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凰》 第313章 再演一场戏
第313章 再演一场戏 伤口是缝合过了,肩背上的余痛却仍是折磨得人不得安生,是以,小丫鬟们在小榻上铺上褥子,李嬅便就虚脱地睡下了。 一道刀伤几乎要了李嬅半条命,李嬅只想一动不动躺着,然而风瑾一直在书房外站着,任凭门口的侍卫与如儿、芬儿轮番劝说,他就是不走。 “殿下,他还想着来打扰您,真是不识趣,婢子泼他一盆水,看他走不走。”为李嬅盖好被子,甘棠转头就端起地上那盆用来给李嬅擦洗身体的水。 “开门” “殿下,你说什么?”躺在小榻上的人发出很微弱的声音,甘棠赶忙放下铜盆伏在小榻边。 “让风瑾进来。”李嬅的语速十分缓慢,吐字也十分微弱,好在这回甘棠能分辨出意思。 “殿下,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还让风郎君进来做什么?” 前些日子李嬅不在幽梦轩留宿,还像个女先生一般亲自敦促风瑾练字,甘棠以为李嬅是要为风瑾另谋出路,今夜,虚弱成这副模样,李嬅还同意风瑾进来探病,似乎不忍心看风瑾在外头站着吹风,甘棠迷惘了。 风瑾做殿下的面首这事,发生得莫名其妙,殿下是喜欢风瑾,还是不喜欢风瑾? “我这里,危险,阿宝,该回家。”躺在小榻上的人又说话了,甘棠凑近仔细听。 “殿下”甘棠警觉地回头看。 确认如儿与芬儿还在书房门口与风瑾交涉,她才往下说:“当真要送阿宝回去?孩子送回马家,将来马平海倒戈可怎生是好。” “风瑾未走,就叫他进来,今夜不见,明日也该见他”李嬅的声音轻微如风,语速却比先前快了些,吐字也更加连贯。 听完,甘棠站起身来。 “殿下,孩子的事再斟酌斟酌吧。”甘棠正要照李嬅说的做,腿脚不听使唤了,一步也走不动。 “殿下伤得怎样,你们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殿下责难你们,你们就说是我执意进去。” “风郎君,你少胡搅蛮缠,殿下不见你。” “风郎君,你快回幽梦轩吧,殿下歇息了。” 李嬅摆摆手,甘棠犹犹豫豫朝外走,还未打开房门,听见风瑾与如儿、芬儿辩论,甘棠无奈地摇摇头。 “甘棠姐姐,我就进去看一眼,我保证” “殿下请你进去,你少说几句话,殿下须得多多休息。” 风瑾着急求甘棠通融,甘棠打断风瑾的话。 “好,我尽快出来。”甘棠允许风瑾进去看望李嬅,风瑾的眉眼立即喜悦起来,他忙整理衣襟,抬步跨过门槛。 一走进书房,风瑾眉眼间的喜悦便被夜风带走了,因为,空气里弥漫着极重的、极度使人心惊胆战的血腥味。 风瑾心急如焚,快步走到李嬅平日写字看书的地方,书案后空无一人,贵妃榻上亦空荡荡的。 窗下的小桌上摆放着两个药瓶,风瑾拿起来闻了闻,慌乱放回原处。 这是金疮药的味道,丫鬟们方才一定为这间书房的主人处理过伤口,现在,这间书房的主人在哪呢? “殿下,殿下,您在哪?”风瑾既不知道李嬅受了多重的伤,又苦于找不到李嬅,便大声呼唤李嬅,声音传到书房外,甘棠重新走进书房。 “别喊,说了殿下要好好休息,殿下在这呢。” 甘棠为风瑾带路,风瑾终于知道自己愚钝无用,竟没想过走到屏风后看看。 小榻上,女子正面朝下趴着,她一半脸贴在枕头上,露出的另半边脸苍白憔悴,额头有细汗,几缕发丝黏在额头,风瑾小心翼翼蹲下,满脸愁苦,“殿下,听说您受伤了,我来看看您。” “别担心,我死不了。” “殿下,您还开这种玩笑。”李嬅的话语使甘棠不满,甘棠当即抗议。 “好了,你先出去,我和风瑾说话” 在风瑾面前,李嬅的说话声不再是悄悄话,甘棠听出李嬅是强撑着,更是心疼。 甘棠退出书房,书房内只剩下李嬅与风瑾二人,风瑾说了许多关切的话,说着说着便眼尾泛红,李嬅含笑安慰:“小伤罢了,很快就能好。” 风瑾读书不多,可到底也不是个傻子,焉能看不出来李嬅要是伤得不重,怎么会趴着,不过,他不想李嬅伤心,摆出一副相信李嬅吉人自有天相的模样。 风瑾笑了,李嬅才对他说:“上回要你勾搭马晋同,你演得不错,再为本宫演一场吧。” “殿下,您要我演什么?”风瑾想起他在街上缠着马晋同耍无赖的事,心有戚戚焉。 “今日是什么日子”李嬅问。 “今日是八月二十九。”风瑾答道。 “看来,要到九月了。”李嬅叹了叹,对风瑾说:“以防你听不清,离本宫近些。”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4章 长公主快死了
第314章 长公主快死了 歇息一夜,李嬅的脸色越发不好了,天将将蒙蒙亮,甘棠就急着要去请冷云卿,李嬅拦阻:“回来。” 李嬅趴在小榻上,甘棠蹲在枕边摸李嬅的额头,“殿下,您瞧您,额头滚烫,不请郎中不成。” 见甘棠又淌眼抹泪的,李嬅往前挪,牵过甘棠的手,“不过就是伤口发炎,有什么了不得的。” “手都是烫的,还没事呢,帕子也敷了,不济事。” 甘棠用衣袖擦擦眼泪,又要去请郎中,李嬅握着甘棠的手不松开,“齐峰呢?” “齐统领方才还要进来回话呢。”甘棠顿了顿,劝道:“殿下,审刺客的事,齐统领自己有分寸,你自己还伤得这样,好好将养才是,少操心了。” 李嬅憔悴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憔悴的笑,“你去找些冰块来,半个时辰后,替我梳妆,叫齐峰进来。” 李嬅背上有伤,还不知顾惜身子要起来,甘棠本是不乐意的,可是李嬅的眼神又是那样坚毅,甘棠想了想,说:“殿下,说好了,到晌午,要是还发热,婢子去请冷先生,你不许拦着。” 李嬅看着甘棠,那眼神似乎是说多大的事,何必惊动冷云卿,甘棠于是撒娇一般地说:“我的好殿下,你不顾念自己,也顾念顾念婢子们吧,照顾不好长公主,满府的丫鬟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罢了罢了,听你的。”甘棠如此说,李嬅知道甘棠是担心自己,便松开甘棠的手,朝甘棠眨眼。 甘棠取来冰块给李嬅冰敷,敷上小半个时辰,总算是有了些散热的效用,于是,李嬅起身梳妆,且吩咐如儿去寻齐峰。 齐峰走进书房之时,李嬅衣着整齐地坐在书案后,除了依偎着甘棠,以及气色欠佳外,李嬅看起来与平日并无多大区别,依旧是那位骨子里自带一股傲气、端庄美丽的定华长公主。 “昨夜的刺客,审的如何了?”齐峰行礼,李嬅问。 “回禀殿下,昨夜的刺客一共十五人,好几个身上搜出令牌,都是,” 齐峰说着说着便有些为难,李嬅问:“出自宫中,是也不是?” 齐峰抬头看李嬅,见李嬅的病容上有着自信悠然的笑意,他心里不由得敬佩。 依据如儿、芬儿两个小丫鬟以及甘棠的反应来看,长公主伤得不轻,只是,事发前,她有意留下疏漏,让刺客们顺利进府,事发后,她又并不为自己受伤而丧气,这等气魄,实乃他所不及。 “是,皆出自宫中。属下谨遵殿下之命,留下一个活口,他什么都招了。” 齐峰想,长公主早就知道宫里会派刺客刺杀她,刺客又招认自己听命于帝王,留不留着这唯一的活口,已无意义,“殿下,属下把剩下这个也杀了,尸体一并打扫了吧。” “不必杀,叫他从哪来,回哪去。”李嬅说。 齐峰不解,“属下愚钝,请殿下明示。” “他若有家人,只怕也在老匹夫手中,倒不如,直接折磨他自己。”李嬅不再依靠在甘棠身上,稍稍坐正,取出戴在手腕上的一只手钏。 这只手钏,甘棠最认得不过,长公主出嫁后不久的一个夜晚,甘棠与浅黛双双中毒,当时被长公主下在酒杯中的无色无味的毒,正是从这手钏里来的。 清宁老公主出事后,长公主不再想用毒药折磨她们了,拿出的两粒能完全解毒的毒药,也是从这只手钏里来的。 “把这个喂给那个人,此后,你要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李嬅用指甲盖打开手钏上的银珠,将其中的一粒药丸倒在手帕上,而后示意甘棠把手帕送过去给齐峰。 “殿下要那人听话,那人,该如何效命?”齐峰望着甘棠送来的手帕,一知半解。 “你告知他,今后每个月都会疼,他若要了断性命,即刻撞柱便是,若要活着,回去禀报陛下,本宫受了重伤,怕是快要死了。” 闻言,甘棠惊恐地快步往回走。 “你再提醒他禀报陛下,他偷偷潜入芳芷阁,曾看见本宫正变戏法,正与人说话。” 李嬅说完几句便停下来,招手让甘棠附耳过来,甘棠听清楚李嬅的耳语,愈加惊恐。 甘棠起身再次走向齐峰,悄悄转达方才听来的言语,作为聆听者,齐峰亦是脸色大变。 “殿下,那些话,老匹夫会信吗?老匹夫若信了,岂不更使老匹夫警惕,到时刺客岂不是更多?”齐峰离开后,甘棠一面搀扶李嬅回小榻处歇息,一面问。 “怎么,你怕死?”李嬅反问。 “殿下,婢子自己死,婢子是不怕的,你不救婢子,专心御敌,婢子也不怕,婢子怕你再遇危险呀。”甘棠心急。 李嬅笑说:“不管老匹夫信不信那刺客嘴里的故事,都能消停几日。” “又流血了,婢子就不该答应你扶你起身,要见齐峰,隔着屏风也能见。” 甘棠为李嬅脱外衫时,一低头,又看见李嬅肩上透出红色,忙着又要解开李嬅的里衣看。 “你怕血,就替我擦一擦吧。姑奶奶,我认错还不成,自此刻起,我听你的,卧床修养。”李嬅自己解开衣带,趴在小榻上,“我若躺在此处见齐峰,齐峰怎么想,想我快不成了?这是稳定军心。” 甘棠恍然大悟,认同地点点头,不过很快又嘟囔起来:“殿下,就这一回啊,下不为例,少说也等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你再下地走动。” “是,甘棠姐姐教诲,岂敢不听,午膳晚膳啊,请甘棠姐姐费心为我端来,我也懒怠几日。”甘棠为李嬅清理伤口溢出的血,李嬅说。 李嬅总不忘说笑,甘棠皱皱鼻尖,做个鬼脸,“兰兰妹妹多听我这姐姐几句劝呀,不知多省心呢。” “听你的,你看我听不听你的。” 甘棠才处理完伤口,李嬅反手就去甘棠腰间挠痒痒,甘棠笑得站起来,“再闹,我就找根羽毛,挠你脚心,挠得你求饶。” 李嬅与甘棠说笑,为的是安抚甘棠,减轻甘棠的自责,见李嬅午膳吃了两碗饭,精神头也好了些,甘棠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不想,到了傍晚,李嬅又发热了,烧得昏迷不醒,吓坏众人,甘棠让如儿芬儿照看李嬅,她亲自赶去冷氏医馆。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5章 不堪为儿臣良配
第315章 不堪为儿臣良配 李元越发畏惧面见他的父皇,这种畏惧,是儿子对父亲的畏惧,也是臣子对君王的畏惧,更是一个祈求安稳度日之人对皇权的畏惧。 不过,李元身上担着寻找传国玉玺之责,再如何不情愿,每回去定华长公主府探查,至多拖延到第二日,他必须在御前回话。 “那丫头还是不肯说实话?”甘露殿内,李元上前行礼,李嵩正专心翻看小太监呈上的奏折。 帝王面无表情,整座甘露殿压得人喘不过气,李元微不可察地调整呼吸,拱手答话:“父皇,儿臣已着人细致搜寻,大概很快便有收获。” “大概?大概还要多少时日,朕的好皇儿才能给朕把东西找来?” 听得“啪”地一声,帝王合起了手上的那本奏折,李元的腰弯得更虔诚,双眉无比严肃地皱着。 “没了玉玺,那丫头如何苟活,你日日去问,再问上个七八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李元没等来帝王的训斥,帝王打开了另一本奏折。 “父皇,皇妹说,平安参加过司徒家四姑娘的婚宴,她能忆起新线索。”帝王根本不看李元,李元静默片刻,开口回话。 “司徒家?” 帝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还是不看李元,他提笔在奏折上批了几个字,将之合起,又打开另一本,“孩童都未必信的话,皇儿信?” 李元提一口气,答道:“父皇,儿臣以为,能多些线索,总比没有的好。” “你一而再再而三替那丫头说话,你们兄妹间,感情甚笃啊。” “父皇明鉴,儿臣与李嬅来往,只为替父皇寻找宝物。”帝王平静却失之慈祥的话音令李元汗颜。 “朕不容张家姑娘,你恨朕?” “父皇圣明,儿臣不敢。”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自己坦白他派人追杀张芷瑶,李元多想恳请帝王放那无辜的姑娘一条生路,然而他不能说那些话。 “不敢就对了。” 帝王放下毛笔,龙睛内透出的目光终于落在李元身上,“元儿,父皇向来看重你,父皇不愿你学那逆子,陈尸蛮荒之地。你老大不小,你母妃日夜操心你的婚事,父皇也有意为你寻个家世清白的美人。祸害之流,父皇替你除了,是为着你好。” 逆子? 李鹏? 二皇兄死了? 一个李元事先并不知晓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李元震恐。 他们终归是同父异母的弟兄呀,不日前,他刚刚认同了二皇兄留给他的忠告,在他所不知道的时辰,二皇兄竟就如此猝不及防地死在异乡! “父皇,儿臣与张芷瑶,不过是露水情缘,儿臣早就将她抛之脑后,此生永不复相见,儿臣绝不会受她蛊惑。” 此刻但凡说出一句怀念兄弟情谊之语,必要闯出大祸,因此李元不敢提及李鹏,但是,若能保住芷瑶,无论说出多么违心的言辞,李元都不在乎。 “你当真不再眷恋张家姑娘了?”李嵩满不相信地扫一眼李元,摆个手势命白公公上前研墨。 “父皇,张芷瑶小性矫情,不堪为儿臣良配,儿臣曾与她有过些许情缘,实是荒唐。”李元拱手回话,明处镇定如常,细微处,一手紧紧掐着另一手的手背。 “这方是朕的好皇儿,皇儿坦白心迹,将来姑娘死了,父皇无需担忧咱们父子间生了嫌隙。” 帝王朗声发笑,李元面上勉强赔笑,心内后悔不迭。 他越是保证自己不在乎张芷瑶,父皇越是怀疑他,他到底怎么说,才能打消父皇的杀心啊。 他身边少了几个侍卫,父皇一定知道了,他也不是完全调动不得兵将,由他临时统领寻找传国玉玺的,不正是羽林卫,可他一旦动用那些人 ,父皇同样不可能毫无察觉。 父皇铁了心要杀了瑶儿一家,他越要救人,就越难救人,上苍呐,他该怎么办呐。 “陛下”李元正兀自愁苦,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那太监行过礼,径直走到御案旁低声禀报。 小太监回禀完,李嵩的神色很是难看,片刻后,李嵩说:“叫他进来。” “父皇,儿臣告退” “留下,你也何妨听听。” 李元知趣告退,李嵩不许,李元便站到边上。 进来回话的小太监出去传唤,不多时,一个负伤在身的男子一瘸一拐走进甘露殿。李元回想一番,这男子本是御龙卫中的一员。 “陛下,弟兄们都死了,只剩下卑职一人侥幸逃生。”分别朝帝王与五皇子行过礼,负伤男子垂头丧脑地说。 负伤男子全无精气神,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李元不禁狐疑。 侥幸逃生?父皇派御龙卫去做什么? “你们十五个壮汉,奈何不得一个小小女子?” “陛下,是卑职们无能,长公主武功高强,我等实不是她的对手。长公主府的护卫统领也是个高手,他手下的护卫也都不好对付,卑职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废物!已承认无能,何故诸多借口!” 帝王的手掌击打在桌面上,负伤男子立即以头抢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昨夜,卑职们兵分两路,一路拖住侍卫,一路伏击长公主,卑职们利用长公主保护侍女之机,重伤长公主,长公主性命垂危。” 只听帝王说十五壮汉奈何不得小小女子,李元心里便有了些猜想,再听负伤男子解释,李元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昨日,他才去过定华长公主府,还与李嬅下了一盘棋,不过一个晚上,父皇的御龙卫死了十四个,李嬅也因保护侍女性命垂危? “李嬅要死了?”龙目中有了兴奋的光彩,“如此说,朕的功臣们没白死。” 李嬅平安无事,这帮御龙卫就是废物,李嬅要死了,牺牲的御龙卫们转眼就成了功臣?李嬅连麟德殿宴席的围杀都躲过去了,十几个人就能取她性命? 她自己都保不住自己,她提出的保护张家的交易,要重新考量。 李元与李嵩父子二人着急地等待着确切答案,负伤的男子支支吾吾半晌,才说:“为了回宫向陛下复命,卑职在公主府隐蔽处躲了一夜,侥幸留得性命。昨夜,卑职听见长公主府乱成一团,像是长公主失血过多。今日上午,长公主府上下也还乱着呢,小丫鬟们哭哭啼啼,侍卫们也议论长公主能不能撑到什么婚宴,卑职是趁乱跑回来的。” “父皇,东西还未找到,是否要派太医?”李元拱手一拜,请示帝王。 “陛下,长公主府有新消息。” 在门外值守的小太监先进来附耳与白公公说话,白公公听完立即出言请示帝王。 “什么消息?”李嵩问。 “探子打探到,长公主府请了个民间郎中,是令狐穆德的关门弟子。” “长公主府没有姨娘,驸马也无事,这回是长公主身边的甘棠去请的,不同于往常。”为免帝王斥责自己误传情报,白公公又补了两句。 “皇儿,瞧见没有?你的皇妹只信任民间郎中,她还派了两个护卫保护那姓冷的郎中,她可不稀罕咱们的太医。”李嵩对李元说。 “是儿臣多言。”李元退回边上站着。 “冷氏医馆的冷郎中,号称民间神医”李嵩接着问先前进来的负伤男子:“他若将李嬅救活了,你该当何罪?” 帝王的言外之意,是杀手们为何不一刀毙命,竟敢只是让李嬅重伤,这话连李元听了尚且不安,遑论正被帝王问话之人。 李元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他听见那人说:“陛下,还有一事,卑职不知当说不当说。” “朕跟前,有话便说。” 李元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继而看向跪地不起的男子,李元又听见那男子颤颤巍巍说话。 “陛下,卑职等潜入芳芷阁,长公主卧房黑灯瞎火的,卑职等误以为长公主已然入睡。不想,开门进去,长公主正坐在铜镜前说话。长公主的婢女是听见打斗声才进长公主卧房的,当时长公主正与铜镜里的人说话。铜镜里,铜镜里有好些人,都是甲士,密密麻麻,还扛着军旗。” 李元以为这名负伤的御龙卫的言论简直匪夷所思,他还未及说话,白公公抢先一步,“皇宫圣地,胡言乱语!镜子里哪来的什么人 。” “陛下,卑职不敢胡言乱语,卑职真的看见了,与卑职同去的弟兄也都看见了。铜镜里的人,不是活人,是鬼,像阴兵。”跪在地上的男子连连磕头,边磕头边解释。 “阴兵?”帝王勃然大怒,拍着御案起身,“世间何来阴兵!你听见死丫头对镜子说什么?” 负伤男子磕头如捣蒜,“陛下,卑职就听见一句,卑职就听见一句,长公主问那些阴兵,诸位可愿一洗尘世冤屈!长公主反应快,察觉屋里进了人,她一甩袖子,铜镜里的人就不见了。”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6章 朋友,知己
第316章 朋友,知己 李嬅自傍晚便昏迷得不省人事,甘棠急得赶去冷氏医馆请冷云卿,在冷云卿与众人的照顾之下,翌日午后,李嬅的烧退了下去,渐渐恢复意识。 “殿下怎么还没醒过来呀?” “甘棠姐姐,你别急,冷先生的医术那么好,殿下能醒过来的。” “是呀,甘棠姐姐,你衣不解带守着殿下,也不吃东西,别把自己熬垮了。” “都是殿下乌鸦嘴,乱说些没根没据的话,我当时就应当拦着殿下。” 李嬅的意识从沉睡中苏醒了,听觉也重新归来了,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身边有几个姑娘正在说话,这些姑娘们的声音,她似乎是常常能听见的。 “甘棠姐姐,殿下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真的?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有个姑娘惊讶地大叫起来,紧接着,另一个姑娘坐在李嬅的身边,李嬅的手被谁握住,李嬅的身体被谁摇动。 “殿下,殿下,你快些有反应呀。殿下,殿下,你快些醒过来。” 李嬅在甘棠的一声声呼唤中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从模糊无色,渐渐变得能看见色彩、能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身边有什么人,以及,看清人们脸上都有着怎样的表情。 “小哭包。” 李嬅抬起右手朝着甘棠的脸而去,甘棠捧住李嬅的手,甘棠自己把脸贴在李嬅的手心里,“殿下,你还认不认得婢子?婢子是甘棠,你终于醒来,吓死婢子了。” “这可怎生是好,我烧糊涂了,不认得你喽。”李嬅本想为甘棠拭泪,甘棠开口便问李嬅还记不记得她,李嬅收回手。 “殿下,你又逗婢子玩。”甘棠转哭为笑,又要牵住李嬅的手,李嬅故意躲开。 甘棠与李嬅相视而笑,如儿与芬儿也深受感动,二人眼里盈满喜悦的眼泪。 如儿默默看着不说话,芬儿双手合十朝窗外的晴空拜了拜,“感谢菩萨,感谢菩萨保佑殿下逢凶化吉。” “殿下,你可还有何处不适?”甘棠哭一阵,笑一阵,眼泪可算是止住了,她掏出手帕擦擦脸,柔声问李嬅。 “我是如何昏迷的?”书房内只有甘棠、如儿、芬儿在,李嬅的目光平缓从三人身上略过。 “殿下,您又发热了,多亏了有冷先生在,冷先生亲自去厨房为您煎药呢。甘棠姐姐为您换了一晚上的帕子,眼睛都哭肿了。”芬儿说完,甘棠尴尬地别过脸去。 “可不是,你这眼睛,被蜜蜂蛰过吧。”李嬅脑袋一偏,故意打趣甘棠。 “殿下!哪有你这样的。” 甘棠转回脸来,自个也觉得自个儿好笑,又气又害臊,五官挤弄得颇有意思。 “好了,我醒了,不准再哭。”李嬅心疼地牵着甘棠的手,“我隐隐约约听见芬儿说你不吃饭,闹绝食可不成。” “你们呢,可有好好吃饭,可有跟着甘棠胡闹?”李嬅又问一旁的如儿与芬儿。 “殿下,夜里甘棠姐姐让婢子们去歇息,她自己一直守着,今日,甘棠姐姐让婢子们先吃饭,说吃了饭来换她。婢子们吃过饭来换甘棠姐姐,她放心不下殿下,一口东西也不吃。”芬儿答道。 芬儿‘揭发’甘棠,甘棠以为李嬅要嗔怪她,不知有多尴尬,李嬅却只是说:“帮我个小忙呗。” “什么小忙?”甘棠只当李嬅不计较她不吃饭的事,神色轻松了一半。 “冷云卿昨夜留宿在咱们府里?”李嬅问。 “可不是。”甘棠说:“冷先生为人很好,没有他,婢子真是要慌死了。” “你们,没让他看我身上的伤吧?”李嬅问出这话时,神色并不自在,幸而甘棠的回答令她得以纾解。 “殿下,你向来在意男女授受不亲,婢子怎么会让冷先生看你的身子呢。你伤口长什么样,又是如何缝起来的,婢子都一五一十说给冷先生听,冷先生说婢子的步骤没错呢。冷先生给了婢子些金疮药、治跌打损伤的药,给了婢子两瓶外敷的消炎止血的药,还教婢子上药的手法呢。” 甘棠停顿片刻,欣慰微笑,“冷先生真是个十分儒雅、十分有耐心的人,浅黛做冷先生的女弟子,当真是个好归宿,将来学有所成,也不枉殿下” “殿下,婢子知错,婢子不说了。”忽然意识到李嬅不想听见某人的名字,甘棠赶忙改口。 “罢了。”李嬅轻叹一声,对甘棠说:“我要你帮的小忙,便是去请冷先生来替我诊脉,冷先生到门口,自有如儿芬儿在,你不必进来,你去吃饭、睡觉,三个时辰内,不准回来。 “唯。”甘棠欠身一礼,嘱咐如儿、芬儿好好照顾长公主,而后退出书房。 “殿下,冷先生来了。” “参见殿下。” 芬儿引着冷云卿绕过屏风时,李嬅已经穿好衣裳,由如儿扶着,垫着软枕坐在小榻上。 “云卿,多谢你,又救我一命。”芬儿搬来竹凳,冷云卿坐在小榻旁,李嬅含笑道谢。 “行医救人,是我的本分,何况小病小痛,如何能打倒殿下。” 冷云空打开药箱,李嬅苦笑,对如儿与芬儿说:“冷先生静静替我诊脉,你们先退下吧。” “唯”两个小丫鬟一齐行礼,先后走到书房外听差。 “脉象如何?”冷云卿隔帕听脉时,李嬅安静地待着,冷云卿示意可以移开手腕了,李嬅才淡淡开口。 “我劝殿下少劳心劳神,终是白劝了。” 这句话,只看字面意思,是医者为病人不配合而头疼,然而冷云卿面带温润笑意将其说出来,语义就发生了变化。 他希望她能无忧无虑,且理解她的诸般无奈,他见不得她受到伤害,且欣赏她的坚毅,他不知能帮上她多少,但他希望她心想事成,而她,一个除却装疯卖傻,从来不想别人看见自身的脆弱一面的女子,不自觉愿意与他分享心事。 她与他,不知从何时开始,成了朋友,成了知己。 他与她,身份千差万别,距离看似遥远,却又越来越近,不知从何时开始,关心她是否安好,自然而然成了他的日常,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抚琴给她听、陪她说说话、她就会觉得安心。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7章 曼陀罗
第317章 曼陀罗 “云卿,你医馆中可有曼陀罗?”李嬅背后已倚了一个靠枕,冷云卿替她把完脉,她又抱起里侧的团花纹抱枕。 “殿下,你怎说起曼陀罗?”听见李嬅这般问,冷云卿合起药箱,正襟危坐。 李嬅双手环抱枕头,悠然道:“你说浅黛若要拜你为师,须得背出几味药材,我便将书房中唯一的一本药书送出去了。找书时我随意翻了几页,恰好看见有种花叫曼陀罗,有解痉镇痛之效。” “曼陀罗的确有殿下说的这两样效用,此物含毒,上能制成麻沸散,下能制成蒙汗药。”冷云卿正色解释,李嬅脑海中大致勾勒出了平日一丝不苟教导徒儿的冷先生。 “先生可莫要笑话我才是,医书药书,我一向是不爱看的,是个门外汉。” 李嬅停顿片刻,笑问:“我不用这花害人,我只是好奇这花是何模样,先生有,可否赠我两朵。” “殿下,你是不是很痛?”冷云卿知道李嬅提起曼陀罗是逗他,可他笑不出来,眼睑微垂。 她用的所有药材、药粉,都是从他的医馆来的,他清楚她身边有哪些药,也清楚她身边缺哪些药,昨夜甘棠为她缝伤口时,她是生生挨过去的。 “这会儿子是不疼了,我想着,过几日,我得出门一趟,有些镇痛的药,我也好少几分狼狈。”李嬅说。 “出门?殿下身上有伤,不宜出门。”冷云卿在心里算了一遍日子,说:“怡然小姐的婚宴是九月初十,殿下要看着怡然小姐出嫁,我不拦着,满打满算也就是十日,这十日,殿下静养才是。” “云卿,我放走了一个杀手。”李嬅苦涩一笑。 “到底有多少杀手,那些杀手听命于何人?” 甘棠、齐峰急匆匆去冷氏医馆时,甘棠只是简单说明李嬅为保护她而受了重伤,冷云卿也顾不上问细节,赶忙背着药箱出发。进了长公主府,得知李嬅昏迷不省人事,冷云卿又满心扑在为李嬅退烧、唤醒李嬅之事上,更顾不上其他,现在李嬅自己说起来,冷云卿赶紧问。 “哪是什么杀手,是我那好皇叔的亲兵。”李嬅说。 “这,” 冷云卿惊得不知如何安慰李嬅才好,李嬅说:“这伙刺客是我故意让齐峰放进来的,我留下一个活口,让他回宫替我讲个故事。” 李嬅大致把她如何逼迫唯一活下来的刺客进宫编造公主与阴兵的故事讲给冷云卿听,而后说:“阴兵之事,我还得再做文章,所以,婚宴前,我必须再出门一趟。” 静静听完李嬅需要镇痛药物的因由,冷云卿忍住怜悯的冲动,用温和的笑容回应李嬅:“我医馆中是有这种药物,服用后,两个时辰内,殿下行动自如。” “如此,谢过先生。”李嬅环抱团花纹抱枕,点头为礼。 花纹由丝线绣成,指腹拂过花纹,有区别于单纯布料的凸起之感,李嬅的手指停在某一朵花枝上,“那人进宫后,注定活不成了,皇叔不会放过他的。你会不会觉得,我恶毒?” “殿下,他们受命于人,手上不知有多少杀孽。此次他们本就为杀你而来,临死前能为你做成一事,也是为个人积德。” 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李嬅不会有多大触动,可这话由常年行医治病的冷云卿说出来,李嬅体内那颗寒凉的心,似乎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抚慰了一下。 …… 九月初四日,下朝后,晟帝李嵩得到一个消息——马平海坦白了李嬅用孩子威胁他的事。 自打马平海被李嬅的面首带进定华长公主府那日起,李嵩便派人守在马平海家附近,监视马平海的一举一动。 李嵩一早就怀疑马平海之子丢失得蹊跷、找回来得也蹊跷,却又一直查不出确切的证据,就只是让人留意着,好在,派出去的人留意了马府个把月,总算留意出些好消息:李嬅做了个梦,梦见她母妃仍在人世,被藏起来了。李嬅威胁马平海,要马平海带着她母妃的下落去见她,否则就杀了马平海的儿子。 甘露殿内,探子禀报李嵩时,李元恰好在场,李嵩问李元:“明日亥时,李嬅要马平海带着嘉贵妃的消息,去云崖村交换孩儿,你怎么看?” “亥时,夜阑人寐,堂堂长公主竟要带着一个幼童出门,匪夷所思,是否时辰有误?”李元说。 “陛下,五殿下,小人的爹娘夸赞小人自小就记性好,同僚也说小人记性好,小人用性命担保,绝没有记错。”探子下跪,急着自证清白。 “马平海受不住李嬅的威胁,主动找到你坦白,希望通过你寻求庇护,此事是真的?”李元再问探子。 “回五殿下的话,就是如此啊,小人不敢说谎。两日前,定华长公主的男宠抱着一个孩子去马大人家串门,小人还好奇那孩子究竟是不是长公主的亲子,昨日,马大人找到小人,对小人说,若宫中能保护他的安全,保护他平安接回自己的孩儿,他定当不畏生死,报答陛下大恩。马大人都交代了,定华长公主禁足期间,定华长公主曾用孩子威胁他去找当年被他拦截的信件,他害怕孩子出事,委曲求全。此番他想明白了,他的孩子还在定华长公主府,就是个无底洞。” 李元静默思忖,坐在御案后的李嵩说。 “你这皇妹呀,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她亲眼看见她母亲死了,如今又说什么梦见她母亲还活着。” 李嬅的,母亲? 不久前,李元才得知自己的母妃之所以成为父皇的女人,是因为生着一张有几分像李嬅的母亲的脸,此刻,李元小心翼翼抬头,正撞见他父皇眼里的异样。 晟帝一动不动坐在御案后,低头看着奏本,眼底有着李元从未见过的凄哀。 原来,都是真的。 “元儿,明日到了时辰,由你去保护马平海。你远远跟着,不必打草惊蛇。替朕好好看看,你那皇妹意欲何为。” 帝王不说话,大殿内的其他人也就都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了,良晌,寂静的甘露殿才又出现人声。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8章 遗迹
第318章 遗迹 李嵩继位后,便有大晟皇族不得随意离开京城的定则,而李嬅不仅是皇族,还是前任储君,她欲出城,绝非易事。 潜伏在马家附近的探子进宫复命后,晟帝立即下令全城戒严。 李嬅与马平海约定的时辰是亥时,但京城有宵禁时辰,思及此,九月初五午时四刻,李元打马前往北城门。 “那人可曾出城?” 北城门下,苏宥一手叉腰、一手持剑巡逻,披风飒飒飘扬,辨认出来人是五皇子,他抱拳朝骑在马上的皇子行礼:“殿下,末将等严查出入马车、行人,不曾发现。” “不曾发现?”李元抬头望天,午后的阳光灼热刺目,晒得人烦躁。 “你见过李嬅,她的相貌又那等与众不同,无需画像,也可。你们要挨个搜查,尤其是乘马车出城的,要挨个掀开车帘子看,不得遗漏。”李元翻身下马,走近苏宥。 “殿下,末将不敢马虎,凡是过路的,都要一一核查。”正巧有六七个要出城的老百姓在城门另一侧等候士兵盘查,苏宥指着排队的队列说。 “苏将军,任重道远啊,李嬅若出城,你可以放行,不过,遗漏不报,你担待不起。” 见李元双眉紧蹙,苏宥单膝跪地,“五殿下,末将不敢玩忽职守,一旦发现定华长公主殿下出城,立即上奏。” “你们可都清楚,该如何履职?” “谨遵圣上旨意,谨遵五皇子之命。” 苏宥跪地行礼,他身后的守城士兵跪倒一片,李元训话,众士兵齐声参拜。连同正盘查行人过所的两名士兵也原地跪下,惊得排队的行人也先后抱着各自的包袱跪下。 往常,城门处搜查罪犯,都有画像作参考,今日士兵们手里没有画像,老百姓们既不知道朝廷究竟是搜查什么人物,也听不见华服青年与城门将领的对话,又看见所有士兵朝着华服青年所在的方向请罪,就由不得不害怕了。 “官差老爷,小人就是出城走个亲戚,小人不是罪犯呀。” “是呀,各位官老爷,我老汉清清白白做人,不敢杀人放火。” 排队的百姓们也一个接一个跪下,有两个生怕被士兵误抓,伏地自辩。 “安分守己者,不会进大牢。”跟班牵着马匹走上前,李元翻身上马,“苏将军,告辞。” “将军,朝廷为何要搜查定华长公主?她出城做甚?”五皇子打马走远,苏宥抬手抹去额角冷汗,缓缓起身,先他一步起身的副将凑到他身边。 “不知啊。上头有吩咐,咱们照做就是。”苏宥摇摇头,吩咐副将搀扶被吓得腿软的老汉起身,兀自沿着石阶走上城楼。 站在高处,隐约还能看见五皇子在马上的背影,看着马蹄下扬起的尘土,苏宥不禁疑惑。 五皇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说起定华长公主,他跟随定华长公主去前太傅坟前上香来着,一转眼,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定华长公主要出城? 她消息走漏得彻底,她尚未出城,陛下便守株待兔?连五皇子也奉命拦阻她出城?五皇子出城,与定华长公主可有关联? 近年来,五皇子从没离开过晟京城,他走那条路,约莫会经过一处地方,是,云崖村。 “令慈是在云崖村被屠村后病倒的吧。住在云崖村的一位老夫人是令慈的亲阿姊,得知噩耗后,令慈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若非暴君无道,无辜的云崖村怎会有此一难。暴君当政,这般惨祸,今后只怕还有不少,可叹可哀呐。” “殿下,您用计诈末将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本宫不过是想与将军谈谈心,将军是心怀大义之人,更是个聪明人。” “殿下,事到如今,您仍有雄心吗?” “将军以为,本宫是否该有?” 李元与其随从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山道上,苏宥暗自叹息,他回想起了他误以为自己中毒,初次去定华长公主府时的情形。 “此处,就是云崖村?” 赶到云崖村村口,骏马停蹄,主仆二人先后下马。 眼前的一片萧索,不能叫做村落了,至多算是遗迹。 与枯黄野草一同存在的,是断井颓垣,这地方有着最明显的曾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也有着最凄凉的曾被大火焚烧、被严重破坏过的痕迹。 “殿下,这里,好像就是云崖村。”主仆二人把两匹马拴在早已死去,且仍未倒下的老树上,双双跨过写有“云崖村”三字的半人高的石头。 “她为何,选在此处?” “殿下,兴许,啊!” “怎么了?”冯全好端端大叫,李元拽住冯全的胳膊,警觉观察四周或是倒塌大半、或是柱子、墙壁上还残存发黑血迹的屋舍。 “殿,殿,殿下,有,有骨头,死人的骨头。”冯全慌里慌张指着自己脚下的东西,说话声尖细颤抖。 李元顺着冯全指的方向看,很快便发现了使冯全恐慌的头骨,他把冯全拽到自己身后,双手交叠,朝圣一般地朝那头骨拜了拜。 “殿下,怎么会只有一个头呢,头怎么不与身子在一处?”主仆继续往遗迹更深处走,冯全东张西望,脚步无章,还没从恐慌中缓过神来。 “还活着,就被人砍了脑袋。”走到一口井边,李元顿足,冯全左看右看,一不留神便撞在李元后背上。 “死,死,死人”看见一具完整的人体骨骼趴在井口,冯全顾不得尊卑,拽着李元的衣袖,闭着眼睛躲在李元背后,殿,殿,殿下,凉,凉飕飕的,是阴风呀,咱们,咱们快走吧。 李元朝枯井拜了拜,继续往前走,“早知不带你来了。” “殿,殿下,你,你不怕吗?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像是死人哭啊。”冯全拉着李元的衣袖,跟着李元往前走,一步一回头,唯恐有什么东西跟在后头。 “我,哪来的什么死人哭 ,你听错了。” 越往前走,看见的尸骨也就越来越多,李元无法再自欺欺人,说自己半点不怕。 李嬅为了威胁马平海,也许会在云崖村提前做准备,他想着先来瞧一瞧。 谁知,他还没看见李嬅,就先撞见这一幕幕。 云崖村是妖村,因而,无人敢靠近,无人敢给这些死人收敛尸身么? 死在何处,就要永远停留在何处么?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9章 婴儿郊游
第319章 婴儿郊游 出城前,李元特意问询北城门守将,北城门守将带领众将士回禀并不曾发现长公主出城的踪迹,视察完云崖村返回京城的路上,李元与一辆青布马车碰了个正着。 青布马车简朴,远比不上皇族车驾,可赶车的车夫却是定华长公主府的齐峰,故,京城外的某段官道上,李元拦住青布马车的去路。 “可是定华长公主出行?”胯下骏马横在官道中央,李元侧目盯住青布马车前的竹帘。 “见过五殿下,小人是风瑾。”齐峰一扯门前的绳子,竹帘便卷了上去,马车内哪里有什么定华长公主,只有一名年轻男子,以及一个怀抱婴儿的中年妇人。 “风瑾?”李元仔细瞧了瞧,马车内的空间并不大,不像能藏人。 “回五皇子的话,这位便是风郎君,我家殿下说小公子整日闷在屋里不好,小人今日护送风郎君带小公子出门郊游,听听风,看看树,看看水。” 李元一直都知道李嬅有个面首,可他并不认得那面首的名字,亦没有见过那面首,听齐峰解释,他才又认真打量起坐在马车内的人。 个子看着不算矮,骨架倒是小,细腰窄肩,弱不禁风,全然就是个小白脸,怪不得做了李嬅的面首。 听闻李嬅昔日的未婚夫是将门之子,那男子生在将门,又上过战场,理当骁勇健壮,就是现如今的驸马江振,也是孔武有力之人。这风瑾,有异于前二者。 风瑾身旁的妇人也是生面孔,她怀中熟睡的婴儿是谁?莫非就是马平海的儿子? “长公主为何不一同出门散散心?”李元问。 “五殿下有所不知,我家殿下偶然抱恙,正在府中休养呢。”齐峰跳下马车,抱拳一礼。 “偶然抱恙?”李元的唇角僵硬地扯了扯。 “不知五皇子从何处来,前面可有风景上佳之地?我等正要寻一处地方抱小公子欣赏。”齐峰笑问。 “五殿下不像长公主无所事事” “冯全!” 不是定华长公主多事,根本用不着去云崖村那种鬼地方,冯全说话满嘴怨气,李元回头瞅冯全一眼,厉声喝止。 “那边有几棵野木芙蓉,开得不错,抱着小娃娃去闻闻花香,甚好。”李元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朝身后的山谷方向指了指。 “多谢五皇子告知。” 站在马车前的齐峰有礼道谢,坐在马车内的风瑾与蔡嫂点头致意,李元拽紧缰绳,“告辞。” 李元主仆二人与青布马车分别朝两个方向走,不久便隔开了距离,冯全满嘴怨气:“长公主心机深沉,不知又动什么歪心思,别又连累咱们。” “你还好意思说,你人云亦云,在母妃跟前不知轻重时,怎么不知她心机深沉?”本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李元放慢速度,冯全很快跟上。 “殿下,长公主是自己单独出城,还是不出城了?她叫个面首抱着婴儿出来,算哪回事?”冯全计上心头,“殿下,只有一个侍卫,胜算大,咱们把孩子抢了还给马大人,省不少事。” “李嬅的侍卫不是好对付的,齐峰还是侍卫统领、长公主府典军,你有把握打得过他?”李元顺手拍冯全的后脑勺。 “端阳宴上咱们都见过李嬅的武功,虽不曾交手,我已知我不如她。自李嬅清醒,连月来,父皇派去公主府的细作接二连三都死了,公主府的侍女、府丁换了多少回,连两个管家都被扫地出门,何其精明,有个刺客藏了整整一夜,还有机会溜回宫报信,李嬅毫无察觉,你信?” “殿下,您是说,那人是长公主故意放跑的?” 冯全正惊讶,李元夹紧马腹飞驰而去,冯全只好跟在后头追,“殿下,殿下!您等等我!您等等我!” 回到北城门,李元再问苏宥可曾发现定华长公主出城,以此试探苏宥是否有异心,苏宥答得坦然。 苏宥给出的回答与李元看见的一致,李元又敲打苏宥几句,而后径直去往马平海的私宅。 皇子亲自登门关怀,马平海先是喜出望外,紧接着便是连声诉苦,向李元诉说他的思子之情、受长公主胁迫之苦,李元安慰马平海几句,再度问马平海:“马大人,你没记错时辰吧,我那皇妹,当真要你亥时去云崖村接孩子?” “殿下,微臣就阿宝这么一个儿子,怎敢记错时辰啊,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微臣,救救微臣的儿子吧。”马府厅堂中,马平海当即跪在李元跟前,一张老脸皱得比苦瓜还苦几分。 “嘉贵妃早就死了?你要本皇子如何救你?”李元搀扶马平海,马平海跪着不起。 马平海一脸不敢置信,“殿下,嘉贵妃当真死了?她死了?微臣的阿宝就要死了,微臣也活不下去了。” 李元为难地别过脸。 长得与母妃相像,不,母妃长得像她的那位嘉贵妃,那位前皇后,死了么? 应当死了吧,她用她的死,请求帝王答应不再伤害她的女儿。 帝王没有履行承诺。 “这几日,你可见过长公主?”片刻,李元问。 马平海还是跪着不起来,李元放弃搀扶。 “殿下,风郎君抱着阿宝来,微臣还以为长公主终于要把儿子还给微臣了,风郎君告诉微臣,长公主做了个梦,梦见她的母亲还在人世,风郎君告诉微臣,长公主说了,有能力拦截东宫信件的人,肯定也有本事探查宫城密辛,有本事找到失踪的娘娘。天可怜见,微臣没有那么大本事啊。” “李嬅亲眼看着嘉贵妃断气,她还不肯接受嘉贵妃仙逝?” 后半句话,李元只在心里自言自语:帝王一再将李嬅往死路上逼,李嬅觉得帝王不信守许给嘉贵妃的诺言,就代表嘉贵妃还活着? “殿下,殿下,请您救救微臣吧,请您救救微臣吧,求您看在昔日微臣助陛下登基,立下的那么点微薄的苦功,救救微臣吧。” 马平海朝李元磕头,“风郎君告诉微臣,定好的时辰,微臣不赴约,不交代长公主想要的消息,就要溺死微臣的孩子啊,殿下,求您救救微臣,救救微臣的儿子吧。”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0章 莫吃我,莫吃我 北城门守将依宫里的吩咐严密审查至傍晚,定华长公主李嬅竟是从未出现。 另外,孩童体弱,受不得凉,该当尽早归家,可是眼看就要入夜,定华长公主府的青布马车并未归来。 “时辰你可记准了?”与北城门守将交涉一番后,李元跨上马背。 “微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实不敢记错。”同样的问题,李元此前已经问过马平海两回了,第三回,马平海的回答依旧坚定:“五殿下,求您今夜务必救救微臣的儿子,只要阿宝平安长大成人,微臣给您当牛做马。” “上马吧,你走在最前头,本王在后远远跟着,救不救人的,且看你的真心。” 马平海的马就跟在李元的马后头,正由他的家仆牵着,只见他拱手朝李元拜了拜,骑上自己的马,先行穿过城门。 与白日不同,此行,李元身后跟着一队羽林卫,马平海打马走远,李元才扬鞭启程,马蹄踢踢踏踏扬起尘土,一片黑影踏着夜色浩浩荡荡出城。 马平海与李元一众人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那便是云崖村,而云崖村地处山崖之下,因此得名。 目的地一致,各自职责有所不同,离云崖村还有二里地,马平海继续向前,羽林卫大部分埋伏进小树林,等候李元的信号,小部分人跟随李元朝有别于马平海行进路线的小道靠近云崖村。 “殿下,长公主到底想干什么?她一个女子,大晚上跑这种鬼地方?” 一入夜,云崖村周围的萧瑟恐怖比白日重了不知多少倍,远远看见疑似房顶的东西,冯全双腿直打颤,一步似有千斤重。 “看看不就懂了。” “啊呀!”李元才说话,听得吱呀声响,冯全立即尖叫起来,李元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捂住冯全的嘴。 冯全慌里慌张说话,一个字音也发不清晰,他指指自己脚下。 “是树枝。”火光照亮冯全脚下的碎裂树枝,李元松开手掌。 “冯公公,你方才为何叫?” 冯全尖叫之时,六名士兵也不约而同拧紧眉梢,火把解开谜底,六名士兵们便纷纷嘲笑冯全。 “云崖村有,有死人呀,有骷髅呀。” 白日还有太阳,冯全就很畏惧云崖村这地方了,李元劝过冯全晚上不必跟着,冯全又觉得他身为五皇子最贴身的小太监,不管五皇子去哪都得跟着,这才又跟了来。 来的路上,冯全不知暗示过自己多少遍要勇敢些,一旦下马步行,恐惧还是占了上风。 李元耐着性子安抚了冯全几句,冯全询问能否拽着他的衣袖,他也答应了,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到云崖村后村口,一行人绕着云崖村外围走,冯全悄声问:“长公主会不会根本就没出城,她派她的面首出来,就等同于她自己。” “殿下,陛下派你来做什么?伏击长公主吗?”李元沉默,冯全更小声地问。 “不能杀李嬅。” 李元瞟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士兵,叮嘱他们脚步都放轻些,转过头来,说:“咱们瞧瞧她耍什么花招,她对父皇还有用处,还不能杀她。” “殿下,整个村都瞧过了,根本就没有人。马大人还在村口傻站着,长公主不会是整蛊他,大半夜骗他出城。”一行人绕着云崖村绕了一圈,看不见灯火,哪怕一盏,走到能看见村头那块写有“云崖村”字迹的石头处,冯全说。 “也许,李嬅知道咱们跟来了。”李元把手里的火把递给冯全,细细回想白日的勘察。 冯全不经意地回头一瞥,便瞥见士兵们的嫌弃眼神,他尴尬笑笑,拽着皇子衣裳的手始终舍不得拿开,“殿下,咱们接下来去哪?” “逃回来的那个御龙卫大有问题,父皇不留他性命自有道理。李嬅故意引咱们来,她一定想让咱们看些什么。”白日勘察过一遍,李元对云崖村附近的地形不陌生,关于稍后会发生的一切,他有了许多种猜想。 铜镜里的人,不是活人,是鬼,像阴兵。 不多时,李元想到了一个答案。 “殿下,你瞧,有人走过来了。”忽一时,冯全紧紧贴着李元,他的手指指着村口方向。 有两个人影正走近马平海,一人手中点着纸灯笼,一人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 马平海手里也提着一盏灯笼,他手里的灯笼与另一盏灯笼彼此靠近,照亮村口的一小片地方。 “是那个面首。”冯全辨认出来人,李元点点头。 李元一行人躲在石壁下的隐蔽处远远看着,两道人影走到马平海身边,其中一个似乎正与马平海说话,至于说些什么,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殿下,殿下,马大人跟着那两人走了!”马平海跟着风瑾转身离开云崖村,黑暗中,冯全凝望着李元。 “殿下,是否跟上去?” 一名士兵也询问李元,李元想了想,说:“他们走远些,悄悄跟上。” 为了隐蔽,用以照明的火把早已熄灭,李元从衣袖中取出火折子,一面吹气,一面盯着马平海逐渐走远的背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隔开一段距离,李元带着冯全与士兵们跟了上去,夜风将水流声送入耳中。 风瑾他们居然把马平海带到河边。 原来李嬅选的地方,不是云崖村,是云崖村西面。 河面上有一段木桥,马平海等人走上木桥去往河对边,为了防患于未然,李元则蹲在河边的芦苇丛旁,这就导致中间间隔出一条河的宽度。 李元原打算等马平海走远些再过河,然而,马平海等人走完木桥没走几步就停下来了,中间隔着一条河,河水哗啦哗啦奔流,除非吼叫,否则河这面的人很难听清河那面的人的话音。 “殿下,您瞧,那个穿着斗篷的人是谁?”马平海与风瑾相对而立,又说了许久的话,由于听不清,冯全急得直冒汗,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直到对岸突然多出一盏灯笼,冯全才打起精神。 “篮子里头是孩子,肯定是孩子!” 斗篷宽大,帽子几乎遮住整张人脸,加之隔得远,冯全完全看不清穿着斗篷的人是谁,好在,他有了新发现,因为风瑾身边的妇人只是把篮子递给马平海看了一眼,马平海旋即走到穿斗篷那人面前跪下。 “殿下!担心!” 河对岸传来一声巨大闷响,随之而来是河面被炸得老高,关键时刻,出于护主之心,冯全挡在李元身前,其余几个士兵也迅速围拢,为李元造出一面人墙。 伏惟黄泉,何哀何茫! 悼我甲士,骁勇强干,悼我甲士,忠魂其嘉! …… 被不知什么力量炸起的河面重归安定,只剩下自然流动之声,河对岸传来似悠远,似神秘的女子之声。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冯全回身一看对岸情形,吓得险些就要昏死过去,他顾不得腿软,忙着就要护着李元撤离,李元却将他按在地上坐着。 伏惟黄泉,何哀何茫! 念我甲士,骁勇强干,悼我甲士,忠魂其嘉! 伏惟黄泉,何幽何冥! 悼我黎元,躬耕自安,悼我黎元,枉尝熛怒! 玄酒以祭,血食为媒,魂兮魂兮…… “啊!莫吃我!莫吃我!” 放眼望去,河对岸是无边无际的阴暗绿光,数不尽的破败军旗杂乱飘扬,军旗下是一身身直立的破烂铠甲,铠甲内是狰狞呆滞的五官,河水漭漭,咒语唵唵,斗篷被阴风吹得宽阔膨胀,祭司忘情地进行古老祭祀仪式。 就在李元目不转睛地观察祭祀仪式时,就在冯全的裤裆全然湿透之时,马平海连声大叫,猛然扎进河里。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1章 心魔
第 321 章 心魔 马平海在水中挣扎,李元欲吩咐士兵救援,忽一时,河道内炸起数丈高水花,逼得李元等人不得不退开。 等到汹涌四溅的浪花落回水面,再朝对面望去,马平海坐在沙地中,离他不远的一名作侍卫装扮之人正撩起衣袍拧水,那人身上的衣物不似先前般轻盈。 “殿下,您没事吧?” “莫吃我,莫吃我,莫吃我!阿宝,阿宝,爹爹在,爹爹在!” 河水这一面,一行人重新寻了一片芦苇丛藏身,冯全忙着关切李元,河水那一面,风瑾不知与马平海说了些什么,马平海大喊大叫抢夺风瑾手里的篮子。 “卑职不信世上有阴兵,有人装神弄鬼。” “保护殿下!” 缺月如钩,河水这一面,一名胆子最大的士兵持剑绕出芦苇丛,他不过走了四五步,河水再度炸起数丈高,水汽凶猛寒凉,震得人心恓惶,震得人浑身打寒颤。 “殿下,阴兵不见了!” 滔天浪花一波接一波炸起,接连三波后,河面恢复如常,这时,经士兵提醒,李元忙用手帕擦干脸上的水珠,而后朝河对岸望去,手中帕子不慎挂在芦苇杆上。 河对岸,祭司以及疑似受祭司召唤而从地底冒出来的阴兵队伍消失不见,只余下风瑾、手提竹篮的妇人,还有一个学野狼嚎叫的马平海。 阴兵们出现时是如此地突如其来,阴兵们消失时也是如此地猝不及防,士兵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冯全亦被吓得呼吸不畅,李元取出挂在芦苇上的手帕收进怀里,神色凝重。 “殿下,公主府的人走了。” 李元一行人保持按兵不动,直等到河对岸只剩下马平海独自一个摸黑打水漂,冯全搀扶李元起身。 “莫吃我,我不好吃,莫吃我,我不好吃……” 李元主仆与士兵们走上石桥,马平海便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于是,八个男人停在河水中央。 “我不好吃,莫吃我,我不好吃……” 马平海没了动静,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不想他们没走几步,马平海又紧张兮兮叫唤起来,这回李元不再下令停步。 “马大人,你来换儿子,你儿子呢?” 八个男子走到石桥尽头,马平海拔腿就跑,士兵们迅速追赶,并将马平海押回李元跟前。 “儿子,儿子,我儿子在哪儿?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抓你儿子的是长公主,不是五殿下,说什么胡话?” 李元问马平海话,马平海反倒拽住李元的衣袍,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拉开马平海。 “马大人,你方才见到你的儿子了?你儿子可是在那篮子里?风郎君同你说了什么?” “儿子,儿子,我有儿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李元再问马平海话,马平海张牙舞爪朝李元扑去,李元很觉得莫名其妙,愤愤转身,“回城,让马大人冷静冷静。” 连夜返回晟京后,李元带着疯疯癫癫的马平海回到马宅,将马平海关进他自己的卧房,又命士兵在门外看守,遇此情状,马家上下俱惊,尤其是马夫人,她一遍遍询问自家夫君为何失智。 起初,李元并不搭理马夫人,马夫人哭哭啼啼,李元才说:“马大人受了惊吓,今夜好好休息。夫人一家老小安分守己,陛下必不会责难。” 马夫人心里还揣着许多疑问,然而“安分守己“这四字的分量太过沉重,她也就不好再多事了,任由皇子安排羽林卫将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夜色深沉,马夫人陪笑邀请李元在府中留宿,李元一口拒绝,防卫安排妥当,李元打马回宫,马夫人长长喘了一口气。 回宫的路上,李元内心思绪交杂。 瑶儿一家也不知走到何处了,连日赶路,不知瑶儿的身体是否吃得消。 李嬅是答应过保护瑶儿,李嬅派去的三名侍卫的确也是个顶个的高手,这些高手,李嬅都是从哪儿找来的? 一个自身难保的公主,那些人为何愿意听命于她?她承诺他们怎样的好处? 他足够有诚心,那三名高手能否全心全意为他所用呢? 不,李嬅派的三个人中,有一个他认得,叫齐正,那是陪李嬅在麟德殿外出生入死之人。李嬅的人,大概没那么容易策反。 李嬅折腾这一出阴兵,为的什么?李嬅当真有召唤阴兵的能耐,还是,她想用这个法子自保,使父皇不敢再动她? 假如李嬅的阴兵是唬人的,是不是代表着她自己也心虚,她其实没有多少可以调动的武士? 她曾要求替她从帝陵带几个人出去,从此事上看,她的力量的确是有限的,但是,假如她拥有的力量仅限于长公主府的那些护卫,长公主府内的探子是没了,长公主府外的探子却还在,众多护卫出城,父皇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即便阴兵是装神弄鬼,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办到的。 毋庸置疑,李嬅在宫外的确有不为人知的力量,她的手下们平日藏在哪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父皇当面对他说过瑶儿留不得,瑶儿活着一日,父皇就不会放过瑶儿,他在乎瑶儿,父皇就不会放过瑶儿,明面上他不能与父皇作对,他不能再出手,不能留下任何不符圣心的蛛丝马迹。 尽管如此,哪怕他与瑶儿果然无缘无分,不救瑶儿,他良心不安,不救瑶儿,他恨自己一辈子,他是如此盼着瑶儿平安,他是如此盼着瑶儿莫因他而受到伤害,可是,现如今他能指望的,难道只有李嬅了吗? 为了瑶儿,他应该继续与李嬅周旋吗? 除了与李嬅周旋,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护住瑶儿呀? “元儿,你可回来了。” 不知不觉,李元回到了皇子宫,他的母妃早已等在里面。 李元晚归,丽妃挂念不已,丽妃扶着李元上看下看,生怕李元受伤,李元含笑安慰,母子两说了许多体己话,丽妃这才对李元说:“母妃回清妍殿去了,我儿早些歇着。” “晦气,那女人折磨本宫半辈子也就罢了,如今她女儿也要同本宫的儿子作对。” 将丽妃送到门口,李元想到自己生命中仅有母妃这一位重要的人了,便依恋地站在屋檐下目送母妃离开,不经意间,他听见丽妃与卫姑姑的抱怨,他不自觉握紧双拳。 “母妃留步。” “我儿还有何话要告诉母妃?” 丽妃只当李元早就进去歇息了,并不知道李元听见她与卫姑姑的对话,见李元追来,她慈爱地牵过李元的手。 李元看卫姑姑一眼,卫姑姑知趣走远,月色晦暗,树影交错,母子四目相对,李元郑重其事说:“母妃,您就去了这心魔吧。”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2章 以性命作赌
第322章 以性命作赌 夫君离家时还好好的,回来就满嘴疯话,马夫人不明所以,心中焦躁难安。 皇子留下的士兵不许马夫人与马平海接触,经侍女劝说,马夫人也就一步一回头地回自己房里歇息了,只是,自躺下起,马夫人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坚持了半个时辰,马夫人终于坚持不住,她叫来侍女替她更衣,随后便抱着一条毯子走出院子。 马平海妾室众多,夫妻二人已许久不曾同房了,这个秋夜,马夫人来到马平海的卧房,一为良心,二为忧虑。 卧房内静无人声,士兵们以马平海已经熟睡为由劝马夫人离开,马夫人却铁了心一定要见到丈夫,马夫人为士兵们准备了一些提神的宵夜,又苦苦哀求,保证进去替丈夫盖条毯子就出来,士兵们被马夫人的眼泪打动,便商量起来。 一番商量后,想到五皇子只是说不许放马大人离开,并没有说死不允许马夫人进去探视,士兵们为马夫人打开了门锁。 “当家的,当家的” 马夫人走进卧房时,马平海背靠墙面瘫坐着,马夫人将毯子盖在马平海身上,轻声呼唤。 “当家的,当家的,你醒醒啊,你真疯了?” 马夫人搞不懂马平海是否真的神志不清,她既害怕马平海疯疯癫癫打她,又很想再试试马平海还有几分神智。 “当家的,当家的” “嘘!” 马夫人轻晃马平海肩膀,马平海忽地睁开眼睛,食指贴在唇上。 “当家的,你没”马夫人喜出望外,马平海立即捂上马夫人的嘴。 马平海看了看房门,见房门已被合上,才悄声对马夫人说:“为夫活不成了,为夫一死,就着扶棺回乡,你带着家中的老老小小离开晟京,再不许回来。” 马平海严肃万分,马夫人一脸惊恐,“你活不成了?你这不是还活着?你真疯了?阿宝还在长公主府,你要抛下我们孤儿寡母!” 马平海的一句话勾得马夫人落下苦泪,马夫人又害怕外面的士兵听见里面的动静,又心急,不知有多为难。 “夫人,咱们做了这些年的夫妻,你操持家业,处处周到,为夫心里感激你” “到底怎么了?好端端做什么装疯?” 马平海的语气像是在交代遗言,马夫人更急躁。 “夫人” 马平海牵过马夫人的手,衰颓的双目中也有了眼泪的踪影。 “为夫拦截送进东宫的信件,为夫注定要为此事偿命。长公主亲口承诺,为夫陪她演完这出戏,她就会把孩子送回来。阿宝养在长公主府,不急着抱回来,你也瞧见了,长公主把咱们的阿宝养的白白胖胖。为夫要用这条性命,保一家老小平平安安,保咱们的阿宝能长大成人。为夫死后,你们谁都不要怨恨长公主。” “长公主答应放了阿宝,你为何还要死?”马夫人的手从马平海手中挣脱。 “你不懂,我近来替长公主做事,我曾经还是东宫属臣,长公主不管我了,陛下会厌恶我,我依旧活不成。倒不如用我这一条性命赌一赌。”马平海说。 “哪有用人命赌的,你要赌甚?是长公主要逼死你吗?” 马夫人连连摇头,马平海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塞给马夫人,“长公主看不上我的命,我非要我的命有用处。地契、宅契在哪,我已写好了,往后这个家就拜托夫人了。” 马夫人打开纸条看了看,慌乱地叠起来,她正要说话,马平海推了她一把,“快走吧,莫叫士兵起疑,你夫君疯了,这是事实。” “当家的,你真要舍下我?” “快走!尽快离开晟京!平安是福,宁肯舍弃富贵。” 马夫人七荤八素不舍得分离,马平海却是坚定非常,不多时,马夫人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起身朝房门处走。 卧房门口,马夫人与士兵们说了许多客套话,士兵们问马大人情况如何,马夫人答说夫君睡着了,她没敢惊动。 马夫人虽然还是想不明白丈夫的选择,但还是照马平海说的做了,士兵们并未起疑,马夫人郁闷回屋。 就在马夫人再度和衣睡下的那一刻,马平海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看上了长桌的桌角。 以往,他在长桌上点香供奉菩萨,现如今,这张长桌即将助他前往西天。 回想这一生,他活的真失败。 他也有过达则兼济天下的理想,他也曾有过做一代贤臣、一代名臣、名垂青史的信念,他怎么就莫名其妙走入歧途,他怎么就一步一步陷进去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混到这般进退两难的局面。 长公主不利用阿宝威胁他,他确实能得过且过,长公主毁了他。 毁了他的是长公主吗?实则是他自己。 …… “母妃,就算父皇当初将您留在身边,让您做他的妃子,是因为您长得有三分像嘉贵妃。那么多年过去了,父皇依旧宠爱您,父皇对您是有真情的,您又何必执着呢?” “母妃如何能不执着,没有人能心甘情愿一辈子做别人的替身。母妃恨啊。” “母妃,嘉贵妃早就死了,儿臣希望您过的自在些,您过于执着,伤了夫妻情分。” “你母妃是傻的吗?这些年,我哪一日不是忍着。你可知,我对他也是动过真情的,他不接嘉贵妃回宫,我还蒙在鼓里呢。” “元儿,你是母妃的好儿子,那把龙椅将来一定是你的。你多为自己筹谋,来日你做了我朝的新皇,母妃的心结自然也就解了。你父皇有那么多妃子,隔三差五就添两个年轻貌美的,母妃怎能不担惊受怕啊。” “元儿,张家姑娘的事,母妃明白你伤心,权利不在你手中,你怎能不伤心。若你大权在握,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再留下遗憾。” 李元早就醒了,天却还没亮,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丽妃与他的对话在他的脑海中盘桓。 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他只有争夺太子之位,乃至争夺帝位这一条路可走吗? “殿下,殿下,不好了,马大人死了!” 李元本就心烦,用早膳时,冯全又为李元带来了一条糟糕的消息。 “死了?”李元手里的银勺被用力扣入碗中。 “马宅来的士兵说,天蒙蒙亮,马大人疯疯癫癫叫了好一阵,后来就一头撞上桌角,救不回来啦。”冯全禀报。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3章 携礼看望
第323章 携礼看望 当李元将马平海的死讯带进甘露殿,帝王并未像李元预测般勃然大怒。 帝王面无表情地对李元说:“不必在死人身上耗费人力,包围马宅的人都叫回来,交接清楚。传国玉玺暂时不必找了,不会有结果。” 帝王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要收回赋予李元的能调动部分羽林卫的权利了,李元揪住大腿两侧的衣料,单膝跪地,“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 他恨自己无法自主,母妃也对他寄予厚望,可惜,他什么也留不住。 心爱的女子也好,领兵之权也好,什么都留不住。 “元儿,正好你来了,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没等来劈头盖脸的责骂,李元错愕抬头,“请父皇示下。” “去定华长公主府一趟,替朕见见李嬅。” 帝王话毕,李元一怔。 不必寻找传国玉玺,他就失去了与李嬅来往的理由,无法与李嬅来往,他就无法继续向李嬅提条件,为此,他就要面临新的难题了。 他正为接下来该如何保护瑶儿而发愁,他的父皇竟然主动给他前往定华长公主府的机会? “阴兵现世,你在场,好好说给父皇听听,那些阴兵究竟是怎么个情形,究竟有多少个阴兵?” 禀报马平海的死讯之前,李元已禀报过看见阴兵之事,帝王还要再听一遍,李元便更加详细地讲述。 李元讲述完,帝王扶着御案起身、负手背对李元。 “起来吧。你说召唤阴兵之人是李嬅,这只是你的猜想,去问问李嬅,马平海死了,她有何感想。去套套李嬅的话,她如何瞒过守城士兵出城。”良久后,帝王亲自搀扶李元。 “儿臣领命。”李元随帝王的搀扶起身,心内直打鼓。 …… 昨日风瑾、奶娘,还有以齐峰为首的三名侍卫们都离开过晟京,因河边风大湿气重,定华长公主府内,凡出过门的都喝了一碗抗风寒的药。 阿宝也不例外,用量再小,该喝也得喝。 实则,阿宝昨夜根本就不在篮子里。云崖村西面的河畔,马平海掀开盖在篮子上的花布看,看见的不是阿宝,是个小枕头。 公主府一行人离开晟京后,阿宝只是被蔡嫂短暂地抱出来晒了会儿太阳,看了会儿自然风光,其余时候,他一直留在不透风的马车中,得大人小心呵护。 难得出城一趟,娃娃大人都能平安归来,实在值得庆贺,不料,有些许小插曲。 夜里还好好的,黎明时分,李嬅又一次发高热,甘棠她们几个丫鬟急得团团转,从厨房到书房的一段路上时不时就要飘出一段药草气息。 “如儿,你替我求求甘棠姐姐,让我进去看看殿下吧。” 如儿自己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书房门口遇见风瑾了,她将铜盆中的水倒进栽植栀子花与南天竹的花坛,无奈一笑,“风郎君,你进去顶什么用呀,你又不是郎中。” “烧可退了?殿下可醒来了?”风瑾追问。 “甘棠姐姐用了冷先生上回教的法子,殿下体内的热渐渐散了,就是还昏睡着呢。”如儿答道。 如儿接过蔻儿打来的水,把空盆交给蔻儿,随后就往回走,风瑾跟上前,“我想进去陪着殿下,殿下醒来,我就走,不会打扰她休养。” “风郎君,甘棠姐姐说了,你少折腾,殿下知道你在外头,心软见你又要耗费心神,你不如回幽梦轩多练字呢。”芬儿出来替如儿开门,正巧看见风瑾,她对风瑾的态度远不如如儿友好。 “风郎君走了没?” 如儿芬儿走进书房,甘棠正坐在小榻边握着李嬅的手。 如儿端着铜盆,芬儿用铜盆中的热水打湿帕子,芬儿一面伸手探李嬅额头的温度,一面说:“姐姐你教我们的话,我们都转告风郎君了。” “嗯,殿下必须静养,今日无论是谁,都不许打扰殿下。”甘棠卷起李嬅的衣袖,接过芬儿递来的帕子为李嬅擦拭,“烧退了,怎么还不醒过来呢。” “甘棠姐姐,我依稀记得,殿下说过五皇子可能会来” 如儿的话还没说完,甘棠气闷打断,“宫里不是不知道,咱们家殿下受了重伤。归雁呢?去叫她。” “好。” 如儿跑着去寻找归雁,书房内只剩下甘棠、芬儿,还有一个昏睡不醒的李嬅,芬儿总觉得要是有客来访时瞒着李嬅不大好,她想说些什么劝劝甘棠,见甘棠无声哭泣,便打消了说话的念头,安静配合甘棠换帕子。 “甘棠,殿下醒了?” 归雁以为是李嬅要见她,快步走进书房,然后失望发现李嬅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躺在小榻上。 “芳芷阁可收拾妥当了?这几日是受伤不便挪动,殿下总不能长期睡在书房。”李嬅额头冒出细汗,甘棠用帕子轻柔擦拭。 “收拾得差不多了。府里有的是地方,殿下可以挑个更舒适的地方做卧房。”见躺在小榻上的女子紧抿唇瓣,面容憔悴,归雁担忧蹙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芳芷阁,殿下是住惯了的,要打扫得一尘不染。”甘棠顿了顿,走到屏风外,轻声对归雁说:“今日五皇子要是到咱们府里来,你去应对。” “啊,我去应对?”归雁心一慌,摇摇头,“我怎么应对啊。” 放在平日也就罢了,昨日殿下才出门,今日五皇子就来了,其中怎会没有联系。她是不知殿下昨日出门做什么,可不是傻子的都能猜出五皇子多半是来问昨日的事。 五皇子面前,万一她说错话,回头如何交代呢。 “咱们家殿下昏迷不醒,不见客,一句话搪塞过去就完了。”甘棠说。 “五殿下问长公主殿下为何会昏迷,我怎么说?”归雁还是觉得没底气。 “殿下受伤,不正是拜五皇子的父皇所赐,不信五皇子不知。咱们家殿下自从受伤后就卧病在床,你就说,伤口发炎导致昏迷。五皇子要你请太医,你说冷先生医术高明,不劳宫中费心。”甘棠说。 “甘棠姐姐、明管事,五殿下来了,齐统领这会儿在华熙堂陪着。” 说曹操曹操到,书房外传来蕊儿的禀报声,甘棠与归雁彼此对望,两人的神色都不轻松。 “参见五皇子殿下。” 迎接访客本就是归雁的职责,归雁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走进华熙堂以前与走进华熙堂后,她脸上的表情并不相同。 “你家殿下呢?”归雁行礼,李元问。 归雁与表面平静实则并不平静的齐峰对视一眼,欠身回话:“回五殿下的话,长公主殿下身子抱恙,今日不便见客。” “我是她的兄长,她身体抱恙,我应当看望她。她在卧房吧。” 李元说着就要带领怀抱礼盒的冯全走出华熙堂,归雁忙道:“五殿下,府里来了一伙刺客,殿下意外受伤,小丫鬟们笨手笨脚,伤口缝得不好,殿下伤口发炎,此时正昏迷不醒。” “伤口发炎?” 李元满眼猜忌,先看看归雁,又看看一旁的齐峰,“长公主出门,受了凉?” “禁足期满,婢子们时常劝殿下出去走走,殿下清净惯了,不想出门呢。”归雁说。 “你家殿下昨日,不曾出门?”李元盯着齐峰,齐峰拱手回话:“殿下卧病静养,不曾出门。” “是么?这些血燕,我想亲自交给嬅儿”李元转回身面对归雁,似笑非笑叹息,“竟送不出去。” “五殿下的好意,婢子一定替五殿下转达。”归雁看向冯全手里的黄花梨嵌宝木盒子,盈盈一拜。 “如此说,本皇子今日是见不着你家殿下了?”李元负手走回方才所坐之处,潇洒撩起衣摆坐下,慢悠悠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盏。 “不急,长公主是本皇子的皇妹,做兄长的,理所应当关怀妹妹。本皇子就慢慢等着,皇妹何时醒来,本皇子何时去看望。” “五殿下,长公主殿下不知何时能醒来呢,不敢让您久等,您不如先回去,过几日再来。”归雁道。 她是来送客的,五皇子坐着不走了,她的事情就办砸了。 “府里有好茶,都呈上来,多少时辰本皇子都等得。”李元品一口香茗,慢悠悠晃茶盏。 “唯,敬听五殿下吩咐,婢子这就去准备。”归雁挤眉弄眼示意齐峰陪客,背过身,丧气退出华熙堂。 “五殿下,我家殿下醒了,就是身子虚弱,可否请您移驾?” 归雁埋头跨过门槛,迎面遇见甘棠。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4章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威胁
第324章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威胁 “小妹身子不适,让皇兄久等。” 李元随甘棠到书房,李嬅倚着靠枕躺在小榻上,衣着得体,就是病恹恹的。 “上回你我兄妹二人还在花厅对弈,不过几日,皇妹这是怎么了?”如儿为李元看座,李元问李嬅。 “不知哪来的小蟊贼”李嬅勾唇浅笑,“兴许我命中该有此劫。” “听闻你的伤口发炎了,可好些了?”李元有意无意地打量书房内的陈设,目光落在墙上的那幅草书上。 “宁静致远,这四字是皇妹写的?” “皇兄来看望小妹,小妹心里感激,病痛像是都消了似的,临死前,小妹写一幅字赠与皇兄。”李嬅道。 “何必说这不吉利的。”李元回头看冯全,冯全捧着梨花木盒子往前走几步。 “皇妹有伤在身,就应当多多进补,这是上好的血燕,记得每日叫下人熬一碗。”冯全捧着盒子,李元解开丝带打开。 “多谢皇兄费心。”李嬅点头为礼,扬手示意芬儿接过东西。 “昨日,我依稀记得在城外遇见你的面首,你不是闲得住的人,莫不是城外风景宜人,你也心痒难耐,出城郊游?”芬儿将血燕收下去,李元笑问。 “皇兄高估小妹了,皇叔令小妹禁足,小妹日日抄写佛经,抄得心也静了,人也懒怠了。往常喜欢的热闹,如今也不大喜欢了。”李嬅道。 李元记得云崖村河畔的那名祭祀曾高声祝祷,更记得祭祀说话的声音和李嬅的声音一模一样,见李嬅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李元故意问:“如此说来,昨日皇妹并不曾陪伴佳人郊游?” “不瞒皇兄,风郎君体贴,我倒是想同他一同郊游来着,有心无力呀。”李嬅叹道:“我病得下不得床,在府里走走尚且不便。” “你伤在何处?为兄禀明父皇,请太医来瞧瞧。”李元说。 “不必了,太医们都是大忙人,皇兄也是大忙人,皇兄已看望过小妹,若无要紧事,早些回宫吧,免得丽妃娘娘牵挂。”李嬅笑道。 “自然有要事,是陛下命为兄来看望你。”李元神色庄重,李嬅朝甘棠摆摆手,“都下去吧。” “你演一出阴兵现世,有何用意?”不相干人等退出书房外,李元不再客套。 李元语气逼人,像是专程来审问李嬅来了,李嬅浑不在意,“什么阴兵,皇兄这话小妹听不明白。” “你放了一个人回去,让那人对父皇说看见你与铜镜中的阴兵说话,此为一,你逼马平海去云崖村,又做法事召唤大批阴兵,此为二。” “皇兄,我哪里来那么大的本事,召唤阴兵?世间,当真有这般奇人?” 李元拔高声音,隔空朝远在禁宫之中的帝王行礼,“陛下命我问你,你究竟如何出城的?你不说实话,北城门守将苏将军玩忽职守,必受你牵连。” “哟,皇兄近日在刑部任职?”李嬅问。 李元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了气力,愤愤道:“马平海死了,是你叫他死的?你谋害官员,谋害将军,丝毫不怕?” 马平海死了! 李嬅大惊,“马平海如何死的?” “还能怎么死,撞上桌角,死状凄惨。”李元道。 骤然得知马平海的死讯,李嬅松开抱枕,脑海之中一片混沌。 已经承诺过会找机会把阿宝还回去,他怎么会自尽呢?他死了,他一家老小如何过活? 马平海怎么会死呢? “逼死了人,原来皇妹是怕的。”李嬅好一阵不说话,李元冷笑,“你逼迫他去河边,逼迫他装疯卖傻,再逼迫他撞桌子自尽,他一一照做,马平海这般听你的话,他的儿子,你用的好呀。” “马平海的死,与我无干。”李嬅用并不示弱的眼神回应李元,“皇兄说的阴兵,我并不知情,皇兄莫要血口喷人。” “昨夜河边发生过什么,要为兄再说一遍吗?要不然,将你的男宠叫来,咱们对对账。”李元眼睛微眯,眸光犀利。 “对什么账?我只知我的面首昨日出城赏秋,其余一概不知,我的面首若做错了事,我自会告诫,不劳皇兄费心。至于皇兄说我逼迫马平海去河边,皇兄是魔怔了吧?” 李嬅道:“对了,皇兄自己也说马平海疯了,一个疯子说的话,皇兄不仔细掂掇,偏听偏信?皇兄行事未免也太过儿戏。” “你!” 李元气急败坏起身,指着李嬅说:“马平海是你的旧部,也真的背叛过你,近来他可是听命于你,陛下命我问你如何看待马平海之死,你说,我如何复命?” “皇兄,别这么指着鼻子质问我,马平海死不死,我完全不在乎。”李嬅重新拿起放在一边的缠枝纹抱枕,“我提过两个条件,皇叔只兑现一个,还差一个呢。” “你死了那条心,父皇不可能放你回华州。”李元说。 “皇兄,不急,你坐下,咱们慢慢说。”李嬅道:“烦劳皇兄禀报皇叔,换个条件,我要胡公公。胡公公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做了我公主府的公公,那么,司徒怡然大婚后,我亲自去帝陵为皇叔寻传国玉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去找?” 李元刚坐下又站起来,李嬅摆摆手,“皇兄坐,静下来咱们才好说话。” “你去找,你还想耍花招?”李元问。 “我还能耍什么花招。”停顿片刻,李嬅逗弄般地一笑,“我倒是能耍花招,皇兄可找到能保护芷瑶妹妹返回家乡的好汉了?若没有,我的人不单能保护张家,还能杀人灭口呢。” “李嬅,你!”李元再度起身指着李嬅。 晨早才失了调兵之权,李元本就郁闷,此时又听见李嬅说这话,他更是火大,要是他腰间有佩剑,他一定拔出来架在李嬅身上。 “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皇兄息怒。”李嬅轻轻推开眼前的手指,笑得像个专爱玩弄人心的千年狐狸。 “你的玩笑不好笑。”李元撩衣袍坐下,带出一段不小的风,“莫说父皇容不得你,连我” “皇兄也想杀了我,是不是?”不等李元说话,李嬅抢答。 李元颇具怒意地哼了一声,李嬅摸着左肩,眼神变得弱小无辜,“我身上的伤口很深很深,不等皇兄杀我,我已是命不久矣,皇兄看我的脸色,难道看不出来?” “哼!”李元不耐烦地看李嬅一眼,发现李嬅所说不假。 李嬅的脸色太过糟糕,喘气声也虚弱。 “端阳宴上,宫里为我准备了不少毒药,毒素一直残存在我体内,我撑不了几日了,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威胁,剩下这段日子,我只想平平静静的,恳请皇兄与皇叔网开一面。”李嬅身子前倾,朝李元叩首。 喜欢归凰请大家收藏:()归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