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树》 第209章 决心 叶瑶瑶见安燃不接电话,暗自后悔不该将话说得太过。京市现在乌烟瘴气,赵克绍不知道发哪门子疯,一定要自己母亲说出真相,“承认罪行”,而云芝竟真的开始动摇。 她不能理解,但她在这件事上几乎没有话语权。公公是个工作狂,婆婆控制欲强,两人几乎不苟言笑,而原本开朗爱笑的丈夫变成个病秧子,幸好物质条件优越,想买什么买什么,精神世界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也勉强能够得到满足,不然早该抑郁成疾,要发疯的是她才对。 说实话,这种生活比较之前没什么可挑剔的,可这会儿硬要家丑外扬,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叶瑶瑶躁动地看向彼时安燃离开的方向,这或许是一条解决麻烦的捷径——她要给安燃一点线索误导。可现在……貌似更麻烦了。 尽管不想在安燃面前低头,但她还是决定再试一试。她的两只手保养得体,细腻纤长得像细绳一样交叠一起,烦躁地往桌上一敲。 实在不行就在被人耻笑、颜面尽失前卖个人情,至少得点好处。 一树自监狱和玉山见面后便分外低落。他本身是个内敛的人,又几乎历经人生百态,较之以往更加擅长掩藏情绪。尽管如此,安燃还是察觉到他与往常的不一样,可左问右问,没得到任何答案。 她愈发担心。一树却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他苍白的脸上勉强浮起一个微笑, “他和我说了些话,我只是有些感慨。” 他尽力云淡风轻,安燃狐疑:“什么话?” “……他们的事……”他的双眼空洞无比,似是陷入更激烈的矛盾漩涡,“上次不是说了么。” 上次? 上次会见之后在和林律师碰面时,一树补充了许多亲生父母的过往细节,其中显然能窥见两人曾经有过的缱绻温柔。 这些自然是玉山告诉他的。美好的爱情如烟花悄然升起,又悄然湮灭,而原本应该在爱中生长的孩子,却落到如此地步,玉山面对他,一定内疚万分。 安燃想说“是吗?感慨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问题非常残忍,没必要再加深他的痛苦。 过了几天,她再次和林律师见面。林律师说他将周为民的照片给玉山辨认,玉山终于忐忑不安地承认是这位警官。“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芝——她的近况……”他面色纠结犹豫,不断地说着周为民的好话,“周警官,人很好的。” “我明白他的心情,可有时候善良过了头就是软弱。”林律师叹口气,“他总是下意识把人往好的一面描述。” 一树也总是把人往好了想。安燃道:“这是他的好处。我们把他话里可用的部分提取出来就好了。” 林律师颔首:“只要往程序不当这个方向走,案件重新上诉的概率大很多。”事实显示,这条路走得意外顺利,当初程序上若有若无的隐形阻碍似乎渐渐消失。 安燃隐约感到怪异,不过这一丝的怪异不足以撼动她内心的快乐,波涛汹涌的快乐促使她想要了结最后一件大事——离婚。 她迅速回到沪市,带上离婚协议、户口本、结婚证、身份证等证件直接去震旦大学找林澈。 多年后再次踏入震旦大学校园,尤其还是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和目的,感触和单纯重温青春的怀旧派天差地别。 因为秋天,躺满枯叶的主干道灰沉沉的,尽显岁月消逝的沧桑和无力。她自认为是个乐观主义者,其实不然,她的心情随着黯淡的景色暗了一点。 安燃踩过一片枯叶,朝物理研究所走去。她知道林澈的办公室在三楼314,刚迈上二楼楼梯却不巧遇见研究所所长。 “黎所长。”安燃仰头和他打招呼。 黎所长参加过林澈的婚礼,也记得新娘是谁,呵呵一笑,“安燃?来找林澈啊?” “嗯。” 他看着安燃,眼镜下温和的眼神晃了晃,笑道:“我陪你上去吧,你这头一回来,可别走错了。” 安燃拒绝:“不用麻烦您,我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我自己去就好。” 黎所长脚尖换了个方向,抬步往上走,“你知道他办公室在哪,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带个路而已,有什么麻烦的。其实我也有话对你说,林澈啊,聪明、专注,非常优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安燃只好跟在他身后迈上三楼的第一个台阶,习惯性地说出恭维的词句:“多亏您还有各位老师的栽培……” “但是呢,他现在天天待在实验室也不行啊,人又不是机器,总得休息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到迈上三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侧身看向安燃,笑道:“你也是为这个来的吧?” 安燃和他假笑,不说话。黎所长透过厚重的镜片见她浅笑不语,认为她在害羞,于是发善心地没有再问。“你得多劝劝他啊,事业和家庭要两手抓,不能只顾一头。”话毕,随即敲了敲挂着314门牌号的漆红色木门。 “请进。”里面传来久违的声音。 “林澈啊,你太太来喊你回家啦!” “黎所——燃燃?”林澈平淡的眼神瞬间一亮,而后那点惊喜的光亮又归于黑暗。 黎所长见林澈几乎不敢看自己的妻子,又以为他是羞愧,于是合时宜地准备离开:“你们聊,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哦,对了,下午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先走,回家休息休息。” 一阵关门声响起,这不大不小、乱中有序的办公室重新回归寂寥。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随后又同时开口。 “你……”林澈轻轻地看她一眼。 “走吧。”安燃拨了拨从肩上滑落一点的挎包。 林澈眼里划过一丝疑惑,很快又明白过来她来做什么、她要做什么。但他仍旧不死心地问:“走……哪儿?做什么?” “民政局,做我们早该做的事。”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0章 后悔 林澈沉默着和安燃上了车。车内外一致的低气压让这份沉默一直延续到终点。 安燃将车停稳,深吸口气,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递向副驾驶,“你看看,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离婚协议书”——这五个黑色大字仿佛一把利刃刺痛林澈的双眼,他撇过头,缓了几秒,才道:“我们结婚还没有一年……” “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净身出户,你可以看一下。” 那份协议被林澈卷成了圈儿,力量的余温在雪白的纸片上留出几道褶痕。 “我不需要这种补偿。” 安燃道:“那些资产,股份,本来就是你家的,这是物归原主,不算补偿。作为补偿——”她有些急切,“钱,我可能给不了你很多,家里的公司股份,我也做不了主,但是未来,未来我有能力了,你要什么我都——” “我要你。”林澈看向她,眼眸沉重又哀伤。 安燃直直望向他,一个中央扶手的距离,却恍若天涯海角。 “除了这个。” 林澈摇摇头,又摇摇头,“我只想要你。” 去年,也是这样一个秋天,心爱的人向自己求婚,他多么幸福呵。那年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尽管记忆渐渐褪色,可他永远记得在医院秋色的花园,温柔的天空下,安燃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当初受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没去管,他不想挟恩图报,更不敢谈论曾经。 “以前我们……”“是你先……”“你不能这样……”无论哪种句式,对他来说都是诛心的。 鲜活的记忆又将他带回夏天初见。尽管过去快十年了,现在想起,那份悸动仍然穿过岁月让胸口的心脏颤抖不已。 他32岁了。 年轻的时候,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吗?15、6岁的林澈沉迷物理,大概不会理解现在的自己的这些折磨的幸福和沉醉的痛苦。 一阵沉默后,安燃再次开口:“离婚,对谁都好。如果对协议上的内容没有异议,就签字吧,今天彻底了结这件事。” 林澈苦笑一声:“对谁都好……到底对谁好?” “林一树?他未必愿意看到你为了他离婚,我们的父母更不会同意;那是对我好吗?”他的眼角忽然闪过一颗细小的泪珠,“可我真正的心意是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 安燃深吸口气,使劲挤出一个笑,心平气和地劝道:“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你年轻有为,我们离婚之后,肯定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澈反问:“固执的只有我么?”说完,低下头不看她,一字一句极其认真: “林一树能让你念念不忘,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我相信他以后肯定也会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这句话瞬间点燃安燃的怒火,她怒气冲冲地盯着他:“要是我一定要离呢?!” 林澈偏头看向窗外,泪水无声地缓缓流下,语气哽咽道:“再想想吧,再想想吧,好不好……”声音越来越低,要落到尘埃里。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内的气压低得几乎令人窒息,安静的空气中连轻微的呼吸也不可闻。 他们就这样胶着许久。天边飘来几片淡漠的云遮住了并不怎样热烈的太阳,光线随即暗淡。 安燃完完全全没办法了。她没有想到林澈执着到这种地步,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 当初要是选顾云添就好了。此情此景,如果是他,只要让渡利益,他一定会爽快离婚。 顾云添虽然可憎,但不至于让她陷入如今被动的局面。她越想越觉得当初的决定错得离谱,然而等她反应过来,猛地被自己这十分荒诞的念头吓了一跳,仿佛有人拿鞭子朝她狠狠抽了一鞭。 企图利用婚姻来解决问题,她就已经输了。 她震惊,甚至恐惧自己竟然有这种想法,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都冷静一下。”她撂下这一句便下车。 林澈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低声呢喃:“你都要和我离婚了,我怎么冷静?……”紧绷一下午的神经虽然一松,可他内心的痛苦依然无法排解,今天没离,明天、后天呢? 这个月,林思远对汉市一家专门进行癌症研究的医药公司的收购项目终于落幕,收购费用高达一亿。可没想到签完合同才发现那只是一家OTC药企,市值顶多一千万,只生产和销售非处方药,与癌症治疗研究毫无关系,硬要说有,可能就止疼用的布洛芬——仓库里还积压了几十个批次的货量——能扯上点儿。 林思远气极,反应过来这是被“做局”了。他很快查出参与此次收购的证券公司的董事长和SJ顾云添暗地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人甚至有不少灰色交易。 “顾云添,很好!”他冷笑一声,这么浅显愚蠢的骗局,自己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一边吩咐秘书联系律师,收集证据,尽快走法律程序起诉,一边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安燃没心思关注这些,她的全副身心都在离婚和自我纠结上。当接到林思远的电话要求她明天和他去一趟顾氏老宅。 她不明所以,但也不感兴趣。悔恨、迫切、纠结等各种复杂情绪攀上顶峰,她不想再虚与委蛇:“我要和林澈离婚。”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问道:“澈澈同意吗?” 安燃不说话,林思远道:”他不同意,是吗?”他笑了笑,“不行。“ 安燃恨恨道:”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 林思远本就因为收购案烦心不已,这时听安燃语气如此狂妄,气道:“通知我?好大的口气!说话前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吗?我就纳闷儿了,那个林一树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成这样?” 他越说越气,又打电话让安时好好“教训”一下女儿:“老安,这事你管不管?!”安时皱了皱眉:“燃燃要离婚?” 林思远哼了一声,“她没告诉你?”这婚是肯定不能离的,且不说澈澈不愿意,现在他和安家的生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做切割就是伤筋动骨。 安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对林澈也很满意。他道:“你放心,我相信燃燃有分寸。她会想明白的。”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1章 现实 安时和林思远通话结束后便接到女儿的电话。 “燃燃,”他抚了抚额, “你打电话来是通知我你要离婚吗?” 安燃沉默片刻,才道:“他跟你说了?” “是你……林伯父打电话给我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离婚?” “爸,你难道不明白吗?” “你们平时不是很好吗?”安时叹口气, “再说,林澈没有做错任何事,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安燃道:“我不想这样,可是,不论我怎么做,总会对一个人不公平。” 阳光斜斜地透过玻璃窗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块块暖色光斑。安时头一次发现秋天的太阳竟然如此刺眼。 “如果你已经做了决定、来通知我,我劝你再仔细想一想;如果你是来问我的意见,那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 安燃虽然早料到不会得到他的支持,可心脏还是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一种与世隔绝、孤立无援的孤独与叛逆如血液涌向五脏六腑。她激动道:“对不起。但这是我的人生。” 安时紧绷着脸,颔首道:“这当然是你的人生。你的人生你做主,林一树的人生也应该由他自己做主。” 安燃心中一紧:“什么意思?”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他说得语焉不详,她有些恐慌,原本起伏的情绪因为恐慌加持越发激亢。“他的选择自然和我一样。”又强调:“我们会像以前一样。”仿佛底气不足刻意加强。 安时语重心长道:“燃燃,你应该明白,没有谁可以事事如意。” 尽管安燃相信他不会伤害一树,可保不齐其他人要做什么,万一一树再次凭空消失……她不能承受,也绝不想再经历。 她要把一树送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她必须得自己做才放心。 于是,在这种恐惧的催促下,安燃先去银行取了些钱,之后为谨慎起见又打车到吴市。 门开后的一树眉头紧皱,唇色苍白,比之前更加消瘦了点。他一向如此,加上安燃行色匆匆,也并未多加注意。 她直奔一树房间的床头柜,拉开抽屉,将里面所有证件一股脑儿收进包里,转身时发现一树正站在自己身后,没什么表情。 “你在做什么?”他问。 她不想他担心,只简单地说:“一树,跟我走,我们换个地方生活。”说着挽上他的手,要带着往外走。一树却轻轻抚开,“去哪?”语气异常冰冷,却没问为什么。 去哪?她一愣,“北方……远一点的地方,或者国外,哪儿都行。” 一树反问:“我走了,案子怎么办?你走了,林澈怎么办?” “案子很顺利,你别担心,有我呢。”她不想谈林澈,可一树却偏偏不如她愿,“我不走,我不能对不起他。” “走吧,你没有对不起他。” “不。” 两人拉扯了一会儿,安燃见他油盐不进,急得直接伸手拉他,“我不管,你今天非得跟我走不可。” 一树冷冷道:“你也要像他们那样吗?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 听到这话,安燃握着他手臂的双手如触电般猛然松开;心蓦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再用力往地上一掷,“他们怎么能和我比?”一字一句皆是心碎的声音。 一树抵着墙壁,躬身低头,面色凝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现在所作所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他这么个软性子,从前无论怎么样,对谁都没说过一句重话,可这一次,这一句话,简直字字诛心。 安燃如万箭穿心,迟钝许久才艰难开口: “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吗?” “从前的你,自然和他们不同,现在的你,和他们一样……” 一树一脸木然,眼角却似有晶莹的泪珠闪过。 “我们之间……都过去了,我是真心祝福你和林澈幸福,真心希望你们好好生活,可你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意愿,总是自以为是。” “我不……”安燃下意识要反驳,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真的不尊重他么? 他们离得很近,两人间呼吸可闻。一树将头垂得很低很低。安燃轻声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幸福地生活。我以为你也是这样,只是胆怯……所以我来主动,我来选择。我知道你顾忌林澈,那时候……很复杂,我没有办法,但我不爱他,我会和他离婚。” “我是真心的!”几乎同一瞬间,一树高声反驳,“你以为错了,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你不要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他很好,也很爱你,你们会幸福的。”他顿了顿,而后更用力地说:“就算你和他离婚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安燃如遭雷击,根本不愿意相信他这番话。她感觉到他们真正地渐行渐远,之前的那种隔离的孤独感再次卷土重来。慌乱之余,她如同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一树斩钉截铁地否认,脸上浮现一点红晕,“没有人说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你不愿意接受。”他的双手死死地抠着墙壁,指甲进了灰,如纸薄的手背青筋暴起。 最后,他下了逐客令。 安燃碰了一鼻子灰,茫然又无助。她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可又能做什么? 秋天的阳光晃得眼睛生疼,她流着泪,在这熟悉的街道,世界之大,竟然不知道该往哪去。 今天一树的决绝令她痛苦万分,比前世“被分手”的痛苦更甚。前世虽然痛苦,但她心底并不真的相信与一树就此绝缘。 可现在,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其实,她真的不明白么?如果探究到底,她何尝感觉不到一树面对自己时的压抑和痛苦? 只是,她不想放手,又自以为是地认为他的祝福是形式上的、礼节式的违心的“祝福”。大概以己度人,如果和别人结婚的是他,她绝对不会祝他们幸福,她做不到。 在他心里,她的幸福、她的人生比他更重要。 她甚至低估了这份决心。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居心 安燃红肿着眼睛走过大街小巷,泪水似汩汩泉水,不断从眼眶沁出,引得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先是小步走,而后步伐加快,越来越快,到一个不知道哪儿的地方,心里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慢慢演变成愤怒。 她气一树,气林澈,更气自己。汹涌的怒意使得五脏六腑剧烈疼痛,她不得不弯腰蜷曲着身体。 这时,街道对面一间餐厅的玻璃墙上倒映个熟悉的人影儿,正朝安燃挥手,见她缩成一团没有回应,便唤来服务员,指了指窗外,低语几声。 服务员随即穿过街道,走到安燃身边,姿态分外恭敬: “小姐,有位夫人请您过去。” 他朝餐厅比划几下,餐厅里的夫人也挥手回应,笑容像是焊在了脸上。 安燃迟钝几秒才认出她是谁。大嫂——准确说是林澈的大堂嫂——此刻正笑意吟吟注视着自己。 她不自然地抽搐几下,随后恼然,想必自己刚才的窘态她都看到了吧?!又哭了一路,现在眼睛肯定红肿得难看,哪里能见人呢?她绝不想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供人观赏取笑。 可惜这位大嫂没有窥听别人心声的超能力,隔着半条街的距离更无法察言观色。安燃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她热情地迎了进去。 “好不容易能在吴市见到你,我们可得好好聚聚,”大嫂将安燃摁在座位上,又给她倒一杯酒,“最近忙什么呢?” “没什么。”因为上次基金会的事,安燃心中对她颇有芥蒂,而且“好不容易能在吴市见到你”这句话也大有水分,所以简单寒暄几句便推脱要走,“我还有事,大嫂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大嫂佯装生气:“欸,怎么刚坐下就要走呀!这个点该吃饭了呀,我就不信你这么忙,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又意味不明道:“不会是,吴市有比我更重要的人正等着你去陪吧?” 她的眼睛奕奕有神,盯着安燃打量。安燃同她对视,扯了扯嘴角,脸色冷淡:“大嫂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呀,”大嫂笑了笑,“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按道理也算不上什么。”不过她的确对鼎鼎大名的林一树非常好奇,一个盲人——小澈哪里会比不上一个残疾人? 安燃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但这与小澈有关,也就是与我们林家有关。”大嫂反驳道,语气又蓦地一转,“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她捏着杯柱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又道:“而且,我可以帮你。” 原来在这等着呢!前面如此长的铺垫,鱼钩总算浮现海面,安燃顾忌一树,几乎断了重归旧好的念头,可又很想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大嫂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女人,女人当然应该站在女人这边。” “那么,你要怎么帮我?” 她道:“我自然有办法,不过,追求幸福的过程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安燃顺着她的话问:“是什么?” 大嫂笑道:“这个日后再说,不急。” 安燃心中升腾的厌烦快要压抑不住,这群人精!这样的生活难道自己要过一辈子么?而后直接起身打算离开:“大嫂,做生意没有这样的,你不告诉我这个办法是什么,也不说你想要什么,让我怎么相信?还是算了吧。” 大嫂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呀。你想离婚,小澈是关键,剩下的我就不说了。至于代价嘛,你手里的股份,得还给林家,毕竟离婚了,带走就没有道理了呀,是不是?” 安燃瞬间明白她想要自己手中那点股份。且不说股份算聘礼的一部分、带走有没有道理,这股份已经决定要还给林澈,肯定不能再给她,更何况还是因为这种“代价”。 不过她说得含糊,安燃也装傻点头:“这是自然,股份我会还给林澈。” 大嫂见她不上道,想再提点一下,可前面自己已经说了是为林家,总不能再特意强调是自己这个林家吧?只好笑道:“这样当然好,只是,小澈如今一门心思都在物理啊,实验啊的什么上面,哪有时间管理公司呀,何况他一直在学校,哪懂生意场上的事呢?” 安燃道:“他很聪明,我相信这对他来说比研究物理容易。” 大嫂慢慢收起笑容,“林家这么多人,何必让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大嫂说的是,不过愿不愿意还得问他自己,毕竟这是林家的钱,是吧?” 她盯着安燃看了一会儿,才懊恼似的轻轻拍了拍脑袋,“是呀,我真是糊涂了才费这份心。小澈那么聪明、优秀,肯定有不少女孩喜欢,只是不知道将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替他分担。” 这话突兀又奇怪,安燃正待细想,便见到她起身告辞:“很高兴今天能和你聊这么多,可惜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我们下次再聊吧。再见。” “再见。”安燃略略坐了会儿后也打算离开,可刚起身,服务员便递来一份账单。她一愣,“她没结账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没有。” …… 安燃打开手机付钱,没想到手机却关机了,应该是没电了,她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刷卡吧。”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贴心地问:“手机需要帮您充电吗?” “嗯,谢谢。” 等候的这段时间,安燃不知不觉又想到大嫂最后那句话,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说某一句话的,就像开玩笑总有认真的成分。 ……有不少女孩喜欢…… 难道她已经替林澈找好下家,只等自己腾位子了?有这个可能,不过也不排除她只是单纯想暗讽自己没有福气。 安燃问引自己进来的服务员认不认识那位夫人,得到否认的答案。看来这家餐厅大嫂不常来,今天竟这么有“缘分”被自己撞上了。 她忽然想起林澈的师妹黄时雨。黄时雨应该喜欢林澈,可能非常喜欢,每当自己碰见她,那份敌意虽然不显山露水,但也很明显了。 如果找她合作,那么她可以如愿,自己能离婚,两全其美。 安燃一扫之前的阴霾,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虽然不入流。但当她绞尽脑汁开始计划怎么操作,从看过的言情小说和听过的艳闻八卦中汲取灵感,思考下药还是灌酒时,这种勃勃兴致却忽然给她当头一棒。 她怎么能联合外人算计林澈?他只是爱错了人而已,要被这样惩罚吗?更何况他曾经还救了自己的命。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惩罚 安燃自认为不算个十分良善的人,商场上无所不用其极的肮脏手段也略有耳闻,仅仅置身事内,换位思考,她对它们基本分为三类:非必要、可以但非必要、必要。 她并不以此为豪,但的确认同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 可林澈不一样,他是朋友,也算亲人,名利场的蝇营狗苟怎么能利用到他身上? 自己什么时候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从前她认为婚姻神圣,现在结婚对象是谁已无所谓;她将忠诚当作婚姻第一重要的事,如今却要亲手毁掉别人的忠诚。 她忽然想起上次宋文玉说:“你变了很多,好像几个形色各异、互相矛盾的人把你五花大绑,要住进你的身体。”那时她淡然一笑,并不在意:“说明你比之前更了解我了。” 安燃按了按心口,大概,自己真的变了很多,又大概,这就是真实的自己。不过——她用力抓着前襟,这不重要,人总是会变的,人总是要变的,不是么?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不择手段奋力一搏…… 她企图说服自己,可惜这些辩词略显苍白无力,心里的天平摇晃后再次倾斜。 两人前几天的对话虽然很不愉快,可也不至于要到这种地步。她还是下不了决心。 有习习凉风,冰冷的月亮已经攀上天幕。 安燃用力咬着嘴唇,谴责自己心狠的同时又厌恶自己心软,慌乱地想,如果真那么做了,势必会闹到双方父母面前,甚至上新闻热搜,父母、一树、还有公司股价,哪一样都不会轻易原谅她。 她和一树也不会幸福。 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她的心愈发阴沉,像大冬天披了件轻柔的羊毛大衣,刚在暖阳下畅意驰行,却不慎跌入水中,一身的粘腻沉重,想要脱下,然而扑面而来的是更加刺骨的寒意。 手机解锁后,消息栏里弹出许多未接来电。心脏瞬间像根弹簧被拉紧,正待细看,手机铃声响了,来电界面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喂,是安小姐吗?” 声音同样陌生,好几秒安燃才依稀听出这是她请的保镖之一,“嗯?怎么了?” “可算打通了,”对面松一口气,“林先生在医院,他上午晕倒了。” 林先生?她一愣,大概因为刚才汹涌的自我批判浪潮,她的脑海里首先浮现林澈的面容,随后一树。 “一树?他怎么了?为什么会晕倒?在哪个医院? 顾家老宅。 顾云添刚到,便见门廊上立着一个陌生的黑色身影正和老父亲交谈。他心底划过一丝了然,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徐徐踏上一节石阶,“天晚了,您这还有客人呀?”说着将目光转向那片黑色人影,“这位是?”下巴微抬,平日里的傲慢在此刻更上几层楼。 他轻视的对象面目凝重,并不看他,而是向顾锦鹤示意:“顾老,先告辞了。” 顾锦鹤颔首,“犬子无知,怠慢了,慢走。” 等人渐渐走远,顾云添轻哼一声,“什么人,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顾锦鹤乜他一眼,“到书房去。” 图书馆似的书房右侧的窗户半开,微风轻摇夜影,幽暗的月光如流水倾斜在几盆文竹的纤细羽叶上。 柔和的灯光下,顾锦鹤面色依旧平静,坐下后,开门见山道:“从明天开始,你在SJ的所有职务全部解除。” 这些话出乎顾云添的意料,有些惊讶,“为什么?” 顾锦鹤看他一眼,“听说你在金融界呼风唤雨,连太子的名头都出来了。” 顾云添长出一口气,“您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种八卦了?不过是几个公司职员随口说说,无聊得很,”继而一笑,“我要是真能呼风唤雨,何必大晚上的站在您面前呢?” 这笑在顾锦鹤眼中格外刺眼,他深吸口气,道:“你大哥名下有家子公司还缺个总经理,你就先去那吧。” 顾云添脸上没了笑,“为什么?因为林生药业收购那件事?” 顾锦鹤不看他,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冷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就好。” “您这是在惩罚我?为什么?我不明白,区区小事而已。” 短短几分钟内,顾云添说出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为什么”,今晚注定不同寻常。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像夕阳逐渐暗淡,又偶尔蹦出几丝光亮,“再说是林思远先得罪我,只让他损失一亿已经算我仁至义尽。” 闻言,顾锦鹤却更生气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幼稚!” 顾云添意识到自己失言,却也不肯低头,原本垂立两侧的双手,又抱在胸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因为他,公司股价跌了许多,几个合作也被迫取消了。” “己身不正,焉能正人?”顾锦鹤用力拍了拍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事!我是老了,但还没瞎。” 顾锦鹤突然收一口气——算了,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有些话何必挑明?他默了半晌,转而问道:“我问你,这次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安燃的女孩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闻言,顾云添像被踩了尾巴,跳脚地仿佛沾惹上什么脏东西,眼睛往上一翻,冷笑道:“哼,她也配?” 这奇异的反应引得顾锦鹤深思。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不是就好。林思远这个人,睚眦必报,你这次做局,对他来说只是损伤点皮毛,对SJ呢?证券公司最讲契约,这事要是传扬开来,你又打算怎么挽回公司本就岌岌可危的声誉?” “你做得实在难看,下下等损人不利己,看看人家的手段,比你高明多了。” 顾云添一愣,之前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不是没想到,是自己太心急了——他在心里做自我解释。 顾锦鹤看着眼前的小儿子,摇了摇头,“你太浮躁,在那种来钱快的地方待久了,真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顾云添哪里听得进去?眉毛一横,语气里的桀骜无所遁形,淅淅沥沥地从四面八方的毛孔中渗出:“顾氏只是SJ的第二大股东,您只怕没有这个权利。” 眼底隐隐乌青,这纵情享乐,声色犬马的一张脸再无儿时半点稚拙。 失望像雨滴狠狠砸在顾锦鹤脸上,疲惫的神情让他今晚格外苍老。慢慢将文件合上后,他道:“明天的股东大会,你可以试试我有没有这个权利。” 第二天顾云添离开顾家老宅,老管家替他开车门。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人,问道:“昨天那个,是谁?” 老管家也有意告诉他:“是林生药业的一家原料供应商,和我们顾家……这几年算有些交情,昨晚替您说了不少好话。”随后,又安慰道:“您别灰心,老顾董只是在气头上,等过了这段时间,您肯定还能回来的。”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接受 点滴声在这样的夜晚显得那样绝望。 一树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支架上的输液瓶在安静地做倒计时。 医生说他长期营养不良,睡眠不足,多思多伤,身体免疫力极差,现在又是流感病毒高发期,“秋风一吹就倒了。” “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幸好送来的及时,病情已经稳定了,不过还是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感觉怎么样?”安燃坐在病床边,水银一样的月色灌满了窗,从窗沿溢出,流向四个角落,涂满了墙。 没有人回应。 “你不理我了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 “对不起。”她开始哽咽,身影被幽暗的灯光拉得很长,“你说得对,我没有尊重你的想法,甚至罔顾你的意愿……” 有几滴眼泪从林一树的眼角滑落。 她的眼泪也无声地落下来,“如果就这样离开你,我也不甘心,我们可以以你能接受的方式相处,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林一树空洞的双眼呆呆地睁着,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过往所经历的所有痛苦加起来不及现在的万分之一。 仿佛又回到了M国那间四四方方犹如监狱的病房。 “这样最好。”他嗫嚅着说出这样一个答案。 月光正正好,两人好像经历一场远行,漫长的休整后,此刻才终于有了时间和力气去叙述那些互相空白的岁月。 一树轻描淡写那段过往:“其实也没什么,每天待在一个房间,等着人来。” 安燃嘴唇轻颤,“是么?” “嗯。”他忍不住问:“你……你呢?” 恍惚间,熟悉的浑噩的窒息感再次附身。安燃顿了顿,也蜻蜓点水一笔带过:“你消失后,我就辞职了,一直在找你,后面……结婚了。” “对不起……” 安燃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当初——”她随即止住,笑着又摇了摇头,“总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而后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你知道吗,我养了条小狗,叫二毛,非常可爱,非常活泼,经常拆家。” 一树也跟着笑,“二?毛……” “嗯,他算是大毛的弟弟,所以叫二毛,不过他可一点不像大毛,到处上蹿下跳的,一点不稳重。” 一树脸色更加苍白了,又跟着笑,“这是狗狗的天性。” 月光仿佛在半空凝固,空气也停滞不前。安燃轻声问道:“大毛,他——”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一树呆呆地瞪着眼,“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导盲犬护主,大毛在那群人手上,大概难逃一劫。 安燃虽然猜到,心里不免还是难过。 安全起见,她要把一树换到私人病房,一树不意外地拒绝:“不用。我感觉好多了,现在就可以出院。” “不行!我的意思是,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要遵医嘱——”安燃语气缓了缓,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你先休息,好不好?剩下的事明天再说。如果实在不想换病房也没关系,听你的。” 她本想陪一树到出院那天,奈何一树坚决不肯,只好作罢。 第二天晚上,她安排好护工、要离开时,一树突然说:“我想和他见一面。” “他?是……谁?” “林澈。”一树低着头,灯光的阴影将他的半张脸隐藏。 不行——她下意识想拒绝,可“不”字在心头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妥协:“好。” 已经八点了。 林澈盯着燃气灶上的一圈蓝色火焰,“一圈齐整的小蓝牙齿”——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突然从脑海里冒出。 “小蓝牙齿……”他鬼使神差地朝那蓝色火焰伸手。 “你在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收回手, 在厨房若隐若现的光火外,安燃立在门口看他。 “我……随便做点吃的,”林澈黯淡的眸子迸出星星点点的欣喜,回望向她,“你回来了?” “这么晚还没吃饭吗?” 他点点头又摇头:“嗯……也不是,刚好饿了。” 安燃问:“阿姨没有做饭吗?” “请假了。”他的眼眸又慢慢黯淡,一只手撑着厨台,笑道:“简单的厨艺我还是有的。你要吃点什么吗?” 安燃摇头,“不用。“ “那——要喝点什么吗?” “嗯,有酒吗?” 林澈忙道:“有。”他拿出一瓶87年的大拉菲,看了看,“这个怎样?” 安燃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喝下第一杯,他的脸有些红,笑道:“黎所这几天一直在实验室夸你。” 大概是那个黎所长真的看好安燃,又或是场面话,总之,他说了很多好话。 安燃静静听着,酒到酣处,林澈红着脸笑:“下周有个学术派对,他说让你务必出席呢。” “好。” 林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好’?你愿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前几天还坚决要离婚的妻子如今却愿意陪同自己参加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学术派对,这简直如同镜花水月海市蜃楼,他根本不敢相信:“为什么?” 安燃道:“一树想和你见一面。” 所以,这只是一个交换?林澈不免有些失望,但更加诧异:“你不是不想让我和他见面吗?” “可他想,我没办法,我要尊重他,尊重他的选择。”安燃慢慢说着,眼睛望着前方,“很对不起你,我总是出尔反尔……” 林澈意识到什么,手中的酒杯有些拿不稳,“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树生病了。” “生病?”他微微吃惊,“什么病?严重吗?” “流感,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他点点头,欲言又止。两人好像都有许多话要说。林澈瞥她一眼,正待开口,不巧安燃先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都早点休息吧。” 她正要往房间走,“燃燃——”林澈立刻站起身,“你……今天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算什么?以后……又要怎样?” 安燃盯着酒杯里一点红色,“我从前太天真,太自以为是,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也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我得接受现实。” 月色如霜,华丽地披在世人身上。 林澈睁大了眼,时间暂停了,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你接受的现实会有我,有我们吗?” 没怎么犹豫,她看着窗外模糊的,弥漫的月色,轻轻“嗯”了一声。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和解
第215章 和解 林澈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之久,忽然之间,一个轻轻的“嗯”,由远及近,由慢到快,由浅至深,“噗通”一声砸进他的心海,泛起朵朵涟漪。 同时,这美妙的、宏大的声音也让他不安。 他追逐她的目光,企图寻得一点欣喜的证据:“你真的想好了吗?” 安燃笑了笑,“如果我说没有,你会同意离婚吗?”她的嘴角微微上弯,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林澈沉默地低下了头,“你应该恨我吧?恨我不同意离婚,恨我拆散了你们……” 安燃摇摇头。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们离婚了,你一定对我避之不及,我们不会再见面,我不会再见到你。”林澈苦笑着,黑色的眼眸慢慢深沉,掺杂无数的爱欲和痛苦。 他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犹如起誓,神色庄严肃穆:“我爱你,如果余生都不能再见你,生存还是毁灭,于我没有区别。那将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肺腑之言声声震耳,安燃真的很想问问:“那我呢?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你只是爱我——”算了,夜已经晚了,什么都晚了,再作辩论没有任何意义。 “这段时间,我过得也不好。林一树回来后,你总不回家,有许多风言风语,说你和他……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我从来不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林一树也不是。毕竟我们还在婚期,你不会那么对我。” “你没有再要求离婚,我很开心,这点我不能骗你。你放心,你的幸福是头等大事,我相信我能给你幸福,我相信,我们以后会很幸福。”他含泪又重复一遍:“我们会很幸福。” 他将她看得彻底,将他们看得彻底,这也是安燃感到痛苦的地方。 她从天边收回视线到林澈身上,“一树回来前,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林澈的目光和她碰撞,两人对视着,他先低下了头:“你希望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同样的问题在安燃内心纠结,如果他知道,自己至少有一点理由恨他,如果他不知道,那她离一树的消息又远了几步。 “算了,”她摇摇头,“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哪个答案。 “我不知道,”林澈的声音同时响起,“如果我知道,我不可能瞒你。” 他有些委屈:“这么多年了,你已经融入我的生命,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就算你不了解我,我的心意,我对你怎样,你总该明白的。” 室内很静,静得人心烦意乱。安燃踱步林澈面前,低头看向他那一双手,戴着婚戒的左手撑着桌面,右手垂在身侧,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她犹豫了一下,牵起左手,然后慢慢抬头看他,好久才开口:“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 林澈愣住了。 安燃继续说道:“你说得对,一树不会再接受我了。他……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但他不会再接受我了。他祝我们幸福。他现在一个人在医院,身体并不好,不能受刺激。他……你,还有我,我们都应该往前看,不要再被过去的事情折磨。” 这番长篇大论的主要宗旨与核心要义:一树不能再受刺激。林澈察觉出一点,不过并不在意——那又怎样?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脸上一开始惊喜的笑像水中被一颗石子挡住的涟漪,只是停留一瞬,转而扩大到更远更广的地方。 他的右手紧张地温柔地覆上安燃的手背,因为激动,语气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谢谢,谢谢你能往前看。” 安燃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仍然注视着他:“明天,或者后天,你和一树见面,有些话……” 他立即接过话头:“我知道,我有分寸。” 秋天是京市的黄金岁月。周莞尔却一点不觉得美好。耳边时不时传来父母的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有什么可藏的,”她撇撇嘴,“不就是被讹上了么。” 如今她是真后悔当初撒了那个小小的谎,现在也不至于投鼠忌器,如此被动。 不对——她又撇撇嘴,为自己开脱:林澈对安燃一见钟情,而他什么样她还不清楚么!就算她没有撒谎,只怕他的感情难以消减,甚至与日俱增;舅舅又是出了名的有求必应宠儿子……算下来他俩估计也是现在的结局,不过是过程更曲折一点儿。 周莞尔心里舒服点了,朝父母房间大喊一声:“我走啦。” 林思琼的身影立刻从房内飘来,问道:“去哪儿?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回我自己的窝儿呀!”周莞尔嬉皮笑脸的,“我说妈,就这么点小事,您和爸至于瞒着我么?您就算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你……”林思琼一脸讳莫如深,“都听到了什么?” “我可什么也没听到,”她连连摆手,“我只是对咱家、对爸爸的事业比较关心而已。”以及对赵克绍留有关怀的余温。 ——没想到他和林一树竟然同母异父,难怪他俩长得那么像!周莞尔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被荷尔蒙冲昏头脑,这几年也一直保持清醒,否则现在该多尴尬。她从不允许自己陷入尴尬的局面。 她又凑近了母亲,“要我说,爸爸根本没有见过玉山,也没有和他说话。无非某些无良律师为了钱硬往爸爸身上扯罢了。他得拿不出证据来,否则这就是诬告。” 事缓则圆,“最好拖个一年半载,也就不了了之了。” 林思琼眉毛一皱,“大人的事儿——” “得得得,我走了。”周莞尔身子瞬间拉直,她可不想再被念经。 “你这孩子,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一声关门声后,林思琼回房间对周为民说:“幸好她没听到什么。这孩子太不听话,又走了。” 结束了一番小争论,周为民疲惫地在灯下翻开一本书,“听到了就听到了,你还能瞒她一辈子吗?” “怎么不能?” 对于妻子这些年过度紧张、恨不得把女儿揣进口袋的样子,他叹口气:“你整天神经兮兮,这儿也不让去,那儿也不让去,难道她就觉得安全了?” 林思琼沉默了,“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6章 一面 周为民讶然,书也不看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如今的治安环境当年可不能比,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第一个孩子一直是周家不能说的秘密。1987年9月生的,只比林澈大几天。89年10月,一起恶性持枪拦车抢劫事件让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想到这个孩子,林思琼不禁泪如雨下:“瀓瀓当时才这么点儿大,在我怀里不哭也不闹……” “我知道你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常常梦见他。”周为民的心跟着一痛,脑海里慢慢浮现大儿子可爱的笑容,虽然五官已经模糊了,笑容却是那么的真实。 岳家强势,他算半入赘,第一个孩子随母姓。虽然随母姓,可也是他的孩子。 大脑的画面顺着记忆的进度条放映到一所狭小的牢房。 当年当时出于私心说出的话无非为了泄愤,以抚丧子之痛。况且,云家的女儿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人?一定是被花言巧语地哄骗了! 他并不担心这项指控会影响自己的仕途,那时说的话足够隐晦且没有留下证据,其次,林一树的存在已经证明云芝和玉山有过关系,强奸或者以恋爱为名发生的关系,作何区分?只要云芝抵死不认,谁又能翻案? 周为民出了会儿神,才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该清醒点儿,瀓瀓也不希望我们老是活在过去。” “你说得简单,孩子不是你生的——”丈夫心不在焉的模样让林思琼的话戛然而止,情绪却更加激动,手在他身上胡乱抓挠:“周为民!你这铁石心肠——” “好啦好啦,”周为民拈住她的手腕,“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做这套。你再嚷嚷,莞莞该听见了。” 林思琼道:“莞莞不在,你少拿她当借口。” 周为民叹气:“你为她好,她不见得领情,反嫌我们多事。要我说,就告诉她吧,她也大了,不是小孩子,承受得起。” 林思琼怔怔地道:“有时候我真想把她塞回肚子里,等外面安全了再出来。” 周为民笑道:“你说这话儿就是打我的脸了。犯罪分子再猖狂,我们的同志也不是吃素的。” 林澈和林一树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开口,各自心情各样复杂。 薄薄的一层阳光从窗外斜斜照来,一树紧闭的双眼轻颤,“谢谢你救了她。” 林澈道:“你以什么名义谢我?” 一树空洞的眼虚望向上空:“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林澈却紧追不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放手和成全是一种更伟大的爱情?你错了,如果你真的爱她,不可能会放手,也不甘心成全。你只是不够爱她。” 一树抿紧了唇,这几天刚恢复的一点血色此刻荡然无存。对方这样咄咄逼人,他开口时自然而然存了点较劲的心,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我从来没有想过拆散你们,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对她,希望她能够幸福。” 可话音一落便后悔了。 “她是我的妻子,”林澈表面平静,话中的每一个字却好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一样,“我们怎样不需要你教。我不需要你的‘希望’,也没义务向你保证。不过,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会放手,我会永远爱她,我们会很幸福。” 一树说不出话来了。曾经,他也许诺过“永远“,现在单单一个“希望”都算越界。 林澈想说的话说完了。沉默在两人间流转,望着林一树苍白的脸,他低声叹道:“就算没有我,你们之间也注定是个悲剧。” 现实亦是人为,遑论天命,但一向温和的他竟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可见爱情使人疯狂。 一树仿佛对这“注定”的言论深信不疑,翻来覆去重复着:“我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想见她一面,听听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想法……” 林澈点点头:“我相信你。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好好活着,不要再让她因你难过。” 敲门声适时响了。门开了一条缝,安燃朝里探了探头,笑道:“聊完了吗?快中午了,我订了餐,一起吃吧?” 她手中拎了两个精致的食品袋,将其中一个递给林澈。林澈一眼认出这是他小时候爱吃的那家西餐厅,几个月前和燃燃去过一次,没想到她记住了。 他打开食盒,黄油卷,西冷牛排,黑松露奶油蘑菇浓汤,芝士蛋糕,和上次自己点的几乎一点不差,最后一份则是奶酪通心粉。 另一个袋子里的是从私房菜馆定做的,有党参黄芪炖鸡汤,西洋菜猪骨汤,花旗参乌鸡汤,黄芪鲫鱼汤,一小份西兰花菜泥以及小米粥,都是补血温脾,提高人体免疫力的好食材。 安燃一样样拿出放在一树前的小桌板上。一树低头道:“多谢你,麻烦了。”安燃正端起一碗汤,闻言鼻子一酸,“说什么谢谢呀。” 她轻轻舀一小勺,稍稍放凉一点,正打算喂他,又听他说:“我自己来。”距离保持得好像楚河汉界。 安燃只好妥协:“好吧。”说罢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小碗和他交接,又隔着衣料牵他的右手去够汤匙,却被挣开。 “小心烫,慢点儿。”她兀自发呆,看一树慢慢开始喝汤了,才回头看病房的另一处,林澈已经把餐具摆好了,正等自己。 “我倒不知道他家还做奶酪通心粉。” 她道:“我想吃这个。” 所以他做了。林澈会意,笑道:“你喜欢吃这个?我下次给你做。” 安燃狠狠皱眉。他又道:“我记得罗伯特先生不让外带,说这是对食物的亵渎,你怎么说服他的?我下回也试试。” “我说你想吃。” 林澈又微微一笑,“我想是托你的福,如果单单是我,他大概不会破例。” 三人心思各异,一餐饭就这样结束了,安燃向一树告辞:“好好休息,不许多想。” 一树一直低垂的眉眼此刻竟“坦然”地望向他们:“多谢来这一趟,路上注意安全。” 安燃又狠狠皱眉,茫然地想,前一句应该是说给林澈的吧? “不要这么绝望,好不好?”林澈仿佛洞察她的心思,眉头也微微皱了,玩笑般,开解般地说道。 安燃仰头看他,两人的视线刚一交汇,她却避开,轻声道:“我没有绝望,我只是认命了。”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汉市
第217章 汉市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林澈慢慢牵起她的手,语气格外认真:“我也不要你认命。除非这个‘命’是我。” 安燃又望向他,他的手转而为与她五指相交的姿势,继续道:“我知道一个非常有名的婚姻咨询专家,一起去看看吧?” 她感觉呼吸也变得困难,像真空包装袋被一点点挤掉多余空气。昨天晚上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 “是不是太快了?我需要一点时间。” 林澈道:“我只是希望你心里能够好受一点儿。既然你觉得太快了,那咱们就不去。” 他们牵手往前走。出停车场时,安燃忍不住回望医院,那么多的建筑,住院部的最为高耸,密密麻麻一堆的窗户,像监狱的牢笼。一树在哪一间呢?已然看不清了。 转角一家便利店随风飘来一首歌的旋律“……我知道你还是爱着我,虽然,分开的理由我们都已接受……” 林澈偷看她一眼,“起风了,不如把车窗关上吧?别吹感冒了。”安燃轻轻嗯了一声。车窗轻轻升起,在她心底反复拉扯的两种情绪此刻终于分出胜负。她道:“谢谢你的苦心,既然已经找好了,就去吧。”她想自己一定是病了。 林澈愣了一瞬,待明白过来,非常高兴,像天上掉下的惊喜,又向安燃确定一遍:“你是说婚礼咨询专家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之间说什么苦心啊,你好我就好,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你,最近学校不是很忙……” 安燃本想说她没事做的人,有什么方便不方便,却无意点醒自己要找点事做了。 从前嚷嚷许久自己“毫无长进”,可到要迈出门时总有各种理由推脱,总提不起心力,直到如今才想真正重视起来。 她想到汉市,想到那家被林生药业收购的药企,林思远在这阴沟里翻了船,想必不会对它有太大心思。 有这个想法,安燃便和林思远商议,因为有求于人,姿态也低了。林思远两鬓已经有些微白,高大的身影坐下像一座山,先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圣诞老人?那可花了我一亿,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我会把它给你?” 安燃诚恳地说:“我想从头开始。您可以把它看作对我的考验。” 他又哼一声:“你太高看自己了。要是我不同意呢?” “那就当我没说。”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又逐渐眯成两条缝,审视地看向安燃:“你这个人,总是自以为是,一意孤行,毫无自知之明,当然这算不得什么,你最大的弱点是心软。” 这话锋利地刺中安燃的痛点。她厌恶自己经常不合时宜的心软,却总是无法做出改变。就像3月倒春寒暂时的阴冷让她看不到一点可期待的希望,尽管接下来是一片无可限量的光明温暖。 林思远本就要敲打安燃一番,见她眉头紧锁,便知目的达成,话锋一转:“当然,心软有时候也不全无用处,你看,你和澈澈不是很好嘛,夫妻一体,互相体谅才能长久。” 话里话外全然不提安燃几天前还语气坚决地要和林澈离婚,仿佛那只是小孩子家家小打小闹。 “你既然有心,我也不拦着。只是一提起这件事,我就想到顾云添,那个顾云添实在可恶,我听说你们关系不错?”虽然顾锦鹤把顾云添赶出了SJ,并在两家合作的项目上主动让利,算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他仍旧咽不下这口气。 安燃道:“他是我在SJ的领导,关系一般。” 林思远之前听过一点关于“太子”和“太子妃”的流言,流言虽是假的,却也不免让他对顾云添的举动隐隐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猜测。 当然这就没必要在当事人面前提了,何况当事人是他的儿媳。他点点头:“那就好。”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安燃还没想好怎么告诉林澈,她想他一定会同意的,不过还是等到那个什么派对结束后再说吧! 她先要去医院看一树,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一个人去看他。在门前准备好微笑,清了清嗓音,才轻敲门走了进去,“今天有没有比昨天更好一点?”她在一树病床边坐下,笑着问道。 “嗯。你开灯了吗?” “天还没黑,房间很亮呢,不用开灯。”室内一片金黄,安燃望一眼窗户,西边的太阳被远处的高楼遮挡半脸,“不过也快了,现在开也一样。” 她作势要去摁下墙上的开关,一树道:“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要是以往,安燃可以随心所欲地说“阴沉沉的天气谁也分不出白天还是黑夜”“热一点就是白天,凉凉的就是黑夜”“没关系,我会永远陪着你”,现在她一时间竟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一树……” “这里太安静了。” 原来是这样。从前一树听声音分辨白天和黑夜,白天总是吵闹的,黑夜安静。现在一树住的虽然是普通病房,但安燃将整层都包了下来,让其他病人住VIP病房,并吩咐除了医护人员,闲杂人等不许上来,等于变相把一树升级为“VVIP客户”,自然安静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时只顾着要一树好好休息,竟没想到太安静了他会害怕,声音是连接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桥梁,没了声音,他就像茫茫大海的一座孤岛。安燃立刻心疼内疚起来:“我多陪你一会儿。可能最近医院病人不是很多,所以安静一点儿。如果我不在,这儿也没人,你就打电话……” 一树双眼空洞睁着,他能猜到这是安燃对他刻意的保护,一番话下来也明白了她不会放弃,抿紧了唇道:“你不用这样,我一个人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你。” 一树的脸色白了,“我不需要照顾。”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两个人各自会错了意,房间沉寂许久。 安燃苦笑道:“有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一树感觉到她在哭,眼睛跟着一酸,可他不能为她擦去眼泪,本想打断她的话也说不出口,沉默好久,似乎消耗了所有的勇气,开口道:“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你怎么知道你上辈子没说过说这句话!”安燃在心里尖叫着,这些不可说,无法言明的,更令她痛苦。 她的哭声愈大。一树愣住了,心脏忽地像有千斤万斤的东西砸中,声音却奇异地温柔:“那……下下辈子……” “老天爷总不会对我太差。”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8章 派对
第218章 派对 “其实,我已经足够幸福了。”一树脸上微笑着,“真的。” 安燃呆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树,出院后就回江市吧。江市……什么都有,什么都好。你在那儿,我也放心。” “你担心什么?怕我会伤害自己吗?你放心,我不会的,你也不要。” 安燃紧接着问:“那你愿意回去吗?离开这个地方,回家,回到我们的故乡。”这是她来的主要目的。 “回去做什么呢?” “留在这儿又做什么呢?” 一树长长的眼睫垂了下去,“好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安燃忙道:“你说。” “你不能再让人监视我。” “那不是监视——” “或者保护。”一树直言,“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他本来还想说要把这几天的费用一并结算,等以后还清,可安燃绝不会同意,他明白这点,也不想再惹她生气,到时候还给林澈吧,都是一样的。 安燃无奈只好答应这个要求,走的时候要那保镖时刻关注一树的动静并吩咐:“如果他觉得无聊就陪他说说话。” 她走后,有医生来查房。他看了看仪器,照例问病人几个问题,在本子上面划下一勾,又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他在走廊上边走边翻看查房记录本,转角和一个穿白大褂、护士模样的脸生男人迎面碰上,那男人笑脸迎来:“李医生,661房的病人情况怎样?” “一切正常。”李医生以为是新来的实习护士,不过看着年纪太大,于是又问了句:“新来的?” “是呢。” 李医生没再管他,一阵风似的走了,“六楼的病人来头大,以后不要随意上来。” 那男人紧跟在他身后,声音极小:“李医生,您说,如果人感染了流感,有多大概率引发并发症?多大概率死亡?” 这不是学医的人会问的问题。李医生抬头看他,却看见口罩上一双笑意盈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他顿时感觉不舒服。 “如果——” “如果他本身身体不好,有基础病呢?”那男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同您深入探讨一下。” 经过这些天刻意的近距离接触,安燃已经良好应付林澈时不时或试探,或突然的亲密举动,神情比以往自然多了。所以在林澈口中的那个学术派对上,面对黎所长调侃“夫妻俩感情真好”时,也能适时露出一抹害羞的笑。 黎所长特意向黄时雨介绍:“时雨,你过来,这位就是你林师兄的爱人,安燃,瞧瞧,多么般配的一对。” 黄时雨强笑着:“所长,我和您一起参加的师兄的婚礼,我认识的,不用您介绍。” “噢!是,”黎所长笑着拍了拍渐渐秃顶的脑袋,“哎呀,你瞧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记忆力也跟不上咯!你记得就好。” “我记得那场婚礼啊,一片花海,像春天一样……”其实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伴手礼,其中有一条9.99克重的黄金项链——据说是新娘母亲设计的,每条项链的花朵样式都不同,相应的,雕刻的字也不同,他的是桃花,上面刻着“宜室宜家”,带回家后妻子拿去融了给孩子打了一条长命锁。 “……我还记得,林澈你的眼睛可从没离开过新娘,现在也是。”他不断说着婚礼怎样好,新人怎么好,林澈含笑听着,忍不住道:“黎所,您的记忆这不挺好的么。” 安燃笑道:“是呀,可别再说自己老了,研究所还要在您带领下——”她忘记掉这场派对的名头是什么,“在粒子物理和原子核物理领域勇攀高峰,探索更多宇宙的奥秘,世界的真谛,为千千万万人类带来福音。” 黎所长笑得更开心了:“呵呵,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记忆深刻啊。你们说我不老,我总觉得自己老了。” 安燃源源不断地说着恭维的话,最后他们讨论起了股票。黄时雨像局外人一般站在旁边,一朵乌云在她头上局部下着酸雨,想插话不得,心中又别扭又不屑,这个女人如此庸俗、如此阿谀奉承怎么配得上林师兄?而且,在这学术殿堂怎么能堂而皇之讨论钱呢,满身铜臭扑面而来,简直讨厌至极。 股票的话题结束后,黎所长仿佛才想起黄时雨,“时雨,你一直站在这,是不是也很羡慕你师兄嫂的感情呐?我们研究所有好几个单身的优质男青年,其他学院更多,都可以看看嘛。不过同师门的就算了,恋爱的时候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不好的时候呢,大家都不好,太容易门风不正。”又列举出诸多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例子做论据,笑着问:“你们说说是不是?” 虽然已入冬,今晚的风却并不凛冽。安燃和林澈都喝了点酒,这会儿身上燥热,想吹吹风,散散酒味,刚好这个学术派对举办的地方离家不远,于是决定散步回去,叫司机自己开车回去了。 他们聊着刚才派对上发生的一切,他的导师,所长,师兄弟姐妹,林澈作了个总结:“你来了大家都很开心,黎所更开心,我最开心。” 因为喝了酒,安燃许多话也活泼起来,笑道:“林老师!林教授!你没有看明白呀,这场派对的主角可不是我,也不是你。” “怎么说?” 她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不可说。你要是不知道,最好就一直不知道。” 她为了说话方便倒着走,林澈边小心护着,边问:“你知道而我不知道,这不公平。我一直在学校,社会经历没有你丰富,看不到你看到的,还请你不吝赐教。” 安燃道:“赐教不敢当。诚如你所说,我的经历构成我所看到的,你的经历构成你所看到的,那这只是经历不同而已,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呢?”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好像落了雪。 林澈看向安燃,眼眶里是她满面春风的模样,甚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个自己也在注视她。 他含笑点头:“嗯,你说得特别对。”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冬天
第219章 冬天 是酒精吧,安燃也看到他眼眸中的自己,有些脸红,有些发烫。 氛围正好,林澈慢慢俯身要吻她,她下意识猛地一躲,而后尴尬笑道:“你……你可不能趁我喝醉了占我便宜。” 这一吻落了空,林澈有些失落,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这怎么叫占便宜呀?你没醉,你还躲我,你清醒得很呢。” “好了好了。”平常正经的日子里安燃愿意和他做一点亲密的举动,此时此刻氛围太过暧昧,反而让她恐慌不已。 想到现在一定要把工作的事情跟他说了。她先问林澈最近工作怎样。 林澈微微一笑:“你现在清醒点了,是么?那么,我可以……”说着牵起安燃的手,月光下两人身影交融,“好了,我的工作……嗯……你想问什么?我最近的工作……最近在“Physical Review Letters”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题目是《“膝”区原初宇宙线成分分辨方法研究》。” 安燃只捕捉到“宇宙”这两个字。她抬头望月亮,月亮之外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还记得高中上地理课时,老师曾随口说过一句“人类的生命对于地球而言只是一瞬间”,当时她突然震惊了一下,像第一次听这种论调。 是啊,还有什么事情会比宇宙更浩瀚广博呢?她看向林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研究如此宏大课题的人竟然会执着于人世间最平凡普通不过的情情爱爱。 林澈察觉到她疑惑的视线,以为她感兴趣,于是开始解释:“原初宇宙线是指来自外太空的高能带电粒子,‘膝’区原初宇宙线是……” 安燃静静听他说完,才道:“你说天外有天,那个天是什么呢?” 林澈笑道:“这要从137亿年前的一次大爆炸说起。” 安燃散漫的思绪忽而飘到很远,仿佛看见谢耳朵向胖妮传授“一点”物理学知识,也笑了,像大街上偶遇老朋友般的轻快明朗占据她的身心:“Our whole universe was in a hot dense state,then nearly fourteen billion years ago expansion started?” 林澈道:“这是你看的那个剧的主题曲?”他记忆力很好,轻声地接了上去:“The earth began to cool the autotrophs began to drool……” 他的嗓音意外地不错。两人又都笑了。安燃夸了一句,而后表示先从一百多亿年前的大爆炸回来吧,“你的论文成功发表,这是好事,我们得庆祝一下,我请客——”上辈子饱受写论文煎熬的她这句话说得非常真心实意,“我很为你高兴。” 林澈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谢谢。庆祝的话,不必破费,我们在家吃就行。其实,有你这句话抵得过任何形式的庆祝。” 安燃看氛围烘托得足够了,站定了说道:“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我要开始工作了。”没等林澈说什么,她继续道:“汉市有一家药厂,你知道的,就是被顾云添做局收购的那家,我要去那里。” 林澈的眼神肉眼可见地迅速灰暗,脸上的笑容却来不及收敛,这种怪诞的组合下笑反而像是哭了。他扯了扯嘴角,斟酌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想工作,这自然很好,我无条件支持。只是,为什么要去汉市?那家公司似乎也没什么发展前景。沪市没有合适的吗?” 安燃半真半假道:“我想从头开始经营。” 林澈不说话了。“那我呢?我的工作一时半会儿没法儿调动,我们又要分居是吗?”他盯着安燃,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骗子,“又骗我。” 安燃道:“你的工作不用动,我们也不算分居。那家药厂做的是非处方药,生产线成熟,产品质量稳定,生产过程也有专门的人负责,并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在那,一周去个一两次就行。” “一次去多久?” 她含糊道:“一两天吧。” 林澈想了想,“好吧。”只是一想到孤零零的家,心中不免凄凉,“我不想束缚你,可是你不在,家里总是冷清。” 安燃宽慰几句。进了小区,月亮仿佛一下子大了许多,月光照得路面也更亮堂了。两人没再说话,电梯上行时林澈冷不丁地问:“汉市离江市是不是很近?” 安燃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随口嗯了一声。林澈轻声道:“那就好。”万一有什么事儿他来不及,岳父岳母还能顾上。 安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对于这个“好”,好在哪,同样无心过问。 她计划先回江市把一树之前住的小房子整理一遍。好几年没来过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不免触景生情。 请人打扫完后,安燃又亲自检查了遍所有电器,确保一切正常,尤其是暖气片,今年江市刚入冬就下了一场小雪,隐隐有成为最冷冬天的趋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好这些家具电器比她争气,能更久地陪在一树身边。 安时得知女儿回江市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了林一树以前住的地方,叹口气同她谈心:“你觉得我和你妈妈对你的教育是成功还是失败?” “您觉得呢?”南方人说话不大用“您”,安燃这几年说惯了,回家也带了出来。 安时苦笑道:“我们希望你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大人,可有时候面对你的某些选择,还是不能接受,你说,这是不是太矛盾了?” 安燃鼻子一酸,“爸,我知道你,还有妈妈是替我着想,我永远不会怪你们。” 安时认真地注视她,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发出一声叹息:“唉,希望你以后有了孩子,能有更好的教育方式。” 叶瑶瑶自上次在沪市和安燃一见后,第二天便匆匆回京市,原因是赵克绍又发热住院了。想做的事情没做成,医院、家里忙得一团糟,当然也没心情去做了。 只是赵克绍昏迷中不断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婆婆云芝脸色一直很不好看,她实在担心她真的会彻底心软,承认和玉山的过往,甚至认回林一树。 前者也就罢了,被那群人说闲话就说吧,反正不会少几块肉,可后者却会真真实实地让她和赵克绍失去四分之一的财产。 她想做点什么,却又害怕被扣上觊觎赵家财产的帽子。日子战战兢兢地过,秋天去了冬天续上,仿佛永无止境。 她的运气很好,这个止境在一天清晨。 那天清晨,大概六七点,吴市突然传来消息,林一树死了。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0章 疯子
第220章 疯子 一树病重的消息传来时,安燃还在汉市。 她花了两天时间将工厂从仓库到包装车间整个生产线了解个遍,又花了一天时间查看财务相关台账,心里有了底。 在生产线和产品质量比较稳定,仓库囤积批次较多的情况下,首先要控制成本,拓宽销路,提高销量。变更生产线,或者创新新药,看着诱人,但花费巨大,且无法保证成果,现下是万万不能行的,以后有钱再说。 至于如何提高销量,安燃打算从包装入手,新包装力求新颖有趣但不失药品身份,总之“严肃活泼”,所有文字附加盲文,方便视障人士购买。 成本增加,但价格不能跟着上涨,具体如何操作还需详细研究。 下午同各部门负责人吃过饭,安燃准备启程回沪。车刚开出不远,车前突然闪现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急忙打左方向盘躲避,车停后,正要下车查看那人状况,一声“学姐”传来。她一愣,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那人左眼上包扎一块白布,颤巍巍朝自己走来。 沈子瑜?那人走近了,又唤了一声“学姐”。 竟然真是沈子瑜。 “学姐,”沈子瑜朝安燃拘谨地笑,“好久不见……” 惊诧之余,安燃骂道:“你不要命了?” “对不起,”沈子瑜声音哽咽,“当初拍那些照片,只是想帮学姐,没想到……这一切全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安燃盯着他不说话。 他突然激动起来:“学姐,你救救我吧!我被SJ开除,没有公司肯要我,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沈子瑜衣着单薄,脸色苍白,黑眼圈厚重,嘴唇干裂起皮,没有一丝血色,整张脸如同白纸上添了两笔黑墨,与上次见面时职场精英模样大相径庭。 神态更是忸怩不安,安燃问他眼睛怎么了也不肯回答。 安燃不耐烦了,“既然你没事,那就先这样。后续有什么问题,你联系交警吧。” 沈子瑜激愤道:“是顾云添!是他!他把我的眼睛弄瞎了。” 安燃脚步一顿,他哭得十分凄惨:“他说他帮不了我,只有学姐能帮我,还说……还说学姐心软,我瞎了眼睛会更心软……” 瘦弱的身躯,苍白的脸色,双眼紧闭泪水却夺眶而出,和一树更像了。 一树身体的残缺要被那种人当成娱乐玩笑,安燃不禁怒火中烧。 沈子瑜一把跪倒在安燃脚下,大声哭喊:“学姐,求求你救救我吧!你要是不救我,他会把我另一只眼睛也弄瞎的。” 心中的火已经把安燃的理智烧掉,新账旧账,她恨不得立刻把顾云添大卸八块。“他在汉市?” 沈子瑜刚想点头,猛地收住,“我不知道……他的行踪,哪里是我这种人能知道的。” 安燃冷冷道:“不知道最好。我对你仁至义尽,其余事爱莫能助。”说着去拉车门,沈子瑜又一把扑在车身上,苦苦哀求:“学姐,救救我吧,他们会杀了我的。” 他死死扒着车门,异常惶恐,仿佛让安燃一走,立刻有人来要他的命。 安燃想走不成,药厂位置偏僻,眼下又四处无人,她沉默半晌,才道:“国内,你是不能待了。”沈子瑜一愣,剩下的一只眼瞪得大大的,随后大喜过望:“谢……谢学姐!学姐肯给我一条生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来世当牛做马……” 汉市的高端私密场所也就几个,安燃很快找到顾云添的具体位置,以对他的熟悉,假装成下属,成功拿到房间号码。 推门进去时,顾云添正揽着一个女孩喝酒。暖气开得很足,他只穿件衬衫,内搭背心,袖口挽到小臂。那女孩见安燃气势汹汹,穿着考究,以为是来捉奸的,差点弹簧似的站起,可仔细看她只恶狠狠盯着自己身旁这位金主,顿觉得不像,于是又坐稳了。 顾云添一笑:“这么快。一起喝点?” “出去。”安燃说话时仍然盯着顾云添。那女孩意识到这话是给她说的,先看了眼顾云添,见他颔首,才侧身轻轻走了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安燃寻了个位置坐下,“顾总,酒色伤身,我劝您节制一点。”顾云添晃了晃手中酒杯,但笑不语。安燃继续道:“否则您在国外的小妹妹岂不伤心?” 顾云添手微顿,“我哪有什么小妹妹在国外,安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 安燃道:“是吗?我记得和您第一次见面,您就提过有个小妹妹年龄和我一样大呢。” 顾云添眯了眯眼,“我说过这话吗?” “顾总才是贵人多忘事吧?不过没关系,有个人也要去国外了,正好让他替您照顾照顾这位小妹妹。” 顾云添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你口中的这个人,我应当也认识。我想,你愿意放过他,应该是很满意我对他做的改造吧?啧啧,想不到你口味如此……呃,清奇。” 他这话如同往安燃的心上浇石油,怒火瞬间烧得更盛。她再也忍不了了,倏地站起,拎起手边的包往顾云添砸去。 她的运气非常好,金属材质的锁扣正中顾云添左脸,被砸的地方立时红肿起来。 顾云添没料到她会直接上手,脸上的痛像有钉子往里钻,想发泄又觉得因这点小伤跟一个女人计较,有损男人威严,于是高傲地冷笑:“看来安小姐不是很满意,应该让他两只眼睛都看不见才对,才符合标准答案呀!” 安燃更气了,扬手给他一巴掌,顾云添这次比上次警觉,迅速把她的手截在半空。安燃被他制住挣脱不得,情急之下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顾云添被痛激得一下甩开了安燃,望着手臂上新鲜的牙印,怒道:“你是狗吗?!” 安燃狠狠地盯着他,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混蛋,禽兽,畜生!没有一点心!你也配说他?你以为你是谁?” 顾云添冷冷道:“我是谁用不着向你请教,倒是你,几个月不见,竟然养成了咬人的本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野人一样!” 安燃只恨自己不会秘功,那两下没把他砸死或咬死。抄起酒杯又往他身上砸,运气却没上次好,连顾云添衣角也没挨上。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6章 替身 白露担忧地问:“你还生爸爸妈妈的气吗?” 安燃咬了咬唇,“这是两码事。”她一到吴市,立刻要带一树去医院。一树吓了一跳,慌张又害怕地拒绝:“好好的去医院做什么,我不去。” “检查身体,现在就去。” 他瑟缩在一旁,全身抗拒,“我身体很好!” 安燃心里发酸,哀求道:“就只是做个全身检查,没什么的,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树仍然非常激动,“我不想去,我很好,没什么不好。”死寂的病房,充斥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冰冷的器具,那些窒息的孤独和嘲讽,他太害怕了。 安燃眼底含泪,“你太瘦了,小树,又被他们……抽了骨髓……”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流了又流,沉默好久才道:“我保证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一定会有报应。” 一树睁着双茫然的眼睛,愣愣道:“你说错了,我是自愿的。” 安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树,你在说什么?” 一树抿紧了唇,“我是自愿的,所以,请你们不要对她——他们做什么。” 她不理解,眉毛紧皱,“你是被他们带走的!怎么会是自愿?” 一树面色苍白,神色痛苦。 他肯定把一切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了。只有无止境自责,才能拥有片刻平静,这是他的生存法则。 安燃何尝不明白,心痛万分,语气也软了下来:“是她对不起你,你不要因为……因为玉山……觉得对不起她。你是无辜的啊!退一万步讲,就算有罪,她当初抛弃你,也已经抵了,更何况现在还私下配型,绑架,抽骨髓……” “不要说了,”一树紧闭着眼,“我不捐的话,赵克绍就会死,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辈子困在那里。” 一张陌生而模糊的面影在脑海瞬间闪过,安燃来不及捕捉,“他——如果不是他你根本不会在那里!万一……你让我怎么办?你答应过我的,要长命百岁,你忘了么?” 闻言,一树眼泪簌簌流下,“他活着,你应该会很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赵克绍是同学,是旧识,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哪里比得上一树? “我知道你们很早就认识,当时你喜欢他,后来他走了,后来你遇到了我,”他极力克制情绪,可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那天在江边,你说对我一见如故,是因为他吧。我和他真的长得很像吗?” 他勉强笑了笑,“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你喜欢呢?我不怀疑你之前对我的……感情,我们以前的相处,但如果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很好,比我好,如果不是我,你们或许……是我耽误了你,好在结果不算太坏,我没有毁掉你的幸福。” 安燃如五雷轰顶,当场愣住。他以为她喜欢赵克绍,又把他当替身。这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她几次张口想反驳却无从下手。 一树含泪的双眸茫然无比,紧皱的眉,抿直的唇,泛红的脸,安安静静站着,漫长的沉默正在加速他的痛苦。 她清清楚楚看见他的痛苦,她完整明白症结所在。“我爱你只是你,和任何人无关,”她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扎向手心,强迫自己冷静,谨慎地组织语言,生怕哪个字让他多想,“我并不觉得你像他,我甚至想不起他长什么样。” “至于一见如故——”她的鼻尖忽然一酸,没想到这辈子和他初次见面时的简单托词竟然会有此反噬,“其实在那天正式见面之前,我已经见过你好几次、偷偷认识你很久了……我怕吓着你才说一见如故。” 她俯身靠近他,温暖熟悉的气息让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动情之余,她抬起下巴,下一秒一个轻吻落在这双泪眼,动作却生生在最后一刻、在最后一点距离前停滞。 一树也瞬间清醒过来,身体猛地往后一仰。“一树。”安燃下意识牵他的手,又被拂开。 她垂下头,眸光黯淡,“对不起,是我的错。”幸好来日方长。她伸手抚平他皱成一团的眉毛又迅速收回,“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一树抿着唇,一言不发,良久才道:“这不重要。” 安燃也不追根究底,知道那些往事又能在一树面前挑拨离间的,除了叶瑶瑶,还能有谁?熟悉,陌生又遥远的裹挟怒意的情绪一股脑儿爬上心头。 像有根针刺向她的心脏,她极轻地倒吸口气,“这很重要,不过你不想说也不要紧,你只需要记住,你是独一无二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任何人,以后不要再听信这些胡言乱语。” 一树的眉毛微不可察地一颤,可郁郁神色总算好了一些。秋日寂寥,这小小的房间也染上一丝秋色。寂寂无言中,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安燃有好些心事想要诉说,想要回到从前,和他心心相印,“我们……” 可是他却说:“谢谢,谢谢那些年。”好像能说的也只有谢谢,“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 “别赶我走,”安燃道,“我爸妈已经给我们找了新律师,他们也很关心你。我相信玉山案很快就会有新的转机。” “谢谢。”一树抿了抿唇,“我太没用,又欠你许多。” “你怎么会没用呢?你是最好的,没有人比你更好,”安燃有些急切,“还有,不许再说欠啊什么的,我们之间不需要用这个字!” 她忽然想起他口中的“他很好”——他很好?前世的“他很好”,刚刚的“他很好”……这个“他”是赵克绍? 如果前世如今世,人生轨迹不变,赵克绍得了白血病,一树躲不过这场灾难,叶瑶瑶在他面前枉口拔舌……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可能更早。是了,之前以为这个“他”是顾云添,可是那时候她和顾云添才认识多久?纵然一树不自信,自我怀疑,可他们情谊深厚,不可能因为没影儿的闲言碎语直接和她分手。 前世的决绝,大概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命运般的悲剧。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6章 表哥 “嘭~”轻微的关门声传来,“燃燃,我好了,咱们走吧。” 周莞尔穿过走廊,透过绿植隐约瞥见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诶?哥?”她一个箭步上前,“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澈回眸,语调温润,“才到不久,”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书,“上次把这本书落下了。” “哦,”周莞尔点点头,她看见安燃站在沙发对面,才想起还没给两人介绍,“噢噢噢……我忘了。” “燃燃,这是我表哥,林澈。” “哥,这是我同学,安燃。” 听到安燃的名字,林澈白皙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我们已经认识了。”他看向安燃,一双温柔的桃花眼一弯,眼尾泛起褶皱,“对不对?安同学?” 他的语气既不生疏,也不过分热情,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 “嗯。”安燃冲周莞尔点点头,开玩笑道:“认识大概有五分钟了。” “那你们怎么不坐着聊啊?”周莞尔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站岗啊?” 她感觉气氛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怪。 她话刚说完,林澈立刻低下头,同手同脚地往厨房那边走了。 “你换个衣服又不用多久,就这一会儿功夫,”安燃边说边弯腰拿起茶几上的小包,将它挎在右肩,“走吧。” “哦。” “哥我们走啦。”周莞尔在玄关处换好鞋后喊道。 “吃过午饭再走吧?”林澈听到她们要走,忙走了过来,手上还端着两杯水,原先的书被他夹在胳膊肘间。 周莞尔开门的手一顿,看向安燃,显然是问她的意见。 安燃摇摇头推辞:“不用了吧,现在还早呢。” 周莞尔秒懂,说道:“不吃啦,我们还有活动呢。” “那喝水?”林澈将其中一杯递向安燃,犹豫了下后又将另外一杯给了周莞尔。 “不要,”周莞尔一点面子不给,挥手拒绝,拉着安燃出了门,只留下一句“车上有水”。 虽然雨停了,天空仍然阴沉沉的,不过空气倒是很清新,像是被这场大雨洗干净了一样。 酒红色宝马由北往南开,安燃坐在副驾驶上,看到有一簇小溪流慢慢汇聚在一片低洼地带,隐隐有汪洋之势。 她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天气之子》里阴雨连绵、水漫东京的画面,又不自觉地构想水漫京…… 打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连忙把这一不详的画面甩出脑外,在心中默念好几遍“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周莞尔余光中看她扭来扭去的,吐槽道:“你干嘛,作法啊?” 安燃白了她一眼,“我要是会作法,我们还用得着开车?” “还有,你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谁惹你了?” “没谁。”周莞尔嘟囔道, 安燃观她神情,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你跟你表哥……” “嗤~” 车突然在路边停下,安燃不解地看向她。 周莞尔欲言又止,她右手敲击着方向盘,“我……他……” 而后,她长吁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有个秘密,憋在心里很久了。” 安燃微微讶异,不自觉朝驾驶座倾身,好奇道:“什么秘密?” 周莞尔凝眸,又想了一会儿。安燃远在江省,不在京市,也不常来京市,告诉她也无妨。 这个秘密一直压在心里,无人倾诉,她快要疯了。 于是她下定决心,嘱咐道:“你不要跟别人说。” 安燃点点头,“你放心,我不说。” “其实,林澈他不是我表哥,而是我亲哥。” “什么?亲哥?”安燃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表哥怎么成了亲哥? “是真的!”周莞尔发泄般说道,“去年,我在我姥姥家不小心翻到他的出生证,母亲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我妈的名字。” “啊?”安燃双眼圆瞪,瞳孔微缩,下意识想问是不是真的,可转念一想,出生证都有了,上面也写得很明白,谁会拿这种事情作假? 她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担忧地看着周莞尔。 “从小,我妈对他就比对我好,”说到这里,周莞尔眼眸闪着泪光,勉强笑了笑,“这也解释得通了。” 认识一年多了,安燃还是第一次见周莞尔眼中含泪,她默默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拭去快要掉落的泪。 周莞尔抽过安燃手中的纸巾,擤了擤鼻子,“这也没什么,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把他当亲哥,这下真成亲哥了,没什么的,更离谱的事儿我都见过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安燃渐渐猜出她伤心的原因,大概是周母偏爱林澈,她受了委屈,一些不大不小的委屈。 不大不小,却如鲠在喉。 安燃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她以前坚定地认为,只有同病相怜,才能感同身受。 但现在看着痛苦的周莞尔,她也开始难过。 痛苦无法比较。或许,世上所有的痛苦,都是爱得不到满足。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终于开口,说出一句最苍白、最无力、毫不新颖但却是最有用的陈词滥调。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安燃指了指窗外,“你看,天放晴了,马上就可以见到彩虹了。” 周莞尔抬头望去,碧蓝的天,像水洗过的牛仔。 “要是见不到呢?” “那我用三菱镜给你变一个。” 最后一程由安燃开车,周莞尔十分惊讶。 她问道:“你会开车?那你平时怎么老是打车啊?” “我那是促进消费,拉动经济增长。”安燃对外“官方”的解释都是这个,其实她只是嫌开车累而已。 东方联日温泉国际酒店将山上温泉水引入客房,每间客房都有独立的温泉泡池。 除此之外,室外还有两个环湖露天景观温泉泡池和九个露天园林景观泡池。 天朗气清、微风习习,磅礴大雨带走了炎热,酒店又位于京郊,依山傍水,波光粼粼,树木交荫。 在这世外桃源之景,正是汤池高卧、怡然自醉之时。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5章 暑假 “诶?”周莞尔十分疑惑,“怎么回事?” 安燃也一脸不解。赵克绍如果记得叶瑶瑶,那应该也记得她呀? 她想了好几种可能,但都被自己一一驳回。 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但是现在正值考试周,她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专心复习。 微观经济学考试被安排在最后一天。 安燃拿到试卷后,大致瞟了一眼,考试题型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创新;考试内容也很熟悉,都是自己复习过的。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两个小时过后,铃声准时响起,安燃满意地放下笔,起身交卷。 教室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大部分同学都提前交卷离开了。 安燃是那种基本上所有考试都会坐到最后一刻的人,她只有在高中学业水平考试提前交卷过。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也意味着暑假来临。 沈雅琪和顾令维考完便收拾东西回家了,周莞尔和安燃买的都是第二天的票,所以她俩还要在学校住一晚。 期末考试考完,身上的重担也轻松卸下。吃过晚饭后,天已经渐渐黑了,粉橘色的晚霞在天边蔓延开来,月亮早已升起。 安燃本来想在宿舍收拾东西,却被周莞尔兴冲冲地拉去散步,美其名曰“良辰美景莫辜负”。 晚风的确很惬意,两人从宿舍出发,穿过黑黢黢的教学楼,路过明亮的经济学院楼,透过窗户还能够看到里面坐着几个老师。 周莞尔踮脚看了看,猜测道:“唉,应该是在改试卷吧。” 安燃摇头,“也不一定,”根据她上辈子的经验,说道:“本科生的试卷不是都给研究生改吗?” 周莞尔点点头,“也是诶。”她又问道:“燃燃,你读研究生吗?” “我不读。”安燃直接说道。前世读的书已经够多了,这辈子她要去工作,要去赚钱。 “不读吗?”周莞尔有点惊讶,“你成绩这么好,应该可以保研吧?不读多可惜呀。” 安燃挥挥手,“我还是更想去工作。”她诚实说道。 周莞尔点点头,而后有点惆怅地说:“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读研究生。” 天空高悬的月清辉皎洁,照得前路一片明亮,安燃望着她,诚恳地说道:“还有三年呢,不用着急。”不论怎么选,总是会有出路的。 安燃和周莞尔慢慢悠悠散步到田径场,看见那里人影一片,待走得更近一点,又隐约听到从那边传来“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这首歌好像有某种魔力一般,她们的嘴角不约而同地翘起,且弧度越来越大,“哈哈哈……”,并且十分默契地往田径场大门走去。 晚上的田径场比白天更热闹。嬉戏、散步、夜跑……还有和着音乐跳广场舞。 此时广场舞已经开始有风靡全国的趋势。 一群住在附近的大爷大妈占据大看台下方光线最好的位置,放着音乐,扭着身子舞动。 安燃和周莞尔一边绕着塑胶跑道最内侧散步,一边欣赏着大爷大妈们的舞姿。 微风徐徐,月明星稀,这短暂的一刻,没有考试压力,没有恋爱烦恼,人与景与自然完美融合,简直是人生巅峰。 快九点的时候,她们打算打道回府,却不想在经济学院楼遇到刚从里面出来钱老师。 彼此都看到了对方。 周莞尔反应快,喊道:“钱老师。”安燃也跟着喊:“钱老师。” “嗯。”他微微点头,目不斜视地走了。 待他走远后,两人才刚说话。 周莞尔拉了拉安燃衣袖,“钱老师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诶。”声音很是兴奋。 “……走吧。”安燃拉着她往前走,说道:“他心情好能给你加分吗?” 周莞尔不认同地说:“他心情好说不定是因为我们考得好呢。” 安燃心想他可不会是这样子的老师,不过没说出口,而是催促道:“快走吧,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安燃早早起来,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又和周莞尔道别后,便拉着行李箱回家。 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半。 白露和安时这段时间很忙,特意在家里留了钱让她到外面吃午饭。 安燃收拾好行李后,想了想,便准备去找林一树,和他一起吃饭。 林一树七月份的上班时间是下午六点到深夜十二点,所以这段时间他应该在家。 安燃直接打了辆车到林一树住的地方,轻轻敲门。 门一开,是一张惊喜的笑脸,“燃燃,你怎么来了?” “嗯,”她上前一把抱住他,说道:“我想你啦。” 林一树嘴角向上牵引,也附身抱住她,“我也很想你。”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而后问道:“你怎么这个点来呀?” 安燃闻着他身上的清香,应该是洗衣粉的味道,“我爸妈在上班,所以我来找你吃饭呀,”她从他怀里仰起头,“你还没吃吧?” “还没,不过我在做了,”他有点腼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得惯。”她笑道,牵着他的手往里走,“我来帮你。” 林一树做的是菠菜、豆腐,都是些很家常的菜。因为安燃的到来,他打算把水池里养着的鱼煮了。 安燃看着他把鱼敲晕,然后刮鱼鳞,给鱼开膛破肚,最后完整地取出鱼骨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鱼头做个鱼头汤,鱼肉和豆腐一起炖。”他说道。 “哇,你好厉害呀,小树!”安燃一边打下手一边夸道。 不知道是热气蒸的,还是被夸的,他有点脸红,“我练了好久。”语气腼腆中带着小骄傲。 安燃自然听出来了,她开始不带重样地夸,什么堪比米其林大厨,国宴也不过如此……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地疯狂输出。 林一树的脸越来越红,耳朵也发烧,翘起的嘴角就没有塌下去过。 等所有菜都做完,已经两点了。 安燃算了算时间,说道:“一树,你吃完饭就去休息,我来洗碗。” “不用,我来洗。”林一树拒绝道。 “你下午还要上班呢,”她说道,“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林一树还是不同意,“哪有让女孩子洗碗的,再说,”他顿了顿,“离上班还有几个小时呢。” 安燃想到他的工作,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正襟危坐,问道:“一树,我现在有个绝佳的投资机会,你要不要听?”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