《高匹配度信息素伪装事项》 1、这个秘密维持了五年 裴寂青指尖还沾着枫糖浆的甜腻,三号机位红灯熄灭的瞬间便扯松了领口衬衫的扣子。 化妆师举着粉扑追到监视器后边,被他抬手挡开说先不用了,价值不菲铂金婚镯磕在金属台面上,发出清脆的铮鸣。 这是裴寂青说婚戒不方便录节目,沈晖星重新给他挑选的结婚五周年礼物,戴上的第一天,已经在镜头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了一遍。 裴寂青以示感动,表示自己给丈夫的回礼是潜心修行很难求来的平安符。 "裴老师,您嘴角沾了......" "啊,什么,"裴寂青迷茫地抬头,屈指抹在下唇,舌尖下意识卷走指尖残留的焦糖色,斜倚着料理台的长腿在黑色西装裤里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导播间的姑娘们说没什么,集体倒抽冷气的声音穿透玻璃,毕竟这张经得起大屏幕考验的脸大多数时刻都保持着指挥官水准。 裴寂青舔掉指尖糖霜时,眼尾泪痣在4k镜头里晃成勾魂的旋涡,他尝到了甜味,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刚才他们和嘉宾做的是蜂糖蛋糕。 他的节目名叫《蜜谈星厨》,请的嘉宾一般都是明星和网红,以聊天地形式做菜,每次菜色也用心挑选可符合嘉宾主题的。 这期嘉宾因为刚拍完一部名叫《硝烟与糖霜》的电视剧两位男主角,名字对应的是两位主角的信息素,alpha高大帅气,omega乐观开朗,军旅背景与甜宠元素的对撞美学,暗藏铁血与柔情的极致反差ao奇幻魔剧,所以这期主题做的是蜂糖蛋糕。 两位主角在裴寂青面前激情卖cp。 互相系围裙,omega用奶油枪口抵住alpha胸肌,爆料对方用真信息素压戏,露出同款抑制贴,两人交叠着撒糖霜,举起筛网的动作像举着狙击枪,模拟《硝烟与糖霜》的名场面……等等。 监视器后的导播憋笑憋出鹅叫。 裴寂青在一旁眨着无辜的猫眼晃了晃手腕的镯子,心想如此卖力,节目张力肯定非常够,不用裴寂青再提起沈晖星增加讨论度。 事实的确如此,导演在录制结束后就和裴寂青说这期话题度肯定够,不用裴寂青再提出给沈晖星连饭盒保温层都要做成防弹军用级别的,生怕他吃凉了这种胃疼话题炒热度。 事实上裴寂青曾经得确有为了话题度不择手段的时候,那都是节目快要被彻底取缔的时候,沈晖星结束了长达两年的军队生活,回到陵市任职军盟首席执行官。 当时意味着两人结束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裴寂青之前没卖弄过亚联国军盟首席执行官夫人的身份。 就是怕沈晖星一个不小心死在战场上,造成后续不必要的困扰,所以一直没提过。 再说他当时绝不敢蹭他家黑面煞神的热度。 终于士兵熬成了将军。 这个节目是他一手创办的,从最开始的选题策划到拉投资,说是裴寂青的孩子也不为过。 孩子都要死了,他这个做爹的能不急吗? 当时沈晖星恰好有个会议,裴寂青去他书房反手把草莓喂到他嘴里的画面被面前的摄像头环拍,都怪沈晖星一言不发,裴寂青没意识到他在忙,连忙道歉,那段时间裴寂青为节目的事魂不守舍,识相退出去的时候,听见沈晖星对人说完成任务要善于利用一切资源。 裴寂青突然灵光乍现。 说实话当时如果能够救节目,裴寂青甚至连蹬着高跟鞋穿着制服围裙炒菜画面都想过,更别说蹭他丈夫的热度。 裴寂青死马当活马医。 谁知道他爹的,效果这么好。 裴寂青为沈晖星做饭,切葱花都要用游标卡尺量这种不止胃疼连蛋疼的话题,在亚联国社交平台竟然产生了2.3亿次话题讨论。 "观众就爱看这个。"导播看着不断飙升的话题热度和收视率,眼中都在放光,"高知主持人为爱洗手作羹汤做娇妻,多有话题度......" 裴寂青仗着沈晖星从来没在意过他这个胃疼节目,于是放肆蹭。 毕竟收视率说话。 裴寂青晃着数据板,评论在爆红的"沈执行官一夜七次"的词条下闪成警报灯。 起因是裴寂青有次露出了脖颈的吻痕,被嘉宾调侃,说沈执行官腰很好吧,场务举着提词器摇摆,裴寂青咬着下唇,说还好,他才知道小说里一夜七次原来不是假的,这一幕编导还给打了粉色柔光。 导播哭泣:"现在赞助商哭着要给我们厨房铺防弹瓷砖!!" 后来网上两人的信息素适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检测报告被公布。 有人说两人这叫量子纠缠式般配,这种民政局自己就会跑来。 适配度达到这个范围,估计裴寂青易感期梦里都在说要给沈晖星生孩子。 裴寂青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一脸肾疼的表情。 几次沈晖星那边都没什么反应。 裴寂青于是放开了胆子蹭。 后来裴寂青被沈晖星警告过一次是裴寂青说给他手洗内裤,军部论坛崩溃了几小时。 那一次沈晖星咬牙切齿地说:“裴寂青,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裴寂青委屈,但又不敢说话,因为他是真的帮沈晖星洗过啊,虽然只有一次,去军队看沈晖星的时候,假装贤惠的时候洗的是沈晖星的新内裤。 裴寂青故意挂在高级军官的公用区域,黑色内裤迎风摇摆,裴寂青遇见两个熟人聊了几句才肯罢休回房。 结果那天刮风,内裤被吹得不知道流落何处。 沈晖星就让他别动自己的东西。 被警告后,裴寂青只能擦边秀点恩爱,展示自己超绝恋爱脑侧面展现出沈晖星,不敢直接点他本人了。 裴寂青觉得烟糖cp肯定会火的。 手机在裤袋里震第三下时,他正用虎口卡着矿泉水瓶仰头灌水,裴寂青盯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男菩萨"备注,呛得水流顺着下颌淌进锁骨,接通的刹那,紫檀佛珠碰撞声先撞进耳膜,紧接着是梁仪刻意压低的烟嗓:"寂青啊,我刚给菩萨换了供果时就眼皮直跳......" 化妆师递来的纸巾被裴寂青攥成团。 “然后呢?” 电话那头年过五十仍坚持穿真丝唐装的beta男性,烟酒不忌,此刻正翘着兰花指往香炉插三支佛香,腕间沉香手串甩得噼啪响:"这回是真出事了,沈昕泽那小兔崽子在城南别墅搞囚禁play!" 裴寂青呛咳着打翻一瓶矿泉水。 开车去医院的时候,裴寂青收到了梁仪发来的监控视频。 画面里沈昕泽在一楼焦头烂额,红发青年裹着gucci深色毛毯窝在二楼房间角落,肤色白皙,脚踝银链随着他啃苹果的动作叮当作响。 "他看上个画画的omega,叫什么牧...牧辛白!人家不愿意,他直接把人绑着领了证。" 梁仪突然哽咽着扯开领口的翡翠盘扣:"结果人家宁肯咬破动脉都不肯被他标记,现在城南别墅的监控探头上还挂着带血的天鹅绒床幔......" 裴寂青问那omega现在怎么样了。 梁仪说现在在送去医院:"昕泽现在被我控住了,但千万要瞒着晖星!你也知道上次昕泽被他用皮带抽断两根肋骨......" 说完梁仪自己都觉得瞒着沈晖星这事不太现实。 说着他要不给沈昕泽定个防护服减少一些伤害值。 裴寂青觉得梁仪现在给沈昕泽定本《刑法修正案》才是正事。 两人一起赶到牧辛白所在的医院。 梁仪看见裴寂青,他突然从老花包里掏出朱砂糯米,边往裴寂青肩头撒边念叨:"冤亲债主退散!这医院不是个好地方。" 路过的护士长翻着白眼往转运床铺新床单。 "爸,牧先生现在是失血晕厥。"裴寂青捏着化验单挡住第108颗糯米,摸着下巴说,"你上次不是说给昕泽请的桃花符一定能保佑他能得好桃花吗?" "那可是找青城山道长开过光的,”梁仪突然神秘兮兮凑近,"可能请符那天下暴雨,快递员说转运途中符咒可能和情趣用品包裹搞混了......" 梁仪抽抽搭搭,裴寂青转身就见牧辛白支着缠满绷带的手腕坐起身,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出冷冽的表情,活像尊刚从希腊神殿里叛逃出来的天使雕像。 怪不得沈昕泽被迷住了。 梁仪作为肇事者母亲,整个人跟缩成团镶着金丝牡丹的锦缎球,不敢上前。 裴寂青硬着头皮往前迈了半步,他清了清嗓子:"牧先生你好,我是沈昕泽的…呃…" "法律意义上的嫂子。" 牧辛白慢条斯理绕弄输液管,日光将他眼尾那颗泪痣淬成寒星,衬得唇畔冷笑愈发惊心动魄:"劳驾转告令弟,离婚协议我已经托人拟好了。" "现在离婚恐怕……不行,"毕竟沈昕泽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裴寂青刚想接下一句,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再从长计议,没多久就被牧辛白突然掀被的动作惊得人都撕成两半。 只见那位病美人打开窗户,就爬了上去,春风卷着消毒水味掀起他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露出截白得晃眼的腰线。 "牧先生冷静!"裴寂青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人,死搂住牧辛白后腰时分明感觉对方肌肉瞬间绷紧。 拉扯过程中,电光石火间裴寂青恍惚听见自己腰椎发出脆响,两个人以极其不雅观的姿势扭成天津麻花,裴寂青终于把人拉了下来。 梁仪的尖叫和裴寂青让牧辛白冷静的声音如同二重奏响彻整层楼。 三个护士破门而入。 裴寂青趴在沙发垫上刷手机,听见厨房传来张姨中气十足的吆喝:"夫人,番茄牛腩要收汁了——" "你先帮我摆盘!"裴寂青卷着空调毯一下起身,忘了有腰伤在身,瞬间化身木头人,一步步挪动到厨房。 裴寂青的社交动态很快更新,九宫格c位是青年垂眸舀汤的侧影,配文"为先生做营养餐的第147天",评论区疯狂刷新的"人妻天花板"将一些不好的攻击迅速压了下去。 沈晖星旋开大门把手的瞬间,智能家居系统发出欢迎回家的提示音,霜灰色军装大衣挟着风气进来。 沈晖星长得很好看,冷峻的、高不可攀,仿佛你多看他一眼,他就会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冷冷地扫过来,让你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在雪地里裸奔的傻子。 作为亚联国唯二的s级alpha,他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压迫感,身高接近一米九,肩宽腿长,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那双眼睛,漆黑如墨。 梁仪说过沈晖星长得很像他那个早死的alpha父亲。 裴寂青从厨房那头过来,指尖刚触到沈晖星的外套,就势用鼻尖蹭过对方的脸,裴寂青得逞地把脸埋进对方颈窝。 两人亲亲热热地拥抱在了一起,沈晖星面无表情,细看之下有一丝无奈,他分出手整理一下袖子,随后掌心覆上裴寂青后腰。 裴寂青曾经在节目上说过一句娇妻言论,老公每天回家的时候,一定要跟他拥抱十分钟以上,你们知道的,omega是不能没有alpha的信息素的,不然就像没有养料的玫瑰,会枯萎的,我离开我老公半个小时我就会呼吸困难。 两人每天拥抱十分钟就成了一个习惯。 十分钟一到。 裴寂青给他解开风纪扣说:“你回来得正好,饭做好了。” 沈晖星军装衬衫下肌理起伏明显,裴寂青一个吻落沈晖星薄唇上。 沈晖星鼻腔萦绕着淡淡的苦橙香,刚想低头更亲密一下,裴寂青就拉着他往厨房里进。 面前一桌子菜。 "尝尝这个!我煮了很久的。"裴寂青用勺子舀着一勺牛腩汤怼到沈晖星唇边,眨眼频率快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带着撒娇期待的语气说:“老公,今天全部都要吃光哦,我今天腰扭了还给你做饭。” 沈晖星咽下皱眉问:“腰怎么了?” 裴寂青当然不会提起沈昕泽做出的事,这两兄弟没有兄友弟恭那一套,还是等牧辛白平静一些再说。 “录节目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一餐饭两人吃得差不多。 睡觉的点到了。 沈晖星顶着湿发从浴室出来,蒸腾的水雾裹着红杉木的味道涌向卧室,他袍腰带系得很认真,水珠滑进若隐若现的锁骨沟壑。 裴寂青正拿着本营养学书装文艺,盯着沈晖星说:“老公,我腰难受,今晚不做。” 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严禁剧烈运动。 沈晖星说我给你揉揉? 裴寂青点头非常配合地趴在了床上,薄荷绿睡袍带子歪歪斜斜挂在腰际。 沈晖星手掌揉着油,单膝卡进裴寂青腿间:“把衣服撩上去。” 裴寂青直接脱了个干净,就剩条底裤,他皮肤白,暖光灯下起伏的腰线像未绷紧的弓弦,内裤边缘露出的腰窝正随着主人的呼吸起伏,冷白皮肤上淡青血管像冰层下游动的鱼。 沈晖星眼神瞥了一眼,腰围六十五,臀围九十二,腰部纤细,臀部线条圆润而挺翘,沾着精油的掌心刚贴上裴寂青肌肤,他的腿就蜷了一下。 裴寂青揪住被子刚想说轻点。 沈晖星突然扣住他后颈,药油顺着脊柱滑落的灼热里,裴寂青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震碎了窗外的月光。 带着枪茧的拇指顶进脊沟画圈,而后沈晖星听见了碎成不成调的喘息,当指腹碾过腰眼时,裴寂青整个人都绷成拉满的弓,闷在鹅羽枕里的声音嗡嗡的:"……疼疼疼……" "娇气。"沈晖星屈膝压住他乱蹬的长腿,拇指精准按住他的后腰。 惊喘声不停,裴寂青后腰随着揉按动作塌出惊心动魄的弧线。 沈晖星眼神暗了暗,沾着精油的指尖故意掠过凹陷的腰窝:"快好了。" 裴寂青十分后悔。 沈晖星力道很足,他做什么事一旦开始就不会中途放弃。 等到结束的时候,裴寂青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枕头湿了一块,凌乱额发下眸光潋滟如碎冰浮动。 沈晖星将一旁的睡袍披在他身上:“哭了?” 裴寂青偏头,绝不承认,可惜泛红的眼尾与乱了的吐息出卖了他:“……没有。” 浴室门缝漏出的水声持续了整整两根烟的时间,沈晖星才出来,裴寂青不知道沈晖星是要揉过自己的手消毒还是什么,总之裴寂青看他手腕都搓红了,他眯眼终于把偷看的眼藏进被窝里。 不做的时候沈晖星在床上能跟裴寂青划出楚河汉界。 裴寂青盯着两人之间能塞下北极熊的间隙,咬咬牙故意翻出个惊天动地的身。 沈晖星把灯一关,撑过来和裴寂青交换了个没有波澜的晚安吻又躺回去,房间里就陷入了寂静。 月光在沉默中织成蛛网。 他们在头条新闻里是真爱,完美婚姻,但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裴寂青在作秀,他演得尽兴,有时候裴寂青觉得他跟随沈晖星出席的众多宴会上的假笑都比他们这段婚姻真诚,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些戏是为了维持人设还是故意为之。 沈晖星作为s级alpha需要有一个高适配度omega作为他的稳定保障,s级alpha意味着强大,同样也与失控两个字绑定在一起,因此只要裴寂青在控制范围内,沈晖星都可以容忍他。 只有裴寂青自己才知道,沈晖星并不爱他。 高强度的性/爱需求和像是皮肤饥渴症患者一样的亲密接触只是裴寂青为了演好这场适配度百分之九十的戏。 终身标记的alpha信息素味道萦绕在裴寂青鼻尖,裴寂青主动凑到沈晖星身边,搂住了他的腰身,把脸埋在alpha肩膀处。 此刻裴寂青蜷缩在沈晖星怀里,嗅着对方的信息素味道,多完美的脆弱omega形象,连生理性颤抖的幅度都经过精心计算。 沈晖星大概想推开他,手又放下了下来,隔了一会才搂住他叹气说睡吧,alpha掌心温度透过丝绸睡衣灼烧他的脊柱。 在他们婚前出了一场裴寂青腺体根本存不住信息素的意外,可以抵消了沈晖星大部分生理上的疑惑,但其实对于沈晖星来说,那张适配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报告就是他晋升的保证书,别的都不重要了。 早上七点整,他们的生物钟像过去几年一样准时,交换一个晚安吻,裴寂青替沈晖星整理好衬衫,做好早餐,像一个真正温柔贤淑的妻子,不过低头的时候,他不是在发呆,而是心中默背一遍高匹配度信息素伪装注意事项。 一,要装做无时无刻迷恋渴求alpha信息素和与alpha的身体接触,特别是发情期的时候。 二,满足alpha观念里贤惠妻子的一切幻想。 三,床上要装信息素高//潮。 四,绝对不能爱上alpha。 这个秘密维持了五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你不许想,不许动,老实点 深情目送沈晖星离开家,看着他军装笔挺的车内侧影掠过花园,裴寂青立刻切换成被晨露打湿舍不得丈夫的小白花。 等人彻底不见裴寂青拢了拢睡袍打了个哈欠,和张姐她们像心照不宣地完成了一场紧凑的晨间仪式。 沈晖星的车开在陵城早高峰的夹缝中,裴寂青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回笼觉了。 当沈晖星结束一场会议时,裴寂青正在用刀叉一边吃着现烤的司康配咖啡,一边看着今天的晨间新闻。 沈晖星的日程表密不透风,有时候时间甚至都精确到每分钟,所以基本家中的大小事务都是裴寂青做主。 家中需要添置的大小物品,装修设计,玄关的大理石纹路,整座宅邸的吊灯,都是当初裴寂青一一挑选的。 包括别墅里的佣人留下还是辞退,都是裴寂青做主,所以裴寂青才有机会搭建起他的提线木偶剧场。 裴寂青想,他或许该去角逐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毕竟连腺体不匹配都能伪装成信息素过载的人,早该在片场封神。 在沈晖星未回陵市之前,裴寂青的日子才叫一个舒坦,偌大的别墅里裴寂青随处可去,反而现在还束手束脚。 沈执行官归家前的日夜,裴寂青能自由进出他的书房,抱着红酒瓶躺在飘窗唱法式香颂都没人管他,如今他得踩着沈晖星节奏行事,腕表指针刚好停在六点十五分,他要比alpha早起四十五分钟,足够他把表无表情调制成含情脉脉,拿着佣人做好的早饭和熨好的衬衫摆在沈晖星面前。 佣人们也自然不会多嘴,毕竟这么久,家里事做主的是谁他们很清楚,有钱人的作风他们什么都不觉得奇怪,只要按时发工资就行,演演戏简直就是顺手的事。 再说家里太太就是装了些,脾气已经很好了,给他们的薪资也很不错。 裴寂青翻动着报纸,指甲划过一条关于亚联国应氏财团负责人结婚的消息。 这位同样是s级的alpha刚宣布婚讯,实在造成了一时轰动,只因为他娶的是一个beta,财团会议中,几个大股东活像被人踹了窝的尖叫鸡,记者席据说撞翻了好几个麦克风,应忱松了松暗纹领带,腕间袖扣闪过冷光,对着镜头锋利眉骨下眸光流转:"我的信息素一直很稳定,我这些年的检测报告都可以证明,结婚后我只会更加稳定。" 应忱的话活像在嘲弄整个abo匹配制度。 不过那些报告的却让人无话可说。 应氏财团负责人应忱是亚联国另外一个s级alpha,所以裴寂青偶尔会关注一下。 s级alpha的稳定不止是个人的事,亚联国会定期核查s级信息素的稳定,因为他们一旦失控或者产生其他病变,后果不可估量。 像沈晖星这样越是位高权重等级高的alpha,信息素审查报告越是严苛,次数也比寻常alpha频率高一些,每次裴寂青瞥见文件末尾猩红的"s级□□特优"评级时,才会松一大口气。 但是殊不知保持这个结果,裴寂青费的是自己的老腰,他猜测那天这么容易闪到腰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信息素安抚最大化一度是沈晖星和裴寂青两人共同的目标,甚至是两人的发情期和易感期都被刻意调整在了一起。 裴寂青别说千里送,万里送都有过,有一次正好碰上沈晖星性在北极圈开峰会,愣是让裴寂青坐着专机横跨八个时区送上门当人形安抚剂,随身附带了三盒加强型营养剂和一打避/孕/套。 落地窗外大雪飘飞,裴寂青第二日揉着后腰趴在窗户上,回头瞥见床头被抠掉大半的软包。 昨夜被顶得狠了,裴寂青整个人陷在云絮般的鹅绒被里,酒店的床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的手指随意乱抓,结果那软包生生被裴寂青抓破一半,余下的软包昨夜震动的频率,活像给俩人的信息素交融打节拍。 有时候裴寂青自己都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像是沈晖星的飞/机/杯。 酒店内的ai管家自动打开沈晖星的会议实况直播。 裴寂青就看见沈晖星那件军部特供的白衬衫,昨夜同样的一件还缠在他脚踝,今早就成了会议全息投影的一样背景板。 屏幕里沈晖星正襟危坐在银河议会厅,冷白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跟昨晚把他抵在观星窗上时的节奏分毫不差。 床上多热情,下床就多冰冷。 沈晖星就是用这种冷漠表情,跟他完成了"信息素深度交融"。 而且沈晖星对自己的发情期的理智清醒程度有相当不正确的认知,有一次是沈晖星将他的星勋章当做了某样情/趣用品用在裴寂青身上,第二天却用非常冷淡的声线对裴寂青宣读军部破坏荣誉象征的惩罚条例。 裴寂青懒得同他争辩,于是他成了易感期荒唐事的最佳背锅者。 后来看见沈晖星对待所有人都是这个态度,裴寂青才好受一些。 裴寂青心想,这位应总一定很爱那个beta,所以才不需要匹配度高的omega安抚。 "张姐,要配合我的腰伤,明天后天别做饭熨衬衫了。" 张姐说:“哎呀,太太我以为您这是苦肉计呢,那我让小刘明天休息,还小梁上。” 裴寂青咽下最后一口烤司康放下平板说:“嗯,休息吧。” 厨艺好的佣人做的饭都是号称是裴寂青做的。 张姐做好安排,突然觉得裴寂青心情像是突然有些低落。 换衣服出门的时候,裴寂青转身在镜子里看见腰侧的淤青,忍不住想,他这样说沈晖星家暴他都没人怀疑。 但是裴寂青觉得今天腰果然好上一些。 裴寂青今天不录节目,揉着后腰蹭进会议室时,液晶屏正循环播放着《蜜谈星厨》往期名场面,他今早特意在衬衫外系了沈晖星那条暗纹领带,米白色亚麻衬衫,搭配深蓝色直筒休闲裤,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随意,反正执行官大人半个月没回家,总得让某件贴身物件替他刷刷存在感。 "裴哥,"花菜顶着她那团爆炸头坐在裴寂青旁边,"《蜜谈星厨》四周年特辑咱们邀请几个重量级嘉宾怎么样?" 裴寂青说:“可以,老于点头就可以。” 老于是他们上级领导。 他其实自己脑子里也过了几个人。 谁知下一刻小姑娘便语出惊人。 花菜说:“沈执行官怎么样了?” 正在偷摸调整坐姿的裴寂青差点又闪了腰。 他盯着小姑娘鼻尖上雀跃的小痣叩了叩桌子开口说:“沈执行官行程很紧张的,当然,如果花导能说服军部把军部会议室改装成料理台……” 花菜眨巴着狗狗眼凑近:"我想着你们不是合法配偶嘛,沈执行官要是能答应,我们节目收视率肯定创纪录。” "小朋友,"裴寂青笑笑道,"知道上一个试图让沈执行官系围裙的人怎么样了吗?" 花菜疑惑。 裴寂青看着小姑娘纯良的脸,决定还是不要破坏沈执行官高大伟岸的形象。 裴寂青说再说吧,毕竟沈晖星行程真的很忙。 花菜说:“裴哥那你记得提一下嘛,沈执行官万一会给这个面子的吧,毕竟是你节目的重要日子。” 裴寂青口头答应,心想,沈晖星能记住他节目才怪,他连他们的各种纪念日都不记得,不在乎家里的一切,也包括他。 要不是裴寂青不要脸地这些年刷存在感,估计沈晖星只有在易感期才会想起他。 记得有一年《蜜谈星厨》那时候有一期主题是爱情,那期节目有个环节是给爱人的一封信,裴寂青也写了一封,很认真,没做展示,写的却是裴寂青想要和沈晖星好好过,地址是他的办公室,后来裴寂青在沈晖星的书房暗格里找到了塞着那封信。 如果"已阅"两个字能算在意的话,裴寂青简直无话可说。 会开完了。 裴寂青刚把会议纪要整理,手机突然弹出视频请求,沈昕泽那张与沈晖星七分相似的脸怼在镜头前。 裴家人直接这点裴寂青一直觉得有点问题。 背景音是警署镣铐碰撞声,沈昕泽生生把正气的军部制式衬衫穿出蛇类蜕皮的阴邪感。 沈昕泽平时跟裴寂青联系不算紧密。 不过沈昕泽不走寻常路是真的,读书的时候打架逃学都有他的影子。 如今被他哥塞进了个正规单位装文明人。 "嫂子。"小兔崽子把称呼咬得百转千回,手套还沾着不明液体,颈侧扎完抑制剂的淡青针孔在冷光下显得森森的,"你帮我劝劝牧辛白,让他能被我永久标记....." 裴寂青提醒他牧辛白还在医院躺着:“你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这样强迫人家。” 沈昕泽说:“爸爸不让我见他,可我是真的喜欢他,你跟我大哥感情那么好,帮我想想办法劝劝他。” 裴寂青拒绝。 "黄金档。"沈昕泽突然抛出杀手锏,"我和你们台里的领导很熟,把《蜜谈星厨》换到黄金档播一周,同步几个联国覆盖播放,怎么样?" 沈昕泽说就只聊聊,不保证效果。 沈昕泽说:"当然,如果嫂子能让小白不拒接我通讯更好。” 裴寂青为了黄金档于是跑了一趟,他看见牧辛白的时候后腰条件反射抽痛。 病房弥漫着些许苦艾酒味道的信息素,窗户被封得很安全,门口还有保镖,牧辛白原本安安静静地看着一本书抬眼:"裴先生腰好些吗?" 裴寂青说:“……好些了,我来看看你,你是真的跟沈昕泽……” "强求不来,"牧辛白冷笑一声,"告诉那个疯子,我绝对不会跟一个不尊重我的人在一起。" 裴寂青:“……那你还是先休养身体吧。” “裴先生,你和你丈夫匹配度高,他尊重你有自己的事业发展,可那个混蛋以婚姻存续为前提,以为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把我的梦想碾压在脚下,现在还想彻底标记我,把我最后一点自尊剥夺,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他用成交价够买三艘跃迁舰的价钱拍下我的画,拿我的作品开画展狂炒我的作品,跟一堆电子垃圾摆放在一起,他根本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为了钱!” 裴寂青听得汗流浃背,如芒在背了。 对他提高匹配度简直是讽刺。 他想沈昕泽这是追人用错法子了。 裴寂青说:“沈昕泽就是个俗人。” 给人办画展以为能讨好人,可没想到人家是真的为梦想。 这样的文艺小青年很明显不吃暴发户美学这一套。 给裴寂青用,倒是能行。 什么自尊,裴寂青好多年没听过这个词了,毕竟他可是当初因为连沈晖星不签婚前协议,给他一份超高婚姻保险金就立刻答应跟他结婚的人。 裴寂青诊断这位牧先生对金钱敏感度低于常人。 出了医院。 "你怎么能毁别人的梦想——"裴寂青对着那头的沈昕泽说,"比如你赞助个''''牧辛白艺术展'''',也比你炒作倒卖人家画,抬高人身价强,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觉得你不尊重他。” 沈昕泽虚心受教,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艺术家不都想出名吗?我不想他死后画值钱也有错吗?” 说完又对裴寂青说节目的事很快搞定。 回家之后裴寂青越想今天牧辛白的每句话都在往他心口上戳。 什么高匹配度,沈晖星尊重他的事业,这两句话没一句真的。 裴寂青躺在沙发上,电视上正播放《蜜谈星厨》第四季的预告片,屏幕上跳出裴寂青正开口给大家的婚姻维系建议,多进行信息素交换,多坦诚相待,实则主持人本人的婚姻都快要咨询专业人士了,坦诚什么的,更是谬论。 他觉得沈晖星为什么从来不试图解决一下他们之间的问题。 裴寂青躺在沙发上沉思。 玄关传来沈晖星特有的脚步声,他等了一会,自己把指挥官制服被挂了起来。 “还难受吗?” 暮色从落地窗泼进来,裴寂青还在发呆,沈晖星就坐在他身边,指节陷进裴寂青后腰凹陷处,力道倒是不太重。裴寂青腰肢却诚实地在这种禁锢里发软,贴在沈晖星怀里说:"疼啊……” 沈晖星掌心温度透过丝绸衬衫渗进皮肤:"请假在家休养一段时间。" "老公你心疼我吗?"裴寂青忽然仰起脸笑,手指却缠绕着男人领口打转,"可是不行啊,我很有事业心的,过几天还要录一场重要节目,你也知道,我的节目我才是灵魂人物,缺了我可不行。" 沈晖星这种人不会哄人:“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别硬撑。” 听着沈晖星这么认真的语气,裴寂青突然骤然贴近沈晖星的唇齿,手臂缠上了他的后颈,睫毛扫过alpha眼睑的阴影。 很轻的一个吻。 唇齿间有信息素流转交换。 瓷勺磕碰声传来的刹那,张姐她们出来又退了回去。 裴寂青低笑移开,没看见沈晖星试图缠住裴寂青后撤的手腕。 裴寂青屈起指节蹭过唇角的水渍,眼尾晕开一点红:"瞧我们把张姐给吓的。" 夜里沈晖星照样和裴寂青睡得楚河汉街。 裴寂青支起的手肘盯了沈晖星一会,而后挪了过去,他鼻尖蹭过沈晖星喉结,他们在自己的房间一般是不带抑制贴的。 "老公你都不会想吗?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裴寂青尾音跟裹着糖似的,指尖却精准点在沈晖星睡衣第三颗纽扣,他的睡衣领口滑出半截,狡猾地露出锁骨处。 沈晖星扣住那只作乱的手腕:"你腰还没好。" 裴寂青腕骨在他掌心不驯地挣动了几下。 "等好了再说——"沈晖星像是要阻止裴寂青作乱,将被子掖在裴寂青身上像给尸体覆上裹尸布,警告说,"你不许想,不许动,老实点。" 裴寂青愣是没挣来开,他知道在沈晖星眼里就是个劣迹斑斑的性/饥渴狂犯,他就不该嘴贱开玩笑,求饶说:“老公,你这样我待会想上厕所怎么办?” 沈晖星的晚安吻落在裴寂青眉心说晚安。 裴寂青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哼哼唧唧了一会,闻着沈晖星的信息素味道就睡着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裴寂青,别死,我们还要结婚 裴寂青醒的时候,他懒洋洋翻了个身,发现前一晚沈晖星怕他色心大发裹的被子已经松散开了。 将睡衣从光裸肩头往上拉扯上去,后颈腺体有些酸麻。他伸手往一摸,没摸到印子,他还以为是沈晖星偷偷咬了他几口。 不过按照常理推断,都是他扑上去,沈晖星面对他的时候都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如果沈晖星遇到跟他契合度很高的omega也会这样吗? 这个问题裴寂青想了很久,一直刷完牙他还在想这个问题。 打着哈欠吃早餐,张姐端着银质托盘,将早餐放在裴寂青面前:"昨夜按照太太你的吩咐行事了。" 张姐说这话的时候说出了他们在地下接头的既视感。 随机她拍拍手,有人将几件领口全被熨斗烫出焦黄卷边的衬衫展示在裴寂青面前。 "沈先生天没亮就去开会了,为了表现出太太你的贤惠,今天我特意让人把先生的衬衫熨坏了。" 裴寂青心想张姐可真是太上道。 裴寂青指尖勾着那件衬衫看了一圈:“……干得不错,张姐你真有勇气。” 居然能顶着沈晖星那张脸一次又一次地做出这种事,张姐也确实是个人物。 其实裴寂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边人就自动帮他演戏。 本来他一开始只是暗搓搓地给沈晖星上眼油来着。 裴寂青都能想象得到沈晖星如果看见这件面目全非的衬衫时脸到底会有多黑,不过沈晖星得确不会关心家里这些细节就对了。 家里一直有个替裴寂青背锅的笨手笨手佣人衬托裴寂青的贤惠体贴,以及一个总是招笨手笨手佣人进来的迷糊管家。 这么多年了,沈晖星都没关心过。 可见他多么不关心这个家。 女管家骄傲地抚平身上的制服褶皱,完全没听出裴寂青的话里有话。 张姐说:“我可是太太你的人,先生再怎么样也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裴寂青觉得张姐太看得起自己的面子了。 完全是因为沈晖星根本没有深究的打算而已,像他那种觉得a主外o主内的老古董,根本不会把家里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这出戏才能够演到今天。 他今天没工作,觉也睡不下去。 裴寂青于是约了几个人打麻将,他正翘着腿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手指叩着牌面,对面三位前来应邀的人依次是和他们住得近的沈晖星医生严诊弟弟严珂,omega,待业死宅男,喜欢穿oversize黑色卫衣,底下搭配破洞牛仔裤,露出白皙的腿,薄荷味信息素裹着电竞耳机晃荡的荧光耳机线,活像只蹦进凡尘的电子精灵。 裴寂青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个水嫩青葱的小孩,现在已经俨然已经长成了非主流。 尹宁,长得好看,傍了个有钱老公,omega邻居,有两个孩子,购物狂,这位生了双胞胎的购物狂魔可以单手推着镶钻婴儿车,另外一只手降服恶徒。 花菜是被裴寂青诱哄来的小白级选手。 三位访客的魔幻组合,根本不是下午茶会,而是omega乱谈峰会。 严珂说他哥更年期发作,管得更宽了,谁家好人会随身鞋带《omega防标记手册》,还往他卫衣兜放防狼电击器。 尹宁说碰:“小严珂,这点你哥哥就做错了,如果是我,你也大了,所谓堵不如疏,我会给你塞陵市高级夜店的vip卡,应该是你哥信息素也没地安放,要我给他介绍个对象吗?其实严医生也算得上青年才俊,为什么他一直单身啊?” 严珂打出一张牌说:“变态呗,老男人的心思你别猜,另外给他介绍对象就不必了,他最大的爱好是拿着手术刀解剖目光所及的各种生物,男人女人在他眼里都是骨架,血液,细胞,没有美丑之分。" 裴寂青收了那张牌,支着下巴:“别这样,人家严医生就这么一个弟弟,保护好点也是应该的,再说严医生和我老公一样大,哪里老了。” 尹宁说:“你别沈晖星滤镜太重了好吗?三十二岁了还不老吗?” 花菜摸牌速度太慢,不知道出哪张而疯狂冒汗,很快就被催了,终于打出一张松了一口气说:“执行官的私人医生吗?好高级。” 尹宁镶着碎钻的美甲精准截胡那对呀,我马上洗漱啊:“毕竟s级alpha,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个应氏财团那位,可是有整个医院在身后为他服务,沈执行官已经很低调了。” 裴寂青心想,s级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糊弄到今天,他看着自己牌型已成,心想今晚该用这笔钱可以给沈晖星买件新衬衫。 看着三人就要输掉裴寂青,突然被他抬手叫停,裴寂青手机来电显示闪烁着"裴**"几个字,他嘴角笑意蓦地凝成冰棱。 牌局因为这个电话暂停。 二楼。 "小寂啊,最近天气转凉......" 裴父的寒暄被一声嗤笑打断。 裴寂青跟那三人说他接个电话。 尹宁于是一推牌说那就这把不算。 踱到落地窗前,阳光勾勒出他的身影,腕间手镯折射出冷光:"什么事?” 裴寂青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裴父在电话那头一开口就是五十万。 裴寂青:“五十万?你是要给裴椋收尸还是买棺材。” 裴母尖利嗓音刺破电流:"你别咒我儿子!要不是我们当年把联姻机会让给你,你能有机会......" 裴寂青真是听够这种话了。 "要不要我替你们回忆一下,是裴椋自己玩脱了,甚至把腺体也玩得毁了,你们舍不得沈家给的八位数的礼金打水漂,才把我推出来的,"他指尖漫不经心划过玻璃,在雾气上画了只龇牙的兽头,"五十万?不如让讨债的把他身上值钱的器官拿走了,不是就很容易凑到了吗?" 裴寂青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说出的每个字都淬着毒。 裴父在那头开口说:“寂青,你救救你哥哥吧,那些人说他不给钱,就砍了他的手。” 裴寂青:“我没钱。” 这个时候裴母拿过电话说:“裴寂青别装了!你嫁的可是沈晖星,你怎么可能没钱,要不是我们把这个机会给了你,有你如今的好日子过。” “总之你不给,我就去沈晖星面前揭穿你这个冒牌货,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你前途无量,总不可能放弃现在的地位吧。” 裴寂青:“你们如今想着求我,那几年前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呢?” 裴家就是一头喂不饱的鬣狗。 裴寂青腕骨内侧如今仍旧有道淡粉的疤,五年前那个夜晚的血腥气穿透时空扑来,车辆的油门在暴雨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分明记得后视镜里裴椋的跑车闪着鬼火般的幽蓝车灯一闪而过。 裴寂青在婚前和沈晖星见过一面,第二天裴寂青就收到了沈晖星秘书关于婚期的选定。 可裴家根本就只是想拿钱,也要彻底封住他的嘴。 他坐的那辆车车身撞破护栏时,信息素和血腥味同时炸开,裴寂青看见一旁染血的婚戒飞向夜空,像颗坠落的星星。 记忆突然卡在某个画面。 有人徒手掰开变形的车门,沈晖星沾着玻璃渣的手掌捂住他腺体上翻卷的伤口,alpha暴走的信息素混着血腥味灌进气管,裴寂青在剧痛中听见那个时候他觉得堪称世上最荒谬的“情话”:“裴寂青,别死,我们还要结婚。” 手术室顶灯晃成光晕时,他残留的视觉里全是沈晖星猩红的眼。 他能想象到裴家得逞的笑比月光还冷。 裴寂青心里恨得牙痒痒。 他当初没死成,沈晖星仍旧要跟他结婚,如今这厚颜无耻的一家人居然还想从他身上讨要好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裴寂青那一瞬才有过不该有的幻想 裴寂青一直很痛恨自己这个姓,甚至青春期无数次在本子或者签名栏写完自己名字后,会刻意地再划掉姓氏,他觉得只要沾了这个字,他就要腐烂生霉。 他从不把自己纳为裴家人的一员。 他虽然对沈晖星无耻,可是跟真正得裴家人比起来,还真是差得太远。 裴寂青当初在车祸中醒来,消毒水气息在鼻腔横冲直撞,窗外梧桐叶正扑簌簌往下落,隔着一道纱帘缝隙,裴寂青动弹不了,他看见沈晖星正在翻报告。 裴寂青自己心虚,就觉得沈晖星的模样活像在鉴赏正赝品。 "腺体受损?" 沈晖星的声音响起,病房内一时安静到了极点,下一刻那张检查报告就已经化作雪花,纷纷扬扬落进医疗废料桶,裴寂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像极他十八岁那年,被裴父随手扬了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心情一样,很低落。 其实不应该的。 他和沈晖星的会面非常普通,只是他们约的餐厅不普通。那天暮春细雨斜斜扫过雕花木窗,裴寂青喝第三杯茶的时候,门被侍者推开,沈晖星逆着光进来,他没穿常服,军装足以让周遭一切都变成残影,金线绣的苍鹰在胸前振翅欲飞,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有人提前安排的菜色一一上桌。 "久等了。" 沈晖星落座时,惊得裴寂青手中茶盏微晃。他慌忙去扶,却被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抢先按住杯壁。 沈晖星看着他,好歹寒暄了几句,问他如今的工作之类,那个时候裴寂青刚毕业,还没有工作,总之对沈晖星的问题有问必答,甚至不敢抬头直视沈晖星。 "你是营养学毕业的,以后想做什么?" 裴寂青盯着他袖口,连答话都带着颤音,装作一个愚蠢没有主见且大脑空空的omega:"……我爸的意思是我在家照顾好另外一半就好了,就不用出去工作了,有了孩子以后就专心照顾孩子。" 像沈晖星这样的alpha,一定更喜欢那种独立董事的omega。 果然沈晖星有停顿几秒。 与整体装潢不太符合的吊灯在沈晖星眉骨投下阴影,裴寂青只偷偷打量了几眼,觉得沈晖星实在英俊正气得厉害。 “你想好就行。” 两人很快又聊了几句,沈晖星就有事离开。 离开之前,就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盒子,朱漆描金的盒盖掀开半寸,露出底下的勋章。 "拿着。"沈晖星起身时仿佛都带起一阵风,"这是见面礼。" 出车祸的那时他们不过才见过几面,沈晖星拒绝娶一个腺体受损的omega其实很正常。 躺在病床上的裴寂青突然觉得后颈缝合线痒得钻心。 他突然让自己往乐观处想,觉得自己要是没有价值,是不是就不会被裴家纠缠了。 腺体受损的话,那些对不上的适配度这个时候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裴寂青望着沈晖星,目光只看向了他纱布缠绕的指尖手掌,恍惚看见他破窗而入,裴寂青在他怀抱里腺体其实都在发颤,可是下一秒沈晖星说出了让再场人都震惊的话:“在婚期之前他身体能恢复吗?” 裴寂青那一瞬才有过不该有的幻想。 毕竟他在生死关头见到的人是沈晖星。 他以为沈晖星是对他有好感,所以才会不顾腺体损伤,执意要娶他。 裴寂青原本打算带着损伤的腺体脱离裴家。 裴寂青躺在病床上,觉得自己未来的丈夫对自己也不算太差。 明明第一次见面,裴寂青故意那样表现,可是沈晖星却愿意娶他。 裴寂青就以为沈晖星吃娇妻那一套,从此在娇妻路上越走越远,在节目上为了节目效果说出的话完全是冰山一角,一个人可以为爱情做过的蠢事裴寂青做过很多了,虽然大部分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裴寂青抱着沈晖星至少对他是有喜欢的度过了他们婚后两年,有一次周年纪念,也是沈晖星第一次小胜利晋升,有个小小的庆功会。 裴寂青趴在沈晖星腿上,他故意装得很醉,这样沈晖星才会顾着他。 真的醉大概率会吐,他不想这样,沈晖星的洁癖程度与纵容阈值呈正比关系,他们返程回去的车辆上,裴寂青第五次把脑袋往沈晖星大腿上蹭时,沈晖星终于无奈把他整个人抱着搂在怀里。 窗外明明灭灭有灯光,裴寂青借着酒劲把鼻尖埋进沈晖星怀里。 沈晖星的信息素是红杉木混合着桃金娘的味道,很像一款高档香水味,曾经裴寂青在大学时,凭借一副好皮囊在专柜打工的时候闻过这个味道。 一瓶可以抵得上他很多年的学费。 昂贵得高不可攀。 裴寂青听见前座沈晖星身边的大秘开口说:"当初您结婚是对的,要不是您娶了太太这个活体免责声明,何将军不可能批您来此处的申请的,这次的大功在您身上,简直就是天降助力。" 沈晖星嗯了一声,还托了裴寂青一把,那托着他后颈的手骤然收紧,拇指偏偏不偏不倚按在阻隔贴边缘。 那个时候,裴寂青就知道,这世上最完美的囚笼从来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监狱,而是恶犬自愿戴上镶钻的项圈。 沈晖星身边一共三个秘书,裴寂青曾经戏称他们为大秘,二秘,小秘。 这个大秘是沈晖星身边资历很高的一位男beta,也是裴寂青最讨厌的,因为他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对裴寂青的诸多行为挑挑拣拣,视线如同扫描仪般挑剔着裴寂青。 每次沈晖星在公差的时候易感期犯了,他总要裴寂青放下所有去陪他,大秘事业心强到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给沈晖星当解药。 堪称沈晖星身边第一大总管。 沈晖星话音刚落,裴寂青瞬间酒醒了,alpha的银质袖扣硌得他肋骨生疼,体温透过衣物烫穿他平日里伪装的面具。 当初病历上的"信息素缺失症"硌得裴寂青掌心发烫,他突然想起新婚夜沈晖星咬着他腺体说的"这样挺好的","比人造信息素稳定"。 裴寂青那时候才听懂那两句夸奖的真正含义,就像称赞他跟实验室恒温箱差不多意思。 无害,能够自我调节,且有功效型。 框住沈晖星,做他的镇定剂,不管有没有用,不让他在一些衡量他的人里是“失控”的,这样在沈晖星这里算挺好的。 裴寂青试探了很多次,而后彻底断绝了沈晖星对自己有意思的想法,做好他的无害“娇妻”,每当媒体用"完美婚姻范本"夸赞他们时,裴寂青就挺想冷笑的。 跟裴家,裴寂青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那场车祸过后,裴寂青只同他们说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裴家和沈家这一桩婚期是沈父还未去世前定下的。 是裴已故的裴老爷子和沈父的约定,双方甚至提前用这桩婚事提前进行过利益交换。 多讽刺,这桩被两家人当筹码押注的婚姻,困住的却是什么好处都未曾享受的裴寂青。 当初是沈家先得了好处,后来裴家败落,这个承诺一直在,裴家父母便想到用这桩婚事换好处,他们用腺体匹配度报告从沈晖星这里换走的城南地皮,投进去了很多钱,结果被检测出了地下有致癌物质,那片的楼根本卖不出去。 事实证明,用谎言骗来的毒蛋糕,味道并不香甜。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裴寂青举起红酒杯敬老天爷开眼了。 后来沈晖星步步高升,裴家也尝试过同裴寂青修复关系,可裴寂青没理会过他们。 这一次事关裴椋,他们不惜威胁裴寂青。 戚容音就是个护崽的母豹子,裴寂青知道她为了她儿子裴椋什么都干得出。 裴寂青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在她手上吃过很多次亏,裴父一句小椋可是你亲弟弟让裴寂青勾起一抹冷笑。 裴寂青转身看着家里的一切,手指掐断了一旁的鸢尾花瓣,花汁在手指上洇出妖异的紫,像极了三年前车祸现场,裴家人捧到他病床前的"慰问"花束。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现在的生活,即使沈晖星不爱他,他也觉得满足。 裴寂青看着通话界面,觉得那点阴暗心理扭曲成蛇,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可以给你们钱,但你们把裴家大宅抵给我,把产权人的名字改成我,仅此一次。” 戚容音说:“你疯了!不可能。” 随即她又突然尖叫起来:"你这是趁火打劫,你以为沈晖星真看得上你这残次品?" 裴寂青:“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可以另外多给你一百万,裴椋烂赌,估计把你们的钱都输出去了吧,你们现在手头可能两千块都拿不出来吧。” 那头没说话。 裴寂青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房子给我,我身后有沈晖星,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你们还能得一点钱,要是裴椋那些债主上门,你们等着流落街头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沈晖星就会以为裴寂青有些隐性发/情了 裴寂青不能动用沈晖星的钱。 虽然沈晖星保险柜对他打开,甚至没有任何限制,他那种古板的人,自然是将全部身家都交给了裴寂青,也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是合法配偶关系,但是账户每一分钱都有流动痕迹,只要认真追查,就会知道其去处。 廊灯晕成破碎光斑,裴寂青扯松领口。 裴寂青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遇到的很多人,都不断地在向他强调"信息素"、"适配度"这两个字,都在提醒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欺诈者,连枕畔缠绵都是精心设计的阴谋。 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昼夜。 浸透了血肉的面具都长进了皮肉,连情//潮翻涌时都在他与沈晖星之间蜿蜒成谎言的网。 裴寂青额头抵住冰凉窗棂,但扪心自问,就算是时光倒溯,哪怕重来千次万次,他仍会这样做。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位高权重的丈夫,优渥的生活,体面的工作身份,一眼就能看到的富裕未来。 有些真相,合该与当初伪造的信息素报告一起,彻底烂成灰。 他才不要随便放弃。 即使沈晖星不爱他,他也是他的合法omega,享受着沈晖星赫赫战功下的一切庇护。 裴寂青对于年少的记忆就是蜷在通风管下啃冷掉的饭团,浸着脏污的旧毛衣、攥到变形的止痛药铝板,后颈腺体上只能打劣质抑制剂未愈的针孔。 少年omega嶙峋的肩胛都快刺破廉价t恤,裴寂青如今斗记得十五六岁的自己,身后落地窗外廉价的彩灯霓虹如血,照见的是如同贫民窟一般的城中村。 那时候蜷缩在破旧不堪的地下室数钢镚的自己,被贫穷造就的,刻进骨头的自厌与孤僻,像是尖刺顺着渗水的墙缝爬满人造的危楼。 裴寂青从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从前的他,毕竟两个人影,如何都重叠不到一起。 一个是混迹在流氓堆里,脏污淌血的窄巷里,后腰别着浸了血腥弹簧刀的干瘦少年,脊骨嶙峋,刘海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一个是演播厅镁光灯下,笑容得体,仪态优雅,连袖扣折射的冷光都如钢琴键般洁白的优雅主持人。 贫民窟天台锈蚀的易拉罐堆成山,年少的裴寂青靠在屋檐下正用豁口玻璃瓶接雨水吞止痛药。 冬日的冷气好像永远穿不透西装三件套,车接车送,长大后裴寂青几乎感受不到分明的四季,电梯镜面倒映出他好看的脸。 好像两条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太过迥异,以至于无人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裴寂青记得他刚踏入裴家大门回来的时候,血色夕阳漫过裴家老宅鎏金雕花门时,他生出了几分怯意。 戚容音那时装作对他很好,替他解决了一件很棘手的事,第一餐所谓的“团圆”饭上,她将燕窝盅推到裴寂青面前,手腕处的翡翠镯子磕在桌面,织成温柔蛛网:“寂青,你实在太瘦了,这些年你受苦了,不过都结束了,以后用的一家人在一起。” 裴椋发出一声冷笑。 裴父一言不发,而后说吃吧。 十七岁少年带着局促和最后一次打架尚未痊愈的伤,就这样浸在了掺蜜的砒霜里。 戚容音为裴寂青整理校服领口,妥帖的教科书、塞满进口巧克力的书包,连同落戚容音精心打光的慈母笑,在梅雨季潮气里发酵成很恶心的一幕。 直到裴寂青被告知他要同沈晖星结婚的消息,戚容音拿着沈晖星喜爱的资料说:“你作为裴家人,当然有义务替裴家出一分力。” 戚容音新做的指甲按在那摞纸上,蜿蜒如血蜈蚣。 裴寂青那时太蠢了。 原来那些假惺惺,不过是驯兽师给待宰牲畜系的金铃铛。 当初裴寂青回到裴家后,他就不断往上爬,他很刻苦地学习,他经常学到晚上月光比白炽灯管还要亮的时候,速溶咖啡包与泛黄笔记最终凝成有着烫金钢印的录取通知书。 而裴寂青常常常攥着教材上楼的时候,楼下裴椋的香烟灰烬正灼穿身边女孩的丝袜,他碾碎余下的香烟,将香槟灌进喉咙。 裴椋醉生梦死,花天酒地,裴寂青觉得真是不公平。 当裴寂青知道裴家想拿他作为交换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也会跟商业联姻扯上关系。 裴寂青回到房间后把水晶奖杯砸向墙面,还有所有的荣誉证书都拿出来扔在了地上,那些证书在满地玻璃渣上像是一片蔓延的血。 他那时才知道裴椋十七岁就把自己的腺体玩烂了,他的生活糜烂,是个不能被标记的残次品。 大多时候,裴寂青回家看到的都是在外面玩了通宵的裴椋,像条蜕皮的毒蛇蜷在真皮沙发里。 所以戚容音才把裴寂青接了回来,替代裴椋嫁给沈晖星,顺便裴家拿走一大笔钱。 原来从弃子到祭品,裴寂青不过是裴家账簿上一行待勾销的交易商品罢了。 裴寂青一开始得确是很排斥的,也很愤怒,他想他只是吃了裴家几年的饭,就要让他拿一辈子去偿还,凭什么? 可是五年过去了,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当晨雾漫过蔷薇窗,他帮沈晖星调整领带的角度,扣腕表,习惯了沈晖星的信息素制取代了香水味。 他习惯了沈晖星,即使他不爱自己,可他也不会爱别人,裴寂青想在他面前维持这幅让人无奈却仍旧可以纵容的骄纵作态的“娇妻”假面。 绝不能让裴家人毁了他的生活。 可那么多钱,到底要从哪里才能得来。 裴寂青一焦躁的时候,就想抽烟,还得是薄荷烟,他一不小心就咬破了舌尖,尝着铁锈味。 为了当贤妻,裴寂青自然不可能抽烟,有时候也会怀念那个味道,所以抱着会客后沾染烟味的沈晖星闻个不停,烟草味在羊绒面料的军装里残留,裴寂青眼尾潮红像浸了梅子酒。 很想闻。 裴寂青忽然将攥着外套,整张脸就肆无忌惮地埋进沈晖星领口,呼吸扑在锁骨处,灼得alpha直皱眉。 叹了一口气,沈晖星就会以为裴寂青有些隐性发/情了,就直接就着亲密姿势把他抱回卧室了。 很快卧室内映出两具交叠的倒影,裴寂青咬住沈晖星浸着红杉木和桃金娘味道的领带,任对方将自己困在床头。 后来那些被揉皱的定制衬衫总沾着矛盾气息——前调是浓重的杉木香,尾调却混着橙花香水,而雕花床柱上缠绕的领带,绞着紧紧的,佣人解不下来,只好剪开。 已经不知道耗费过多少条领带了。 但两位主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浪费的行径,还乐此不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满//足你,把腿抬起来 裴寂青于是把钱的打算放在了自己的珠宝库上,之前有一次尹宁说他的珠宝库乱跟老太太的针线盒似的。 裴寂青平时不会让人碰,自己也放得比较随便。 他的这些珠宝其实都是沈晖星给他买的。 他至今记得收到第一个红丝绒礼盒的夜晚,沈晖星刚下班,解开领带,扔给他一个礼品袋,裴寂青打开尖叫一声,攥着那枚鸽血红吊坠赤脚踩着沙发扑进对方怀里,温热的唇不停落在沈晖星脸侧,不停地说:"老公我爱你,你怎么那么疼我。" 沈晖星只搂住他的腰说:“小心一点。” 毕竟谁看到价值昂贵的首饰不开心,裴寂青指尖抚过那吊坠,腕骨还残留着昨夜沈晖星留下的红痕,那时他是真的开心,因此对沈晖星笑也是真心实意的。 结果后来才知道原来几乎所有的礼物都是沈晖星秘书买的,对于沈晖星来说,对于送裴寂青的礼物,出最大的力就是在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裴寂青看他们就跟看市场的大白菜没什么区别。 沈晖星的小秘vivi是个相当干练的omega,裴寂青看见她踩着六厘米红底鞋掠过长廊,戴着金丝眼睛,职业装,红色指甲艳得像血,手里拿着当季高定图册,让裴寂青选他的生日礼物。 "裴少若是不合心意,明早会送新册子来。" 总之现在越发省心,裴寂青要什么礼物都自己选。 vivi相当时髦,挑的东西不落俗套且新颖,熟悉裴寂青和沈晖星的每一个节日和纪念日,甚至生得一双火眼金睛。 裴寂青和她第一次见面是为了为结婚做打算,vivi穿着套裙立在衣帽间外,等着裴寂青试礼服,因为他们婚期的时间太赶,来不及定做。 "腰线收窄0.5更衬您。" 身边的店员立马帮忙收了一下,果然更合适。 vivi点评的时候裴寂青觉得怪怪的,他知道沈晖星很忙,可是这种事也要假于人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那时他刚出院没多久,瘦得厉害,搬去了和沈晖星同住,但其实他回来的时间很少。 裴寂青觉得沈晖星也许都没这么知道自己三围,vivi却了然于心。 挑选了几样价值不菲的珠宝准备换些钱,太特殊定做的裴寂青不敢动,戒圈镯子内侧的激光刻痕若隐若现,只要稍加转动角度,就能看清摸到镌刻着"裴寂青"三个字的暗纹,万一流到市面上,被沈晖星发现了,那就完了。 刻字这种想法裴寂青虽然没问过,但大概觉得不会是沈晖星能想出来的。 保险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裴寂青刚想把保险柜关回去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沈晖星当初送给他的军队徽章,方才还懒散垂着的桃花眼此刻像被磁石吸住,睫毛在眼睑投下颤动的暗影。 打开盒子的刹那裴寂青就像是被勋章上面的寒芒刺疼了眼,霜色绶带仿佛仍浸着硝烟味。 当初亚联国和临国因为一种新型信息素试剂发生军事冲突,沈晖星临危受命,一战成名。 沈晖星授勋那日,是一个冬天。 裴寂青在电视屏幕里看到漫天碎雪落进他的军装肩章,阳光落下来,像在他身上镀了层银边,沈晖星敬礼的时候,用缠着绷带的指尖抵在额前,他站立着像柄出鞘的钛钢刀脊,军部高层与他握手时,只觉得皮质手套都洇出冷汗。 那时候沈晖星是军部冉冉上升的新星,像是淬了火的钨钢。 耀眼得可怕。 裴寂青紧握着这枚勋章,硝烟与红杉的气息仿佛从凹凸的纹路里渗入掌心,像攥着暴风雨中最后的锚。 裴寂青紧紧握在手中想,他一定要守护住现在的生活,守住他的家。 沈晖星不喜欢撒谎的人,他就会让他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的谎言。 这些年因为沈晖星的缘故,不是没有人想把钱塞进他口袋,不过那些求他吹枕头风的蠢货大概永远不懂,金丝雀的羽毛去拨动权柄那刻,就是沈晖星拧断他脖颈之时。 更何况他才不要做染指沈晖星的脏手。 裴寂青一直知道沈晖星的底线在哪里,不会刻意做出激怒他的蠢事。 不过要想彻底摆脱裴家,除非采用更偏激的办法,不然就是后患无穷。 裴寂青要做沈晖星履历清白的omega,也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只有拿钱堵住他们嘴,幸好裴寂青这些年还是攒了些积蓄,加上这几样珠宝,应该是够了。 至于后续,裴寂青真是想想都觉得头大……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希望裴家人彻底消失。 他们的存在对裴寂青来说,一直是个隐患。 如今终于炸开。 沈晖星当初时任亚联盟高级军官,在外那几年,沈晖星的书房也是裴寂青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 裴寂青那时在他面前表现得无知又虚荣,这个度一开始得确不容易把握,再加上为了维持虚假适配度效果,他总要表现得无限痴缠依恋沈晖星,勾引alpha做//爱这种事不要太频繁。 在沈晖星眼里,裴寂青就是个不顾场合的性/爱/成/瘾者。 这个频率是裴寂青身体力行得的安抚沈晖星的经验。 在沈晖星眼里,书房对于裴寂青来说不是什么处理公务的地方。 裴寂青有能力把一切地方都变成他们媾/和的场所。 也是一种天赋异禀。 裴寂青曾经在书房推走过沈晖星无价的机密文件,挤进沈晖星的大腿上,双臂搂着alpha的脖颈,指尖堪堪擦过他的喉结,抬头时眼里汪着光:"老公,你文件看累了,看看我吧。" 沈晖星盯着裴寂青的脸说:“别闹。” 裴寂青于是微微拉开衬衫,露出下面绿色丝绸的蕾丝花边,那颜色不显庸俗,反而衬得裴寂青皮肤越发白皙,细细的肩带更是勒出他线条好看的肩颈:“老公,你要好好看看吗?这个颜色护眼的。” 沈晖星皱眉喉结明显滚动一瞬,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最清纯白衬衫此刻都能够被裴寂青扯出情//欲翻滚的弧度。 后来沈晖星总爱在撕他衬衫时撕咬他耳垂低声说他就不能克制一些吗? 信息素正交流正酣,裴寂青承受s级alpha得信息素后果就是大脑持续失神,迷茫地盯着沈晖星嘴一张一合,一个字都没法吐出来,说是□□/懵/了也不为过。 总之沈晖星大概一直觉得裴寂青头脑空空,对字的研究仅限于拍卖品目录和当季高定图册,就不太防着他。 但其实裴寂青之前没事就往他的书房钻,沈晖星所住的别墅原本是当初沈家一家人住的地方,沈晖星结婚后,梁仪觉得儿子们大了,他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于是就自己搬了出去。 沈昕泽长大了和沈晖星向来水火不容,成年后的沈昕泽,没到一周就把梁仪送他的成年礼,限量超跑,差点撞进了陵市海岸线,被沈晖星罚禁足了一周,也随之搬了出去。 沈晖星这个沈家长子,骨子里就是大家长的角色,梁仪当初死了alpha就没有了主心骨,萎成秋蝉褪下的空壳,又极其宠爱小儿子,整个沈家都是沈晖星撑着, 裴寂青看着他体罚沈昕泽,皮带落在少年被脊上,毫不留情,而后是一道道交错的伤痕,沈晖星的眼神冷得快将人冻成冰棱,问他知不知错。 沈昕泽也是个嘴硬的,绝不认输。 裴寂青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又害怕沈晖星连同自己一起打,他觉得自己以后的孩子恐怕身心危矣。 不过他也不能要孩子,一但孩子出生,裴寂青的信息素等级低的事就会暴露。 毕竟后天的车祸总不会影响先天的遗传。 他虽然总是口头上说着老公我要给你生孩子,不过那大部分是床/上情趣,他避孕措施做得很好。 裴寂青叼着沈晖星的喉结扣说情话时,舌尖卷着的"我都乖乖把老公的东西留在里面"甜得发腻,惹人小腹火烧,可是他给沈晖星下alpha避孕药时却一点都没手软。 偌大的家只剩下裴寂青和沈晖星。 裴寂青翻阅过从小到大沈晖星的书籍和笔记,沈晖星少年时用钢笔在扉页批注的墨迹早就晕开,里面都是他的志向,红木书柜投下的阴影里,裴寂青看过他曾经阅读过的每一本烫金封皮的书籍。 裴寂青明白他所有的野心和追求。 所以他不会做出玷污他的事。 沈晖星升任首席指挥官那日,碎金授勋灯打在alpha肩章上的那夜,裴寂青在观礼席注视着他。 晚上的庆功宴会厅水晶吊灯突然大亮。 裴寂青搂着沈晖星接受到了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向他祝福的声音不绝于耳,今夜满场权贵瞳孔里映出的都是他们二人的身影。 裴寂青被那么多双或是打量,或是别的眼神的目光注视着,竟生出了一抹怯意,那时他想要后退,沈晖星的胸膛便挡住可他后退的路。 仿佛在那时就有了预兆,裴寂青不能再回头。 那晚沈晖星很兴奋,仿佛熔岩裹在冷钢里都快沸腾。 事实证明,事业上的成功是大部分人的兴奋剂,沈晖星也不例外。 裴寂青沾着香槟的唇舌被沈晖星碾碎。 裴寂青躺在顶奢的酒店大床上,觉得自己像是宴会蛋糕上最上层的那只奶油天鹅,正在快速融化,脊背滚落的汗,浸透了沈晖星的衬衫,alpha喉结留下了情潮失控下的咬痕。 那晚沈晖星昨夜掐着他腰,咬着他后颈,手掌不停在他尾椎骨摩挲,后面换了个地方,裴寂青每一句要出口的话被撞碎在飘窗上,窗外云层裂开猩红的闪电,后半夜结结实实下了一场雨。 窗外很冷。 而裴寂青趴在沈晖星胸前,却觉得滚烫得瘆人。 裴寂青联系了裴父,告诉他,想要得到钱,就要把房子抵押在他这里的文件,房子可以给他们住,但要跟他签一个保密协议,以后也不许再联系他,裴父的喘息像漏风的老旧风箱:"你这是要逼死——" "父亲。"裴寂青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很薄凉,"那宅子照旧给你们住,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母亲死在病床上的时候,你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裴父咬牙说好。 裴寂青没心情打牌了,把三人送走的时候,花菜冲他眨眼睛说,记得跟沈执行官说节目的事,裴寂青敷衍地说好。 晚上裴寂青回来,今夜也是佣人做的饭。 裴寂青心情不好,吃得心不在焉,勺子搅拌着却没喂几口饭到肚子里,虾仁在浓汤里浮沉,搅碎的倒影映着他眼底晃动的阴翳,他银匙磕在碗沿时,沈晖星刀叉划过牛排的声音突然停了:"腰还酸着?" 裴寂青说差不多了。 饭后裴寂青还在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掉那些东西,恰好就在沈晖星刚洗完澡后,就推开了浴室门,蒸腾的水雾漫出来,恰好他就撞见沈晖星下身只围着浴巾,正抬手将湿发捋向脑后,水珠顺着执行官极其养眼的身材往下滑落,在腰窝处洇开浴巾边缘的暗纹。 他还记得他们新婚那时,为了遮掩信息素匹配度的事,裴寂青故意撞进浴室把自己弄得浑身湿透,目的非常明确,想让沈晖星转移注意力。 他目光很快锁定在了自己平日最爱的地方,沈晖星的腹肌,上面未擦净的水痕闪着碎钻般的光。 裴寂青很快退出去,很快他后知后觉,他难道平时还看少了吗?之前他都是直接推门进去。 沈晖星自己不关门,不怪他。 睡觉的时候,裴寂青有心事,很小幅度地动了好几下,最后一次还没翻身,alpha带着红杉木气息的吐息烫在耳后。 “满//足你,把腿抬起来。” 裴寂青望着天花板,恍惚觉得自己的烦恼正化作汗珠,一滴一滴渗进鹅绒枕芯。 这场运动裴寂青都觉得来得莫名其妙。 结束后,沈晖星看着怀中面色酡红,额发微湿睡过去的裴寂青,有些不理解地想,不就是几天没做吗? 就这么不满足吗? 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了,看着他欲言又止,欲拒还迎,那么暗示他。 算了,满足omega是alpha的职责。 沈晖星手指触碰着裴寂青发红的眼尾,低头触碰裴寂青后颈微微肿起的腺体,满意地听见一声呜咽,沈晖星把人紧紧搂在怀里睡了过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这样总牵扯不到沈晖星身上来 裴寂青刚跨进电视台内部门,就被走廊顶灯晃得眯起眼,他今天穿了身轻便的休闲西装,墨绿色,剪裁得当,袖口暗纹在镁光灯下泛起细碎流光,左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墨镜腿,右手指节叩在导播室玻璃门上发出清脆声响。 走进电梯,裴寂青低头整理珍珠母贝袖扣,电梯的金属冷光衬得他眼尾红得愈发冶艳,他昨夜没怎么睡好,翻来翻去地做着梦。 一会是裴家人,一会是别的,乱糟糟的。 裴寂青这一身穿得比明星还有派头,连走廊顶灯都晃了晃神。 裴寂青爱漂亮,爱美,讲究,不是什么秘密,手镯卡在腕骨三寸,腰带收束出极好的比例,浑身上下都透着刻进骨子里的骄矜。 台里哪个人的八卦拎出去都能说上三天三夜,就是没人敢议论他。 他张扬也好,低调也罢,一般不会有人想要触他眉头。 记得之前有人触了裴寂青眉头,一个财经频道主播的实习生在茶水间拿银匙搅着咖啡,嚼舌根说裴寂青是只金丝雀。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靠有个好丈夫……..." "听说他当初一个非专业的,在主持人遴选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的,要不是沈晖星,他能有现在的位置吗?" 裴寂青和那财经频道主持人唯一的交集就是他们同时参加了一场比赛,裴寂青比他名次一些。 这点程度倒不会真的激怒裴寂青,他只是在听到的时候,开口说三十七楼风大,当心闪了舌头,那实习生当场脸都白了,裴寂青就地转身回了办公室。 隔天那主播就被曝出桃色交易,连同那名实习生一起干净利落地滚蛋了。 其他人都说裴寂青这哪里是金丝雀,这叫西装革履下是淬毒的孔雀翎,温雅皮囊下藏着淬冰的刀锋,碾碎人的时候,连睫毛都不会多颤一下,所以开罪他最后要想想后果。 其实裴寂青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财经频道的主播的丑闻会突然曝出来。 他也只能想到沈晖星。 可那时的沈晖星远在大洋彼岸,裴寂青便只觉得这是个巧合罢了。 "裴老师!"花菜抱着文件夹从监控屏后弹射起步,马尾辫随着小跑在脑后欢快跳跃,那双杏核眼亮得能当演播厅补光灯。 裴寂青说:“大清早找我有什么事?” “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您和沈执行官商量得怎么样?周年特辑那期《蜜谈星厨》能请到你们同框吗?" 裴寂青动作顿在半空,金属镜腿在食指处转出个漂亮弧光,而后被他握在手里。 事实上,他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了。 昨天光顾着想怎么弄钱了,又被沈晖星折腾了半晚上,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张姐说沈晖星很早就出门了,他又浑浑噩噩了一早上。 答应花菜的话大概是昨天他为了打发他们随口应下的。 "咳。"他偏头轻咳,修长脖颈拉出一个的弧度:"指挥官说不太行……." 花菜掏出手机,将论坛页面怼到裴寂青眼前时:“可……可是论坛投票断层第一的愿望就是看您二位现场同框……指挥官那么喜欢你,真的不能给个面子吗?这可是活生生的收视率。” 裴寂青从昨天就发现了,这小孩去他家时就表现得格外兴奋,他摸着下巴,忽然记起昨日这小孩缩在他家真皮沙发上,盯着他与沈晖星的结婚照时,那副痴呆态。 这种闪着诡异绿光的眼神,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论坛里那帮嗑着"星寂cp"糖,还是在#裴寂青配不上沈指挥官#话题下疯狂刷楼的网友。 裴寂青也算公众人物,他对外是沈晖星的“小娇妻”,但是不乏一大批人喜欢沈晖星,觉得裴寂青配不上沈晖星的狂热粉丝。 裴寂青对外公布和沈晖星的婚姻时,那时正值哈撒战役结束,沈晖星胜利而归,意气风发的年轻军官,他的话题简直被顶到爆。 裴寂青看着网上那些恨嫁给沈晖星言论,没过几日就在镁光灯下他漫不经心卷着袖子露出了手指上钻戒,慢条斯理地说:"这期最后我要祝贺我的丈夫平安归来,晖星,我永远以你为荣。” 说罢虔诚地亲吻了一下戒指。 翌日陵市娱乐版集体过年,头条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扒一扒让知名主持人甘愿套上戒指的幕后大佬》《隐婚两年突然高调官宣是为哪般》 他这个行为因为没给沈晖星的大秘书打招呼,大秘书因此十分暴躁,那么稳定的一个人差点上演暴走戏码:"您秀恩爱前能不能先给我通个气!" 他说裴寂青太任性,为什么这种事不提前通知他们。 裴寂青慢条斯理转着婚戒:“为什么要通知,你又没说过不可以说啊。” 大秘书总是强调影响两个字。 沈晖星倒没说什么,他已婚的消息并没有隐瞒任何人,也没主动提过,但只要留意,就肯定知道他结婚的消息。 "小朋友,"裴寂青忽然倾身逼近花菜,很淡的苦橙信息素在花菜鼻尖炸开,"你该不会……背着我偷偷加入了沈指挥官全球后援会?" 花菜疯狂摇头:"我我我……没有,你们两个我都喜欢的!" 她手忙脚乱地力证清白:"你去年在《蜜谈星厨》里说指挥官为您亲自下厨,还有提到你远隔千里陪执行官过纪念日的事……我都做了剪辑的,而且点击量很不错!您不能冤枉我。" 裴寂青想起自己确实在节目里编造过"指挥官深夜煲汤"、"结合热期筑爱巢"等十八个版本的罗曼史情节,不过都是为了节目效果而已,此刻竟生出些欺骗纯真少女的微妙罪恶感。 "那当初你见了我就躲着我走?" 花菜脸色瞬间涨成煮熟的虾,绞着衣角:"这不是怕您发现我是粉丝吗?" 花菜祈求说:“真的不可以吗?裴老师。” 虽然裴寂青在节目上把他们说得举世无敌相爱,但事实是沈晖星是绝对不会配合他装傻充愣的。 有时候裴寂青对上沈晖星那双淬冰的眸的时候,也觉得戏台子搭得再圆满,也骗不过他,不过只是骗了自己。 那人惯常立在镁光灯下,连虚与委蛇的兴致都欠奉,像是看客在欣赏裴寂青一个人演独角戏。 檀香小庙供不起金身大佛。 所以裴寂青遗憾地表示不行,不过好不容易遇到个活的喜欢他和沈晖星的人,三寸不烂舌卷着糖霜往小姑娘心尖递:“小朋友,军人家属才更要有舍小家为大家这样的思想觉悟,虽然节目对我很重要,但沈执行官可是联邦的定海针,他的时间是属于整个亚联国的,每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 总之这一番说辞把小姑娘说得眼睛亮亮的,一副我果然没有粉错cp的模样。 半真半假的情裹着最假的糖衣,偏生看客就爱这口掺着玻璃渣的蜜。 裴寂青为了筹那笔钱左思右想了好几天,最终挑定了一个人选——麦氏拍卖行负责人,三个月前曾向他献媚求牵沈晖星的线。 他一听到裴寂青的声音,就谄媚地说夫人有什么吩咐。 裴寂青倚在沙发里,手里捏着宝石袖扣硌着掌心:"麦老板,我拿你几样东西有帮我卖出去,该收的费用你该收多少就是多少。" 裴寂青这里堆着大同小异的礼物,大多数沈晖星出差带回来,活像在宠物店批发逗猫棒,有一部分都没拆过封。 麦老板说:“这是小事,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裴寂青说:“尽快帮我卖出去。” 中年男人谄笑里掺着喘:"您吩咐,我当然立马为您办。" 裴寂青几乎能看见对方抹着发蜡的脑门正沁出油光,三个月前这老狐狸捧着重金来求他引荐见到沈晖星,裴寂青这些年没少碰到这种事,大秘书让裴寂青对自己言行负责,毕竟他的一部分行为也牵扯到沈晖星。 裴寂青当然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明早我会让让人把东西给你。"裴寂青指尖划过平板里密密麻麻的珠宝名录,勾了几些往沈晖星随口不走心夸过"衬你"的玩意儿,通通卖掉。 "佣金照抽,成交价.....”裴寂青说,“麦老板,别让我看见离谱数字。" "您这可是为难我了。"麦老板说,"您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裴寂青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纯粹是占地方罢了,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裴寂青不想让人窥探他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会卖掉珠宝,只好找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理由。 麦老板在那头沉默一瞬后说:“夫人,能问你心仪的价格是多少吗?” 裴寂青顿了顿开口说:“不用太夸张。” 麦老板说了解了解。 没过几日,裴寂青提供给麦老板的账户上就显示到账提示,那个数字跳进屏幕的刹那,裴寂青便皱了皱眉头,好像比自己预估的要高上一些。 可是麦老板告诉他说,这就是市价,还给他看了交易的一些凭证。 裴寂青懒得同他纠结,反正他东西也拿出去了的,也没答应要帮麦老板做任何事,这样总牵扯不到沈晖星身上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老公,求求你,给一点信息素嘛 沈昕泽答应裴寂青的事没想到很快就敲定了,谁曾想节目放在了黄金档这几天反响确实不错。 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硝烟与糖霜》这部魔幻爱情剧的热播,其中这对cp反响热烈,两人实在是很卖力。 以至于裴寂青都忍不住惊叹的程度。 后来配合综艺播出,《硝烟与糖霜》剧组为了接棒这波热度放出杀青宴上视频,出演男一的alpha懒洋洋倚着沙发,衬衫领口松开两粒扣子,晃了晃香槟杯,斜睨身旁正襟危坐,目光却落在桌上蛋糕上的omega,然后趁着其他人都在热场的时候,把桌上的红丝绒蛋糕全投喂给omega。 omega在一旁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红茶,指尖握住青瓷杯沿,一旁的alpha喉结急促滚动两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 这部剧的成功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选角的成功,一个痞气如同山间雪豹,一个乖巧得如同棉花糖,完美切合了电视剧名字,很有化学反应。 剧组同样放出拍摄花絮,alpha和omega对戏的时候,alpha手中的金属打火机在指间快转出残影了,他直白地盯着对面被台词本遮住半张脸的omega,把人都盯得不好意思了。 有一场工作人员在搬新设备,碰到了omega,alpha叼着冰棍从不远处的跳下来,拎起omega后颈,对工作人员说小心一点,omega被拽得踉跄撞进alpha周怀里,本该推开的手鬼使神差揪住了对方的衣摆。监视器记录下了这一幕。 如今剧集刚开播,站姐就拍到他们戴着同款克罗心戒指成对出入,粉丝剪辑视频,配文“民政局搬来了吗”,五分钟后alpha回复“在路上了”,网友都感慨:“这届cp营业过于敬业,连我都分不清戏里戏外。” 几个人倚着导播台看《蜜谈星厨》的实时数据流,当期生生劈开收视率穹顶,创造了新高。 这对cp大卖特卖的时候,裴寂青在一旁嘴角有些有些抽搐的模样,被人截图下来做成微表情动图,配文字是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比我还能卖,引发一众哈哈哈之声。 开了个会。 在会议桌上方制片主任打开播放键,裴寂青听见自己三年前录制的片头在回放。 "让我们细品人间至甜——" 所有人觉得《蜜谈星厨》这种轻访谈节目已经过时,再这样下去就跟青铜器搁在互联网博物馆没什么两样,现在招商也是去投更有爆点的离婚或者情感节目,已经没人看这种访谈了,而且观众对于裴寂青的人设已经有些腻歪了。 裴寂青把玩着钢笔的手顿住,看着屏幕上几个新企划方向标题:《离婚进行时》和《前任修罗场》,每个标题都淬着狗血的毒。 参会的人都投赞成票,所以归根结底要转型。 裴寂青不说话,修长的双腿交叠,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细微的声响,会议时的灯光在他眉骨投下一道不算浓重阴影,漆黑睫毛下压着半副没有外露情绪的冷光。 真是时光变幻。 他们说现在都流行反矫情斗士人设,又问裴寂青执行官有没有计划上个节目。 裴寂青心想这些人该真敢问。 不过做沈晖星的omega压力确实很大,像裴寂青这样没有强横的原生家庭做背景的,老公其实根本不关心他的事业的,大秘书甚至提过好几次裴寂青需要暂停对外发言,不知道多少次暗示他该把账号交给公关团队,恨不得送他一本《完美omega守则》让他天天奉为圭臬。 裴寂青外边光鲜,虽然他平日里一副我工作只是玩票的无所谓表情,但其实大部分时候是装的,他一点都不想失去自己的工作。 转型就转型。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蜜谈星厨》的投资商有三个,有一个最久的是一家叫玛歌的酒庄,投资人是个老头,姓徐,顽固得像窖藏百年的橡木桶,性格和裴寂青好像天生都不太对付。 他们第一次吃饭,裴寂青想着这样的老派人,还是得讲究一点,于是请他去的一家很有年头古朴的餐厅,叫荷香居。 徐老伯便拿着筷子尖戳着烧鹅脆皮,说鹅火候过了,说起来裴寂青头次见到那徐老头还是很尊敬的,送了个残砚让他掌掌眼,裴寂青不懂,不过据说这玩意来做收藏价值很是不错。 那老头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放大镜:“这纹路还不错,不过当咸菜缸子都嫌漏。" 裴寂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觉得这老头说话太酸。 徐老头阴阳怪气的,对裴寂青送的礼物挑三拣四,裴寂青一开始对他还很客气,后来多见一面都嫌。 每次裴寂青觉得他一定会撤资的时候,支票还是如约而至。 裴寂青曾经还以为是沈晖星的人,多次试探过,事实证明,他确实有些自作多情,跟沈晖星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晖星确实应该谨慎,裴寂青也理解,不能将私权用于个人利益上,这是沈晖星恪守的信条。 开会之后,老于告诉裴寂青,他的节目新来了一个投资方,晚上跟人家吃饭。 裴寂青:“新投资商?” 老于说:“对,手笔挺大的,你节目之后要转型,所以得见见。” 裴寂青说行。 暮色染透顶层办公室时,裴寂青拨通了沈晖星专线,接电话的自然是大秘书。 裴寂青给沈晖星的大秘让他转告沈晖星他今晚会在外面吃饭。 大秘书说好的,语气可以说丝毫不带感情,机械的应答声让他想起沈晖星书房的古董座钟,裴寂青觉得他一板一眼的,于是就喜欢逗他。 裴寂青刻意让尾音裹上蜜:“大秘书先生,请你转告我老公,我很想他,语气记得也要传达到位哦。” 果然,大秘书那边沉默了一瞬。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坠地的钝响,裴寂青笑着掐断通话。 吃饭的地方约在一个高档会所。 水晶灯快坠入地毯。 “这祖宗点名要喂你的节目。”两人等在大厅的时候,老于开口说:“知道有一档深夜节目为什么能播了十年,因为一个大公司要拿它当广告位,所以怎么也死不了。" 一个节目是否存活的长久,并不是它的质量过硬,也不是说节目多么的有新意,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支持它继续存活下去。 裴寂青正在和老于说什么,老于提起这个投资商不简单,之前是做一些灰产发家的,据说拜了一人的码头,被当做干儿子培养。 裴寂青挑眉:“这位金主爸爸,该不会打算用我的节目洗钱吧?” 老于说你被害妄想症太过了吧,这点投资没到那个规模。 裴寂青跟着老于进包厢小声道:“你说我能不小心吗?我老公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 老于受不了:“知道你爱你老公,行了吧。” 几个领导也在,裴寂青一一打过招呼就落座。 突然一个人推开包间门,一个服务员先进来的,而在他身后的人才是今晚真正的主角。 人进来的时候,裴寂青刚好握着手里的酒杯往嘴边喂,冰球撞在杯壁发出轻响,他眯了眯眼睛,想着回去可以对沈晖星说因为酒局不得不喝两口。 这就是娇妻的自觉,事事求助老公,汇报给老公,老公是天老公是地。 灯光不算特别亮,但足够看清那人的全貌。 裴寂青看见那个人的脸时如遭雷击。 酒水在杯口晃出细小漩涡,吊灯的光斑落在那人眉骨,将那道淡色疤痕映成琥珀色,与记忆里染着血迹的创可贴严丝合缝。 居然是魏迹。 这个名字在他的青春期占住了大部分的位置,面前的人与当年那个穿着破洞牛仔、把校服甩在肩头的少年判若两人。 那些年甚至他们有过最狼狈不堪互相舔舐伤口的时候。 如今他们都长成了看似体面的大人。 “不好意思,刚才路上有些堵车……”带笑的嗓音像浸过冰泉,轻巧截断满室浮光,“各位久等了。” 裴寂青手中的杯子嗒掉在地毯上,杯具坠地,一旁的老于抬手截住飞溅的酒水,酒液顺着身上单薄的布料仿佛要渗进骨头缝隙。 老于连忙说:“寂青,这么点就醉了吗?” 侍应生连忙过来收拾,顺带着拿着新毛巾让裴寂青擦了擦,老于在他耳侧直乐:“瞧瞧这应激反应,见到一个跟你老公一样帅的这么激动。” 裴寂青想把老于这张全损嘴扔进废物回收站。 身边的领导连忙向魏迹介绍,说魏总这就是裴先生,这是魏总。 魏迹银灰西装收出蜂腰窄胯的线条,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锁骨处蜿蜒着道淡红疤痕,那是一道两人都默契知道来源的伤疤 魏迹朝着裴寂青伸出手的时候,裴寂青在原地愣了很久,盯着他袖扣上流转的辉光。 面前的魏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混混。 裴寂青于是伸出了手,他伸出尾指敷衍地碰了碰对方指尖,却被魏迹骤然收拢的掌心裹住,像是触电了一般。 魏迹西装革履,头发往后捋,魏迹拇指状似无意擦过他腕脉,笑意在桃花眼里酿成琥珀色的酒,开口说:“裴先生,幸会。” 裴先生。 裴寂青额发散落几绺,在眼睫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抽回手,唇角勾起的笑很浅:“魏总,幸会。” 之后两人各自归座,魏迹和裴寂青身边的人熟练地交谈。 魏总? 裴寂青坐在位置,很沉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迹指间转着红酒杯,正与制片主任聊着最近大热的应氏控股比例的事。 电视台的另外一位领导话题第五次把话题转到了他所力捧的一个主持人上,那是他亲戚,又说到时候一定给魏总介绍一下,也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要说青年才俊,除了咱们裴主播,人家可是在国外修的艺术......" 魏迹在桌上说他当然是很欣赏裴寂青的节目,才想投他的节目。 裴寂青却是想到那个为他挡刀的少年,他们曾一起便利店分食过一个饭团,当初肋间纹的同款滴血玫瑰都裹进了高档衣物里。 裴寂青当初想要洗掉这个纹身,但是特别怕疼,于是一直搁置,然后就搁置到了和沈晖星的新婚夜,他跨坐在沈晖星膝头,浴袍滑落时荆棘玫瑰纹身撞进月光,他说这纹身不过是叛逆期的蠢事。 荆棘玫瑰从第三根肋骨破土而出,蜿蜒的刺青在喘息起伏间折射出仿佛能带出带血的虹光,那晚沈晖星手指卡住他腰窝,指腹碾过玫瑰根茎处,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那些随血脉跳动的荆棘,反而顺着脉络下滑,在腰臀交界处积成情//欲的沼泽。 更裴寂青后仰时绷成弓弦的脊骨,装乖说自己要不要去洗了,之前有点怕疼。 沈晖星很轻地笑了一声说:"怕疼还去纹,这么漂亮的纹身,不用洗。" 沈晖星倒是很喜欢那里,很多次犬齿抵着花瓣尖端,薄唇沿着纹身脉络游走,裴寂青喘息着,任荆棘纹路被啃噬成溃堤的春汛。 裴寂青突然想起十八岁生日,纹身师问他是否要敷麻药,他攥紧椅背说不用,却在第一针刺入时疼出眼泪,就像此刻沈晖星的吻分明带着撕咬的疼痛,他却觉得甘之如饴。 酒杯碰撞的声音惊飞了裴寂青的记忆幽灵—— 整顿饭可以说吃得食之无味。 裴寂青没有想到再次和魏迹重逢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他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回亚联国。 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还来投资他的节目。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要跟死了一样。 制片主任谄笑着往魏迹杯中倒酒。 有人给魏迹点烟,刚拿着打火机出来。 突然魏迹说自己有火,然后他就拿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陈旧的打火机,银质外壳早已氧化发黑,上面甚至还留着道锐器划痕,不仅廉价而且破旧。 有人问魏总这是旧物吗? 魏迹拇指摩挲着凹陷的刻痕,桃花眼在烟雾后弯成月牙说:“救命恩人送的定情……哦不,定金信物。” 打火机被点燃的刹那,那年雨夜的火光突然在爆燃。 裴寂青看着那个打火机,霍然起身,椅腿在地面刮出一道锐响:“诸位今晚尽兴,我先生的车在楼下。” 谁敢留裴寂青? 他一般能出来酒局已经是给面子了。 满桌人看着裴寂青拿着外套摔门而出,台长还想给魏迹说自己那修艺术的亲戚,却只见魏迹站起身,指尖还转着那枚旧火机:“抱歉,我也想起我有点事得先离开,今晚我买单。” 这个时候魏迹跟着裴寂青出去了。 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神色微妙。 外面被暴雨冲刷过,发光的字牌被浇成融化的琉璃,裴寂青手指点在拨号键上,魏迹的皮鞋碾过水洼里破碎的倒影。 “寂青,我们好久不见,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裴寂青回头看着他:“我记得我们打过招呼了,魏总,叙旧就没必要了。” 魏迹说:“寂青,别这样。” 裴寂青皱眉说:“你别这样叫我,见到你真开心,好了吧,再见。” 魏迹拉住他说:“寂青,你现在过得好吗?” 裴寂青转头看着他,语气平静道:“我和我的alpha感情和睦,性//生活和谐,可以了吗?” 魏迹闻言脸色难看,随后打了个电话,而后就有人拿着个手提箱下来。 “打开。”魏迹示意保镖掀开皮箱。钻石在雨夜里泛着血光,不就是给麦老板那里寄卖出的东西。 至于魏迹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他的,最上面那枚鸢尾花胸针,是裴寂青母亲留下的遗物,是当初裴父给她的。 裴母将它当做宝贝,可是裴寂青觉得很厌恶。 魏迹把东西交给他:“寂青,你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欠你很多。” 裴寂青诧异说:“这些怎么在你这里?” 魏迹像是再次确定说:“你过得真的好吗?” 裴寂青像是被什么刺伤一样,一把将箱子夺过来:“不需要你操心。” 难怪麦老板跟他说遇到个大手笔的人。 司机也到了。 裴寂青匆匆离开,把魏迹抛在脑后,他一路脑子都很乱。 他想起以前在下城区的日子,裴寂青是裴家的私生子,他的母亲经营着一家小卖部,巷尾混混们戏谑的“私生子”喊声穿透整整十几年的光阴。 他母亲总是做着一个只要裴寂青变得优秀,他父亲就会来找他们的美梦。 所以她从小对裴寂青要求很严格,不许他和下城区的那些混混有一丝的瓜葛。 只不过在她死后,裴寂青还是和他们混在了一起。 裴寂青第一次见到魏迹时,他还没沦落到和他亡命天涯的程度。 是一个下雨天,裴寂青一个人守着小卖部,魏迹带着满身血腥铁锈味撞碎了小卖部的玻璃门,十七岁的裴寂青正踮脚擦拭货架顶层,白衬衫下摆货架,像初雪碎在了不属于它的下城区。 “要个打火机。”少年甩出湿透的钞票,医疗胶带从额角爬到脖颈,像道困住野兽的封印。裴寂青转身时,被魏迹模样吓了一跳,货架顶的玻璃瓶突然倾塌,魏迹伸手去接却将玻璃瓶捏碎,被碎碴划破虎口。 裴寂青把魏迹带到小卖部后面包扎伤口,而后给了他一个打火机,冰凉的金属外壳沾着omega的体温。 裴寂青看见对方瞳孔里映着自己晃动的白衬衫。 后来魏迹抽烟的时候,裴迹青让他给自己也来一根。 “原来优等生也抽烟啊。” 回家后裴寂青看到手里的一堆珠宝有些发愣,而后全部塞进了柜子里,他刚才确实有些昏了头,只是他不明白魏迹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真可笑,魏总。 他们脱离了如同淤泥一般的生活,像两只窒息很久终于能够呼吸畅快的鱼。 裴寂青这才意识到,这些珠宝怎么办?按道理它们还属于魏迹。 他真的又不想跟魏迹再扯瓜葛。 他不想再回忆这段过去。 他如今过得当然好,卧室的感应灯突然全亮,四百平空间里全是从前求而不得之物,现在比从前好一万倍的生活,优渥的生活,事业顺利,光鲜的身份,一切都很好。 魏迹凭什么说他过得不好? 他蜷在卧室沙发里,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直到房门传来动静,裴寂青才恍然惊醒,沈晖星看向他,他扯了扯领带,像是察觉到裴寂青状态不对,走过来。 红杉木香混着桃金娘的味道突然逼近,裴寂青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在耳侧:“怎么了?” 裴寂青看向他,像是突然很没安全感地猛地环住他腰身,鼻尖撞上扣子,他贴着对方跳动的颈动脉含糊道:“老公,我好想你。” 沈晖星:“……只是一天没见而已。” 指尖却插进裴寂青后颈碎发揉了揉。 裴寂青喃喃说:“只是一天也想,你怎么从来不对我说这种话。” 是不是你真的不爱我。 沈晖星低头很冷静地看着他。 裴寂青垂眸说我不说了,裴寂青知道沈晖星嫌他有点烦,他打了个哈欠说我好困我要休息了。 沈晖星看着裴寂青的背影,皱了皱眉,他起身询问裴寂青你今天见了新朋友吗? 裴寂青说就是电视台的同事啊,他们一起出去聚了个餐:“老公,我很久没给你做饭了,明天给你做饭好不好?” 沈晖星说好。 沈晖星闻到了那么一缕,虽然很淡,但是充满了挑衅的alpha信息素味道,证明那个人和裴寂青有过肢体接触,s级的alpha嗅觉就是这么敏锐。 裴寂青那些同事并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沈晖星看着裴寂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 “你今天见了alpha吗?” 裴寂青一顿,而后道:“啊,老公,怎么了?” 沈晖星:“你身上有信息素味道。” 裴寂青连忙拿起袖子闻了闻,心想沈晖星还真是狗鼻子。 裴寂青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应该是不小心蹭到了吧。” 为了避免沈晖星较真,他连忙搂住沈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朝他撒娇,沈晖星搂住他的腰防止他跌倒:“老公,大秘有没有给我带话给你。” 沈晖星被带走了注意力说:“你不要为难他说那种话。” 裴寂青:“我没有啊,我只是想你了嘛。” 沈晖星:“那以后不要跟他说。” 裴寂青闷闷说好吧,沈晖星这人倒是护短,他松手去洗澡去了。 出来的时候,裴寂青偷偷地测了一下沈晖星的信息素稳定性,这是在严诊那里顺来的高科技产品,比普通检测仪器灵敏三倍,浴室水声响起时,那是沈晖星进去了,裴寂青蹲在床边研究数据波动,其中某项值异常攀升,居然有波动,可不是昨晚才刚做过吗? 沈晖星从浴室出来,裴寂青就贴上他了,双腿刚缠上那精壮腰身,就被沈晖星熟练托起臀。 裴寂青不耐其烦地亲吻他,说自己想要,沈晖星开始说明天有会。 裴寂青勾住沈晖星的脖颈,猫似的蹭过他颈侧腺体,指尖顺着他脊柱滑进浴袍缝隙:“老公,求求你,我今天想要,给一点信息素嘛。” 沈晖星黑眸沉沉地看着裴寂青,深处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反手将人按在床上,膝盖卡进他腿间,拇指重重擦过裴寂青下唇。 裴寂青心想今天自己居然才求了一遍沈晖星就妥协了。 后来沈晖星的确给了很多,满得都溢出来了。 沈晖星掐住裴寂青后颈按在大床上,床头唯一一盏的暖灯勾勒出两人交叠身影,犬齿刺入泛红的腺体时,裴寂青在信息素洪流里挣扎,没看见检测仪数值疯狂飙升再回落的场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你想要我怎么对你好? 裴寂青被信息素冲击了一晚上,整个人陷在沈晖星和柔软的被褥里,s级alpha的信息素侵占性很强。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裴寂青还是不能一下子太自如适应,但已经不会觉得呼吸不畅了。 二楼是属于他们的空间,其实平日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空间里,沈晖星不会带任何压制信息素的工具。 对于s级alpha而言,在私人领域卸下信息素拘束环,已经相当于给猎豹取下锁链,猛兽终于找到能安放利爪的绒毯,这已经在alpha中算裸//奔了。 辛苦的只有换气系统,需要频繁处理alpha的信息素,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意外。 裴寂青还记得他们新婚当夜,他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跨坐在沈晖星腰腹间时,婚戒正卡在对方皮带扣上叮当作响,水晶吊灯在沈晖星后背投下细碎亮斑,活像给面前这具alpha身躯打了满背的光。 是裴寂青主动引诱沈晖星放出信息素的。 虽说s级alpha受过相当严格的信息素收敛训练,对大部分omega信息素几乎到了免疫不受任何影响的程度,但显然没被教过怎么应该对穿着真丝睡袍,解自己扣子的新婚对象压制信息素。 那时候裴寂青难免青涩,指尖带滑到沈晖星喉结,浑身都会震颤几秒。 “我是你的……omega,你可以尽情对我释放信息素的。”裴寂青突然咬住他后颈,犬齿抵着毫无反应的alpha腺体磨蹭。 这个动作让沈晖星想起几个小时前的婚礼,面前的omega也是用同样天真又糜艳的语气,把结婚誓词里的“忠诚”念得黏腻又绵长。 总之一副很欠//干的模样。 裴寂青猛地被反压在新婚大床上,装饰的玫瑰花瓣顺着两人纠缠被碾压成汁液。 沈晖星瞳孔缩成狩猎形态,信息素如超新星爆炸般喷涌而出。 当时裴寂青就承认s级的alpha果然非同一般,他在那瞬间被熏得脑仁嗡嗡作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当时直接瘫软,只不过空调开得很低都止不住后背不停往外冒汗,他被迫带入发情状态,整个人蜷成煮熟的虾米。 这一场混乱始作俑者在沈晖星身下抖得厉害,光裸脚踝勾着沈晖星的腰又垂落,眼泪唰唰往下滚,脸上一半茫然失神,一半红润。 他抬脚去踹沈晖星肩膀,尾音突然打着旋拔高,因为alpha正用犬齿研磨他腰窝处的玫瑰纹身。 沈晖星蹭着裴寂青汗湿的侧脸,低哑嗓音仿佛混着信息素往他耳蜗里钻,激得裴寂青脚趾蜷成团。 连求饶的话都被撞碎成七零八落的音节,裴寂青眼中噙着水光,沈晖星突然掐着他下巴,有着枪茧粗粝的手指纹路碾过他湿漉漉的唇珠:“你是我的。” 沈晖星指尖顺着泪痕滑到裴寂青心脏位置。 可惜裴寂青那个时候已经彻底没有意识了。 未尽的话也被信息素激浪拍碎在唇齿间。 沈晖星明明看着人看着那么冷,他的信息素味道却是暴烈又黏稠,浸透欲望的,仿佛裹着天鹅绒的烈火,焦糖与琥珀的甜腥从木质纹路渗出。 s级的alpha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新婚第二天裴寂青几乎躺了一天。 裴寂青那晚真的竭尽全力在让沈晖星被爽到。 毕竟沈晖星没有经验,他也没有。 裴寂青给他的体验就是高适配度体验,所以他简直是豁出去了。 裴寂青为此潜心研读了钻研此道的著作,如果真的不会爽到,他决心也会靠演技征服s级alpha的反射神经,但其实他也没演。 事实证明理论派遇到实践派就像鸡蛋撞上歼星舰,根本刹不住。 本能来了,哪里还管得了步骤。 后来裴寂青才知道沈晖星在婚前研究的是《亚联国军婚保护法》,可见两人脑回路从一开始就没对得上。 裴寂青新婚在沈晖星怀里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实验室内里被反复碾压的标本。 偏偏裴寂青睁眼的时候,还要勉强支起半截身子嘴里装模作样贤惠地说着,新婚第一天,老公我赖床不太好吧,我还是早点起床。 只是话落就栽回alpha怀里。 沈晖星看裴寂青的眼神就跟看什么出土文物一样,铁钳般的手臂将人箍回胸口,声音裹着餍足后的慵懒:“我们家没有什么晨昏定省的规矩,继续睡会。” 裴寂青很痛快地放弃挣扎,把脸埋进沈晖星泛着红杉木气息的颈窝,决定把流程走完,事后情话是感情升温的关键。 虽然昨晚事后裴寂青完全晕了过去,后半夜他像煎锅上的活鱼,每隔一阵就要翻个面,裴寂青如今身上的alpha信息素浓得都快把他腌入味,现在要抓住如此良机。 “老公,以后我可是你的人了,你以后会对我好的吧……”裴寂青指尖摩挲对方肩胛处的弹孔旧伤。 沈晖星背肌有一瞬绷紧,那些曾被称作“活体兵器证明”的伤疤,此刻却温柔地托着omega的肩胛骨。 沈晖星看着露出肩颈处如同星云图的咬痕的omega疑惑地说:“你想要我怎么对你好?” 裴寂青也没个参考,他就稀里糊涂谈过一次恋爱,然后正准备毕业以后大展宏图就被赶鸭子上架和沈晖星结婚了。 亚联国目前唯二的两个s级alpha,应氏财团的负责人是传说中的风流浪子,为爱收心,沈晖星则是被omega们票选为“最适合挂在荣誉墙的性冷淡标本”。 裴寂青看的那本不可言说之书上写道,在遇到不会的问题那就要学会抛给问问题的人。 裴寂青说:“我不知道,但你一定要对我很好很好。” 那时沈晖星也沉默了一瞬:“多好算好?” 裴寂青于是又想到了撒娇是omega的量子武器。 裴寂青夹着嗓子说:“老公,你自己想吧,我好累。” 说完裴寂青真的毫无意识地睡过去,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透支警告,他觉得自己果然有眼不识泰山,他那个时候才突然有些后知后觉,沈晖星刚开始见他到底有多克制,才让他放松警惕s级alpha也许就那样。 什么克制隐忍的禁欲派…… 时间拉回现在。 也许是见了旧人,于是乎裴寂青难免就要梦到一些旧事。 裴寂青后半夜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意识飘摇。 梦境突然扭曲成下城区破败的街道,魏迹拎着钢棍踏过血泊,黑色皮靴碾碎满地月光,眉眼凌厉如刀,将他护在身后。 冷杉味混着汽油气息往鼻腔里钻。 一会梦到他妈在他面前戴着那枚鸢尾花胸针,手指碰到那枚胸针,活像吃了颗定心丸,下巴抬得能戳破天花板,仰着头说她一定能当上裴夫人:“这切割工艺,是裴海峰当年亲手给我定做的!” 她像是分享什么秘密对裴寂青说,现在这个裴夫人不过是裴海峰的无奈选择,只有她才是他的真爱,他早晚会来找他们的,他妈踩着细高跟,把报纸上的裴海峰剪下来和他们的照片拼成全家福。 裴寂青看着她沉默不语。 裴寂青从前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前排女生们传阅的娱乐杂志哗啦啦响,三三两两地讨论过时下最热播的电视剧,那里头最让人讨厌的配角抢人家老公的桥段。 “太贱了,居然还偷偷生下男主的孩子,我看女二就是借着孩子上位。” “我看那个私生子也不是好货色。” “渣男贱女碰到一堆了。” 裴寂青转着笔的手一顿,笔尖在数学卷子上洇出黑洞。 裴寂青那时候就在想,要是自己和他妈在电视剧里,一定是那个最恶毒的配角。 他妈是那个绞尽心机撬人家墙角的女配,他则是女配的恶毒儿子。 很明显他和他妈都是拿的恶人剧本。 梦境忽而切换到太平间青白灯光下,他妈没有熬过疾病去世。 裴寂青给他妈涂上了她生前最爱的口红。 在下城区的时候,为了给他妈治病,裴寂青用他们住的房子抵押了很多钱,那些追债的翻遍了他所有能够藏身的地方,魏迹把他藏了起来。 梦境突然染上血色。 裴寂青永远记得那根镀锌钢管砸下来的弧度,像极了魏迹常玩的音游里那道s级弧光。可这次魏迹没像往常骚包地摆出胜利姿势,而是生生用凡胎肉身接了这一击。 魏迹跪在地下吐血沫子,手指还死死扣着裴寂青手腕。 追债的举着钢管愣是没再砸,魏迹很能打,裴寂青抖着手去捂他锁骨处的伤口,血水流了满掌,魏迹抬头冲他呲牙笑,沾血的虎牙泛着妖异红光:“好像骨折了。” 裴寂青总之就是翻来覆去地就是过去那点事,他在信息素里混乱着。 醒来的时候,裴寂青才发现身边空了,他整个人裹着被子。 昨夜四泄的alpha信息素余威犹在,空气净化系统还得工作几个小时才会彻底将alpha信息素彻底净化掉。 今天破天荒地和正在穿衣服的沈晖星对上眼。 沈晖星正在背对着他穿衬衫,床头的灯开得很不算亮,宽阔背肌在灯下更加赏心悦目,alpha转身时在扣领口二三颗扣子,军装领口露出锁骨咬痕,暗红印记与正襟撞出禁忌敢。 裴寂青才突然想起他这个娇妻最近很懈怠,瞬间切换端成贤惠模式。 裴寂青下床主动沈晖星系扣子,开口说:“老公,你不是好久没吃到我做的饭了。” 谁知道沈晖星突然拿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很不好。 裴寂青被扣住腕骨,皱眉说了一声疼,下一秒就被松开了手,他疑惑地看着沈晖星开口道:“老公,怎么了?” 沈晖星说:“你昨天到底见了谁?” “同事。” “陌生alpha的味道。” 裴寂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上前抱住沈晖星,放软声线,睫毛投下颤动的阴影:“老公,你吃醋了吗?我都说了,只是新同事而已,下次我会保持距离的,真的只是不小心沾了点信息素。” 裴寂青想,该不会是昨晚是因为沈晖星闻到了他身上沾着魏迹的信息素才不稳定的吧。 s级alpha灵敏的嗅觉远超其他人,他们对其他人的信息素也极其敏感。 沈晖星皱眉:“我不希望下次再闻到这个味道。” 裴寂青点头,说老公,我都听你的,心想alpha这该死的占有欲。 裴寂青点完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心虚地迎合了沈晖星的话。 沈晖星什么意思?他可是他的omega,又不是他的手下了,凭什么要事事听从他的安排!独裁家! “下次离alpha远一些。” “好的,老公。”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沈晖星永远不需要知道我曾经跟一个混混在一起过 智能窗帘自动卷起的刹那,电子钟快跳到沈晖星平日里要上班的点,裴寂青刚才后颈出了一层细汗。 裴寂青得承认刚才他被质问得觉得有些后怕,特别是沈晖星的琥珀色瞳孔泛起无机质冷光,就盯着他询问为什么身上会有别的alpha信息素的时候,沈晖星自己也许都没意识到眼角都有一股压迫感十足的弧度。 他身居高位,同自己的omega说话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带了命令语气。 裴寂青平日里太顺,撒谎成性,在沈晖星面前,他大概除了一个omega的身份,还有他的学历之外,其他或多或少都有水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沈晖星可能会揭穿他,糖衣谎言崩裂时,裴寂青甚至不敢想象他到底有什么反应。 曾经沈晖星有个手下背叛了他,最后那人的归宿据说是在疗养院治疗妄想症。 裴寂青在沈晖星面前表现得温顺,平日里口头禅都是我都听老公的。 裴寂青抬手替沈晖星打暗纹领带,纤长食指勾着墨蓝绸料慢悠悠打转。 沈晖星看着面前的omega说:“你的新同事叫什么?” 很不正常,沈晖星以前从来不会关心他的工作,裴寂青心咯噔了一下,但眨眼间切换乖巧模式,面不改色做出疑惑状地说:“就是个实习生,叫小刘还是小向来着?我不记得了,老公,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晖星点头,裴寂青说老公那我去给你做早餐好不好。 合上门的时候,沈晖星一直看着裴寂青的身影消失不见。 裴寂青心里有些荒,甚至出于某种补偿的心理,他今天没有接过厨师做好的早餐,而是决定自己下厨。 站在料理台前,裴寂青对着砧板上的配菜做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在节目里他握过很多次刀,但真正给沈晖星做顿饭,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 沈晖星的早餐都是他在早餐图谱里挑选好,厨师做好,他只需要在沈晖星整理妥当下楼的时候,挽着他的胳膊带他来到餐桌前,然后举着盘子献宝:“老公,这是我给你做的爱心早餐,都要吃光光哦。” 有时候裴寂青也会发在社交账号上,配文是在晨光里烹煮人间烟火气的爱意。 其实裴寂青连灶火味都没多闻过,虽然他主持的是美食节目,但大部分都是聊天去了,谁也没有尝过自己的煮的东西。 所以当沈晖星尝了一口牛肉滑蛋,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角:“新聘的厨师结清工资让他走吧。” 裴寂青:“……不好吃?” 沈晖星说嗯。 裴寂青叉起盘子里牛肉,在尝到咸到发苦的瞬间骤然紧皱眉头。 张姐连忙说:“对,新来的厨师,跟太太的手艺实在是差太远了。” 沈晖星早餐另外吃了两块松饼和一杯牛奶就去上班了,他贴着裴寂青的额头落下一个多年习惯的分别吻。 裴寂青勉强打起精神送沈晖星离开,他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张姐看着裴寂青有些失落的模样,说太太没关系,厨艺都是可以练的。 裴寂青却不是在意这个。 他在意的是沈晖星一早醒来就质问他的话,是被察觉到了什么吗? 魏迹出现的那一刹那,裴寂青大脑得确像是被蜂鸣声占据一般。 多年前先离开的是魏迹,裴寂青早就按下记忆粉碎键,再见的时候,裴寂青甚至连怀念的情绪都很少,心里只升起一级戒备。 可他说什么要来补偿他,不得不说,魏迹闯进他生活的姿势倒是和当年消失时一样潇洒。 魏迹现在对于裴寂青来说,就是个巨大的人生隐患,弥天大谎已经说出口了,沈晖星却是最不能当知情者那个。 是魏迹先放弃裴寂青的,所以裴寂青追求自己新的生活无可指摘,他更不需要什么补偿,他想要自己的生活跟过去五年一样平静富足,五年的婚姻光阴不会被任何人或事划破表皮。 裴寂青垂眸地时候想,他得和魏迹谈谈。 在老于那里要到魏迹的联系方式,老于还很好奇那天裴寂青和魏迹到底怎么回事? 裴寂青说:“能有什么事?” 老于说:“你们认识?还是他欠你钱啊?” 裴寂青否认。 老于在电话那头轻笑说:“总之那个感觉不一样,我听何秃子说,魏迹行事挺狂的,可那天……” 像是裴寂青气势生生压他一头。 老于第一次见到裴寂青的时候,那个时候台里要办一个美食节目遴选主持人,培养新鲜血液,笔试面试来了很多人,裴寂青是里面最出众的一个,长得好,口条顺,比专业的播音主持专业还要好,一天下来时间不知不觉有些晚了,玻璃幕墙外霓虹淌成碎金河川,裴寂青不知为何没离开,他站在休息区,看着窗外,露出半截冷白侧颈,灯光映得他眉骨如画。 老于走过去问他怎么还不走,裴寂青看了他一眼说,我在楼底的时候就在想从看对面的大屏是什么样的。 对面有块大屏,占据整栋楼,横跨三十八层,号称是亚联国最大的屏幕,当时滚动的是前些日子亚联国第五军团出征前录制的全息演讲,站在首位的将军的军装绶带在暴雨里泛起冷冽金芒。 裴寂青:“这个节目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吗?” 老于说:“有可能。” 裴寂青:“那这个主持人我要了。” 老于惊讶裴寂青的口气,谁知下一次见面就是他作为新人入职。 刚开始裴寂青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新人,每次提案策划的时候也是连夜赶着做,他们那个时候就搭档在一起了。 老于倒是知道他已婚的事,上镜的时候他会取下婚戒,但是他私下没有隐瞒过,没人见过他的爱人,这方面他出奇的谨慎,在自曝之前没透露过另外一半的任何信息。 当初偶尔有聚会,大部分人会带家属,有人开玩笑说裴寂青这是家里藏了个宝贝,不给人看。 酒吧的星空顶在他肩头投下细碎光斑,裴寂青指尖摩挲着酒杯杯壁冷凝的水珠,无奈地说:“我自己都见不到人,怎么给你们看。” 到时候他们以为裴寂青的爱人工作太忙。 只是偶尔裴寂青会定时请假,回来的时候蜷在自己的位置睡着了,偏着头,露出的锁骨窝盛着半枚未褪的淡红齿痕,脸上有几分倦怠,经过人事的人,知道裴寂青大概是和爱人去度过特殊时期了。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各种舒缓剂可以压制发情期和易感期的时间,节奏如此之快的社会,很多人连完整度过正常的生理周期都是一种奢望。 科技让第二性别带来的影响越来越小,可是裴寂青还是会雷打不动地定期请几天假,往外地跑,遵循着最原始的生理节律。 那时候很多人说裴寂青和他的爱人感情应该很好。 《蜜谈星厨》是他们很多人的心血,也是裴寂青一步步打造出来的。 后来节目收视率惨淡到一度要被取缔的时候,是沈晖星军功最盛的时候,电视台对面的大屏每天都在循环播放着他的履历和功绩,霓虹在暴雨里洇成迷幻的油彩,大厦的巨型全息屏正在循环沈晖星授勋画面。 沈晖星是军部很年轻且锋利的一把刀。 当然更令人感兴趣的是,这位军部新星已婚。 网上稍微年轻的网民更加在乎的是他的私生活,他堪称低调,所有人都在猜测和他结婚的是哪位世家omega。 裴寂青那时候就站在休息区手中端着一杯咖啡,看着那大屏,一站就是很久,他后颈处残留的信息素此刻仍在深处发烫,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于那时候也是于是闷闷不乐,上头打定主意要取消节目,他站在裴寂青身边指着对面大屏说:“活成他那样才没有烦恼吧。” 裴寂青不知可否。 而后在《蜜谈星厨》一场特别直播的节目里,裴寂青没跟任何人商量嘴里说着我要祝贺我的丈夫平安归来,晖星,我永远以你为荣。 收视率从跌破黑洞临界值了一路攀升,裴寂青转动无名指上的戒圈,戒面与沈晖星那枚完美契合。 没人出来否认这个说法。 裴寂青借着沈晖星事业更进一步。 后来又沈晖星的缘故,裴寂青可以得到工作上一些纵容和方便,裴寂青工作能力强,加之背后有沈晖星,多方加持,他一直是所有人羡慕和憧憬的对象。 这么些年,那些艳羡的、探究的、嫉恨的目光突然都化作虚焦背景,裴寂青从来不会因为他们的声音停下脚步。 嘴碎的何玄就是他们那秃顶台长。 裴寂青要到了电话,让老于别瞎打听,也别多嘴。 裴寂青于是给魏迹发了消息,说约个时间聊聊。 魏迹在那边扣了个问号。 裴寂青说我是裴寂青。 两人约在了一家比较私人的餐厅,楼层在百米高空之上,裴寂青到的时候,魏迹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的烛台,暖黄光影割裂他半边面容。 裴寂青戴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魏迹看着他说:“你很怕和我扯上关系。” 裴寂青摘下墨镜,看着他:“魏迹,我结婚了,而且我很看重这段婚姻。” 魏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知道,你不用时刻提醒我。” 他屈指叩了叩,侍应生开始上餐,魏迹仰头一口喝下一旁的红酒:“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你看看还需要别的没有。” 鎏金餐盘里,是装盘精致的食物。 裴寂青看着面前的上的食物,得确是他曾经爱吃的,他招来侍应生,说把这虾盘换下去,他有些过敏,松露奶油太腻了,换成沙拉。 魏迹说:“你从前不过敏的。” 以前裴寂青吃虾都是魏迹帮他剥。 裴寂青:“我会,只是没那么严重。” 可以忍受。 裴寂青意有所指说:“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即使曾经再喜欢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抛之脑后。” 魏迹看着裴寂青今日特意带出来的婚戒,露出一抹苦笑:“是我不够了解你。” 裴寂青直来直往地开口道:“老实说,我看到你的时候的确很惊讶,也祝贺你现在的一切,毕竟这是你一直追求的,今天我来见你是希望我们以后就当陌生人的关系,关于下城区的一切,就忘了吧。” 魏迹眼中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寂青,你对我太狠心了。” 裴寂青将那些珠宝拿出来,将一个小手提箱推过桌面:“你既然拍下了,这都是你的了,我不想让我的丈夫知道我和一个alpha纠缠不清。” 魏迹眼神真挚:“我之前没想过打扰你的生活,你卖这些东西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或者是沈晖星……” 魏迹以为他可以有机可趁了。 裴寂青立刻否认说:“没有。” 魏迹:“你们当初那样急匆匆地结婚,只凭高适配度信息素,寂青,你有想过他真的爱你的全部吗?我们见过彼此最落魄的样子,可他呢?” 魏迹的话就像是魔咒,直接戳中了裴寂青的痛处,喉间甚至忽然涌上一股铁锈味。 裴寂青甚至觉得要是他们有那样高的适配度就好了,至少他们还有一样真实的东西,可是他们说什么都没有,有时候他觉得那就是牵连着他们的一根虚伪的绳索,沈晖星知道真相的时候,那根维系着谎言的绳索也会断裂,等沈晖星发现所谓灵魂伴侣不过是一家荒唐事,那些被谎话腌渍过的日夜,还会充斥着温情吗? 当初沈晖星将适配度检测报告揉成团扔进纸篓的动作行云流水,碾碎的何尝不是他们之间最后那点稀薄的可能,他眼底闪过的,流星般转瞬即逝的怜悯,当时事业需要的助力,才成就了他们这段婚姻。 “爱对于我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魏迹听见裴寂青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湿黏冰冷:“沈晖星永远不需要知道我曾经跟一个混混在一起过,我们不该见面的。” 这话彻底撕碎了魏迹伪装的谦谦君子的假面,他骨子里就是个流氓。 魏迹眼尾透着猩红,掌心的烟灰,簌簌往下碎,他恍惚看见命运像是沿着年少的镇痛药物汩汩渗入血管:“我当初就不该心软放过你!我就应该不顾一切地标记了你,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沈晖星不会出轨的。 什么文雅这些词跟魏迹根本没什么关系。 他就是下城区的一条疯狗。 第二次裴寂青和他见面,魏迹就和几个人在打架,指节沾着带血的玻璃碴,踩着地下渗出的脏水,犬齿咬住匕首刀背的瞬间,血珠顺着他的狼尾发梢滴在地上,就和放学后的裴寂青对上了眼神。 当时裴寂青他妈还活着,他被管得很厉害,穿着雪白的校服衬衫,站在那里就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告诉裴寂青说这些人盘踞在下城区的鼠群,每天脑子里就只有暴力,魏迹把沾着血的匕首在地上人的衣物上蹭了蹭,顺便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膝盖上,很快就听到了一道痛呼声。 此处的监控探头早被他们用弹弓射爆,这条路原本是裴寂青上学的必经之路,他心中暗想着倒霉。 “好学生,过啊。” 魏迹对着裴寂青指了指路。 裴寂青抿唇攥紧书包带走过,摩托车从街区外传来,魏迹踹开面前横陈的几个手下败将,当时下城区黑市流通着一种劣质信息素兴奋剂在售卖,魏迹自然参与在其中,警察包围了他们住的废旧仓库,魏迹抱着账本逃了出来,火舌舔舐了纸页,裴寂青的房间就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扣扣扣—— 裴寂青还在做题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自己窗户外面有个人,魏迹整个脸贴在了窗上:“好学生,开一下窗。” 裴寂青诧异地打开窗户,看见魏迹是攀着管道上来的三楼,他当即吓得将窗户又关了回去,很快传来一声痛呼声。 “我就借住一下!” 那之后裴寂青就被魏迹骚扰上了。 吃了闭门羹并不影响魏迹出现在裴寂青身边,上下学的路上,魏迹就揣着兜在不远处尾随着裴寂青。 裴寂青那时的白衬衫永远熨得没有褶皱,书包带子端正卡在肩胛骨中央。魏迹咬着薄荷糖斜倚在巷口看着裴寂青,他穿着黑色皮衣,耳垂上的耳钉随着他嚼糖的动作在阴影里闪动。那些骂着私生子的嘲笑声从身后刚冒出来,裴寂青只是刚将英文单词本又翻过一页,不远处留传来拳头砸进肉里的闷响。 染黄头发的混混被魏迹踩在地上,一边踢一边道:“再骂一次,老子下次废了你!” 魏迹太能打了。 裴寂青垂眼收过视线。 魏迹甩着渗血的指关节跟上来,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裴寂青把口袋里创可贴递给了他。 魏迹冲裴寂青笑得张扬,金属耳钉被夕阳淬成碎金,说你终于理我了,裴寂青偏过头,说你别来找我了。 魏迹温言突然凑近裴寂青。 裴寂青在魏迹呼出的热气里轻轻发颤。 魏迹没有扯开创可贴包装,而是故意把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裴寂青白皙的脸上立刻洇开浅红,浸在橙红色晚霞里,是他绷得笔直的脖颈。 他们的确也有过好的时候。 因为有魏迹,所以裴寂青当初放下了握着着的生锈餐刀,也不至于沦落到和流浪汉抢食物。 只是后来裴寂青母亲去世了。 裴寂青在母亲去世那一年辍学了。 潮湿的霉斑在汽车旅馆墙纸上蔓延,劣质香烟在泛黄床单烧出圆孔,像他们逃亡路上的月亮。 魏迹替人做事,给一批货做手脚,调称,中间可以赚取巨大的差价,报酬很丰厚,裴寂青那时候只能靠魏迹养着。 母亲刚死那段时间,裴寂青整天浑浑噩噩,又被人追债,他跟着魏寂住在集装箱搭建的小屋,咸腥海风里周遭是成堆的工业盐,魏迹每天夜里出门,提着行李袋,里面全是扳手一类的工具,他咬着手电筒撑着生锈的货架含糊地笑,等我们做完这几单我们就离开这里。 魏迹不放心裴寂青,有时候晚上出门也会带他一起,裴寂青盯着称重屏上跳动的数字,看着魏迹他们用磁铁干扰货运吊秤。 裴寂青睫毛上凝结出一层寒冷的冰晶,竟然生出一种亡命天涯的窒息感,他在想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可是他有别的出路吗? 可魏迹是当时他喜欢的那个人,他于是刻意回避了某些问题,像只迷途的羔羊,不知道未来如何,就差点将自己献祭了出去。 夜色像一滩打翻的墨汁漫过那片集装箱时,裴寂青总会想到深秋的雨裹挟着下城区腐烂的腥味,魏迹披着暮色推开他的窗,说跟我走,阴影在他眉骨间流淌,他指尖还沾着血腥。 “阿龙在码头等我们。”阿龙是负责给他们开车的司机,魏迹他的做完,将干扰器扔进后备箱,进车里抓住裴寂青的手腕,“做完这单咱们有了钱就开汽修厂,你当老板,给你打工。” 想象很美好,可东窗事发得很快,他们一伙人以诈骗罪被通缉。 魏迹带着裴寂青躲了接近半年的时间,过得很狼狈,他们偷过东西,魏迹为了他把一个alpha砸得头破血流。 那半年里裴寂青吃尽了苦头,甚至发情期只能用相当劣质的抑制剂,那个时候裴寂青就告诉过自己,自己以后都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魏迹提出过标记他,裴寂青拒绝了,那个时候裴寂青身体状况很糟糕。 裴寂青让他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找个正当的事情做,他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他们大吵了一架。 可是后来魏迹还是为了兄弟义气又铤而走险了一次,阿龙的女儿需要心脏病治疗费,结果最后深陷牢狱。 保释金到账那天,裴寂青在探监室见到了戴着镣铐的魏迹,落魄得不成样子,戚容音给了裴寂青一笔钱。 裴寂青拿着那笔钱把魏迹保了出来,给了阿龙的老婆。 后来魏迹出狱以后,裴寂青决定重新上学,和魏迹提了分手,魏迹之后不知所踪。 两人伪装的假面撕碎,魏迹把烟灰弹进桌上,嗤笑道:“没错,我是个混混,比不上风光霁月的指挥官大人,你当初在我面前用贞洁牌坊就是不想让我标记你,可你却能在那么短时间和别人结婚,裴寂青,你可真够双标的!” 魏迹觉得自己真是够蠢,当初尊重裴寂青,所以裴寂青不松口,他就绝不会碰他,可是他却能够迅速和另外一个alpha坠入爱河,结合成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当年他舍不得碰的圣坛,早被人掀翻帷幔燃尽香灰,连神像都被烙上了陌生人的火印。 裴寂青抱着手臂,冷冷看着魏迹,他忽然倾身抽走魏迹面前的烟和打火机,吸了一口,在朦胧烟雾中他简直漂亮到极点。 薄荷爆珠在齿间炸开的瞬间,苍白的脸孔便溺在青雾里,裴寂青倚靠着椅子说:“事实证明我们都没选错不是吗?” 尾音裹着尼古丁的甜锈,裴寂青用虎口卡着烟蒂,他太久没尝过这个味道了,很怀念,他任灰白余烬簌簌落进酒杯里,光洁指节泛起玉色。 “你现在有了想要的生活,我也过得不错,证明我们分开是很好的选择。” 魏迹几乎是咬牙切齿:“对,很好的选择,可我只是让你等等我就好……” 他从没想过裴寂青会那么快地投入到另外一个人怀中。 裴寂青强调说:“魏迹,我们当时已经分手了。” 魏迹舌头抵着犬齿,眼神中带着怨怼:“裴寂青,你真的爱过我吗?你当初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让我标记。” 这简直是alpha的通病,觉得一个标记就能把omega完全桎梏在身边。 裴寂青忽然低笑嘲讽说:“原来你这几年一直耿耿于怀这个。” 他故意扯松领带,露出锁骨,而后转过身拉下衣领露出了被标记过的腺体,暗红齿痕嵌在苍白的皮肉里,四周泛着经年不褪的鸦青——那是alpha信息素在皮下血管炸开的淤痕。 “不好意思,我已经被我的alpha标记了。” alpha的犬齿刺入腺体时总会无意识磨蹭齿根,仿佛某种未褪尽的兽类在确认猎物最脆弱的命门。 裴寂青还记得沈晖星标记自己的时候,滚烫鼻息滚烫地喷在他颤抖的颈后,他手指扣住裴寂青伶仃腕骨,让他动弹不得,后颈薄皮下涌动的苦橙香仿佛裹挟着潮湿水汽,要被利齿碾碎。 裴寂青还记得自己蜷起的指节不断在床单上划出水痕,腺体被噬咬的疼痛裹着酥麻漫过尾椎。 他能清晰感受到沈晖星喉结压着他跳动的血管滚动,暴戾的犬齿刺破皮肤又渗出怜惜的舔舐,如同远古部族里雄兽圈划领地时,非要让利齿将猎物染了血才肯温柔舐去残痕。 交缠的喘息间混着血腥与两种信息素混合的味道,alpha绷紧的指节泛着青白,暴起的筋络清晰可见,裴寂青脖腺体上新痕叠着旧印,如同被打下烙印,在疼痛与战栗中竟生出扭曲的归属感。 月光漫过交叠的阴影时,裴寂青恍惚听见沈晖星抵着自己湿透的额发呢喃。 裴寂青一直觉得这种行为像是未进化完全的兽类,在文明皮囊下撕扯出非常原始的血色情衷。 alpha都是一个样。 玻璃杯倒映着alpha骤然缩紧的瞳孔。 好像属于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好像在缓缓渗出,那是与他同种属性的味道,魏迹的喉结重重滚动,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 那些被反复噬咬的齿痕像某种隐秘邀请,魏迹自己是alpha,他看到裴寂青的腺体,知道那是究竟受过怎样的蹂躏,就能看出也许在昨夜,裴寂青的alpha的牙齿造访过这里。 这具身体又是怎样在陌生alpha的标记下辗转承欢。 裴寂青扣好衣物重新转过身:“如果你在意这个,那我告诉你,其实我想过,但是我实在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可当初你找别人的时候被我看见了。” 魏迹瞪大眼睛。 那是裴寂青他们在盐场集装箱的日子,魏迹跟着他那几个兄弟出去喝酒,他们几个人帮魏迹打掩护。 裴寂青那时候怕魏迹喝太醉,于是去接他,然后看见了魏迹找了别人发泄,他看见魏迹搂着一个陌生人进了宾馆,听见房中传来喘息声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裴寂青在寂静的宾馆走廊,听见了黏稠的,压抑的,像困兽濒死的呜咽从门内传来。 裴寂青的指尖触到额头,凉意顺着神经末梢窜上太阳穴。他闻到了,空气中甜腻得令人作呕的omega信息素香。 香烟在指间燃起猩红,尼古丁暂时麻痹了躁动的腺体。第三根烟蒂碾碎在脚边时,裴寂青指尖都在颤抖。 裴寂青尝试过接受,可是真的不可以。 当时裴寂青身体很虚弱,所以不能被标记,魏迹曾在易感期时强忍着欲望,用汗湿的额头抵着裴寂青锁骨说“这辈子只要你就够了。” 却没想到魏迹这辈子真的短暂。 裴寂青装做若无其事地回去,他穿着单薄的衣物在浴室里吐了很多次,脑海里只要想到魏迹和那个omega的身影就让他恶心一次。 “怎么坐在这儿?” 魏迹从他背后拥上来,蹭着他耳后,魏迹的吻落在他发顶,欲盖弥彰地解释说:“刚才有人撒酒疯,衬衫都被泼了酒,所以把衣服换了,真晦气。” 裴寂青于是又吐了。 等到裴寂青虚弱地躺在床上,床垫下陷的瞬间,裴寂青闭着眼装睡,魏迹带着温热的胸膛贴上来,掌心覆住他的胃上。 裴寂青连推开魏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难受吗?”带着怜惜的呢喃散在黑暗里,像从前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 裴寂青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魏迹很多次从背后抱着说这辈子最怕失去他。 那一晚裴寂青一夜未眠,晨光刺破云层时,裴寂青觉得身后这个人明明和他十七岁初遇时一模一样,为什么他会突然烂掉呢。 他像是分化期的疼痛来得太迟缓,他的腺体总是隐隐做疼,不能被alpha标记。 多年后魏迹仿佛恍然如梦:“……原来你看见了,那个……我只是……” 难怪从那之后裴寂青就抗拒他的靠近。 “……我那是……” 魏迹想说他那个时候只是发泄欲望,他只爱的人还是裴寂青,可话到嘴边却变成沙哑的哽咽,可对上裴寂青的眼睛,所有辩词都苍白无力。 他突然觉得胃部抽搐,裴寂青原来是被他自己亲手弄丢的。 可魏迹想不明白,哪怕裴寂青当时冲他发火,打他一巴掌也好,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而是默默计划着离开。 他扯了扯嘴角,可他就是痛恨裴寂青当初扔下他,他不可能幸福,明明只有他才可以给他幸福。 为什么就不可以原谅他? 嫉妒和悔恨简直冲昏了魏迹的头脑,让他没有理智地开始攻击他认为摧毁他幸福的一切可疑之人。 于是他开口说:“难道你以为你的执行官大人就清清白白吗?裴寂青,世上没有这样绝对忠贞的人,你别天真了,如果他也碰别人,你会像对我那样残忍地也离开他吗?你不会吧。” 裴寂青看着他说:“他不会。” 沈晖星不会出轨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裴寂青心想他已经够不要脸了。 魏迹就是不服气,沈晖星多大的官,赶着凑上去的男男女女难道就少了吗?他收到的诱惑只会百倍地增加。 魏迹见过太多表面夫妻,出席晚宴两人还可以手挽着手,妻子替丈夫整理袖口以示恩爱,等到无人之处,各自拥吻情人,手上的婚戒只是个摆设罢了。 魏迹那个干爹,连身边的秘书都是他的情妇,甚至他干爹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爷爷了,从前他看见那姑娘鲜红的指甲陷在他干爹衬衫褶皱里,像毒蜘蛛趴在雪地上,让人觉得不适。 “裴寂青,你未免对他太自信了吧。”魏迹承认嫉妒吞噬了他的理智,刚才饮下的半杯酒,现在浊气直在喉咙里烧,“你以为高适配度真是什么免死金牌,他们那样的人,平等地看不上所有人。” 裴寂青睫毛都没颤,铂金圈卡在无名指处,觉得魏迹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他说沈晖星平等地看不上所有人,其实他何尝不是如此。 这么多年沈晖星虽然对他冷淡,但相比起外人来说,他这个名正言顺的omega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记得有一年政商得晚宴,沈晖星一个人出席,裴寂青那天有事实在不能跟着一起出席,他在玄关给沈晖星整理好银质袖扣,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说,让他不要随便跟人喝酒,袖扣的金属表面倒映出他睫毛投下的青灰,落地窗外飘着雪粒子。 灯光泛着白,裴寂青的拇指正压在他下唇,沈晖星身上淡淡的信息素香,俊逸的脸,扣到顶的衬衫领,高挺的鼻梁。 严诊曾经说过沈晖星的骨相绝对是解剖图谱里最完美的范本,眉弓投下的阴影恰好漫过山根,在眼窝处凝成小片冻湖,平日里睥睨一切的气场有时的确会让人忽略他相貌的精致,纤长睫毛,垂落时在冷白皮上仿佛能割出细密裂痕,唇峰线条和下颚泛着特有的冷淬感。 后颈腺体位置严严实实地贴着半透明阻隔贴,每次沈晖星贴阻隔贴的动作特别认真,指节抵着颈后,半透明贴膜边缘精准遮盖住腺体,会调整好边缘,最后抚平的动作一丝不苟。 沈晖星作为s级alpha,这些功课是从小耳提面命,不能随便释放信息素,不能随便失控。 他的自律像是嵌在基因链里的齿轮,咬合着机械性克制。 七岁起沈晖星枕骨就被植入生物电抑制环,每当体内信息素浓度超过一定浓度,太阳穴便炸开灌顶的痛感,提醒着他控制,在没有omega之前,沈晖星甚至后槽牙藏着微型管,在情热期很好地注射抑制剂,非常符合《alpha社会行为规范》。 裴寂青踮脚时最先触到的是沈晖星防弹衣领口的金属搭扣,因为已经习惯了这种亲密,alpha的手会自然而然地放在裴寂青的胯骨上。 有些甜的味道汇聚在舌尖,这么高傲的人居然乖乖站着让自己亲,这个认知让裴寂青觉得心头一软。 裴寂青很享受和沈晖星在一起的点是,这个人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只有裴寂青引导教会了他一切。 不管是接吻还是上/床。 这个人感情生活的空白是他一点点填上的,是他教会沈晖星起码自己跪在羊毛地毯上,他该向自己伸出手,而不是看着他。 沈晖星并不是会说情话的人,可裴寂青会。 那次不带伴侣出席的后果就是某位议员千金胆大包天地将红酒泼在沈晖星身上,不停说着抱歉,让人准备好了干净衣物带沈晖星去换。 有些事换个人可能就半推半就发生了,可是他是沈晖星,可以直接当众脱下外套扔进垃圾桶,丝毫不给人面子。 当然沈晖星也被人下过药,他身边的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密不透风,只是那么一次也会中一些人不入流的讨好方式,裴寂青赶到之前,沈晖星反锁浴室冲了四十分钟冷水澡,只放了裴寂青一人进入,第二天照常出席廉政会议,后颈抓痕被高领毛衣遮得严严实实。 裴寂青可以做个相当包容柔软的爱人。 他从小就被人叫私生子,他和母亲刚到下城区的时候,那时候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玩玻璃弹珠,年幼的裴寂青蹲下身捡起一颗,不远处的同龄人会拉他一起玩,母亲却将他狠狠拉回去,她新买香水的味道糊住了裴寂青鼻腔。 母亲蹲下身,双手捧着裴寂青的脸说:“这些都是下城区的低等人,你跟他们不一样。” 裴寂青那时不懂有什么不一样,母亲的高傲很快让他们成为下城区特殊的存在,被排挤的对象。 即使是裴寂青母亲从裴父那里拿了一笔钱,也不能够他们长时间富裕地生活下去,后来裴寂青母亲才开了一家小卖部,事实证明,他妈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那家店几乎没赚什么钱。 下城区原本是裴寂青母亲长大的地方。 不知道谁打听到裴寂青母亲在外面给人当了小三,于是裴寂青私生子的名头就传开了。 裴寂青从前生活里没有父亲这个概念。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母亲说我是不是没有父亲的时候。 裴寂青他妈特别崩溃,说你有父亲的,你父亲有权有势,他迟早有一天会把我们母子带回去的,所以,寂青你要乖。 母亲留得很长的指甲掐进他肩膀,裴寂青看见她眼底癫狂的光,她将一张财经版头条照片里男人贴向裴寂青。 裴寂青看见他母亲唇一张一合,晕染的口红,像干涸的血渍:“寂青,总有一天你父亲会来找我们的......” 裴寂青一直觉得他母亲病得不轻,后来她与绝症诊断书躺在一起的时候,裴寂青想,真是太可怜了。 裴寂青以前是在母亲面前装乖,背地里会偷偷魏迹逃课抽烟。 现在是在沈晖星面前装乖,做个贤惠体贴的omega。 他在魏迹面前得确最坦诚,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们就是这么畸形的关系。 裴寂青看着魏迹开口道:“我把这些事说出来,是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魏迹,我们都要向前走。” “我知道你投资我的节目就是想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过得有多好,也许我嫁给别人我会后悔,也会想当初也许忍一忍。” “可我嫁的不是别人,我嫁的是沈晖星,他不会背叛我的。” 魏迹隔了许久说:“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又笨又聪明。” 裴寂青不置可否,他说自己出门的时间到了。 裴寂青要离开的时候,魏迹开口说:“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说认识你的,所以你不用那么害怕。” 裴寂青真心说谢谢。 裴寂青回到家之后,先是洗了个澡,洗去可能残留的信息素味道和烟味。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腰上的玫瑰纹身。 瓷白的肌肤上蜿蜒着血色荆棘,暖黄灯光淌过腰窝时,花瓣边缘像是被鎏金勾活了,随着呼吸起伏在雪原般的皮肤上舒展。 藤蔓缠绕着肋弓钻进阴影,沾着水珠的朱红花苞绽开在肚脐上方三寸,像是永不褪色的印记。 裴寂青手指摸着那道纹身。 魏迹那里得了他那句承诺,让裴寂青放下了心,于是“他”亲自下厨,谁知道沈晖星要加班,结果做了一桌子菜。 裴寂青没办法,只得呼朋唤友。 严珂带着他哥严诊也来了。 裴寂青第一次见到玩严诊的时候,是当初车祸后没多久,冷白的病房内,严诊穿着白大褂站在他病床前,像雪峰无声漫过冰川。 沈晖星的私人医生,果然跟他一个风格。 不过裴寂青觉得严诊看着他的眼神很像在看什么没有生命的标本,在听到他腺体受伤的时候,难以掩饰失望的神情。 严诊管严珂管得很厉害,打游戏不吃饭都要管,不过也对他真的好,一顿饭他光给严珂夹菜,把剔好的鱼肉推过去,说多吃蔬菜。 总之这位传闻中医学天才其实是个相当严重的弟控。 严珂戴着耳机装聋,说你还是去结婚吧,结了婚不要管我了。 严诊说:“想摆脱我除非你听话,否则我结了婚也会管你的。” 严珂崩溃:“你反正就要跟我互相折磨。” 严诊名义是沈晖星的私人医生,但并不是和他们住在一起,而是比较近的地方。 饭后裴寂青拉着严诊到一边开口说:“这两天我老公的信息素挺不稳定的。” 严诊推了推眼镜说:“多做。” 这是严诊一直以为给裴寂青的建议。 alpha所有的不适。 他都是对裴寂青建议都是,多做。 裴寂青嘴角有些抽搐,他心想他难道还不频繁吗? 严诊一本正经开口说:“如果数量够了,你看看是不是质量的原因,如果需要素材我可以帮你问问。” 裴寂青心想他已经够不要脸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过日子大抵就是如此了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裴寂青可能会觉得对方在耍流氓。 可是严诊不一样,因为他真的是特别认真地在给他建议。 严诊玻璃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来时,在他面前的人大多都会觉得自己跟柜子上的生物标本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有一种正被专业机器扫描着身体的感觉。 裴寂青第一次在他那里面诊,就直接被他直白的话说得脸色发烫。 严珂他跟沈晖星交情多年,某些方面真的像得是用尺子比出来的。 裴寂青永远忘不了他穿着白大褂,百叶窗的光影横在他的鼻梁上,他推眼镜时连手指弯曲的弧度很轻,一脸认真地跟裴寂青说:“想要腺体恢复也很简单,每天都做,每次两次,每次都在四十分钟以上。” 他说得非常直言不讳,于是害羞的人变成了裴寂青。 裴寂青在一场“意外”之后,让他错失了最佳研究的信息素高适配度对象,虽然遗憾,但他一直期盼着能有另外的新奇发现,于是他对两人的亲密生活关心程度堪比皇帝身边的起居注官员。 裴寂青之所以这么缠着沈晖星也是有原因在的,他当时还在医院的时候,一个人醒来正在呆呆地数着第三瓶点滴坠落的次数,就听见严诊对站在窗边的沈晖星说:“腺体不像是摔裂的瓷碗,难以再修复,相反,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是神奇到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虽然这次意外让omega腺体的敏感度下降,但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你们这样高的适配度,可以说是完全凌驾于自然规律之上,不等慢慢恢复之后,omega也是会对你相当依赖的。” 有些透明的隐私帘将沈晖星的影子切成碎片。 裴寂青躺在病床上,只觉得心虚不已。 因为他最好的解释时机已经错过了,真相本该诞生于某个本该开口的黄昏或是清晨,如今却勒进脉搏随心跳涨潮。 后来每个醒来的清晨,裴寂青看到沈晖星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的时候,裴寂青就发现喉咙里多出一枚棱角,最初谎言如同雪籽大小,后来在胸腔里慢慢滚成暴烈的雪球,连呼吸都带着冰凌刮擦的痛感。 撒谎就像毛衣脱线的第一针,起先不过是风钻入领口的寒颤。待惊觉时,散乱的线已裹住四肢百骸,越是挣扎越被缠得更紧。 悬着的无数未落的水滴,每颗都映着那个欲言又止的时刻,沉默抽枝散叶,谎言便攀着这支架疯长,终于在某日遮天蔽日,不可再回头。 沈晖星撕掉那份检查报告裴寂青没有阻止的时候,他就默认了嫁给沈晖星。 他怕被发现,所以才装作很依赖沈晖星的样子。 事实上,他作为很一般的omega一开始根本承受不住沈晖星的信息素,当红杉木的气息漫过安全距离的刹那,裴寂青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先于意识让他肌肉都紧绷起来,每寸骨骼都会发出越冬树枝般的哀鸣。 他像暴雨前被迫收拢翅膀的蜻蜓。 那倾略性太强,会让omega腿发软得下意识想要跪地臣服。 沈晖星的信息素像是开刃的琥珀,碾过omega腺体时会析出带刺的蜜和同样带腥的血。 很久之前当初沈晖星靠近时,裴寂青会立刻侧头,甚至把被单抓出褶皱,睫毛垂落的弧度都比平日多倾斜五度,阴影精准覆盖着瞳孔的震颤,裴寂青将痉挛的身体藏进被褥里。 看上去像是有着某种羞耻难言。 毕竟喜欢得抗拒到一定程度都会到浑身发抖的程度,所以裴寂青能将战栗伪装成羞赧,让膝盖发软演变为倾斜的依赖。 沈晖星第一次低头嗅到裴寂青的信息素味,是揉碎苦橙花瓣无害的潮气。 沈晖星替他调整枕头时,是裴寂青用脸颊蹭过他的手背,主动示好。 沈晖星一开始也像是很不能理解omega怎么能这么黏人,就好像omega是依附他信息素而生的某种柔弱生物,最初婚后那段时间,晨光斜切进窗帘褶皱时,他会把裴寂青缠上自己身上的手臂搁回去,像是纠正着什么不良习惯,后来逐渐习惯且麻木。 比如自此沈晖星学会在和裴寂青亲吻前解开第三颗纽扣,让信息素浓度恰好漫过怀中人的程度,曾经绷直的脊背开始学会弯曲,会任由裴寂青将下巴嵌进他臂弯处,深夜归家时第一时间的动作逐渐演变为摩挲对方后颈,抚平omega那些被抱怨,会深夜冒着暴雨夜回家,将蜷缩的弧度比平日更厉害的omega搂在怀中。 沈晖星一直觉得这是习惯,像被反复折叠的书页终于显出一道温驯的折痕。 苦橙香同样侵犯着他边界感和嗅觉都超强的s级alpha,顶级alpha的鼻尖是最精密的雷达,最初那缕酸涩像颗未爆弹卡在沈晖星咽喉。 不像是亲近,反倒让alpha觉得是威胁。 沈晖星从一开始闻到裴寂青的信息素就皱眉,同时拉开距离,不过后来习惯了,甚至同侧醒来时,他觉得自己置身苦橙分子铺成的雾床中。 他像冰川对待融雪渗透岩层般放任裴寂青的亲近,从抗拒到不拒绝。 严诊对沈晖星和裴寂青都说过,要通过军部的标准,就是要多做。 以至于曾经有一段时间,两人几乎没什么别的交流,吃完饭就是上/床,作为合法登记的夫夫,必要的亲密接触自然也难免,又刚好碰到沈晖星的易感期,晨光常撞见散落在地上的阻隔贴。 屋外雨水浇透窗台,沈晖星喜欢突然将裴寂青翻转成卧趴姿态,同时按在他腰窝的掌纹会骤然收紧,指缝里都渗进了苦橙味。 两人也是在那段时间里碰撞出了难言的默契。 alpha的汗珠坠落在裴寂青背脊的凹槽处,裴寂青也学会在对方翻身时也哑声说上一句口渴,这个时候沈晖星会给他递上水杯,他们在喘息间隙交换唾液里的信息素。 浴室镜面大多时候都是蒙着水雾,沈晖星的剃须泡沫偶尔会沾在裴寂青身上,在红杉木和苦橙完成不知道第多少次对冲实验后,沈晖星替裴寂青拨开额发,说觉得可以了。 也没什么花样,单纯信息素交换来交换去,身上能交换的体//液也互相沾了个遍。 沈晖星易感期结束那天,浴室镜面蒙着雾气,裴寂青用指腹抹开一片清明,看着自己锁骨处的牙印颜色十分惨烈,后腰的指印简直是旧痕重叠对比。 裴寂青想,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试问还有谁比他更会讨好s级alpha。 严诊和严珂十分喜欢裴寂青家里的饭菜,严诊分开排骨的肉和骨头的认真劲像是做手术,对面严珂的刘海都快扫进汤碗里,两双筷子在餐桌上就没停下,裴寂青数着第八块鸡翅消失的速度,用茶匙敲了敲碗:“你们闹饥荒多久了。” 这兄弟两一个是医学怪人,一个是清纯宅男,一个吃医院食堂,一个吃学校食堂。 严诊优雅擦嘴说:“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一个符合心意的厨子的,其实我很能理解沈晖星喜欢回家的执念了。” 裴寂青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暗暗想说请一个好厨子的必要,决定再给他们家的厨师加工资。 沈晖星回来的很晚了,他洗了澡,浴室蒸腾的水汽还未散尽,沈晖星带着一身潮气就把下巴洇在裴寂青肩窝,他手臂环过来的力度像松弛的弓弦。 “你们又在折腾什么......”裴寂青含混的尾音被睡意带着没了后文。 沈晖星鼻尖蹭过他后颈处,呼吸间带着熬了半夜的沙哑:“没什么,军部处理了几个人。” 他手指无意识卷着裴寂青后颈碎发,月光在窗帘褶皱里漏成银沙,裴寂青突然转身,他的手掌贴住沈晖星后脊,而后将脸更深地埋进他颈侧,这个姿势无端让人想起某种黏人的宠物,蜷进毛毯时却要贴着人类才能安眠。 一个很依恋的姿势。 两人相拥而眠。 没过几天裴寂青晨正在吃早餐的时候,就在晨间新闻上看到了看到军部腐败案,牵连人数众多,屏幕里的画面滚动着某位将军妻子的蓝钻戒指特写。 不止是军部官员还有其家眷,还在调查中,难怪沈晖星最近都特别忙。 当新闻播报员念到“涉事人员家眷限制出境”,裴寂青想起之前他拒收过的包装不明的礼物。 裴寂青心想,幸好自己平日里洁身自好,沈晖星这个时候应该才知道他找了个多么好的omega。 他可从未靠着沈晖星的关系沾染过那些所谓的权钱交易,裴寂青是安静在熨烫妥帖的棉质家居服之下给沈晖星在家里做贤惠妻子。 《蜜谈星厨》节目于是快要到五周年节目录制的时间了。 嘉宾还没定好。 花菜前来询问裴寂青执行官答应了吗?裴寂青裴视线的速度比摄影棚追光灯还快,心虚说不行啊,但其实真的没提。 这个要求实在无理。 沈晖星怎么可能来他们这个当做儿戏的节目,电视台外大屏幕上的时政节目才是沈晖星该出现的地方,那里面他肩章折射的寒光如同冰川剖面的裂痕,而不是拿着厨具和裴寂青大谈什么生活,而且军部的人绝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来。 裴寂青简直无法想象沈晖星出现在《蜜谈星厨》的画面,跟极地雪原与彩带气球同时撞进镜头有什么区别。 当初裴寂青年心比天高,还以为自己真的有一天会和沈晖星一样出现在那巨型银幕上头,结果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在这个没有营养的节目里打转。 玻璃柜里陈列的几座综艺性奖杯与沈晖星被授勋的银鹰勋章放在同一个置物柜上,其实是很格格不入的。 老于递来的金主名单的时候,说魏迹想上他的节目:“好歹投了那么多钱,只是一期节目而已,正好咱们也可以打个板,要是这期节目反响好,以后谁要是愿意投钱,咱们也给他们开一期节目,请嘉宾还要花钱,请他们还可以拿钱。” 裴寂青觉得可行。 裴寂青知道沈晖星不会关心他的节目,再加上魏迹已经向他表明态度,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他也不好太过小气,他再拽着不放就有点不大气了,于是点头同意了。 不就是一个节目吗?照着流程本上走,他又不亏。 周末和梁仪去寺庙里参拜,沉香屑在铜炉里蜷成灰白的螺壳。 裴寂青将墨镜挂在衣领上,往周遭打量着。 梁仪说最近牧辛白病情好转了很多,也愿意见沈昕泽了。 梁仪一身中式穿搭,刚求了个签,指尖抚过签文,袖口苏绣的鹤忽然被风吹得鼓起,他是个beta,生养过两个儿子,因为被精心养护得极好,所以仍旧很年轻:“昕泽真是不让我省心,他哥哥又忙,幸好有寂青你在。” 裴寂青说爸爸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们两兄弟性格简直是水火不容,我也很头疼。” 裴寂青问沈晖星性格是像他的alpha父亲吗? 梁仪说起沈晖星父亲时,笑意忽然变得像浸透晨露的绢花:“不像,昕泽倒是像,我给你看看他们父亲年轻的时候。” 殿外古柏将阳光筛成金粉,落在梁仪无名指经年未褪的戒指上,梁仪突然从怀中拿出一块怀表,打开给裴寂青看,他恍惚看见十八岁的沈晖星从老照片里抬眼,少年军官制服扣得太严,连影子都像把未出鞘的军刀。 “晖星模样像他的alpha父亲,性子不知道像谁,昕泽性子倒是像他的alpha父亲,爱恨都分明,当初我和他们的alpha父亲结婚结得很早,他顶着很大的压力娶我,他很爱我,后来他就牺牲了,留下我们三人。” 此刻阳光正将梁仪侧影熔成暖玉,裴寂青忽然明白那些梁仪身上若有若无的暖意,原是浸透了逝去爱人骨血里未燃尽的温柔。 毕竟任谁提起逝去的爱人还一副初恋的模样,得确是被好好爱过。 裴寂青心想那真是怪了,那沈晖星到底像谁? 梁仪突然话风突转说:“对了,寂青,你和晖星都结婚好几年了,什么时候要孩子。” 裴寂青在给菩萨拜的时候,啊了一声说:“我们暂时还没有打算。” 梁仪说:“随你们吧,上次我问晖星,他说你一直都想要孩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不过这种事还是随缘吧。” 裴寂青原本闭眼在拜佛,闻言被呛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孩子这种话呢?貌似只有在床上特别投入情热的时候,沈晖星带着枪茧的手抚过他湿透的脊线,裴寂青实在受不了地抽泣,尾音颤抖,他会咬着沈晖星说,老公,别弄出去,我要给老公你生孩子。 床下清醒后他绝对说不出来的。 裴寂青连忙把墨镜重新戴上,对着菩萨说了几句阿弥陀佛,勿怪勿怪,裴寂青想到沈晖星一本正经地把床上的荤话当做正事来讲,就有些受不了,墨镜边框压住发烫的耳骨。 他虽然这些年趋势口无遮拦,但避//孕措施其实做得相当不错。 这么多年无/套都没发生意外就足以证明。 因为他给沈晖星下药了。 他从黑市买的,很贵,一瓶就价值裴寂青半个月的节目通告费,所以裴寂青这些年都没攒下什么钱,一瓶能经得住他们几次耗,裴寂青会给在沈晖星调配饮品的时候加上那么一点,副作用就是某方面会异常想要,可以说是让欲//望沸腾的催化剂。 沈晖星对他欲//望那么强,也许在沈晖星眼里,是因为高匹配度信息素的缘故,而在裴寂青眼里,是因为他给他下了药的缘故。 因为沈晖星是s级的alpha,他还多下了一些。 那药确实令沈晖星的自控力突破了安全阈值。 然后梁仪说晖星他不是很会表达,但是他说过你跟他很合适。 裴寂青心想这是什么评价。 不是爱,不是喜欢。 只是合适。 在沈晖星心里裴寂青所谓“合适”的度量衡,是跟军装每颗纽扣间距的绝对值,枪械保养的周期,精准拆卸弹夹时花费的时间,在电子战频沙盘上排列成的完美阵列一样的重量。 过日子大抵就是如此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不会有人觉得他是被命运推到此处 大秘书通知有个慈善晚宴需要裴寂青作为沈晖星的伴侣出席,这次宴会规模很大,汇集了陵市政商界名流,沈晖星自然也收到了请柬的。 落地窗外霓虹碎成流金,宴会厅很大,场面也很壮观,据说这是应氏财团负责人结婚的地方。 裴寂青入场的时候,就随手拿了一块糕点吃,味道实在很不错,于是他将没吃完的另外一半很自然地喂在沈晖星唇边开口说:“老公,你尝尝真好吃。” 一旁的大秘书见到这一幕,简直欲言又止,他望着沈晖星一开始没动,裴寂青手指擦过他上司的唇,下一秒alpha就低头面无表情地将那块糕点含进了嘴里。 沈晖星点评说:“不错。” 大秘书:“…………” 裴寂青感觉到沈晖星温热的嘴唇擦过他食指第二枚指节,抬头看见水晶吊灯正将浮光泼满穹顶,不远处的香槟塔折射出光芒。 裴寂青指尖残留的糖霜忽然变得滚烫,指腹仿佛还烙着对方唇纹的余温,他慌忙撤回手。 裴寂青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太好,于是连忙恢复一副端庄人妻的模样,裴寂青立刻将左手缠进沈晖星臂弯,嘴角微微上扬,挽住了自己丈夫,胳膊端端正正卡进最严谨的角度,他扬起修长脖颈接受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仿佛刚才把点心喂进alpha唇间的人,不是裴寂青一样。 远处钢琴师正在演奏肖邦夜曲。 大秘书看着裴寂青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偷偷往沈晖星西装上擦手指上沾着的糖霜。 大秘书:“…………”有时候真的想做一个瞎子。 和宴会中的熟人一一打过招呼,裴寂青又觉得有些无聊,又想踮脚跟沈晖星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时候。 魏迹就端着一杯香槟向他们走来,他今天身边没有伴,裴寂青无名指上的婚戒突然变得很冰,他看见魏迹脸上正渗出一抹孤狼的笑,不驯且漫不经心。 “沈执行官,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迹,是青宇科技的负责人,幸会。” s级alpha灵敏的嗅觉就是可以在空气中捕捉到哪怕是一缕厌恶的信息素,这也是s级alpha容易暴躁失控的原因,试问一个可能周边充斥着讨厌味道的环境怎么不容易暴躁。 本来alpha和omega等级越高,就意味着生育能力越好,这是很古早的定义,如今更是身体素质和智商强弱的象征,沈晖星在触及到魏迹的信息素的时候,有一瞬间皱眉,那是顶级掠食者遇见同类时血脉里的警报。 而且,这个味道。 他们的信息素是属于同一种体系,红杉香中调翻涌着黑檀与广藿香的阴郁缠绵,尾韵残留的香草气息如同经久不息的龙涎,而冷杉香初闻似淬了冰的银箭破空而来,松针与薄荷的锐利能够划破鼻腔。 他余光中看见身旁的裴寂青神情有些僵硬,连抓住他胳膊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在察觉到沈晖星在看他的时候,裴寂青有些不自然地松了一些力道,连忙藏住表情。 魏迹上前同沈晖星握手,沈晖星不领情。 于是场面就生生地僵在那里。 魏迹悬在半空的手掌逐渐握成拳,收了回来,笑得十分勉强。 裴寂青只觉得这会的氛围简直令人窒息,他垂眼盯着地下地毯,余光瞥见魏迹的阴影像是在缓慢吞噬地毯上他们交叠的影子。 裴寂青真的很想装作不认识魏迹,他指尖掐进掌心才端住完美的假笑。 “晖星,这位是魏总,”裴寂青主动介绍,说得轻得不能再轻,“我节目的新投资人。” 魏迹说:“整个亚联国谁不知道执行官大人呢?沈执行官威名赫赫,不认识我这个无名小卒是应该的,听说亚联国的omega们可都当您是婚配模板呢。” 说的腔调真的是非常阴阳怪气。 裴寂青心中想着,果然不能让他们碰面,周遭已经有向他们投射过来的目光。 沈晖星高傲至极,魏迹自尊心其实也很强。 要是魏迹把他们之间的事都抖落出来了,他就真的完了。 偏偏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插进来,裴寂青内心大喊救救我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香槟塔突然坍塌了一层,这个动静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侍应生手忙脚乱擦拭着满地残渣。 就在这时,大秘书在沈晖星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示意不远处有人找沈晖星的时候。 裴寂青对沈晖星说去吧:“我就在这里,魏总正好和我聊聊节目的事。” 沈晖星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魏迹晃着香槟杯,语气嘲讽说:“你对沈晖星就这么谄媚,你男人把你盯得够紧啊。” 裴寂青看着他,恢复面无表情:“我以为那天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再见就装作陌生人好了。” 魏迹顺手将身边的侍应生端着的托盘里的香槟递给裴寂青。 裴寂青接了过来,指节抵着沁出冷雾的玻璃杯,圈圈叠叠的波纹像他们纠缠不清的旧账。 魏迹耸肩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心虚而已,看你的表情就知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魏迹突然笑出声,啧了一声:“明明陌生人也演得不像,你没发现刚才你老公都发现你不对吗?你就说我们是故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故人?怎么都不对。 裴寂青没有说话,只看着魏迹。 魏迹下一刻他眼角那抹讥诮已沉入香槟色的泡沫里,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我可是声名狼藉从下城区爬上来的野狗,该不会是你老公不知道你以前在下城区的事。” 不得不说,魏迹很了解裴寂青,他不想说的事谁也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一直觉得裴寂青很绝情,可以抽身抽得那么决绝,说收鞘就收鞘。那些暴雨夜分食过的体温,便利店的初见,走在杂乱无章霓虹灯管玻璃碴的小道上,漏雨的顶棚在脚边砸出涟漪,都像是没出现过在他的人生一样。 下城区有片荒废的轨道,那时他们经常去那里,魏迹站在钢铁轨道上,外套被风灌得猎猎作响,他冲着天空大喊,裴寂青就在刚刚静静看着他,他的眼睛跟天空一样好看,只有魏迹一个人记得。 裴寂青像被格式化的旧手机,连回收站都清得干干净净,连当年纹在身上的誓言都褪得不再清晰。 魏迹把嘴角弯成一个弧度,却没有多大笑意:“……难怪,你为了嫁给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你把自己包装成了什么?出身优渥的豪门贵公子?还是天真烂漫的裴家少爷?我说呢,你明明是……裴家有omega,怎么能让你跟沈晖星结婚。” 魏迹从前没资格知道这些有钱人之间的游戏,他现在懂了,所谓婚姻都是交换的筹码,裴家有正经的儿子,怎么会让裴寂青一个私生子和沈晖星结婚?除非就是到了不得不让裴寂青出去的程度。 魏迹脑子里不免有了个猜测,那就是婚前或许沈晖星就把裴寂青标记了,或许是别的。 他之前以为裴寂青哪怕最开始不是情愿的,他可以等到他离婚,他现在什么都有了,他可以给他很好的生活,补偿他们的过去。 可裴寂青如此紧张遮掩过去,否定他的靠近,那他对这段婚姻根本就没有一点不情愿,魏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觉得裴寂青跟他一样卑劣也好。 “你受不了我当初欺骗你,可你现在也是这么对沈晖星,你是真的幸福吗?” 裴寂青说:“不一样。” 魏迹:“有什么不一样,我欺骗你也是为了不伤害你。” 裴寂青怕再下去他们都要失态,匆忙结束话题:“魏迹,我不想谈这个。” “裴寂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为了嫁给沈晖星,这么虚伪地活着就不难受吗?” 裴椋自从腺体受损后,就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甚至现在有人提起,只说裴家还有个儿子,外人是绝对不知道的这件事。 裴寂青想,不会有人觉得他是被命运推到此处,连曾经最了解他的人也如此,觉得一切都是他的处心积虑。 那沈晖星会怎么想呢? 他的确不无辜,也没有什么身不由己的戏码,不过是他在每个三岔路口都选了最鲜血淋漓的那个方向。 当初是魏迹,现在是沈晖星。 裴寂青捏紧手里的杯子冷声开口说:“随便你,反正你答应我了的,至于那些东西你拍下了,就是属于你的,拿走吧。” 魏迹开口说:“那是属于你的,我不会要。” 裴寂青懒得费心纠缠说:“随便你。” 魏迹:“我都要上你的节目了,沈执行官到时候看了,不会吃醋吧。” 魏迹显然不知道沈晖星根本不会看裴寂青的节目。 沈晖星这个时候朝裴寂青的方向看了过来,裴寂青连忙朝他微笑招手,那笑容实在是看起来乖巧甜美,沈晖星喉结滑动半寸,把视线又从裴寂青那里撕了回来。 裴寂青变脸比翻书还快,对魏迹开口说:“随便你怎么样吧,我知道你不会干那种无聊的事,魏迹,你要是真是那种人,当初阿龙的女儿你不会去管的。” 心脏好像炸开了些细小刺痛,魏迹瞳仁一缩,连声线都压低了些许:“这么多年,说不准的。” 裴寂青随即用香槟杯跟魏迹的碰了一下,而后就走到沈晖星身边。 香槟杯相撞的脆响还在魏迹耳边,裴寂青已经重新回到了沈晖星的身边。 魏迹看着裴寂青挽着沈晖星的手,很轻易地就参与进他们的对话中,和对面的人言笑晏晏地打招呼,宴会厅穹顶垂落的光像是金箔雨簌簌落在他肩头,连笑涡里都酿着琥珀色的光。 沈晖星搂住他的腰,裴寂青会条件反射地往他肩头靠了靠,玻璃幕墙映出他们交叠的影子。 沈晖星掌心烙在裴寂青后腰的动作太娴熟,他们与议员碰杯,他们像是真正相爱的模范夫妻,不会留半寸克制的空隙。 魏迹用力捏着酒杯,一口吞下手中的香槟酒,咬牙切齿,表情有些扭曲。 香槟滑过喉咙像灌了铅水,他想起当初他们流亡那段时间,裴母过世了,裴寂青生病了在床上蜷成虾米,是心理导致的腺体上的病,止痛片也无济于事,他瘦得厉害,魏迹花了最后的钱买了一块草莓蛋糕,他希望裴寂青吃了能不那么难受,他们一人一口在廉价旅馆里分食着,魏迹握着他的手腕难过。 裴寂青曾用指尖描他眉骨说:“我觉得好多了,魏迹,谢谢你的蛋糕。” 他们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魏迹捏着裂开的杯脚,玻璃碴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魏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恨了,裴寂青以为他是在恨他。 其实不是的。 魏迹是在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如此健康美好的裴寂青,早就不属于他了。 他和裴寂青的回忆里,只有下城区阴沟腥苦的味道,没有什么美好的事。 魏迹想自己现在看着裴寂青一个人幸福,他还是心有不甘,明明他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沈晖星有个好出身,而他是下城区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人。 魏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裴寂青和议员夫人交谈完,看着沈晖星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毯上,上面有几片沾着血的碎玻璃片。 “老公怎么了?” 沈晖星摇摇头,握着裴寂青的手,对对面的人开口说:“我们先走了。” 回去的时候,大秘书坐在副驾驶,裴寂青靠在沈晖星肩膀上,亲密地蹭了蹭他的脖颈,鼻尖蹭过沈晖星领口时,车载香氛混进一丝皮革味的檀香。 沈晖星在确认明天的行程。 裴寂青好奇地凑过去说:“老公,你最近都没有出差。” 沈晖星说:“你没看新闻吗?” 裴寂青说:“是因为那件事有影响吗?” 沈晖星嗯了一声。 “这么严重吗?把该处理的人都处理掉不就行了吗?”裴寂青突然仰头,大秘书在前方递来半句话:“现在所有的外事活动暂停三周。” 那确实很严重了。 裴寂青趁机把指尖钻进沈晖星掌心,声音浸了蜜似的:“老公别不开心了,但是你是不是有时间可以陪我了,我们去看雪泡温泉好不好?结婚的时候我们的蜜月都没有......” 当初沈晖星和裴寂青的结婚就没有相应的蜜月旅,裴寂青当时也不敢提,现在想来总觉得遗憾。 沈晖星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再说吧。” 裴寂青嘟嘟囔囔:“什么再说,那就是不行,你这么忙,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去看雪,难不成要等你退休,我们两个老得不成样子了才能去,你到时候连背我都背不动。” 裴寂青想象两个人行动不便,还要杵着拐杖慢慢在雪地里挪动,不由觉得好笑,他们老了应该很怕冷,穿着厚厚的,拐杖头戳进雪地里,像两团裹成粽子的人。 裴寂青对雪的确有执念。 当初他们结婚的酒店外有张大海报,是北地的巨大海报,雪山尖顶着金箔似的阳光,像块化了一半的牛奶糖。 他不太喜欢潮气太重的地方。 下层区的潮气很重,挥之不去,鞋底碾着地砖缝里的潮气,好像能让裤脚洇出霉斑,不像雪,落在掌心就可以化成干干净净的虚无。 他就一直幻想着和沈晖星去下雪的地方,他们挤在木头小屋里,蓬松的羊绒毯裹住全身,只剩下脑袋在外面,落地窗户结满冰花,把天地都隔成毛玻璃外的童话里的画面,就算外面呼呼地刮风,他们暖暖和和地抱在一起聊天或者看电影,壁炉燃烧,发出声音。 沈晖星说:“不会背不动你的,再说你自己也可以玩得好。” 裴寂青反驳说:“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是有朋友吗?” 裴寂青露出一张哭泣脸:“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啊,我怎么能老让别人陪我,作为丈夫,你这样对我真的是太残忍了。” 沈晖星说:“下次吧。” 裴寂青觉得沈晖星就是敷衍他。 沈晖星终于把视线从平板上挪回来,正撞见裴寂青把下唇咬出月牙印,于是两指碰了碰他的唇,说笑一个,裴寂青那人突然勉强冲他假笑了一下。 沈晖星说:“那个魏迹你怎么认识的?” 裴寂青从沈晖星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打起了十二分警惕,他说他就是自己节目新的投资人。 沈晖星问他上次就是和他吃饭的? 裴寂青犹豫了三秒,而后知道瞒不过索性点点头:“对,那天还有很多电视台的同事,老公你认识他吗?” 沈晖星说你的节目很缺钱吗? 缺,当然是非常缺,不然裴寂青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没有尊严的改版,不过节目现在的确过时了,这是个事实。 裴寂青没到过什么巅峰,最有热度的时候还是靠蹭沈晖星的热度,也不觉得有跌落神坛的落差感,只是他对节目的感情始终不一样,不想就那么放弃。 即使是夫夫也是有某方面自尊心的,裴寂青打肿脸充胖子说:“也不是很缺吧,不过人家捧着钱过来总不好拒绝吧,你也知道我太有名了。” 裴寂青保证说:“我绝对不会影响你的。” 裴寂青说罢,把手指露出来,只有一枚结婚戒指:“你看,我知道最近的事敏感,所以我出门什么都没戴,可低调了,以后也不会戴,我肯定不给你惹麻烦。” 那些东西裴寂青还是得给魏迹,然后随他怎么处理都可以。 裴寂青抱着他嘟囔说我很乖的。 沈晖星握着他的手指:“没说这个,你想要买什么就告诉vivi就好,不用问我的意见,只是那个魏迹是个很张扬的人,我只是略有耳闻,风评不是很好,你最好不要和他接触太多。” 裴寂青把下巴搁在沈晖星肩头,手指卷着他领带梢玩:“不要说别人了,老公你陪陪我好不好,你都很久没休过假了。” 裴寂青撒了一会娇,沈晖星无动于衷。 当狐媚子果然也是需要天赋的,裴寂青的记录一般是狐媚大概十分钟就放弃,毕竟沈晖星在他这里实在是很难开绿灯。 麦老板又联系裴寂青了。 裴寂青那个时候正在按摩,有人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裴寂青闭着眼睛接了过来,他脸埋在按摩床的呼吸孔里,手机贴着耳廓,他懒洋洋地开口说:“麦老板有何贵干?" 两人交谈的时候,麦老板寒暄过后表明了来意,他想要裴寂青想要他帮忙的事,说想让裴寂青帮忙引荐个人给沈晖星,他还教裴寂青怎么同沈晖星说。 按摩油顺着脊线滑进腰窝,裴寂青歪头抬头示意按摩师停一下,他翻身坐起时,一旁的人将睡袍披在他身上,他开口说:“麦老板,你知道我向来不懂我老公的事,我整天只知道花钱,他也不会听我的。” 麦老板在那头开口说:“夫人太小看自己了,您一句话肯定抵我们千万句。” 裴寂青语气为难,但其实表情在电话这头没什么变化:“唔,可我真的不懂啊。” 麦老板说:“魏总当初高价拍下您的东西,我知道您跟肯定交情匪浅,那点手续费我也打在了夫人账户上,夫人可以去选点小东西。” 裴寂青沉默一瞬,有些头痛地捏了捏额头。 裴寂青之前从来不欠什么人情的,如今真是被裴椋害惨了。 “好吧,我找机会就跟我老公提一下,不过麦老板,你知道我老公的,其他的事,麦老板也记得给我保密。” 麦老板在那边连忙说好:“夫人不想让我说出去的,我肯定不会多嘴。” 裴寂青自然不会提这些,而且他没占麦老板多少便宜,只是借着平台挂出去,麦老板真把他当无脑了,他明天就把那笔他“上供”给他的钱退回去,不然到时候可解释不清,就不该留他自己账户出去的,可是他也没有信任的人。 他不会提,姓麦的自然也不敢主动去问沈晖星。 裴寂青想做娇妻也是看心情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娇妻还是要出于特殊原因休息的。 比如昨晚折腾得太晚。 沈晖星起床的时候,裴寂青就还睡着,有阳光泄进来,他蜷缩在被子里,露出带着吻痕的肩膀,睡得特别沉。 沈晖星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而后下楼了。 餐桌上。 沈晖星吃着早饭,抬头对张姐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张姐原本还晕晕欲睡,顿时一下子精神,眼睛都睁大了,她是绝对不会背叛夫人的:“先生,您说。” “我们家的厨师是谁的亲戚吗?还是他进来的时候给谁塞了钱的。” 张姐摇摇头,微微一笑:“不是啊,先生您怎么会这么想,这可是夫人特意钦点的大厨,不过厨师的厨艺肯定是比不上夫人的厨艺,你肯定吃惯了夫人给你做的爱心餐就觉得其他人做的都一般。” 沈晖星咽下一口,镇定擦嘴说:“如果真是谁的亲戚,可以给他安排个别的职位,会照样付他工资,厨师不适合他。” 张姐就跟在背诵什么口诀一样说:“总之再好的厨子也比不上夫人,毕竟夫人是用爱烹饪的,其他人是不能比的。” 沈晖星看张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的意思是……” 张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沈晖星擦了擦嘴起身说算了。 后来沈晖星才懂了,他们家为什么会有天底下最“差”的厨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你之前在节目里说过要给我生一个足球队的孩子 节目的录制很快提上日程。 时间很快就敲定了,刚好撞上青宇科技的新药发布,这一期为了契合主题,主题于是跟青宇科技最新研制出来的信息素药品有关。 新药是更加便宜且实用的omega抑制剂,产品一经问世,就受到各方好评,被誉为穷人都能用上的高品质抑制剂。 网上风很大,很多地方的评论已经刷爆了“感谢青宇救我钱包”“青宇科技让每个贫穷omega都能体面地走出药店”之类的话,新闻报道中的画面刚刚对准了玻璃柜里的药盒,下一刻就被一抢而光。 这药现在卖得很快,很快被给予了“平民之光”四个字。 青宇科技的掌权人是魏迹的干爹。 青宇科技官网股权公示栏里,魏迹的名字缀在法人代表后头,括号里标着养父子关系。开产品发布会,他挨着董事长坐,黑衬衫领口开到第三颗纽扣,腕表反光晃得一旁的懂事们皱眉。 这项产品问世,新药上市首周,青宇科技的股票上涨,连带着魏迹的身价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之前狗仔拍到他在参加完一场宴会后,单手插兜倚着一辆哑光黑柯尼塞格抽烟的场景,指间转着点燃的香烟,侧脸忧郁,暴烈和温柔仿佛都酿在眼尾那道疤里,他身前是整个亚联国最贵的霓虹海,当天那个报道就冲上omega话题榜前三,魏迹那副风流不羁的形象一度成为亚联国新一代的omega梦中alpha人选。 上一任还是沈晖星。 董事会成员合影里总见魏迹松散地倚在真皮沙发扶手上,银灰色西装领口折痕漫不经心斜进阴影,比主位老者更抓镜头。 这种药物连下城区药店都有。 这的确是件意义非凡的事。 与此同时《蜜谈星厨》节目组还邀请了几位omega分享自己发情期被劣质药物困扰的经历。 一个穿蓝毛衣的男性omega,他名叫阿贝,他分享了自己分化的时候因为不懂,贪便宜买了抑制药,发情期烧到39度还吐了血,穿碎花裙的女性omega林林说自己吃过抑制剂,发情期的时候让她上吐下泻等等。 因为戒指抑制剂造成的药物受损简直每天都在发生,价钱便宜大碗的抑制剂随意而来的是副作用很大,高品质的抑制剂自然价格也十分之昂贵。 《蜜谈星厨》当然还是离不开一个厨字。 魏迹倒是很配合,套着节目组准备的卡通围裙,系在枪灰色衬衫外,无端多了几分滑稽和喜感。 让他在节目上做菜也相当配合,魏迹抄起刀就削洋葱,胡萝卜也切得像模像样。 他做的菜是炖菜。 裴寂青需要跟他一起打配合。 录制节目的时候,裴寂青需要给他打配合切菜,顺便聊天的形式提问。 裴寂青好歹还有多年的职业素养在,拿着台本的时候看到好几个问题他都跳过了。 比如为什么要做这道菜,被裴寂青直接pass。 魏迹刀刃压着洋葱圈往左一推,节目组准备的陶瓷刀太轻,他腕骨发力时青筋浮起的分寸刚好够镜头扫三秒特写。 这道炖菜在下城区十分普遍,这世界无论发展得多么快,永远也有穷人,贫民窟市场总把烂菜梆子捆成盒卖,拿咖喱块煮成一锅,便吃不出别的味道,更何况现在已经出现了各种高科技代餐,那里的人吃不起什么精致的菜色,将有营养的食物炖煮,放上调料,一家人就可以美美吃一顿。 可是裴寂青没想到,魏迹没人问他,他也可以自顾自开口。 “下城区好像就是这种味道。”魏迹突然往沸腾的奶油浓汤里撒了把黑胡椒,铁锅边沿粘着的洋葱皮打着卷沉下去,“超市临期肉,一些便宜的菜,便利店过期的咖喱块——一起煮下去好像就是一顿菜。” 还有什么说说魏迹的经历,裴寂青跳过了好几道,不远处的花菜不停地拿着题板在给他提示。 台本里“说说您在下城区的生活”被他又打了个叉,花菜举着新题板在玻璃后跳脚,他偏头去够胡椒粉罐子递给魏迹装作没看见。 反正节目节奏已经崩掉了。 裴寂青终于一个问题魏迹,那就是为什么要研制这款药。 这个问题还是比较安全的。 魏迹开口说:“我从前的恋人第一次发情期是在十八岁那年,我抱着他翻遍十二家药店,最后买到了很劣质的抑制剂,当时我们穷得叮当响,药店最便宜的抑制剂够买三天饭。” 从魏迹一开口我的恋人开始,裴寂青就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使用过劣质抑制剂他生了很大一场病,那时候,我太穷了,让他吃了很多苦,后来我觉得如果连药物安全都无法保证安全的话,凭什么要求omega在社会上比alpha承担更多的生理痛苦。” 裴寂青想起当初他最难受的时候,把退烧药板当饭吃。 魏迹此话说完,周围的嘉宾已经都是一脸大受感动星星眼的模样,场下已经响起七八声抽纸巾的动静。 不远处“提初恋”的题板快戳破玻璃隔断,裴寂青都想摘了耳麦往台下走。 镜头突然切到嘉宾,那omega男生正用袖口抹眼睛。 在场的omega男女都有。 本来就是常驻嘉宾了,被魏迹简直迷得厉害,都在冒星星眼。 一个叫阿瓷的女性omega嘉宾开口说:“魏总,魏能冒昧地问一下你当初的恋人,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魏迹遗憾地摇摇头说:“不在一起了。” 裴寂青眼角跳跳,他以为自己能忍过整个节目的,现在看来他是高看自己了,他现在拧矿泉水瓶盖的力道能捏碎核桃。 中场休息的时候,裴寂青抠着主持卡不吭声,导播切给他的镜头里,他神情很难看。化妆师要补妆,被他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一旁的嘉宾也察觉到了裴寂青的不对劲,他作为主持人,全程居然话最少。 后来菜做好了,炖锅白雾往上爬,两人并排盯着咕嘟冒泡的浓汤,魏迹突然舀起一勺吹了吹,汤匙转了个弯停在裴寂青抿成直线的唇边。 裴寂青没动。 魏迹沾着说:“很好吃的。” 一旁有嘉宾起哄说:“魏总,裴哥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执行官会吃醋的。” 魏迹才唔了一声开口说:“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既然寂青和他丈夫感情那么好,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裴寂青:“……不如我们请嘉宾上来尝尝魏总的手艺吧。” 几个嘉宾上场才把这段直接跳过。 最后节目终于要结束的时候,收工灯亮起时裴寂青摔门进休息室,花菜追进来说:“裴哥你今天吃枪药了?” 她语气天真一点都没发现什么。 老于叼着没点的烟晃进来,把花菜拎走,伸手从胸兜摸出皱巴巴的软烟,问裴寂青要来根烟不。 裴寂青说:“不用。” 老于嗤笑一声:“有一次你在天台偷偷抽,被我看到了,别装了。” 裴寂青扯开领带,老于将烟抛到了他手心里。打火机蹿起的火苗舔上烟卷时,传来门被扣上的声音,混着老于在走廊说让你裴哥休息的声音,裴寂青掐烟的力度很大,尼古丁的苦漫过喉结时,他脑子里回放着正魏迹那句“不在一起了”。 他闭了闭眼睛。 魏迹到底想干什么。 他还能继续正常地生活下去吗? 回家的时候,裴寂青觉得今天一天简直身心俱疲,打开门才发现梁仪来家里了,他带了鲜花,还有牧辛白。 牧辛白穿了件墨绿风衣,他气质清冷,皮肤白皙清透,穿得不落俗套,他看上去比之前气色好多了。 梁仪说把牧辛白带出来走走。 裴寂青朝牧辛白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牧辛白朝他点点头。 梁仪摸着围裙往腰上系,说今天给他们这群孩子亲自下厨,梁仪要做饭,裴寂青于是给他打下手。 裴寂青跟梁仪得以有空间说悄悄话。 裴寂青倚着料理台剥蒜说:“昕泽居然愿意你把人带出来。” 梁仪叹口气说:“他不敢也得敢,这事如果让晖星知道了,非要扒他一层皮不可,这个世上他也只怕他大哥。” 裴寂青突然没由来地觉得自己身上一阵肉痛,心想他们家家教就是这么严,如果被沈晖星发现了他欺骗他的各种事,他会不会也直接扒了他的皮。 裴寂青:“……但是老公对昕泽也还不错,他本意也只是想让他听话一些。” 梁仪叹了一口气说:“什么不错,那孩子想让所有人都活在他的标准中,可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他眼睛里根本揉不了沙子,之前都想大义灭亲把昕泽赶出去说是让他彻底长个教训,我让他要赶昕泽,就把我一起赶走,这事才作罢。” 裴寂青想象了一下沈晖星让人把他的行李收拾起来,然后扔出去,让他出去自生自灭,于是在脑子里把坦白这条路堵死了。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裴寂青摇头。 梁仪开口说:“我知道军部出了事,晖星最近很忙吧。” 裴寂青说的确很忙。 “我今天是来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晖星就算位置站得再高,他的年龄也放在那里,这次纵使是换血的时候,可是有些人不能逼到绝路,否则伤的会是自己,他并不是孤家寡人之人,哪怕也要顾念着你。” 裴寂青听不太懂,却也听出了利害关系,他说:“我没关系的。” 梁仪摇摇头,看着他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沈晖星下班回到家,推开门,裴寂青从厨房探出头,就前去接他,刚想说什么还没出口,裴晖星公文包都没放稳就搂上他的腰,习惯性的吻就落在裴寂青颧骨处,蹭掉了他脸上沾的面粉。 牧辛白转过身时,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裴寂青连忙拍了拍他的背,推了推沈晖星说:“爸爸来了。” 裴寂青觉得沈晖星是故意报复他曾经故意缠着他让他每天回来必须要抱他,给他一个亲吻,明明s级的alpha根本不会察觉到房里没有别人的。 沈晖星亲得可比之前用心。 裴寂青于是给沈晖星介绍,这是牧辛白,昕泽的……恋人。 裴寂青换了个合理的称呼,毕竟沈昕泽强迫人家的事沈晖星还不知道。 牧辛白很有礼貌,朝沈晖星点了点头说:“打扰了。” 沈晖星解下领带说:“他呢?” 梁仪说:“你弟弟说你没有邀请他。” 沈晖星说:“毛病。”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突然梁仪又开口说:“晖星,我之前说寂青说你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寂青还说你没有这个打算。” 沈晖星看着裴寂青说:“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裴寂青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连忙想把话题岔开:“对对对,今天的菜好好吃。” “你之前在节目里说过要给我生一个足球队的孩子。” 裴寂青想起来了,他在有一次节目里说过,我要给我老公生一个足球队的孩子,毕竟我老公是s级alpha,基因这么优秀,不遗传下去实在太可惜了。 他想直接捂脸,简直没法想象沈晖星面无表情地在军部办公室看他那毫无营养的节目的场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他的Omega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在乎他 裴寂青只觉得后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沈晖星刚才绷着脸说的话太要命,一本正经地说出他在节目上很久之前发言真的很吓人。 特别是他自己都忘了以前自己究竟有过多少丧心病狂的发言。 每个字钉在他耳膜上都让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生一个足球队的孩子?他怎么敢说得出口的? 最重要的是沈晖星居然看他的节目? 这人可是沈晖星,他老公,军部马上稳坐第一把交椅的潜力新星。 这能想象吗?沈晖星服帖的军部制服下衬托着更加凌厉的骨相,往那儿一坐,活像军事频道走出来的纪录片主角,端着看军事演习的严肃劲对着屏幕,冷白指节叩在椅子上,就是为了看那些闹哄哄,花花绿绿的八卦访谈,听裴寂青在节目说那些烂梗。 裴寂青光是想想沈晖星这样子就头皮发麻。 裴寂青心脏差点顺着颤音蹦出喉咙口,一言难尽地开口说:“老公,你经常看我的节目?” 他喉咙发紧喊出“老公”的尾音都在打飘,甚至顾不上餐桌上还有其他人就迫不及待地要得到答案。 沈晖星说:“……不是,之前有舆论的时候他们给我看过,内容太夸张。” 沈晖星的评价还真是不委婉。 沈晖星刚还想说不是经常,只是偶尔看,他在飞机上有时候会看着下在平板里的节目,只是他不太懂有时候裴寂青是在乐什么,有那么好笑吗?不过看着他笑,沈晖星觉得当时可能真的很幽默,因为他很开心的时候会笑着跌进他怀里。 沈晖星没说出口,就看到了裴寂青松了很大一口气。 “害,那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裴寂青后颈黏着的冷汗“滋啦”瞬间蒸发成烟,心脏简直过山车顶端猛地俯冲回嗓子眼。他耳朵尖突然发烫,原来就只是当年沸沸扬扬的手洗内裤那回,警报解除,但这件事也不算完全造谣,他确实亲手揉搓过某条黑色内裤,这是事实。 只是经过了一点他艺术的加工,深情的捏造罢了。 如果沈晖星真的经常看他节目的话,他要连夜得去砸了剪辑室的电脑主机,烧了主控室的硬盘,他就算是死也会阻止下一期节目的播出的。 “老公,你每天经手的都是国家要事,那么辛苦,哪能浪费宝贵时间看我那个没营养的节目上,”裴寂青眼睛弯成两泓甜津津的月牙泉,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说,“我知道你是想看我,可我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啊,你想怎么看都可以,是不是?” 沈晖星于是把未出口的话吞了回去,眉头微微一皱,他觉得生活实在是有点困扰了,他的omega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在乎他,也在确认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现在说出口,他的omega也许又该得意得不行,恃宠而骄缠着他陪他出去玩。 最近军部事务繁忙,加上最近彻查的这件事,他实在抽不出那个时间。 沈晖星鼻腔里滚出的单音节低沉,嗯了一声。 裴寂青不知道他是真懂还是假懂,还是信了他蹩脚的彩虹屁没有。 梁仪看着两人的互动露出一个笑。 梁仪说:“真好,你们还是不要急着要孩子吧,多享受二人世界吧,看着你们我都想起当初和晖星的alpha父亲甜蜜的日子。” 一顿饭吃过去。 梁仪和沈晖星两人单独去了书房聊天。 裴寂青带着牧辛白在花园消食,他们踩着花园小路的鹅卵石,夜风里飘着玫瑰香,藤架底下矮栅栏圈着两团毛茸茸的绿影子,苦橙树细胳膊细腿地歪着,红杉木也是嫩生生的枝桠,树皮还带着青涩的绒毛。 牧辛白对裴寂青说:“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牧辛白手腕处刻意带着宽表带遮掩当初伤口。 “好多了,谢谢你,沈昕泽怕我又做出什么来,就愿意放我出来走走。” 裴寂青点头,又好奇这段时间牧辛白和沈昕泽发生了什么,看上去比之前那副剑拔弩张的形势变了很多。 裴寂青说:“昕泽从小要受宠一些,所以是要……无法无天一些。” 牧辛白说:“看得出来,所以他看上的人就要被当做他的所有物一样。” 裴寂青瞅了眼二楼书房亮着的灯光,他揪了片薄荷叶在手里揉搓,牧辛白后颈的阻隔贴略略有些松动,裴寂青眼尖瞥见了那里露出一点犬齿形状的压痕,所有alpha都这德性,进化了百八十年的基因里还刻着圈地盘的野狗逻辑。 这真是所有的alpha当然都是这个通病,他们把omega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裴寂青有些于心不忍,告诉牧辛白说:“你若是真的不喜欢沈昕泽,你可以告诉爸爸的,他不会看着沈昕泽在做出强迫你的事的。” 牧辛白闷头踢飞脚边的碎石子,看着石头蹦进小泉溅起水花说:“他以后不会再强迫我,可是他不会放我离开的,沈昕泽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偏执狂。” 牧辛白说:“你和沈执行官才是正常的关系,我和沈昕泽不是。” 裴寂青没说话。 他和沈晖星正常吗? 其实他是认同魏迹一句话的,他在讨好沈晖星,他们关系从来都不对等,从最开始那份虚假的信息素适配度书开始,从裴家得到沈家许多好处,裴家东山再起的钱还是沈家出的,当时大秘书来送支票,裴寂青都觉得自己像是挂着合格证待售的商品,戚容音把腰弯成鞠躬的虾米。 裴寂青那时候就在想,戚容音那么趾高气扬的一个女人,也会露出这么恭卑的样子,他如果得到这个男人的庇护,他就不用过过去寄人篱下的生活。 事实上,他就是过上了。 沈晖星就是在高位的地方。 那份虚假的适配报告,百分之九十的红章刺得裴寂青眼疼,跟标签似的贴在俩人名字上。 裴寂青一直仰望着他,好像沈晖星把身份的位置分给了他像是恩赐,从前裴寂青挣扎过,他想让人在提到他的时候,想到的是沈晖星。 他是沈晖星的omega。 后来发现果然是不行。 只要沈晖星出现,光芒就足以盖住其他一切。 早几年他梗着脖子想争口气,巴不得别人提起他就说“那可是沈执行官的omega”,结果发现屁用没有,他是沈晖星的附庸品,这标签焊死在别人嘴里。 牧辛白和梁仪离开之后,裴寂青还在犹豫要不要同沈晖星说关于沈昕泽的事。 梁仪拜托了他好几次先不要告诉沈晖星,可是他觉得牧辛白有些可怜,他明明有自己的人生,排除掉牧辛白的人生。 身为家里可以称之为掌权者的人,其实私底下大家都心有默契地其实瞒着沈晖星很多事。 洗完澡后,裴寂青原本在床头发呆,沈晖星坐下来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裴寂青后颈蹭着丝绸枕套,沈晖星从浴室带出的水汽扫在了他脸上,两种信息素迅速纠缠浓度疯长。 下一刻裴寂青就被他按在了身下。 裴寂青仰躺在床上,喘息烫进耳朵里的时候,带着痒,红杉混着苦橙酿成一股奇特的味道,裴寂青脚背绷直,和沈晖星接了几个黏腻的吻,他伸出胳膊勾住沈晖星的脖颈,又强调了一遍说自己的节目的无聊,完全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不要看,好丢人。 沈晖星喘息咬着他的脖颈:“你确认这个时候还要说这种话?” 沈晖星心想,或者他的omega故意提起,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这是一定要提醒他去看吗?不过他最近很忙,不过他到时候有空还是可以的,毕竟可以跳过没有裴寂青的片段。 裴寂青心想这是很重要的事。 裴寂青捧着沈晖星的脸说:“你对牧辛白什么印象?” 沈晖星皱眉说:“沈昕泽还算找了个不错的对象,比他稳重多了。” 裴寂青没想到沈晖星对牧辛白评价还挺高的。 说白了,他们挺像一类人的,清冷高不可攀,好像别人做什么都跟他们无关。 裴寂青说:“……那万一有一天你亲近的人做了你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怎么办?你可以原谅他吗?” 因为裴寂青说的话顺序实在是太碰巧了。 沈晖星很难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沈昕泽。 沈晖星非常不留情面地说:“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需要别人原谅。” 裴寂青身体一僵,这话像盆冷水浇下来,他一时没有回答,他想想如果沈晖星对他说这种话,他几乎是哑口无言,沈晖星手掌沿着他的腰身下去了,说不许再提,沈昕泽已经得到很多了,他不想让自己的omega也去偏袒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沈晖星的犬齿抵着腺体磨,指腹按着他腰窝的玫瑰纹身打转,那纹身此刻被体温蒸得开得娇艳,沾满水汽。 月光在屋内镀下银边,卡在喉咙口变成黏糊的呜咽,玫瑰花枝巧戳在腰后,像要啄穿那层皮囊找点血肉温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你知道你的谎言很劣质吗? 月光筛过纱帘在床尾游移,沈晖星的手指还缠着裴寂青后颈微潮的发尾。那人蜷在他臂弯里像被揉皱的绸缎,睫毛垂落的弧度沾着未褪的欲色,刚经历了一场性//事,虽然疲惫,但呼吸并未往深眠里沉。 空气里浮着交融的信息素,像冬日壁炉里噼啪炸开的香薰。 怀里的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裴寂青的发梢蹭得沈晖星锁骨发痒。 裴寂青正在享受这份安静。 沈晖星突然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裴寂青睡意顿消,无比清醒,他撑着胳膊抬头:“……老公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我们二人世界不好吗?” 沈晖星说:“你不是一直在说想要一个孩子吗?” 裴寂青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对,只是真的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沈晖星把他按回胸口说:“没什么好准备的,我们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而且信息素匹配很高,我们的孩子出生一定各方面数据都很不错,我觉得培养一个优秀的后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沈晖星的手掌正熨在他腰窝,而后下一刻就移到了他的小腹处,按压着他的腹部,虎口处的薄茧蹭过皮肤时带起细密电流。 “好像进过很多次生殖腔,为什么都没有怀上……” 沈晖星像是很疑惑。 裴寂青耳尖唰地红了,抬脚踹他小腿肚,反被攥住脚踝,裴寂青扯过被子裹成蚕蛹,又被alpha连人带被卷进怀里。 沈晖星咬着他后颈,嗅着怀里人后颈的腺体沁出甜涩的柑橘香:“你在害羞吗?” 被子底下传来闷声:“……你下次不要再把床上的话告诉别人。” 沈晖星喉结在暖光里滚了滚,将人往上托了拖:“你说得难道不是真话吗?” 裴寂青突然被浓烈的红杉木扑了满脸,沈晖星犬齿擦着他后颈,他只能艰难点头,总不能说是刻意引诱alpha的伎俩。 alpha骨子里有很恐怖的繁殖欲,但契合度和最优遗传概率才是沈晖星想要孩子的原因。 裴寂青永远记得沈晖星第一件见到他时直白的目光,像在验收精密的仪器配件,沈晖星确实是个非常注重数据的人。 就像当初他知道裴寂青和他的匹配值达到百分之九十,才答应和他见一面。 如果没有这个条件在的话。 或者裴寂青一辈子都无法跟他接触上。 想到这里裴寂青就是很不爽,他撑起身来,看着沈晖星开口说:“那如果当初是另外一个人跟你有高匹配度,你也会跟那个人结婚吗?” 沈晖星觉得自己的omega提出的问题跟这句话跟刚才自己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性。 他觉得裴寂青有些莫名其妙。 结果都已经如此了。 还需要什么假设?而且他们已经结婚了,这种假设实在不成立且没有任何意义。 裴寂青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一点无理取闹的意思说:“你说话,说真话。” 沈晖星皱眉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他手指放在裴寂青绷紧的脊线上:“……你这种假设没有根据,当初基因库里有几万份档案,只有你跟我的信息素匹配够高。” 裴寂青脑袋嗡嗡响着,所以说沈晖星当初是真的选过别人的打算。 “那要是当年匹配度高的是别人,你也照样娶?”话出口裴寂青自己都愣住。 沈晖星再强调了一次:”没有别人。” 现实是一定有别人的。 他们这段婚姻归根结底还是建立在高匹配信息素的基础上,如果沈晖星在这世上遇到真正跟他匹配度更高的omega,他会心动吗? 沈晖星人品摆在那里,就算是遇到了别的omega,他是不会抛弃裴寂青的,可是如果他发现了这一切都是谎言他会怎么样呢? 裴寂青突然将脸埋进沈晖星怀里,鼻尖蹭着他闷声道:贴着他,声音闷得像从被子里挤出来的说:“老公,你抱抱我吧。” 裴寂青觉得有些对不起沈晖星,他可能真的没法给他一个孩子,如果一旦有了孩子,几乎所有的数据都会显示出他曾经的报告是那么的虚假。 他给不了他基因优秀的孩子。 沈晖星察觉怀里人脊椎在细微发抖,他一时有些愣住,于是伸出手掌顺着裴寂青后颈往下捋,像在安抚一只猫。 沈晖星觉得有时候裴寂青真的非常欠//操,不过没办法,他的omega就是这么黏人,没有安全感,他太爱他了,所以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假想敌就让他如此难受,沈晖星却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抱紧他。 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爱他。 裴寂青把脑袋拱进沈晖星颈窝,手指无意识揪着他睡衣纽扣转圈说,你再搂紧点。 沈晖星突然翻身压住他,抓过被子裹住两人说立刻睡觉,不许再问问题,苦橙味悄悄缠上红杉枝桠,闻起来比任何味道都要缱绻。 第二天裴寂青刚去上班,打开手机就看见了所谓应氏财团负责人的那个beta铺天盖地的新闻,他喝着咖啡时,推送消息不停冒出,几乎每条新闻都与应氏财团分不开,而关于“迷宫计划”实验,此刻正挂在热搜第一爆成烟花,#信息素狂乱症#的词条后面跟着三个爆字,配图是应氏财团负责人的狂乱症病历单,发黄的日期戳着多年前的实验编码。 其中的信息含量巨大令人咂舌。 应氏财团负责人不仅被爆出有信息素狂乱症。 那位财团负责人的枕边人将应忱的母亲举报了,甚至翻出了多年前一桩旧案,非常反人类的一个实验,莫里森实验。 beta他也是维持s级alpha稳定性的最大受害人,他从前是omega,因为接受过非人对待,腺体因此萎缩。 那位beta也是多年前“迷宫”计划的唯一牺牲品。 裴寂青震惊无比,不仅是因为他们看起恩爱,其实同床异梦,而是惊讶于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百分百匹配,车内空调冷风扫过后颈,裴寂青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裴寂青盯着手机屏上的新闻配图出神。 应忱作为s级alpha居然接受ao协会信息素监督时居然造假,只为了光明正大地娶一个beta爱人,还真是无比胆大和疯狂,裴寂青见过应忱和他的爱人,他们看看上去的确非常……恩爱,那是一场慈善宴会,当时沈晖星和裴寂青的位置被安排在他们后面,应忱全程一直偏头对他的爱人说话,整个人几乎快贴到了那人身边,看得出他的神情真的是愉悦放松的。 alpha的左手全程没离开过伴侣后腰,中途裴寂青走错了休息室,拧开门突然瞥见的画面,应忱正双手握着他爱人的手放在唇边,整个人蹲着抬头向他的伴侣说话,而那个beta则是有些薄凉地低着头垂眸看着他,默默不语,因为这个动静两人同时看过来,裴寂青匆匆说了抱歉就离开。 豪门捕风捉影的新闻不少,都在写beta如何坐稳应太太的位置,可裴寂青那天分明看得清楚,处在低位的明明是应忱。 肢体语言是骗不了人的,至少应忱真的很喜欢自己的爱人。 同为s级alpha,虽然所属圈子不同,但沈晖星和应忱难免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见过另外一位s级alpha和他的beta爱人的相处模式,裴寂青否定了因为信息素,才对alpha的吸引力不够,所以沈晖星才不会黏着他的想法。 beta根本没有所谓的信息素。 或许爱才能抵抗信息素。 现在裴寂青又得知他们原本就有百分之百信息素匹配度。 看来无论是信息素匹配度,还是爱,这两样沈晖星和裴寂青都没有。 他和沈晖星的契合度在及格线上都摇摇欲坠。 新闻一出,沈晖星这边受到的波折就是几乎没过几个小时,就被亚联国ao管理协会通知需要去检查一下他的信息素是否稳定性,裴寂青作为伴侣需要一同前往。 电子函件红头标着“亚联国ao监管司协会”,要求他俩明日上午十点前到检测中心报到,沈晖星原本每月三次的常规检测数据很稳定,现在因为应忱数据造假的事都要彻查。 两人的发/情期和易感期记录停在三个月前,裴寂青看着协会通知函新添的一条“若检测异常将重新评估alpha社会稳定性”这行字上,头都大了。 因为应忱的事,这次检测全是协会的人进行,没有自己的人。 裴寂青悄悄跟沈晖星说:“我的腺体……会不会有影响。” 沈晖星握着他的手说不会。 后来整个过程裴寂青在检测室外焦虑地不停走来走去,他咬着下唇,思绪万千。 而在测试室内,检测仪器的蓝光刚熄灭,工作人员拆电极片时胶布撕拉声格外刺耳。 沈晖星自然是平稳地通过了各项检查,工作人员给他取下检查的仪器。 “执行官您信息素波动值0.05%,在安全线之内。”穿着白大褂的工作员边收数据线边道,“检测结果显示您的数据很稳定。” 沈晖星起身,面无表情地说当然,他的omega很爱我,他们适配度高自然把他安抚得很好:“你们因为别人的事,现在耽误我的时间,只有这么一次。” “下次这种突击检查……”沈晖星拿起签字笔在确认书上签完字,冷声开口道,“麻烦先看看我提交的几百次合规报告,哪一次违规过?” 工作人员看着沈晖星面无表情说出omega爱他,将他安抚得很好的话,觉得他语气很得意,有被秀到一脸的感觉,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事实上,alpha在确认自己所在乎之物的占有欲后,信息素一定不会太乱,看来这位执行官的omega的确将他安抚得十分好,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工作人员给沈晖星说抱歉,但这是规定,希望执行官理解。 沈晖星说:“不理解我就不会来了。” 裴寂青看着沈晖星出来后,连忙上前询问结果。 沈晖星语气理所应当,又有些疑惑说:“结果当然是稳定的,你在担心什么?” 裴寂青松了很大一口气,沈晖星握着他的手说:“我们匹配度那么高,结果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裴寂青欲言又止,只扯了扯嘴角说:“那真是太好了。” 回去的路上裴寂青一直都有些安静。 沈晖星以为他是担心应忱的事对他有影响,他的omega总是这样,为他担心这,担心那,他两个父亲都没为他这样操心过。 沈晖星开口说:“你放心,我们是真实的。” 裴寂青说我不是担心这个,话虽这么说,但情绪却很低落。 裴寂青偏头好奇问:“那如果今天新闻上的一切属实,那个应忱会怎么样?” 沈晖星说:“s级alpha被从小教导过,信息素如果出现波动一定要向ao协会汇报,这是规定,如果应忱的伴侣所说的属实,那么他应该会先被协会控制起来,莫里森的迷宫实验肯定会被翻出来重提。” 裴寂青搂着沈晖星的手臂,紧紧靠在他肩膀上,沈晖星问他刚才被吓到了,裴寂青嗯了一声,一脸后怕地开口道:“那个实验真的很残忍。” 沈晖星说:“不用害怕。” 裴寂青:“……我的腺体之前……” 沈晖星安慰说:“不会有人知道的,而且连我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影响,对其他人更没有任何影响。” 沈晖星和应忱自然是认识的,但两个属于王不见王的状态,他们这一代只有这两个s级alpha。 他们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被专业人士教导着要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情绪。 沈晖星对于应忱这种之前经常上八卦头版头条的alpha十分不屑,过去几年手机经常推送着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他觉得应忱这样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s级alpha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如今果不其然。 大秘书回头跟沈晖星说:“后续不排除应总还有收到指控的风险。” 的确,除非排除应忱不知情的风险,否则他一定涉案其中。 沈晖星:“他居然被自己omega给逼疯了,真是可笑。” 沈晖星的语气是不屑的。 裴寂青当然知道s级alpha有自己食物链骄傲,但是他听见沈晖星这种语气还是不舒服,因为只有沈晖星的信息素让他臣服的份,他自己的信息素永远没办法对沈晖星哪怕有一丝的牵制。 如果有一天裴寂青离开了他,沈晖星也不会对他的信息素有所怀念,也不会因为得不到他的信息而发狂,因为沈晖星可以有太多代餐甚至更好的选择。 相反裴寂青会因为得不到标记自己的alpha信息素而变得没有安全感,甚至是抑郁。 真是不公平。 裴寂青想。 军部腐败案处理得浩浩荡荡。 电子屏蓝光正扫过押送队列,碎纸机来不及消化的文件被扣押下来,像群垂死的白蝶,一双黑色的皮鞋踩到半张没来得及销毁的纸张上,一个身影突然弯腰捡了起来,而后看了良久。 新闻悬浮窗弹出查封的军备仓库画面,记者只能远远地报道着,不敢靠近分毫,雨突然越下越大,差点倾覆整座城。 裴寂青知道沈晖星没时间看自己节目,因为他最近忙到几乎最近都没有回家,只有一次回家,是很晚了。 裴寂青给麦老板打电话,他要把那笔钱返回去。 可是打不通。 裴寂青第三次按断无人接听的通讯提示音时,转头把转账记录截屏发给了麦老板,他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过了两天。 天气不好,裴寂青早早睡下了,凌晨三点门口传来声响,裴寂青眯着眼摸到开关,沈晖星像根冰柱子似的杵在门口阴影里,军装肩章凝着夜露,他站在那里却没动静。 裴寂青掀开被子起身。 “出什么事了?”他伸手去解alpha的衬衫,指尖碰到喉结才发现对方肌肉绷着。 沈晖星看着他,眼神幽深,而后说:“麦从新因为涉及行贿被抓了。” 裴寂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麦从新被抓了,”沈晖星突然抓住他手腕,“他供出的流水里,有笔五十万打到你的匿名账户,你帮他做了什么?” 裴寂青瞬间感觉后颈被冷汗浸透了,有些语无伦次开口道:“我只是托他转卖了一些珠宝……我觉得那些东西太招摇了……” “……我……我没有……帮他做什么,我只是让他替我卖几样东西东西。” 沈晖星开口说:“什么东西?” 裴寂青说:“……就是珠宝首饰……” 下一刻主卧衣柜被猛地拉,里面露出了裴寂青所有的首饰,凌乱地摆在那里,裴寂青彻底清醒了,alpha现在的声音比那堆珠宝还冷:“你知道你的谎言很劣质吗?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吗?” 裴寂青被这两道质问仿佛定在原地。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沈晖星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裴寂青说话,好想他不是他的omega,而是陌生人。 沈晖星很愤怒,前所未有被欺骗的恶心之感,明明前几天裴寂青还在他面前说他很乖的。 因为太大力,其中那枚婚戒被弹了出来,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 沈晖星表情看上去很失望:“我以为你想要那些东西只是虚荣而已,我都可以满足你,可是裴寂青,你很缺钱吗?你知道收那笔钱的后果吗?” 裴寂青张了张嘴,好像在这一刻,他和沈晖星的信任就撕开了一道裂痕,检测信息素仪器的检测屏监在无人的角落里疯狂跳绿光报警,灯光把两人的倒影割开。 沈晖星刻意释放信息素,把苦橙香绞得稀碎,裴寂青那一刻便有预感,他平静的生活被自己打碎了。 裴寂青曾经以为沈晖星会懂他视他的事业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心,却不想这么多年,他在他心里只有虚荣二字就可以概括。 沈晖星用了很卑劣的方法,动用信息素威压“逼供”自己的omega,像是对待真正的罪犯:“现在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收那笔钱?” 裴寂青喉咙像塞了团晒干的柑橘皮,他什么也解释不了,就像他解释不了为什么珠宝又回到了他这里,解释不了那几十万花在了何处,他连离开这里都做不到,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裴寂青听见自己声音飘得像碎纸机里的废料,摇了摇头,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