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骄妃》 308 王府又热闹了 礼亲王妃亲自将顾卿晚扶回了屋中,瞧着她在罗汉床上躺下,又嘱咐她千万别乱动,这才出了屋,亲自主持查查一事儿。 她问陈嬷嬷道:“可让人检查了那假山?” 陈嬷嬷令人搬了个太师椅,扶着礼亲王妃在廊下坐下,方道:“向雪已经带人过去了。” 礼亲王妃面沉如水的点了下头,很快向雪便匆匆而回,道:“禀王妃,奴婢让人登上假山仔细看过了,文晴所踩落的那块山石,确实有被挪动过的痕迹。奴婢又让人比划了下,若然去勾山石边儿掉落的耳铛,是势必要踩到那块挪动的山石的。” 礼亲王妃饶是早有七八分肯定,此事不是意外,这会子听闻这话,也是怒不可遏。一想到顾卿晚若然被山石块砸到的情景,礼亲王妃的心跳便砰砰的,简直平静不下来。 她面露寒意,道:“好好的查问,这些天都谁去过那松柏轩,还有那耳铛是谁的,这连心院有一个是一个。都给本王妃一个个的排查!” 陈嬷嬷应是,召集了连心院的大小奴婢跪了一院子。 这会子功夫,大家已经都知道出事儿的消息,此刻被召集跪在这里,个个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她们都知道,秦御疼爱顾卿晚,连带着王妃竟也极为看重这个儿媳妇,成亲当日的排场,已经让她们明白了顾卿晚在王府的地位。如今顾卿晚有孕在身,差点出了事儿,搞不好,她们这些人都要遭受池鱼之殃。 陈嬷嬷走上前,冷锐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了一圈道:“郡王妃是你们的主子,郡王妃出了事儿,不管是不是你们的责任,那都是你们做奴婢的没有尽好本分,没有保护好郡王妃,都该受责!可明白?” 陈嬷嬷这话简直就是当头一棒,顿时让那些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和这事儿无关的奴婢都面色大变。 陈嬷嬷很满意她们的反应,这才捏起那只碧玺耳铛来,:“都抬起头来,都仔细瞧瞧我手中拿着的耳铛,有谁见过这耳铛的,知道是谁的东西,现在就说出来,或可将功折罪!” 那耳铛是红色的碧玺,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也很是惹眼。很快便有人提声说道:“这个好像是白梅的!对,我见过这耳铛,就是白梅的!” 陈嬷嬷闻言略眯了眯眼,盯着那开口的丫鬟,道:“白梅?你确定?” 开口的却是个十二三的小丫鬟,闻言她抬起头来,肯定的道:“回嬷嬷的话,奴婢和白梅是一个寝房的,奴婢确实有次半夜醒来,瞧见白梅拿着一对耳铛在镜子前比划来的,大半夜的,还点了一盏灯,把奴婢一个好吓,故此印象特别的重。不过她见奴婢醒来,立马便将耳铛收了起来,后来……后来奴婢还偷偷的翻过她的东西,也没再见着过这对耳铛。” 陈嬷嬷走了过去,将手中耳铛递给她,道:“你叫什么?” 那丫鬟接过耳铛,又仔细瞧了瞧,道:“就是这个,当时屋里点着灯,这红滴坠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奴婢叫红莲,是刚分到连心院的三等丫鬟。”ωww.xSZWω㈧.NēΤ 陈嬷嬷点头,环视一周,道:“白梅何在?” 跪着的奴婢们却无人应声,显然那白梅并没在这里,红莲瞧了一圈,道:“奇怪,今儿她不轮休啊。” 陈嬷嬷眸光微变,忙让人去找寻,很快便有婆子急急慌慌来禀报,在屋子里发现了白梅,人已经上吊自尽。 再之后,经过排查,确定有人见过白梅在松柏轩附近走动过,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白梅。 白梅的自杀也成了妥妥的畏罪自杀,礼亲王妃这才进了屋,冲顾卿晚问及这个白梅,顾卿晚想了又想,摇头道:“我这才刚回来没几日,这个白梅从前应该不是雪景院的奴婢,我没印象。” 礼亲王妃点头,道:“今日要出门看风景是谁最早提起的?” 顾卿晚知道礼亲王妃的意思,如果是有人弄好了陷阱,要谋害她,那就得保证今日她得到松柏轩去,那个耳铛在假山上,随时都可能有人路过看到,上去捡拾。 所以白梅一定是昨日或者今日才将耳铛丢在上头的,那么问题来了,白梅一个三等丫鬟,根本就不能左右顾卿晚逛不逛院子,是不是白梅还有同谋,或者白梅只是一个替罪鬼呢? 顾卿晚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今日一早我推窗见外头风景极好,想着我还不曾逛过连心院,加上夫君又不在府中,无所事事,我便自己动了去逛院子的心思,并没有人提及此事。且到了雪景院,去松柏轩的主意还是文晴提的。” 礼亲王妃拍着顾卿晚的手,点了点头道:“这也没什么,兴许是白梅昨日知道了阿御和沈择几个约要了出城狩猎,又猜想你住进连心院后不曾四处看过,便料到了今日你有极大的可能去逛院子,至于将地方选择在松柏轩,这就更不必多想了,那松柏轩是风景最妙的建造地之一,你若逛院子,势必会被提及,过去的。” 顾卿晚也认同礼亲王妃的话,道:“这么看,行事之人倒缜密的很,可这样缜密的人,为何会拿自己的耳铛做诱饵呢,事后肯定活不成啊。若是白梅一早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我和她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至于让她赔上自己的命,也要害我。可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这讲不通啊。” 礼亲王妃安抚的又拍了拍顾卿晚的手,道:“所以此事后头定然还有蹊跷,母妃会继续追查下去的,你好生歇息吧。” 随着白梅的死,线索也一下子断了,再往下查,就要慢的多了,顾卿晚点头,目送礼亲王妃离开。 “郡王妃喝点安神汤吧,奴婢都凉好了,正温热。”文竹将盛好的安神汤端了上来。 顾卿晚瞧向文竹,道:“是药三分毒,我并没有受惊,不必喝了。且扶着我去瞧瞧文晴吧。” 文晴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好,顾卿晚进屋,她正靠在大迎枕上喝补血的汤药,见顾卿晚来了,忙要下床,顾卿晚上前按住了她,文晴便笑着道:“郡王妃怎么还亲自来了,奴婢真没事儿,都是些皮外伤,过不了几日就好了。真的,不信奴婢现在就下床给郡王妃看看。” 她似是怕顾卿晚不信,言罢裂嘴露出个大大的笑来,却不想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她脸颊和脖颈上有几道子特别沈的伤口,如今已被包扎了起来,看不到了,但是顾卿晚却记得那狰狞的样子。 她从袖中拿出两盒加了料的膏药来,递给文晴,道:“这药比你用的要好,方才王妃在,我也不好过来,倒给耽误了。等明日换药,你便用这个,不会留下疤痕的。” 文晴却推辞道:“郡王妃的药何等珍贵,奴婢……” 顾卿晚却微微沉了脸,将药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道:“姑娘家的脸何等重要,你这脸若是落了疤,将来我可怎么将你嫁出去呢。” 文晴顿时脸上一红,倒没再推辞。倒是顾卿晚目光落在那两瓶药上,眸光略闪,若有所思。 秦御是在傍晚时才回府的,刚到王府,他便听说了连心院出事儿的事儿,秦御脚步匆匆便冲进了连心院,进了屋却见顾卿晚正坐在罗汉床上,手中虚虚握着一本书,正对着窗边儿紫檀木花架上敞口瓶里插着的荷花看的出神。 那甜白瓷的花瓶中粉荷和白荷交错着,水嫩嫩的,实在是养眼。 顾卿晚靠在罗汉床上,她才想起来,今日一早用过膳,她也是靠在这罗汉床上,一眼便瞧见那瓶荷花的插花儿。 昨日那插花并不在这里,顾卿晚难免问了一句,文晴当时笑着回道:“哦,那插花啊?是迎夏一早摆弄的,说是今日去大厨房领膳食时,瞧见咱们院子里荷塘的早荷开了,想着郡王妃一定喜欢,便让小丫鬟去剪了几支回来插了起来。” 顾卿晚听文晴这样说,又坐着看了片刻书,见外头天气实在是好,这才动了去逛院子的念头。 此刻顾卿晚瞧着那插花,难免就想,若然没有这荷花的插花儿,她今日一早还会动逛院子的念头吗? 她正拧眉出神,突然身子一轻,接着又是一紧,顾卿晚骤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秦御竟不知何时回来了,已将她从罗汉床上拉了起来,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他的手臂用力的揽着她,像是在克制着情绪,有力的臂膀微微颤抖着,顾卿晚被禁锢在他的怀中,听到他的心跳声,有点快,似带着慌乱之意。 她很容易便感受到了他的后怕和焦急,她抬手环住秦御的腰肢,轻却笃定的一遍一遍道:“你回了?我没事儿,糖包也没事儿。你看,我真没事儿,我们都没事儿的。” 她的声音显然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安定剂,秦御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顾卿晚。接着便又捧着顾卿晚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 顾卿晚也勾着他的脖颈,主动迎合回应他。良久,两人才分开,秦御用额头抵着顾卿晚的,喘息不止。顾卿晚也细细喘息着,忽而笑着推了秦御一下,道:“快去洗澡,身上都难闻死了。” 他狩猎回来,来不及收拾下自己便冲了过来,一身的汗水尘土味儿还混着些血腥之气,顾卿晚这会子才察觉出难闻来,禁不住嫌弃的逃离了他,靠在大迎枕上,抚着肚子,道:“糖包,爹爹可真臭!” 她笑语嫣然,眸光透着灵动的鲜活之气,气色也极好,和他离开时没两样,秦御彻底放松下来,却倾身上前,一下子将顾卿晚抱了起来,道:“是挺臭的,卿卿也被为传染了,索性跟我一起洗吧。” 他言罢,抱着顾卿晚便往浴池去,顾卿晚惊叫了一声,接着倒也不再挣扎了。 她总归是现代人,不大习惯沐浴时被丫鬟伺候,这个习惯到有了身孕也不曾变过。先前几个月,肚子不算大,自己洗澡还好。最近身子太重,自己洗澡还真是有些吃力,自从上次被秦御厚着脸皮赖在浴池同浴了一次,顾卿晚倒习惯了秦御的伺候。 最近几回沐浴,都是秦御亲自伺候她搓洗的,还真挺舒服的。 两人从净房出来,秦御已从顾卿晚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吩咐文竹和文菊两个伺候好顾卿晚,便去了礼亲王妃那里。 他到时,礼亲王妃正在审问张姨娘院的大丫鬟挽琴,道:“你果真不曾见过这耳铛?” 礼亲王妃的手中还拿着那碧玺耳铛,她已经查到有人看到白梅偷偷的和张姨娘院里的丫鬟挽琴碰面,这才传来挽琴过来。 挽琴脸色雪白的跪在地上,再度摇头道:“王妃,奴婢真的没见过这耳铛,真的没有。” 礼亲王妃脸色微沉,道:“白梅不过是个三等丫鬟,还并非家生子,这耳铛倒极是精致,赤金镶嵌,工艺精美,倒像是江南流行的样式,你们姨娘是从南边来的,本王妃记得,她的嫁妆里倒有不少这样的精致玩意呢,有人看见你和白梅偷偷见面,你确定这耳铛不是你给白梅的?” 挽琴砰砰的磕头,道:“奴婢没有,王妃明鉴,奴婢是因为和白梅投缘,这才……” 秦御却有些不耐烦了,蓦然上前,道:“母妃今日查问此事也辛苦了,其它的便交给儿子来审吧,来人,将她带到前院,交给宋宁。” 说话间,秦御已从外头大步进来,走到了挽琴的近前,挽琴抬头,就见他垂眸正睥睨着她,那双异色眼眸不带一点温度,似看一个死人,居高临下看来的秦御,身材愈显高大,就像谈笑间夺人性命的阎罗。 王府中的丫鬟谁人不知秦御的手段,相比沉敛的世子爷,二爷简直残暴,落到了他的手中,死都是最好的结局。 那个宋宁,前不长时间还当着好些丫鬟的面,鞭死了一个丫鬟。 挽琴面如土灰,不待婆子走近便尖叫起来,道:“是我们姨娘的,耳铛确实是我们姨娘让奴婢送给白梅的。旁的,奴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奴婢真不知道姨娘她竟然起了坏心,不干奴婢的事儿啊。王妃饶命,二爷饶命!” 秦御闻言却一脚踹飞了挽琴,道:“拖出去!” 婆子迅速上前,塞住挽琴的嘴便将她拉了出去。屋里恢复了安静,礼亲王妃抬手揉了揉额角,神情有些厌倦疲累,道:“你和卿晚大婚那日,府中姨娘们也有吃宴,陈嬷嬷打听到,当日张姨娘多吃了两杯酒,还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当时张姨娘,大概是有些心气不顺,多饮了两杯酒,就在众姨娘捧着顾卿晚,说羡慕话时,突然道:“什么郡王妃,还不就是和咱们一样的人,我爹还是个六品官呢,要抡起这个来,咱们也不差啊。郡王妃?呵,眼高于顶,也不怕爬的越高……” 当时张姨娘的丫鬟扯了她一下,张姨娘醒过味儿来,打了个哈哈,到没再说下去。 礼亲王妃将此事告诉了秦御,又道:“你也知道,张姨娘是你父王所有妾室里最年轻的,年纪小,性子本也有些浮躁。加上从前……你父王确实也宠爱了她几天,如今失了宠,听说是整日的在院子里发脾气。还有,卿晚自进了王府,便很少出雪景院,和旁的女眷都没什么接触,倒是先前张姨娘生辰,给雪景院送了请柬,那时候张姨娘还得宠,连刘侧妃都过去了,卿晚却没去,听闻张姨娘为此事,很是记恨在心……若真是她做的,那倒是母妃对不住卿晚了。卿晚也是替母妃受过。” 礼亲王因张侧妃下毒谋害礼亲王妃的事儿,疏远了所有妾室,如今是腆着老脸,就缠着礼亲王妃,张姨娘因此而失宠,记恨礼亲王妃。 又有从前和顾卿晚的过节在,想着礼亲王妃如今最在乎顾卿晚腹中孙子,年轻冲动,对顾卿晚下了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御脸色沉寒,道:“母妃有什么错?便错也是那弄了祸根进府的人!” 他这说的就是礼亲王了,礼亲王妃也是有些累,闻言只道:“子不言父过,行了,母妃传了张姨娘审审吧,若真是她,想来你父王也不会包庇!” “他倒是包庇一个试试。”秦御冷声道。 礼亲王妃也不再说他,摆了摆手示意陈嬷嬷去带张姨娘来。 张姨娘倒是很快被带了来,她神情显得有些惶惑,行礼后,礼亲王妃直接便将那耳铛丢在了她的身前,道:“张姨娘,你还有何话说?” 张姨娘瞧见那耳铛,脸色就是一变,慌乱的退了一下,好像那耳铛是什么可怕之物,她讪讪道:“妾不懂王妃的意思。” 陈嬷嬷站在旁边,见她还想狡辩,沉声道:“张姨娘,挽琴都招认了,这耳铛是你送她送给白梅,笼络白梅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今日连心院发生了什么事儿吧,郡王妃的大丫鬟就是为勾这个耳铛,滚落了假山,郡王妃若非谨慎,也会被滚落的山石砸到,一不小心便必动胎气,你以为你如今抵赖不认,便能脱罪吗?” 张姨娘双腿一软,竟狼狈的跪在了地上,她神情惊慌,道:“是,耳铛是妾让挽琴送给白梅的,可妾却没有让白梅害人啊,今日的事儿和妾没半点关系,妾要见王爷,妾什么都没做!” 礼亲王妃盯着她,双眸中射出厌恶的光,道:“今日的事儿和你无关?那你倒是说说看,白梅一个连心院的丫鬟,你没事让挽琴送她这等贵重的耳铛是何意?” 张姨娘神情更为慌乱,却梗着脖子道:“妾就是看白梅顺眼,前些时日,妾身边的挽纱生了病,被送出了府,妾看上了白梅,想将她要到妾的院中伺候,提前让挽琴去探探白梅的心意,不行吗?” 她这理由便太勉强了,礼亲王妃冷笑,却与此时,礼亲王从外头进来,他显然已经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儿,脸色特别的难看。 进了屋,他简直不敢瞧礼亲王妃的脸色,更有些无颜面对坐在旁边,一身沉寒之气的秦御,他一阵风般到张姨娘跟前,怒斥一声,“贱人!” 他言罢,拽起张姨娘来,伸手便卡住了张姨娘的脖颈,一脸恨意的道:“还不老实交代!” 礼亲王妃见此,却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转身便进了里屋。看着礼亲王这样对待他的妾室,礼亲王妃并不会感到高兴,只会觉得悲哀。 秦御也随之起了身,向外头走去,错身经过礼亲王身边时,他却倏然开口,道:“不管子嗣几何,我此生只卿卿一个,永不纳妾,我想我这样做,父王应该不会反对吧。毕竟父王对此事该有深刻见解。” 他说完这句话,大步流星便也离开了。他这话在此刻简直不能再讽刺了,礼亲王脸色涨红又渐白,身子摇晃了下,连扣着张姨娘脖颈的手都不自觉松动了,张姨娘瘫软在地,痛苦的咳着。 是日夜,礼亲王派人来连心院传话,张姨娘最后到底认了指使白梅谋害顾卿晚的事儿,秦御闻信冷笑了下。 待回禀的丫鬟离开,顾卿晚却抬眸看了秦御一眼,低声道:“张姨娘真的是幕后指使吗?” 她心中总有些感觉不对,张姨娘不过是请她去赴生辰宴,她未曾去,就这么记恨在心吗?说报复自己,是为了让礼亲王妃难受,虽然道理是通的,可顾卿晚总觉得这也太绕了些。 而且事情太顺了,好像一步步都是安排好的,只等着顺着这条线查到张姨娘的头上去。这又让她想起了先前礼亲王妃中毒的事情,那次到最后,张侧妃血溅身亡,顾卿晚也是有些不安。 和这回的感觉一样,都是查的太顺,好些细节之处都经不住细细推敲一样。顾卿晚总觉得王府中还藏着一只隐形的手,一直在搅弄风云,却一直没被真正抓出来。 “是不是今夜自然便有分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安置吧。” 秦御轻抚着顾卿晚的肩头,将她揽进怀中,又替她盖好了滑落的薄被,低声道。 顾卿晚知道自己能发觉的,势必也瞒不过秦御,故此便也未再多言,闭上眼眸,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色最深之时,整个连心院早便已经陷入了沉睡中,不知何时起了风,夏日葱茏的花木肆意摇曳,满地的碎影斑驳。 一道黑影像融进夜色中晃动的树影,一闪而过,顷刻间便靠近了连心院后罩房最中间的一间。 这中间的房间不仅更大,更宽敞,采光也好一些,自来便是有点头脸的大丫鬟住的,文晴作为顾卿晚最信任的大丫鬟,便单独一人占用了此间。 那黑影在门口动了一下,门栓不知怎么就开了,黑影推门而入,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悄然的闪身而出,很快隐没不见了。 翌日一早,顾卿晚听到一些窃窃私语声,睁开眼眸便对上了秦御近在咫尺的异色眼眸,他含笑瞧着她,道:“是不是被吵醒了?” 顾卿晚却禁不住揉了揉眼睛,道:“你现在怎么不晨练了?” 从前,秦御风雨无阻,每日一早都要晨练的,可顾卿晚现在醒来大部分时候却都能看见他。 她的口气含着一些不满,好似不乐意一早就瞧见他一样,秦御禁不住笑了一下,道:“我这不是一脚跌进了美人乡,意志力不坚定,拔不动脚了嘛。” 他分明调侃人,顾卿晚也伸手摸到秦御的腹部,戳了两下,道:“这可不行,身材若是退化了,我是会和离的!” 秦御猛然抓住她的手便狠狠的扑上去,咬了顾卿晚的红唇一口,道:“和离?你试试看!还有,大早上的,不要惹我,再乱摸仔细惹祸上身!” 顾卿晚闷声笑,听外头丫鬟们还在嘀嘀咕咕的,她抬了下身子,道:“外头又怎么了?” 秦御却撇了撇嘴,道:“还能怎么,王爷不知道又闹什么幺蛾子呢,倒让满府的丫鬟跟着瞧热闹,不嫌丢脸。” 秦御口气中满是不愿多提的嫌弃,顾卿晚惊的啊了一声,也不问他了,赶忙起了身,套了衣裳后唤了文竹。 文竹和文菊,迎夏顿时便都捧着洗漱之类的用品走了进来,文竹一面拧了帕子给顾卿晚,一面回答顾卿晚的问话,道:“是王爷,一大早的就要将几位夫人和姨娘统统送到南边的庄子上去,几位夫人和姨娘哪里会愿意?一个个都哭的花容失色,闹的鸡飞狗跳,尤其是赵夫人,哭着喊着说四郡王高被送走,王爷便容不下她了,还差点撞了墙……” 顾卿晚,“……” 她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御,秦御却挑唇冲她耸了耸肩。 顾卿晚便哭笑不得的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她觉得礼亲王这个人,可真是……外头的事儿也挺明白的,可这对女人,治理内宅上,他可真真是不怎么样。 从前除了特别看重嫡出这一点上做的还行,旁的简直是一塌糊涂,如今内宅频频出事,礼亲王竟然想出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来。 要将所有的妾室都统统送走! 好嘛,从前年轻时,贪图享乐,如今睡过了,不稀罕了,就甭管人家犯没犯错,全部送走?想想人家也不会愿意啊。 这知道的是礼亲王发了疯,不知道还不知怎么编排王妃擅嫉,一大把年纪了容不下妾室呢。 顾卿晚禁不住回头瞪了下秦御,道:“你将来若是敢这么混账,仔细我夜半阉了你!” 她说的恶狠狠的,秦御遭了池鱼之灾,一脸无奈加冤屈,见几个丫鬟垂着头,恨不能将头缩进胸膛里去,秦御张了张嘴,无声的冲顾卿晚用口型道:“你可给爷留点面子吧,姑奶奶!” 顾卿晚被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逗的差点没笑出来,一早的郁气散了,白了秦御一眼,忙吩咐文竹给她穿戴收拾,起身道:“我去看看母妃,早膳二爷自己用吧。” 秦御这才点头,嘱咐她道:“母妃和你亲,你又聪慧,好些话母妃也不会跟我和大哥说,你好好开解开解母妃。” 顾卿晚自是应了,脚步匆匆便出了连心院。 屋里,秦御也起了身,他就着文竹端来的鎏金铜盆洗了脸,迎夏便忙跪在脚踏上双手送上了毛巾,秦御取过毛巾,随意擦了两下脸上的水珠,将毛巾丢回给迎夏,不经意扫到了迎夏低眉顺眼的模样,突然开口道:“你也是郡王妃的陪嫁丫鬟?” 迎夏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秦御会和她说话,她抬眸飞快的看了秦御一眼,一时间心里砰砰跳,倒不知道是该为秦御注意到了她而高兴呢,还是为秦御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谁而失落。 她暗自舒了口气,才恭敬的答话道:“回二爷的话,奴婢不是郡王妃的陪嫁丫鬟,奴婢从前在凌寒院伺候的。” 秦御闻言似也没想起她是谁来,只道:“难怪有点眼熟……” 迎夏脸庞一下子便有些红了,旁边文竹和文菊都是顾卿晚从徐国公府带过来的。 秦御平日除了对顾卿晚像变了个人一样,话特别多,对她们这些丫鬟并不搭理,更是很少和丫鬟说除了吩咐以外的闲话。 此刻见秦御竟然和迎夏说了话,文竹和文菊如临大敌,文竹使了个眼色,文菊忙抓了秦御的外裳,就要冲上前将跪在秦御脚边儿的迎夏挤开。 谁知道这时候秦御却突然站起身来,道:“既然是凌寒院的,那怎在这里?收拾下东西,往后还去凌寒院伺候着吧。” 文菊顿时愣住,文竹也是嘴角抽了抽,差点闷笑出声,尤其是瞧见迎夏一脸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后,文竹更是暗爽在心。 这个迎夏,仗着是从前秦御身边唯一的大丫鬟,没少和文晴暗中较量,因为顾卿晚的关系,文竹和文菊自然是向着文晴的。 虽然迎夏也没做过什么,甚至因为和文晴较量的关系,没少拉拢文竹两人,但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和迎夏亲近不起来。 如今听秦御开口就将迎夏打发了,说是回去凌寒院伺候,可秦御对顾卿晚这么好,连顾卿晚有身孕,都好不避讳,还住在连心院中,凌寒院那就跟冷宫一样,迎夏去了凌寒院,岂不是往后成年累月都接触不上秦御了? 时下的规矩,男主子成亲前在外院的大丫鬟,在男主子成亲后,自然便也跟到了内院,成为两位主子的大丫鬟。 因是男主子的大丫鬟,身份上还要比女主子带来的陪嫁高上一头呢。 秦御却偏一副不知道此事,觉得凌寒院的丫鬟,便该呆在凌寒院,就这么决定了迎夏的去留。 迎夏瞧着秦御大步往净房的身影,险些将嘴唇咬破,她最后却到底是一声未辩,磕头道:“是,奴婢谨遵二爷吩咐。” 那厢顾卿晚在去秋爽院的路上,果然瞧见好些辆马车已被弄到了二门,丫鬟们都在忙忙碌碌的搬运东西,礼亲王这明显是动真格的。 远远的能听到哭声从二门那边传过来,好些个丫鬟婆子都探头探脑的往那边瞧,顾卿晚驻足听了一会儿,这才忽而摇头一笑,转身直奔秋爽院。 她还没进院门,就见礼亲王妃扶着陈嬷嬷的手,脸色难看的出了月洞门,瞧样子倒像是要去二门替礼亲王收拾烂摊子,见顾卿晚过来,礼亲王妃脸上闪过些尴尬,道:“卿晚来了啊,母妃这里还有件事儿要忙,今日你便陪着阿御用早膳吧,母妃一会子过去看你。” 她说罢便要走,顾卿晚却拽住了礼亲王妃道:“母妃急什么,前头乱糟糟的,再扰的母妃头疼,我陪母妃进去说说话。” 她说着拉着礼亲王妃便走,礼亲王妃显然怕伤到顾卿晚的肚子,只能被顾卿晚连拉带拽的又进了秋爽院。 ------题外话------ 这个月就能完结,亲亲们有月票的话,最后一个月了,投给骄妃吧,么么哒 309 欺人太甚 顾卿晚将礼亲王妃硬是拽进了屋,便屏退了下人,亲自给一脸焦躁的礼亲王妃倒了一杯茶,道:“母妃且喝茶静静心。” 礼亲王妃却面色焦躁,道:“你不知道你父王胡闹,母妃得过去阻拦他,照他这么闹下去,往后母妃还怎么面对那些个妾室,外头人又该怎么议论母妃?” 顾卿晚却笑了笑,道:“母妃,我就是从二门那边绕过来,如何会不知道呢。依我看,这回父王他是来真的,还真不是在胡闹。” 礼亲王妃闻言更着急了,道:“就是因为他是来真的,我才着急啊,你说这都一把年纪了,他早干嘛去了,现在倒撵起妾室来了,那些个妾室大多都年老色衰了,这不是让人戳着母妃的脊梁骨骂嘛!” 顾卿晚拍着礼亲王妃的手,一下下安抚着她焦灼的情绪。她先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这样想的。 觉得礼亲王这样做是胡来,会严重影响礼亲王妃的名声,可方才看到二门处的一幕后,顾卿晚却不这样想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古代人给同化了,真将女子的名声,女子的妇德看的太重了。想前世时,她何曾关心过旁人的眼光,从来就是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让别人随便说。 那份洒脱,竟然一点点被古代的条条框框给压住了。顾卿晚觉得这实在不好,她得给自己敲个警钟,可千万不能被古代人给同化了。被封建思想给束缚了。 此刻她盯着礼亲王妃,道:“母妃不考虑旁的外在因素,就只说母妃自己,您难道就不想王府中清清爽爽的,不让那些女人总到您的面前晃,让父王只守着您一个吗?”仦說Ф忟網 顾卿晚的眼神太过透亮清锐,她的问话又太露骨犀利,以至于礼亲王妃脸上一红,嗔了顾卿晚一下,道:“你这孩子,怎么净胡说八道,母妃都多大年纪的人了……” 顾卿晚却笑着打断礼亲王妃的话,道:“什么多大年纪?母妃可还年轻着呢,走出去谁不觉得母妃和我是姐妹的?再说了,爱情和年纪无关,多大岁数的女人,都会希望收获最好的爱情,都会想自己的男人对自己好,只对自己好。” 她这话就说的更大胆了,在这讲究妇德的古代,不能嫉妒的古代,简直就是逆行倒施。 尤其是婆母们,都不会希望儿子找一个嫉妇,听顾卿晚这样说,礼亲王妃原本应该很生气才对,可经受过妾室破坏,吃尽苦头的礼亲王妃,竟然非但不会觉得顾卿晚擅嫉,厌恶于她,反倒觉得心生共鸣,心中震奋。 她反倒觉得这样坦言的顾卿晚可爱,坦荡的紧。 看着顾卿晚似带鼓励的眼神,礼亲王妃禁不住便开了口,道:“是啊,哪个女人又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顾卿晚顿时便笑了起来,道:“是吧,母妃也这样觉得吧。既然如此,父王如今要送那些女人走,母妃又拦阻什么?难道母妃自己心中的舒坦,王府的清净,还比不上旁人几句流言蜚语吗?” 礼亲王妃愣住,顾卿晚紧紧握住她的手臂,道:“这是父王自己要赶人的,又不是母妃的意思,母妃本来就够受委屈了,凭什么还要自己难为自己,前去挽留那些女人们?我知道站在那些女人的角度,这对她们也很不公平,但是王爷已经做了往后和母妃好好过日子的决定,以后是势必还要疏远她们的,与其让她们都像张姨娘那样积怨于心,以至于越来越扭曲,再心怀叵测的兴风作浪,还不如现在就让父王送她们走呢,这样她们也能得清宁,母妃也一样,对谁都好。” 礼亲王那些妾室都是合法的,那些妾室有些也不是自己愿意与人为妾的,现在换来这样的结局,确实不公平,顾卿晚也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完全站在礼亲王妃的立场上考虑。 但是人有亲疏远近,她原本也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她只是一个希望她在乎的人,都能幸福快乐的凡人和俗人罢了。 礼亲王妃显然也被顾卿晚说动了,怔怔道:“这样能行吗?” 顾卿晚点头,道:“怎么就不行了?她们呆在府中,这样耗着无宠,那和呆在别院又有什么区别?再说,即便被送走,那也不是王府全然不管她们了啊,份例照旧,在别庄照样有下人伺候,还不用立规矩,也更自由,衣食不愁的,若她们能够看开,日子只会比在王府强。” 顾卿晚见礼亲王妃还在迟疑,又使劲晃了晃礼亲王妃的手,道:“等过个几年,母妃兴许还能劝说下父王,她们若有意愿,便可再嫁,这难道不比在王府中虚度要好啊?就算实在是想不开,王府养着她们到老便是。母妃你想想,她们没少给您添堵,如今是父王自己容不下她们了,母妃凭什么还要替她们出头?这么圣母,委屈了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礼亲王妃醒过神来,道:“什么是圣母?” 顾卿晚忙捂了下嘴,道:“就是老好人,以德报怨的意思。” 礼亲王妃这才一笑,点了下顾卿晚的额头,道:“以德报怨,可是一种高尚的情怀,怎么到你这丫头口中透着一股怪味呢。” 顾卿晚吐了吐舌头,道:“我奉行的是快意恩仇嘛。” 礼亲王妃愈发笑了起来,道:“瞧瞧,这还当自己是女侠客了不成?” 顾卿晚被打趣,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冲礼亲王妃丢了个得意的眼神,道:“我这都说了半天,嘴皮子都干了,母妃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礼亲王妃出身将门,性情爽快,原本也不是多迂腐的女人,相反,相比古代的大部分女人来说,她更豁达开明,顾卿晚无疑好口才,这会子功夫便将她说动了。 她冲顾卿晚笑了下,道:“被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绕了半天,母妃怎么觉得,母妃再去阻拦,就是自个儿犯贱呢?” 顾卿晚,“……” 她可不敢这样想婆母啊,见她一脸呆萌,礼亲王妃又笑了笑,道:“罢了,母妃不去了。就由着你们父王闹腾便是。最多也就是担些骂名罢了,想来那些人也不敢当着母妃的面多说。” 这也是顾卿晚所想的,若是礼亲王妃身份一般,或者名声对她很重要,顾卿晚自然不会这样建议。 可礼亲王妃并不是,她有两个出众的儿子,有强大的娘家,身份高贵,早便坐稳了王妃之位,这样的礼亲王妃,就算擅嫉又如何?谁能将她怎么样呢? 顾卿晚不由嘻嘻一笑,冲礼亲王妃眨了眨眼,道:“要不母妃装个病吧,再进宫请太皇太后为您做个主,就说父王非要闹,您实在拦不住?” 这样一来,说礼亲王妃是嫉妇的人就该消停一些了。不过压力就得转移到礼亲王那里去了,想来是又要被弹劾一顿,再被人非议一番。 不过顾卿晚可不会同情他,谁让他年轻是风流呢。自己造的孽,当然要自己来背了。 礼亲王妃闻言略怔了下,接着不觉拧着顾卿晚的脸,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让母妃怎么说你呢!” 顾卿晚禁不住夸张的哎呦哎呦叫,礼亲王妃这才松开手,顾卿晚揉着脸,语气幽怨,道:“我可都是为母妃好,真心的,母妃怎么还拧我,是要当恶婆婆了吗?” 礼亲王妃被她那逗趣的模样惹笑,道:“你呀,知道你是为母妃好。” 谁知顾卿晚闻言却又吐了吐舌头,道:“其实也不全是为母妃,母妃你想想啊,这父王若是将王府里的妾室都给送走,将来……咳咳……将来阿御他岂不是也不好纳妾了?” 礼亲王妃将她坦诚,又是一笑,拉过顾卿晚的手,道:“母妃这辈子净吃妾室的亏了,母妃知道这其中的苦,你放心,母妃将你当女儿看,万不会让你和阿御也走这么多的弯路。不会像那些做婆母的,时不时给儿子塞妾室,更不会干涉你们的房事,不过,你也得给母妃争气,多给母妃生几个好孙女,好孙儿才好!” 顾卿晚脸上一红,摸了摸鼻子却道:“大哥还没娶妃呢,我和阿御还是悠着点好,悠着点好。” 希望秦逸不要知道,连她都拿他这个做大哥的当挡箭牌了。 礼亲王妃听了顾卿晚的,收拾了下,便直接绕开二门,进宫面见太皇太后去了。太皇太后年迈,早便秉承看的开了,秉承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处事原则,很少插手儿孙的事儿,只一心的颐养天年。 对于礼亲王的决定,太皇太后也没多管,更何况听闻张姨娘出幺蛾子的事儿,她也不想多管,反倒劝了礼亲王妃几句,道:“那些都是他的女人,他要怎样就怎样把,你也莫放在心上,若是嫌府里头乱,就在宫里陪母后两日。” 礼亲王妃当日便留在了宫中,顾卿晚听闻后,若有所思,原来礼亲王妃的好婆母潜质是从太皇太后处继承的吗? 倒是礼亲王的那些女人们,闹来闹去,眼见生养了四郡王的赵夫人差点撞墙,都没能拉回礼亲王的心意来,她们瞧出来礼亲王意志坚定,再难改变,也就抽抽搭搭的都上了马车。 府中鸡飞狗跳的闹了两个来时辰,送姨娘夫人们走的马车终于缓缓的都离开了王府。 府里安静了下来,顾卿晚才坐下来安安心心的用了一顿午膳,又睡了个午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到了临近用晚膳的时候,顾卿晚盘腿坐在床上做孕妇瑜伽,就见文竹手中捧着一大把的海棠花走了进来,将放在甜白瓷花瓶里的荷花换了出来。 顾卿晚瞧着那些荷花,这才发现迎夏今日竟一天都没露面,她诧异的问道:“迎夏呢?今日她轮休?” 文竹将海棠花往花瓶里插着,闻言嘻嘻一笑,道:“迎夏啊?她被二爷打发回凌寒院伺候了,二爷说了,她既然是凌寒院的丫鬟那就该呆在凌寒院。” 顾卿晚闻言一怔,其实这几日,迎夏伺候的也算尽心,在顾卿晚面前还算是老实规矩的。不过顾卿晚总觉得迎夏不是个简单的,就单单瞧秦御出征回来,身边的大丫鬟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只有迎夏一人留了下来,一直置身事外,保全了自身,就能瞧出一二来。 她如今有孕在身,精力不济,也懒得却了解迎夏是个怎样的人。 此刻听闻秦御突然将迎夏给打发了,顾卿晚还是有些吃惊的,道:“她做什么错事了吗?” 文竹摇头,道:“也没有呀,就是今日一早,郡王妃去了秋爽院,迎夏捧着帕子伺候二爷净面来着,二爷就问她是不是郡王妃的陪嫁,迎夏说她是凌寒院伺候的,二爷便打发她回凌寒院了。” 顾卿晚眸光略动,目光又落到了被文竹替换下的那些荷花上。接着她站起身来,道:“扶我去看看文晴吧,也不知道好些了不曾。” 文竹忙擦了擦手,上前扶着顾卿晚,道:“也就是郡王妃,对奴婢们当真是好,旁的哪有奴婢生病,主子接二连三的过去探望的。奴婢们跟着郡王妃真真是有福气了。” 顾卿晚闻言却脚步微顿,扭头抬手,挑起文竹的尖尖小下巴来,道:“哎呦,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文竹你嘴巴这么甜的,那是,本郡王妃最怜香惜玉的嘛。” 她这样倒惹的文竹红了脸。 文晴屋中,顾卿晚过去时,文晴还靠在床头做针线,仔细一瞧,做的确实一件极精美的长褙子,用的是上好的云锦和金线,一瞧便不是给她自己做的。 顾卿晚不由不赞同的摇头,道:“受伤了便好好休息,怎么又做这些。” 文晴笑着将针线放在了一边儿,道:“奴婢没大事儿,这么坐着也是无聊啊。郡王妃马上就要生产了,等小郡王生出来,从前的衣裳怕腰身都不合适了,奴婢赶着再做两件,到时候好穿。郡王妃怎么又来看望奴婢了,这太折煞奴婢了。” 顾卿晚笑着道:“我怜香惜玉呗,我给你的药今日可换上了?” 文晴忙点头,道:“换上了,自然都换上了。” 顾卿晚便又道:“哦?那药呢,我看看用了多少,是不是够。” 文晴略怔了下,倒也没多想,忙倾身过去,从床头的暗格中拿出顾卿晚给的两瓶药膏,递给顾卿晚看。 顾卿晚打开药盒,看了两眼又凑至鼻端闻了闻,眸光微闪。 她不动声色的将药盒又盖了回去,递还给文晴,道:“昨日夜里睡得可好?” 文晴笑着道:“奴婢这就是摔伤了,落了点子皮外伤罢了,也不知道怎的竟虚的犯困,睡得沉沉,今日一早倒比平日里晚醒一个时辰,醒来天都大亮了。” 顾卿晚又安抚了她两句,这才起身出了后罩房,她绕回正院,刚好秦御从衙署回来。他身上穿着紫红色袍服,从绿荫葱茏的庭院中走来,愈显妖孽魅生。 顾卿晚扶着后腰,突然觉得,其实生个像秦御一样的男孩也不错,一准漂亮的惊人。 眨眼间,秦御便到了近前,文竹退后一步,秦御上前亲自扶了顾卿晚的手臂,道:“去了哪儿?” “我去后院看文晴了,陪着她说了几句话,你今日倒回来的早。” 她言罢,秦御便抬眸看了顾卿晚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会心的笑意自眸底弥漫。 待进了屋,屏退了下人,顾卿晚搭把手给秦御拧了帕子,回头就见他已经自行抽了腰带,正脱外裳,她走近,将帕子递给他,道:“文晴那里的药果然不对了,我给她的药有股淡淡的荷香,方才我闻过,确实是被换掉了。” 秦御接过帕子,擦拭了下脸和手,随口应道:“嗯,昨夜有人潜进了文晴的房间,偷换了药。” 昨日文晴出事儿,顾卿晚的第一反应便是冲着她来的,有人要害她早产。 事实上,后来礼亲王妃的追查也佐证了这一点。 可是后来想到自己将伤药给文晴那一幕,顾卿晚却总是又不自觉的联想到太后和皇后联手讨药的事儿,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果然,今日她发现文晴的药已经被偷偷换掉了,显然昨日的事儿,谋害她早产是个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伤药。 不过显然秦御也有防备,夜里让人在暗中盯着文晴那里呢。 顾卿晚略舒了一口气,道:“那个人是迎夏?” 秦御素来知道她聪慧敏锐,闻言眸中有笑,道:“她该是还会一些武功,只是平日善于遮掩,加上功夫并不高,我竟没发现过。” 他这话就是肯定了,顾卿晚当即推了他一下,道:“既然知道是她,你怎还将她打发出去了,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嘛!” 秦御却一下子揽住了顾卿晚的腰,将她抱在了怀中,他的动作太突然,顾卿晚吓了一跳,本能曲肘挡了一下,手臂撞上了秦御结实而紧绷的胸膛。 属于他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微愕的抬眸看他,却迎上他深邃深沉的异色眼眸,听他用低沉的声音道:“卿卿,我害怕啊。” 顾卿晚莫名心头一触,明白了他的意思。 并不是他不知道这样会打草惊蛇,迎夏不可能是单独行动的,她分明后头有人。而且这人还是宫中的太后和皇帝,留着迎夏,不惊动迎夏,是最好的处事办法,将来说不定迎夏还能变成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反制于人。 秦御何尝不知道这个,可他却还是打发了迎夏,任凭打草惊蛇,也不要留这么一条毒蛇在她身边。 因为他害怕,怕她受伤,怕他太过笃定自信,却冒险让她承受了后果。在她和孩子的安危面前,他这样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竟然也会害怕,会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半点风险都不敢冒。 顾卿晚蓦然间便被他戳中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时间竟双眼发红,怕被秦御笑话,她忙将头埋进了秦御的怀中,紧紧回抱着他。 两人半响都没再说完,静静拥抱着彼此,便有股浓到化不开的甜蜜和满足,像涓涓细流一般流淌在心间。 还是文竹进来传话,告知晚膳已摆好,两人才分开。他们携手一起到了花厅,秦御亲自照顾妻子用膳,都不用文竹和文菊几个上前伺候。 一顿饭吃的文竹几个都跟着脸红,饭后秦御陪着顾卿晚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顾卿晚才说起今日王府的事儿,道:“后来父王便将几位夫人和姨娘都送走了,只有崔侧妃,因身份高,加上常年礼佛,很少出院子,才被留了下来。” 秦御扬眉道:“崔侧妃?” 顾卿晚点头,其实她虽说到礼亲王府的时日也不短,但和王府的女眷们并不熟悉,很多都是只见过一两面,也没说过什么话的。 这位崔侧妃她在王妃中毒那日夜里倒是见过一回,大抵是常年礼佛茹素的关系,衰老的特别快,也不注重打扮和保养,显得特别老,还一团死气的。 听说礼亲王已十多年不曾去过崔侧妃处了,崔侧妃也很少出院活动,她又占着个侧妃的身份,到底不同寻常的夫人和侍妾,倒不好送走了。 不过,就崔侧妃这存在感,不送走也碍不到什么。 “是啊,其她的都被送走了。”顾卿晚应道。秦御点了下头,便不再多言。 顾卿晚却又寻思起太后讨药的事来,道:“太后到底要那伤药做什么用呢,当真是给贤妃娘娘治脸吗?” 秦御摇头,道:“别想了,都快生了,心思重了不好。左右早晚会知道的。” 翌日,礼亲王早朝后便去太皇太后处接礼亲王妃。有太皇太后做和事老,又有礼亲王送走了妾室们,礼亲王妃从宫中回来,心情已好了很多。 顾卿晚到秋爽院请安,礼亲王妃正摆弄从宫里带回来的物件,见顾卿晚来了,笑着招手让她过去,指着那一匣子珠宝首饰,道:“太皇太后说让你受了委屈,让母妃将这些东西捎回来给你,母妃正说让人给你送过去呢。” 太皇太后觉得顾卿晚受了来自礼亲王妾室的惊吓,赏赐这些安抚她,顾卿晚笑了笑,便坐在一边儿细瞧里头的首饰,道:“皇祖母疼爱,其实我真没受多大惊吓。” 礼亲王妃却让丫鬟也搬来一个双开的紫檀木多层首饰匣,道:“没受惊吓难道就不兴你皇祖母疼爱你,赏赐些东西了?你如今真是花朵般的年纪,就该多戴点首饰,打扮的华丽一些。这对绿松石的耳铛就不错,衬你的肤色。还有这支点翠宝石步摇,你瞧,多好看啊。” 礼亲王妃说着从她那梳妆盒中扒拉着首饰,在顾卿晚耳边和头上比划着。见好看,就不停的往顾卿晚那一匣子首饰中搬运。 丫鬟们和陈嬷嬷见礼亲王妃简直恨不能将家底都掏给顾卿晚,不觉皆抿唇而笑。 婆媳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却有丫鬟禀报道:“王妃,崔侧妃来了。” 礼亲王妃略怔了下,旋即才坐起身来,示意丫鬟将首饰什么的先收下去,道:“倒真有些时日没见她了,快迎进来吧。” 帘子很快便被挑起,崔侧妃缓步走了进来,上次顾卿晚见她,她身上还穿着寻常的衣裳,今日却只穿着一身棉麻的灰色道袍,头上梳着个道姑头,只插了一根木簪子,手里还挂着一串佛珠。 时下不少人都是既信奉佛教,又信奉道教的,这并不奇怪,可崔侧妃这么一身寡淡的走进来,在这花团锦簇的礼亲王府中,还真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令顾卿晚好一个愣神。 她愣神时,崔侧妃已走到了殿中,冲礼亲王妃行了礼,礼亲王妃笑着道:“倒是有些日子不见妹妹了,妹妹也不来我这里坐坐,快坐下说话。” 崔侧妃又欠身行礼,这才坐下,开口却道:“妾身是个不洁命薄之人,来了王妃这里,倒恐带了晦气给王妃。” 她几次有孕不是没保住,就是孩子夭折,故此便心灰意冷,总说自己不洁命薄,礼亲王妃也是无奈。 “妹妹何苦这么说,我是很想妹妹多出院子走动走动的。”礼亲王妃笑着道。 崔侧妃年纪比礼亲王妃还要小一些,但却非常显老,听着礼亲王妃称呼其妹妹,顾卿晚总觉得有点奇怪。 却听崔侧妃又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妾身今日来,是为了离府之事,王妃也知道,妾身那院子成年关着,外头有什么动静也不准丫鬟们乱嚼舌,妾身昨日知道王爷将诸妹妹们送走时,已经是有些晚了,妾身只好今日来寻王妃。希望王妃能允了妾身,也挪到庄子上便好。” 礼亲王妃倒不想她是我此事而来,略怔了了下,方道:“妹妹这又是何苦呢。妹妹和她们不一样,妹妹是入了宗谱玉牒的正经侧妃,若然也挪出去,这朝堂上的御史们便更要揪着弹劾不断了。更何况,妹妹的身体一向也不大好,不比她们,王府中药材大夫都是齐全的,庄子上总是要缺医少药些,妹妹无需再言,且回去吧。” 崔侧妃是正经上了玉牒的,不像那些个夫人,姨娘,想再嫁了,或者送人,随时都能打发的。 崔侧妃欲言又止,显然还想坚持,但见礼亲王妃明显不预多言,便没再说,起身福了福身,扶着丫鬟的手转身去了。 “她也算个可怜人……” 和崔侧妃一起的刘侧妃,虽然如今已经死了,但到底风光了十几年,还有两个儿子。崔侧妃却是失宠了十多年,连个孩子也没留下,礼亲王妃便当年,她们都年轻时,对崔侧妃还有个妻妾不容的,现在也只剩下同情和唏嘘了。 也不知是不是礼亲王送走了妾室的关系,顾卿晚只觉整个王府都空荡了一些,也清爽了不少,再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发生。 她每日除了吃睡,少许运动,便是去秋爽院陪礼亲王妃说话,顺便越来越期待孩子的到来。这样的日子竟过的很快,一晃便到了庄悦娴的预产期。 顾卿晚不能陪在身边总是挂心,每日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问丫鬟,可有消息传过来。 这日她用过早膳,正在院子的阴凉地儿活动腿脚,就见文晴一脸是笑,欢欢喜喜的冲了进来。她脸上的伤,顾卿晚又给了药,倒是还有些浅淡的痕迹,但笑意满满的样子,却使得那伤都不显眼了,看在顾卿晚眼中,她简直整个人都在放光。 顾卿晚忙迎了上去,一把抓住文晴的手臂,道:“你去了哪儿?” 文晴扫了眼院中,扶着顾卿晚往屋里走,笑着道:“是宋侍卫唤奴婢过去,二爷给郡王妃捎了话,说是一会子下衙先绕到徐记,给郡王妃买零嘴。二爷待郡王妃可真好,郡王妃昨儿不过顺口一提,二爷便巴巴的去买。” 文晴这话自然是说给院子里其她丫鬟听的,待进了屋,她知顾卿晚心急,忙压着声音道:“宋宁传信了,生了,生了,是个足七斤的大胖小子呢。” 顾卿晚顿时便笑了起来,道:“我大嫂呢,我大嫂怎么样?” 文晴又笑着道:“顾夫人好着呢,父子平安,说是天亮才发动,还没一个时辰就生了呢!” 顾卿晚长吁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不过庄悦娴这也太强悍了吧,七斤的孩子,头胎竟然生的这么顺,实在是让人嫉妒啊。 顾卿晚不觉抚摸了下肚子,道:“糖包,听到了没,你表哥可是个好榜样,好孩子,到时候你也要学着点,像表哥一样,不要折磨折腾娘亲哦!” 糖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没听到,顾卿晚声落,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禁不住拍了拍肚子,道:“难道这是不答应,要可劲儿折腾娘亲的意思?你可别怪娘亲没提醒你,你真敢调皮,小心生下来你爹爹便打你屁屁!” 糖包这回明显听到了,大抵还察觉到了顾卿晚话中的警告之意,不满傲娇的狠狠在顾卿晚腹中翻腾了下。 顾卿晚,“……” 这孩子,还只听得好话,受不住坏话了。当真是跟他爹爹一样,都是顺毛驴,顾卿晚禁不住腹诽着。 做了姑姑,顾卿晚虽然还没见到孩子,但是也很高兴。她回到屋里,便忙活着将给小侄子的礼物都送出府去,还有给庄悦娴做的补身子的药丸,血燕之类的补品,交代了文晴偷偷拿给宋宁,让宋宁亲自跑一趟,尽早送到庄悦娴的手中。 是日夜,秦御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翻着公文,顾卿晚靠在秦御的怀中,却难免就显得有些兴奋,她拽了拽秦御的衣袖,道:“也不知道小侄子长的是像我大哥还是想嫂子,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秦御一面翻看公文,一面漫不经心的回答她道:“那可不成,你现在可再坐不了马车,受不得半点颠簸了。” 顾卿晚哼了一声,道“我知道,这不就是说说嘛。你说咱们的孩子,生出来会像你还是像我?” 秦御嗯了一声,道:“像你吧,你生的嘛。” 顾卿晚登时便拽起他手臂轻咬了一口,道:“什么叫我生的!我自己难道就能生出孩子来?!” 秦御无奈,道:“那就像我。” 顾卿晚顿时更恼,推他一下,道:“我生的凭什么像你啊!” 秦御,“……” 他觉得孕妇当真是不好伺候,这左右都不是了,他放下书来,看向顾卿晚,道:“我听母妃说男孩长相随母亲的多,女孩随父亲的多。我却希望你能生个像你的女儿,漂亮。儿子便无所谓了,左右丑了也没关系。” 顾卿晚却瞪眼,道:“谁说的,我生的,怎么可能会丑?你儿子才丑!” 秦御失笑,道:“我儿子难道不就是你儿子吗?” 顾卿晚,“……” 一时她又抚着肚子,笑着道:“当时我还比大嫂更早查出有孕来呢,如今大嫂都生了,我怎么这么着急呢。” 十月怀胎,早便和糖包有了感情,如今越是临近预产期,顾卿晚便越是心急,本来还能定神等着,今日庄悦娴这一生产,好似一块巨石落进水里,搅的顾卿晚也难以平静,等不及要将糖包生出来,等不及和糖包见面了。 她心急如焚,秦御却笑着摇头,道:“瓜熟蒂落,等到了时候,自然便生了,不要着急,着急也没用不是。” 顾卿晚却没舒缓,反倒更急切了,道:“真想一觉醒来就到了产期啊。” 秦御抚着她的背脊,道:“也就还有二十来日了,很快的,你辛苦了,再忍这二十来日,糖包便和我们见面了。” 两人絮絮私语,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但竟出奇的安宁和乐。兴许每个马上要做父母的人,都会在孩子还没出生时,讨论这些简单没意义,没营养的幼稚话题,且乐在其中,兴致勃勃,充满期待。 时间就是这样,你以为还有很久才能来的事儿,一眨眼,一恍惚,时间已经悄然走过了。 夏日彻底到来时,也到了顾卿晚的预产期,一进入预产期,整个王府都如临大敌,礼亲王妃一日几趟的往顾卿晚的连心院跑,秦御更是直接请了假,连衙署都不去了,就等在王府中时刻守着顾卿晚。 顾卿晚觉得自己有些不会怀孕,早不生,晚不生的,正好生在了热天里,她本就着急,随着天越来越热,她也越发焦躁。 她甚至怀疑自己有点产前抑郁症的倾向,脾气变得有些大,胃口也不大好,心情总是很焦虑。偏糖包是个慢性子,明明预产期已经到了,就是没个动静。 秦御倒是难得的好脾气起来,顾卿晚发火,他柔声哄着,顾卿晚和他呛声,秦御竟还能笑着逗她,孩子已经下移,压迫膀胱,顾卿晚夜里要起夜几次,他每次都比她先醒来。 她稍稍一动,他便警醒过来,她睁开眼眸,不管是多深的夜,对上的总是他充满关切和询问的异色眼眸。 便连顾卿晚脚上有些压迫的水肿,秦御也不假他人,每日秦御给她揉按。他原本是不会伺候人的,如今好些事儿却都做的似模似样,细心周到。 倒让文竹几个丫鬟都感动的不行,每日里在顾卿晚耳边念叨。 郡王妃当真有福,二爷待郡王妃真真是好,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诸如此类。 这些时日,徐国公老夫人也呆不住了,一日要往礼亲王府跑上两趟,礼亲王妃见老人实在辛苦,便索性让人在连心院收拾了屋子,留徐国公老夫人住在了连心院。 秦御的表现,徐国公老夫人看在眼中,从前对秦御的那些不满,顿时便烟消云散了,还拉着顾卿晚的手,让她好好珍惜秦御。 连隔三差五便要来王府探望的陈心颖都被秦御给俘获了,总在顾卿晚面前念叨,将来郭栋有他老大十分之一用心,她便满足之类的话。 顾卿晚觉得她生个孩子,秦御简直秒变女性收割机,还是不分年龄,通杀的那种。 她默默的给秦御加了个前缀,心机秦御! 又一日从早战备到晚,一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简直像捶打几下自己的肚子。临睡前,她依旧抚着肚子,道:“糖包乖,咱们约好了,明日就出来和娘亲见面,好吗?娘亲查过了,明日可是个好日子,女孩将来必定幸福美满,一生顺遂,男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鹏程万里,怎么样,说好了,就明天了哈。” 秦御见她糊弄孩子,不由失笑,道:“卿卿,糖包一准是知道你骗他,根本就没查过什么黄历,所以才不肯出来的!” 顾卿晚顿时嘟着嘴,狠狠的瞪了秦御一眼,道:“你小声点,要不是你大嘴巴,让他听见了,他怎么知道我哄他!要真是如此,那也怪你!” 秦御忙道:“好好,好好,糖包听爹爹的,明日就乖乖从娘亲肚子里出来吧,娘亲没骗你,明儿真是大好的日子!” 他言罢,伏在顾卿晚的肚子上做聆听状,又抬头道:“他答应了,快睡吧,养好精神,明儿才能有气力啊。” 顾卿晚这才躺好,闭上眼眸。翌日,她用过早膳,照旧在廊下散步,却突闻前头传来一片喧嚣声,很快有丫鬟跑过来禀报,道:“圣旨到了,王爷王妃让二爷扶着郡王妃去前头接旨呢。” 先前并没有任何圣旨的消息,以至于秦御闻讯也不知道这时候为何会有圣旨,不过顾卿晚这个样子,礼亲王和礼亲王妃还让她去前头接旨,可见是前来宣旨的太监要求的。 那么很可能,这圣旨就是和他们夫妻有关系的。 “王爷说郡王妃快生了,是不是可以通融下,不必到前头接旨了,传旨的王公公却说,圣旨不能马虎,若然郡王妃实在不方便,他可以前来连心院传旨。”前来禀报的丫鬟如是说。 秦御脸色宛若阴云过境,冷哼了一声,道:“什么东西,也敢到王府里耍横!” 他言罢,安抚顾卿晚道:“你就在屋里歇着,我去看看!” 顾卿晚却笑了笑,道:“稳婆说我现在适当的走动走动,反倒能生的快些,左右去趟前院也没什么,我自己在这儿等消息,还不是着急,一起去吧。” 秦御见她确实也不像会生的样子,便扶着顾卿晚一起到了前院。来传旨的是秦英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王德全,见两人到了,顿时笑容满面,站了起来,道:“郡王妃快生了吧?实在是对不住,奴婢也是秉公办事,按规矩来,还请郡王妃担待一二。” 顾卿晚淡淡一笑,道:“明白,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嘛。” 王德全笑意微僵,旋即抖了抖手中圣旨,道:“开始吧。哦,对了,皇上口谕,郡王妃身子重,可以站着领旨。” 既如此,顾卿晚自然不会再跪。待众人跪下,王德全展开圣旨,徐徐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亲王世子秦逸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而今已至弱冠有余,尚未迎娶,今选秀聚大秦之闺秀,特选德才兼备,温婉端庄之女,赐配宗室子弟。永宁侯府大姑娘冯梓月,年芳十五,品貌俱佳,秀外惠中,故朕下旨钦定为礼亲王世子妃,首辅周鼎兴之孙女,周清秋娴雅柔顺,美貌无双,特赐燕广王为侧妃。钦此。” 这赐婚圣旨来的毫无征兆,王德全的声音落下,礼亲王等人都有些愣了,却听旁边突然响起文晴的尖叫声,“血!不好了!郡王妃流血了!” 310 产子 太后和秦英帝确实是欺人太甚了,这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谁不知道生个孩子就是过道鬼门关。每年里,有多少高门大户的女眷,是死在了生育这一关上。 太后和秦英帝偏偏挑了顾卿晚要生产的关头上,突然就给秦御赐了个侧妃,赐侧妃也便罢了,偏偏谁都不选,反倒是选了和顾家有深仇大恨,和顾卿晚有过节的周家女儿周清秋。 这也便罢了,周清秋从前可是被秦御毁了脸的,自从那以后,周清秋便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下,蛰伏了这么久,既参加了选秀,那便说明周清秋的脸已经完好了。 可她的脸又是怎么好的?想也知道,太后先前向顾卿晚讨药,那都是为了给周清秋用。顾卿晚推辞了,太后便想法子用手段,得到了那药。 好嘛,用顾卿晚的药,给周清秋治好了脸,紧跟着再将周清秋赐给秦御当侧妃,还是在顾卿晚要分娩的当口? 这样欺负人,这样可恨,这样不要脸,这样憋屈的事儿,顾卿晚还真没受过。 她听到圣旨的一瞬间便想明白了这一切,顾卿晚知道,太后和皇帝这是要气死她,要刺激的她难产,最好挂了。 她也知道,就算是皇上下了圣旨,秦御也不可能不反抗,她应该相信秦御,要淡定,不应该激动的。 可秦御不知何时竟然也成了她的一片逆鳞,全然不准旁人染指一丁点,顾卿晚还是在乎了,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了。 在还来不及调整情绪的时候,她腹中剧烈一痛,已是要生了! 糖包竟似感知了外部的环境,也跟着气的要命,在顾卿晚腹中天翻地覆的,急于来到这个世界保护母亲一般。 随着文晴的惊呼尖叫声,顾卿晚的身子一晃,捂着肚子就要往地上倒。 丫鬟们忙忙扶着她,那边秦御等人,听到尖叫声,哪里还顾得上接什么旨,秦御扭头就瞧见了瘫软在丫鬟怀中的顾卿晚。 她脸色发白,明显是受了刺激,动了胎气,更为可怕的是,一条血线蜿蜒流下,已经染红了她素白的挑线群。 那一抹红,刺激的秦御顿时异色眼眸也跟着浮起了猩红血色来,他就像是一头被侵占了领地,发狂发怒,毫无理智的雄狮,骤然起身,紧跟着身影如魅影,瞬间便到了呆愣的王德全面前,他抬手便扣住了王德全的脖颈。 他的手臂紧绷,臂上肌肉鼓起,王德全被他抓住脖颈,直接拎了起来,他浑身的暴戾杀气,斜飞入鬓的长眉像两柄锐利的剑,异色眼眸似烧起了火焰,这样的他,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魔君。 随着他手臂越抬越高,王德全手中的圣旨直接掉到了地上,他扔掉圣旨去掰秦御卡在脖颈上的手,他害怕的失禁了。 从太监袍摆滴滴答答的流下恶心的尿液,都落在了那圣旨上。 王德全的脸越来越紫涨,他双眼外凸,红的眼睛像是要在压力下爆裂开,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他已经没力气去掰秦御的手。 王德全的手垂落了下去,身后却传来秦逸的沉喝声。 “阿御!你冷静点,快先送弟妹进产房!” 秦逸的喊声像是解除狂魔的符咒,秦御顿时便回过了心神来,丢掉手中软掉的王德全,他转身就直奔顾卿晚,抱起被围着的顾卿晚,他发足便往连心院的方向奔。 顾卿晚知道生孩子很疼,但是她也没想到会疼成这样子啊,肚子里像有只孙猴子在大闹天宫,她瞬间浑身都被汗水湿了一层又一层。 她有些害怕的揪着秦御的衣襟,道:“秦御,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准你再娶妻生子!” 秦御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往连心院跑,俊面紧绷,额角青筋都凸了起来,闻言他垂眸看向顾卿晚,见她鬓发都已被打湿,一向红润的脸也苍白的很,他便心慌的厉害,偏顾卿晚还说这等话,他紧咬着牙,几乎是用愤恨的目光盯着她,一字字道:“你若是敢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黄泉碧落也要找到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卿晚却捶打着他,道:“我都去黄泉碧落了,你还怎么找到我,收拾我?!你这个大骗子,就会哄骗我……” 她捶了几下,却突然又福灵心至,明白了他的意思,拽着他的衣襟,道:“秦御,你刚刚是说我要有个长短,你会为我殉情的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吗?” 她似疼的有些虚弱,声音都发飘起来,边问边儿喘的,秦御愈发心急如焚,抱着顾卿晚的手臂又紧了紧,只觉每一步,每一呼吸间都是煎熬。 他沉着脸,发出一声应,“嗯!” 他提气奔的愈发快了,顾卿晚却禁不住抓着他的手臂,连声问道:“你真的会为我殉情?真的?你不觉得殉情的男人都好没出息吗?” 秦御简直是忍无可忍,恨恨瞪向顾卿晚,怒声道:“闭嘴!你这女人,有力气就留着好好给爷生孩子!” 顾卿晚被他吼的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秦御抱着进了连心院。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这会子整个连心院都动了起来。 因为本来就到了预产期,所有的人和东西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除了一开始有些慌乱外,待秦御将顾卿晚送进布置好的产房,院子里忙碌的丫鬟婆子们已被徐国公老夫人亲自镇场,开始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 徐国公夫人吩咐好丫鬟们,便快步进了产房,产房中顾卿晚已躺在了产床上,几个稳婆也已就位,正要给她做检查。 秦御正单膝跪在床头,用袖子给顾卿晚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旁边稳婆正催促道:“二爷快出去吧!二爷怎么能留在这里呢!” 秦御却似没听到,只盯着顾卿晚,目光一瞬不瞬的,道:“是不是疼的厉害?你若实在疼的难受便咬我两口?” 徐国公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快步上前,道:“你在这里添什么乱,快出去!” 秦御闻言扭头,见是徐国公老夫人,他神情才略缓了些,道:“我不出去,卿卿为我生孩子,我为何不能留在这里陪着她?” 徐国公老夫人简直要被气个倒仰,何曾见女人生孩子,男人跟在身边添乱的。 倒是顾卿晚推了秦御一把,道:“你出去!出去,我要外祖母陪着,不要你!” 秦御被她轻微的动作推了下,自然如同蚍蜉撼树,但却觉得心里受了创伤,他觉得这个时候,顾卿晚最需要的应该是他,然而事实证明,他想的太多了。 秦御面露受伤,依旧单膝跪在那里没动,只握紧了顾卿晚的手,道:“我陪着你,握着你的手,你便有力量,更何况,糖包一向听我这个做父亲的,我和他说着话,让他快点出来……” 顾卿晚却翻了个白眼,她一向是个爱美的,可不想自己生孩子的样子被秦御全程看在眼中,她抽出手来,又推了秦御一下,道:“你快出去,出去,你不出去,我就不生了!”wWW.xszWω㈧.йêt 她说着竟然挣扎着似要起身,秦御见她如此,哪里敢再坚持,忙安抚了顾卿晚两句,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徐国公老夫人上前坐在了床边儿,安抚的用帕子给顾卿晚擦拭汗水,见她脸色不好,安慰她道:“你不要慌,本来也已到了时候的,你生糖包,并不是受了惊吓难产了,而是本就该生了,知道吗?给外祖母稳住。” 徐国公的声音落下,似验证她的说法一样,稳婆也检查过了宫口的情况,道:“宫口刚开两指,郡王妃不要着急,小郡王的位置很顺,一定能顺利生产的,郡王妃这是头胎,没那么快呢。郡王妃且先不要用力,省着点力气,来,先跟着嬷嬷深呼吸。” 顾卿晚方才脸色不好,慌乱无力,那都是被吓的。毕竟她这是头一次生孩子,又总觉得古代生孩子凶险,且这具身体也年纪太小,本来糖包迟迟没反应,顾卿晚便有点产前焦躁症,再经方才的事儿,顾卿晚难免便有些不好的预感,饶是平日里再理智冷静的人,这会子都乱了。 此刻听闻一切都好,顾卿晚顿时便找回了心神,有时候人的心理作用真的很奇怪,舒缓过来的顾卿晚,顿时觉得冷汗也不那么哗啦啦往外冒了,肚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疼的难以忍受了。 她整个人都安静平复了下来,道:“外祖母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一定能母女平安。” 外头,礼亲王和礼亲王妃等人也已经匆忙的赶了过来,刚到廊下,就见秦御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廊下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礼亲王妃脸色苍白,被秦逸扶着上了台阶,声音都带了点哭腔,道:“卿晚怎么样了?” 秦御哪里知道她怎样了,方才他在里头时,顾卿晚虽然痛苦虚弱,但起码还不停叫喊,他这一出来,里头反倒没动静也没声音了。 秦御眼前总闪过顾卿晚素白裙子上沾染的血迹,礼亲王妃寻他找安慰,他却抓住了礼亲王妃的手臂,道:“母妃,卿卿她不会有事的吧?” 礼亲王见这母子二人明显都慌了心神,沉声道:“慌什么!不就是生个孩子嘛,本王看老二家的那么彪悍,行!” 秦逸闻言唇角抽了抽,道:“丫鬟出来了!” 果然,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文晴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秦御顿时上前一步,道:“怎么样?” 文晴却道:“快,端吃的进去,郡王妃饿了!多端点!” 秦御,“……” 礼亲王,“……” 礼亲王妃,“……” 礼亲王世子,“……” 好吧,他承认,父王没有说错,他这个弟妹是挺彪悍的,这画风转的太快,他这个大伯都有点恍惚了。 那边秦御也是反应了半天,接着便如释重负的露出个傻笑来,冲礼亲王妃道:“卿卿要吃东西,能吃东西了,那是不是说明,她没什么事儿?是不是啊,母妃?” 礼亲王妃也是笑着点头,捶了两下大腿,道:“哎呦,可把母妃给吓着了,方才这腿都是软的。得了,母妃进去看看,你媳妇一准是没大事儿的。” 她说着拍了下秦御的手臂,迈步便进了产房,方才她竟是没勇气往里进。秦御本能的跟上,被秦逸勾着肩膀又拉了回去。 “别添乱。” 屋中,礼亲王妃进去时,顾卿晚正躺着被徐国公老夫人亲自喂鸡蛋吃,徐国公老夫人道:“别看这煮鸡蛋寻常,这时候却比那燕窝海参要顶用的多,听外祖母的,多吃几个,一会子好使劲!这头胎啊,有那要生一两日呢,吃不下东西可不成。” 礼亲王妃闻言忙上前,道:“哎呦,我的亲家老太太啊,咱们家卿晚一准生的快,哪里用一两日,说不得一个时辰就生了。” 徐国公老夫人也是一拍脑门,道:“对,对,你瞧外祖母也是急糊涂了,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就说前工部尚书的媳妇,也是头胎,谁知道这稳婆没到位呢,小公子自己个儿落地了。” 她声音刚落,稳婆便道:“宫口开了,开了,郡王妃来跟着用力啊!” 这倒将礼亲王妃和徐国公老夫人又给吓了一跳,徐国公老夫人忙站起身来,道:“这就要生了?晚晚,外祖母在这儿呢,你可别怕。” “外祖母,母妃,你们别担心,我……我还能忍!” “郡王妃别说话了,憋着劲,来,一二三,用力!” 稳婆的声音很镇定,顾卿晚虽然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也咬着牙,一直在用足了力气配合。她能感觉到糖包也等不及了,糖包也正在和她一起努力,想要尽快的和她见面。 母子连心的感觉,令顾卿晚浑身充满了力量,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的小糖包。 外头,礼亲王见秦御神情不定,他觉得自己到了展现父爱的时候,走过去拍了两下秦御的肩膀,很有经验,很语重心长的道:“不要着急,你着急也没有用。父王跟你说,这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快不了的,当年你们母妃生你大哥时,从天黑生到翌日早上金光万丈之时,你大哥才落了地。生你时候,都说二胎要快的多,结果你小子调皮,净折腾你母妃,比你大哥还慢。父王几个孩子,就你们四弟生的快,那也用了三个时……” “哇哇~” 礼亲王正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试图劝说秦御,屋里却传来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分明有礼亲王妃的声音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 礼亲王,“……” 秦御有些发懵的看着礼亲王,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秦御的眼神从呆愣,到狂喜,再到质疑,最后冲礼亲王撇了撇嘴,似鄙夷似炫耀的道:“父王,显然你的女人们都太弱了!” 他言罢,大步流星便往屋里走去,礼亲王却禁不住在他身后跳脚大骂,道:“臭小子,你母妃也是老子的女人!不就生了个孩子,看把你给能的!” 秦御却已头都不回的冲进了屋里去,礼亲王这才似反应过来一般,哈哈的笑了起来,旋即见秦逸抱胸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笑,他脸上笑意才收敛了下,矜持的咳了两声,道:“这怎么跟做梦一样,是真生了吧?” 秦逸点头,道:“恭喜父王做祖父了。” “你这个母妃也真是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赶紧出来说一声!” 礼亲王挫着手道。 屋中,秦御进去就见礼亲王妃抱着个襁褓,正和徐国公夫人围着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秦御只扫了一眼便冲向了床榻,其间稳婆笑着冲他说道:“恭喜二爷,得了个小郡王,母子平安。” 秦御却根本没怎么入耳,到了床前见顾卿晚靠在那里,一张绝丽的面庞虽然满是还没落下去的汗水,但人却清醒着,一双水眸晶灿的放着光,唇边还挂着笑容,秦御一颗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顾卿晚显然也没想到秦御这么快便进来了,瞧着他,她瘪了瘪嘴,道:“秦御,我生了个儿子!” 见她眼睛顷刻水汪汪的,就要哭出来一样,秦御忙安抚道:“儿子好,儿子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儿子……什么?是个儿子?” 许是糖包早早就起了个姑娘的乳名的关系,顾卿晚总觉得怀的就是个女孩,她已经做好了迎接女儿的准备,谁知道却偏生出来个儿子。 自然,顾卿晚不可能会矫情的说生儿子不好,只是一直以为是女孩的,生出来却是儿子,莫名就有些发懵,再加上先前过继的事儿,就更不安了。 “秦御,你会保护我们母子的对吧?” 顾卿晚目光落向那边襁褓中的孩子身上,声音幽幽地道。 秦御握住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了下,道:“别怕,没事儿的。我秦御若连妻儿都护不住,便白活了!快睡会儿吧。” 那厢礼亲王妃显然也听到了顾卿晚的话,她抱着孩子,看过来,道:“卿晚辛苦了,我礼亲王府的嫡孙,谁都甭想碰上一根指头,放心吧。听阿御的,你快休息会儿。” 顾卿晚其实觉得并不劳累,她从进产房到糖包出生,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谁知道闭上眼眸,竟然立马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御坐在旁边,拉着顾卿晚的手,一直不曾放开,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瞧着她,陪着她,时而亲亲她的手,时而又亲亲额头的。 那厢礼亲王妃抱着孩子,和徐国公老夫人相视一笑,两人便抱着孩子出了内室。 外头礼亲王早就等的着急了,门再度打开,他忙倾身,见果然是礼亲王妃抱着孩子来给他看,这才笑着抱怨道:“怎么这么慢,快让我瞧瞧大孙子。” 丫鬟已通报过顾卿晚母子平安的消息,礼亲王妃侧了侧身子,礼亲王便见那孩子小小的一团,缩在大红襁褓中,乌黑的头发竟浓密的很,小脸红红的,眉眼当真是生的好看,睫毛也长长的,眼睛闭着,脸上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小小的嘴唇,只有拇指盖大小一般,微微嘟着,红润的像一颗樱桃。 “怎么这么好看!” 礼亲王禁不住开口道,这话倒不是他瞎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卿晚孕期每日都喝玉莲花蜜的原因,糖包生出来便没那么皱巴巴的,生的确实是漂亮精致,好看的紧。 礼亲王妃也没见过生下来就这么漂亮的孩子,心里虽认同礼亲王的话,面上却嗔怒的瞪了礼亲王一眼,道:“说的什么话!我孙子,好看是一定的!” 礼亲王呵呵的笑,道:“来来,让我抱抱,让我抱抱。”他说着跃跃欲试的抬起双手来。 礼亲王妃却道:“粗手粗脚的,再抱坏了我的大孙子!” 她言罢,一个扭身抱着孩子便进屋了。 礼亲王,“……” 秦逸远远看了孩子一眼,便笑着转身下了台阶,寻了陈嬷嬷,吩咐道:“封锁消息,郡王妃顺利产子的消息先莫要外传,再找两个丫鬟来,轮流的喊,先拖上两日。” 王德全是秦英帝的心腹,总管太监,前来宣旨,如今却死活不知的被送回了宫,这厢顾卿晚难产的消息,总比已经母子平安对王府更有利。 舆论上,世人也会非议下秦英帝,同情下王府。 更何况,若是顾卿晚已顺利产子的消息外传,想必秦英帝也不会放过秦御。 现在秦御忙着照顾媳妇,礼亲王和礼亲王妃明显沉浸在当祖父和祖母的喜悦中,都顾不上,这些后续之事儿便只能秦逸来操心了。 那厢,王德全连带着那道被尿淹了的圣旨一块被送回了皇宫,却并非送去了皇上的乾坤宫,反倒是送到了太后的慈安宫中。 太后正等着消息,听闻王德全回来了,她眸光微微一亮。顾卿晚给了她多少难看,太后都记在心中,从女学比试,到嫁给秦御,再到迷惑的娄闽宁至今不娶,还有让世人都笑话镇国公府,笑话她这个太后。 太后怎么能够容忍,顾卿晚好好生下孩子,然后再母凭子贵,蛊惑着秦御和礼亲王一家给顾家报仇雪恨呢! 前些天选秀便结束了,皇上给宗室子弟,都挑选了合适的女子选配赐婚,是太后将圣旨压了几日,专等这些天才宣旨的。 到时候,就算顾卿晚有个万一,那也怪不得宫里头,左右义亲王府和旁的王府,郡王府今日都收到了赐婚的旨意。她顾卿晚难产了,那是她太擅嫉妒,这样听到夫君被赐侧妃就激动的难产的女人,就算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惜,值得同情的。 世人只会骂顾卿晚不贤惠,取笑她被嫉妒害死了。 太后可是知道的,顾卿晚从小就是病秧子,一直体弱多病,难产的几率很大。 她以为王德全会立马带好消息回来,谁知道王德全却是被抬进来的,不仅如此,王德全还一身骚味,狼狈的厉害。 太后禁不住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道:“这怎么回事?王德全,说话。” 地上躺着的王德全确实是睁着眼睛,喘着气儿的,他被小太监们救了回来,但是可能因为长久缺氧的关系,他没法站立了,而且神智也有些奇怪。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后,突然翻了个身,双手双腿并用的就爬向了太后,一把抱住太后的腿,道:“娘!亲亲!” 太后哪里想得到他会如此,尖叫一声,简直崩溃,王德全却更加用力,太后惨叫一声,砰的摔倒在地上,王德全像见到了肥肉一样,发出古怪的笑声,扑到了太后的身上,“娘,亲亲!” 他说着,冲着太后的脸和脖子便亲了上去。 他一身的尿骚气儿,还是一张没胡子,白胖胖的太监脸,脸上甚至还擦着厚厚的脂粉,就那么压着太后亲,太后只能不停的尖叫再尖叫。 一群宫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冲上前去要拖开王德全。 王德全竟然伸开双臂,和双腿,死死抱着太后,将自己捆绑在了太后身上。 “太后!太后!” “快把他弄下来啊!” “救驾,就驾啊!” 大殿中乱成一团,太后也费力的出声道:“杀了他!给哀家杀了他!” 她刚喊完,王德全便嘟着嘴,亲了上去。 大殿中看到这么一幕的太监和宫女们,尽数露出作呕的神情来,正闹的不可开交,外头传来禀声,“皇上驾到!” 很快,秦英帝便一身龙袍,沉着脸走了进来。他是刚刚得知礼亲王府出事儿的事儿,前来太后这里询问的。 谁知道刚走进来,便看到他的母后,大秦堂堂的太后,竟然躺在地上被个太监亲嘴! 秦英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他暴怒,冲上前,抬脚便重重踹在了王德全的身上,王德全吃痛,松开了抱着太后的手,改而茫然的抱着自己。 秦英帝又一脚踹过去,王德全被踹翻了过去,秦英帝怒声道:“还不将他给朕绑起来!” 太监们忙一哄而上,秦英帝又瞪着刚刚晃晃悠悠坐起身的太后,就见她鬓发蓬乱,钗环往下掉着,脸上的妆容乱七八糟,嘴竟然还被啃红了!口脂蹭了半脸。 秦英帝深吸一口气,怒声道:“太后,你到底在做什么!” 太后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侧身便哇哇的呕吐了起来。 秦英帝简直看不下去,头疼的难以忍受,他抬手揉着额头,只得无力的摆了摆手,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太后收拾一下!” 太后被扶了进去,秦英帝便瞪着被绑住还一直在傻笑的王德全,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跟着王德全前往礼亲王府的小太监便忙战战兢兢的跪下,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礼亲王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皇帝听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听到顾卿晚流了一地血,秦御发了狂,没能捏死王德全,可王德全醒来后却成了傻子时,秦英帝一个用力,便将罗汉床上的炕桌都挥到了地上,道:“谁让你们今日去宣旨的!” “是哀家!” 这时候太后收拾好,脸色苍白的被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秦英帝见她到现在都一副不知错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道:“母后,朕给礼亲王世子赐婚,是要笼络礼亲王府,给燕广王赐侧妃,朕已听了母后的,母后说想挑个适当的时机,再将圣旨颁出去,让各府都好好高兴一下,好更感念朕的君恩,这就是母后找的好时机?母后这是嫌朕的皇位坐的太稳固吗?!她顾卿晚一个孤女罢了,母后那么在意她究竟是做什么!” 太后脸色顿时被气的发红,怒目道:“皇帝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311 初为父母 秦英帝盯着太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他从前是和太后做了不少对礼亲王府不利之事,那都是因为礼亲王是摄政王,礼亲王的两个儿子都太能干了,秦御更是从小就得先皇的喜欢。 秦英帝的皇位坐的不牢固,他时刻担忧会被礼亲王府篡权,他对付礼亲王府是为了稳固他的皇权,削弱王府的势力,也是在不断的试探礼亲王府的态度。 先有礼亲王到别庄上修身养性,稍稍放权,后有礼亲王交了兵权,并且秦御还当众救驾,差点丢了性命。 礼亲王府确实是一直在退让的,虽然秦御没能一命呜呼,这让秦英帝有些郁闷,也因此怀疑过当日秦御救驾的真假,但是在礼亲王府做了如此多退让的时候,他作为皇帝都不该再对礼亲王府用威。 正是该用恩,让大臣和天下人看看他这个皇帝的气量的时候。 是,秦御风风光光的迎娶了顾卿晚,确实是打了秦英帝的脸,但是秦英帝却也想的明白,秦御坚持迎娶一个孤女,总比他娶个有强大背景的贵女强啊,礼亲王府不看重联姻,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礼亲王府确实是不准备谋反的。 秦英帝准备恩赏礼亲王府,准备让大臣们都看看,他这个君王对忠臣一定是不计前嫌,恩宠有佳的。这才千挑万选,给秦逸选了永宁侯府大姑娘冯梓月赐婚给秦逸。这永宁侯府可不是个空架子,至今永宁侯手中还握着兵马,永宁侯府在京城也是侯府中的头一份儿,再说冯梓月,那也是才貌兼备,配秦逸,是门当户对,金童玉女,一点都不委屈秦逸的。 至于赐给秦御的侧妃,虽然是太后选的人,但周清秋也是京城扬名已久的才女加美女,又是周首辅的孙女,那赐给秦御也是只高不低啊。 当然,秦英帝还有另一重考虑,周家和顾家的恩仇,周清秋进了王府,礼亲王府势必不太平,周鼎兴是他的人,周清秋成了王府侧妃,也算是往礼亲王府安插了一枚棋子,并且周府想让周氏女往上爬,也得更卖命的为他这个皇帝效劳。 首辅的孙女,他都赐给礼亲王府做侧妃了,世人和大臣们,总不能再说他这个皇帝亏待礼亲王府了吧? 本来是一桩彰显君恩的好事儿,结果倒是好,让太后这么一弄,全成了坏事。 这顾卿晚若是真难产没了,再来个一尸两命什么的,可让世人如何非议他这个皇帝! 秦英帝看着太后梗着脖子,全然没觉得做错的样子,简直要背过气儿去。 太后却上前坐下,道:“皇帝,哀家知道你想施恩礼亲王府,但你也想想,万一礼亲王府是以退为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如何风光的迎娶一个罪臣之女,便已经足可见其不臣之心了!你想想,这历史上哪朝那代的摄政王最后能功成身退,急流勇退的?不是被皇帝铲除,便是铲除了皇帝,端看谁的手段更高罢了!” 秦英帝却突然开口,双眸微眯,道:“义亲王也是摄政王。” 太后声音一噎,半响才道:“那怎么能一样!若没义亲王,你也做不成皇帝!他当初既能扶你登基,今日又怎会篡位夺权?” 秦英帝冷笑,抬起手来打断了太后的话,道:“那可不一定,皇家无亲情!往后,前朝之事儿,太后还是少操心些吧。” 秦英帝言罢,不再多看太后一眼,拂袖便起身大步离开了,直气的太后胸前起伏,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一时又想起方才被王德全亲的事儿,一股呕吐感又泛了上来,太后转身便又往净房奔去。 且不说太后吐了多少次,被折腾的够呛,只说秦英帝回到了乾坤宫,越想就越觉得烦躁。派人前往礼亲王府去打听,回禀的消息却是,燕广郡王妃还没顺利诞下孩子,恐怕情况有些不好。 秦英帝忙让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几个太医都到礼亲王府去候着,又让太监往礼亲王府送各种药材。 皇帝宣旨,致使燕广郡王妃难产的事儿,很快便传遍了。虽然有人认为,顾卿晚太过擅嫉了,听了圣旨竟然就难产了,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但大部分人还是同情她的,觉得皇上挑选这个时机,确实是不大合适,并且所赐的郡王侧妃还是周家的女儿,是个女人都得动气。 消息传到了鸿胪寺,顾弦禛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信以为真,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了,悄然便从礼亲王府的后门潜入了礼亲王府。 他一路摸到了连心院,潜藏在一颗大树上,居高临下望去,果然就见整个连心院慌乱成一团,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面色凝重,隐隐还听到她们的议论声。 “郡王妃还没生吗?” “没有呢,郡王妃在前院都流血了,会不会……” “你疯了!快住嘴!” “走吧,这个时候都快别嚼舌了,仔细小命。” 三个端着水盆等物的丫鬟匆匆自树下过去,直接进了连心院。 顾弦禛握着树枝的手一个用力,咔嚓一声,树枝竟被他不小心给掰断了。顾弦禛微微闭了下眼,平复着情绪。 连心院中,秦御一直陪伴在顾卿晚的身边,见她沉沉睡去,他又默默陪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想起来去看看糖包。 糖包就睡在旁边的厢房里,这里已经做成了婴儿室,秦御过去时,乳娘已给糖包喂了一次奶,糖包也睡着了,正躺在小小的婴儿床上。 “小郡王吃奶的劲儿可大了,吃了就沉沉睡了过去,这样的孩子长的是最快的。”乳娘见秦御俯身去看孩子,笑着低声说道。 秦御点了下头,凑近了看,却见小糖包的脑袋,好似还没有他一个拳头大,秦御觉得不可思议,握着拳头放在糖包脸庞比了比,竟然真没拳头大,他禁不住嘀咕道:“怎么这么小。” 乳娘觉得好笑,接话道:“二爷不知道,婴孩都这样的,长的特别快,等满月时,二爷再比比,一准吓一跳。” 秦御难得笑了下,道:“嗯。” 他仔细又瞧了瞧糖包的眉眼,觉得糖包果然像顾卿晚多一点,尤其是秀丽的眉和小小的唇,还有挺翘的鼻子,怎么看都和顾卿晚差不多,到底平复了女儿变儿子的失落感,屈指戳了戳糖包的脸蛋,道:“臭小子,看在你比较会长的份儿上,爹便勉强接受你了。” 糖包却像是若有所决一般,动了动小眉头,倒将秦御给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将他给吵醒了,忙嗖的一下缩回了手,心里竟有些砰砰跳。 总觉得这小子要睁开眼睛,他这个做老子的,想到要和儿子对视,竟然会觉得有点紧张? 秦御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前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心不跳的,如今竟然因这个一个小屁点要睁开眼睛而紧张慌乱? 不过显然是秦御想多了,糖包动了动眉头,又没了动静,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秦御一时便又有些失落,道:“就知道睡,蠢成这样,别说你是我秦御的儿子!” 旁边乳娘和丫鬟们闻言不觉都低头闷笑了起来,秦御大抵也觉得自己有些拔苗助长,要求太高,太心急了些。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些许不自在,站起身来,道:“让他安静点,别吵到了郡王妃休息。” 乳娘和丫鬟应了,秦御才转身出了屋,想到先前发生的事儿,他迈步往连心院外去寻礼亲王和秦逸,谁知道刚出连心院,绕过一处抄手游廊,迎面便是一股劲风袭面而来。wWW.xszWω㈧.йêt 秦御脸上不自觉带着的笑意,瞬间收敛,眸光一沉,抬拳便迎了上去,砰的一声,他的拳头和对方的脚风撞击在一起。 秦御往后退了两步,对方却也被击的身影往后飞掠,秦御一个马步稳住身形,抬起手臂,展臂便要先发制人,再度迎战。不想抬眸看清对手,却是一怔,道:“大哥?” 只见对面之人,杀气腾腾,面上还带着一张鬼面具,正是沈沉的打扮。 “你怎么照顾晚晚的!”顾弦禛沉喝一声,再度朝着秦御打了过来。 秦御频频退后,抬起手臂抵挡着顾弦禛的攻击,忙解释道:“卿卿没事儿,大哥听我说啊……” “还想狡辩!” 砰砰的声音不停于耳,至到秦御大声道:“大哥,你已经做舅舅了。卿卿早在一个时辰前便生了!” 顾弦禛一怔,停下手来,两人还呈交手的姿势,顾弦禛紧紧盯着秦御,道:“果真?” 秦御忙是一笑,道:“自然,卿卿生了个男娃,我这便带大哥去看她和孩子。” 见秦御的神情不似作假,异色眼眸中更是带着初为人父的欢喜,顾弦禛收回了手,知道自己一准是冤枉了他。 他却并不觉得抱歉,谁让眼前这小子有前科呢! 一甩袖子,背着手,顾弦禛道:“带路!” 秦御摇头一笑,带着顾弦禛避开丫鬟婆子,到了屋。 “卿卿刚刚睡了,我先带大哥去看看孩子。”见顾弦禛点头,秦御带着他往婴儿房去,丫鬟和乳娘光在屋里伺候的就足有四个人,见秦御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个男人。 四人忙都站了起来,福身无声的行了个礼,秦御摆了摆手,几人便都退了下去。 秦御侧身请顾弦禛到了床前,顾弦禛取掉了脸上覆盖的面具,这才凑近,俯身看去,不觉唇角略挑,道:“生的真精神,多少斤?” 秦御顿时便被问的一愣,只因他不知道啊,先前丫鬟报喜时,他一门心思都在顾卿晚的身上,后来也忘记问了。 这可是大舅兄第一次和自己和颜悦色的说话,秦御觉得自己若是说不知道,一定要遭大舅兄的眼神击杀,他摸了摸鼻子,脱口道:“八斤!” 他常常听人说,八斤的大胖小子,八斤总是没错的,还吉利。 顾弦禛闻言却是一惊,道:“八斤?那晚晚可是受了罪了,当着没事?我去瞧瞧晚晚。” 顾弦禛虽然觉得糖包八斤还没他七斤的儿子靖哥儿七斤看着脸大,不过却要水灵的多,他也没见过几个孩子,自然也是没概念。 竟然信了秦御的话,不过他到底比秦御年长几岁,知道生个八斤的孩子不容易,当即便更惦记妹妹,转身就去看望顾卿晚。 顾卿晚也已睡了有一个时辰了,听到脚步声,她便朦朦胧胧的醒了过来,这好瞧见顾弦禛大步走过来,顾卿晚还以为是在做梦,眨了眨眼,却见顾弦禛已到了床前,脸上含着温暖的笑,道:“大哥吵醒你了?感觉怎么样?” “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卿晚往外瞧了眼,大抵已经正午了,外头阳光万丈,这大白日的顾弦禛竟然就来了王府,也不怕被人发现。 顾卿晚忙撑着身子要起来,秦御跨前一步,扶住了她,坐在床上,直接将她揽坐起来,令她靠着他的胸膛,道:“没事儿,大哥行事谨慎,不会有碍的。” 顾弦禛也是点头,道:“母子平安,顺利便好,可吓坏大哥了。” “我好着呢,早就不是从前体弱多病的样子了,对了,大哥见到糖包了吗,生的是不是像我啊?” 顾卿晚禁不住双眸发亮,笑着问道。 顾弦禛点头,道:“和你小时候一个模样,难为八斤竟还生的那么顺利,妹妹辛苦了,可有哪里不舒适的?” 顾卿晚一怔,糖包生下来五斤六两啊,八斤是什么鬼? 她正要开口,腰间却被秦御捏了一下,顾卿晚抬眸迎上秦御的目光,却见他挤眉弄眼的,道:“是啊,媳妇你实在是劳苦功高,辛苦辛苦,可要吃些什么?” 顾卿晚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可也未曾多言,冲顾弦禛道:“我挺好的,大哥放心,别再为我担心了。” 顾卿晚不知道,她这会子没澄清,以至于百年后,顾家还流传这一个传言。 据说顾家的姑娘们都受送子娘娘的保护,曾经有位姑奶奶,生的娇娇弱弱,八斤的大胖小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头胎顺利生产,以至于顾氏每位姑娘生子时,都会被科普一下剽悍的姑奶奶的故事。 “对了,大嫂和侄儿可还好?” “你大嫂一切都好,就是惦记你,还说了,等出了月子便来看你。小侄子也很好,长的很快,前日大哥才去看过,真是一次一个样儿。” 顾弦禛又和顾卿晚说了下庄悦娴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顾卿晚便笑了起来,道:“糖包和靖哥儿将来一起长大,一处玩耍才好呢。” 顾弦禛笑了笑,便起了身,道:“你好好休息,大哥今日出来的匆忙,也没给糖包带见面礼,回去了让人送过来。” 顾卿晚如今这样确实不好招待他,点了点头,让秦御送顾弦禛走。 秦御将顾弦禛带出了连心院,却没送他走,而是将顾弦禛悄然带进了翰墨院中。 书房里,两人相对而坐,上了茶,顾弦禛捧着茶盏用茶盖抚了抚茶沫,氤氲的茶水模糊了他的神情,他垂着眼眸,道:“今日之事你作何打算?” 秦御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圣旨赐婚一事儿,他想到方才在花厅,眼瞧着顾卿晚倒下的那一幕,浑身便又暴起一股戾气来。 顾卿晚能这么顺利的产子,那都是她得上天庇佑,平日控制饮食,天天做那个什么瑜什么伽的。若是有个万一呢,秦御简直不敢想象。 他不管顾卿晚是不是平安了,他只记得,有人谋算着让他的妻儿去死! 他只要想到这个就恨不能马上杀人,他看向顾弦禛,沉声道:“自从我遇上卿卿,便多了一片名为顾卿晚的逆鳞,谁碰我便让谁去死!” 顾弦禛闻言这才抬眸看向了秦御,四目相对,秦御声音决绝,道:“大哥放心,不管是周家的女儿也好,王家,李家,赵家什么的都好,我都不会迎娶。今日那道圣旨,王府并没接旨,先拖上一拖,在此之前,我想……周家也蹦跶的够久了!” 顾弦禛眸光略眯,旋即勾唇道:“算你还有点担当,周家的事儿,你配合我便好。” 周家的事儿,顾弦禛本来便布局已久,之所以迟迟都没有反动,是谨慎使然,操之过急,怕周鼎兴起疑察觉,毕竟他如今在京城如履薄冰,危机重重,一步都不能走错。 原本顾家报仇的事儿,顾弦禛是没想过要王府和秦御插手的,但现在既然皇帝横插一下,将周家的女人赐给了秦御,那此事秦御便不能全然不管,那样怎么对得住他的妹妹呢。 秦御和顾弦禛商量了下后续之事儿,送走顾弦禛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他回到连心院时,糖包正被顾卿晚抱着,旁边乳娘正教顾卿晚怎么喂奶。 顾卿晚衣衫半露,里头的风光倾泻了出来,正扶着一边儿往糖包的脸上凑,糖包似是饿了,哇哇的哭,越是着急,越是擒不住,顾卿晚试了几次都不行,脸上冒出了一层汗。 旁边的乳娘也手舞足蹈,道:“郡王妃还是让奴婢来吧,郡王妃何等尊贵,怎能亲自给孩子喂奶呢……” 顾卿晚却抬眸扫了她一眼,道:“我说了,我来喂就好,你再来教教我,要怎么弄。” 乳娘见糖包的脸蛋都哭红了,禁不住上前道:“郡王妃别紧张,手臂不要这么僵硬,放松点,兴许是小郡王感觉不舒服才哭闹不止,这个喂奶要这样子……” 乳娘说着竟然伸手就要去帮顾卿晚摆弄,秦御眼见顾卿晚那一团比雪还白的肌肤在儿子面前晃来点去的也就忍了,可现在连个奴婢都要染指,顿时简直眼眸都要红了,沉喝一声,“住手!你在干什么!” 他说着,大步便走了过去,乳娘被吓了一大跳,扭头就见秦御怒气腾腾的盯着她走了过去,那样子简直像是要活吞人。 乳娘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哆嗦着道:“二爷,奴婢……奴婢在教郡王妃喂奶。” 秦御却沉声道:“喂什么奶?!郡王妃刚刚生下孩子,正是该休养,禁劳累之时,你让郡王妃喂奶,那要你做什么?” 乳娘脸色一白,她哪里敢说是顾卿晚坚持的,她也不想成为闲人被打发出去啊。 小郡王身份尊贵,要知道选上小郡王的乳母,那可是祖上冒青烟的好事儿啊。 “好了,你快起来吧。是我要喂奶的,你小声点,仔细吓坏糖包。”顾卿晚冲乳娘言罢,目光一转,嗔怪的瞪了秦御一眼。 秦御摆手,冲乳娘道:“先下去!” 乳娘简直如蒙大赦,忙爬起来快步退了下去。秦御这才看向顾卿晚,道:“不就是说话大声了点,这小子就能被吓到了?那也甭做我秦御的儿子了。你看,我吼了一声管用了吧,他不哭了!” 顾卿晚这才发现,糖包还真是不哭了,正挤着眼睛,好像是要睁开眼眸的样子。 顾卿晚一阵屏息,就见糖包黑黑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果然缓缓睁开眼眸了。顾卿晚忍不住俯身凑近了看他,蓦然呼了一声,“啊!” 秦御笑着也凑了过去,道:“怎么了?瞧你大惊小怪……” 他声音微断,四目相对,他瞧见糖包的眼眸,竟然和他一模一样,两个眼珠的颜色不尽相同。 一个黢黑如同落入水中的黑曜石,一个色彩微浅,剔透的灰色,好像还带着一点点蓝,孩子的眼眸更加纯净水润,对比便也更加明显。 一深一浅的眼眸,很大,镶嵌在他那么小小的脸蛋儿上,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秦御心脏一颤,有种父子连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再没有任何一刻让他那么真实的感受到,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骨血和心爱的女人结合,共同创造出的小生命。 如此的神情,如此的美妙动人。 他喉咙发干,心神激荡,半响才舔弄了下薄唇,道:“好小子,是爹爹的儿子!” 顾卿晚回过神来,狠狠瞪了秦御一眼,高高挑起眉来,道:“什么意思?难道若他生的和我一样眼眸,就不是你儿子了?” 秦御忙笑,道:“卿卿息怒,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糖包竟好像真的是被秦御那一声吼吸引了注意力,这才不哭了的,这会子发现没什么好玩儿的,他眼睛一挤,又开始哇哇大哭。 顾卿晚顿时手忙脚乱,道:“怎么又哭了!” 作为新手妈妈,顾卿晚当真是拿哭叫的糖包没办法,想再给他喂奶,偏糖包就是不擒,乳娘大抵是听糖包哭的厉害,忙又走了进来,垂着头,道:“郡王妃要不还是让奴婢试试吧,奴婢听说好些孩子都是认奶头的,许是……许是小郡王方才已经吃过了奴婢的奶,便……” 顾卿晚一听,心里便是一揪,孩子生下来不吃她的奶,偏认了旁人的,这种感觉当真很难受,让她有种被人抢了孩子的错觉。 她愈发不肯将糖包交给乳娘了,这若是糖包再吃乳娘的奶,岂不是更不会要吃她的了? 作为现代人,顾卿晚还是想亲自给孩子喂奶,先前回到王府,礼亲王妃已经准备好了乳娘,顾卿晚也不好说什么,心里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她非要喂奶,谁还能不让不成? 可她是个没生过孩子,养过孩子的,显然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却面临这么多的事儿。 她哄着糖包,轻拍着他,柔声道:“糖包乖,我是娘亲呀,娘亲抱着你,亲自喂你奶喝不好吗?糖包不哭哦,不哭了。” 糖包大抵是认出了母亲的声音和心跳来,竟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睁着泪水汪汪的异色眼眸,似好奇又似要记住母亲的样子般盯着顾卿晚。 顾卿晚忙将*送到了他嘴边,糖包似有感应,立马便歪了下小脑袋,擒住了。顾卿晚禁不住眼睛微红,被糖包裹着吸允的那一刻,像百花盛开,简直感动的想要落泪。 她眨了眨眼,唇边露出一个满足而幸福的笑来,抬手轻轻抚摸着糖包浓密乌黑的头发,轻轻哼起了从前给糖包唱过的儿歌。 秦御一直在旁边瞧着,他本来是很抵触顾卿晚要亲自喂奶的行为的。 他还记得,方才他进屋看到顾卿晚喂奶的那一刻,简直是嫉火中烧,即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儿子,可也有种被小东西占了便宜的感觉。 方才糖包哭闹不休,秦御好几次都想要张口劝顾卿晚将孩子给乳娘,可瞧着顾卿晚苍白的脸色,满头大汗却还抱着糖包一下下拍弄轻哄的样子,他又实在张不开口。 这会子瞧见糖包终于鼓着腮帮子开始吸奶,看着小东西安然的躺在顾卿晚的臂弯中,瞧着满身母爱光辉,笑容甜美满足的顾卿晚。 秦御突然心中软的一塌糊涂,蓦然便不那么计较了。 他轻叹了一声,瞪着糖包卖命吸奶,红着小脸的样子,挑唇轻笑,“臭小子。” 接着他回头冲乳娘摆了摆手,乳娘皱着眉,看着顾卿晚喂奶的样子,似还想说什么,秦御却又冲她摆了下手,再次示意她出去。 乳娘没奈何,不敢多言,转身退下了。 顾卿晚却没注意这一幕,只是瞧着糖包,道:“我想自己喂他。” “那怎么行!哪有自己喂孩子的,也就是穷苦人家请不起乳母,这才自己喂奶。这次喂过,知道是什么感觉就得了,还是让乳娘带,这样你也好休息。你若不喜欢方才那个乳娘,母妃不是准备了四个呢,再瞧瞧其她三个,挑个合你眼缘的……”秦御其实有点不理解顾卿晚的想法。 顾卿晚闻言却抬眸看向他,道:“不是乳娘的原因。喂孩子,难道不是没个母亲的职责所在吗?那有什么穷和富的分别。” 见秦御拧着眉还要再言,顾卿晚又道:“我不管旁人如何,我的孩子,我要自己喂他,你不知道,母乳都是初乳最好了,就是刚刚生下孩子两三天的奶最好,越往后营养越少。母妃寻的乳娘,最好的便是方才那个,还没出月子,便被接进了府,可那也不是初乳了啊。” 顾卿晚学医,她既这么说了,秦御便也接受了,道:“既然初乳就是这几日,那你便喂这几日看看,过了便还是交给乳娘吧。” 顾卿晚想着方才糖包哇哇哭就是不擒奶头的样子,心里想着等喂过这几日,糖包已经习惯了娘亲的怀抱,哪里还会要什么乳娘。当下她也没再辩,点了下头,模糊的道:“再看吧。” 秦御以为她是妥协了,又盯着糖包吸奶的样子看了两眼,喉头突然动了下,道:“真有奶吗?” 顾卿晚,“……” 她怎么觉得秦御的神情像是被抢了食物,虎视眈眈的恶狼呢。 312 筹谋 秦御目光幽幽的盯着,顾卿晚莫名竟有些脸红,忙将衣裳合拢了下,遮住了。 秦御却抬眸扫了她一眼,道:“挡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他说着又凑近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别说,好像还真有点奶味。” 顾卿晚脸上愈发的红,伸手便推了下秦御凑近的大脑袋,道:“别闹!你儿子看着呢!” 秦御却挑眉,道:“他睡了。” 顾卿晚低头去看,果然见糖包大抵是吸奶吸的累了,红着小脸已经安静的又睡着了。婴儿的觉可真多,除了睡就是吃,再不然就是拉撒。小說中文網 顾卿晚觉得这样子可爱极了,从什么都不会,慢慢的,他会在父母的指引下,了解这个世界,成长起来。 顾卿晚禁不住俯身怜爱的亲了亲小东西的脸蛋儿,那温柔的目光,疼惜的动作,简直让秦御气闷。 凭什么他什么都为她做,恨不能将心挖出来给她,这女人都不这样温柔的对他,偏这臭小子,刚生出来,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吸引他的女人所有的注意力和怜爱之心。 简直是…… “行了,既然睡着了,便让乳娘抱走吧,你也该歇息了,不要劳累到。”秦御说着便要提声喊乳娘。 顾卿晚却扯了他一下,道:“叫什么乳娘啊,你把糖包抱回去就好了。” 见秦御愣住,顾卿晚嗔他一眼,道:“快点啊,我手臂酸了!” 秦御却盯着顾卿晚递过来的孩子,有些如临大敌般的无措,道:“君子抱孙不抱子,我一个大男人,抱个孩子像什么话!不抱,我去唤乳娘!” 见他要起身,顾卿晚却冷哼一声,道:“什么君子抱孙不抱子,你儿子为什么不能抱?再说了,就你,还君子?你抱不抱!” 见顾卿晚柳眉倒竖,瞪视过来,秦御无奈一笑,道:“母妃说了,月子里不能让你生气,你是不是打量着这个,才愈发变本加厉的指使爷,啊!” 顾卿晚扬眉,道:“你到底抱不抱!” 秦御又看了眼糖包,道:“抱!这就抱!” 他说着倾身过去接糖包,瞧着小小软软的一小团,双臂托抱起来,竟然觉得比他挥舞百来斤的精钢长枪还累。 秦御几乎是僵硬着手臂,如临大敌的站起身来,又沉沉扫了眼顾卿晚,这才往旁边的婴儿房送孩子过去。 他很快便回来了,进屋却见顾卿晚正整理着微乱的衣衫,秦御几步到了近前,抬手便扣住了顾卿晚的手,道:“你累了,我来!” 顾卿晚抬眸就见秦御正望过来,异色眼眸灼灼逼人,她脸色又轻红了起来,觉得秦御当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方才孩子喂奶时,他的眼神便不对劲,这会子又是想要做什么! 秦御却松开手,撩拨着顾卿晚的襟口,没两下果然就往里头探去,道:“我给你揉揉,兴许这样奶水更充足。” 顾卿晚,“……” 她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秦御的大掌揉上去,哼了两声,倒渐渐觉得舒畅了起来。只是平日里两人也没少亲近,如今这般竟有股说不出的羞耻之感。 秦御来回揉着,见顾卿晚脸色发红,垂落着的眼眸不停颤抖,睫毛下透出盈盈如秋水的迷离色泽来,不觉也心神荡漾。 良久,顾卿晚才推开秦御,道:“别闹了,痒。” 秦御见她脸色潮红,面若艳霞,不觉轻笑,将她揽进怀中抱着,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道:“要不还是让那臭小子吃乳娘的奶吧,卿卿的若怕浪费,不是还有我呢。” 顾卿晚顿时涨红了脸,捶了他一下。 秦御哈哈的笑,戏谑的看着顾卿晚,顾卿晚被这个不要脸的看的越发不自在,便咬牙拧了他一下,道:“对了,圣旨的事儿你还没交代清楚呢!” 秦御闻言怕顾卿晚生气担忧,忙道:“今日那圣旨最后不也没能接成嘛,所以说,没接旨便不作数,你放心,我是不会让旁的女人染指于我的,一定为卿卿你守身如玉!” 顾卿晚却轻哼了一声,道:“是,今日圣旨是没接成,可保不准明日秦英帝便又让人来下旨了呢?难道你还能抗旨不准不成?” 秦御拍抚着顾卿晚的肩头,道:“放心,都交给你夫君便是,我说不会有侧妃便不会有,你如今就好好的做月子,好好照顾自己便好。” 顾卿晚也觉得自己如今这种状态,也帮不了什么忙,更做不了什么,索性真丢开了此事。 且说,周府中,周清秋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理着鬓发,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映着她娇媚的容颜,她贪恋的用手一遍遍抚摸着自己光滑白皙的脸颊,难以相信,她的容貌竟然真的恢复了。 自从被毁了容貌,她就像生活在阴暗的地狱中,直到她听闻了太皇太后的宫中有位杜嬷嬷,曾经用一种神奇的伤药治好了伤疤,且特别严重的那种伤口都没落下半点伤痕。 听闻此事,她简直如获新生,费心打听,这才最终打探到了那伤药竟然是来自顾卿晚,她还查到从前顾卿晚曾在洛京城划烂了自己的脸,可如今她的脸却光洁如初。 周清秋终于确定,顾卿晚手中应该握着一种伤药,那种药比玉雪膏更为神奇。她一定要得到! 周清秋觉得她和顾卿晚一定是天敌,就像顾家和周家是天敌一样。从前顾卿晚还是首辅孙女时,她作为次辅孙女,容貌和才学总是要被压上一头。 直到顾家覆灭,周家崛起,她周清秋一夕之间也成了京城第一美人兼才女,甚至有人说她比从前的顾卿晚更出色。 然而,这一切在顾卿晚重新回到京城后,却都变了。周家开始频频倒霉,她哥哥的丧命,她的毁容,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顾卿晚脱不开关系。 在毁容的那些日子里,周清秋只有靠着一个念头,才能让自己撑了过来,那便是,打败顾卿晚,送她去地狱! 报仇!她要报仇! 因这个念头,她想尽办法的讨好太后,求太后帮她拿药,她可以一切都听从太后的,绝对忠诚。 她知道,太后也厌恶顾卿晚,她一定能和太后达成合作,果然,她成功了! 如今她的脸恢复了,她又可以站在明亮的阳光下,肆意的展现美丽。为此,就算是让她一个堂堂的首辅嫡亲孙女,去给秦御做侧妃,她也愿意。 想到靠着顾卿晚的药,治好脸蛋,再抢走她的心爱之人,让那个眼高于顶的燕广王后悔当初那样对待她! 她这些时日闷在府中,学了不少东西,看了很多书,也打听了很多关于秦御和礼亲王府的事儿,她便不信她依旧比不过顾卿晚!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万事只怕有心人! “姑娘,姑娘!” 丫鬟的呼喊声打断了周清秋的沉思,她的眸光缓缓从镜子中挪开,看向刚刚奔进来还喘着粗气的丫鬟栀子,微微一笑,道:“瞧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她说着起身亲自给栀子倒了一杯茶,道:“喝了顺顺气,再慢慢说。” 栀子接过茶,满脸感动,道:“姑娘对奴婢们真好。” 周清秋笑了下,示意她喝茶,坐在八仙桌旁,待栀子将茶吟尽,她才略拧着眉道:“可是礼亲王府那边有消息了?” 栀子点头,道:“是的姑娘,说是燕广郡王妃到现在也没能顺利诞下孩子,好像是难产了。连皇上都让太医院的太医们赶去了礼亲王府……” 栀子说着面露喜色,道:“姑娘,若是燕广郡王妃难产没了,姑娘岂不是……” “住口!”周清秋沉喝了一声。 栀子缩了缩肩膀,喏喏道:“姑娘就是太心善了,奴婢都是为姑娘着想,若是……” “你还说!”周清秋又喝了一声,旋即面露疲惫,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丫头,只是祸从口出,你不该这么说。来,伺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前头瞧瞧父亲。” 栀子忙应了,伺候起周清秋来。 周清秋提着一匣子糕点到前院周江延的书房时,正见周鼎文甩着袖子从里头出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周清秋忙笑着行了个礼,道:“叔祖父安好。” 周鼎文未曾停下脚步,却只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周清秋回头看了一眼,进了周江延的书房,她奉上糕点后,难免便问起了方才周鼎文的事儿,道:“叔祖父是不是和父亲有什么误会,我瞧着叔祖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周江延却摆了摆手,道:“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姑娘家家不要瞎操心。” 周清秋便道:“父亲,叔祖父到底是长辈。” 周江延却道:“为父知道,不必担心,不过是一些小争执罢了。” 这些年周家在外的产业都是周鼎文在掌管处理,每个季度汇总账目,却是他负责的,周鼎文将账目送过来,周江延负责清算后,该入库的入库,该分配调用的便分配调用。 这回的账目却发现有个大掌柜假公济私,贪了不少银钱,周江延自然是大怒,当即便让人将其扭送了官府。可那掌柜却是周鼎文一手提拔的,其家人又到周鼎文面前去哭闹求情,方才周鼎文来就是为了此事,两人难免意见相左,争执了几句。 那厢,周鼎文直接便出了府,游荡了一圈后,进了仙岳楼,他自己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小菜便自斟自饮起来,因心情郁结,很快竟就醉了。 觉得越发晕乎时,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出了门,可谁知道刚出来便碰上了次辅高大人,高大人愣了一下,刚好见周鼎文晃荡了下,便忙扶住了他,道:“这不是川彦老弟嘛,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周鼎文晃了晃,恍惚看到眼前人,忙摇晃着行了个礼,道:“高……高大人见笑了,高大人怎么在此?也……也是一个人?” 前些时日周鼎文因为心思恍惚,整天浑浑噩噩的,在户部的账目上便出了个错处,多得次辅高志祥的提点和帮忙,这才算是遮掩了过去。 两人也因此熟悉了不少,此刻遇上,周鼎文难免露出一个苦笑来,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偏高志祥也是叹气,道:“别提了,跟你嫂子闹了些不快,出来透口气。” 两个失意人碰在一处,自然是一拍就和,当即高志祥就邀请周鼎文和他一起换个地方喝酒去,周鼎文只觉找到了知音,当即点头。 两人勾肩搭背,却从后门出了仙岳楼,外头天色已黑,高志祥唤来马车,亲自扶着周鼎文同上了马车,车夫一个吆喝,很快便消失在了暗巷里。 马车转了转去,最后却进了一处幽静的小院,高志祥下了马车,院子里一个妇人打扮的美艳女子便迎了出来,道:“爷这是怎么了?” “快,让丫鬟搭把手,扶周大人下车。”周鼎文恍恍惚惚的下了车,四处一瞧,又见那美艳夫人俏生生站在高志祥的身后,便露出恍然和暧昧之色来,抬手点了点高志祥。 又冲那妇人,唤着,“小嫂子安好。” 高志祥笑着扶了周鼎文进去,很快就安排了酒宴,两人入座,互诉起心事来,高志祥几杯酒下肚,道:“你也知道,我别看着风光,回到了家,却是个惧妻的,这个娇如,老兄我是真喜欢,就想纳进府里去,偏你嫂子就为这事儿,连上吊都做的出来!这让我怎么办,啊!窝囊,真是窝囊啊!” 高志祥脸上潮红,说着拉了娇如的手,拍了两下,娇如面露红晕,道:“老爷说什么呢,奴能跟着老爷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不进府没关系的,奴家再去瞧瞧汤好了么,老爷和周大人慢点吃酒。” 娇如言罢,抽出手,扭腰出去了。 周鼎文瞧了两眼,拍着桌子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兄长你家中不过是有只母老虎,嫂夫人也是在乎你,才如此。这外室,放在外头,偶尔出来寻个欢也好。不像我啊,不想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戏耍,像个傻子一样被杀子仇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啊!我……我怎么那么愚蠢!” 他说着竟是呜呜的大哭了起来,高志祥眸光闪动,又劝了两杯酒,便仔细询问了起来。 周鼎文原本见高志祥连有外室的事儿,都暴露在他眼前便松了心防,这会子几杯酒下肚,愈发控制不住,在高志祥的引诱下,将周家的事,尽数吐露了出来。 他哭的泪流满面,道:“你说,老兄你说,我是不是个傻子?” 高志祥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啊!更何况,他还让你过继了他的儿子,企图让其子取代你那冤死孩子的一切。实在是……实在是狡猾狠毒,这不是兄长,简直是死仇啊!” 高志祥拍着周鼎文的肩膀,周鼎文哈哈大笑,道:“老兄说的对,是死敌,死敌!” 两人越喝越多,很快周鼎文就彻底醉了,见他唤也唤不醒,高志祥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乱掉的衣袍,冲旁边坐着的娇如道:“扶进去吧。” 娇如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和个丫鬟搀扶着周鼎文便出去了。 高志祥接过丫鬟奉的茶,漱了漱口,快步往前头一进院子走去,推门进了西厢房。 屋中,顾弦禛未曾带面具,一身银灰色长袍,正对着墙上的一副字画出神,闻声回过头来,烛光打下一抹光,照着他明锐的眼眸,愈见沉静无波。 见高志祥进来,他转过身,略行一礼,道:“高伯父辛苦了。” 高志祥甩了甩头,笑着摆手道:“年纪大了,你别说,多吃了几杯还真是有些顶不住,想当年,我和你父亲高中之时,那可是痛饮了几坛子酒,都还能斗诗的,那是何等畅快!” 高志祥年纪已不算小,也尽半百之龄,但他却中举晚,属于典型的大器晚成,和顾弦禛的父亲是同榜进士,当年顾景阳是探花郎,高志祥是榜眼。 也因此两人是为忘年交,后来高志祥官场走的顺,也是多得顾弦禛的祖父,顾明承提携。 听他这样说,顾弦禛面色略黯,高志祥忙又摆了摆手,道:“瞧伯父也是喝糊涂了,说这些做什么,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世侄再和伯父说说你下一步打算,坐。” 烛火摇曳,夜色弥漫,低语夹杂在风中,很快便消散了。 翌日清晨,周鼎文只觉头疼欲裂,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是怎么也睁不开,就听身边好像有什么人在哭。 嘤嘤声不断。 周鼎文揉着头好容易睁开眼,望去却见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布置的很雅致,他转了转眼眸,当看到床榻边儿缩着的衣不蔽体的女人时,却顿时惊恐的瞪大了眼,道:“你……你是谁!” 那女人生的美艳,此刻却是一副遭受过凌辱的模样,正是高志祥要纳进府的外室娇如。 周鼎文简直是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跌了下床,还没能说出话来,外头就响起了高志祥的声音,道:“川彦老弟,川彦老弟你醒了吗?” 周鼎文大惊失色,高志祥却已推门而入,笑着道:“哟,看来是老哥我吵醒川彦老弟了,怎么滚下来了。” 高志祥说着就上前去扶人,然而随着他走近,他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整人神情都变换个不停,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缩在床角哭的女人。 他不可置信的瞪向周鼎文,颤抖着手,指着他们,周鼎文忙遮掩了一下身子,道:“我……我也不知道这么怎么回事啊!” 高志祥上前一步,一把拎起了周鼎文来,气的脸红脖子粗,道:“我……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人了!” 周鼎文也急的满头大汗,忙看向那娇如,道:“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娇如抽抽搭搭的哭着道:“昨夜老爷和周大人都喝醉了,奴家扶了老爷安置好,原本都要睡了,可小丫鬟却来禀报,说是周大人吐了,老爷也知道,奴家这院子统共就那三个下人,两位妈妈做好饭便回去了,小丫鬟不顶用,奴家想着周大人是贵客,便……便好心的替老爷过来看看,谁知道……谁知道就被周大人拽上了床,奴家原也喝了些酒,不知怎么……” 娇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鼎文头疼欲裂,高志祥一把推开周鼎文,怒的拂袖便往外走。 行至门前,听到周鼎文的叫声,“高兄,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高志祥到底站定,半响他才回过头,竟然又缓步走了回来,冲周鼎文道:“事已如此,我也不能都怪川彦老弟,罢了罢了。左右你嫂子死也不肯娇如进府,如今她已知道娇如的存在,势必不会罢休,我怕是……也护不得她,一辈子的夫妻了,我也不能为娇如和你嫂子硬着来。看来是天意,天意啊,你们既然已经成事儿,往后,这娇如便送于你了。” 周鼎文闻言道:“高兄果真不生我的气?” 高志祥拍了拍周鼎文的肩膀,道:“生气!不过川彦老弟这也算歪打正着,解了我的困局。川彦老弟可要好生对娇如,还得陪我大醉三场才好。” 周鼎文也笑了起来,长舒一口气。 男人有时候就讲究个同嫖的交情,再来,这官场上互送妾室,换妾室的不再少数,周鼎文也没怀疑,说话间,竟然和高志祥关系又近了一步。 313 老公,我爱你 周鼎文将娇如换了个地方安置,从此便多了一房外室。他自从发现了儿子失踪失望的“真相”后,心里便充满了各种愤恨不平,他焦躁难安,噩梦不断,恨意难平。 可他却不知道向谁诉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鼎兴是他的大哥,他想为儿子报仇的,可他的利益甚至和周鼎兴牵绊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既报了仇,又不将自己也拉入深渊中。尛說Φ紋網 如今阴差阳错的,他吃醉了酒,将周家的事儿,都说给了高志祥。回去后,周鼎文还忐忑了两日,可是一日两日过去了,十日半个月过去了,却风平浪静。 周鼎文便也放下了心神,他转念竟从这件事儿中看到了亮光。 高志祥可是次辅,当初周鼎兴便是铲除了顾明承,自己一跃从次辅变成首辅的,若是在自己的帮助下,让高志祥拉了周鼎兴下马,顶替了其首辅之位。 这对自己那个自私自利,利欲熏心的大哥来说,简直是最好的折磨和报复啊。 周鼎兴最在乎官位,他就要他丢官,操作的好,他不受牵连的话,说不定还能靠着高志祥保住他的户部侍郎之位。 到时候,身份互换,他定要狠狠的踩大房所有人的脸! 对,就是这样! 周鼎文想的激动,当日便寻了高志祥往娇如处吃酒筹谋,两人自然是一拍而和。 这些年周鼎兴依靠周鼎文的支持,周鼎文自然知道不少周鼎兴的密事儿,在高志祥巧妙的引诱下,周鼎文毫无怀疑的都吐露了出来。 高志祥将其整理了,拿给顾弦禛,道:“有这些,拉下周鼎兴不在话下。” 顾弦禛却冷冷一笑,道:“这还远远不够,以牙还牙,当初顾家所遭受的,我都要让他周氏也尝上一遍。” 他眸光清冷,声音笃定而决然,浑身锋芒瞬间显露又收敛。 高志祥瞧着顾弦禛,心神微震。当初顾家对刘民生恩厚有佳,视为亲友,却不想竟遭刘民生和周鼎兴联合陷害,八桩大罪压下来,桩桩诬陷,顷刻覆灭。 如今顾弦禛回来报仇,显然不是只简单的要拉周鼎兴下马,他要以同样的方式,甚至是同样的手段,让周鼎兴品尝和顾家一模一样的苦楚。 遭亲人背叛,被秦英帝猜忌,沦为人人唾骂的奸臣! 顾家人个个都惊才绝艳,便是一个女儿都能靠着柔弱之姿,一步步走到郡王妃之位,更何况是顾家的嫡长子。兴许顾弦禛从周家的追杀中逃脱之时,就已经注定了周家的覆灭。 礼亲王府,一晃就快到糖包的满月宴了,这二十多天,糖包就像是吸足了水分的小苗一样,简直是疯长。 如今抱在手中已经沉甸甸的了,顾卿晚一直坚持亲自喂奶。·先开始秦御还反对过,还将这事儿不小心说漏嘴让王妃知道了。 礼亲王妃也来劝说顾卿晚,一来觉得喂奶实在辛苦,既然有乳娘,何苦累着了自己,伤了身子。再来,大抵也是怕顾卿晚太年轻,反倒没有乳娘妥帖,照顾不好糖包。 可顾卿晚却坚持己见,过了几日,礼亲王妃见顾卿晚面色红润,精神充沛,并未憔悴,而糖包也在她的照顾下,一日比一日白胖灵动。渐渐的便也不再那么坚持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有次顾卿晚发现糖包的脸颊上有两个淡淡的红印,她起了疑心,偏问乳娘和丫鬟,她们却都摇头不知,都说兴许是糖包自己不小心蹭到了,毕竟婴孩的肌肤娇嫩,稍微不留神便会落下印记。 顾卿晚却觉那两个红印出奇的对称,有些放心不下,果然就让她看到,乳娘强迫喂奶给糖包的一幕! 看着糖包蹭着,拧着小眉头不肯吃奶,乳娘却捏着他的小脸,非要他擒住那一幕,顾卿晚简直怒火中烧。 她知道,乳娘是想留下来,成为糖包真正的乳娘,将来便在王府中站稳脚跟,真正成了有头有脸的奴婢。故此她想让糖包擒了她的奶,熟悉了喝她奶水的感觉,便不再要顾卿晚喂奶。 毕竟相比刚有奶水的顾卿晚来说,她的奶水更充沛,也更好吸,糖包吸的痛快,很可能就不愿要顾卿晚了。 顾卿晚就没那么生气过,抢过糖包,轻拍哄着,当即便撵了那乳娘出府。出了这件事,不管是礼亲王妃还是秦御,皆都由着顾卿晚去了,再没提乳娘的事儿。 过了两日,礼亲王妃仔细挑选了两个妥帖的嬷嬷过来,顶替乳娘,照顾糖包,这才算一切都顺了起来。 这日清晨,顾卿晚睡的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觉胸口处有些异样感,她眼皮动了动,有些茫然的望去,正看到秦御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 清晨温和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凌厉的脸部线条,令他的五官漂亮的不像话,有种画卷中美男子的不真实感。 顾卿晚怔怔的瞧着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胸口被狠狠的捏了一下,秦御低沉的声音响起,“大早上的,再这么瞧着爷,爷便顾不得你月不月子了。” 顾卿晚回过神来,垂眸就见糖包微微歪着小脑袋,正靠在离她胸口不远的地方,睡容甜美,而她的衣襟散开,靠近糖包脸颊的一边儿,像是刚被糖包擒过吃了奶,上头还沾染着一些水光。 顾卿晚微笼了下衣衫,揉了揉眼眸,道:“糖包刚吃奶了啊……老公,你可真好!我爱你!” 顾卿晚自己喂奶,夜里,糖包总得醒来吃奶,刚出生时一夜要醒个三五次之多,现在好一些了,夜里却也醒来个两三次。 之前,每次都是孩子一哭,秦御便是闭着眼睛,也能迅速的坐起身来,亲自过去将孩子从婴儿房抱过来。 顾卿晚喂奶时,他便在一旁一直等着,糖包吃饱了安然睡过去,他才又将孩子送回去。 有时候他在外头忙碌,夜里明显也会露出疲倦之色来,却也没有发过脾气,抱怨过一句。顾卿晚瞧的心疼,又有点内疚,便让人加宽了床榻,夜里不再送糖包去婴儿房睡,就让小东西躺在床榻最里头。 顾卿晚本来想着这样就不劳秦御起身,他也能休息的好一些,不想最后还是要累秦御的多。 许是她做月子真的虚弱些,喂奶时很容易睡着。偏她本就该大的地方大,如今哺乳更是丰满了两圈,一个不好便会闷着糖包。秦御不放心,每每她喂奶,他还是要醒来陪着。 后来,他索性劝顾卿晚只管睡,糖包夜里要奶了,都是秦御听动静起来,扶着糖包凑过去躺好吃奶,等糖包吃饱了,才让糖包安放好。 最近,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顾卿晚很多时候都没被惊醒过,睡得迷迷糊糊,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糖包喂了奶。 方才见秦御撑着身体在她上头,她的衣衫又散着,顾卿晚便知道一准是她刚刚又给糖包喂奶了。 莫说是这古代,便是现代,也没男人能做到这些的。而秦御,他本来是不必承受这些辛苦和劳累的。顾卿晚感动的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不曾错过他。 一时情动,她便不由抬手抱着秦御的脖颈,将爱他的话,轻易的便说出了口。 秦御却是怔了一下,旋即他异色眼眸一眯,高高挑起眉来,道:“老公?” 顾卿晚见他眸中闪动着锐光,不觉失笑,道:“老公的意思和夫君是一样的,是……番邦的一种称呼。” 她言罢,秦御的神情才略缓了些,却勾唇道:“什么古怪称呼,我不喜欢。” 顾卿晚,“……” 喂喂,难道他的注意力不应该集中在后一句话上吗,她记得两人相遇相识这么久,她才不曾对他说过爱他呢。 第一次神情告白,这厮的反应难道不该是激动万分吗? 顾卿晚正想着,秦御已是凝着她,道:“方才那句话,将老公,改成夫君,重复十遍,来!” 顾卿晚,“……” 她方才是一时情动,那样的话,应情应景便吐出口了,这会子让她干巴巴的再说十遍爱他,她怎么可能张得开嘴。 抿了抿嘴,顾卿晚道:“反正我就说那一遍,你没听清楚就算了。” 她说着红了脸,想到秦御都还没对她说过爱她的话,便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补充道:“何况,我也就是看你照顾孩子和我实在是辛苦了,这才说那话哄哄你罢了。” 秦御瞧着她口是心非的傲娇小模样,不觉一笑,埋头便隔着半遮半掩的衣衫,狠狠咬了她一口。顾卿晚吃痛的捶他一下,他才又舔了下,道:“还说!是谁,好好的奶娘偏不用,非要折腾自己,折腾爷!” 顾卿晚却努了努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你躺下我好好和你掰扯掰扯。” 顾卿晚说着将秦御拉到了身边躺好,又主动滚进了他的怀里去,道:“你看啊,贫苦人家的女人是不是都自己喂孩子的?说明这就是做母亲的天性,就像所有的哺乳动物给小动物喂奶是一样的。” “那是因为贫苦人家请不起乳娘。”秦御禁不住冷哼一声道。 顾卿晚却摇头,伸出一根素指来摇了摇,道:“才不是呢,我觉得大户人家的女人不自己喂奶,关键就在于三妻四妾!并不是她们不肯亲自喂养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她们不愿意怕辛苦,女人谁不想亲近自己的孩子?非是她们乐意让乳娘带,而是条件不允许罢了。” 秦御听的失笑,倒是被她引起了兴趣来,道:“怎么还扯到三妻四妾上了?” 顾卿晚却哼哼的笑,瞪着眼眸道:“怎么就和三妻四妾没关系?就是因为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们生了孩子,才不敢亲自给孩子喂奶,因为她们要争宠啊!后宅女人多,她们若然亲自喂奶,身材要变形的,而且恢复的也慢,还不方便伺候。本来生孩子的一年,就不得不将男人推给旁的女人一年了,这再喂奶喂个两年,呵呵,只怕足以让夫妻关系进入冰点,那男人早就不知道被勾去了哪里了。” 秦御闻言面露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听上去还真有点歪理。” 顾卿晚便笑着抱了秦御的手臂,用脸颊蹭了蹭他鼓鼓的肱二头肌,道:“所以呀,夫君你对我这么好,我们的感情这么好,我才没有后顾之忧,这才会坚持自己喂奶的啊。” 秦御不觉轻声笑了起来,盯着顾卿晚道:“说了这么多,原来是给爷灌*汤呢,一大清早的小嘴这么甜,是想做什么?” 顾卿晚脸又是一红,她确实故意说好话讨好秦御的,但却并没有什么企图。 她只是对于秦御这些时日的付出,还有他最终能够同意她亲自喂奶,非常感动。只是突然间,觉得秦御这些时日确实辛苦了,又有点内疚,继而又反思,觉得从前她对他不够上心,不够好。这才会如此。 “我能想做什么?”她白了秦御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秦御却饶有兴致的盯着顾卿晚,突然凑近,道:“卿卿方才说的都有道理,只是有一条,我觉得卿卿说错了。” 顾卿晚见他神情专注认真,不由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话,道:“哪一条不对了?” 秦御却挑唇道:“这女人哺乳,怎么就不方便伺候了?我却瞧着,明明是更得趣味了。” 他说着意有所指的色眯眯的扫向她不止大了两圈的某处,那眼神像是带着一团火,顾卿晚顿时脸红飞霞,啐了秦御一口,推他道:“快起床,快起床,天都大亮了!” 秦御笑着探进她衣衫中摸了一把,这才翻身下床,低声唤了丫鬟进来伺候。 用过早膳,礼亲王妃来看糖包,又和顾卿晚简单说了下糖包满月宴的事情,拉着顾卿晚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坐下,道:“你身子还没恢复,旁的礼数统不必你来操心,只到时候抱着糖包出去转一圈便好。衣裳可准备妥当了?” 顾卿晚笑着点头,道:“早便量好尺寸了,母妃不必挂心我。” 礼亲王妃捏着顾卿晚纤细的手臂,道:“你这也瘦的太快了,到底是自己喂孩子,累的。” 顾卿晚觉得这具身子大抵是太年轻了,怀孕着糖包时就没怎么胖,如今生产后,更是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身材,甚至因为喂奶的缘故,该丰润的地方更加丰润,以至于没出月子,身材反倒更好了。 陈嬷嬷早就送来了宫中秘传的涂抹腰腹的膏药,顾卿晚加了点玉莲花蜜,每日涂抹按摩,腰腹上生育的痕迹,也已经消除的一干二净。 闻言,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母妃瞧瞧我的脸色,红润的就只差油光满面了,哪里就是累了?是母妃心疼我,总也怕我累了的。其实真不会,糖包懂事,嫌少哭闹,平日又有两位嬷嬷,四个大丫鬟时刻候命,我也就时辰到了喂个奶,哪里就能累着了?” 礼亲王妃笑着摇头,道:“总之女人的身子可经不住折腾,这出了月子,虽然是能到院子里走动走动了,但还是要坐个双月子的,好些事情都要注意……” “注意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秦御从外头走了进来,礼亲王妃回头便冲他道:“注意禁房事,怎么也得双月子后。” 秦御哪里想到,礼亲王妃竟说的这么直白,顿时一张俊面便涨红了起来,偏又要撑着高冷的神情,显得有些好笑。 顾卿晚饶是现代人,被婆母当面提起这个也不大好意思,禁不住低了头,道:“我……我劝他住前院去的,他……他稀罕糖包,不肯搬过去。” 礼亲王妃瞧着两人这幅样子,却是不跌的笑,那笑倒有几分像做了恶作剧,得逞的顽童,她拍着顾卿晚的手,道:“母妃知道知道,阿御是稀罕糖包!” 她将糖包两个字咬的重重的,又尾音托的长长的,分明打趣顾卿晚拿小糖包当挡箭牌,顾卿晚脸色一时也红了起来,禁不住抬眸偷偷瞪了秦御一眼。 秦御却冲她扬了扬眉,俨然脸皮子厚,已恢复了战斗力。 顾卿晚又白了他一眼,礼亲王妃坐在旁边,眼瞧着这对小冤家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眼前这一对,总算是彻底顺当,不用她再跟着操心了。 往后,她就可以集中火力,对准老大炮轰了,争取让老大今年成亲,起码在阿御夫妻生养第二个前,得给长房添丁啊! 修竹院,秦逸莫名其妙的打了喷嚏,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314 满月宴 一晃数日,便到了糖包的满月日。 古代婴儿的满月酒办的要比现代隆重,添丁是和成亲同等重要的一件大事。 王府早便送出了喜帖,早在满月前几日,便开始在城外布施行善,在城中派发善米施粥。到了满月宴这日,王府大门洞开,喜迎八方来客,一早便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顾卿晚早早便收拾妥当了,倒不是她多积极的想要去宴客,而是她这一个月她实在是被憋坏了! 一个月不准出屋也便算了,连看书都不准,除了秦御有时候能陪在顾卿晚下上一盘棋,顾卿晚就没旁的娱乐。 连人家坐牢的,生活只怕也比她来的丰富。 这也就算了,礼亲王妃严令丫鬟们看守顾卿晚,坚决不准她洗澡洗头。顾卿晚虽然中间偷偷洗了一回,可这也早忍受不住了啊。 一早天不亮,她破天荒的不用人叫便爬了起来。 头一件事儿便是让丫鬟准备沐浴,要知道若非有玉莲花的净化关系,身上没有异味,她真是早就疯掉了。 她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出来便被文晴,文竹和文雨几个围着伺候,很快几个丫鬟便折腾干了她的长发。 顾卿晚一身舒爽了,禁不住撩了撩自己柔顺的发丝,轻嗅了一口,道:“痛快!舒爽!” 文晴见她一脸满足,不觉失笑,道:“不知道的还当郡王妃泡的是瑶池仙水呢。” 顾卿晚却也笑,道:“瑶池仙水都没这个痛快。” 几个丫鬟不觉都掩唇笑了,文竹还吐了吐舌头,道:“难为二爷半点都没嫌弃,二爷是真真的珍爱郡王妃呢。” 如今可是大夏天的,本来就热,月子房还不怎么通风,还不能用冰。顾卿晚都嫌弃自己的要命,有次她使劲闻了闻自己身上,总觉得有股怪味,夜里便和秦御提,劝他还是先搬出去,往翰墨院住上几日。 秦御却扑倒她,狠狠的上下一通亲,还一脸谴责的质问她,是不是有了糖包,就不要糖包的爹了。 此刻听着文竹的话,想到这些,顾卿晚脸色微红,却笑着道:“恩,将来你们嫁人,可以比对下二爷。” 文竹,“……” 文雨,“……” 文晴,“……” 不懂何为虐狗秀恩爱的丫鬟们,为什么都觉得好伤呢。 “行了,快伺候郡王妃穿戴起来吧,前头宾客都到了。”王嬷嬷从外头进来,见此笑着催促道。 糖包的洗儿礼在花园中举行,花园中布置的处处舒爽,一处小亭中,未婚的各府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几个姑娘围在周清秋的身旁。 “周姐姐好些时日都没见了,怎都不出门走动了呢?” 一个穿鹅黄色褙子的姑娘笑着问道,她是鼎丰伯府的宋二姑娘。 她一言,好几个姑娘都看向了周清秋,要知道顾卿晚没回京城前,周清秋已俨然成为清贵门第,姑娘们的头,特备的活跃。一下子她就不再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这下子突然来了礼亲王府,难免让人多想。 尤其是前些时日,皇上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将周清秋赐婚给了秦御做侧妃,后来,因为顾卿晚难产,圣旨没接成,然后便一直没了动静。 周清秋今日出现在此,难为她竟然不觉尴尬,瞧着倒是落落大方。 “前些时日我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便在府中潜心礼佛抄写经书,为祖母祈福。许是真感动了佛祖,这些时日祖母的身体好多了,这不,便将我赶出来走动呢。” 周清秋含笑说着,诸姑娘们闻言,难免都赞了几声孝顺之类了。 周清琦抿唇谦逊的笑,她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红缠枝牡丹花的长褙子,下头套着件蓝色百褶裙,颜色碰撞在一起竟然非常的特别好看。她头上梳着清雅的发髻,没有别朱钗步摇,倒是用柔红色的发带缠绕在乌黑的发丝中,缠着发髻,在顶端垂落了两个大大的蝴蝶结。 这让她平添了俏丽之色,也映衬的白皙如玉的肌肤更加水嫩多娇起来。 “周姐姐今日这身打扮可真特别,这发带子好神奇,迎光瞧着是红的,背光发蓝呢。周姐姐这是什么纱啊?” “该不会是今年春天江南那个织锦纺新出的冰蝉天丝吧?” “对,对,我也听说了这冰蝉天丝,说是今年新出的,随着光影变换颜色,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才只得了半匹布,还送进了宫里去。周姐姐这发带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姑娘们都爱俏,禁不住便围着周清秋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周清秋抚了抚头上的发带,却道:“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她一言,顿时众姑娘们都面露艳羡,有的还心思略动,想到了先前赐婚的事儿来。 虽然圣旨最后不了了之,但是既是圣旨,就没有宣一半的道理,大家都觉得皇上是体恤燕广郡王妃难产,怕再刺激了她,想等满月,燕广郡王妃身子养好后,便再行宣旨。 总之,周清秋成为燕广王的侧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是周首辅家的女儿,又有太后做后盾,生的还娇媚。 相比之下,顾卿晚这个正妃,虽有徐国公府做后盾,然到底不是真正的娘家,又是个生了孩子的。 这将来燕广王的内宅,到底是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压东风,可还不一定的。 姑娘们想着,亭子中难免静默的一瞬,旋即便有人说,“听说燕广郡王妃难产血崩,差点没救回来,也不知道今日的洗儿礼她会不会出现。” 顾卿晚生产时,因秦御差点捏死了皇上的禀笔太监王德全,故此秦逸让王府的下人们,装出顾卿晚难产的假象来。 糖包是清晨出生的,但对外却都以为糖包是当日临近次日午夜的时候才出生的。其实王府并没有明确的对外宣称过顾卿晚难产,但因当日王府表现的太紧张,所以就形成了难产的误导,众人也都以为顾卿晚是难产。 有人便接口道:“洗儿礼那么重要,想来是会亲自抱着小郡王出来的吧。若是没有的话,只怕是……” 这位姑娘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大家却都心领神会了。 满月宴,最重要的一条习俗,便是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出来,踢胎毛,再举行洗儿礼。 这是孩子出生后,第一次大的人生礼仪,是个母亲都不会错过。如果今日顾卿晚洗儿礼时不出现,那便说明她是真难产伤及了根本,可能撑不住两年了。 如果真这样,很可能,周清秋这个未来侧妃就会一跃变成正妃啊。 想着这些,一众姑娘便更捧着周清秋了。周清秋面带笑容,八面玲珑的和诸姑娘们说着话,垂眸间摸了摸自己的脸。 顾卿晚那个贱人难产,又是生了孩子的,今日就算出现也只会憔悴不堪,她今日来就是要艳压群芳的!倒是要那瞎眼的燕广王好好看看,谁才是他更该珍爱的人。 秦御走进屋中,脚步骤然顿住,只觉一阵晃眼的惊艳。 顾卿晚已经穿戴妥当,正站在梳妆镜前由着丫鬟给她整理裙摆,她身上的裙子,层层叠叠,长及曳地,腰肢束着一条七彩的宫绦,将纤细的腰肢束的不盈一握,也更突显了身子的完美曲线。她发间插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头顶的分心凤头上,垂落下一串细细的赤金流苏,悬挂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弯月红宝石,正好落在她的眉心。 她看了过来,面若芙蓉,艳丽无比,大小红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红宝石的头面,备受贵女贵妇人们喜爱,可却嫌少有人敢将整套的红宝石头面都戴在头上,只因宝石的光彩会喧宾夺主,将人给压下去。 然而顾卿晚却并不会,她是那样的美丽无暇,那一套红宝石头面戴在她的头上,只会相得益彰,让她更加美丽高贵,散发出夺目的光彩来。 “是不是太华丽了些?” 顾卿晚见秦御站着不动,禁不住抚了抚头上的发饰,道:“母妃一早让人送过来的,还让陈嬷嬷特意交代了让我戴……” 秦御闻言却摇头,道:“这样很好!” “吱吱!” 似是响应秦御的话,站在他肩头的兔兔也回过神来,冲顾卿晚叫了两声,跳下来便几下去攀到顾卿晚的身上。 顾卿晚惊喜万分的抬手,迎接着兔兔,让它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道:“兔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从回到王府,顾卿晚和秦御的关系日渐甜蜜,每日里出双入对的,兔兔便显得非常失落焦躁,有那么两日,小东西一声不吭,呆在笔筒里怎么叫都不出来。 先时顾卿晚和秦御还以为它是生病了,可问它,是不是不舒服,兔兔却一个劲儿的摇头。后来还是秦御见他亲了顾卿晚之后,兔兔又往笔筒里钻了钻,才福灵心至,猜想到兔兔是因为他们总秀恩爱,也想要个伴儿了。 顾卿晚马上要生产,秦御自然是不能离开半步的,征求了兔兔的同意后,秦御便派了苏哲带兔兔回山中去寻伴,配对。 这已有些时日了,顾卿晚还挺想念兔兔的,今日糖包的满月宴,兔兔能够赶回来,可真是大大的惊喜了。 兔兔显然也很高兴,在顾卿晚的掌心来回的打了好几个滚,又坐起身来冲顾卿晚不停比划,那样子好像是在告诉她,它这些时日的精彩经历。 顾卿晚自然是看不懂得,只笑着左右瞧了瞧,道:“咦,你那新媳妇呢?怎么没见着,该不会是没有一只母墨猴愿意跟你回来吧?” 顾卿晚惊异道。 兔兔却显然被她这话给气到了,冲顾卿晚耸了耸鼻子,背过身去,双手抱胸丢给顾卿晚一个背影。 顾卿晚一阵好笑,戳了戳兔兔的背,哄了它两句,它才回转过来,对顾卿晚做了个害羞的姿态,指了指外头。 顾卿晚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你媳妇害羞了,躲在外头,不肯进来?” 兔兔顿时便点起头来,顾卿晚哑然失笑,道:“好吧,原来兔兔喜欢这样羞答答的小母猴啊。对了,兔兔还没见过糖包吧,来,我给你介绍。” 顾卿晚回头冲刘嬷嬷招了下手,抱着糖包的刘嬷嬷便走了过来,糖包早就被收拾妥当,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小号箭袖袍,腰间还象征性的束着条腰带,头上戴着绣老虎的方帽,肥嘟嘟的小脸被映的红扑扑的,显得异常讨喜可爱。Www.XSZWω8.ΝΕt 顾卿晚刚靠近,兔兔便迫不及待的跳了过去,轻轻的落到了糖包的手臂上,倾身过去细看糖包。 顾卿晚没想到兔兔竟然那么性急,担心它吓到了糖包,忙上前一步,却见糖包正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异色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兔兔看。 兔兔冲糖包吱吱一叫,从糖包的一条手臂,蹦到了另一边。糖包的眼珠竟然跟着兔兔也转了过去,还歪了歪小脑袋,兔兔又吱吱叫了一声,再跳。 糖包眼珠灵动的跟着再度转了过去,紧接着便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一行晶莹的哈喇子从红嘟嘟的嘴角流了出来。 兔兔高兴的直拍手,回头看着顾卿晚吱吱直叫。 顾卿晚也笑,道:“秦御,快看,糖包喜欢兔兔呢。” 她抽出帕子给糖包擦了下因一直咧嘴笑而越流越多的口水,一面冲秦御招手让他快来看。 秦御却走上前,道:“好了,就要将吉时耽搁过去了,先到前头去吧。” 顾卿晚这才将糖包接了过来,亲自抱着,跟着秦御往前院行礼的知会院去。 今日的满月宴,男女宾客自然是分开招待的,礼亲王带着秦御,秦逸在外院招呼男客,王妃在内院招呼女客。但洗儿礼却是男女宾客都汇聚在知会院中进行的。 剃了胎毛,以水给孩子象征性的洗头后,所有的宾客都会往旁边的盆中投入给孩子的礼物,添盆祝福。 此刻,宾客们早就已经到了知会院,眼见吉时要到,众人都站了起来,翘首以盼。 “周姐姐,你给孩子准备了什么添盆呀?你说燕广郡王妃会不会出现?” 站在周清秋身旁的高三姑娘禁不住用肩撞了下周清秋,低声说道。 周清秋却看向前方,道:“不过是一点小玩意罢了,郡王妃若然身子不适,不出现,想来客人们也都是能够理解的。不过我想郡王妃是不会错过小郡王的洗儿礼的。” 她这话乍然一听没什么,仔细一品味,却分明是说顾卿晚伤了身子,就算来了,也是强撑的。 她声音不大,偏陈心颖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回头看向这边,见周清秋打扮无比精心,盈盈而立,陈心颖嗤笑一声,提声道:“燕广郡王妃自然会来,到时候……呵呵。” 她说着目光落在周清秋头上的发带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陈心颖声音不算小,两人这一番互动好些姑娘都瞧见,禁不住都好奇的盯着周清秋的头发看,似是想知道陈心颖方才那古怪的笑,和嘲弄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她们尚未弄清楚,就听有人喊道:“出来了!快看。” 目光所聚,礼亲王妃在前,秦御略后,先走出了月洞门,再然后,众人就见一道纤细曼妙的身影,抱着个婴孩缓缓出现在视线中。 一瞬间只觉艳光四射,整个庭院,都好像因那道身影变得敞亮了起来,那女子就像是从光芒闪烁的仙界缓步走来,每一步都从容的踏在人的心尖上,让人一下下因她的美而震颤。 “她……她的衣服会变色!” 高三姑娘惊呼了一声,众姑娘们也都发现了。顾卿晚身上层层叠叠的红裙外,罩着一层飘逸的红纱衣。随着她莲步轻移,那衣裳淡红的纱衣,竟时不时的有幽蓝的光,若隐若现,神秘而美丽。 这分明就是和周清秋头上发带一样的冰蝉天丝啊。 姑娘们顿时便都看向了周清秋,方才还羡慕周清秋的发饰别致,发带是从太后处得来的,各种羡慕嫉妒,此刻再瞧周清秋,却觉得她就是个笑话。 周清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她狠狠的握拳,这才让自己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并不在意的样子,不曾低下头。 “也是,既然就只半匹布,自然是先送去太皇太后处。燕广郡王妃身上的冰蝉天丝,少说也得半匹布,只怕是那半匹冰蝉天丝刚送到太皇太后处,太皇太后便让宫里的绣女们给燕广郡王妃做了衣裳送来王府了。至于那其它流出宫中的,莫不是一些裁掉的边角料吧?” 有姑娘低声说着,吃吃笑了起来,周清秋一个用力,折断了修剪完美的指甲。 顾卿晚并没留意到人群中的周清秋,她已抱着糖包,走到了礼台上。今日王府请来给糖包做洗儿礼的,却是寂空大师。 顾卿晚走近,冲寂空大师福了福身,道:“师父安好。” 寂空大师手持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看了眼站在顾卿晚身旁的秦御,这才笑着道:“丫头前世今生,几经劫难,而今劫已渡,自此当一生顺遂,富贵安康。” 顾卿晚闻言略怔,她从前并不信佛,可自从跑到这个世界,便由不得她不疑惑了,虽然还算不上顶信,但顾卿晚却觉得寂空老和尚有点邪门,说的话好像都还蛮神的。 既寂空大师这么说,她便也信了,扭头看向秦御,正逢秦御也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给寂空大师行了个礼。 寂空大师这才做了个手势,示意顾卿晚可以抱着糖包开始了。 糖包平时就是个安静,不爱哭的孩子,今日这么多人,他竟也半点不怯场,被寂空摘下帽子,抚摸头发时,糖包还咧嘴冲寂空大师使劲笑。 顾卿晚沿着糖包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寂空大师光秃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圆脑袋。 糖包该不会是在笑寂空大师的秃头吗? 顾卿晚正想着,就听寂空大师道:“此子心存慧根,必受我佛庇佑一生。” 顾卿晚,“……” 旁边礼亲王妃和礼亲王闻言却高兴的不得了,笑意都快蔓延到了耳朵根去。 院子里极为安静,寂空大师说话时又不曾避人,他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要知道寂空大师可轻易不开口,只要是张口了,便没有不应的。 一时间那些夫人和姑娘们盯着顾卿晚的目光便没有不羡慕嫉妒的,而男人们则盯着她怀里的糖包各种羡慕嫉妒。 这么个小屁点,刚出生便注定了一生的辉煌,怎么能不令人艳羡? 不过想想也是,礼亲王府的嫡出孙儿,洗儿礼都能请得动轻易不露面的寂空大师,以后又岂会平凡? 生而尊贵,这都是命啊!羡慕不来的,还是跟着祝福好了,兴许还能沾染上点福气呢。 315 被兔兔解决掉的侧妃 婴孩毕竟体弱,经受不住折腾,洗儿礼并不复杂,很快便结束了。顾卿晚抱着糖包,在礼亲王妃的陪同下,象征性的在宾客间走动了下,让宾客们瞧了瞧糖包。 见糖包瞪着大眼眸,好奇的四处看,竟也不哭闹。生的又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宾客们难免便赞不绝口。 “小郡王生的可真是俊俏,这再十多年,可是要将大秦的姑娘们都迷倒了。” “那是当然,郡王妃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燕广王就更是闻名大秦的美男子,小郡王生的俊俏是一定的。” “真是长的好啊,怎么瞧着这孩子比寻常满月的孩子要灵动的多呢。果然是寂空大师说的,这孩子有慧根,是佛祖庇佑的幸运儿啊。” …… 顾卿晚转了一圈,便抱着糖包退下了,留秦御,王妃他们招呼客人便好。 那厢宾客们也开始往大大的鎏金盆中投放礼物,这个礼物并不是前来贺喜的礼物,贺喜的礼物早便在进府时便已经送上了。 这添盆礼却是另外给孩子准备的一些表示祝福的小玩意,寻常男宾客多送一些玉佩啊,毛笔啊,麒麟小玉件之类的,女宾客也差不大多,姑娘们则是打的小长命锁,小木雕,或者金瓜子之类的。 到了周清秋添盆时,姑娘们看去,却见她取出一对小巧玲珑,做工精美的婴儿小鞋子来,放进了鎏金盆中。 众女不觉都微怔了下,那厢陈心颖也瞧见了周清秋的所作所为,当即脸色就是一变,低声道:“不要脸!” 只有很近的亲人,才会给孩子以自己的针线活做添盆礼物。 周清秋这么做,显然是因为侧妃的事儿,因为将来她会成为糖包的庶母,这才提前用针线鞋子做了添盆礼。 简直就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陈三夫人见女儿如此,嗔了她一眼道:“姑娘家家的说的什么话!就算她不要脸,你也跟着不要脸了吗?” 陈心颖吐了吐舌头,这才转过了目光,不再盯着那边看。 添盆礼后,众人散开,男宾都去了外院说话吃酒,女宾们夫人们随着礼亲王妃,姑娘们却挪步到花园中游玩赏景。 周清秋也和相熟的几位姑娘到了花园,玩了一会投壶,几个姑娘便坐在了垂挂亭中吃糕点休息。这垂挂亭,因种植藤蔓,四周垂落如绿幕而得名。 绿藤枝蔓垂落在背后,夏日坐在里头,极是凉爽自得。 几个姑娘说着话,难免便又谈起了方才的洗儿礼来,又赞叹了下盛况,便有人想起周清秋的添盆礼来,道:“周姐姐的女红精进了不少呢。” “是呢,方才我瞧着周姐姐给小郡王添盆的那双小鞋子,做的可真是精巧绝伦呢。” 周清秋闻言却含笑摇头,道:“不过是双鞋子罢了,因是特意准备的,便多用了些心思罢了。哪里就称得上精妙绝伦了,不惹人笑话便罢了。” “鞋子越小了反倒越难做,周姐姐想必费了不少功夫,用了不少心思呢。周姐姐这份心,想来燕广王点下是感受的到的。”旁边高三姑娘暧昧一笑,打趣的推了下周清秋。 周清秋脸上一红,转头嗔了眼高三姑娘,道:“不要瞎说,我本是不想送这个的,然祖父却道,圣命不可违,即便如今圣旨还不算下达,但也要心存敬畏之心,这才……你们就莫要取笑我了。” 周清秋这话的意思是,圣旨早晚都会再宣,她早晚都是秦御的侧妃,送那自己做的鞋子做添盆礼再合适不过。 她言罢,高三姑娘便笑着道:“周姐姐不必解释,我们都知道的,周姐姐早晚都是小郡王的庶母嘛。” 周清秋脸色更红,一众姑娘皆是笑了起来。 却没人瞧见亭子的顶上,兔兔带着一个通体毛发雪白的小毛球正在翠绿的枝叶间玩闹。 听闻亭子中的说话声,兔兔顿时从枝叶前跳了起来,竖着耳朵又听了两句,当即便扒开树叶往亭子里瞧了两眼。 通体雪白的另一只墨猴,许是瞧着它很奇怪,也跟着趴在旁边,扒开树叶往下看。 “吱吱。” 兔兔冲其低声叫了几下,金色的身影如一缕烟,沿着藤蔓便滑了下去。它很快便接着藤蔓浓密的枝叶靠近了周清秋。 藏身在枝叶间,扒开周清秋背后的茂密树叶,兔兔认真研究着周清秋身上的衣裳。小东西是见过顾卿晚缝制衣服的,犹记得有一次,庄悦娴教顾卿晚给糖包做衣裳,教顾卿晚一种新的缝制针法。 那种针法缝制衣裳更贴合身体,针脚更不明显,但是只要找到了线条处,拆开线头,衣裳很快便能一下子拆开,很是方便,给小孩缝衣裳,难免长长短短的要随着其成长有所改动,用这种针法很合适。 而周清秋身上的衣裳,兔兔认出也是按照那种针法缝制的,兔兔黑豆眼一亮,只见树叶不停的耸动,过了片刻兔兔钻出藤叶,雪白墨猴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它口中叼着的几根银线,眨巴着眼睛露出不解之色。 兔兔咧嘴一笑,冲其招了招手,便带着其爬上亭顶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雪白墨猴也过来坐下等着看好戏。 没片刻,亭子中的姑娘们便休息好了,相携着从亭子中走了出来,这时恰好湖另一边王府的管家带着十多个男客往这边走来。 “怎么会有男客现在过来?”高三姑娘诧异道。 王府伺候的丫鬟笑着禀报,道:“姑娘们不必担心,方才周嬷嬷说,有一些男客先前不曾瞧过王府的浮云堂,对浮云堂又慕名已久,便求了王爷,想现在过来观赏下。姑娘们放心,他们不会乱走惊扰姑娘们的。” 高三姑娘闻言点头,笑着道:“原是如此,周姐姐,咱们走吧,我方才就瞧见那边儿有一大片的海棠花,开的正好,咱们过去看看吧。” 她说着,一指湖东边的方向,要去那边正好会和湖那边行来的男宾们相遇。显然高三姑娘是瞧见那边来的多是各府的贵公子们,便动了些小心思。 上次浮云堂宴客,是因为礼亲王的寿宴。来的自然多是年长之人,好些各府的年轻公子并不曾到场,故此,对面走来的,倒有不少各府的公子们。 几位姑娘皆面露兴味之色,周清秋虽然对那些公子们没兴趣,但她也不会做恶人,挡了别人的路,便也点头跟着她们往湖那边走,眼见就要和那行公子们碰上,突然就从湖面上吹来了一阵子风。 周清秋抬手本能的挡了下鬓发,却突然感觉身上一滑,她本还没大在意,直到对面响起一片抽气声,公子们的表情变得很古怪惊异,与此同时,周清秋也感觉身上一凉,她低头一看,顿时尖叫起来。 而周清秋旁边的姑娘们,因为和前头公子们相遇,正搔首弄姿的表现自己美好娇羞的一面,都没人留意到周清秋。 忽闻尖叫响起,她们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周清秋身上的夏衫不知为何竟散成了碎块,自身上脱落,一片片可怜而滑稽的掉在了腰间,若非腰带系着,怕早被风吹走了。 可这样挂着也无济于事,周清秋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小小的肚兜,根本就遮掩不住什么风景。 她此刻双手环抱,想要遮挡些风光,可却因这个东西,圆润都被挤出了肚兜,更加明显诱惑,暴露十足。 阳光照在她身上,无所遁形的将她在古人眼中近乎裸露的身体,呈现在了一群公子哥儿的面前!仦說Ф忟網 姑娘们简直难以相信看到了,同样受了惊吓的她们,只纷纷尖叫着,本能的退后,远离周清秋。 对面的公子们一瞬或震惊,或垂涎,或鄙夷后,意识到这不是寻常女子,分明是哪家的闺秀,倒是纷纷转过了头,一脸尴尬泛红。 周清秋抱着肩,蹲在了地上,她脸色不停变幻。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也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她只知道,自己完了! 不行,拼死她也得为自己最后争取一下。 周清秋想着,咬牙突然起身,一个飞奔,她直接跳进了相邻的湖里去。 “不好,周姐姐自杀了!” “周姑娘跳湖了!救人啊!” 姑娘们纷纷尖叫了起来,那边有位公子一马当先,一跃纵进了水里去。 垂挂亭的上头,兔兔抱着肚子,在枝叶间滚来滚去,吱吱乱叫,它的小媳妇眨巴着淡淡的蓝眼眸,正无比崇拜倾慕的瞧着它。 消息传到连心院时,顾卿晚正在给糖包喂奶,听到外头一阵笑声,她略诧的挑了挑眉,还没吩咐伺候在旁的文晴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文竹便快步走了进来。 她笑着道:“郡王妃猜怎么着?”不等顾卿晚真猜她就迫不及待的又道,“那个什么周家的姑娘是等不到进咱们王府做什么侧妃了,方才在花园子里头,这周姑娘不知道做的什么妖,一阵风吹过来,竟然将她的衣裳直接给吹散了,刚好一群公子哥们去花园里欣赏浮云堂,正瞧见周姑娘衣不蔽体的模样,这周姑娘大抵是羞于见人了,扭头就一头扎进了湖里,结果被威远伯三公子给救上了岸,浑身湿漉漉还没什么衣裳被威远伯三公子抱上来的模样好些人都瞧见了呢!” 顾卿晚闻言惊愕的张了张口,道:“周清秋?” 文竹点头,道:“可不就是她嘛,哼,那女人可不要脸了,先前奴婢听秋荷姐姐说,她居然做了双鞋子给小郡王添盆,真将自己当王府侧妃了。先前奴婢们还怕郡王妃生气,不敢跟郡王妃说,现在可有她好看的了。” 文竹兴高采烈的说完,文晴也笑了下,旋即却又面露担忧,道:“会不会给郡王妃惹来麻烦?奇怪了,好端端的风怎么会将她的衣裳给吹散。” 顾卿晚也略拧了下眉,这事儿确实古怪的很。 不管是谁做的,周清秋在王府花园中出了事儿,这盆脏水世人是一定要泼到她的头上的。谁让她当初听到赐婚的圣旨,便受了刺激难产了呢? 顾卿晚在想,会不会是什么人,为了毁她的名声,故意设计了这件事儿。 可这也不大对啊,毕竟这件事过后,周清秋是不可能再进王府了,不过往她身上略泼了点脏水,却替她解决掉了周清秋,谁会这么行事啊? 简直是敌是友都分不清嘛,顾卿晚正百思不得其解,怀中糖包却突然动了动小脑袋,顾卿晚正奇怪,低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一双清亮的异色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瞪着屋顶。 顾卿晚顺着它的目光抬眸看了眼,却见一小团白白的东西,一缩躲进了房梁上。 顾卿晚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见兔兔从房梁上探出个小脑袋来,顾卿晚顿时恍然,道:“你小媳妇也在上头?” 兔兔挂在房梁上冲顾卿晚点了点小脑袋,吱吱叫了两声,又指了指里面,摇了摇头,好像是在说小媳妇还是害羞,不肯出来。 顾卿晚失笑,道:“兔兔要温柔,不要勉强它,等它过些时日,不再害怕我们了,自然就会自己走出来了。” 兔兔便自行从房顶下来,引得糖包又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咧嘴无齿而笑。 “吱吱,吱吱!” 兔兔跳下来,却先爬到了顾卿晚的肩头,指着她肩头袖子和肩头的衔接处,不停的比划着吱吱叫着,就像是在和她讲述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顾卿晚一时间还不明白,茫然的眨了眨眼,兔兔便又跳到了她的膝盖上,做了个脱衣裳的动作,又拉着顾卿晚的衣裳用牙齿咬了咬。 顾卿晚突然就福灵心至,联想到了方才文竹说的事情,惊声道:“你说花园里周清秋的事儿,是你干的?” 兔兔顿时便点起头来,站起来,使劲挺着胸,背着手,在顾卿晚的膝盖上像个将军一样走了两下。 顾卿晚,“……” 好吧,就算是旁人说她恶毒擅嫉,起码她不觉得冤枉了。 兔兔这智商,也就只能做到这样简单粗暴,直接的报复方式了。 顾卿晚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兔兔的脑袋,道:“你这样无法无天的会带坏媳妇的啊。” 兔兔却傲娇的昂了昂头,顾卿晚这才屈指敲了敲它的头,道:“以后不准这样了,做什么都要和我先商量一下,知道吗?” 兔兔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它帮了忙还挨批一般,瞅了顾卿晚两眼,冲她呲了呲牙,一溜烟的爬房梁上去了。 威远伯府的三公子郑桐,是个庶出的,不仅如此,还被嫡母给养废了,是个贪花好色的主儿,不然也不会当时那么多公子都在,偏他就愣头青一样跳下湖将周清秋给捞了上来。 要知道周清秋可是圣旨点名了赐婚给秦御的侧妃,圣旨虽然没坐实了,但是圣旨却是存在的。 周清秋出事到底干系了圣旨一事儿,不管是不是顾卿晚使得的阴谋,害的周清秋没法当侧妃,就是有碍圣旨。 那威远伯三公子郑桐将周清秋救上来,虽然是救人,但也算是毁了周清秋的清誉,毁周清秋的清誉,便是打了皇帝的脸。 这样明显的事儿,也就郑桐被养坏了,才不知道避讳,只瞧着美色便往上冲。 周清秋就是算准了,没男人敢跳湖救她,才一头扎进湖里的。当时那么多人在,一定会第一时间让王府通水性的婆子下去救她。 她虽然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但肯定是死不了的。 她好端端来参加宴席,衣裳坏了,被人暗算羞辱了,又跳湖差点死掉,周家闹到了御前,皇帝总要为周家做主,礼亲王府总要有个交代。 可周清秋万万没想到,竟然冒出来郑桐这么个二愣子,纨绔好色的东西,她被郑桐救上岸时还清醒着,挣扎不过被郑桐湿漉漉的带上岸时,她生无可恋的终于晕厥了过去。 周家的人听闻消息,当即便带着周清秋,愤愤的离开了王府,周鼎兴和周江延更是周府都未回去,直接进宫告御状去了。 礼亲王府中,礼亲王在前院正招呼宾客,便听闻了内宅发生的事儿,见此事传开,宾客们窃窃私语,依稀能听到有人提起顾卿晚来,想也知道说的是什么,礼亲王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周大人令人将周姑娘送上马车,听闻直接往皇宫的方向去了。”管事继续禀报道。 “周家这是进宫告御状去了啊。” “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来了一趟王府,就给毁了,进宫也是自然……” 下头议论纷纷,礼亲王却陡然站起身来,一巴掌重重的便拍在了桌子上,道:“早知道就不给他们周府下请帖了,周家不是号称清廉清贫清贵嘛,自己连个好绣娘都请不来,做的衣裳不像话,出了事儿,倒搅和的人家的洗儿礼不得安宁,还有脸去告状!本王还要去告状呢,本王孙儿的洗儿礼,好好的都让那等惹人厌的弄的乌烟瘴气!” 礼亲王言罢,目光扫了一圈,惊的一众议论的宾客再不敢言,这才看向秦御,道:“你说,这事儿会是你媳妇做的吗?” 众人显然没想到礼亲王会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直白的挑明了此事,一时间鸦雀无声,都盯向了秦御,等着看秦御怎么说。 秦御却悠悠然的又自行饮了杯酒,道:“我秦御之妻,要做坏事,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父王不要侮辱卿卿的智商好不。” 众人,“……” 难道秦御的意思时,害人可以,害的这么没水准就不可以?是这个意思吧? 秦御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接着道:“再说了,不瞒父王,儿子迎娶郡王妃那日,便曾承诺此生不纳妾的,卿卿她根本就没动手的道理啊。” 众人,“……” 礼亲王却瞪了眼秦御,道:“休得胡说!不过既然人家将咱告上御前了,这事儿还得好好分辨分辨才是,你也进宫一趟,记得虽然被人冤枉了,但咱们还是要与人和气,态度好点。” 礼亲王这话分明是让秦御也进宫去,该争辩争辩,不能让周家黑的说成白的,随意污蔑。 秦御这才站起身来,冲礼亲王行了一礼,又招呼让众宾客吃好喝好,这才大步流星往外去了。 那边娄闽宁瞧见这一幕,心里到底是为顾卿晚高兴的。 她苦尽甘来,能得夫君和夫家如此看重护着,想来往后会一生幸福吧。 他方才洗儿礼时,也有在人群后远远瞧见她,她脸色红润,眉梢眼角都是愉悦而满足的光亮,愈发美丽动人,一瞧便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模样。 娄闽宁觉得自己是真的可以放下了,他又自行倒了一杯酒,刚端起酒杯来,手腕却被一只手臂挡了下,娄闽宁扭头便见秦逸正挑眉不赞同的看过来。 娄闽宁略笑了下,将酒杯又放了回去,今日他确实不适合多喝,免得被有心人瞧见,又要编排出一些流言蜚语来。 “我听说镇国公夫人又在给你张罗着相看之事儿了?”秦逸见他放下酒杯,不禁开口问道。 娄闽宁无奈的笑了下,道:“想来王妃也没少为此事和你谈心吧?” 秦逸顿时也苦笑起来,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之色。 倒是娄闽宁眸光垂敛,忽而道:“往后你便自己抵抗王妃吧,我是要妥协咯。” 秦逸一惊,难得面露诧异盯向了娄闽宁,道:“当真准备成亲了?可有人选了?” 娄闽宁笑容温和却又看不出任何期待和喜悦来,只道:“人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成亲,只怕你那弟弟可要一直有块心病如鲠在喉了。” 成亲的人选,其实真不重要,因为不可能是心里的那个女人,所以是谁就都无所谓了。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娄闽宁没有说出口。 他不成亲,怕顾卿晚也会内疚在心,而他是从来不舍得她难受自责的,他也不想她为他挂心。 他希望将来偶尔她想起他来,能以及的是一片温暖,而非沉重的负担。 更何况,他也早过了胡闹的年纪,不管如何,也不管愿不愿意,家族的责任和担当,他必须扛起,任性而为,从来不属于他。 所以,有时候,他当真是嫉妒秦御啊,并不只因为他得到了顾卿晚,还因为秦御有一个护短的父亲,一个足以肩挑一起风雨的大哥。 秦逸听了娄闽宁的话,却以为娄闽宁是怕秦御耿耿于怀,和顾卿晚的感情再起波折,这才准备成亲。 他抬手拍了拍娄闽宁的肩膀,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娄闽宁却道:“阿逸,男人这辈子大抵都会犯次傻,没犯傻的,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他犯傻的人罢了。” 秦逸闻言一怔,心里竟然因这话颤了一下,旋即他若有所感的举杯,娄闽宁也举杯,两人碰了下,一饮而尽。 那厢,内院,因发生了周清秋这样不愉快的事儿,各府的夫人和姑娘们匆匆便都告了辞,礼亲王妃送走了宾客,便叫了陈嬷嬷,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陈嬷嬷已经打听查问过了,却也一脸茫然,禀报道:“奴婢都问了,实在是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真不知道那陈姑娘的衣裳是怎么回事啊。” 礼亲王妃拧了拧眉,一脸疑惑,但是她并不曾怀疑到顾卿晚的身上,顾卿晚的性子,礼亲王妃是知道的,这样没水准的事儿,顾卿晚根本就不会做。 “罢了,罢了,左右也算不得什么坏事,起码圣旨的事儿,是不必再惦记着了。”礼亲王妃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摆了摆手,不再多想了。 只兔兔大干了一场,却不想被一直认为是没水准,也莫怪小东西恼了顾卿晚,带着媳妇,也不知道上哪儿玩耍,竟是好几日都没个踪影,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316 秦御进了宫,直接便被太监带进了乾坤宫,他走进大殿,就见周鼎兴和周江延父子跪在殿中,眼眶都有些发红,神情愤然。 秦英帝坐在龙案后,表情也不大好,略拧着眉,见秦御也面色沉冷的走了进来,秦英帝还以手按了按眉心。 “臣弟叩见皇上。” 秦御上前跪下行礼,秦英帝这才放下手来,道:“正好,朕正要召你过来垂问。周家现告你纵容郡王妃,败坏周家姑娘清誉,你可有何话说?” 秦御瞧向周家父子,却是冷笑,道:“皇上,臣弟还要告周家人故意闹臣弟儿子的洗儿礼,污蔑臣弟妻子呢。” “燕广王你莫要欺人太甚!”周鼎兴沉怒道。 秦御却嗤笑一声,道:“周大人这话奇怪,本王怎么就欺人太甚了?是谁家的女儿穿衣裳不检点,出了事儿,却闹的本王儿子的满月宴不得安宁的?又是谁无凭无证的,就状告本王妻子的?这不是污蔑又是什么?周大人可是朝廷大臣,是堂堂首辅,该不会觉得仅凭臆测就能随意给人定罪吧?” 周鼎兴,“你!” 见两人瞬间便吵了起来,秦英帝也是烦躁不已。 本来赐婚的好事儿,被太后横插一杠,成了坏事。顾卿晚难产,后来秦英帝传礼亲王询问,礼亲王也是一副忧心忡忡,暗示顾卿晚后来虽生下了孩子,但却伤了身子,身体堪忧的样子。 秦英帝便一直没好将赐婚圣旨再次颁下,想着等满月宴过后,再次宣旨,此事便算是掀过去了,谁知道倒好,周家这边竟又给他出了幺蛾子。 秦英帝自然不认为周清秋好端端,衣裳会出问题,便道:“燕广王先冷静下,周家嫡女遭受此等事儿,心情是该体谅一下的。” 秦御这才转开视线,只是却依旧没有软化的样子。周江延双眼通红,砰砰磕头,道:“皇上,好端端的一阵风怎么就能将衣裳给吹散了,一定是王府中有人对小女的衣裳动了手脚啊。更何况,当时怎么就那么凑巧,刚好就遇上一群男客到花园去欣赏浮云堂呢。一定是有人安排好的啊。” 周江延也再度行礼,道:“皇上,臣的孙女清誉有损,臣心中虽痛,但更不能容忍的却是有人枉顾圣意,若然有人企图用此等手段来抗旨,岂非对圣旨,对圣上最大的不敬?臣万万容不下此等忤逆之事啊!” 周鼎兴说的无比痛心,他言罢,重重叩头,一副忠肝义胆之样。 周江延也跟着父亲叩拜,秦御面上浮现嘲讽之色,道:“两位周大人可真是好口舌,就这么会子功夫,就敢当着本王的面,给我礼亲王府扣上忤逆这么大的帽子。这也便算了,竟然还企图拿皇上当枪使,啧啧,本王今日算是见识了。皇上,既然周大人已经给我礼亲王府定下了抗旨的大罪,那就请皇上下旨抄斩吧。” 本来秦御羞辱传旨太监,最后弄的总管太监竟然生生疯了,秦英帝便压着怒火呢,此刻见秦御仗着王府势大,竟然猖狂至此。 秦英帝再也忍不住了,龙颜震怒,一拍龙案,道:“秦御!不管如何,周府的姑娘都是在礼亲王府中出的事儿,王府总该给周家一个交代!” 秦御这才略收敛了暴躁之色,道:“既然皇上如此判,臣弟便让上一步,臣弟不再追究周府扰我儿满月宴之过,也不再计较两位周大人污蔑王府之事儿。臣弟以为,如今最关键的是,怎么解决问题,而非互相攻歼。” 他言罢,又扫了周鼎兴二人一眼,道:“周姑娘是被威远伯三公子救上岸的,皇上,众目睽睽的,郑三抱着衣不蔽体的周姑娘,自然该郑三将周姑娘迎娶回来了。皇上不若就将周姑娘下旨赐婚给郑三公子吧,相信有圣旨赐婚,威远伯府必定不会委屈了周家的姑娘。当然,因为事情出在王府,王府也愿意承担一部分的责任,王府愿意为周姑娘准备一份嫁妆,毕竟周家清贫嘛。” 秦御说到最后,口气微嘲。 周江延顿时脸色通红,直起身来,怒声道:“我周家嫁的起女儿,用不着燕广王如此!” 秦御却挑眉,摊手道:“皇上看,周大人也同意嫁女了,皇上便赶紧赐婚吧。还有,这可不是王府不愿承担,是周大人不肯呢。” 周江延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他何时同意将女儿嫁给郑三那个纨绔没用的庶子了?! 周江延一脸焦急愤恨,周鼎兴也开口,道:“皇上……” 秦英帝却已经不耐烦了,秦英帝想的清楚,周家的女儿已经那样子了,是不可能再赐给秦御做侧妃的,周家状告礼亲王府,可却半点证据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将礼亲王府怎么样。 既然如此,秦御的说法未必不是一种解决办法,秦英帝实在是不想在这儿听这两家人争吵不休了,他抬手道:“朕会令人前往礼亲王府中查问此事,若然此事真于礼亲王府无关,那么就按燕广王的意思吧。周姑娘能够风光出嫁,也算是做了弥补了。行了,都告退吧。” 秦御行礼,率先道:“皇上圣明,臣弟告退。” 他率先起身,退下了。 周鼎兴简直是老泪纵横,颤巍巍的道:“皇上……” 秦英帝叹了一声,起身上前,扶了下周鼎兴,道:“不是朕不帮着爱卿,爱卿口口声声说是礼亲王府害了你孙女,可却又半点证据和线索都没有,你让朕如何帮你?行了,此事朕会派人再去王府查查看的。” 秦英帝对此事其实并不上心,周鼎兴虽然是他一手提拔,但是对周鼎兴,秦英帝却也不能完全放心。周府进一步和礼亲王府交恶,这对秦英帝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 他安慰了一句,便大步流星离开了。 周江延咬牙还要再言,周鼎兴却拉住他,阻止了。 此事已定,周家确实没有真凭实据,再追着秦英帝不放,秦英帝只会觉得周家不懂事,龙颜震怒,周家更讨不到什么好。 秦英帝果然派了宫中慎刑司的太监到王府调查了一番,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查到。又过了两日,秦英帝便下旨将周清秋赐婚给了威远伯的三公子,令其择日完婚。 秦英帝大抵因此事也窝火久已,尤其是前有秦御出手伤了传旨太监,后有周清秋出事,秦英帝都颜面无存,皇威有损。 故而周清秋赐婚旨意传下的同时,给秦逸赐婚的旨意也再度传到了王府。 经此周折,王府若然再抗旨不尊,便是真要和秦英帝再度撕破脸了,因此,秦逸二话没说接下了旨意。 连心院中,顾卿晚有些歉疚,冲秦御道:“都怪我没能看好兔兔,若不然大哥兴许还能回转一二,现在却是……” 秦御见她面露担忧,便坐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揽在怀中,道:“放心吧,这回皇上赐婚大哥,当是没什么坏心。那冯姑娘,从前是来参加过王府赏花宴的,既是母妃看中的,当还不错。大哥本来也早该定下来了,再说,从前我不也被赐婚过,最后还不是……总之,大哥若真不喜欢,总会有法子的。” 顾卿晚闻言心下略松,倒想起来那冯梓月来,那次女学比试,她和冯梓月倒有点交际,觉得冯梓月确实是个明辨事理的。 顾卿晚这才有了笑意,道:“若然大哥真娶了冯姑娘,我和冯姑娘倒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秦御笑着拧了下她的腰肢,道:“卿卿和爷才是不打不相识,不相知,不相爱呢。” 顾卿晚想着自己和秦御认识以来的桩桩件件,不觉也笑了起来,抬手揽着他的脖颈,道:“所以,从前我们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下头,我们便再莫争吵打闹,只恩恩爱爱?” 秦御扬了扬眉,道:“从前都是你和我打闹来着,今后你得让着我点才公平。” 顾卿晚顿时便敛下笑容来,正要争辩,秦御却俯身吻上,堵住了她的唇舌,他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顾卿晚气喘吁吁的应付,哪里还有争辩的气力?wWW.xszWω㈧.йêt 被吻的迷迷糊糊,就听秦御笑着道:“就这么说定了啊。” 顾卿晚,“……” 这个无耻的流氓,谁和他说定了! 周江延就一个嫡子和一个嫡女,却尽数折损在了顾卿晚夫妻手上,周府和顾家的仇恨更加激化了。 是日夜,周江延安抚了妻女后,进了周鼎兴的书房,道:“父亲,秋姐儿哭的厉害,儿子这做父亲的看在眼中实在是……父亲,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吗?顾家那个妖女,早知道今日,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周鼎兴摆手示意他不要激动,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谁能想到,顾家竟生养出这样一个女子来,倒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行了,此事容为父再思虑思虑,如今那顾氏女是燕广王府,切莫轻举妄动。你也看好了秋姐儿,不可让她再出什么岔子了。” 周江延这才不甘心的点头称是。 不想,周鼎兴还没想出什么妥善法子来对付顾卿晚,翌日朝堂上便突然有人弹劾周鼎兴,言道其卖官鬻爵,结党营私,并且还私自开采铜矿,私下铸造铜钱。 这弹劾周鼎兴的不是旁人,正是大理寺卿王老大人。 本来御史闻风奏事,跟吃饱了撑的似的,没事就爱弹劾弹劾人的,不然显得御史们多想吃白饭的。像周鼎兴这个位置,平日被御史弹劾一两次,也是常有的。 然而这次却是来势汹汹,不同寻常。只因这王老大人,并非是无事生非,闻风奏事,王老大人拿出了证据来! 不仅有周鼎兴卖官脏银去向的账目抄录,还有周党谋求私利,排除异己的罪证,更有周府管事偷偷出京,前往边境铜矿,铸造假铜钱的来往行踪罗列,连那铜矿的位置都被清清楚楚的列了出来。 这一弹劾简直就是石破天惊,朝堂上一片哗然,周鼎兴当场便冷汗直冒,秦英帝更是龙颜大怒,将一众罪证甩到周鼎兴的面前去。 周鼎兴跪在地上,虽然自辩了不少,但在罪证面前,却没多少的说服力。 那些罪证都是顾弦禛弄来的,包括王老大人,都是顾弦禛安排弹劾的。顾弦禛先前只向秦御透露了,今日要弹劾周鼎兴的消息,让秦御配合,到时候让礼亲王府的人,一同上奏,请皇上暂停周鼎兴之职,令三司会审此事。 其实便是顾弦禛不提此事,秦御也是定会配合的。 秦御只是没想到,顾弦禛竟如此狠,怎么就找出来这么多真凭实证来,简直就是一下子捏住了周鼎兴的七寸啊。 这些事一听便不是污蔑,因为验证起来,并不难。尤其是最后说周家私自开采铜矿,铸造铜币的事儿,那铜矿是跑不了的,还不是一查一个准儿? 问题是,礼亲王府都查不到的事儿,顾弦禛是怎么挖出来的?! 在礼亲王府的配合下,大臣们纷纷跪下奏请秦英帝严查,当日早朝周鼎兴便被除了官袍官帽,押进了刑部牢房,等待三司会审此事。 早朝结束,秦御父子三人回到王府,走在前头的礼亲王才脚步微顿,回头看向秦御,道:“这事儿你那大舅兄干的?” 秦御并没有告诉过礼亲王,沈沉便是顾弦禛假扮的一事儿,不过此事没能瞒得过礼亲王,秦御也并不奇怪。 毕竟顾弦禛在顾卿晚生子那日,还闯过王府。 他点了下头,承认道:“嗯。” 礼亲王便点了下头,拍了下秦御的肩膀,道:“你这个大舅兄不简单,怪不得你对媳妇好,嗯,往后对你媳妇还可以再好点!” 礼亲王言罢,没再多言,转身就走了。 秦御嘴角抽了抽,禁不住看向秦逸,秦逸唇边憋着笑,却也拍了拍秦御的肩,道:“父王说的没错。” 他言罢,也甩袖走了。 秦御,“……” 他本来就对媳妇很好,成不。为什么要说的,好像他对顾卿晚好,都是顾弦禛太厉害,怕被大舅兄收拾一般?他有那么怂吗?! 秦御回到连心院,顾卿晚正趴在床上,拿着一个彩色的绣球,左右摇晃的吸引糖包的注意力。 见秦御回来,她头也没回,只招手闷声笑着让秦御赶紧过去看。 秦御大步走过去,就见顾卿晚兴奋的冲他眨了眨眼,道:“你看好啊。” 她说着,晃着皓腕,将手中提着的绣球摇晃的快了些,秦御就瞧见糖包一双漂亮剔透的异色眼珠,也跟着来回摆动的绣球,咕噜噜的灵动万分的转了起来。 顾卿晚晃的愈发厉害,糖包也转的愈发快,那绣球越发快了,在空中变成一道虹影,糖包眼珠慢慢跟不上了,最后都集中到了小小的鼻梁处,大大的眼眸,妥妥的斗鸡眼。 瞧着好笑滑稽极了。 顾卿晚收了绣球,禁不住亲了亲糖包,滚在床上,哈哈大笑,还看向秦御,道:“好不好玩?” 秦御,“……” 糖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斗鸡眼持续了一阵,这才慢悠悠的变了回去,恢复了正常。许是瞧见了父亲,还咧了咧嘴。 天真无邪的样子,再瞧旁边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的顾卿晚,简直令人发指的心酸。 秦御抬手安抚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一把将顾卿晚拖过来,不轻不重的在她的翘臀上拍了一下,道:“你这当娘的倒比儿子还调皮!” 顾卿晚哎呦一声,抱着屁股揉着,嗔秦御,道:“你知道什么啊,我这是帮忙他练习视力呢,将来糖包是要拉弓射箭的,我多训练训练他,他小小年纪就能百步穿杨!” 秦御失笑,拧着顾卿晚的脸蛋,道:“就你怪道理多,没听说百步穿杨要这么练的。” 他言罢,这才将今日朝堂之事告诉顾卿晚,想让她也高兴下。 顾卿晚听闻周鼎兴已经入了刑部大牢,略怔了下,旋即也是笑了起来,道:“大哥的目的一定不止于让周家覆灭这么简单,大哥是不会任祖父和父子一直背负污名的。” 顾卿晚言罢看向秦御,秦御却道:“你的祖父和父亲,也是我的,我也不会让顾家一直蒙受冤屈的!” 317 周府覆灭 秦御说作为顾家的女婿,他也不会让九泉之下的岳父蒙受不白之冤,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帮顾家翻案的意思。 顾卿晚不觉怔住,半响她才眨了眨眼,道:“你……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王府。” 秦御凝视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旋即他将顾卿晚揽在怀中抱着,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的蹭了两下,这才开口道:“卿卿,是我从前对你太不好了吗?以至于你到现在竟都没有和我夫妻一体的觉悟?” 顾卿晚因他的话又怔了下,旋即她摇头,道:“我有啊,我嫁给你,礼亲王府便是我的家,我不会让人损害王府的利益,更不会让人损伤你一丁点。” 秦御闻言眸中带着笑意,唇边却露出些许无奈的晒笑来,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凝视着她,郑重其事的道:“是如此,我自然也是如此。夫妻一体,于我也是如此啊。于王府,自你嫁给我,顾家的事儿便已是王府的事儿了。” 顾卿晚想说,可是从前秦御却并不是这样以为的,在她从刘民生那里得到周鼎兴的保证书时,秦御将那保证书压了下来。岂不就表示他没有为顾家出头的意思?现在怎么…… 她疑惑和迷茫的样子令秦御心中微揪,抚着顾卿晚的鬓发,道:“从前我虽有心,但却不能为你而枉顾整个礼亲王府。可如今你是我的妻子,父王和王妃他们同意我迎娶你的一刻起,便是已经认了顾氏这门姻亲,无论顾氏是昔日的首辅之家,还是现在的罪臣之家,顾氏都是王府的姻亲。姻亲蒙受冤屈,倘使置之不理,那我,还有王府又如何有脸面让你心甘情愿的为王府生儿育女,添砖加瓦?又有什么脸面能要求你一心一意的做我的妻,为王府着想?” 秦御的话,令顾卿晚眼眸中缓缓浮现出动人的波光,笑意从她眼底荡开。 他的话,告诉她,王府接受的是整个她,接纳的是背负着顾氏仇恨的她,顾家是王府的姻亲,为姻亲便是于皇帝为敌,王府也义无反顾。 因为她是他们的家人! 顾卿晚禁不住投靠进秦御的怀里,半响她才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道:“早知道嫁给你这么好,我还跑什么,使劲发挥发挥媚术,蛊惑的你早日迎娶我才好呢。” 秦御闻言却笑了起来,拍抚着顾卿晚的背脊,道:“好了,外头的事儿,你就不要多管了。我和大舅哥会商量着来的,你如今产子还没完全恢复,多歇着,养好身子才是要紧。将来,咱们还得给糖包添几个弟弟妹妹呢。” 顾卿晚叹了一声,嘟嘴道:“我想管外头的事儿,倒是也得能管的了啊。你不知道,自从有了糖包,我便觉得自己变笨了不少,外头的事儿我根本有心无力啊。” 她说着倒是声音一顿,诧异的盯着秦御,道:“不对啊,从前你不是说咱们就生糖包一个,是男是女都不要了吗?” 从前秦御在顾卿晚怀着时候是这么说过,那是因为憋的实在难受,再加上怕顾卿晚生产时会痛苦有危险。 然现在他却不那么想了,他笑着啄了啄顾卿晚的唇瓣,道:“那是因为我没想到卿卿竟然这么强悍啊,瞧卿卿生糖包何等顺利,这么好生养,咱们不多要几个岂不是亏了?不过起码也得等糖包五岁后,在生第二个前,卿卿得先将我暂时喂饱了才成。” 秦御暧昧的说完,薄唇已来到了顾卿晚的脖颈,落下一串密密绵绵的吻,一路往下…… “嗯……” 屋里很快便响起了细碎而暧昧的声响,外头树上的蝉似也感受到了那股躁动,突然阵阵鸣叫着,遮掩了那令人脸红的动静。 相比之下,此刻的周府中却已乱成一团。 周府的女眷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周鼎兴和周江延好端端的去上早朝,竟然就上到了刑部大牢中去,周家乱成一团。 周老夫人问讯时便晕厥了过去,周清秋昨日还在为了圣旨赐婚的事儿,啼哭不止,要死要活的,可今日却遭受了这样的晴天霹雳。 她也顾不上躺在床上呻吟了,爬起来便带着丫鬟到了其母吴氏的院子。她到时,吴氏刚刚从震惊不信中回过神来,见周清秋进来,吴氏便跌跌撞撞的过去抱住了她,哭着道:“我的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母女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好端端的怎么你祖父和父亲就都进了刑部大牢了啊。” 周清秋原本还寄希望于这是一场噩梦,或者是丫鬟们弄错了,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一切都是真的。她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呆滞了一瞬,忙拽着吴氏,道:“母亲,你快去求求外祖父啊,求求外祖父救救祖父和父亲。祖父不是宰相,是首辅吗?祖父怎么可能入狱呢?这一定是弄错了,祖父不是最得皇上的信任和重用的吗?” 吴氏因周清秋的话略定了定神,摸了一把眼泪,道:“对,对,母亲这就回国公府去,父亲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吴氏带了两个丫鬟急匆匆的走了,周清秋又急匆匆往周老夫人的院子去。 周老夫人刚刚被丫鬟们从晕厥中救命,周清秋见丫鬟们都六神无主的,心中更是不安定,坐在了床前,周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垂泪道:“秋姐儿别怕,你祖父他行事一向谨慎,这当官的哪个没有几沉几浮,这额都是常事儿,皇上信任你祖父,没事儿的。”小說中文網 周清秋却知道祖母只是在安慰她,安慰她自己罢了,祖父和父亲都下狱了,这哪里是寻常的官场沉浮啊。 周清秋声音微颤,道:“祖母可已派人去唤回叔祖父了?” 她口中的叔祖父自然便是周鼎文了,五日前,周鼎文突然夜里做了场梦,梦到了早年丢失的那个儿子,其托梦说,其被卖到了沂州府。 周鼎文竟然以梦为真,向周老夫人说明后,便向朝廷告了假,离开了京城去沂州府寻儿子去了。 周老夫人闻言点头,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要让你叔祖父赶紧回来周旋安排的,祖父已经给你叔祖父送去了加急信,想来你叔祖父接到信立马就会回来的。” 周清秋这才略心安了一些,好再皇上没有让人前往京城外锁拿叔祖父,既然叔祖父没事儿,便说明周家犯的并不是什么抄家灭门的大罪,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周清秋却不知道,刑部大牢中,周鼎兴正在怀疑周鼎文。 只因今日朝堂上白御史弹劾的那些,都不是诬陷,确实都是周鼎兴犯下的罪行,但是这些事儿,他做的非常谨慎小心,根本就不可能被人查到。 除非是自家人泄密了,而这个自家人很明显就是他的嫡亲兄弟,周鼎文。 不管是卖官,还是私自铸造铜币,都涉及银钱往来,而在这方面上,周鼎文是能手,周鼎文也自然是周鼎兴的有力臂膀。 兄弟二人是一母同胞,从小感情就好,周鼎文没了儿子,又是他将小儿子过继给了周鼎文,周家的长房和二房不分彼此,相处融洽,利益相关。 他完了,周鼎文又能得什么好啊! 周鼎兴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周鼎文要这么做!? 周鼎兴甚至觉得自己弄错了,可是若然不是周鼎文,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铜矿的具体位置,更不可能得到那么多确凿的证据。 更何况五日前,周鼎文还凑巧离开了京城。 不过有一点周鼎兴很清楚,那就是他完了,再官复原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能保全下性命,好好走出这刑部大牢便已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周鼎兴在官场沉浮这大半辈子,敏锐性他还是有的,他觉得既然有人连周鼎文都能策反的了,便定然是来势汹汹,筹谋已久。 周鼎兴有种预感,那筹谋之人,不会这么轻易就绕过周家,他有种很可怕的预感,这个预感让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斩草除根的道理,周鼎兴自然是清楚的,就算是不为了顾家放在当铺的东西,他也定然不会让顾弦禛活着。 他派去的人,顺利的杀死了顾弦禛,并且拿回了顾弦禛的手掌,但是后来却证明当铺里留下的指纹并不是顾弦禛的。 他当时没有多想,只以为当铺里的指纹是顾卿晚的,那断掌不对也是应该。 现在想来,却有些担忧,那断掌会不会就不是顾弦禛的,顾弦禛很可能没有死,现在他回来了,回来替顾家报仇雪恨来了。 可周鼎兴害怕和明白都来的太迟,如今他和周江延都入了刑部大牢,剩下一个周鼎文还是个背叛了周家的。 周鼎兴简直犹如困兽,恐惧到了极致,却又无能为力。 周鼎兴想的不错,顾弦禛不可能让周鼎兴活着离开刑部大牢。 三司会审,刑部率先封锁了周鼎兴父子二人的书房,抄查之后,竟然从周鼎兴书房的暗室中搜出了一样东西。 刑部尚书连夜将这样东西送进了宫中,送到了秦英帝的面前。 乾坤宫中,秦英帝瞧着眼前的紫檀木盒子,神情一片铁青,盒子中静静的放着半块传国玉玺,另外还有一张宝藏图。 不错,这盒子正是顾家存放在当铺的那个。 秦英帝挥手令刑部尚书退下,一掌重重的按在了那半块传国玉玺上,脸色变幻不停。 先前正是周鼎兴密报于他,说先皇临终前,曾秘密传给顾明承一个盒子,放在传国玉玺和周睿帝的宝藏图。而顾明承私自藏下这些东西,并且和礼亲王府密谋用这些东西来谋反,秦英帝信以为真这才收拾了顾家。 然而顾家覆灭后,秦英帝所派的人却并没能从顾家翻出这些东西来,周鼎兴只道兴许是顾明承有所察觉,已经将东西转移了。也有可能,东西早便落到了礼亲王府。 然而现在倒好,这些东西从周家被翻了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不臣之心的一直都是周鼎兴,说明周鼎兴一直在说谎,在耍弄他这个皇帝。 有可能这传国玉玺,最开始的时候,便是先帝交到周鼎兴手中的,周鼎兴反污顾明承,借此铲除了顾明承。也有可能传国玉玺确实是先帝交给顾明承,但是后来顾家覆灭,周鼎兴却得到了东西。 可他竟然私藏了起来,他私藏了便说明他有谋逆之心,说明周鼎兴对他这个皇帝并不忠诚! 他简直该死! 秦英帝怒火中烧,但是周鼎兴是他一手提拔,这才没一年功夫,便亲自处置了,这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也是告诉天下人,他识人不明。 故此,在早朝上,秦英帝将周鼎兴父子一案又压了压。秦英帝的袒护态度,令三司也稍有松动,可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的秘密线报得到消息。 周鼎文三日前疑似和义亲王府的世子一起出现在沂州府的深山中,好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秦英帝听闻此事,立马便想到了那张藏宝图。 好呀,这分明是周家私藏了藏宝图,并且已经找到了藏宝所在,秘密和义亲王府勾结,欲寻出宝藏,占有己有!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答案简直是昭然若揭的。 秦英帝对周鼎兴最后一点宽容,顿时被这个消息打的支离破碎。 翌日早朝,众大臣们跪下行礼后,秦英帝脸色阴沉,抬了抬手。太监上前一步,道:“众卿平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秦御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刑部尚书,刑部尚书上前,躬身禀道:“皇上令微臣和张大人,马大人共同审理白大人弹劾周鼎兴父子一事儿的虚实,微臣和两位大人这两日夜以继日的查询,佐证,并提审了周鼎兴父子,现已查明,周鼎兴父子确实犯有卖官鬻爵,私自开采铜矿,并铸造铜钱的罪名。周鼎兴父子二人对此事也是供认不讳,这是其认罪书,请皇上一看。” 刑部尚书一言,朝堂上一片哗然。好些人都回不过神来,周鼎兴竟然已经认罪了?这么快? 这认罪也认的太快了吧。 秦御闻言却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周鼎兴父子的那些罪状不难查证,尤其是那铜矿,一查一个准,既然是不认罪也没用,那便赶紧认罪,只有这样,周鼎兴父子才能早些被判罪,早些从刑部大牢中出来。 只有出了刑部大牢,事情才有转机。 若然拖着不肯认罪,就得一直关在刑部大牢中,等着朝廷的人马前往边境查证铜矿之事,这样的话,就太被动了,谁知道他们在大牢中时,外头谋划的人又挖了什么坑。 周鼎兴的想法是好的,但周鼎兴却想不到,顾弦禛分明已算到了这一层,顾弦禛根本就不会给周鼎兴父子喘息的机会,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放周鼎兴父子出刑部大牢。 认罪书被送了上去,秦英帝瞧着上头鲜红的指印,简直浑身颤抖! 他甚至在想,周鼎兴私自铸造铜币,又卖官,又结党营私的都是为了义亲王府,为了谋逆,扶持新帝! 秦英帝重重的将认罪书拍在了龙案上,就在秦英帝龙颜大怒,已在大开杀戒的临界点时,永威侯出列,禀报道:“启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微臣半年前,曾发现有人在秘密收购战马,刀剑等兵器,兹事体大,微臣一直在追查,然而行事之人非常谨慎,微臣一直都没抓到他的尾巴,前几日周鼎兴父子入狱,那些收购战马兵器的人突然便毁了老窝,一夜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微臣觉得此事怕不是巧合。” 永威侯的意思很明白,他怀疑私下偷偷购战马和兵器的就是周家父子,因为他们入狱了,那些购买战马兵器的自然怕朝廷下一步就查到了头上,捣毁老窝,消失不见了。 秦英帝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掌拍在了龙案上,道:“好,好!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私铸铜钱,还私购兵器战马,周家这是想造反啊!宣旨,周氏一族有负圣恩,是为我大秦奸佞,周鼎兴,周鼎文,周江延暂立决,周氏族人,男子流放,女子充入官奴!钦此!” 秦英帝言罢,怒气腾腾起身,拂袖而去,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318 报应不爽 刑部大牢,周鼎兴父子还在等着提审。 寂静的廊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来势汹汹的脚步声,周鼎兴父子对视一眼,以为是他们的认罪书被皇帝看过,皇帝让三司最后提审他们,好下判决。 周鼎兴自认自己是秦英帝一手提拔,秦英帝将他重罚,也只会显得秦英帝没有识人之明罢了,故此,秦英帝一定会有所偏袒,最多便是丢官。 官场上沉浮并不是没有的,等再过个几年,他好好筹谋一番,未必不会再次被启用。 等他出去,一定要先揪出顾家余孽,让皇上警醒,送顾弦禛下去见他的祖父和父亲! “打开!出来!” 狱卒已经到了牢房门口,牢头沉喝一声,狱卒上前开了锁门,冲进去便粗鲁的将周鼎兴父子从稻草上拽了起来,拿了枷锁就往两人头上套。 周江延大惊失色,道:“你们干什么!休得无礼!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周家如今不过是英雄末路,总有一日会重新掌权的!” 周鼎兴倒是要安静一些,目视着那套上的枷锁和凶神恶煞的狱卒,他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微变,道:“是不是皇上已经下旨了?皇上难道判了我父子二人流放?” 周鼎兴的声音微颤,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这和他所预料的不大一样,他以为最多就是罢官的,流放的话,不知道他的身子还能不能撑到起复的一天。 周鼎兴的话,却令牢头呵呵一笑,有些嘲讽的样子,道:“两位周大人还是好好上路吧,押走!” 牢头早便被打点过了,根本就不给周鼎兴父子断头饭,省的迟则生变。 狱卒押着两人出了刑部大牢,直接便关进了牢车,牢车启动,不知道百姓们怎么都听说了消息,沿道儿不少百姓前来观看,对着牢笼里的周家父子指指点点的,听闻他们的罪行,便拿了臭鸡蛋,烂菜叶之类的往两人头上身上一统乱砸。 “私自铸造铜钱,还用来大量购买兵器战马,一定是要谋反,莫怪皇上要斩立决了。” 有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念叨了这么一句。 周鼎兴父子刚好听到了,顿时面色大变,周鼎兴顾目四望,绝望的发现,牢笼所去方向竟然真的是午门方向! 周鼎兴脸色灰白,大喊起来,“皇上,老臣要见皇上,皇上中计了!皇上老臣是被冤枉的,老臣不曾购买兵器,不曾有谋逆不臣之心啊!”尛說Φ紋網 周江延也跟着大声喊叫起来,可哪里会有人搭理他们? 就连听到他们喊冤的百姓们也没什么反应,被推到午门斩首的,十个有八个是要喊冤的,因为谁都不想被砍头,这很正常。 没人觉得周鼎兴父子是真正的冤枉,他们只是嬉笑着跟着牢车跑,要到午门去看行刑。 额头被一颗臭鸡蛋再度砸中,周鼎兴突然便安静了下来,不再激动的大喊,旋即他哈哈笑了起来,仰天长叹道:“完了,全完了,回天乏术啊!” 顾家生的好儿子,一步步算计太好了,秦英帝被愤恨充斥了头脑,现在是一心要杀他们父子。兴许秦英帝过后会发现中了计,冤枉了他们周家父子,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等皇上冷静下来,他们父子早便已经人头落地了啊! 周鼎兴眼泪都要笑的流出来,他知道周家是真的完了,顾家覆灭,尚且有顾弦禛卷土重来,然而周家……想到在义亲王府,死了都流下污名,被指活该的嫡长孙,周鼎兴绝望的闭上了眼。 无疑,周家根本没有像顾弦禛那样惊才绝艳的子孙,周家是彻底完了。 他一生不服输,他也确实搞掉了被世人称颂智计无双的顾氏父子,然而最后他却不得不承认,顾氏父子即便是死了,也比他强,起码顾家教养出的子女,一个个当真是令人又羡又恨啊。 午门,周鼎兴父子被押着跪在了行刑台上,刀光落下的瞬间,周鼎兴父子看到了站在下头观礼百姓中的顾弦禛。 他长身玉立,头上扣着帷帽,旁边站着个妇人,也带着帷帽,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孩。 即便两人都没有露脸,周鼎兴父子也知道那是顾弦禛夫妻,带着顾家的重孙,来观刑告慰英灵来了。 想到两年前也是在这里,顾明承父子被行刑,周鼎兴父子人头落地的瞬间,脑子只剩一个词,那便是——报应不爽。 顾卿晚并没有前去观礼,大抵是顾明承父子被行刑时,庄悦娴和顾卿晚看到了,顾卿晚当时便晕厥了过去,后来更是大病了一场。 顾弦禛想必是怕这次她再过去,会忍不住想起从前的事儿,受了刺激,再生病。故而周家父子被行刑,顾卿晚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这么大的事儿,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当顾卿晚从丫鬟口中听闻周家父子被斩首,周家族人,男的流放,女的充官奴的消息,顾卿晚愣了半响。 太快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成事。 秦御中午回来,顾卿晚没等他换衣裳,便拉着他坐在了八仙桌旁,再度确认道:“周家真的完了?” 秦御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道:“是啊,你不都听到消息了吗。” 顾卿晚却眨了眨眼,道:“我是听到消息了,也有心理准备,可这也太快了吧,反倒有点像是做梦。” 因为这件事她没怎么参与,刚听说周家父子下狱,今日便斩首了,顾卿晚总有点恍惚。 秦御却道:“当初顾家也是如此。” 顾卿晚闻言眸光微敛,是啊,今日的周家何不是昔日的顾家,当日煊赫的顾家,也是几日之内便覆灭了。 祖父和父亲入狱,还不等她们反应,便被抄家斩首。 “秦英帝性情凉薄,当真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顾卿晚忍不住讥诮的道。 秦御眸光亦是略沉,揽过顾卿晚来,令她靠在他的胸前,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背,安抚的意思,温暖的胸膛,还有他沉稳的心跳声,都让顾卿晚觉得安宁。 她缓缓平复了心情,这才从秦御胸前坐起来,道:“你们到底坐了什么,秦英帝怎么这么痛快就杀了周氏父子?” 秦御却勾唇一笑,道:“秦英帝为人多疑,你大哥先是设计周鼎兴兄弟反目成仇,从周鼎文那里取得了这些年来周鼎兴犯的罪证。你大哥算到单单是这些事儿,秦英帝一定会袒护周鼎兴。便又将先前顾家存放在当铺的那些东西放到了周鼎兴的书房暗格中,等着刑部的人过去搜查。其后,秦英帝又从暗线的口中得知,周鼎文和义亲王世子在忻州府秘密出现在同一座山中。综合这种种,秦英帝必定已怀疑周家父子有谋逆之心了,再加上今日早朝秦英帝又被告知,顾家父子涉嫌大量购买兵器战马,他自然便愤恨难抑,判周氏父子斩立决,也是自然的。” 顾卿晚不觉恍然,道:“周鼎文也被判了斩立决,他便和周鼎兴兄弟反目,也不可能配合着诬陷周家谋逆啊。” 秦御扬眉,点头道:“周鼎文自然不可能污蔑周鼎兴谋逆了。周鼎文只是将周鼎兴卖官,排除异己,以及私开铜矿,铸造铜钱的证据提供了出来。这些事儿,都是周鼎兴牵头的,即便秦英帝龙颜震怒,有周鼎兴在前头挡着,周鼎文反倒受影响有限。再加上高志祥承诺了要保周鼎文,周鼎文以为最后的结果会是周鼎兴被罢官,他却能靠着高志祥继续做户部侍郎。” 秦御说着冷笑了一下,这才又道:“行事前,你大哥想法子先将义亲王世子引到了忻州府,然后再让高志祥告诉周鼎文,要发动了让周鼎文出去避避风头,免得周鼎兴出事,周鼎文在京城身份尴尬。周鼎文自然感激高志祥的安排,在其安排下,被送到了忻州府。其实,周鼎文根本就不知道义亲王世子也在那里。” 顾卿晚顿时明白了,周鼎文和义亲王世子都是被诱到忻州府的,但是好端端的两人同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忻州府,被皇帝的人发现,禀报给秦英帝,在多疑的秦英帝看来,那便是两人在密谋事情。 顾卿晚不觉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我听说今日关键时刻,是永威侯禀报,周家涉嫌购买战马和兵器,秦英帝才一锤定音,杀了周氏父子的。顾家和永威侯可没什么交际,永威侯是你帮忙安排的?” 秦御没说话,只笑了笑,道:“周家的事儿已经了结了,多想无益。你大嫂今日来了京城,今日是个好日子,顾家大仇得报,理该庆祝一下。今夜我都安排好了,晚点带你和糖包出府和兄长大嫂团圆。” 顾卿晚没想到竟有这等惊喜,一下子喜笑颜开,抱着秦御道:“真的?我大嫂还没见过糖包呢,我也不曾见过景哥儿,糖包也没见过他的小表兄,真是太好了!” 秦御,“……” 她说了半天,还不都是一个意思嘛。不过瞧着顾卿晚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模样,秦御脸上也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来。 是日夜,顾卿晚收拾好,抱着糖包,跟着秦御悄然从王府的密道离开,顾卿晚也是这才知道,礼亲王府下头竟然还建有密道。 从密道出来,是一处幽静的小院子。这院子其实离王府并不远,就在王府后巷,是王府家生子居住的地方。 他们在院子中换乘了马车,在夜色中绕老绕去的,顾卿晚也搞不清楚到了什么地方。 待马车终于停下,秦御接过顾卿晚怀中的糖包,率先弯腰出了马车,稳稳跳下马车,回身冲已经走出马车的顾卿晚抬了抬手。 顾卿晚扶着秦御的手,走下马车,还没站好,就见前头快步走来一个妇人,打扮素雅,穿着一身秋香色夏裳,头上只简单的簪着一支碧玉簪,院子里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勾勒柔美的脸部线条,让她笑意盈盈的样子,更显得亲和美丽,正是庄悦娴。 顾卿晚有段时日没见大嫂了,脸上顿时也荡漾起笑容来,忙迎了上去,姑嫂二人倒像是重逢的母女般抱在了一起,顾卿晚笑着埋头在庄悦娴的身上蹭了蹭,道:“大嫂,好想你。” 庄悦娴见那边秦御抱着孩子正无奈的看过来,不由也笑着拍顾卿晚的背,道:“都有孩子了,还这般模样,仔细糖包看到取笑你啊。” 顾卿晚回头看了眼,竟然对上糖包盯视过来的目光,小家伙的脑袋还挺不起来,但靠在父亲臂弯的模样却更显得慵懒矜持,目光晶亮,眉眼间还真有点直勾勾鄙夷的模样。 顾卿晚不由轻轻瞪了眼糖包,道:“取笑娘亲?他敢!” 糖包小鼻子耸动了下,摆了摆头,将脑袋藏进了秦御的怀中,留给顾卿晚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顾卿晚,“……” 庄悦娴不由失笑,那厢顾弦禛也走了过来,目光在顾卿晚身上掠过,落在了抱着孩子的秦御身上。 见他有模有样的抱着糖包,一瞧便不是头一回抱孩子,顾弦禛难得的冲秦御点头,淡淡笑了下,道:“都进屋吧。” 进了屋,顾卿晚才看到了被朱公公抱着的景哥儿,景哥儿生的也好看的紧,眉眼更像顾弦禛,而糖包又更像顾卿晚一些,顾卿晚和顾弦禛本就生的像,这样一来,乍然一看,景哥儿竟然和糖包也有七八分相像。 若不是景哥儿生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眸,两个孩子躺在一起,一下子还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顾卿晚觉得表兄弟两人倒像双胞胎,啧啧称奇,庄悦娴也是稀罕,抱着糖包不停逗弄。 顾卿晚喊了秦御过来瞧,连秦御也有些惊异,还在景哥儿的脸蛋儿上轻触了两下,笑着道:“确实是像,将来让这俩小子一起拜师读书习武。” 一家人一起用了膳,秦御和顾弦禛移步旁边议事,顾卿晚便和庄悦娴守着两个孩子说话。 糖包和景哥儿并排躺在罗汉床上,糖包大抵是头一次见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笑的小人儿,眼眸中充满了好奇和兴奋,歪着头,使劲的盯着景哥儿看。 景哥儿也好奇的很,同样歪着头,注视着糖包,两个小东西默默看了彼此片刻,挨着的手便开始挥舞起来,好像是想要碰触对方。 可惜两人谁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手,动了一下又一下,两只胖手却每每都失之交臂了。糖包突然扁了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顾卿晚好笑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抱起他,又往景哥儿的方向挪放了点,这次糖包不知怎么做到的,一下子摸到了景哥儿的手。 两个小家伙胖胖的手勾在一起,竟然都咧嘴笑了起来。 顾卿晚和庄悦娴也相视而笑,一面看着孩子们玩耍,两人一面说着话。 庄悦娴仔细打量了顾卿晚的面容,见她气色极好,眉目舒展,眸光若水,眉宇间自带一股明媚的娇俏,便知她在王府生活的很好,拉着顾卿晚的手拍了拍,道:“方才在饭桌上,瞧见你眼眸稍稍一动,妹夫便啊知道你要吃哪道菜,不动声色的便夹了给你,细心非常,倒比你大哥不知强了多少。” 顾卿晚脸上便是一红,道:“我也给他夹菜盛汤了啊。” 她以为庄悦娴又要念叨着,让她对秦御好点呢,忙忙如此说道。 庄悦娴便愈发笑了起来,道:“正是这样大嫂才彻底放心了,瞧着你们恩恩爱爱的,大嫂这颗心便彻底落回去了。不然,总怕大嫂劝你回来,是错的。” 顾卿晚忙揽着庄悦娴的手臂,撒娇的蹭了蹭,道:“那哪儿能啊,大嫂走过的桥比我做过的路都多,往后有什么事儿,还得大嫂帮我拿主意呢。” 庄悦娴便揽着顾卿晚笑了起来,她一直将顾卿晚当半个女儿来养,如今瞧着顾卿晚幸福,心里比谁都高兴。 旁边屋里,顾弦禛将接下来的计划和秦御简单的说了下,道:“顾家翻案,我势在必行,顾家旧案翻腾出来,秦英帝势必龙颜震怒,迁怒于礼亲王府,对此,我也无能为力。只希望,你能护着晚晚,莫让她受什么委屈。” 顾弦禛这话是担心,因顾家的事儿,惹怒了秦英帝,礼亲王会对顾卿晚有所不满。 秦御却道:“大哥,我既娶了卿卿,便定不会让任何人给她委屈受,我的父王也一样。更何况,父王一向明白事理,倘若大哥置顾家的冤屈于不顾,父王反倒会有所微词,大哥为顾家翻案,在父王眼中只有赞赏的,从而更加高看卿卿。万万不会因此事而迁怒卿卿,倘使皇上真为此事发怒于王府,王府也不会任人摆布,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秦御的话说到最后,已是蕴含了一股冷硬的杀气。 自从上次顾卿晚临产,圣旨送到,惊了顾卿晚的胎气。就算顾卿晚后来母子平安,生的非常顺遂,秦御也因此记恨在心。 他不容许此事再有下次,那日他也和父兄谈论了一番,对于宫中,礼亲王府的态度已然有所改变。秦英帝若然再进一步,礼亲王府不准备再退后! 秦御的话很隐晦,并没有说明白,顾弦禛却何等敏锐,当即便瞳孔微缩,盯着秦御看了两眼后,缓缓一笑,道:“秦英帝并非明主,多疑凉薄,礼亲王囿于和先帝的兄弟之情,连番退让,我还真怕将来会葬送了我妹妹,和愚忠的王府一起陪葬,如今看来,你父王醒悟的倒不算晚。” 秦御和顾弦禛对视间,不需要多说什么,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是日夜,从小院中出来时,已是三更天,糖包早便已经睡着了,被安放在旁边的软塌上。 顾卿晚靠在秦御的怀中,浅浅的勾着唇,笑意盈盈的,她今日高兴,方才在酒桌上吃了不少酒,这会子酒气才上来,清丽的面庞染起两抹诱人的红晕,就像雪中的粉瓣梅花。 她的眼眸也微微迷离起来,却更见水波潋滟,光彩夺目。秦御低头垂眸,瞧着顾卿晚的醉容,不觉失笑容,道:“酒量浅便该少喝两杯,宿醉明日头要疼的。更何况,你不是还给糖包喂奶呢,喝酒会不会把糖包也给喂醉了?” 他虽有些埋怨的口气,举止却是宠溺的,抬手轻轻给顾卿晚揉着额头,顾卿晚不觉吃吃的笑了起来,一把抓住秦御的手,接着猛然翻了个身,便跨坐在了秦御的腿上,在他诧异的眼眸中,她重重推了下秦御的肩膀,将他推的砰的一声靠在车壁上。 然后她一手撑在他身旁,一手勾着他的脖颈,便凑上去热情的吻了起来。 被醉酒的顾卿晚壁咚的秦御,略怔了一下,旋即抬手扣住顾卿晚的后脑勺,迎合她,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想,他还是劝劝顾卿晚,回头还是再让乳娘给糖包喂奶试试吧,这样,两人偶尔小酌两杯,倒也不错。 谁让吃醉酒的燕广郡王妃,比酒还要醉人呢! 319 圆满大结局 秦英帝发落了周家,不论是朝堂上,还是在百姓中都引起了一番影响。 短短两年的时间,秦英帝就用了两位首辅,他却先后杀了两位首辅大臣,虽然秦英帝做大秦的皇帝已有七年之久,然而先前是由两位皇叔辅政的。 秦英帝亲政也就是这三两年的事儿,刚刚亲政,一年便杀了一位首辅之臣啊,这等可怕! 这其中顾明承是秦英帝的老师,而周鼎兴更是秦英帝自己提拔的。 不管是何等原因,难免都给秦英帝落下了残暴嗜杀,喜怒不定,薄情寡义的名声。 这些时日,朝堂上下尽皆战战兢兢,生恐再出事,波及自身,成了那池鱼之殃。 可饶是如此,却还是出事了。 这日是老齐国公的三年祭日,齐国公府为老齐国公斩衰三年,今日除服,自然是要在齐国公府中举办一番隆重的祭礼的。 齐国公也是随先帝打江山的开国大将,生前威名赫赫,战功累累,这才在先帝建立大秦后,授封齐国公。其过世后,因子嗣们都不大出众,故此这几年齐国公府,已经退出了京城的顶级勋贵圈子。 不过今日老齐国公过三年大祭,作为秦国的大功臣,秦英帝一早自然便送到了一副御笔墨宝,大大的一个忠字。秦英帝如此,朝廷诸大臣们自然也都纷纷到齐国公府祭拜。 祭堂之中,几位武将刚刚上了香,正和现齐国公寒暄,就听国公府的下人们喊道:“燕国兵马大将军沈沉到!” 齐国公是秦国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从前也没少和燕国人结仇,这会子身在大秦为质的大将军沈沉却来了齐国公府,众人不觉面色皆是一变,都弄不清楚沈沉此番前来是为何意。 那厢娄闽宁一袭素色直缀长袍,腰系白玉蟒带,正站在花坛边儿上和兵部侍郎江大人说着话,闻声他眸光微敛。 江大人也停止了话语,看向月洞门处,道:“十三年前,丰青岭一战,老齐国公重伤燕国的左勇威沈将军,这沈将军可不就是沈沉的父亲嘛。听闻沈老将军,后来病逝,也是因为旧疾复发。今日这沈沉前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娄闽宁闻言只抿了抿唇,却是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秦御兄弟。 秦逸和秦御今日自然也是来了的,两人似有所觉,也望着这边儿一眼,眸光对上,娄闽宁目光微闪。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所谓的沈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燕国兵马大将军沈沉,而是顾弦禛所假扮的。 顾弦禛回京,一直隐藏在暗处筹谋,为顾家报仇雪恨。 顾家的覆灭,一直也是娄闽宁的一块心病,他自回京后,也一直都在查顾家覆灭背后之事,且他查的已经很清楚了。想来,比起顾弦禛所知道的,他还多了解一些内幕。 因正是因为顾家的覆灭,是周家和秦英帝合谋,对忠臣良将的残害,更因为镇国公府是秦英帝的外祖家,故此娄闽宁也心中有愧,并不曾阻止顾弦禛在京城中翻云弄雨。更不曾将其身份,揭露给任何人。 如今顾弦禛已经成功铲除了周家,为顾家报了昔日陷害攻歼之仇,然而娄闽宁却知道,顾弦禛的目的并不只在于此。 他是定会让顾家的冤屈大白于天下的,并且必须是在秦英帝当政的时候,让秦英帝亲自承认对顾家的怨,承认他枉杀恩师! 只有这样,才能平息顾弦禛心中的恨意!才能告慰顾家的英灵。 顾弦禛自从假扮沈沉来到京城,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出来走动,表现的就像一个真正来大秦,暂时做了人质的低调质子一样。 今日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娄闽宁有预感,顾弦禛是为顾家翻案而来。 这些时日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贫民百姓,对秦英帝的私下议论,已经为顾家翻案做好了准备。 而很显然,秦御兄弟都是提前知道顾弦禛今日要来,也是知道顾弦禛的计划的。 秦逸对他这个至交好友,并没有特意隐瞒什么,方才望过去时,娄闽宁已经从秦逸平静的神色中,看清楚了这一点。 很显然,礼亲王府在此事上,是选择站在王府姻亲顾家这边的,礼亲王府对顾弦禛的举动是支持的。 娄闽宁心中为顾卿晚高兴的同时,也嗅到京城将起大变的气息,眸中不由有些风起云涌,起伏不定,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也禁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京城若变,镇国公府该何去何从,虽然娄闽宁还不是镇国公,然作为镇国公世子,守护国公府的百年根基,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看,来了!来了!” 四周响起了议论声,打断了娄闽宁的沉思,他望过去,果然就见带着鬼面具,身影挺拔,气质冰冷的“沈沉”迈步走过了月洞门。 他身上穿着一件玄色无任何花纹的直缀广袖长袍,腰系犀角带,头带碧玉冠。除了腰间悬着一块白玉佩外,再无其它华丽装饰。 这般素容,倒并不像是来捣乱,嚣张闹事的。 院子中的一众大秦官员,面面相觑,神情略缓。齐国公作为主人,迎接了出来,上前拱手道:“不想燕国沈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顾弦禛目不斜视,也抬手冲齐国公略行了一礼,道:“齐国公言重,沈某不请自来,还望齐国公莫要觉得失礼才好。” 齐国公见他态度良好,略松了一口气,这才道:“却不知沈将军此来……” 顾弦禛目光穿过厅堂,看向里头堂屋中摆放的牌位,道:“沈某得知今日是齐老将军的三年祭日,特来为齐老将军上一炷香。” 众人闻言,倒是略怔。齐国公也略愣了下,接着便含笑让开了路,道:“沈将军有心了,请。” 顾弦禛迈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进了堂中,果真便恭恭敬敬的给老国公爷的牌位上了三炷香。 众人见他如此,倒皆有些动容。 “老国公乃世之少见的名将,其谋略,胸襟,看来连燕国公也是赞赏有加,敬重在心的。” “所谓英雄当如是啊。” 四下里议论纷纷,顾弦禛上了香,却和齐国公寒暄了两句。 齐国公面露感激,道:“想不到今日沈将军会来祭拜老父,多谢沈将军了。” 顾弦禛却抬了抬手,道:“齐老将军英雄了得,当年虽和家父战场争锋,然皆是为各自家国尽忠罢了,并无私怨。相反,家父对齐老将军也是欣赏神交的,今日乃是齐老将军的三年祭日,既沈某在此,自当来敬上三炷香,聊表晚辈对前辈的敬重之情。” 齐国公再度行礼道谢,道:“家父英雄盖世,战无不胜,只可惜作为儿孙,我等却尽皆资质平庸,辱没了齐家昔日威名,对不住父亲的在天之灵啊。” 齐国公神情哀恸起来,禁不住落了眼泪。 顾弦禛闻言却道:“国公爷不必如此自谦,说起来,家父也是今日的忌日,这也是我今日来祭拜的原因之一。家父和老齐国公都是令世人敬重的盖世英豪,想来选择在同一日离开人世,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起去了极乐之地。兴许那里并不分大秦,大燕,他们在天之灵,看到子孙安好,当已安慰。” “沈将军的父亲?那不就是燕国的前虎威大将军吗?” “对,燕国的虎威将军在八年前便已离世。” “想不到燕国的虎威将军竟和老齐国公是同一天的忌日,倒是有缘。” “一个是燕国猛将,一个是秦国良将,生不能效命于同一君王,到了黄泉碧落,说不得倒能成为莫逆之交。” 四周众人听闻顾弦禛的话,禁不住议论纷纷。 顾弦禛却也不多留,和齐国公点了下头后,他便转身告辞,大步而去了。 那边娄闽宁先时还没弄清楚顾弦禛此来的究竟,细细的将他的话又回忆了两遍,再听周围的各种议论声,他突然瞳孔一缩,双眸一眯。 “呀,这么说燕国的虎威将军岂不是八年前的今日过世的?这不对呀,我记得燕国的虎威将军是冬天没了的啊,祭日明明是丙辰年的腊月初七啊!” 那厢有个身穿绿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突然开口道,这人却是礼部的员外郎邹大人。 礼部掌管番邦事宜,这位邹大人又是管着各种文书资料的,礼部定然有燕国重要大臣的详细资料,他会记得这样清楚,并不奇怪。 他许是因惊异,声音有点大,言罢,不少大臣都注意到了,纷纷侧目。 “果真是腊月的忌日?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有人惊讶问道。 “是啊,好端端的,沈将军总不能说胡话吧,哪里有儿子记错父亲的忌日,说错父亲忌日的?” “八成是你记错了吧?” 见众人纷纷质疑,邹大人却面色涨红,神情激动,摆手道:“这不可能!我是不可能记错的,我旁的不行,就记东西了得。我前些时日才刚因为燕国使团来访,刚刚整理过燕国的资料,怎可能会记错呢。不信,我这便回礼部去,翻出记录来给你们看!燕国的老虎威大将军确实是腊月初七的忌日!而且是当日辰时正点时没了的。” “对,邹兄该当没记错才是,八年前的秋日,正是先帝爷带兵围困京师之时,我记得当时,燕国也正和我大秦开战,燕国左翼大将军正是燕国的沈老将军,你们难道不记得炊鹿原一战了吗?当时燕国沈老将军领兵,可是大败了我军,将战线推进到了随州北,回来若非礼亲王殿下率兵支援,抵挡住了燕国大军的攻势,说不定先帝爷的进京之路都要被拖后。” “是啊,当年的炊鹿原一战,我军伤亡惨重,不是说是逆臣顾明承于燕国勾结,私通消息,泄露了我军的战略,这才导致我军惨败的吗?” “在顾家,顾明承的书房中不是还搜出了顾明承和燕国沈老将军勾结的私信吗?” 有人接口说完,气氛一下子凝滞了,偌大的院落中,那么多的大臣竟然突然鸦雀无声。 因为大家都发现事情不对了,若然当年秋天燕国的沈老将军真的还在领着燕国大军进攻秦国的领土,那么方才沈沉为什么要说,当时燕国的沈老将军夏天时已经死了呢。 这太奇怪了,难道是口误?或者是沈沉真的记错了时间? “不大像是沈沉记错时间了啊,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蹊跷!” 有人如此说道,就听又有人接口说道:“若然并非沈沉记错了时间,燕国的沈老将军当年的夏天就已经过世了,那他又怎么能在秋天时,和顾明承通信勾结呢。” “对了,张大人,您可是武将出身,当年炊鹿原一战,我记得你也是参加了的,你可知道当时的究竟?” 刑部一位大人,询问旁边身穿武士袍的男子道。 这男子如今在兵部任右侍郎,他闻言面色凝重,拧着眉头,半响才道:“当年的炊鹿原一战燕国的领兵大将说的确实是燕国沈老将军沈振海,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呀!”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人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 兵部右侍郎眉头拧的更紧了,道:“可是有一件事儿确实非常奇怪,那就是当年我军和燕国交战时,这位沈老将军却从来不曾露面。” “这有什么奇怪的,坐镇的大将军,自然是在帐中指挥,只要运筹帷幄便好,哪里会冲上前线,还让你们见到的道理。” 有人接口,表示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记得有次,两军对阵,当时我军的统兵大将军万将军,亲自叫阵,燕国那边沈老将军也不曾露面……当时我们还说,这燕国的沈振海还号称什么镇国将军,战神临世呢,怎么缩头缩尾,跟个娘们一样,从不露面呢。” “听张兄这么一说,此事其中好似真有蹊跷啊!” …… 娄闽宁听着这些议论声,却是摇头叹息了一声,悄然离开了。 而秦御和秦逸兄弟早在顾弦禛离开时,他们已经后脚跟着离开了齐国公府。今日秦逸和秦御都没有骑马来,而是乘坐了马车。两人坐在马车上,秦逸微微合着眼眸,闭目养神,又似在沉思什么。 秦御靠在旁边的车厢壁上,略沉吟了下,道:“大哥,只怕娄闽宁已经察觉了一些。” 秦逸闻言睁开眼眸,和秦御四目相对,半响他才道:“少陵为人练达,见微知著,又一向有主张,懂进退。大哥于他相交多年,说上一句莫逆之交,并不为过,也不希望会有朋友拔剑,相对的一日……再看看吧,少陵不动,王府便不能先下手。” 秦御闻言耸了耸肩,撇撇嘴,道:“大哥掂量吧,他倒是让大哥放心。” 听他口气有些凉凉的,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秦逸不觉看了秦御一眼,失笑摇头道:“少陵这些时日应该便会定亲了,你也心眼大点,一个大男人,瞧你那点出息。” 秦御却脸色一臭,哼声道:“大哥,到底谁是你弟弟?你怎么光偏袒外人?再说了,卿卿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我,他娄闽宁早就是昨日黄花……不对,连昨日黄花都不是,反正我犯得着嫉妒他吗?” 秦逸不觉高高挑起眉来,一言不发,只似笑非笑戏谑瞧着秦御的样子便让秦御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他扭过头去,眯了眯眼。 娄闽宁果然讨厌,跟他争卿卿也便罢了,连大哥也争,简直是大秦第一烦人!只此一号,再无分号! 秦御回到连心院,就见顾卿晚正在回廊下,趴在窗前,从窗缝偷偷摸摸的往婴儿房中窥视,身后文晴和文雨几个挤挤挨挨的,也在跟着偷看。 秦御有些无语和愕然,他轻咳了一声,丫鬟们回头见是秦御回来了,一个个做鸟兽散,顾卿晚却双眸一亮,冲秦御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秦御挑了挑眉,走到了顾卿晚的身后,索性从背后抱住了她,紧了紧她细弱的腰肢,将大掌相扣压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弯腰将头枕在她的一边儿肩上,低声道:“有你这样偷窥儿子的母亲吗?这叫为老不尊!” 顾卿晚抬脚便在秦御的脚背上重重踩了下,道:“什么为老不尊,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她瞪着眼,鼓着腮帮子瞪他,性子越来越活泼娇俏,秦御爱的不行,顿时便在她红嘟嘟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舔裹着,发出吧唧一声脆响。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还在,本来被他抱着,顾卿晚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此刻顿时红了脸,低声啐了他一下,道:“别闹,你到底看不看!” 秦御也想瞧瞧她到底在看什么,闷笑了一声,跟着顾卿晚俯身一起往窗缝看进去。 就见靠窗的小婴儿床上,一团毛茸茸,雪白的球,正绕着糖包的小脑袋,来来回回的蹦来跳去,糖包竟然很是高兴,两条小短腿,一蹬一蹬的,小胖手也抬着一晃一晃,似想去抓那团白球。 那白球也乐得陪着糖包一起玩儿,见糖包抓不住它,它便时不时的从糖包手边蹭过,每次糖包碰到了那白球,都咧嘴咯咯的笑,笑声软软的,稚声稚气的,别提多好听了。 他们玩的不亦乐乎,秦御也是惊讶,道:“那个是兔兔带回来的小媳妇?” 那团白球正是兔兔拐带回来的雌墨猴,它大抵从前生活在大森林里,没接触过人类,为了爱情跟着兔兔到了这里,小姑娘有些胆怯害羞。 这么长时间了,它从来不在人前露面的,即便兔兔在,它也躲开人,不肯和人亲近。倒 不想,小东西却喜欢糖包。 可能是觉得糖包没有攻击性,顾卿晚好几次都发现,小东西偷偷过来和糖包玩儿,不过每次一有脚步声,它便被吓跑了。 今日倒胆大了起来,顾卿晚和丫鬟一起偷看,都没有将它惊走。 “嘘!” 秦御因惊异声音略有些高,顾卿晚忙冲他示意,可是屋里小白球已经瞧了过来,它和兔兔不一样,生了一双碧蓝碧蓝的眼眸,好看的不得了。 瞧了秦御一眼,那白球便变成一道银光,嗖的一下离开小床,逃躲开了。 方才白球明明也有看到顾卿晚和丫鬟们的,但是它没躲开,现在一瞧见秦御就吓跑了,顾卿晚严重怀疑,就是因为秦御身上煞气太大,白球才不敢出现在人前的。 她不由嗔了秦御一眼,道:“凶神恶煞了,雪团不喜欢你!” 屋里,本蜷缩在床头懒懒眯觉的兔兔,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眸,怨怼的扫了秦御一眼,跟着雪团化成一道金光,追了上去。 秦御,“……” 床上,糖包以为雪团不见了,是躲起来和他玩闹呢,他等了一会子,左右扭头都找不到雪团,瞪着大大的异色眼眸,定定的茫然的看了看房顶,接着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顾卿晚,“……” 她顾不上责备秦御了,忙推开他往屋里走,秦御听着儿子的哭喊声,摸了摸鼻子,这才负手缓步跟了进去。 他进去时,顾卿晚已经抱起了糖包来,糖包靠在母亲的怀里,听着顾卿晚轻的哼唱儿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他也玩了好一阵子了,没片刻便在顾卿晚的怀中闭上眼眸睡着了。 将糖包放下,小夫妻二人才移步到厅堂中说话,秦御将齐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卿晚,道:“这两日,朝堂上便会闹起来。皇上一定会龙颜震怒,你没事儿千万不要离开王府半步。有什么问题,我若不在,就去寻母妃商量,万事谨慎,不要自作主张。嗯?” 他叮嘱的话,顾卿晚听在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秦御是怕秦英帝龙颜震怒,会拿她开刀,秦御担心她的安全。 顾卿晚起身,主动走到了秦御身前,靠在他的身上,道:“我现在有你,有糖包,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齐国公府的事儿,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三五个大人一起寻到了鸿胪寺。 顾弦禛将人迎进了书房中,奉茶后,顾弦禛声音淡漠,道:“却不知道几位大人所来何事儿?” 邹大人率先开口,道:“是这样,方才沈将军在齐国公府提过,今日乃是沈老将军的忌日,但是在下明明看过礼部登录的资料,贵国的沈老将军难道不是腊月初七的忌日吗?” 顾弦禛略沉默了一下,这才道:“几位若是为此事前来,那便赎沈某不多招待了。” “哎,沈将军请留步啊。”邹大人几个禁不住起身相阻。 顾弦禛这才停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只道:“此是我燕国国事,是我沈某人的家事,恕不奉告。” 邹大人等人闻言却觉他话中分明藏事儿,更不肯罢休了,齐齐追上,围堵住顾弦禛。 “沈将军此言差矣,燕国沈老将军的忌日干系重大,于我大秦也有所联系,还请沈将军万望告知。” “是啊,燕沈老将军已经过世多年,若然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想来如今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请沈将军一定要告知我等。” “沈将军不说,我等便不走。” 见他们如此,顾弦禛举止不耐,做出一副被烦扰的不行的样子,甩袖道:“行了,行了,本将军说了,你们便立马离开。” 邹大人等人纷纷点头,表示知道了真相绝不再搅扰。顾弦禛这才开口,道:“家父确实是八年前今日的忌日,当时他暴毙在了征西大军的军营中,因当时我大燕和大秦正交战,大将暴毙,势必要影响军心,故此,便将家父的死压了下来,对外隐瞒,直到当年的冬日,两国形势僵持,这才对外宣布死讯。因为圣上觉得委屈了沈家,委屈了家父,所以,当年腊月燕国为家父举办了隆重的丧事,举国皆哀。对外也没刻意澄清此事,故而不明就里之人,皆以为家父是当时才过世的,其实,事实上,当时家父已经过世了半年了。” 顾弦禛言罢,眸中闪过些许嘲讽的冷芒来,大步出去了。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屋中,像是不想沾染秦国的事,一屋子几个大人却因他的话,面色大变,神情震惊。 半响邹大人才道:“燕国沈老将军八年前的夏天便死了,他又是怎么在当年的秋天写了亲笔信,和顾明承父子串通勾结,致使我军炊鹿原一战大败的?” “千古奇冤啊!这真是千古奇冤啊!” “这简直荒唐荒谬!可怜顾老大人,竟因一封造假的书信被按上了叛国之罪啊!” 几人议论着,神情激动的冲出了鸿胪寺,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皇宫中,秦英帝也很快就听说了此事,当时他脸色就是一变,挥手便将龙案上的奏折等物扫到了地上去。 他神情扭曲,表情狰狞,双拳握的咯咯直响。 秦英帝只是多疑易怒,他并不是笨蛋,事情到了如今,一环一扣,令他突然便惊醒了过来。 自白大人弹劾周鼎兴父子起,没几日的功夫,京城便一桩桩的事儿,不断冒出。 周家,周家。 秦英帝将周家从被弹劾,到被斩首的事儿,来回在脑中过了几遍,再想到今日顾家冤案突然以这种方式被翻出,他顿时便明悟了过来。 周家结党营私,私开铜矿,这些大概都是有的。 然则私藏玉玺,勾结义亲王府,只怕是子虚乌有之事。 然而现在周鼎兴父子已经被斩首,已经被他定罪成了奸佞之人,而顾家的事儿,便是周鼎兴带头坐实的。 如今顾家冤案被翻出,周鼎兴这个奸佞之人,污蔑陷害顾氏,造成冤案,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秦英帝怒火中烧,他觉得周家的覆灭,好像都是为了接下来的顾家翻案做准备。 不管怎么说,此事定然脱不开礼亲王府! 简直该死,他竟然被礼亲王父子给哄骗了! 秦英帝气的浑身发抖,可他却阻止不了百姓和朝臣们议论纷纷。 翌日早朝,十数名大臣,在高志祥的带领下,请奏重审顾氏叛国一案,秦英帝脸色阴冷,眸光冷鸷的盯视着殿中跪地的官员们。 “皇上,周鼎兴父子奸猾,皇上被他们蒙蔽,顾老大人冤枉啊。” “皇上,既然那封诬陷顾老大人叛国的书信都是假的,那旁的罪证也有可能都是假的,请皇上重审顾家旧案。” “请皇上重审顾家旧案!” …… 一众大臣跟着跪下,秦英帝脸色变幻,额头青筋直暴,还是义亲王站出来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胁迫皇上,想要谋反吗?什么顾家旧案?早便三司会审,定了罪的,又有什么可再审的?” 义亲王说着面色微冷,虎目扫视了一圈跪地的朝臣们,道:“不就是燕国的沈将军说了几句话,尔等便蜂拥而动,也不想想那沈沉可是燕国的兵马大将军,他口中之言,岂能尽信?谁知道他安的又是什么心?” 义亲王的话,令众人面露沉思。 礼亲王却呵呵一笑,道:“义亲王此言差矣,沈老将军可是沈将军的父亲,敢问这世上有谁能拿自己老父的忌日来开玩笑?更何况,沈老将军的忌日,即便我大秦国人不知其中究竟,想来燕国当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沈将军若说的是假话,便不怕此事传扬到了燕国,被燕国百姓戳着脊梁骨咒骂不孝吗?再来,沈将军也犯不着说这样的谎话吧。” 大臣们闻言纷纷点头,礼亲王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扬声道:“皇上,臣这里有一封信,乃是从前刘民生刘家被抄时,从刘府中搜得,几经辗转,这才到了臣的手中。此信,非是旁物,正是奸臣周鼎兴写给刘民生的一封保证书。其上,周鼎兴亲笔作保,言道,只要刘民生按其所言,在顾明承的书房中做下手脚,来日等其做上首辅之位,必保刘民生以六部侍郎之位。” 礼亲王一言,群臣哗然。 先前大家便已有三五分认定,顾家是遭受了陷害,若说先前只是侧面证据,证明这点,如今这就是铁证了啊! 顾家竟当真是遭受了冤屈! “大胆礼亲王,你私藏此信,现在却将此信拿出,到底是何居心!” 义亲王禁不住上前一步,目瞪礼亲王沉声说道。 礼亲王却扬了扬手中保证书,道:“不瞒诸位,本王拿到这份保证书时,实难以相信,一直在派人寻找鉴定真伪的大家,来鉴定此书信的真伪。兹事体大,实在不敢贸然行事,本王也是最近两日才最终确定,此封书信确实是出自周鼎兴的亲笔,且上头的手印也确实是周鼎兴所留。” 他说着长叹了一声,这才又道:“本王确定此事,正想上书皇上,谁知道正好便发生了齐国公府,沈将军无意揭破燕国沈老将军忌日之事,可见这都是苍天垂怜,不忍忠臣蒙冤,特此安排的啊。” 礼亲王言罢,突然迈步走到了殿中,撩袍跪地,双手托起那封书信,扬声道:“请皇上重审。” 秦逸兄弟和礼亲王府这边的人都跟随一起跪下,方才还在观望,或者还在质疑此事的大臣们,此刻也变得群青激动起来,跟着哗啦啦的跪下,皆恳请秦英帝重审顾家旧案。 义亲王等寥寥几人的声音立马便被压了下去。一时间满殿文武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还站着,重审顾家旧案,简直就是众望所归。 秦英帝被如此紧逼,豁然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身前的龙案,道:“好!好!你们……” 他目光四射,狠狠甩袖,大步就要拂袖而去,刚走几步,身前便人影一晃,秦英帝骤然住步,抬眸就见秦御不知何时竟然闪身拦阻在了他的近前,正凝眸盯视着他,神情格外的冷峻。 秦英帝豁然一惊,捏紧拳头才没回退半步,沉声道:“秦御,你想谋反吗?” 秦御却一拂袍摆再度跪了下来,沉声道:“请皇上重审顾氏旧案。” “请皇上重审顾氏旧案!” 秦御言罢,那些跪下请命的朝臣们再度跟着齐声说道,这般情景,根本就容不得秦英帝说个不字。皇帝有时候也是不能一意孤行的,就像现在,在差不多满朝文武大臣的请命下,他还一意孤行,那么即便顾氏一案没有重审翻案,秦英帝事实上也已经输了。 他浑身颤抖,看着这些大臣们,几乎是咬牙开口,道:“顾氏谋逆一案,今责令三司重审!” “吾皇万岁,万万岁。”秦御闻声立马便叩首说道,只他这声音听在秦英帝耳中却是足足的得意和耀武扬威。 秦英帝当真恨不能现在就拔剑砍杀了他! 顾卿晚一直在府中等消息,早朝后,秦御便立马回到了王府。秋爽院,顾卿晚正被礼亲王妃拉坐在罗汉床上说话,见她心不在焉的,礼亲王妃便笑着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差错的。” 顾卿晚点头,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声音,“二爷回来了。” 顾卿晚闻言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便冲了出去,秦御已大步上了台阶,见顾卿晚出来,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道:“皇上已经同意重新审理顾家旧案了,放心吧。” 顾卿晚从穿越而来便顶着一个罪臣女眷的身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其中滋味,低人一等,在这古代所要承受的磨难是现代的无数倍。 顾家的冤屈,也无时无刻不压在亲人的头上,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禁不住眼眶微红。 旁边的丫鬟也都笑着福身,道:“恭喜郡王妃。” 皇宫中,秦英帝回到乾坤宫却是大发雷霆,将大殿中东西砸的乱七八糟,全然失去了帝王的威仪。娄闽宁退朝后,并未出宫,而是来到了乾坤殿,本是想要觐见秦英帝的。 远远的听到乾坤殿那边动静,他脚步顿住,遥望远处天空。大秦虽已建朝近十年了,四海也算也肃清,然大秦并不是没有外患,旁的不说,单单就说燕国,便一直在养精蓄锐,虎视眈眈。 大秦社稷需要明君,护百姓安居,兴大秦国力,于镇国公府,却也是良禽则佳木,镇国公府所需要的历来就不是太后的裙带关系! 娄闽宁听着乾坤殿的动静,缓缓叹了一声,没再犹豫徘徊,转身大步离去。 不管秦英帝有多么的恼恨,顾家的案子都在百姓的关注下,重新开审了。 顾明承父子名声本就大,又是一心为百姓办事的,从前顾家的名声是极好的,更是大秦清贵第一家,当年顾家突然覆灭,百姓们有心存疑虑的,读书人更有为之不解的,不过都被秦英帝压了下去罢了。 如今周鼎兴父子被斩首,顾家一案,又要重新审理,再加上齐国公府爆出的荒唐丑闻来,使得此案还没开审,便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百姓们议论纷纷,京城的书生文士们更是群起跪在宫门前,请秦英帝公开审理此案。 秦英帝迫于压力,答应了。以至于重审当日,大理寺被前来瞧审案的百姓,举子文士等围的水泄不通。 因顾家覆灭也不过是在两年前,大抵秦英帝也没想到这么快此事就被翻了起来,也可能是怕马上销毁,反倒太露痕迹,故此当时判罪时所用的各种假证据等,都还预存在案。 构陷就是构陷,就像那封叛国信经不住推敲一样,很快便被证明是伪造的笔迹,根本就不是出自燕国沈老将军之手,其它的各种指栽证据,也在审理中被一样样的推翻。 整个案件也就审理了三日,便真相大白。 最后判定,顾明承父子,皆是遭受了周鼎兴这个奸臣的陷害,皆是周鼎兴为了首辅之位,肆意捏造,排除异己,陷害了忠良。 三司将审理的结果上奏秦英帝,秦英帝痛哭流涕,拍着龙案,悔道:“都是朕识人不明,竟被奸臣所蒙蔽,朕……朕愧对恩师啊。” 他当着满朝文武,承认这些,牙却咬的咯咯作响,心中充满了愤恨,隐在袖中的手更是紧握成拳,因自控而发抖。 遂,秦英帝下了罪己诏书,并追封顾明承为顾国公,顾老夫人为沐国夫人,并荫及子孙,并归还所有产业,府宅,重修顾氏宗祠。做为如今明面上幸存的顾家子孙,顾卿晚也被封为阳城郡主,并赐阳城为其封地。 礼亲王府中,顾卿晚接了圣旨,神色淡淡,对于秦英帝的封赏,她自然是半点都不稀罕的。 不过顾家总算是洗刷了冤屈,却是难得的一件大喜事。 礼亲王府中喜气洋洋的,顾卿晚还给连心院的下人们都多发了二两银子的赏。听着外头丫鬟们的欢笑声,顾卿晚却有些发怔。 秦御见她盘腿坐在床上,双眸发直,眉心渐渐拧了起来,便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抬手便直接将顾卿晚捞起。 身体突然悬空,顾卿晚惊声而呼,慌乱的抱着秦御的脖颈,秦御已是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抱着她,垂眸瞧着她有些惊魂不定的模样,道:“想什么呢,怎顾家昭雪了,你倒还忧心忡忡起来了?” 顾家昭雪,顾卿晚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尤其是想到秦英帝这会子不定怎么吐血呢,她就觉得解恨。但是,以秦英帝和太后那针眼大的心胸,顾卿晚又怎能不心怀担忧呢。 她揽着秦御的脖子,眸光微凝,注视着他道:“阳城可是个好地方,土地肥美,物产丰饶。想必皇上将阳城赐给我做封地,这会子正在宫中心里淌血呢。” 秦御闻言略牵了下唇角,道:“阳城离爷的封底倒并不远,往后倒可一并管理,百姓激愤,民意如此,皇上自然是要好好安抚于你,做个样子给朝臣和世人看的。” 虽然如今顾家已经平反了,但是顾弦禛却并不稀罕什么顾国公的位置,也没准备接受秦英帝的封赏和补偿。早先顾弦禛流放时,周家派人前去杀害,顾弦禛假死,金蝉脱壳。 他的死讯早已禀上了朝廷,明面上顾弦禛已是个死人,这种情况下,作为顾家仅剩的血脉,秦英帝为了表示被奸臣蒙蔽的悔恨,自然是要厚待顾卿晚,加以补偿的。 “正是因此,皇上怕心中更恨,皇上大抵并没有发现大哥还活着。一准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蛊惑的礼亲王府,都是礼亲王府筹谋的。我怕秦英帝……” 此次顾家翻案,秦御和礼亲王府的态度很明确,也带着礼亲王府的人,一起给秦英帝施压。若非如此,单单靠着顾弦禛先前的安排和筹谋,顾家的案子,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掀翻过来的。 秦英帝如今,只怕是已将礼亲王府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了。 秦御当然明白顾卿晚的意思,他只会比顾卿晚想的更明白,更长远罢了。这也是当初,秦御拿到了刘家手中的证据后,压在手中,迟迟不动作的原因。 今次,顾家的事儿,礼亲王府和秦英帝已是撕破脸了。 拍抚着顾卿晚的肩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秦御道:“不必担心,也不必害怕和内疚,皇帝对王府的忌惮并非因你而起,本便是时日已久,自古做过摄政王的,又有何人能功成身退的?纵然父王已选择了急流勇退,然则秦英帝还是步步紧逼。倘若今次因顾家的事儿,秦英帝真难以再容王府,礼亲王府却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言罢,紧了紧手臂,将顾卿晚牢牢的圈在怀中,道:“只是若然……你和糖包,需得听从安排,早日离开京城才好。” 顾卿晚一惊,抬眸看秦御,秦御却冲她笑了笑,道:“乖乖的等着爷,没事儿的。你和母妃带着糖包离开了,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 顾卿晚知道就算自己留下,也是半点都帮不上的,只会拖累人。刀光剑影,改朝换代,哪怕她穿越而来,也没有能力参与这样的事情。她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糖包,将一切都交给她的男人。 她点了点头,也抱紧了秦御,将脸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他身上熟悉的体味,心里充满了坚定的笃信。 不管如何,只要秦御在,她便觉得无所畏惧。 皇宫中,秦英帝却已经到了爆发的顶点。太后听闻皇帝下罪己诏并册封顾卿晚的消息也是怒火中烧,她到乾坤宫时,就见两个小太监正被押在庭凳上打板子,血肉飞溅的。 太后摆了摆手,让人将行刑的太监拉走,这才进了乾坤宫。 还没走近,一个茶盏便飞了过来,伴随着秦英帝的怒吼声,“滚!都给朕滚!” 太后知道秦英帝心气不顺,自不放在心上,加重脚步走了进去,冲站在龙案后,背对这边而立的秦英帝道:“皇帝这样自己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秦英帝听闻太后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略收敛了神情,道:“母后怎么来了。” 母子两人坐下后,太后道:“皇上,你是我大秦的帝王,是皇帝,谁给天子气受,那便要做和浮尸遍野的准备,帝王之怒,你该让朝臣们好好看看。” 自从周鼎兴事发,秦英帝的名声便一落千丈,什么任人唯奸,姑息养奸,昏聩无能之类的,到顾家翻案,秦英帝的威名更是严重受损。 在礼亲王府和舆论的施压下,秦英帝不得不退步的结果便是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凉薄昏庸。 秦英帝自登基便在忍受摄政王的威胁和压制,他早便容不下礼亲王府了,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儿,他眸光沉冷,不停变幻,道:“母后说的是,帝王之怒,帝王之威,朕该让世人见识一番了。” 想到朝臣们跪了满殿逼迫于他的情景,秦英帝的眼眸中烧起了一片猩红之色。 太后握了握秦英帝的手,道:“皇儿这便对了,哀家知道,皇上一直也不相信义亲王,然则相比礼亲王府,义亲王却终究是要可靠一些的,皇儿不若和义亲王府联手,先收拾了礼亲王府再说。” 秦英帝闻言点头,道:“母后先回去吧,容朕思量一二,秘密宣见义亲王和镇国公前来议事。” 是日夜,礼亲王府中,顾卿晚早早的便哄睡了糖包,瞧着小家伙躺在小摇床上,嘟着个嘴,还时不时便无意识的露出个软软的笑来,顾卿晚便也心中软软的,满满的。 她在摇床前,静静的盯着糖包的睡容瞧了半天,这才悄然起身,低声吩咐嬷嬷和丫鬟照看好,出了屋子。 文晴见她出来,便上前道:“二爷已经到前头书房去了。” 顾卿晚点头,道:“给我更衣吧,我也到前面书房等着吧。” 知道顾卿晚着急,文晴也不说什么,伺候着顾卿晚换了一身洋红色锦绣夏裳,便提着灯笼随顾卿晚往前院而去。 她们去的却并不是秦御的翰墨院,而是礼亲王府的鸿鹄院。顾卿晚到时,礼亲王和秦逸兄弟都已在了,见她进来,秦御起身,迎了两步,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卿晚上前冲礼亲王和秦逸都见了个礼,道:“听说今日我大哥便能到,我总有些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可是打扰了父王和大哥。” 礼亲王却笑着道:“坐着吧,你大哥应该快来了,你们兄妹想来也多日不见了。” 正说着,顾卿晚还没坐,外头便传来了动静,书房门被推开,王府管家带着一个身穿黑衣,带着兜帽的高大男人进来。 这男人踏进屋中,掀掉了兜帽,露出一张清隽毫无瑕疵的俊美容颜来,正是顾弦禛。 顾卿晚上次见顾弦禛时,他的额头上还带着烧烫留下的疤痕,顾卿晚早就将加了玉莲花蜜,平复伤痕的药给了庄悦娴。可是顾弦禛明显是没有用的,这次见他脸上完美无瑕,顾卿晚便知道,从前顾弦禛不用,是用那伤疤时刻提醒自己,顾家所背负的冤情和仇恨。 这会子顾家昭雪,瞧着俊美无暇的顾弦禛,顾卿晚只觉他整个人都敞亮自在了不少,也愈发清隽无双,她眼前一亮,禁不住惊喜出声,道:“大哥!” 顾弦禛目光也落在了顾卿晚身上,冲她含笑点了下头,这才上前,冲礼亲王行了一礼,道:“王爷。” 礼亲王忙笑着道:“鹤鸣此去辛苦,不必多礼,快快坐下说话吧。” 自顾弦禛在齐国公府中出现后,翌日他便将这些时日搜集到的关于顾家案情的资料都交给了秦御,顾家翻案一事儿,后续之事都由礼亲王府代劳操控。 而顾弦禛却是偷偷离开了京城,他这一去,乃是为了宝藏一事儿。 早先便和苏子璃约定好,要共启宝藏的。顾家手中那份宝藏图,顾卿晚早便研究通透,位置却在随州北边的麋北山中。 顾弦禛此去,礼亲王府也派有人跟随护送,以至于安全的转移宝藏。这一去十多日,顾卿晚总怕出现什么意外,如今看到顾弦禛安然回来,虽然风尘仆仆的,但身上并无带伤,顾卿晚一颗心总算放了回去。 顾弦禛落座后,端起茶盏,饮了半盏,润了润喉,这才道:“晚晚绘制的不错,我们已经按照晚晚绘制的地图寻到宝藏,且也已经顺利运出麋北山,安放到了王府提供的可靠地方。” 顾弦禛言罢,礼亲王也面露笑容,道:“如此便好。” 顾弦禛却眸光微敛,道:“只是此去,在宝藏中,我却发现了一样东西,还请王爷一观。” 他说着,竟从袖中取出一抹明黄色的东西来,顾卿晚望去,却禁不住诧道:“这不是圣旨吗?” 顾弦禛点头,道:“确实是一道诏书,且是先帝爷留下的一道诏书。” “皇兄留下的?既是诏书为何不曾宣读,反倒藏在了宝藏之中?”礼亲王微惊,禁不住站起身来,目光凝在那道诏书上。 顾弦禛将诏书递过去,却道:“王爷看过便知。” 秦御和秦逸见顾弦禛神情凝重,唇边还隐约带着点嘲讽的冷笑,便皆站起身来,行至书案旁,和礼亲王一同看向那道诏书。 诏书被打开,礼亲王父子三人的面色却齐齐一变,顾卿晚正好奇惊讶,想要凑过去看看,就听礼亲王惊声道:“这是废立太子的诏书!怎么会这样!?” 顾卿晚先还没反应过来,旋即便睁大了眼眸。 先帝废立太子,当时的太子就是如今的秦英帝啊,先帝临驾崩时要废秦英帝? 顾弦禛道:“这圣旨的日子,是先帝驾崩前一个来月之时,很显然,先帝所定下的继位之人,并非当今的秦英帝。” 礼亲王却摇头,道:“不,不对,这诏书一定不对。皇兄的子嗣最后只剩下了老二和老四,老四跛足,废了老二这个太子,难道让老四一个跛足的做皇帝不成?更何况,皇兄驾崩时,分明是唤了本王和义亲王以及几位顾命大臣在,指着老二传的皇位,且当时也有传位诏书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对于秦英帝的登基,礼亲王才从来不曾怀疑过。 顾卿晚却盯着那诏书,道:“可这诏书却不可能是作假的,若是作假的,又怎么会不见天日的放在宝藏中?分明是先帝确实动过废除太子,改立他人的主意。这诏书是先帝驾崩前,一个多月所留,而数日之后,先帝便秘密召见了我祖父,将半阙传国玉玺并宝藏图交托给了祖父,令祖父其后新帝问起时,再上交新帝。可秦英帝也确实不知道此事,一直不曾问过祖父。这便说明,秦英帝根本不知先帝的交托,两点综合,很可能先帝的死另有蹊跷,而秦英帝确实并非先帝所认定的新帝人选。” 秦御目光却突然落在了礼亲王手中圣旨的末尾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秦逸最先察觉了他的异常,轻拍了下秦御的肩头,道:“阿御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秦御抬起眸来,道:“大哥,是不是有种厌胜之术,是将人的生辰八字刻在牌位上,供上香火,以震其阴魂不得作祟的?” 秦逸闻言,略有诧异,道:“对于厌胜术,大哥也不甚了解,不过确实听说过,有人将冤死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其卒死的具体年岁时辰都刻在排位之上,请天师做法以符咒压之,再供奉上香火,以保那冤魂镇于九重地狱,不可到人间作祟的。怎么了?” 秦御却看向了顾卿晚,道:“卿卿可还记得你在义亲王府密室的暗格中看到的排位,上头刻着的秦丙寅的字样。” 顾卿晚微惊的张了张嘴,她当时因为觉得阴气森森的,并没有仔细看,扫了一眼便忙关上了暗格,就只记得排位上最显眼的这三个字,秦丙寅,便以为那是义亲王所祭拜之人的名姓。 后来她将此事告诉了秦御,秦御还告知了礼亲王,礼亲王却也不曾听过这个名字,还查了秦氏族谱,也并无所获。 此刻听了秦御的话,顾卿晚才恍然,那排位上并不是人的名字,而是生辰死卒的年月。 就听秦御沉声又道:“父王,如果儿子没记错的话,皇伯父正是丙寅年所生。义亲王在密室暗道中,对先帝施了厌胜之术!” 礼亲王闻言脸色大变,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太师椅上,旋即老泪纵横。 很显然,先帝是被谋害致死的,并非正常驾崩,并且定然是被义亲王和秦英帝共同害死的。 “父王!”秦逸上前一步,想要劝慰两句,礼亲王却抬手盖在了脸上,疲累的摆了摆手,示意顾卿晚等人都先退下去,他想要自己静上一静。 礼亲王这人,虽说毛病也是一大堆,但最是护短,也是重感情之人,其对先帝这个兄长,更是感情颇为深厚。不然也不会在秦英帝的步步紧逼之下,还不曾动篡位的念头。 现在骤然得知先帝是被亲弟弟和亲侄子给害死了,礼亲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秦逸略叹了一声,冲秦御和顾弦禛示意,几人便都悄步退出了书房。 他们移步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坐下后,却有许久的沉默无语,许久,顾弦禛才突然嗤笑了一声,道:“秦英帝日日害怕他人谋逆篡位,又给多少人定下了谋逆之罪,滥杀无辜,却原来他自己才是那谋逆篡位者,也莫怪整日疑心疑鬼,害怕被人拉下皇位了。只是,秦英帝并非先帝所认传承大统的人选,很显然先帝也不可能选跛足的明王,更不可能糊涂的去选谋害他的义亲王父子,如此,先帝真正属意的新帝人选会是谁呢?” 顾弦禛的所想,也正是顾卿晚所想。 这样看来,先帝最后选择的新帝,很可能是礼亲王,或者是礼亲王的两个嫡子,秦逸和秦御。 不是直接立礼亲王为皇太弟,兄死弟继,就是从秦逸和秦御之中择一过继,再立皇太子。 很显然,不管先帝是怎样打算的,秦英帝都是抢了礼亲王府的皇位。 “这就说的通了,先帝本是想废立太子,再另立新的储君的。但是可能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被太后和秦英帝察觉了,并且联合了义亲王,谋害先帝,篡改了诏书。” 顾卿晚说罢,心思一转,又道:“先帝爷当时一定已经发现了秦英帝和礼亲王的勾结,这才将另一半传国玉玺和宝藏图传给了义亲王,应该是想要稳住义亲王。这便能说明那封藏宝图为什么是假的了,按照那张藏宝图寻到的藏宝之处,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该是先帝发现端倪后,将宝藏转移了。” “大抵是先帝因某种原因,要废立太子,被太后和秦英帝提前察觉,勾结了义亲王。先帝发现连义亲王都有问题后,便没再立马宣读废立诏书,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引起暴乱,先帝便用假的藏宝图和传国玉玺,和义亲王虚与委蛇,想要先稳住义亲王,继而控制住局面,再图后事,不想秦英帝却先下手为强了。” 秦逸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究竟和关联,声音沉稳缓缓道。 顾卿晚点头,觉得秦逸分析的很有道理。大抵是先帝发现了义亲王勾结秦英帝,便又按捺住了废立太子的决定,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何废立诏书已经写好了,最后却没宣旨,反倒丢在了那宝藏之中。 却与此时,房门被推开,礼亲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顾卿晚等人忙都站了起来,礼亲王的神情已经平复下来,声音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道:“阿逸和阿御,鹤鸣随本王来。” 他言罢,转身大步去了。秦御和秦逸对视了一眼,秦逸挑了挑唇,道:“看来父王这次是真拿定主意了。” 从前,礼亲王并不想做不忠不义之人,然则如今却是…… 情况不一样了。 顾弦禛也看向顾卿晚,道:“我们商议事情,你快回去歇着吧。” 秦御也走过来,摸了摸顾卿晚的头发,道:“不要给我留门了,早先歇着吧,今夜怕是要无眠了。” 顾卿晚点头,目送他们出去,她才扶着文晴的手,回了连心院。这一夜秦御果然不曾回来,一直在前院议事。 是日夜的秋山之中,却也不甚安宁。 镇海王府的家庙便建造在这秋山之中,夜里起了风,山中树木一阵乱晃,映衬的本就破败,荒芜人气的家庙更加阴森可怖起来。 昔日的云瑶郡主便被嫡母送到了这里,家庙中留着的都是不得志之人,常年被发配在这种荒僻之地,脾气都不会好,这里又缺衣少食的,云瑶郡主被丢在此,简直形同地狱,每日都过的极为艰难,煎熬。 不过她还是寻到机会,收买了一个送饭的婆子,她从这婆子口中听得京城的消息。 前两日,听说京城中,秦英帝被百官逼迫,重审了顾家的旧案,并且给顾家翻了案,下了罪己诏,又封了顾卿晚为阳城郡主,还赐封地阳城,云瑶郡主便发出了暗哑难听,骇人非常的笑声。 从前一无所有的顾卿晚,如今却风光嫁给了秦御,生下了礼亲王府的嫡长子,还祖父追封成了顾国公,自己也成了有封地的郡主。 而她呢,却沦落的,断手哑巴,像地鼠一样被扔在无尽的黑暗中苟延残喘,怎不令人发笑。 笑过之后,云瑶郡主觉得自己要等的机会该来了,她令婆子替她往义亲王府传了一次信。 而今夜,在看守家庙的几个婆子都熟睡之后,后门被打开,那婆子领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进了云瑶郡主所在的破屋。 屋子里自然是不会有灯的,不仅如此,窗户都是破损的,幸而现在是夏日,山风呼呼吹进来也不会觉得太过凉寒。 不过屋里却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馊味臭味,屋里到处都是秽物,简直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男人进了屋,便拧着眉,排斥的抬手在鼻翼前使劲扇了扇。 婆子有些害怕男人一般,缩了缩身体,退了出去。 云瑶郡主就坐在床榻上,见那男人停留在门前,不挪步,她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冷笑,阴鸷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闻声,这才看到了形同鬼魅一般,坐在阴暗中的云瑶郡主,他上前两步,惊道:“郡主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月光恰好落进来,照在了男人脸上,是义亲王世子秦钊。 床上的云瑶郡主,衣裳脏污而破烂,不知多久没有梳头,头发纠结成块,遮掩了面目,她瘦的皮包骨头,脸上乌黑肮脏,就和寻常的臭乞丐没多大差别。 云瑶郡主没说话,只是嘲讽的冷冷看着秦钊。 秦钊原本也不是来看望云瑶郡主的,微咳了声,道:“你让婆子传信给本世子,上书,你知道一个皇上的大秘密,可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你是什么意思?是什么秘密?” 云瑶郡主似早便料想到了他会问什么,闻言她盘着的脚动了动,竟是用黑乎乎的脚趾,夹了一张纸递给了秦钊。 秦钊狐疑的接过,就着月光瞧,却见上头写着。 “乾坤宫,龙椅。” 秦钊目光一凝,眯眼锐利的目光盯着云瑶郡主,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云瑶郡主再度递过去一张纸,却道:“只要世子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可将知道的事尽数相告。” 秦钊道:“何事?” 云瑶郡主隐在暗处的眼眸顿时放射出凶狠的光芒来,再度递给他一张纸。 秦钊看过后,却道:“你要燕广郡王夫妻的命?呵,这可不容易。” 云瑶郡主冷笑了一下,只盯着秦钊不说话,秦钊挑眉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了。” 这次云瑶郡主又递了张纸,秦钊看过后却是一笑,道:“发誓?呵,本世子和秦御本也不对付,倘若本世子有能耐,自然也不会让秦御舒坦,本世子的话,你难道还不信?” 见云瑶郡主不动,只是冷冷看过来,秦钊到底抬手道:“本世子发誓,来日定会取燕广王夫妻之命,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云瑶郡主这才有了反应,这次她却没有现成写好的字条递给秦钊,而是现场将准备好的笔墨纸张放在了脚边,用脚趾夹着笔杆,便刷刷写了起来。 她分明是练习多日,写的倒是不慢,秦钊见她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这才收了笔,示意秦钊来取。 秦钊又盯着云瑶郡主看了两眼,上前取过了那纸,看着上面所写内容,他却面露惊容,一目十行的看过,他惊声道:“你说太后和我父王有私情?皇上很可能是父王的骨血?先帝就是发现了此事,这才被皇上和我父王联合害死的?这是真的?” 云瑶郡主只冷冷看着秦钊,并不言语,她从前做太后义女,也算得太后的信任,这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大秘密。 云瑶郡主脚又动了动,很快便在纸张上又写了一行字,递给了秦钊。 “不仅如此,先帝还给秦英帝下了药,本是想毒杀秦英帝的,不想发现的及时,没能将秦英帝毒死。只可惜,虽秦英帝被救了回来,却被伤及了子孙根,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这些年秦英帝的后宫连个蛋都生不出来,便有人猜想秦英帝有问题,不想竟然都是真的。怪不得秦英帝独宠皇后,只睡一个女人,没有孩子,自然比睡了众多嫔妃,还一直连个蛋都没更能遮掩身体残缺的真相。 要知道一个帝王若然连使妃子有孕的本事都没有,离他被取代也不远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啊。”秦钊喃喃道,心思微动。 云瑶郡主却又写道:“如今形势紧张,秦英帝和礼亲王府已因顾家之事撕破脸,势必会联合义亲王发难于礼亲王府,凭我对燕广王夫妻的了解,秦御必将会安排顾卿晚于其子出京避险。世子爷只需趁机捉拿了顾卿晚并其子,便可胁迫于秦御。待政变之时,世子爷以此为筹码,替皇上立下大功,凭借世子爷和皇上同父的血脉情,注定无子的皇上,必将会选世子爷的儿子过继为皇太子。世子爷大事可成。” 云瑶郡主确实说动了秦钊,义亲王可并不只是他一个儿子,秦英帝不可能将皇位让给礼亲王,那就只能从义亲王府的子侄中挑选皇太子,若他立下大功,他的儿子被挑选的可能性会更大。 而他的儿子能够做皇太子,将来再谋夺那个位置会便利很多,最不济也能做个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秦钊却看向云瑶郡主,道:“多谢郡主提点了。” 他言罢,并不多留,转身便脚步冲冲的往外走去,他需要赶紧筹谋一下。 云瑶郡主瞧着他兴冲冲的背影,却缓缓露出了痛快的笑容来,她等着,等着看顾卿晚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厢秦钊出了镇海王府的家庙后,却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两道黑影跪地听令,秦钊回头看了眼黑黢黢的家庙,道:“里头的人,全部处理掉!” 既然要谋划后事,他怎么可能让人得知今夜之事儿,万一有风声传到了义亲王,或者是皇上的耳中,岂不是平白生出事端来。 秦钊吩咐过后,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几道身影如同鬼魅,掠进了家庙,沉睡中的婆子们,注定再也睁不开双眼。唯独那个带秦钊进家庙的婆子始终有些忐忑难安,有所警觉,然而这也只是为她争取到了一声尖叫而已,甚至那尖叫声只短促响起,便戛然而止。 屋中的云瑶郡主也听到了那声仓促的叫声,接着便是死寂,她瞳孔一缩,感知到了危险,面色大变。 她仓皇的想要逃,却摔下了床,她想要爬起来的,然而却怎么都无法挪动,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看到顾卿晚和秦御的下场,她怎么能现在就死掉! 然而,一道阴影笼罩了她,云瑶郡主仓皇的抬头,刀光闪过。 云瑶郡主终究死在了她的自以为是中,不久,家庙燃起了熊熊烈火。 礼亲王府,秦御二更礼亲王府谋逆,令北衙军进京护驾,顿时整个军营都动了起来。 火把的光即便是在这雨夜也冲天而起,然而还不等程将军将兵马带出,便有震天的马蹄声冲了过来,竟像是要踏平整个军营一般。 程将军脸色一变,大喊道:“防御!快!” 然而一切却已晚了,不等北衙军摆开防御阵势,对面来势汹汹的健锐营兵马便冲了过来,借着强大的冲劲儿,瞬间便解决了一片人,也冲散了队形。 秦御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到处,血光一片,沉喝出声,“将北衙军给本王堵在军中,一个也休要放出。杀!” 血肉横飞,天地变色。 北衙军虽也都是精锐,然到底措手不及,被堵在营中,施展不开,败事的很快,待健锐营斩获的将领人头愈来愈多,北衙军也被逼的节节败退。 健锐营的兵将们开始大喊,“义亲王谋逆,皇上有旨,不知者不罪,放下枪械者一律不再追究!” 喊声四起,放下兵器的兵士像传染一样,不足一个时辰,秦御已掌控了北衙军,带着健锐营精锐迅速回兵京城。 他赶到京城城门下时,已是三更天,雨势渐渐小了,城门紧闭,城楼兵马林立,整个京城也被肃杀的气氛笼罩着,城中依稀还可见到火光。 临近城门,副将苏哲御马上前,道:“二爷,恐有诈,还是让末将先上前一试吧!” 秦御闻言却抬手压下了他的话,双腿一夹马腹,宛若一缕黑烟,直冲城门。 城门上,娄闽宁负手而立,沉喝一声,“开城门!” 这一个多时辰,他早已掌控了九城兵马和京畿卫,就只等秦御领兵回城。 秦御冲至城门,紧闭的城门便缓缓的开启了,秦御却马速微慢,抬头看了一眼,正撞上娄闽宁居高而下凝视过来的沉静目光。 秦御眸光略凝,娄闽宁,大义灭亲这份勇气,倒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有的,不过若没他高瞻远瞩,娄氏的命运可就不好说了。 果然,大哥说娄闽宁其人,心思深沉却心存大义,乃真英杰,并不为过。 秦御缓缓冲娄闽宁点了下头,纵马便冲进了京城,健锐营兵马的马蹄声将整个京师都震的颤抖了起来。 皇宫中,秦英帝已等的焦急不已。乾坤殿中,太后也坐在一边,手中不断的拨弄着一串佛珠,心急如焚。 明明两个时辰前,礼亲王府便有回信过来,应该是崔侧妃得手了,礼亲王已经被解决掉了。 永宁侯只需要带禁卫军冲进王府,将礼亲王府的亲兵和护院等一概灭掉便好,可怎么这都两个时辰了,永宁侯还是没带回礼亲王的头颅来,不仅如此,派去北衙军营调兵进京的程将军也毫无反应,按说,这时辰北衙军早该进京护主了啊! 便连镇国公那边,也一点回音也没有,太后和秦英帝心里都多少已觉察出不对来了,只是却不敢多想罢了。 哗啦一声响,是秦英帝打碎了一个茶盏,站起身来,焦急的在殿中来回走动起来。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外头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惊恐,秦英帝脸色大变,骤然停住了脚步,太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抖抖的抬手指着外头,道:“皇上……皇……上,礼亲王和燕广王带着健……健锐营的兵马杀到宫门外了啊!” 秦英帝闻言身子一僵,接着双目圆瞪,冲上前一把拎起了太监,怒吼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啊!” 太后手中的佛珠,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断裂开来,珠子在大殿中四溅,声音清脆,像死亡的钟鸣声打在心头。 “皇上,是真的,是真的啊!怎么办?”太监吓的面无人色。 秦英帝松开太监,软着腿往后退了两步。 完了,真完了。 太后心里想着,健锐营到了宫门外,多半是北衙军已经来不了了,且城门也出了问题,不然健锐营不可能冲破三万九城兵马直接跑到宫门外。 宫里头的禁卫军原本就是应急的,还被派出去让永宁侯带着攻打礼亲王府,如今这宫里头只剩下不多的禁卫军和一群太监宫女,这能顶什么用! 太后清楚的感觉到了大势已去。 秦英帝身子晃了晃,闭目缓了缓神。却在此时,外头响起脚步声,“皇上,臣弟护驾来迟!” 秦英帝瞧去,就见秦钊拽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女人进了大殿,将那女人丢在地上,秦钊跪地,道:“皇上,臣弟已带了义亲王府邸的亲兵三百,进宫护驾,皇上,太后受惊了。” 秦英帝绝望之中,原还因秦钊的到来,目光亮了一下,以为是义亲王安排了什么后招,闻言他脸色灰败,回退了一步,道:“三百亲兵……呵,顶什么用啊。” 秦钊也是郁结,原以为义亲王联合秦英帝起事是十拿九稳,他只要略施手段,便能坐收渔利,谁知道京城的形势竟然瞬息而变。这时候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强撑了。 好在城中变故之前,他已经虏获了顾卿晚母子二人,这样还有一线希望。 他跪行了一步,一把拽住地上顾卿晚的长发,狠狠一甩,便将她的脸拽了起来,散发抚开,一张虽狼狈,满是污泥,却还是不掩美丽的脸蛋儿露了出来。 “顾卿晚!” “燕广王妃!” 太后和秦英帝同时惊讶道。 太后的眼眸中又亮了起来,先前便曾派人去虏礼亲王妃,奈何竟然失手了,原当顾卿晚母子应在礼亲王府中,一定也和礼亲王一样逃脱了。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之喜。 秦钊笑,道:“正是燕广王妃,不仅如此,臣弟还抓获了礼亲王府的小郡王,如今已让人将其抱到了城楼上。有这两个人质在,相信礼亲王父子不敢强行攻城,再坚持几日,兴许父王那边会出现转机。会调兵上京救驾的!” 太后和秦英帝闻言,死灰的眼眸都燃起了希望来,太后起身,冲上前头,拽着顾卿晚便是狠狠的两耳光,道:“贱人!礼亲王府谋逆,是不是你撺掇的!” 顾卿晚像是被打懵了,泪水满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太后还想动手。秦英帝开口道:“够了母后,先将她押上城楼吧,还有大用,休要打坏了。” 他言罢,大步往外走,道:“朕亲自上城楼护卫宫城!” 秦英帝登上城楼,果然就见城楼下礼亲王和秦御带着兵马,正严阵以待。 秦英帝面上恨意尽显,扬声道:“秦显!先帝于朕皆待你不薄,你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事!” 礼亲王闻声却苦笑,蓦然抬手,一张明黄圣旨便被甩了出来,道:“皇上不防看看这是什么!先帝的驾崩前所立废太子的诏书,缘何却不见天日,皇上可否给本王一个交代!” 秦英帝目光瞪着那诏书,神情微动,旋即他哈哈大笑,道:“秦显,你父子图谋不轨,何必再伪造诏书,其心可诛!” 礼亲王收了圣旨,扬声道:“人在做,天在看,本王无愧于心,皇上扪心自问,可敢梦中于先帝一见?” 秦英帝唇瓣微颤,却是退后一步,道:“奸臣刁滑,胡言乱语!来人,将人押上来!” 他言罢,秦钊亲自押着顾卿晚,后头太监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婴孩上前。 秦英帝一把拽住顾卿晚的头发,令她的脸对着城楼下,道:“秦御,你的妻儿,不要了吗?再不退后,朕便先斩她双足!” 这会子晨光微露,雨已是停了,秦御望着城楼上半个身体挂在外的女人,她面色惨白,脸上多出擦伤,一双美眸正满含眼泪,希翼的看过来。 他在求她救救她! 秦御俊面冷硬,扫了一眼后,淡淡收回了目光,看向秦英帝,道:“我秦御的妻儿,有那么好抓吗?” 秦御言罢,突然抬手,一把巨弓在手,抽箭搭弓,动作一气呵成,箭如流星自指尖飞出,直冲秦英帝而去。 秦英帝一心等着秦御和礼亲王大惊失色,根本就没想到秦御会不顾妻儿的死活,二话不说竟然连努力拖延一下都没有,便动了手。 秦英帝完全没防备,又在秦御的射程之中,顿时惊的双眼突出,他想躲闪,可是已经晚了,那箭夹杂着凌冽的风,直冲他的脑门。 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眉心中箭,并被箭矢的力量带的退后两步,直接从城门上栽倒了下去。 “皇上!” 城楼上响起一片惊恐的呼声,彻底乱了阵势。 那边拽着顾卿晚的秦钊也大惊失色,手上不自觉一松,抓着的女人顿时便从城门上直坠了下去。秦御却眼皮也没眨一下,又是一箭,直逼秦钊。 秦钊比秦英帝反应略快一瞬,避开了要害,一箭穿透了肩头。 “攻城!” 秦御沉喝一声,箭雨齐飞,秦钊慌忙躲闪,皇帝已死,城门上乱成一团。 太后还等在乾坤宫中听信儿,她的总管太监邱公公,突然就满脸是血的冲了进来,太后忙站起身来,道:“怎样了?” 邱公公却伸着满手的献血,道:“太后,皇上驾崩了,皇上被燕广王一箭射死了啊!太后!” 太后浑身一晃,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她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她突然想,那时候秦逸兄弟凯旋回京,礼亲王已经放下朝政,避居到了郊外别院去。是他们在秦逸兄弟一回来便想给个下马威,宫宴上发生了传国玉玺之事儿,结果礼亲王便又回到了朝堂。 后来礼亲王又交出了健锐营的兵权,她却在顾卿晚分娩时,下了赐婚旨意。 倘若没有这些事儿,是不是礼亲王府就不会谋逆,倘若当初没有听信周鼎兴的,污蔑顾家,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 顾家是不是会一直将先帝留下的东西藏着,永不出世? 太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又唱起了歌,外头喧嚣声不断,她突然看着邱公公,道:“好儿呢,好儿在哪儿,外头怎么那么吵,将那些搅扰好儿睡觉的狗奴才们统统打死!快将好儿抱给我!” 邱公公惊愕的连眼泪都停了,好儿是秦英帝的乳娘啊! 太后娘娘这是…… “太后娘娘疯了!疯了!都逃命吧,逃命吧!” 邱公公突然尖叫着,冲了出去。 史书记载,天瑞九年八月九日夜,燕广王秦御箭射英帝于承天门,太后不堪打击,疯,遂礼亲王率健锐营攻入皇宫,继皇帝位,是为秦康帝,改年永徽。 此时距离皇宫相隔大半个京城的城南一处幽静小院,暴雨下了一夜,总算是停了,晨光照在屋檐上,青瓦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雨珠,吧嗒吧嗒的往下坠。 院子里的秋海棠经了风雨,倒更精神了,叶片翠绿滴水,花瓣红的迷人眼。空气清新,夹着花香和泥土气息,干净的令人恨不能大口呼吸。 一素衣女子,站在洞开的窗口,却是无心欣赏院中景致,略拧着眉,瞧着远处天空,竖耳倾听。 肩头略沉,她低头便见身上多了一件青莲色的薄斗篷,身旁响起丫鬟的声音,道:“郡王妃一夜没合眼,这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口风大,还是多注意些才好。不然改明儿郡王妃病倒了,二爷可得发火。” 这女子,自然就是顾卿晚了。当日,秦御安排的云姑娘装扮成顾卿晚,先行离开了王府。将盯着礼亲王府的人都吸引走了,而顾卿晚却是带着糖包,在一个时辰后,通过易容,扮成男子的模样,将糖包放在采买瓜果蔬菜的空筐里出了王府。 顾卿晚易容功夫了得,又格外擅长伪装,自然是骗过了人去。 旁边文晴言罢,转步到顾卿晚的身前,小心翼翼的替她将胸前的系带打结。 顾卿晚笑了笑,道:“文晴,你听外头是不是没什么动静了?” 昨日一夜,想必整个京城就没人合眼吧,一阵阵的兵马声,火光,风雨声都压不下打杀声,一夜的风云变幻,至天亮才略安静了一些。 这会子好似是不大有动静了。 文晴看了眼外头,道:“好像声音是小了呢。” 顾卿晚便喃喃道:“尘埃落定了啊……” 文晴怕顾卿晚担忧,张了张口,顾卿晚却冲她笑了下,道:“去多准备些吃食吧,再多熬些姜汤,这一夜风雨的,便有武功护体,也是够呛。” 文晴见顾卿晚神色如常,并没有多紧张担忧一般,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她吩咐下去后,就见宋宁像是刚巡视小院回来,大步走过来。 宋宁今次没有跟着秦御,反倒被留下来全权保护顾卿晚和糖包的安全。文晴忙迎了上去,叫住他,道:“王爷和二爷可有消息传过来?” 宋宁见文晴面色紧张,却不觉一笑,扬眉道:“怎么?怕死?” 文晴却摇了摇头,道:“谁能不怕死呢,不过若真是王府事败了,连王爷世子爷和二爷这样的人物都难逃,我一个小小奴婢就算死了也不亏了,想想这个便就不怕了。左不过陪着主子一起去了呗,到了那边还能继续伺候主子,也不错。” 宋宁见她笑起来,傻乎乎的,不由一笑,抬手便捏了下文晴的脸颊,道:“若然王府事成了,我冲郡王妃讨要了你如何?咱们夫妻也和一起继续的伺候主子,岂不是一段佳话?” 文晴哪里料想他会突然如此说,呆怔的瞧了宋宁半响,脸上蓦然一红,跺脚道:“谁要跟你做什么夫妻!” 言罢,扭腰便捂着脸跑了,宋宁瞧着她的背影笑了下,扭头看了看外头。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若真败了,他定要护着二爷的一线血脉,至死也不能让小主子出事。 这时,外头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原本这一夜,时不时的便有兵马自街头过,宋宁也没太在意。可凝神一听,那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竟分明是直接冲着这院子而来。 宋宁面色一沉,打了个手势,拔腿便往门口处冲。 整个小院顿时便沉肃紧张了起来,两排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在正房门前列阵。 屋中文晴也不觉神情一震,禁不住迅速的抱起睡容正香沉的糖包,站在了顾卿晚的身后,舔了舔干燥的唇。 她的身前,顾卿晚却是蓦然一笑,回转过头来,俯身轻轻在糖包的脸上落下一吻,道:“儿子,你爹爹终于接我们来了。” 文晴闻言,虽然不知顾卿晚是怎么就肯定来的一定是秦御,但听顾卿晚说的笃定,人也放松下来,有了笑意。 顾卿晚却已转身,突然提裙往外跑去。 她冲下台阶,果然,秦御在前,宋宁满脸笑容跟在后面,已经走了进来。 秦御身上还穿着铠甲,斗篷飞扬在身后,满身的泥泞和血腥,他脚步迈的很大,疾步而来,瞧见廊下顾卿晚提裙冲了出来,脚步倒是一顿,停在了院中。 顾卿晚却似飞舞的蝴蝶,看到了世上最美丽的繁花一般,又像一缕轻快的春风,冲向秦御,扑进他怀中,抬手便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鼻翼间传来有些刺鼻的血腥味和泥土汗水的味道,掩盖了她所熟悉的气息,可顾卿晚还是将脸颊深深的埋在秦御胸膛间,近乎贪婪的闻着来自他的气息。 她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诉说着这几个日夜以来,她的无尽牵挂和担忧。 秦御被她扑过来的气力带的,身子略晃了下,一瞬愣神,接着才缓缓笑了起来,抬手放在顾卿晚的背上,一下下轻拍了两下,道:“卿卿忘记了吗,我身上穿着你给的那件独一无二的护甲呢,那么好的一件宝贝,我怎么会出事呢。” 顾卿晚听着他含笑的声音,心情却并不曾平复半分,这几日她面上平静,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等着他,可又有谁知道她心里的煎熬和担忧。 她依旧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手,秦御有些好笑,心里却觉无比的满足和舒坦,整个人都熨帖的像是在温热的水中泡过,轻飘飘的。 他抬手抱紧了顾卿晚,道:“好了,好了,往后再不让你这么担忧了……来,让我瞧瞧可清减了。” 他说着将顾卿晚从怀里拉了出来,想要捧着她的脸好好看看,不想还没看清,顾卿晚便突然踮起脚来,拉着他的脖颈往下一拽,主动献上了香吻。 柔软而清甜,熟悉无比的触感,秦御浑身一抖,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然而双眸却瞪大了,他还没忘记,满院子侍卫暗卫都在看着呢! 他动了下,想要提醒顾卿晚,然则顾卿晚的小香舌却已热情无比的探进了他的唇齿,难得的火热主动,简直蚀骨*,秦御发现自己浑身发软,竟然连阻止她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挣扎,挣扎,再挣扎。 他猛然加大力气,将顾卿晚更紧的禁锢在怀里,狠狠的回吻了回去。 去他娘的礼数,他亲的是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 “嗷嗷!” “呦呵!” 这次王府从来会察言观色,绝不碍主子事儿的侍卫暗卫们,竟然没有齐齐转身避开,一愣之后,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快意的狼吼声。 廊下,宋宁瞧着院子里火辣拥吻的主子,抬手摸了摸唇,扭头看向身边目瞪口呆的文晴,道:“哎呀,真是让人忍不住……” 文晴闻言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竟落在了她的唇上,她脸色顿时再度涨红,转身便跑进了屋。 却见糖包已被一院子的声音吵醒了,小家伙竟然也不害怕,正好奇的扭着头,摊手摊脚躺着床上往外看。 文晴忙上前又抱起了糖包,道:“这下小郡王要做小王爷了呢,小王爷开不开心?” 糖包却似没什么兴趣,抬了抬手,比划着外面,咿咿呀呀的,明显更好奇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文晴哪里会抱他去看少儿不宜的东西,转了个身,将外面挡的更严实了。糖包瞪了瞪眼,蓦然开始哇哇大哭。 文晴,“……” 顾卿晚模模糊糊听到糖包的哭声,这才渐渐从迷离中抽回心魂来,脸上顿时一红,松开秦御,将头脸都鸵鸟的埋在了秦御的怀里。 倒是秦御见她如此,朗声一笑,弯腰抱起她来,大步往屋里走,扬声道:“都退下吧!” “是!”侍卫们带着些怪腔怪调的应声响起,顾卿晚脸上愈发红了。 待进了屋,秦御对着她的翘臀重重拍了一下,顾卿晚这才从秦御怀里冒出头来,一眼便对上了糖包泪汪汪,更见清澈,好奇无比的异色眼眸。 小家伙好像是很奇怪,爹爹为什么要抱着娘亲。 顾卿晚忙推了下秦御,跳下地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过去,将糖包抱了过来,糖包抽抽搭搭的,却一直盯着顾卿晚的嘴唇看。 小家伙发现,娘亲的嘴唇有些不一样,红的滴水,还格外凸出,糖包呀呀的抬手,一下下拍在顾卿晚的唇瓣上,好像是想将她被吸允的微肿的嘴唇给拍回去。 顾卿晚刚刚降温的脸色又红了起来,忙拉下糖包的手来,瞪了他一眼。 背后秦御也走了过来,看了糖包两眼,见顾卿晚故意低着头,脖颈微红,不抬眸看自己,分明还在不好意思,他又是扬唇一笑,拍着顾卿晚的肩膀,道:“走吧,我先送你和糖包回王府去。” 顾卿晚点头,抱着糖包,往外走。出了小院,却见弄巷之中,兵甲林立,院门前停靠着两辆马车,四周也是拱卫着兵士。 见他们出来,所有人齐齐无声跪地,秦御示意文晴抱着糖包上后头的马车,便扶着顾卿晚一起登上了前面的马车。 车门刚关上,顾卿晚便觉一股大力揽住了她的腰,下一秒天旋地转,咚的一声闷响,秦御竟然直接将她压放在了车厢地上。 车厢中铺着绒毯,倒不至摔着,可顾卿晚却也被吓了一跳,水眸圆睁,红唇轻启。 秦御定定看着她,猛然低头,再度狠狠攫取醉人的芳香,一双大掌更是隔着衣裳不停的四处作乱。他身上还穿着铠甲,一副铠甲起码也有三五十斤重,虽则他没真压在她身上,可贴上来,也让顾卿晚瞬间心慌气短。 动作间,甲衣的鳞片簌簌而响,明明是冰冷的,蹭过身体,却让她一阵阵激灵后,浑身发麻发热。 顾卿晚愈发害怕心慌,无力的推着他,气喘唏嘘的道:“外头都是人啊!别闹了!” 秦御咬着她的耳珠,却道:“方才是谁挑起的?嗯?” 说话间他的吻已经来到了身前,沿着起伏一路向下,顾卿晚闷哼出声,忙揪着地上的毯子忍住,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起来,我有话问呢!” 秦御却抬眸,眯着危险的眼眸,扫了她一眼,道:“所以呢?你一早就打量着喂我半饱,吊着一块肉,偏不给,憋死我?” 顾卿晚,“……” 见他又埋下头去,听着外头侍卫们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顾卿晚急急慌慌的去拽秦御,要知道外头的人可都是耳力惊人的,她不觉得里头的声音,他们会听不到。 她的手抓住秦御的头发,秦御却抬手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压在了身侧,顾卿晚见他一意孤行,吓的踢脚,道:“母妃怎么样?父王呢?你可受伤了?秦英帝他……唔!” 话没说完,便被秦御又将声音堵在了喉间,顾卿晚摇头晃脑的不肯配合,秦御这才无奈的松开她,埋在她的脖颈边儿,平复了下,开口道:“别动!还一堆事儿,一会子送你回到王府,我便得走,只怕要几日回不去。先让我多抱会儿!” 顾卿晚闻声,果然就不动了,被秦御压着的手动了动,秦御松开,她便回抱住了他。 两人无声的默默拥抱着彼此,马车摇摇晃晃,车轮碾过积水的地面,发出咕噜咕的声音,听在耳中竟然也美妙如斯。 半响,顾卿晚才抚着秦御的背,道:“很累吧?” 秦御闻声抬起头来,挑眉冲顾卿晚舔了下唇,道:“你在置疑你家爷的能力?要不要爷证明下?” 他说着停了下腰,顾卿晚惊呼一声,忙忙的摇头。 秦御闷笑一声,这才道:“母妃那边好好的,父王已经进了宫,我也没受什么伤,可放心了?” 顾卿晚却抬手戳了戳秦御的脖颈,秦御顿时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他左边脸颊下巴到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血块已经凝固了。 顾卿晚又用指腹在旁边抚了抚,道:“这也叫没受什么伤?” 他身上,只怕这样的小伤口不会少吧。顾卿晚发现自己心疼的厉害,见秦御满不在乎的,显是习惯了这样的伤,一时又觉心里酸酸的。 推了秦御一下,顾卿晚道:“快起来!我给你上下药,昨儿夜里雨那么大,别再化脓了。” 秦御却并不在意,道:“放心吧,都是些小伤,从前在军营时,这样的小伤,根本就不用处理的,照样冲凉水澡,一两日也就好了。” 顾卿晚却拍他一下,瞪着他,道:“那时候你没有媳妇!” 秦御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她这么普普通通一句话,听在他的耳中,竟是分外的贴心熨帖,他闻言一下子便笑了起来,一咕噜从顾卿晚身上坐起身来,抬起手,道:“是呢,有媳妇就是好!” 顾卿晚白了他一眼,替他解着身上的甲衣,道:“大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秦逸和顾弦禛是真去了随州,那边和义亲王的较量,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顾卿晚难免还是放心不下,秦御却笑着道:“我大哥是只狐狸,你那大哥也是只狐狸,景戎那小子别看年纪小,揍起人,打起仗来,比狼都凶,就算义亲王是只老狐狸,也算计不过这一群不是?你就放心吧。” 顾卿晚给秦御上了药,又寻了一套干爽的衣裳给他穿上,马车差不多也已经到了礼亲王府的门前。 秦御并未送她们母子进去,眼瞧着侍卫护送马车进了府,他便调转马头快速去了。 秦御这一去,果然就没了踪影,几日都不见回来王府,四日后倒是传来消息,随州那边,义亲王领着兵马在麋北山谷遭受了伏击,最后被宣平侯景戎一剑刺下马背,生擒。 如今正被秦逸押着,返回京城。礼亲王已宣布登基,即秦康帝,并将先帝废立太子,秦英帝谋权篡位,谋害先帝之事,昭告天下。 大臣们,百姓们有信的,自然更多的皆是不信。然而朝代更替,自古以来便是胜者为王,不管怎样,京城在经历了一片腥风血雨的肃清之后,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一晃便到了永徽元年,秦康帝在位的第一个中秋佳节。 礼亲王府之中,早早便挂起了红灯笼,花团锦簇,一派喜庆。 连心院中,顾卿晚被伺候着套上一件又一件的礼服,瞧着镜子中都快被盖进锦绣堆的人影,笑着道:“这礼服也太繁琐了吧,我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儿来,里头的其实穿了,旁人也看不到,更不会盯着你的衣领使劲数数穿了几层,好文晴,要不你给我偷偷减掉两层吧,真是憋闷的慌啊。” 文晴未言,倒是后头正准备首饰的文竹和文雨噗嗤一声都笑了,文竹道:“这么嫌弃亲王妃礼服的,除了王妃再没旁人了!世上多少女人想穿这一身衣裳,都没那个命呢,王妃倒嫌弃的要命。” 前日便有新帝的圣旨传出,册封礼亲王妃为皇后,封了世子秦逸为储君,秦御为肃亲王,顾卿晚自然也跟着成了肃亲王妃。 今日要进宫一起过中秋佳节,如今顾卿晚身上穿着的这一套衣裳,还是一个时辰前,从宫中刚刚送过来的,正是亲王妃的朝服。 “不是,这都穿了*层了,还在往上加,这一会子再堆一头的首饰,若是常穿,非要得颈椎病不可,就这么穿戴,一准都嫌弃的,也就我心直口快的说了。” 顾卿晚禁不住晃荡着沉甸甸的大广袖道。 “行,行,行,王妃说的是,只是今日是王妃头一次以肃王妃的身份出席宫中盛宴,可是半点也错不得的,这衣裳,可减不得,王妃您就只好委屈,忍忍了。” 文晴含笑说着,示意文雨,挑起一件薄衫,又给顾卿晚加在了身上。 收拾了一个时辰,顾卿晚才从礼亲王府出来,登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畅通无助到了皇宫,已有太监迎了过来,笑着道:“不必换车了,皇后娘娘有吩咐,请肃王妃直接前去紫云宫便是。” 文晴打赏,放下了车帘。马车驶入皇宫,又滚滚行驶了起来。 礼亲王妃从京外回来,并没有回王府,直接便以皇后之礼,被接进了皇宫中。她早便想念孙儿了,听闻宫女传顾卿晚到了,也等不及人进来便起身迎了两步。 顾卿晚抱着糖包进了大殿,没说行礼呢,就被礼亲王妃从臂弯里接过了糖包,笑着道:“糖包倒沉了,卿晚怎清减不少,行了,可别见礼了,过来跟母后说说话。” 顾卿晚见此,便也没坚持行礼,跟着礼亲王妃在罗汉床落座,礼亲王妃见她还想从前一样,倒心里轻松,笑的愈发慈爱。 糖包多日不见祖母,明显也想念了,躺在祖母的怀中,咯咯笑着,小脑袋直往礼亲王妃的怀里钻。喜的礼亲王妃,哎呀哎呀,直乐呵。 正逗弄着糖包,外头响起宫女的禀报声,“太子殿下到,肃王殿下到!” 声音没落,顾卿晚便忙抬头看向了门口处,双眸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意思,从那日秦御将他们母子送回王府,顾卿晚便不曾再见过他。 却闻噗嗤一声笑,顾卿晚扭头,就见礼亲王妃打趣的瞧着她,道:“想阿御了?” 顾卿晚顿时涨红了一张脸,礼亲王妃却呵呵的笑,道:“你大哥别看都当储君了,也是个不争气的,看见你和阿御这样,母后便放下心了,看来,母后离抱孙女也不远了。” 说话间,秦御和秦逸已并肩走了进来,两人今日自然也是一身正规的朝服。 大秦的储君朝服是银白色的,胸前绣龙,腰带却是明黄,倒是极合秦逸的气质,一身太子袍服穿在身上,更加俊逸脱俗。 而秦御却是一身的紫红色亲王服,他本就容貌妖异,穿这样的浓丽之色,简直就差在脑门上贴个妖孽的标签了,他一走进来,顾卿晚便觉呼吸一窒,一双水眸凝在他身上,动也不能动。 秦御也似心有灵犀一般,殿中人不少,他却一眼锁定了她,四目相接,空气都好似稀薄了,四周静悄悄的,好似就只剩下两人,四周的人和物都虚化了一般。 顾卿晚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分离过,可今次竟格外的磨人和难熬,倒像是两人之间迟来的热恋期,在孩子都有了时,才来势汹汹的击中席卷了她一般。 她瞧着秦御,两人的眼神就那么粘在一起,千言万语,怎么都分不开。 “咳咳!” 秦逸和秦御是一块进来的,结果刚进来,他那个弟弟,便傻兮兮的突然站定了,秦逸自己往前走也不是,跟着他站住也不是,将小两口的神情看在眼中,不觉一阵好笑兼牙酸,抬手虚握拳,他轻咳了一声。 秦御这才淡定无比的收回了目光,唇边含笑,眉飞色舞的看了秦逸一眼,大步就走了上前。 秦逸,“……” 臭小子,他腹诽一句,迈步跟上,两人在殿中给礼亲王妃行了礼,口称:“见过母后。” 顾卿晚也忙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秦逸抬了抬手,道:“弟妹不必多礼。” 他言罢,又冲礼亲王妃道:“母后,前头都准备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儿臣扶母后移驾吧。” 礼亲王妃点头,秦御却突然开口,道:“儿臣衣裳乱了,让卿卿给儿臣略收拾一下吧,母后。” 他说着,转身就往那边的净房走去。 礼亲王妃和秦逸看过去,果然就见秦御身上的礼服变得有些凌乱。 礼亲王妃,“……” 秦逸,“……” 方才还一身笔挺的,这好端端,眨眼间就成了这幅样子,当真是…… 顾卿晚脸一红,都不敢看礼亲王妃和秦逸的眼神,垂着头没跟上去,礼亲王妃却笑,道:“既如此,卿晚便去伺候他好好收拾收拾吧。” 顾卿晚声若蚊蝇的应了一声,心里将秦御给骂了个好死,找理由,也不找个靠谱的。 见顾卿晚走了过去,礼亲王妃抱着糖包往外走,却禁不住瞥了秦逸一眼,道:“羡慕吧?赶紧也给为娘找个媳妇,不然就等着你父皇赐婚吧,今时不同往日,国礼不同家规,抗旨可不行!” 秦逸,“……” 那厢,顾卿晚刚绕过净房的屏风,一股大力压来,紧跟着便被秦御按在了旁边墙上,铺天盖地的吻便压了下来,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因用力,甚至有些发疼。 顾卿晚却没挣扎,怔了一下,也抬手环抱住秦御,用力的回吻回去,像是不甘示弱的在用唇舌来表现谁的想念更多一般,两人纠缠在一起,有种就这样天荒地老才好的感觉。 原本整齐的衣裳被来整理衣服的两人越弄越乱,净房中充斥着一股暧昧的张力,稍微一碰就要炸出无数火花一般。 纠缠良久,秦御才猛然推开顾卿晚,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喘息着道:“别老勾我!” 他说着,恶狠狠的又咬了一口她红红的唇瓣,颇有些惩罚意味。 顾卿晚也喘息不停,却微微红着眼睛,道:“谁让你这么久不着家!想死啊!” 她知道,新朝刚立,又是经过一场政变,京城中,朝堂上,以至于整个大秦,势必都有一场大变动,虽说大局已定,然则可能稍不谨慎,哪里出了问题,大秦就会大乱,甚至会影响大势。秦御忙是一定的,说不定连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看不到他,他竟然真好些天不回去看一眼,还是让她觉得无比委屈。 见她如此,秦御脸庞的笑像是熏人欲醉的风,他异色眼眸中满是柔情,竟低声咒骂了一句,道:“妈的,你做了什么,怎么能让爷愈发稀罕你了呢!瞧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顾卿晚却挑眉柔媚一笑,道:“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呢!” 秦御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弄的彻底失态,抓住顾卿晚又是一番没章法的揉捏。 以至于两人出现在大殿时,已晚了一炷香时辰,宴席都开了。 秦御牵着垂着头的顾卿晚面色如常的穿过众席位,带着她到了最前头,肃亲王的席位上落座,顾卿晚偷偷抬眸,就见上头礼亲王将糖包抱放在膝上,靠坐在他怀里。 大抵是礼亲王妃不知怎么和礼亲王说了一声,对于他们的迟来,礼亲王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只扫了两人一眼,便又低头去逗糖包了。 秦御侧头过来,却在顾卿晚的耳边道:“早知道都错过了,就该再晚个半时辰,这会子我还疼着呢!” 顾卿晚刚拿起水杯的手顿时便抖了抖,秦御又是闷声一笑,顾卿晚便没忍住,伸出空着的手,摸到他的腰间,拧了一把。 秦御哼了一声,道:“老实点,你大哥大嫂可都看着呢,仔细我告他们养出了刁女来!” 顾卿晚抬眸,果然就见顾弦禛和庄悦娴,抱着景哥儿坐在对面,庄悦娴正看过来,目光含笑在她和并肩而坐的秦御身上扫了一圈,点了点头。 顾卿晚总觉得大家都知道她和秦御晚来,是干什么去了一般,匆匆便低了头。 惹的秦御又是一阵好笑,低声说她怎么突然间就有贼心没贼胆了。 顾卿晚白他一眼,只专心的看歌舞。 今日中秋佳宴,又是新皇登基举办的第一场宫中宴会,歌舞自然是精彩的。不愧宫中盛宴,殿中跳舞的舞娘们个个都花容月貌,身段窈窕,妆容精致。 她们随着悠扬的曲调,翩翩而舞,赏心悦目,令人如痴如醉。 顾卿晚盯着她们曼妙滑动的水袖看,水袖突然被齐齐甩起,眼前一空,却是直接看到了对面去,顾卿晚不妨倒和对面娄闽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微微一愣,却见娄闽宁也是略怔了下,旋即抬起酒杯来,冲顾卿晚摇摇示意了一下。 顾卿晚早听说了娄闽宁的事儿,对他大义灭亲之事儿,朝野上下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有人觉得他心思叵测,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是个狠角色,也有人说他审时度势,是为英豪,若非他,娄氏一族可就危险了。 不管如何,娄闽宁能在这场宫变中,安然无恙,且立了功劳,顾卿晚都是高兴的,她也忙拿起了酒杯来,然则还没示意,手中酒杯便被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了。 秦御截过酒杯,冲娄闽宁挑了挑眉头,一饮而尽,娄闽宁却也笑了笑,抬手以广袖遮掩,饮尽了杯中酒,冲秦御亮了亮酒杯。 顾卿晚却瞥了秦御一眼,道:“小心眼!” 秦御竟冲她一本正经的点头,道:“王妃说的是,明日我便上奏请父皇给他赐婚。” 顾卿晚禁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这会子,一曲终了,一众舞女竟没直接退下,反倒全部匍匐在地,高声呼呵,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尽数跟着举杯,跪地,敬上头坐着的新帝,山呼万岁,声震九天。 大秦至此,开启了新篇章! 没过几日,便到了糖包出生一百天,依着顾卿晚的意思,王府并没有给糖包办盛大的百日宴,一早顾卿晚和秦御带着糖包进宫了一趟,回来后,便只请了一些亲朋和知交好友在王府中办了一场小型家宴。 徐国公老夫人一早便亲自过来了,给糖包收拾的像个福娃娃,直忙到宾客们都上了门,顾卿晚才劝着她,去休息片刻,一会子好亲自给糖包主持百日礼。 连心院堂屋的大罗汉床上,并排躺着三个男娃,都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裳,中间躺着的是糖包,左边大点的男娃,穿着暗红色的圆领锦缎小袍子,脖子上挂着赤金璎珞项圈,头上带着一顶蓝色小瓜帽,丈的粉雕玉琢,特别可爱,尤其是一双乌黑的眼眸,咕噜噜的乱转,像黑葡萄一样,满满都是机灵。 这孩子小名阿玥,却是宣平侯景戎的长子。今日太子秦逸,娄闽宁都在,郭栋,沈择几个自然是也都来了的,庄悦娴也抱了景哥儿过来,顾卿晚一早便打了招呼,让景戎一定要将孩子和宣平侯夫人都带来。 阿玥到底比景哥儿和糖包大了些,如今都会坐了,平日里不觉得,如今糖包和景哥儿被阿玥一比,便显得有些笨拙了。 就见阿玥躺着糖包身边,冲糖包咿呀了两声,一个翻身便趴在了床上,糖包不甘示弱,小短腿也一蹬一蹬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跟着翻了个身。 瞧着阿玥,糖包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边庄悦娴禁不住逗着景哥儿,道:“景哥儿也翻个身来,瞧瞧哥哥和弟弟。” 景哥儿注意力却被顾卿晚刚给他的一只布老虎吸引来,抱着老虎,使劲的流着口水,咬老虎的耳朵,看都不看庄悦娴一眼。 庄悦娴,“……” 旁边一个穿红色长褙子的女子,见庄悦娴一脸无语,不觉抿唇一笑,道:“景哥儿这样沉得住气,有大将之风呢!” 庄悦娴闻言抬眸,顿时只觉一阵晃眼。眼前的女子正是宣平侯夫人,她比景戎要大上两岁,生的是真明媚动人,即便是也见了好一会子了,再瞧她,还是会被那股子亮眼的美丽更晃了眼。 若说顾卿晚像是冰雪里的雪莲,清丽脱俗,她便是盛放的滴露海棠,娇媚万千。 身材也是惹火,前凸后翘的有些让人脸红,这女子样貌如此,身上偏还有股天生自带的女人味,媚骨天成,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勾魂摄魄的。这宣平侯夫人是宣平侯出京办差,娶了的,因来历成迷,又不被京城的贵夫人们所熟悉,故而,自她来了京城,好些京城贵妇们都说,宣平侯毛孩子,把持不住,娶回来一只狐狸精。 不过这会子接触下来,倒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女子竟是格外的落落大方,体察入微。 庄悦娴闻言冲她笑了笑,道:“大将之风可不敢当,别玩物丧志才好。” 庄悦娴这么些年就得了这一个儿子,加上顾家人丁太过稀薄,难免便望子成龙的厉害,顾卿晚闻言嗔了她一眼,道:“大嫂太着急了,这么大的小孩,能看出什么玩物丧志来,我们景哥儿喜欢小老虎,说明有男子汉气概,是不是啊,景哥儿?” 她说着倾身过去捏着小老虎的另一边耳朵,逗弄景哥儿。 不想倒让那边坐着的阿玥看到了小老虎,眼睛一亮,就想往这边爬,奈何他只学会的坐,根本就不会爬,结果一个扭身便结结实实的扑倒在了罗汉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宣平侯夫人吓了一跳,忙走过去看,阿玥却抬起头来,竟也不哭,手脚并用着要往前爬,像只翻了壳,原地踢腾挪动不了的笨拙乌龟,口中还发出叫声,“羊……羊!” 糖包许是瞧着好玩,也双手双脚拍打起床榻来,“呀……啊!” 顾卿晚惊异道:“阿玥才六个来月,都会说话了吗?好孩子,那是老虎,不是羊啊,你喜欢羊,改明儿伯母给你做个,送到宣平侯府去,好不好?” 宣平侯夫人将阿玥抱了起来,却道:“哪里就会说话,教他喊娘,倒学成了羊。” 庄悦娴噗嗤一笑,道:“原来是叫娘啊,这孩子将来开口一准早,其实娘和羊也没差多少。” 几人不觉都笑,这会子外头传来了男人们的笑声,却是秦御和景戎一道过来唤她们过去行百日礼的,景戎一进来,阿玥便抬着手,冲着景戎,不停叫着,“羊!羊!” 激动的小模样,倒好似真见着一只羊。 引得众人皆笑,景戎上前,抬手便敲了阿玥光溜溜的脑门一下,道:“小子,我是爹!” 孩子皮肤嫩,景戎下手瞧着便有点没轻没重的,宣平侯夫人忙将孩子抱起来,嗔怪的瞪了景戎一眼,道:“你再动手试试!” 又忙着,替阿玥吹了吹额头,阿玥委屈的往宣平侯夫人怀中钻。 景戎摸了摸鼻子,却道:“你们女人就是太疼孩子!” 秦逸和顾弦禛略落后了一步,进来正看着这一幕,秦逸瞧着那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模样,眸光略闪,垂落了眼睫。 顾卿晚也笑着抱了糖包起来,道:“我们身上掉下的肉,自然疼的。” 那厢,景哥儿瞧见了父亲,小老虎也不要了,随手一丢,冲顾弦禛抬着手,呀呀叫了两声,倒流下一团口水来。 顾弦禛便走上前,冲庄悦娴道:“我抱着吧,这小子愈发沉了,往前院去好一段路呢。” 庄悦娴也没多言,含笑看他将孩子抱了过去,大舅哥都起头了,秦御自然是不甘落后,忙也从顾卿晚的怀里接过了糖包来,宣平侯夫人顿时将阿玥往景戎怀里一塞,挽了顾卿晚的手臂,道:“走吧,走吧,方才来时就见王府风景好,带着孩子都没能好好瞧瞧,这会子可是能如愿了。” 顾卿晚笑,也挽了庄悦娴,一并的往外走。 后头,景戎行至门前,却将阿玥突然递给了秦逸,道:“我毛手毛脚的哪儿会抱孩子啊,逸哥哥赶紧的,江湖救急!” 言罢,也不管呆愣的秦逸,学宣平侯夫人的样子将孩子往秦逸怀里一塞,甩手就大步往前去了。 秦逸有些愣神,前头宣平侯夫人回眸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 顾卿晚也回头望了眼,只觉景戎确实是年纪太小了,自己都是个十四五的毛孩子呢,孩子呆在秦逸怀里,看着倒比景戎抱着保险一点,也和谐一点。 她笑着道:“难为阿玥被塞来塞去,也不哭。” 宣平侯夫人却道:“不哭就对了。” 顾卿晚总觉她话里有话,又觉她许就是随口一说,便笑着道:“阿玥性格蛮好,说起来,这三个孩子倒都是不爱哭的呢。当真像亲兄弟。” 顾卿晚一行没走两步,就见月洞门处,陈心颖脚步匆匆的转了过来,瞧见她们,眼眸一亮,提裙便跑了过来,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顾卿晚却愕了下,道:“你偷跑出来的?” 陈心颖眨了眨眼,却道:“左右你们都不说,没人知道我来了。” 她言罢,吐了吐舌头。前些时日,她已经和郭栋订了亲,定亲的姑娘,寻常是不好出门走动的,尤其是今日郭栋还来了。 顾卿晚原想着陈三夫人必定拘着陈心颖不让她来,今儿是见不上了的。 顾卿晚便凑近她,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腰,道:“你老实说,你这是来给我儿子过百岁呢,还是来会情郎来了,啧啧,偷溜出来呢,还打扮的这么漂亮,啊?” 陈心颖脸上一红,跺脚便跑过去抱住了庄悦娴,道:“大嫂给我评评理,我惦记着糖包百日,倒来错了!她可真是被肃王爷宠的越发坏了!” 顾卿晚难免挑起眉来,道:“哎,原本听说自入秋,郭大公子身子便有些不爽利,还想着今日见了他,给他把个脉,写个方子的。既然我是个坏的,想来便算舔着脸上去求着人家治病,人家也不放心啊。还是算了吧。” 陈心颖闻言忙扯开了庄悦娴,抱住顾卿晚的手臂,便道:“晚姐姐你最好了,晚姐姐最近医术又精进了吧?晚姐姐就是菩萨转世!” 引得庄悦娴和宣平侯夫人都笑了起来。 百日宴后,顾卿晚送走了客人,庄悦娴和顾弦禛自是留到了最后,秦御和顾弦禛进了书房说话,顾卿晚让乳娘抱了累坏的景哥儿和糖包去休息,便和庄悦娴在花厅说话。 “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此去燕国,说不得好几年才回得来,好容易一家人能在一起了,偏生又要分开!” 秦英帝时便追封了顾明承为顾国公,如今礼亲王做了皇帝,顾弦禛自然是早生活在阳光之中了,且还收拾了原顾宅出来,已经改成了顾国公府。顾氏的宗祠和顾明承,顾景阳的坟墓也都重新修葺过,前两日秦御才陪着顾卿晚,一家人都过去祭拜过。ωww.xSZWω㈧.NēΤ 而如今糖包的百日宴已过,顾弦禛却是要带着庄悦娴母子到燕国去。 庄悦娴笑着道:“大秦这形势算是定了,燕国那边,如今正争的不可开交。恪王到底是在大秦多年,在燕国的根基薄弱了一点,先前你大哥便应了沈大将军,会到燕国助沈大将军和恪王一臂之力,如今怎好食言而肥?也就这两年,说不定,事情顺利了,很快就回来了。你大哥原都不想带着我和糖包的,我费好大劲才说服他。” 顾卿晚叹了一声,只得怏怏的道:“那什么时候走,我去送大哥大嫂。” 没过两日,顾弦禛和庄悦娴便出发了,秦御和顾卿晚抱着糖包送到了城外。顾弦禛看着双眸微潮的顾卿晚,有些无奈的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冲秦御道:“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秦御点头,伸手揽过顾卿晚来,又道:“大哥若有事记得传信回来。” 顾弦禛和秦御对视,笑了下,道:“放心吧。先前我和沈沉约定时,还不是肃王的大舅哥,如今这身份,想来沈沉也不会让我插手什么大事儿,那便没什么危险可言了。” 顾卿晚一想也是,苏子璃也不是什么容易相信人的,还和秦御有点过节,如今顾弦禛是秦御的大舅哥,也算大秦的皇亲国戚,一些密事,苏子璃哪里放心顾弦禛参与? 这和当初顾弦禛走投无路,和大秦明显势不两立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顾弦禛这一去,不过是应当初之约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庄悦娴再怎么吹枕边风,他也不会带着妻儿啊。 想明白这些,顾卿晚才扬唇一笑,和庄悦娴拥抱了下,道:“我等大哥大嫂早日回来。” 风大,糖包和景哥儿早被乳娘抱进了马车中,又寒暄了几句,顾弦禛便携庄悦娴登上了马车,顾卿晚遥望着马车缓缓远去,到底还是有些伤感,主动靠在了秦御怀里,揽着他的腰,道:“要是这世上只有相聚,没有分离就好了。” 秦御闻言拍了拍顾卿晚的肩,却是惊异道:“我是不是真太疼你了?怎养的你越来越天真了?” 顾卿晚抬头,见秦御一脸嫌弃,顿时暴起,捏着他的脸,道:“谁天真!谁天真!你那是什么表情!” 秦御笑着弯腰一把抱起顾卿晚来,道:“卿卿天真也好,奸诈成熟也好,左右都是我的卿卿,我都爱!再天真点也没关系,左右咱们还缺个女儿,我将你当女儿疼也是一样!” 他说着,竟还抖了抖手臂,将她抛起又接住,顾卿晚惊的轻呼,哪里不知他是怕她因顾弦禛夫妻的离开伤感,故意逗她,心里浓情蜜意,不觉脆声笑了起来。 那边马车上,糖包被爹娘的声音吸引,被嬷嬷抱着看过来,见爹爹将娘亲一抛一抛的,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兔兔和雪团,大抵也看到顾卿晚和秦御秀恩爱受了刺激,追赶着在马车的顶棚上,像一白一金两道交织的光,纠缠分开,打打闹闹。 秋日碧蓝的天空,在顾卿晚眼底荡过,一群飞鸟,成双成对,掠过长空。 秋日的微风,拂过面颊,带来秦御身上熟悉的气息。 顾卿晚听着儿子的欢笑声,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只要秦御在身边,便是晴也好,雨雪也罢,就都是好风景了。 兴许冥冥之中,她就该穿越千年,跨过时空来到秦御的身边,和他一起,画上这么一个圆圆满满的圆。 从此,一世长情,两心永依。 ------题外话------ 嗯,应该是不会有番外了哈。若是大家意犹未尽,可以关注下素素的下本小说。 秦逸和景戎的故事,暂取名《娇宠权后》。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小心睡了未来皇帝,将皇帝掰弯又掰直,差点玩坏的故事。 权后的时间跨度要大的多,所以会出现幼年的秦御,娄闽宁,也会有顾卿晚和秦御,以及糖包,卿卿和阿御第二个孩子出来时不时的晃晃,坑已开,占坑中,感兴趣的姑娘可以去看看,先收藏个哦,这样素素一更新,书架上就看到了。至于苏子璃燕国的事儿,等秦逸和景戎的故事写完,会写沈沉的故事,也就是下下本,预计这是三本系列文。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最后,谢谢一直正版支持素素,爱你们!希望下本我们还能约起,群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