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树》 第209章 决心 叶瑶瑶见安燃不接电话,暗自后悔不该将话说得太过。京市现在乌烟瘴气,赵克绍不知道发哪门子疯,一定要自己母亲说出真相,“承认罪行”,而云芝竟真的开始动摇。 她不能理解,但她在这件事上几乎没有话语权。公公是个工作狂,婆婆控制欲强,两人几乎不苟言笑,而原本开朗爱笑的丈夫变成个病秧子,幸好物质条件优越,想买什么买什么,精神世界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也勉强能够得到满足,不然早该抑郁成疾,要发疯的是她才对。 说实话,这种生活比较之前没什么可挑剔的,可这会儿硬要家丑外扬,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叶瑶瑶躁动地看向彼时安燃离开的方向,这或许是一条解决麻烦的捷径——她要给安燃一点线索误导。可现在……貌似更麻烦了。 尽管不想在安燃面前低头,但她还是决定再试一试。她的两只手保养得体,细腻纤长得像细绳一样交叠一起,烦躁地往桌上一敲。 实在不行就在被人耻笑、颜面尽失前卖个人情,至少得点好处。 一树自监狱和玉山见面后便分外低落。他本身是个内敛的人,又几乎历经人生百态,较之以往更加擅长掩藏情绪。尽管如此,安燃还是察觉到他与往常的不一样,可左问右问,没得到任何答案。 她愈发担心。一树却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他苍白的脸上勉强浮起一个微笑, “他和我说了些话,我只是有些感慨。” 他尽力云淡风轻,安燃狐疑:“什么话?” “……他们的事……”他的双眼空洞无比,似是陷入更激烈的矛盾漩涡,“上次不是说了么。” 上次? 上次会见之后在和林律师碰面时,一树补充了许多亲生父母的过往细节,其中显然能窥见两人曾经有过的缱绻温柔。 这些自然是玉山告诉他的。美好的爱情如烟花悄然升起,又悄然湮灭,而原本应该在爱中生长的孩子,却落到如此地步,玉山面对他,一定内疚万分。 安燃想说“是吗?感慨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问题非常残忍,没必要再加深他的痛苦。 过了几天,她再次和林律师见面。林律师说他将周为民的照片给玉山辨认,玉山终于忐忑不安地承认是这位警官。“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芝——她的近况……”他面色纠结犹豫,不断地说着周为民的好话,“周警官,人很好的。” “我明白他的心情,可有时候善良过了头就是软弱。”林律师叹口气,“他总是下意识把人往好的一面描述。” 一树也总是把人往好了想。安燃道:“这是他的好处。我们把他话里可用的部分提取出来就好了。” 林律师颔首:“只要往程序不当这个方向走,案件重新上诉的概率大很多。”事实显示,这条路走得意外顺利,当初程序上若有若无的隐形阻碍似乎渐渐消失。 安燃隐约感到怪异,不过这一丝的怪异不足以撼动她内心的快乐,波涛汹涌的快乐促使她想要了结最后一件大事——离婚。 她迅速回到沪市,带上离婚协议、户口本、结婚证、身份证等证件直接去震旦大学找林澈。 多年后再次踏入震旦大学校园,尤其还是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和目的,感触和单纯重温青春的怀旧派天差地别。 因为秋天,躺满枯叶的主干道灰沉沉的,尽显岁月消逝的沧桑和无力。她自认为是个乐观主义者,其实不然,她的心情随着黯淡的景色暗了一点。 安燃踩过一片枯叶,朝物理研究所走去。她知道林澈的办公室在三楼314,刚迈上二楼楼梯却不巧遇见研究所所长。 “黎所长。”安燃仰头和他打招呼。 黎所长参加过林澈的婚礼,也记得新娘是谁,呵呵一笑,“安燃?来找林澈啊?” “嗯。” 他看着安燃,眼镜下温和的眼神晃了晃,笑道:“我陪你上去吧,你这头一回来,可别走错了。” 安燃拒绝:“不用麻烦您,我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我自己去就好。” 黎所长脚尖换了个方向,抬步往上走,“你知道他办公室在哪,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带个路而已,有什么麻烦的。其实我也有话对你说,林澈啊,聪明、专注,非常优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安燃只好跟在他身后迈上三楼的第一个台阶,习惯性地说出恭维的词句:“多亏您还有各位老师的栽培……” “但是呢,他现在天天待在实验室也不行啊,人又不是机器,总得休息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到迈上三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侧身看向安燃,笑道:“你也是为这个来的吧?” 安燃和他假笑,不说话。黎所长透过厚重的镜片见她浅笑不语,认为她在害羞,于是发善心地没有再问。“你得多劝劝他啊,事业和家庭要两手抓,不能只顾一头。”话毕,随即敲了敲挂着314门牌号的漆红色木门。 “请进。”里面传来久违的声音。 “林澈啊,你太太来喊你回家啦!” “黎所——燃燃?”林澈平淡的眼神瞬间一亮,而后那点惊喜的光亮又归于黑暗。 黎所长见林澈几乎不敢看自己的妻子,又以为他是羞愧,于是合时宜地准备离开:“你们聊,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哦,对了,下午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先走,回家休息休息。” 一阵关门声响起,这不大不小、乱中有序的办公室重新回归寂寥。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随后又同时开口。 “你……”林澈轻轻地看她一眼。 “走吧。”安燃拨了拨从肩上滑落一点的挎包。 林澈眼里划过一丝疑惑,很快又明白过来她来做什么、她要做什么。但他仍旧不死心地问:“走……哪儿?做什么?” “民政局,做我们早该做的事。”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0章 后悔 林澈沉默着和安燃上了车。车内外一致的低气压让这份沉默一直延续到终点。 安燃将车停稳,深吸口气,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递向副驾驶,“你看看,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离婚协议书”——这五个黑色大字仿佛一把利刃刺痛林澈的双眼,他撇过头,缓了几秒,才道:“我们结婚还没有一年……” “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净身出户,你可以看一下。” 那份协议被林澈卷成了圈儿,力量的余温在雪白的纸片上留出几道褶痕。 “我不需要这种补偿。” 安燃道:“那些资产,股份,本来就是你家的,这是物归原主,不算补偿。作为补偿——”她有些急切,“钱,我可能给不了你很多,家里的公司股份,我也做不了主,但是未来,未来我有能力了,你要什么我都——” “我要你。”林澈看向她,眼眸沉重又哀伤。 安燃直直望向他,一个中央扶手的距离,却恍若天涯海角。 “除了这个。” 林澈摇摇头,又摇摇头,“我只想要你。” 去年,也是这样一个秋天,心爱的人向自己求婚,他多么幸福呵。那年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尽管记忆渐渐褪色,可他永远记得在医院秋色的花园,温柔的天空下,安燃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当初受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没去管,他不想挟恩图报,更不敢谈论曾经。 “以前我们……”“是你先……”“你不能这样……”无论哪种句式,对他来说都是诛心的。 鲜活的记忆又将他带回夏天初见。尽管过去快十年了,现在想起,那份悸动仍然穿过岁月让胸口的心脏颤抖不已。 他32岁了。 年轻的时候,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吗?15、6岁的林澈沉迷物理,大概不会理解现在的自己的这些折磨的幸福和沉醉的痛苦。 一阵沉默后,安燃再次开口:“离婚,对谁都好。如果对协议上的内容没有异议,就签字吧,今天彻底了结这件事。” 林澈苦笑一声:“对谁都好……到底对谁好?” “林一树?他未必愿意看到你为了他离婚,我们的父母更不会同意;那是对我好吗?”他的眼角忽然闪过一颗细小的泪珠,“可我真正的心意是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 安燃深吸口气,使劲挤出一个笑,心平气和地劝道:“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你年轻有为,我们离婚之后,肯定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澈反问:“固执的只有我么?”说完,低下头不看她,一字一句极其认真: “林一树能让你念念不忘,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我相信他以后肯定也会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这句话瞬间点燃安燃的怒火,她怒气冲冲地盯着他:“要是我一定要离呢?!” 林澈偏头看向窗外,泪水无声地缓缓流下,语气哽咽道:“再想想吧,再想想吧,好不好……”声音越来越低,要落到尘埃里。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内的气压低得几乎令人窒息,安静的空气中连轻微的呼吸也不可闻。 他们就这样胶着许久。天边飘来几片淡漠的云遮住了并不怎样热烈的太阳,光线随即暗淡。 安燃完完全全没办法了。她没有想到林澈执着到这种地步,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 当初要是选顾云添就好了。此情此景,如果是他,只要让渡利益,他一定会爽快离婚。 顾云添虽然可憎,但不至于让她陷入如今被动的局面。她越想越觉得当初的决定错得离谱,然而等她反应过来,猛地被自己这十分荒诞的念头吓了一跳,仿佛有人拿鞭子朝她狠狠抽了一鞭。 企图利用婚姻来解决问题,她就已经输了。 她震惊,甚至恐惧自己竟然有这种想法,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都冷静一下。”她撂下这一句便下车。 林澈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低声呢喃:“你都要和我离婚了,我怎么冷静?……”紧绷一下午的神经虽然一松,可他内心的痛苦依然无法排解,今天没离,明天、后天呢? 这个月,林思远对汉市一家专门进行癌症研究的医药公司的收购项目终于落幕,收购费用高达一亿。可没想到签完合同才发现那只是一家OTC药企,市值顶多一千万,只生产和销售非处方药,与癌症治疗研究毫无关系,硬要说有,可能就止疼用的布洛芬——仓库里还积压了几十个批次的货量——能扯上点儿。 林思远气极,反应过来这是被“做局”了。他很快查出参与此次收购的证券公司的董事长和SJ顾云添暗地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人甚至有不少灰色交易。 “顾云添,很好!”他冷笑一声,这么浅显愚蠢的骗局,自己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一边吩咐秘书联系律师,收集证据,尽快走法律程序起诉,一边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安燃没心思关注这些,她的全副身心都在离婚和自我纠结上。当接到林思远的电话要求她明天和他去一趟顾氏老宅。 她不明所以,但也不感兴趣。悔恨、迫切、纠结等各种复杂情绪攀上顶峰,她不想再虚与委蛇:“我要和林澈离婚。”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问道:“澈澈同意吗?” 安燃不说话,林思远道:”他不同意,是吗?”他笑了笑,“不行。“ 安燃恨恨道:”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 林思远本就因为收购案烦心不已,这时听安燃语气如此狂妄,气道:“通知我?好大的口气!说话前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吗?我就纳闷儿了,那个林一树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成这样?” 他越说越气,又打电话让安时好好“教训”一下女儿:“老安,这事你管不管?!”安时皱了皱眉:“燃燃要离婚?” 林思远哼了一声,“她没告诉你?”这婚是肯定不能离的,且不说澈澈不愿意,现在他和安家的生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做切割就是伤筋动骨。 安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对林澈也很满意。他道:“你放心,我相信燃燃有分寸。她会想明白的。”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1章 现实 安时和林思远通话结束后便接到女儿的电话。 “燃燃,”他抚了抚额, “你打电话来是通知我你要离婚吗?” 安燃沉默片刻,才道:“他跟你说了?” “是你……林伯父打电话给我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离婚?” “爸,你难道不明白吗?” “你们平时不是很好吗?”安时叹口气, “再说,林澈没有做错任何事,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安燃道:“我不想这样,可是,不论我怎么做,总会对一个人不公平。” 阳光斜斜地透过玻璃窗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块块暖色光斑。安时头一次发现秋天的太阳竟然如此刺眼。 “如果你已经做了决定、来通知我,我劝你再仔细想一想;如果你是来问我的意见,那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 安燃虽然早料到不会得到他的支持,可心脏还是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一种与世隔绝、孤立无援的孤独与叛逆如血液涌向五脏六腑。她激动道:“对不起。但这是我的人生。” 安时紧绷着脸,颔首道:“这当然是你的人生。你的人生你做主,林一树的人生也应该由他自己做主。” 安燃心中一紧:“什么意思?”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他说得语焉不详,她有些恐慌,原本起伏的情绪因为恐慌加持越发激亢。“他的选择自然和我一样。”又强调:“我们会像以前一样。”仿佛底气不足刻意加强。 安时语重心长道:“燃燃,你应该明白,没有谁可以事事如意。” 尽管安燃相信他不会伤害一树,可保不齐其他人要做什么,万一一树再次凭空消失……她不能承受,也绝不想再经历。 她要把一树送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她必须得自己做才放心。 于是,在这种恐惧的催促下,安燃先去银行取了些钱,之后为谨慎起见又打车到吴市。 门开后的一树眉头紧皱,唇色苍白,比之前更加消瘦了点。他一向如此,加上安燃行色匆匆,也并未多加注意。 她直奔一树房间的床头柜,拉开抽屉,将里面所有证件一股脑儿收进包里,转身时发现一树正站在自己身后,没什么表情。 “你在做什么?”他问。 她不想他担心,只简单地说:“一树,跟我走,我们换个地方生活。”说着挽上他的手,要带着往外走。一树却轻轻抚开,“去哪?”语气异常冰冷,却没问为什么。 去哪?她一愣,“北方……远一点的地方,或者国外,哪儿都行。” 一树反问:“我走了,案子怎么办?你走了,林澈怎么办?” “案子很顺利,你别担心,有我呢。”她不想谈林澈,可一树却偏偏不如她愿,“我不走,我不能对不起他。” “走吧,你没有对不起他。” “不。” 两人拉扯了一会儿,安燃见他油盐不进,急得直接伸手拉他,“我不管,你今天非得跟我走不可。” 一树冷冷道:“你也要像他们那样吗?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 听到这话,安燃握着他手臂的双手如触电般猛然松开;心蓦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再用力往地上一掷,“他们怎么能和我比?”一字一句皆是心碎的声音。 一树抵着墙壁,躬身低头,面色凝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现在所作所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他这么个软性子,从前无论怎么样,对谁都没说过一句重话,可这一次,这一句话,简直字字诛心。 安燃如万箭穿心,迟钝许久才艰难开口: “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吗?” “从前的你,自然和他们不同,现在的你,和他们一样……” 一树一脸木然,眼角却似有晶莹的泪珠闪过。 “我们之间……都过去了,我是真心祝福你和林澈幸福,真心希望你们好好生活,可你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意愿,总是自以为是。” “我不……”安燃下意识要反驳,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真的不尊重他么? 他们离得很近,两人间呼吸可闻。一树将头垂得很低很低。安燃轻声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幸福地生活。我以为你也是这样,只是胆怯……所以我来主动,我来选择。我知道你顾忌林澈,那时候……很复杂,我没有办法,但我不爱他,我会和他离婚。” “我是真心的!”几乎同一瞬间,一树高声反驳,“你以为错了,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你不要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他很好,也很爱你,你们会幸福的。”他顿了顿,而后更用力地说:“就算你和他离婚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安燃如遭雷击,根本不愿意相信他这番话。她感觉到他们真正地渐行渐远,之前的那种隔离的孤独感再次卷土重来。慌乱之余,她如同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一树斩钉截铁地否认,脸上浮现一点红晕,“没有人说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你不愿意接受。”他的双手死死地抠着墙壁,指甲进了灰,如纸薄的手背青筋暴起。 最后,他下了逐客令。 安燃碰了一鼻子灰,茫然又无助。她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可又能做什么? 秋天的阳光晃得眼睛生疼,她流着泪,在这熟悉的街道,世界之大,竟然不知道该往哪去。 今天一树的决绝令她痛苦万分,比前世“被分手”的痛苦更甚。前世虽然痛苦,但她心底并不真的相信与一树就此绝缘。 可现在,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其实,她真的不明白么?如果探究到底,她何尝感觉不到一树面对自己时的压抑和痛苦? 只是,她不想放手,又自以为是地认为他的祝福是形式上的、礼节式的违心的“祝福”。大概以己度人,如果和别人结婚的是他,她绝对不会祝他们幸福,她做不到。 在他心里,她的幸福、她的人生比他更重要。 她甚至低估了这份决心。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居心 安燃红肿着眼睛走过大街小巷,泪水似汩汩泉水,不断从眼眶沁出,引得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先是小步走,而后步伐加快,越来越快,到一个不知道哪儿的地方,心里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慢慢演变成愤怒。 她气一树,气林澈,更气自己。汹涌的怒意使得五脏六腑剧烈疼痛,她不得不弯腰蜷曲着身体。 这时,街道对面一间餐厅的玻璃墙上倒映个熟悉的人影儿,正朝安燃挥手,见她缩成一团没有回应,便唤来服务员,指了指窗外,低语几声。 服务员随即穿过街道,走到安燃身边,姿态分外恭敬: “小姐,有位夫人请您过去。” 他朝餐厅比划几下,餐厅里的夫人也挥手回应,笑容像是焊在了脸上。 安燃迟钝几秒才认出她是谁。大嫂——准确说是林澈的大堂嫂——此刻正笑意吟吟注视着自己。 她不自然地抽搐几下,随后恼然,想必自己刚才的窘态她都看到了吧?!又哭了一路,现在眼睛肯定红肿得难看,哪里能见人呢?她绝不想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供人观赏取笑。 可惜这位大嫂没有窥听别人心声的超能力,隔着半条街的距离更无法察言观色。安燃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她热情地迎了进去。 “好不容易能在吴市见到你,我们可得好好聚聚,”大嫂将安燃摁在座位上,又给她倒一杯酒,“最近忙什么呢?” “没什么。”因为上次基金会的事,安燃心中对她颇有芥蒂,而且“好不容易能在吴市见到你”这句话也大有水分,所以简单寒暄几句便推脱要走,“我还有事,大嫂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大嫂佯装生气:“欸,怎么刚坐下就要走呀!这个点该吃饭了呀,我就不信你这么忙,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又意味不明道:“不会是,吴市有比我更重要的人正等着你去陪吧?” 她的眼睛奕奕有神,盯着安燃打量。安燃同她对视,扯了扯嘴角,脸色冷淡:“大嫂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呀,”大嫂笑了笑,“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按道理也算不上什么。”不过她的确对鼎鼎大名的林一树非常好奇,一个盲人——小澈哪里会比不上一个残疾人? 安燃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但这与小澈有关,也就是与我们林家有关。”大嫂反驳道,语气又蓦地一转,“你不要紧张,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她捏着杯柱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又道:“而且,我可以帮你。” 原来在这等着呢!前面如此长的铺垫,鱼钩总算浮现海面,安燃顾忌一树,几乎断了重归旧好的念头,可又很想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大嫂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女人,女人当然应该站在女人这边。” “那么,你要怎么帮我?” 她道:“我自然有办法,不过,追求幸福的过程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安燃顺着她的话问:“是什么?” 大嫂笑道:“这个日后再说,不急。” 安燃心中升腾的厌烦快要压抑不住,这群人精!这样的生活难道自己要过一辈子么?而后直接起身打算离开:“大嫂,做生意没有这样的,你不告诉我这个办法是什么,也不说你想要什么,让我怎么相信?还是算了吧。” 大嫂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呀。你想离婚,小澈是关键,剩下的我就不说了。至于代价嘛,你手里的股份,得还给林家,毕竟离婚了,带走就没有道理了呀,是不是?” 安燃瞬间明白她想要自己手中那点股份。且不说股份算聘礼的一部分、带走有没有道理,这股份已经决定要还给林澈,肯定不能再给她,更何况还是因为这种“代价”。 不过她说得含糊,安燃也装傻点头:“这是自然,股份我会还给林澈。” 大嫂见她不上道,想再提点一下,可前面自己已经说了是为林家,总不能再特意强调是自己这个林家吧?只好笑道:“这样当然好,只是,小澈如今一门心思都在物理啊,实验啊的什么上面,哪有时间管理公司呀,何况他一直在学校,哪懂生意场上的事呢?” 安燃道:“他很聪明,我相信这对他来说比研究物理容易。” 大嫂慢慢收起笑容,“林家这么多人,何必让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大嫂说的是,不过愿不愿意还得问他自己,毕竟这是林家的钱,是吧?” 她盯着安燃看了一会儿,才懊恼似的轻轻拍了拍脑袋,“是呀,我真是糊涂了才费这份心。小澈那么聪明、优秀,肯定有不少女孩喜欢,只是不知道将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替他分担。” 这话突兀又奇怪,安燃正待细想,便见到她起身告辞:“很高兴今天能和你聊这么多,可惜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我们下次再聊吧。再见。” “再见。”安燃略略坐了会儿后也打算离开,可刚起身,服务员便递来一份账单。她一愣,“她没结账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没有。” …… 安燃打开手机付钱,没想到手机却关机了,应该是没电了,她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刷卡吧。”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贴心地问:“手机需要帮您充电吗?” “嗯,谢谢。” 等候的这段时间,安燃不知不觉又想到大嫂最后那句话,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说某一句话的,就像开玩笑总有认真的成分。 ……有不少女孩喜欢…… 难道她已经替林澈找好下家,只等自己腾位子了?有这个可能,不过也不排除她只是单纯想暗讽自己没有福气。 安燃问引自己进来的服务员认不认识那位夫人,得到否认的答案。看来这家餐厅大嫂不常来,今天竟这么有“缘分”被自己撞上了。 她忽然想起林澈的师妹黄时雨。黄时雨应该喜欢林澈,可能非常喜欢,每当自己碰见她,那份敌意虽然不显山露水,但也很明显了。 如果找她合作,那么她可以如愿,自己能离婚,两全其美。 安燃一扫之前的阴霾,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虽然不入流。但当她绞尽脑汁开始计划怎么操作,从看过的言情小说和听过的艳闻八卦中汲取灵感,思考下药还是灌酒时,这种勃勃兴致却忽然给她当头一棒。 她怎么能联合外人算计林澈?他只是爱错了人而已,要被这样惩罚吗?更何况他曾经还救了自己的命。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惩罚 安燃自认为不算个十分良善的人,商场上无所不用其极的肮脏手段也略有耳闻,仅仅置身事内,换位思考,她对它们基本分为三类:非必要、可以但非必要、必要。 她并不以此为豪,但的确认同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 可林澈不一样,他是朋友,也算亲人,名利场的蝇营狗苟怎么能利用到他身上? 自己什么时候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从前她认为婚姻神圣,现在结婚对象是谁已无所谓;她将忠诚当作婚姻第一重要的事,如今却要亲手毁掉别人的忠诚。 她忽然想起上次宋文玉说:“你变了很多,好像几个形色各异、互相矛盾的人把你五花大绑,要住进你的身体。”那时她淡然一笑,并不在意:“说明你比之前更了解我了。” 安燃按了按心口,大概,自己真的变了很多,又大概,这就是真实的自己。不过——她用力抓着前襟,这不重要,人总是会变的,人总是要变的,不是么?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不择手段奋力一搏…… 她企图说服自己,可惜这些辩词略显苍白无力,心里的天平摇晃后再次倾斜。 两人前几天的对话虽然很不愉快,可也不至于要到这种地步。她还是下不了决心。 有习习凉风,冰冷的月亮已经攀上天幕。 安燃用力咬着嘴唇,谴责自己心狠的同时又厌恶自己心软,慌乱地想,如果真那么做了,势必会闹到双方父母面前,甚至上新闻热搜,父母、一树、还有公司股价,哪一样都不会轻易原谅她。 她和一树也不会幸福。 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她的心愈发阴沉,像大冬天披了件轻柔的羊毛大衣,刚在暖阳下畅意驰行,却不慎跌入水中,一身的粘腻沉重,想要脱下,然而扑面而来的是更加刺骨的寒意。 手机解锁后,消息栏里弹出许多未接来电。心脏瞬间像根弹簧被拉紧,正待细看,手机铃声响了,来电界面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喂,是安小姐吗?” 声音同样陌生,好几秒安燃才依稀听出这是她请的保镖之一,“嗯?怎么了?” “可算打通了,”对面松一口气,“林先生在医院,他上午晕倒了。” 林先生?她一愣,大概因为刚才汹涌的自我批判浪潮,她的脑海里首先浮现林澈的面容,随后一树。 “一树?他怎么了?为什么会晕倒?在哪个医院? 顾家老宅。 顾云添刚到,便见门廊上立着一个陌生的黑色身影正和老父亲交谈。他心底划过一丝了然,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徐徐踏上一节石阶,“天晚了,您这还有客人呀?”说着将目光转向那片黑色人影,“这位是?”下巴微抬,平日里的傲慢在此刻更上几层楼。 他轻视的对象面目凝重,并不看他,而是向顾锦鹤示意:“顾老,先告辞了。” 顾锦鹤颔首,“犬子无知,怠慢了,慢走。” 等人渐渐走远,顾云添轻哼一声,“什么人,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顾锦鹤乜他一眼,“到书房去。” 图书馆似的书房右侧的窗户半开,微风轻摇夜影,幽暗的月光如流水倾斜在几盆文竹的纤细羽叶上。 柔和的灯光下,顾锦鹤面色依旧平静,坐下后,开门见山道:“从明天开始,你在SJ的所有职务全部解除。” 这些话出乎顾云添的意料,有些惊讶,“为什么?” 顾锦鹤看他一眼,“听说你在金融界呼风唤雨,连太子的名头都出来了。” 顾云添长出一口气,“您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种八卦了?不过是几个公司职员随口说说,无聊得很,”继而一笑,“我要是真能呼风唤雨,何必大晚上的站在您面前呢?” 这笑在顾锦鹤眼中格外刺眼,他深吸口气,道:“你大哥名下有家子公司还缺个总经理,你就先去那吧。” 顾云添脸上没了笑,“为什么?因为林生药业收购那件事?” 顾锦鹤不看他,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冷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就好。” “您这是在惩罚我?为什么?我不明白,区区小事而已。” 短短几分钟内,顾云添说出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为什么”,今晚注定不同寻常。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像夕阳逐渐暗淡,又偶尔蹦出几丝光亮,“再说是林思远先得罪我,只让他损失一亿已经算我仁至义尽。” 闻言,顾锦鹤却更生气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幼稚!” 顾云添意识到自己失言,却也不肯低头,原本垂立两侧的双手,又抱在胸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因为他,公司股价跌了许多,几个合作也被迫取消了。” “己身不正,焉能正人?”顾锦鹤用力拍了拍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事!我是老了,但还没瞎。” 顾锦鹤突然收一口气——算了,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有些话何必挑明?他默了半晌,转而问道:“我问你,这次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安燃的女孩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闻言,顾云添像被踩了尾巴,跳脚地仿佛沾惹上什么脏东西,眼睛往上一翻,冷笑道:“哼,她也配?” 这奇异的反应引得顾锦鹤深思。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不是就好。林思远这个人,睚眦必报,你这次做局,对他来说只是损伤点皮毛,对SJ呢?证券公司最讲契约,这事要是传扬开来,你又打算怎么挽回公司本就岌岌可危的声誉?” “你做得实在难看,下下等损人不利己,看看人家的手段,比你高明多了。” 顾云添一愣,之前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不是没想到,是自己太心急了——他在心里做自我解释。 顾锦鹤看着眼前的小儿子,摇了摇头,“你太浮躁,在那种来钱快的地方待久了,真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顾云添哪里听得进去?眉毛一横,语气里的桀骜无所遁形,淅淅沥沥地从四面八方的毛孔中渗出:“顾氏只是SJ的第二大股东,您只怕没有这个权利。” 眼底隐隐乌青,这纵情享乐,声色犬马的一张脸再无儿时半点稚拙。 失望像雨滴狠狠砸在顾锦鹤脸上,疲惫的神情让他今晚格外苍老。慢慢将文件合上后,他道:“明天的股东大会,你可以试试我有没有这个权利。” 第二天顾云添离开顾家老宅,老管家替他开车门。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人,问道:“昨天那个,是谁?” 老管家也有意告诉他:“是林生药业的一家原料供应商,和我们顾家……这几年算有些交情,昨晚替您说了不少好话。”随后,又安慰道:“您别灰心,老顾董只是在气头上,等过了这段时间,您肯定还能回来的。”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接受 点滴声在这样的夜晚显得那样绝望。 一树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支架上的输液瓶在安静地做倒计时。 医生说他长期营养不良,睡眠不足,多思多伤,身体免疫力极差,现在又是流感病毒高发期,“秋风一吹就倒了。” “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幸好送来的及时,病情已经稳定了,不过还是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感觉怎么样?”安燃坐在病床边,水银一样的月色灌满了窗,从窗沿溢出,流向四个角落,涂满了墙。 没有人回应。 “你不理我了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 “对不起。”她开始哽咽,身影被幽暗的灯光拉得很长,“你说得对,我没有尊重你的想法,甚至罔顾你的意愿……” 有几滴眼泪从林一树的眼角滑落。 她的眼泪也无声地落下来,“如果就这样离开你,我也不甘心,我们可以以你能接受的方式相处,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林一树空洞的双眼呆呆地睁着,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过往所经历的所有痛苦加起来不及现在的万分之一。 仿佛又回到了M国那间四四方方犹如监狱的病房。 “这样最好。”他嗫嚅着说出这样一个答案。 月光正正好,两人好像经历一场远行,漫长的休整后,此刻才终于有了时间和力气去叙述那些互相空白的岁月。 一树轻描淡写那段过往:“其实也没什么,每天待在一个房间,等着人来。” 安燃嘴唇轻颤,“是么?” “嗯。”他忍不住问:“你……你呢?” 恍惚间,熟悉的浑噩的窒息感再次附身。安燃顿了顿,也蜻蜓点水一笔带过:“你消失后,我就辞职了,一直在找你,后面……结婚了。” “对不起……” 安燃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当初——”她随即止住,笑着又摇了摇头,“总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而后换了个轻松的话题:“你知道吗,我养了条小狗,叫二毛,非常可爱,非常活泼,经常拆家。” 一树也跟着笑,“二?毛……” “嗯,他算是大毛的弟弟,所以叫二毛,不过他可一点不像大毛,到处上蹿下跳的,一点不稳重。” 一树脸色更加苍白了,又跟着笑,“这是狗狗的天性。” 月光仿佛在半空凝固,空气也停滞不前。安燃轻声问道:“大毛,他——”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一树呆呆地瞪着眼,“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导盲犬护主,大毛在那群人手上,大概难逃一劫。 安燃虽然猜到,心里不免还是难过。 安全起见,她要把一树换到私人病房,一树不意外地拒绝:“不用。我感觉好多了,现在就可以出院。” “不行!我的意思是,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要遵医嘱——”安燃语气缓了缓,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你先休息,好不好?剩下的事明天再说。如果实在不想换病房也没关系,听你的。” 她本想陪一树到出院那天,奈何一树坚决不肯,只好作罢。 第二天晚上,她安排好护工、要离开时,一树突然说:“我想和他见一面。” “他?是……谁?” “林澈。”一树低着头,灯光的阴影将他的半张脸隐藏。 不行——她下意识想拒绝,可“不”字在心头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妥协:“好。” 已经八点了。 林澈盯着燃气灶上的一圈蓝色火焰,“一圈齐整的小蓝牙齿”——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突然从脑海里冒出。 “小蓝牙齿……”他鬼使神差地朝那蓝色火焰伸手。 “你在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收回手, 在厨房若隐若现的光火外,安燃立在门口看他。 “我……随便做点吃的,”林澈黯淡的眸子迸出星星点点的欣喜,回望向她,“你回来了?” “这么晚还没吃饭吗?” 他点点头又摇头:“嗯……也不是,刚好饿了。” 安燃问:“阿姨没有做饭吗?” “请假了。”他的眼眸又慢慢黯淡,一只手撑着厨台,笑道:“简单的厨艺我还是有的。你要吃点什么吗?” 安燃摇头,“不用。“ “那——要喝点什么吗?” “嗯,有酒吗?” 林澈忙道:“有。”他拿出一瓶87年的大拉菲,看了看,“这个怎样?” 安燃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喝下第一杯,他的脸有些红,笑道:“黎所这几天一直在实验室夸你。” 大概是那个黎所长真的看好安燃,又或是场面话,总之,他说了很多好话。 安燃静静听着,酒到酣处,林澈红着脸笑:“下周有个学术派对,他说让你务必出席呢。” “好。” 林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好’?你愿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前几天还坚决要离婚的妻子如今却愿意陪同自己参加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学术派对,这简直如同镜花水月海市蜃楼,他根本不敢相信:“为什么?” 安燃道:“一树想和你见一面。” 所以,这只是一个交换?林澈不免有些失望,但更加诧异:“你不是不想让我和他见面吗?” “可他想,我没办法,我要尊重他,尊重他的选择。”安燃慢慢说着,眼睛望着前方,“很对不起你,我总是出尔反尔……” 林澈意识到什么,手中的酒杯有些拿不稳,“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树生病了。” “生病?”他微微吃惊,“什么病?严重吗?” “流感,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他点点头,欲言又止。两人好像都有许多话要说。林澈瞥她一眼,正待开口,不巧安燃先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都早点休息吧。” 她正要往房间走,“燃燃——”林澈立刻站起身,“你……今天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算什么?以后……又要怎样?” 安燃盯着酒杯里一点红色,“我从前太天真,太自以为是,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也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我得接受现实。” 月色如霜,华丽地披在世人身上。 林澈睁大了眼,时间暂停了,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你接受的现实会有我,有我们吗?” 没怎么犹豫,她看着窗外模糊的,弥漫的月色,轻轻“嗯”了一声。 喜欢燃树请大家收藏:()燃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