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围朝，朕从东京成开始北伐！》 第153章 宗泽听着赵桓的话，心中暖洋洋的。 陛下重武是好事，因为大宋的江山社稷，是一个个士兵守护的。 宗泽郑重道：“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安排，争取今天内选好地址。明天，把所有战死的士兵安葬。” 赵桓点头道：“抓紧时间安排，另外太原府的消息要随时关注。” 种师道在太原府，岳飞在边境埋伏西夏，不知道情况如何？ 还得关注着。 宗泽点了点头，说道：“臣会安排人盯着的。” 话锋一转，宗泽道：“郭药师被炸断一条腿，已经瘸了。这个投降大宋，又背叛大宋投降金国的老贼，怎么处置呢？” “留着！” 赵桓不假思索的回答，说道：“郭药师是三姓家奴，也是墙头草，断了一条腿成为残废，杀了他，朕没有半点的好处。” “留着他，让他养好腿后，为朕摇旗呐喊。” “有郭药师在，让燕云十六州的人知道，朕连一个曾经背叛大宋的人都容得下，更容得下燕云十六州的百姓。” 赵桓说道：“朕要把郭药师，打造成忠于大宋的楷模。” 燕云十六州分出去不是三五年，已经一百多年。 虽说，这地方自古是华夏的，可是一百多年来的变化，地方百姓对大宋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人想回到大宋。 尤其辽国对各州采取宽松治理的策略，赋税等很低，当地的大族很拥护辽国。 大宋在燕云十六州，没有民意基础。 留下郭药师来摇旗呐喊，是有一定价值的。 宗泽明白赵桓的用意，担心道：“陛下的考虑，老臣明白。只是担心，郭药师又投奔金国呢？” 赵桓摇了摇头，说道：“一个双腿健全，还有着数万怨军的郭药师，金国会接纳。” “一个缺了一条腿，已经不带兵的郭药师，对金国没有任何价值。” “最重要的是，郭药师是人精，很清楚他的处境，他现在只能忠于朕。” “杀了郭药师，不会彰显朕多么的厉害。不杀他，反而能彰显朕的胸襟。” “这是为收复燕云十六州做准备。” 赵桓沉声道：“在此之前，还要让郭药师成为大宋的忠臣和急先锋。” 宗泽一脸疑惑，问道：“陛下，什么忠臣和急先锋？” 赵桓笑意从容，不急不缓道：“郭药师在辽国和金国都待过，有评价两国的底气。” “朕让他作为宣讲官，带着人在东京四处宣讲，说辽国皇帝的暴虐无道，说金国皇帝不把他当人看，说朕对他的好，说大宋才有盛世迹象。” “舆论消息传到金国，郭药师还能横跳吗？” 赵桓笑道：“郭药师以后，只能是朕的肉喇叭，替朕鼓吹呐喊，成为大宋的急先锋，成为朕的马前卒。” 宗泽心悦诚服道：“陛下圣明！” 他又说了攻占金国营地，收缴诸多物资的情况，说了后续战事，才告退去安排。 赵桓暂时没有安排封赏，因为战事还在进行。 赵桓闲下来后，思考着后续的安排。没过多久，士兵走了进来道：“陛下，郭药师嚷嚷着要求见。” 赵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吩咐道：“带进来。” 士兵去通知。 不多时，郭药师拄着一根拐杖，瘸了一条腿走进来。 他的一条腿被炸断，已经包扎了，可是包扎的地方仍是血淋淋的。甚至每走一步，郭药师脸上都有痛苦浮现。 饶是如此，却还要来觐见。 是个狠人儿啊！ 郭药师站定后放下拐杖，单膝跪在地上，浑然不顾因为跪下而压迫另一条受伤的腿，一字一顿道：“罪人郭药师，拜见陛下。” 赵桓要用郭药师，却不会一味施恩。 这种人精，需要敲打。 赵桓眼神微冷，淡淡道：“你被炸断一条腿，不能带兵了，已经没了用处。今天来见朕，是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郭药师吓得心头一慌。 不能死啊！ 腿断了，可是第三条腿还在，还能享受生活，还能传宗接代的。 郭药师以头叩地，连忙道：“罪人飘零半生，未逢明主，才会辗转流离。” “陛下是圣主，胸襟广阔，福泽苍生。若陛下不弃，罪人愿为陛下效力，拜陛下为君父。” “此生此世，唯君父之命是从，绝无二心。” 郭药师生怕赵桓拒绝，保证道：“陛下要光复燕云十六州，罪人熟悉燕云各州的情况，愿为陛下摇旗呐喊。” 赵桓淡淡道：“朕怕你背刺啊！” 郭药师连忙道：“罪人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君父，绝无二心。陛下不是俘虏了完颜昌吗？我愿意手刃此獠，和金国划清界限。” 腿断了，兵力也没了，已经没有当墙头草的资本。 最重要的是完颜宗望对他动辄打骂，金人也处处鄙视他。 为大宋皇帝效力，是他最后的机会。 赵桓审视着郭药师，并没有立刻表态。 郭药师心中忐忑，无比紧张。 良久后，赵桓说道：“完颜昌就不用你杀了，朕给你一个机会。等你的腿伤恢复，你负责在东京城内，宣讲金国和辽国的暴政，宣讲大宋的优势。你，担任宣讲官。” 郭药师心头松了口气，毫不犹豫道：“臣誓死效忠君父。” 骂金国暴虐，骂金国是蛮夷，会得罪金国皇帝，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活下来，就是最好的。 赵桓摆手道：“起来吧。” 郭药师道谢后小心翼翼的起身，忍着痛苦道：“陛下，完颜昌胆小怯弱，或许可以敲诈他。” “不用敲诈。” 赵桓摇了摇头，正色道：“朕要把完颜昌，塑造成铮铮傲骨不屈的忠臣，塑造成看穿李文蔚是诱饵的智者。白马城一战落败，是完颜宗望刚愎自用，不听完颜昌的劝说。” 郭药师很惊讶，也迅速思考着。 旋即，郭药师惶然道：“陛下这么做，是打算让金人把完颜昌赎回去，借此敲诈金国一笔吗？” “敲诈只是其一。” 赵桓笑说道：“完颜宗望兵败被杀，消息传回金国，完颜吴乞买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卷土重来的。” “完颜吴乞买把完颜昌赎回，下次金国再进攻，有完颜昌这样的‘铮铮傲骨’，完颜吴乞买对他委以重任。” “当完颜昌带兵南下，他就是朕的运输大队长，会给朕运送无数的战马和物资。” 赵桓沉声道：“这不比，杀了他更好？” 第154章 郭药师的脸上浮现出震惊神色。 这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皇帝，能瞬间想出来的策略吗？ 布局太深了！ 完颜昌相较于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能力更差，却更善钻营，更能玩弄权术。 完颜昌再次带兵南下，的确可能一败再败。 郭药师想着李文蔚的这个诱饵，当初，也是赵桓一早就布局，让完颜宗望对李文蔚这个诱饵深信不疑。 最后，完颜宗望死在李文蔚这个鱼饵上。 皇帝擅长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 郭药师深吸口气，平复心中的躁动，继续道：“陛下谋略深远，臣佩服。鉴于此，臣也有一个想法。” 赵桓问道：“什么想法？” 郭药师开口道：“臣建议班师回朝，臣在东京城宣讲时，把完颜昌带上，鼓动百姓对完颜昌的愤恨，让无数人骂完颜昌。越如此，才越凸显完颜昌的铮铮傲骨。” 赵桓笑了起来。 聪明人啊，他说了一个安排，郭药师立刻就举一反三。 这安排的确好。 金国在东京城的眼线，知道完颜昌沦为俘虏却不屈，彰显出铮铮傲骨，完颜吴乞买才会排除万难，把完颜昌赎回去。 赵桓吩咐道：“你的提议很好，到时候把刘彦宗加上，让他和完颜昌一起遭到批判。” 郭药师连忙道：“陛下，臣认为不妥。” 赵桓说道：“为什么？” 郭药师解释道：“刘彦宗对大宋的情况了如指掌，更善于出谋划策。陛下留着他，只会遗祸无穷。臣建议斩杀刘彦宗，斩草除根。” “不必了！” 赵桓摇了摇头，吩咐道：“留着刘彦宗，就让他和完颜昌一起。” 郭药师一副为皇帝谋划的神情，急切道：“陛下，臣肺腑……” “不必再说！” 赵桓摆了摆手，吩咐道：“此事不必再议。” 郭药师看着赵桓坚决的神态，想着刘彦宗的权谋，琢磨着赵桓坚决的态度。尤其赵桓深谋远虑，有手段有心计，擅长布局。 莫非刘彦宗…… 一念及此，郭药师心头剧震，眼中浮现出惊悚神色。 郭药师心中对皇帝更加的敬畏，弯着腰道：“陛下的安排，臣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赵桓笑道：“好好养伤，朕等着你上任宣讲。” 郭药师道：“定不负陛下厚望。” 赵桓笑着点了点头，安排士兵抬着郭药师下去，更分配了单独的营帐，让郭药师养伤。 处理完郭药师的事情，赵桓吩咐道：“来人，把刘彦宗过来。” 士兵去提人。 不一会儿，刘彦宗急匆匆来了，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赵桓笑道：“白马城一战，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被杀，完颜昌沦为俘虏，刘卿居功甚伟。没有你欺骗完颜宗望，就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刘彦宗连忙道：“都是陛下圣明。” 他心中有些苦涩，完颜宗望因为他而死，再也回不去了。一旦传出他算计完颜宗望的消息，金国上下都要杀他。 刘彦宗想着要被送回金国做卧底，主动道：“陛下，臣有一个想法。” 赵桓说道：“什么想法？” 刘彦宗迅速道：“臣希望留在东京，为陛下效力，为大宋效力。” 赵桓正色道：“朕知道，你担心消息泄露，担心露出马脚。你放心，有朕的运作，你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完颜昌沦为俘虏，朕会把完颜昌和你关押在一起。” “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取得完颜昌的信任。” “除此外，郭药师归顺朕，他会作为宣讲官，在东京宣讲金国的暴政，宣大宋的好。届时，把你和完颜昌一起拉出去批斗。” “你们一起吃了牢饭，一起受过苦，你再做他的知心人，勉励他坚持，一定会成为完颜昌的心腹。” 赵桓说道：“等完颜吴乞买赎回你们，当金国再次发兵南，完颜昌会被委以重任，你跟着南下，就能继续为朕分忧了。” 嘶！ 刘彦宗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好狠啊！ 皇帝榨油一样压榨他，不给他任何安稳生活的机会，始终让他在刀口上舔血。 这日子没法过了。 刘彦宗看着赵桓不容置疑的神态，却不敢拒绝，开口道：“臣谨遵陛下安排。” 赵桓吩咐道：“下去吧，等着完颜昌来。” “臣遵旨！” 刘彦宗再度应下。 赵桓安排人把刘彦宗带下去关押，且刘彦宗的衣衫不怎么整齐，鬓发也有些凌乱，一副吃住都不好的模样。 在刘彦宗被安置后，赵桓又安排人，把抓捕的完颜昌，送到刘彦宗的营帐。 完颜昌进入营帐，刘彦宗顿时一副震惊神情，震惊道：“完颜大人，您怎么被抓了？” 完颜昌看到刘彦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刘彦宗，李文蔚是大宋皇帝的人，他欺骗了我们。” “你血书说李文蔚可信，却造成大军兵败，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更是战死。” “你，是我大金的罪人。” 说话的时候，完颜昌恨不得杀了刘彦宗，因为都是刘彦宗传出的消息，说李文蔚可信，导致完颜宗望误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彦宗摇头道：“滑州知府李文蔚，是白时中的人，他愿意追随金国。” “李文蔚想尽了办法，才见到我，说要迎接金国的大军入城。” “有李文蔚的话，我才写了血书。李文蔚是白时中的人，是投降派，怎么可能背叛？” 完颜昌呵斥道：“金国的大军已经落败，我也沦为俘虏，你有什么好辩解的？” “这，这……” 刘彦宗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身体都轻微颤抖起来，震惊道：“这么说来，从一开始，我就被南朝皇帝算计了吗？” 完颜昌道：“是的。” 刘彦宗神色先是愤怒，再是自责、崩溃，各种沮丧绝望的神情交替转换，咬牙道：“因为我被骗，导致二太子中计。因为我轻信李文蔚，导致大军溃败。” “我，该死啊！” “完颜大人，我是金国的罪人，您杀了我。” 说着话，刘彦宗拔出头上的簪子，递过去道：“我是一个胆怯的人，没勇气自杀，请您杀了我！” 完颜昌看着颓丧的刘彦宗，怒火也渐渐消散。 刘彦宗也是被骗了。 一切，都是赵桓的算计，是赵桓将计就计的安排。毕竟，刘彦宗是宁死也不屈服的人，是大金的忠臣。 完颜昌摆了摆手，安慰道：“刘彦宗，这事儿也不怪你。不是我们无能，是南朝皇帝太狡猾。 “你我都已经沦为俘虏，都是阶下囚，我们要好好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才能报仇。” 完颜昌安慰道：“我们相互鼓励，相互扶持，一定能熬过最艰难的日子，一起回到金国。” 刘彦宗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第155章 完颜昌看着刘彦宗单纯的样子，心中一笑。 有刘彦宗一起当俘虏，其实也挺好的，因为刘彦宗会为他开脱。 这是好事儿。 完颜昌顺势甩锅，试探道：“陛下不会放弃我们，再说白马城落败的责任，主要是完颜宗望识人不明，你说呢？” 刘彦宗顺势道：“您说得对，都是完颜宗望的责任。您一直反对完颜宗望轻信李文蔚，可是完颜宗望一意孤行，才导致落败。” 完颜昌眼前一亮。 这话有意思，说得好！ 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都死了，郭药师也投降，只剩下他一个决策层，现在他的话就是证据。 完颜昌有些兴奋，点头道：“你说得对，都是完颜宗望刚愎自用。” 话锋一转，完颜昌道：“刘先生，我们沦为俘虏，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等回到金国，可愿意为我效力？” “愿为大人效力。” 刘彦宗表态道：“臣刘彦宗，誓死追随大人。” 两人的关系很普通，现在变成了君臣关系，迅速拉近距离。 完颜昌相信了刘彦宗，把刘彦宗引为心腹。 这一刻，完颜昌眼中的神色很得意。 没了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对他反而是好事儿。尤其是多了刘彦宗出谋划策，未来陛下把他赎回金国，他肯定能得到重用。 金国的宗室就这么些人，不用他用谁呢？ 刘彦宗扫了完颜昌一眼，心中也松了口气。 有完颜昌的庇护，回到金国会更轻松，不会因为沦为俘虏被猜忌。 …… 一天时间过去。 白马城外金国战死士兵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后全部焚烧。 大宋士兵的尸体，都搬运到附近的一处高地，调集了军中士兵参与，挖了坑一个一个的安葬士兵，纪念碑也矗立起来。 石碑很简单，没有复杂的纹路，因为复杂的工艺不可能一天就完成。 后续战事全部结束，再来调整。 清晨，冬日的暖阳升起。 赵桓带着宗泽、韩世忠、杨再兴和秦桧文官武将，以及大部分的士兵，一路来到了山坡上。 数万大军列阵，浩浩荡荡，森严肃穆。 赵桓带着宗泽等人，来到已经矗立的一座石碑面前，更已经摆好了祭司的三牲。 石碑上，刻着四个字——英雄不朽。 这是宗泽请示了赵桓，亲自敲定的四个字，由宗泽来书写，再交给工匠雕刻。 目前陵园内所有安葬的士兵名字，只用了块木头书写，立在坟茔面前，因为找不到这么多石料，仓促间也无法制作足够的石碑。 现如今，先祭奠。 赵桓放眼往周围看去，一座座新起的坟茔映入眼中。 这里安葬的士兵，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已经永眠在山坡上。 赵桓的情绪略微低沉，在英雄纪念碑下沉默许久。 良久后，赵桓打起了精神，高声道：“维靖康二年十一月，大宋皇帝赵桓谨以三牲清醴，昭告于白马城将士之灵： 呜呼！朔风卷甲，胡尘蔽天。尔等荷戟执锐，饮冰衔枚。出开封而扫橹枪，渡黄河以摧旄头。沙飞石走，血染征袍；日黯云昏，魂归蒿里。 巍巍乎！华夏脊梁，凛凛风骨。生为人杰护华夏，死作鬼雄镇幽冥。 青山有幸，长眠忠勇之躯；江河奔涌，尽诉英雄浩气。 呜呼哀哉！英灵不泯，当化箕尾之星；浩气长存，永作山河之镇。魂兮归来，享此太牢之祀；泉下有知，佑我王师之威。” “伏惟尚飨！” 赵桓低沉的一番话结束，从士兵的手中接过酒水，洒落在纪念碑的地上。 随即，赵桓行礼。 列阵的所有将士，也跟着鞠躬默哀行礼。 礼毕后，赵桓转身面对着所有的将士，继续道：“金人南下，杀我子民，掠我山河，此仇不共戴天。” “朕在此立誓，必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为死去的将士和百姓报仇雪恨。” “不报仇，誓不为人。” 赵桓的声音拔高，高声呼喊道：“誓死报仇！” “誓死报仇！” 秦桧站在下方，率先喊话。 紧跟着，无数的将士跟着呐喊，一时间报仇雪恨的喊声回荡不休，声音经久不息。 赵桓一番祭奠结束，才下令撤军回白马城驻扎。 军队又休整一天，宗泽带着主力精锐北上，要渡过黄河收复沿途各地。 赵桓却没有再继续北上，把北上的战事交给宗泽，暂时留在白马城等东京城的消息。 他不能仓促回去，要等赵佶回朝夺权。 等赵佶到了，大戏才能唱，否则赵桓早早的回去，赵佶吓得不敢回去，一直窝在外面也麻烦。 赵桓等着后方的消息时，远在大宋和西夏国边境接壤的保安军金汤城。 此地挨着洛水，北上就能进入西夏。 岳飞带着一万精锐到了保安军境内，刚开始没有聚集在金汤城，只在保安军境内藏匿，派人去打探西夏的消息。 金国的军队南下，西夏兵力调动频繁，岳飞安排出去的探子，发现西夏军队往保安军边境集结，岳飞确定了战场会在保安军，就来了金汤城。 军队藏在金汤城内。 金汤城的驻军将领名叫卫光，麾下只有千余士兵，都是卫光募集的敢战之士，要抵御南下入侵的西夏。 岳飞的军队进入，金汤城封锁起来，许进不许出，确保岳飞的消息没有泄露。 卫光已经全面接受岳飞的安排。 一方面，卫光和岳飞较量一场，被岳飞轻易击败。另一方面，岳飞有皇帝的旨意，奉皇帝的命令来，卫光自然不敢反对。 军队驻扎，等着西夏来。 这一日，岳飞在军营中研究附近地形的时候，卫光急匆匆的来了。 卫光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急切道：“岳将军，探子来报，西夏的军队来了。” 岳飞道：“来得好。” 卫光郑重道：“探子说，西夏来的是晋王李察哥，他是西夏的名将，率领的铁鹞子都是精锐，金汤城能挡住吗？” 岳飞锐利的眸子中尽是自信，掷地有声道：“精锐？本将打的就是精锐！” 第三更到，又熬很晚了，收工休息，求一波催更，谢谢大家。 第156章 卫光看着岳飞智珠在握的样子，多了些信心，问道：“岳将军，我们怎么歼灭来犯的西夏大军呢？” 岳飞沉声道：“李察哥带了多少人？” “两万！” 卫光不假思索回答。 西夏每次出兵的人数不多，却都是精锐。 宋金交战，或者宋辽交战，宋朝无力顾及西夏的时候，西夏就抽冷子突袭，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些年，西夏占了很多便宜。 岳飞略作思索，说道：“我原本以为，西夏趁火打劫，至少也有三五万人，才打算借助金汤城驻守，先消耗西夏兵力，再着手反击。他们才两万人，那就调整下策略，吞掉李察哥的大军。” 卫光惊讶道：“我们才一万余人，能吞掉对方吗？” 岳飞笑道：“我带来的一万精锐，可以正面迎战。只是敌在明我在暗，可以打伏击战。” 说着话，岳飞拿出地图，指着金汤城南方十六里外的一处山谷，沉声道：“银蛇谷的地形，宛如一条弯曲的银蛇。” “道路的两侧是山坡，有利于安排士兵埋伏。” “我带着士兵撤出金汤城，在银蛇谷布下埋伏。” “等李察哥的军队来了，你不必抵抗，依旧望风而逃，主动撤出金汤城，把李察哥引入银蛇谷。” 岳飞手握成拳，说道：“一战，歼灭李察哥。” 卫光想着不用抵抗，就没有再多说，直接答应了下来。 岳飞迅速去调兵车里。 计划更改，岳飞带着人悄然离开金汤城。 在金汤城的北方三十余里外，李察哥率领的两万西夏精锐，正迅速南下。 李察哥带来的两万人，有三千铁鹞子，有两千轻骑兵，以及一万五千步跋子。 铁鹞子是西夏的重甲骑兵，步跋子是西夏的步兵精锐，都是西夏党项羌贵的部落中挑选出精锐，作战凶猛。 李察哥身披甲胄，骑着马赶路，神色轻松。 他看向身边的一个青年，期许道：“勇儿，你第一次征讨宋朝，要好好表现，不要丢了我晋王府的脸。” 青年名叫李仁勇，今年十八岁，是李察哥的嫡长子，正式立为晋王府世子。 之前，李仁勇在东宫任职。 李察哥数次想让李仁勇上战场，西夏皇帝不同意，让李仁勇留在东宫保护太子李仁爱。 辽国覆灭，李仁爱这个辽国公主所生的太子也随之死去，李仁勇就调入禁军。 这一趟，李察哥把李仁勇带了出来。 李仁勇听着李察哥的话，自信道：“孱弱的南朝，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之前传回的消息，说金汤城也就千余人的兵力。” “依我看，当我们的大军抵达，金汤城守军必然望风而逃。” “儿子曾听说，父王带兵攻入宋朝，曾在一日之内，连下八座宋朝军寨。等拿下金汤城，我们一路南下，争取破了您之前的记录。” “哈哈哈……” 李察哥捋着胡须赞许道：“我儿有志气。” 父子带着大军赶路，临近傍晚，大军在野外休整一宿，第二天上午继续赶路，在上午巳时过了一半靠近金汤城。 李察哥还没有发起进攻，卫光已经带着驻军跑了。 消息，随之传到李察哥耳中。 李察哥笑道：“勇儿的判断很正确，宋军的确望风而逃。我们到了金汤城，留下几百士兵镇守，就继续南下，尽可能夺取城寨。” 李仁勇点头道：“宋朝的兵力，都去抵挡金人，咱们肯定能所向披靡。” “这是自然！” 李察哥愈发的得意。 军队到了金汤城，李察哥留下三百余士兵接管城门，就继续追赶逃窜的卫光。 卫光带着千余人撤退，一口气撤到银蛇谷。他来到岳飞的面前，迅速道：“岳将军，李察哥的大军跟着来了。” “一切就绪，早就等着他了！” 岳飞淡淡吩咐一声。 卫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时间一点点流逝，下午申时，探子回来禀报道：“岳大人，西夏的大军进入银蛇谷。最前面的是西夏铁鹞子，随后是步兵，最后是轻骑兵。” 西夏最擅长的作战方法，是先用铁鹞子冲阵。 因为铁鹞子和铁浮屠一样，身披重甲，全身保护在一起，刀剑难伤，弓箭也无法伤到士兵。 铁鹞子在西夏的编制也就三千人，一旦有损失，再挑选精锐补上。 岳飞听到铁鹞子，吩咐道：“传我军令，听我号令行事。” 探子点头，急匆匆去安排。 又过了两刻钟，李察哥率领的西夏大军全部进入银蛇谷。 最前面的铁鹞子重甲骑兵，已经穿过银蛇谷中段，来到了银蛇谷前端的出口，靠近岳飞藏身的区域。 从山坡上看下去，都是密密麻麻的铁鹞子。 居高临下俯瞰，能清晰看到后方的步跋子，整个队伍蜿蜒绵长。 岳飞看到西夏军队进入伏击圈，果断下令道：“放响箭，所有的灭金雷，一鼓作气扔下去。” 士兵立刻射出一支响箭，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声音升空，埋伏在山坡两侧的士兵，迅速点火扔下灭金雷。 “炸死西夏狗！” “给老子扔，一鼓作气扔下去。” “今天刀在手，杀西夏狗，把吃奶的力气拿出来投掷。” 一个个埋伏的士兵高呼，一枚枚灭金雷从山坡上飞掠下去，落在铁鹞子和步跋子人群中。 轰！ 灭金雷爆炸，泥土翻飞，铁鹞子人仰马翻。 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此起彼伏，无数的西夏士兵受伤，战马更是受惊。 不论是前面的铁鹞子，还是后方的步兵，乃至于最后面的轻骑兵，也都被炸到。 这一幕落在李察哥的眼中，他死死勒住战马，稳住发狂的战马，眸子中露出惊悚神情。 这是什么武器？ 哪里来的伏兵？ 一连串的爆炸结束，李察哥虽然没被炸到，却也被掀翻下马。 连续的爆炸下，铁鹞子和步跋子损失无数，相互践踏奔逃下，西夏的士兵损失很大。 好半晌后，烟尘散去。 李察哥重新翻身上马，准备整军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马蹄声，盯紧看去，眼中瞳孔一缩。 一支骑兵，出现在银蛇谷前方。 岳飞头戴凤翅兜鍪，身穿铁质札甲，胯下一匹白马，沥泉枪指向西夏军队，高呼道：“进攻！” 第157章 岳飞下令后，一马当先冲出。 冷兵器时代，大多数的名将没有统率大军团之前，都会身先士卒冲锋，在战场建立威望和影响力。 这样的方式，既能树立威望，也能和将士打成一片，毕竟一起在战场上冲杀，那是生死同袍。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如浩荡洪流朝乱成一团的西夏军队冲去。 李察哥看到岳飞杀来，下令整军备战。 可是先前的爆炸，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导致西夏的许多士兵被炸死炸伤，铁鹞子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 活下来的铁鹞子，东倒西歪的难以整军。 岳飞带着人冲上来进攻，没去管混乱的铁鹞子，把铁鹞子交给手持重斧的步兵。 岳飞迅速突进，直扑西夏的步兵。 李察哥眼看着宋军士兵抡起重斧劈斩铁鹞子，再看到西夏的步兵被挑杀，且宋军越来越近，心中也急切起来。 不能这样！ 再继续下去，这一战就要败了。 李察哥没有撤退，下令道：“传令，竖起本王的王旗，召集所有的将士进攻。” “每杀掉一个宋军士兵，赏赐十两银子。杀掉五个宋军士兵，官升一级。杀掉十个宋军士兵，官升三级。” “所有人不得后退，后退者斩！” 命令传下去，李察哥立在原地不动，身边的亲兵高呼呐喊。 渐渐的，混乱的西夏步兵凝聚起来。 李仁勇提着一杆马槊，看到正冲锋的岳飞，高呼道：“父王，前方有宋军的主将。儿子去斩杀此人，擒贼先擒王。” 李仁勇不满二十，却天生神力，武艺高强。 恰是如此，西夏皇帝把李仁勇放在东宫。辽国覆灭，西夏皇帝向金国称臣，弄死了和辽国有关系的皇后和太子。 李仁勇又从东宫调入禁军，这一趟跟着出战。 李察哥想着儿子神勇，眼神期待，说道：“勇儿，父王等你大杀四方，力挽狂澜。” “父王看我杀敌。” 李仁勇跨坐在一匹黑色神驹上，一抖手中的马槊，高呼道：“随我杀敌！” 他先一步冲出，直奔岳飞。 虽然有宋军的骑兵冲上来，李仁勇马槊横扫，或是把宋军骑兵打翻在地上，或是一槊挑杀，很是勇猛。 岳飞杀死西夏兵的时候，也看到李仁勇。见对方用的是马槊，且兜鍪和甲胄齐全，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岳飞一拍马背，提着沥泉枪策马加速，正面迎了上去。 转眼，两人照面。 岳飞手中的沥泉枪攻势如瀑，枪尖化作点点寒芒，直刺李仁勇的要害。 李仁勇抡起马槊横扫，荡开岳飞的沥泉枪，大开大合的猛攻。 两人交手十余招，李仁勇越打越心惊，他引以为傲的力量，被岳飞死死的压制。 他强，岳飞更强。 不仅如此，岳飞的枪法刚柔并济，长枪时而绵柔诡谲，时而刚猛霸道，打得李仁勇万分难受。 “不能这样！” 李仁勇心念急转，猛攻两招逼退岳飞，策马迅速撤退。 岳飞嘴角上扬，眼中掠过一丝不屑，提着沥泉枪追了上去。 李仁勇撤退的时候，回头观察情况，见岳飞追了上来，心中大喜起来。 机会来了！ 他一手攥着马槊，一手稍稍勒住马缰，减缓了撤退的速度。 当岳飞追到他的身后，双方不到两丈时，李仁勇的双腿陡然夹住马腹，战马突然停下。他拧腰发力，转身一槊就捅了过去。 李仁勇眼中迸射出无尽欣喜，这是他苦练的绝技，以马槊施展回马枪。 一槊快如闪电，化作寒光直刺岳飞胸口，却刺偏落空。 李仁勇眼中瞳孔一缩，察觉招式用老，刚要收回马槊，却见眼前寒光一闪。 扑哧！ 沥泉枪贯穿甲胄刺入李仁勇的身体，洞穿了心脏。 鲜血迸溅，李仁勇感受到身体的疼痛，脸上流露出惊愕的神情，震惊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预判我的招式？” 岳飞不屑道：“如此简单的手段，何足挂齿？” 一枪抽出，鲜血迸溅。 李仁勇捂着流血的心脏，身体失去重心倒在地上，鼓起最后一口气道：“你，你是谁？” “土鸡瓦狗，不配知道某的名字。” 岳飞回了一句，李仁勇瞪大眼睛，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脖子一歪就没了气息。 岳飞杀了李仁勇，提着枪继续进攻。 在岳飞的迅猛进攻下，汇聚起来要反击的西夏军队，不断的被击溃，不断的被斩杀。 一个个西夏兵，四处逃散。 李仁勇被杀的消息，也传了回来，传到李察哥的耳中。 “勇儿，我的勇儿！” 李察哥红了双眼，心中升起无尽的怒火。 李仁勇自小就展露出习武的天赋，武艺高强，又通读兵法，是他最得意的儿子。 未来，这是他的接班人。 如今，却夭折了。 “进攻，给本王反攻。” 李察哥大胜的下令，奈何西夏军队先遭到灭金雷的轰炸，士气低落。现在李仁勇被杀，岳飞杀得气势如虹，此消彼长下，西夏士兵纷纷后撤逃窜。 “晋王，挡不住了，快撤退！” 西夏党项部落的首领冲过来，一脸惶恐，打了个招呼后，不管李察哥是否撤退，已经先一步跑了。 其他党项部落的人纷纷逃窜，军队一败再败。 李察哥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最终只能含恨撤退。 战事持续到晚上，又杀回了金汤城，岳飞杀到半夜才收兵，连夜清扫战场。 第二天上午，一切清点完。 卫光来到岳飞面前，禀报道：“岳将军，我们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此次一战，斩杀四千六百余西夏兵，俘虏七千五百余人，还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 “虽然很多西夏兵逃走，可是这一战，我们的伤亡不到八百人。” 卫光拱手道：“岳将军，真是厉害。” 岳飞神色如常，微笑道：“不是我厉害，是陛下厉害。因为有陛下发明的灭金雷，才能以少胜多。” 卫光道：“您说得对。” 岳飞吩咐道：“我会暂时坐镇金汤城，看西夏反应。你安排探子，火速安排人向陛下报喜。陛下或许还在外面御驾亲征，不能向朝廷禀报，必须交给陛下。” “明白！” 卫光点了点头，转身下去安排。 岳飞心中则想着陛下御驾亲征的事情，也不知道陛下是否取得胜利？ 第158章 金汤城北面，西夏境内。 李察哥带着一千多骑兵逃出来，进入西夏境内，才下令原地休整。 李察哥脸色铁青，眼神阴冷，情绪很暴躁。 儿子死了！ 死的更是最骄傲的儿子！ 李察哥看向麾下的将领，沉声道：“先前在银蛇谷交战，听到对方主将的名字没有？” “不曾！” 一个个将领都摇头。 连续的爆炸，人都被炸懵了，满脑子都是逃跑，谁会去管宋军的主将。 李察哥问不出宋军主将的身份，心头憋屈。他接连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复盘着金汤城一战。 金汤城的守军，只有一千人，突然多了上万人，绝不是临时出现，一定是早有预谋。 当初嵬名安惠出使宋朝，赵桓打了嵬名安惠，挑起西夏上下的怒火。 莫非，当初宋朝皇帝就有了谋划？ 李察哥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种被支配的感觉。仿佛昔日大宋的范仲淹戍边，令西夏胆寒不敢侵犯。 李察哥心中有些乱，更想到大军在银蛇谷遭到的爆炸。 想到这里，李察哥眼前一亮，明白了大宋为什么敢同时和西夏、金国开战。 因为有新火器。 难怪金国派公主去东京和亲，显然是想打探宋朝的秘密。 李察哥想着宋朝皇帝的心机，想着儿子被杀，想着宋朝的新火器，一时间心乱如麻。 太多的问题，让李察哥无心休息，他留下一千人骑兵留在边境，收拢后续逃回的溃兵，他带着亲卫先一步撤退。 一路撤退，李察哥半路上都没怎么休息。 实在撑不住了，就趴着休息一会儿，醒了又继续赶路。 短短几天，李察哥回到兴庆府。 李察哥一路入宫，见到了西夏皇帝李乾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道：“臣带兵进攻宋朝，损兵折将，请陛下降罪。” 西夏皇帝看着衣衫不整，鬓发散乱，身上还有血迹的李察哥，吓了一大跳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察哥不敢隐瞒，说了攻入金汤城境内，在银蛇谷遭到埋伏，以及李仁勇战死，大军溃败撤回的消息。 全部的情况阐述完，李察哥才说道：“臣没能预判宋人的埋伏，更没想到宋朝有新火器，以至于损兵折将，臣有罪！” 西夏皇帝也沉默了。 李仁勇死了！ 大宋有新火器了！ 不仅如此，宋军早早的埋伏李察哥。 西夏皇帝长长的舒了口气，起身走到李察哥的面前，托起李察哥道：“二弟，此战罪不在你。” “不是你无能，是宋人太狡诈。” “我们都以为宋人抗金去了，没想到，宋人早早在金汤城布下埋伏。尤其宋人的新火器太强，把铁鹞子都炸翻了。” “宋人的武器，不简单啊。” 西夏皇帝眸子转动，思考着怎么把宋人的火器‘借’过来。 李察哥一脸惭愧道：“臣愧对陛下的信任。” 西夏皇帝拍着李察哥的肩膀，正色道：“你是朕的弟弟，不论如何，朕都相信你。尤其是仁勇侄儿以身殉国，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朕，岂能再苛责你呢？” 李察哥悲痛道：“臣一定会替勇儿报仇。” 西夏皇帝让李察哥坐下，自己也重新坐下，缓缓道：“报仇是必须的，不过要报仇，必须把宋人的火器搞到手。有了新火器，才能力挽狂澜。” 李察哥皱眉道：“要夺取火器的配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西夏皇帝思考片刻，沉声道：“朕安排人再次出使大宋，向大宋称臣。” 李察哥惊讶道：“陛下，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 西夏皇帝眸子幽深，缓缓道：“辽国强盛时，朕向辽国称臣，换取西夏发展的机会。” “金国无敌，朕也向金国称臣。” “称臣不是臣服，是为了西夏国的强盛。” “为了夺取宋朝的火器，朕称臣也没什么。当然，前提是宋朝愿意售卖火器给西夏。” “宋朝不会给配方，如果给了新火器，我们能拆开研究。一旦研究出来，我们就掌握了新武器。” 西夏皇帝沉声道：“先祖立国时，曾经拒绝称臣。后来局势不利，又向宋朝称臣。如今朕为了国家，称臣又何妨？” 李察哥恭敬道：“陛下圣明，臣佩服。” 西夏皇帝眼中掠过冷色，提醒道：“老二，记住金汤城之战的惨败，记住仁勇侄儿的惨死，把仇恨藏在心头。总有一天，我们要让宋人付出代价。” 李察哥郑重道：“臣记下了。” 西夏皇帝安抚了李察哥，立刻安排人把嵬名安惠请来，说了李察哥落败，以及大宋有新火器的情况。 话里话外，都是对新火器的觊觎。 嵬名安惠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西夏皇帝回答道：“朕打算派尚父再一次出使东京，代表朕向大宋称臣求和。我西夏愿意联宋抗金，条件是大宋售卖新火器给我们。” 嘶！ 嵬名安惠倒吸了口凉气，昔日被赵桓杖责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 嵬名安惠问道：“老臣年迈，陛下派其他的人去吧。” 西夏皇帝摇头道：“尚父经验丰富，唯有您亲自去，朕才能放心，请尚父务必走一趟。” 嵬名安惠打心底不想去，因为赵桓太疯狂。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皇帝决定了，嵬名安惠拒绝不了，苦笑道：“臣愿意走一趟东京，和宋朝谈判时，也会安排人打探新火器的情况。” “尚父办事，朕放心。” 西夏皇帝神色满意，赞许道：“国家危难，还需要老臣支撑，辛苦尚父了。” 嵬名安惠行了一礼，转身出宫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去大宋的事情。 嵬名安惠已经想好了，觐见赵桓时，屁股上多塞些棉布。就算要被赵桓杖责，也能缓一缓，不至于皮开肉绽。 第159章 白马县城，军营。 赵桓正在巡视营地，看韩世忠和杨再兴练兵。 白马城一战结束，宗泽带着义军北上，去稳定河东路各地局面。临行之际，赵桓任命宗泽为河北制置使，授予宗泽便宜行事的权利。 地方军事，宗泽可先斩后奏。 宗泽得了赵桓授权，更是感动得涕流满面，向赵桓行叩拜大礼，表示一定会完成赵桓的托付，不辜负信任。 韩世忠原属于宗泽，如今留在白马县，跟在赵桓的身边，率领六千精兵。 现阶段，赵桓只调回韩世忠。 等此次和金国的大战结束，还要从各地抽调精锐，形成真正的精锐。 原本的冗兵体系要改革，只不过这事儿更麻烦，不能一刀切，还要徐徐图之。 赵桓不会像之前历代赵家皇帝一样，你造反我就招安，你当土匪我也招安，把这些无处安放精力的泼皮无赖，都招到军队来养着。 久而久之，军队废了。 看起来人多，看起来百万之众，实则一阵风吹来，都有许多人要跑。 赵桓的军队，不养无组织无纪律的人。 韩世忠在积极的练兵，杨再兴也是一样，目前杨再兴有四千精锐。 两人练兵都卯足了劲儿，不希望输了气势。 目前在白马县的驻军，除了韩世忠和杨再兴的一万精锐，还有接近两万的辅兵。 这些殿前司辅兵，跟着赵桓从东京出来，虽然没怎么参战，只负责后勤等事情，可是上过了战场，经历了一场胜仗，气势倒是不一样了。 至于俘虏的金国士兵，全部由辅兵看管。 所有的俘虏，等押回东京再处置。 赵桓没打算杀俘虏，这些金国的俘虏都是钱，就算充做奴隶卖掉，也能大赚一笔。 在赵桓看着军队训练的时候，秦桧急匆匆来了，急切道：“陛下，东京来人，说是奉李相公命令来的。” 赵桓眼前一亮，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士兵去通知，且检查了李纲的人，才把人带过来。李纲的亲随神色恭敬，行礼道：“陛下，李相公有书信，请您阅览。” 赵桓点了点头，接过书信拆开浏览。 书信中的内容不复杂，先说东京城一切如常，说白时中和唐恪很活跃，最后说太上皇临近开封府，即将抵达东京城。 赵桓脸上笑意绽放。 终于回来了！ 估摸着他的好父皇，还等着他在前线出点什么意外。或者想着凭借太上皇的身份，回到东京就掌控一切吧？ 赵桓也期待和渣爹见面。 赵桓立刻回到中军大帐，写了一封书信，吩咐道：“立刻赶回东京城，亲自交给李相公，让他安排。” 李纲的亲随收起书信，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赵桓吩咐道：“传令，召杨再兴和韩世忠来议事。” 士兵吩咐下去，没过多久，杨再兴和韩世忠急匆匆来了，联袂向赵桓行礼。 赵桓吩咐道：“你们安排下去，明天上午，大军回京。所有金国的俘虏，也要押解着一起返回。” “遵命！” 韩世忠和杨再兴齐齐回答，两人告退后就去安排。 赵桓又道：“传李文蔚来一趟。” 士兵去通知，滑州知府李文蔚进入营帐，恭恭敬敬道：“臣李文蔚，拜见陛下。” 李文蔚四十岁左右，面白短须，相貌儒雅。 他是白时中提拔的人，可从始至终，白时中没有授意李文蔚勾结金人，更没有让李文蔚背叛大宋。 赵桓刚到白马城，就派兵把李文蔚控制起来。战事结束，李文蔚才得以自由，又正常处理政务。 短短时间，不可一世的金人败了，李文蔚都有些恍惚。 等了解清楚金人落败的情况，李文蔚更是心底发冷，皇帝利用他假意投降算计金人，算计太深了。 李文蔚对皇帝，更是惧怕。 赵桓面容冷峻，淡淡道：“明天上午，朕要带兵回朝，你在滑州好好做事。朝廷的事情，不该你掺和的少掺和，治理好地方才是你的任务。” “臣遵旨！” 李文蔚连忙回答。 赵桓继续道：“白马城一战的结果，目前没有传开，你也不得散播消息。” “臣明白！” 李文蔚眉头一挑，心想皇帝怕是又要坑人。 反正，和他无关了。 赵桓和李文蔚一番交谈，就让李文蔚退下了。 第二天上午，赵桓率军离开白马城，在返回的路上，赵桓进一步安排探子，盯着各处官道，确保滑州战事的战报，不会先一步传回去。 舞台给太上皇搭好，得让他唱戏才行。 …… 东京城，皇城门口。 李纲、白时中、吴敏和徐处仁为首，以及文武百官汇聚在城门口，等着太上皇返回。 之前就传回太上皇回銮的消息。 如今，他们来迎驾。 如果赵桓没有任何的安排，李纲必然要据理力争，不会亲自来迎接，更不会任由太上皇回来夺权。 有皇帝的命令，李纲才没有反对白时中的提议，所有人一起来迎接。 白时中昂着头，打趣道：“李相公这段时间春风得意，现在太上皇回来。不知道，你是否还能如之前一样呢？” 李纲一副惊讶模样，惊呼道：“白相公，你长出新耳朵了？” 白时中伸手去摸，发现缺掉的一只耳什么都没有。 顿时，白时中愤怒起来，咬牙道：“你能蛊惑陛下，那是陛下年轻。太上皇深谋远虑，不是你能蛊惑的。” 李纲哼了声，没和白时中计较。 白时中觉得斗败了李纲，目光又看向徐处仁，心中也冷笑起来。徐处仁这个老狗，曾当众殴打他，等太上皇回来，他也要报仇。 徐处仁冷声道：“白时中，你个一只耳，瞅啥？” 白时中道：“瞅你咋的？” 徐处仁二话不说，一拳就落在白时中的脸上，呵斥道：“子曰，不重则不威。下手不重就没有威严，让你尝尝教训。” 白时中挨了一拳，愤怒道：“徐老狗，你等着！” 徐处仁嘲讽道：“看你那洋洋得意的模样，真是欠揍。老夫是读书人，一向讲道理，别逼我发飙。” 白时中想着徐处仁颇通拳脚，咬咬牙不再说话。 “太上皇回来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伴随着声音落下，所有人齐齐往前看去，只见太上皇赵佶的銮驾行驶来了，更有军队随从保护。 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很长。 李纲、白时中、徐处仁和吴敏带着文武百官往前，到了太上皇的銮驾前行礼。 文武百官高呼拜见太上皇。 太上皇从銮驾中走出来，站在车辕上俯瞰文武百官，再看着巍峨的东京城，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露出笑容。 终于回到忠诚的东京城。 皇帝出征在外，后方被他拿下，皇帝拿什么和他斗？ 第160章 赵佶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李纲和白时中等宰相的身上，沉声道：“皇帝出征在外，朕回京主持朝政，尔等可有异议？” 白时中立刻道：“陛下是太上皇的儿子，陛下的一切是太上皇赐予。现在太上皇回朝，理应主持朝政。” 吴敏道：“臣附议！” 徐处仁皱着眉头道：“敢问太上皇，一旦陛下回朝，是陛下主政，还是太上皇主政呢？” 赵佶冷声道：“你徐处仁是朕提拔的，要吃里扒外？” “臣不敢！” 徐处仁摇了摇头。 他想着皇帝的英明神武，义无反顾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临战时，陛下出征在外，太上皇主持政务说得过去。陛下回朝，太上皇还要管着朝政，就说不过去了。” 李纲沉声道：“臣赞同徐相公的话。” 两人开口，赵佶的眸光愈发冰冷。 昔日大权独揽，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不用他出面，蔡京和蔡攸等人就能处理，果真是人走茶凉。 现在刚回来，还是要讲究些策略。 赵佶直接道：“皇帝出征在外，朕主持国政。等皇帝回朝，朕和皇帝会交接好的。” 以皇帝软弱废物的性格，他和皇帝谈，皇帝必定屈服的。 不会有任何意外。 到时候由皇帝出面，说愿意听从太上皇的领导，一切就顺理成章。 徐处仁沉默片刻道：“臣遵旨！” 李纲道：“臣遵旨。” 政事堂的宰相齐齐表态，就没有人再反对赵佶接管朝政。 赵佶回了銮驾，下令道：“入城！” 銮驾走在前面，蔡攸等赵佶的心腹也跟着，李纲、徐处仁、吴敏和白时中等官员跟在后面。 赵佶回京的第一天，没有入皇城，也没去皇帝的垂拱殿，住在他禅位后的龙德宫。 第一天，没有什么大的波澜。 李纲早早下朝回家，枯坐在书房，眼中有一抹担忧。 太上皇的身份太特殊，陛下在太上皇的面前，曾经宛如鹌鹑。一旦父子对上，陛下能顶住太上皇的压力吗？ 在李纲思考的时候，管家走进来道：“相公，去陛下身边的人回来了。” 李纲振奋道：“把人带进来。” 管家吩咐下去，不多时，亲随走了进来，取出赵桓的书信递过去。 李纲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接过书信浏览。 看到赵桓取得胜利，斩杀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金国宗室大将完颜阇母，更俘虏接近四万金兵，李纲忍不住大笑起来。 许久后，笑罢才停止。 李纲擦了擦眼角的泪光，继续往下看。 看到赵桓让他在东京城传出假消息，说皇帝得知太上皇回京，不顾前线局势，带着军队回东京了。 看完安排，李纲脸上露出笑容。 陛下又挖坑了！ 如果陛下以大胜的姿态出现，太上皇必定采取激烈的手段夺权。传出陛下慌慌张张回京的消息，太上皇会很得意。 当陛下回京，双方争斗，再有大胜的消息传出，会让所有人震惊。 当即，李纲喊来管家嘱咐一番。 当天下午，东京城传出消息，皇帝得知太上皇从江南返回，带着大军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消息在东京城散播，无数人议论纷纷，都说皇帝怕太上皇夺权才匆匆回来。 第二天下午，申时。 白时中得到消息后去了蔡攸的住宅，见到蔡攸后，弓着背谄媚道：“蔡相公！” 蔡攸捋着颌下胡须，摇头道：“我已经不是宰相，白相公折煞我了。” 白时中道：“太上皇重新掌权，您担任宰相指日可待。？” 蔡攸也笑了笑，一副得意神情，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给太上皇做事，雷霆雨露局是君恩。” 白时中竖起大拇指道：“您说得对！” 话锋一转，白时中道：“我听到坊间传闻，说陛下得知太上皇回京，带着军队从前线撤回，要和太上皇夺权。” 蔡攸眼神凛然，吩咐道：“走，我们去龙德宫！” 两人出了住宅，一路来到龙德宫，见到赵佶后齐齐行礼。 赵佶问道：“你们联袂入宫，有什么事吗？” 蔡攸迅速说了白时中的消息，关切道：“官家，皇帝怕是要来夺权。这件事情，不能大意啊。” 赵佶捋着胡须，平平无奇的脸上却充满自信，笑道：“皇帝一向是软弱，他以为有几万禁军就能夺权，太天真了。” “朕一道旨意，就能让他乖乖的听话。” “蔡攸、白时中，朕命你们二人为钦差。蔡攸去传旨，宣皇帝入朝拜见。白时中你留下，节制殿前司的兵马。” 蔡攸神色雀跃，欢喜道：“臣遵旨！” 白时中道：“臣领旨。” 赵佶当即写了圣旨，盖上印玺交给蔡攸，吩咐道：“速去速回。” 蔡攸接下圣旨，和白时中一起出城。两人往北走了十六里，就碰到返回的赵桓大军。 蔡攸表明身份，被士兵带到赵桓的身前。 蔡攸看着跨坐在马背上的赵桓，看到那英姿勃发的面容，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以及感受到皇帝流露出的自信和霸气，都有刹那的错愕。 这是昔日软弱怕事的废物吗？ 当了皇帝，不一样了。 蔡攸瞬间打起精神，没有行礼，反倒是举起手中的圣旨，高声道：“太上皇有旨意。” 赵桓一动不动，笑道：“父皇有什么旨意？” 蔡攸眉头皱起，直接道：“太上皇有旨，请官家立刻随臣一起，返回京城。随行的殿前司大军，交由白时中节制。” 赵桓看向白时中，笑问道：“白时中，你要节制朕的兵马？” 白时中讪讪道：“奉太上皇的旨意。” 赵桓笑容愈发的诡异，继续道：“朕带着大军长途跋涉返回，你们不辞辛劳的来迎接，朕很欣慰，自当重赏你们。” 蔡攸得意道：“重赏就不必，时间紧迫，官家随我回去吧。” 白时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赵桓大袖一拂，沉声道：“来人，赏蔡攸和白时中各三十军棍。” 蔡攸脸色大变，高呼道：“我奉太上皇的命令传旨，官家要杖责我，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官家恣意妄为，太上皇必然震怒。” 赵桓冷声道：“朕，就是王法！不听旨意，再多打二十军棍，白时中也一样。” 白时中哭丧着脸，幽怨的看了蔡攸一眼。 你顶撞陛下做什么？ 坑我啊！ 第161章 白时中熟悉皇帝的风格，你强他更强，皇帝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人。 和皇帝对着干，下场凄惨。 即便遭到蔡攸的牵连，白时中也一言不发，只是朝蔡攸摇头示意。 蔡攸却怒了，忽略了白时中的示意，张嘴准备反驳。 只是，抬头看到赵桓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更有期待，蔡攸心头一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赵桓叹息道：“可惜啊，朕还等着你反驳，还打算再赏你们十军棍的。” 蔡攸面颊抽了抽，再来十军棍，那就是六十军棍，会打死人的。 蔡攸心中更是后悔。 早知如此，就该让其他的人来传旨，他凑什么热闹啊？ 士兵走上来，拖着蔡攸和白时中离开，粗暴的把两人摁在地上，熟练的抡起军棍行刑。 军棍落在屁股上，白时中疼得嗷嗷惨叫。 白时中挨了十军棍，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都染红了屁股，他已经怂了，高呼道：“陛下，臣知错了，饶了老臣一回。” 蔡攸的骨头稍微硬一点。 作为蔡家人，尤其是蔡京的儿子，他弄权多年，一味的谄媚太上皇，得罪了无数的人，已经没有退路。 尤其是曾经，蔡攸更打压赵桓。 现在赵桓登基，清算了他爹，如果不抱紧太上皇的大腿，他也要被清算。 蔡攸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咬牙死死的撑着。 一开始，蔡攸的确没有叫出声。可是二十军棍后，疼痛难忍，蔡攸再也撑不住，也是嗷嗷叫着惨叫起来。 赵桓没有把人往死里打，毕竟得让两人回去交差，要借助两人来激一激赵佶。 他吩咐士兵收着点力，即便如此，五十军棍打完，白时中和蔡攸的屁股也被打烂。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侵袭，让白时中和蔡攸痛不欲生。 赵桓看着软趴趴的两人，吩咐道：“把两人放在马车内，送他们回东京城。” 士兵把白时中和蔡攸，抬到了一辆马车中，又安排了一个禁军士兵驾车，载着蔡攸和白时中回去。 秦桧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急切道：“陛下，咱们应该趁着蔡攸和白时中出来的机会，一鼓作气回东京城。” “不着急！” 赵桓摇了摇头，说道：“急什么呢？我们慢悠悠的回京。” 要回东京，必然是大张旗鼓返回，更要挑起赵佶的怒火，让他在这一次争斗中出尽洋相，再奠定赵桓的威望。 赵佶想借助父为子纲的伦理关系，压制赵桓？ 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否认，赵佶太上皇的身份有用，可是要论起来，也就那样，因为赵桓的手中掌握了刀。 只是，赵桓没打算弑父。 杀人不在于用刀，有时候杀人诛心才是最好的。 尤其对赵佶，杀人诛心这一招更适用。 赵桓没有再多说，带着军队慢悠悠的赶路，不急不躁往东京城去。 在赵桓赶路时，禁军士兵频频挥动马鞭，架着马车一路狂奔。 受了伤的蔡攸和白时中因为马车颠簸，扯到被打烂的屁股伤口，疼得惨叫连连。 白时中惹不起赵桓，面对一个驾车的禁军士兵，直接就重拳出击。 他眼中满是怒火，大骂道：“你个杀千刀的泥腿子，速度慢一点。否则，本相公回到了东京城，一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蔡攸也是疼得难受，大怒道：“马上降低速度，否则老子回到东京城，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加速吗？好啊！” 禁军士兵的声音传来，马鞭在空中一抖，啪的一声脆响。 马车速度更快了。 本就颠簸的马车，更是上下左右摇摆，就感觉马车要散架一样，疼得白时中和蔡攸更是难受。 两人喊话没用，只能尽量紧绷着身体，避免伤口进一步被撕裂。 马车一路回到东京城外，临近城门口，禁军士兵停下来，撩起马车门帘。 白时中眼中生出希望，冷声道：“狗东西，你完了。” 蔡攸道：“回了东京，你别想跑了。” 禁军士兵呵呵一笑，先钻到白时中的面前，右手拽着白时中的胸口，左手拽着大腿处，把白时中抓起就扔了出去。 砰！ 白时中摔倒在地上，疼的撕心裂肺，浑身都要散架了。 蔡攸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大跳，刚要开口阻拦，又被士兵如法炮制扔在地上。 蔡攸屁股流血，脸色狰狞，大怒道：“狗东西，你……” 话刚说出口，禁军士兵已经调转马头，驾着空荡荡的马车飞一般离开了，消失在了城门口，回赵桓的队伍去了。 白时中和蔡攸相视一望，都是傻了眼。 人跑了，怎么报复？ 蔡攸气得要吐血，一时间没了报复的心思，看向城门口，自报了身份，喊来驻守城门的士兵搬来担架，抬着他和白时中去龙德宫。 士兵连忙喊了人，抬着白时中和蔡攸入宫。 两人一路来到龙德宫内，因为屁股都被打烂，无法站起身，只能趴在地上。 蔡攸眼中含泪，高呼道：“官家，您要为臣做主啊。” 白时中哽咽道：“太上皇，臣苦啊！” 两人见到赵佶，仿佛有了主心骨，心中的憋屈彻底爆发了出来，大声哭泣。 那委屈的模样，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赵佶看到蔡攸和白时中的惨状，也是有些震惊，询问道：“你们屁股上的伤，是皇帝让人打的？” 蔡攸哭丧着脸，添油加醋道：“臣见到皇帝，立刻就宣读您的旨意。” “皇帝却拒绝接旨，还要杖责臣三十军棍。” “臣据理力争，说奉太上皇的命令，皇帝却说大宋只有一个皇帝，没有两个皇帝的道理，又追加了二十军棍。” 蔡攸老泪横流，哽咽道：“官家，臣委屈啊！” 白时中道：“从始至终，臣什么都没说，就跟着挨了五十军棍。太上皇，臣更是冤枉，您要为臣做主啊。” 赵佶一瞬间握紧拳头，神情变得冷峻，眼中浮现出愤怒神色。 逆子要欺天啦！ 第162章 赵佶预想的结果是蔡攸传旨，皇帝惊慌失措的下马请罪，再把军队交给白时中节制，跟着蔡攸回东京请罪。 皇帝到了龙德宫，他训斥一番，皇帝就说请父皇主持朝政。 有皇帝表态，李纲和徐处仁等人只能闭嘴。 如今，却不一样。 赵佶心中怒火涌动，问道；“皇帝除了杖责你们，还说了什么？” 蔡攸摇头道：“皇帝打了我们，就把我们送回来。” 说到回京的事儿，蔡攸咬牙道：“皇帝让士兵以最快的速度驾车，马车颠簸，导致我们的伤势加重，这绝对是故意的。” 白时中道：“臣也觉得是。” 赵佶脸色铁青，站起身后背着手来回踱步，喃喃道：“皇帝带着军队回京，就是为了夺权。” “可以预料，他放弃了前线的防守。” “原本我大宋的军队，就挡不住金国的进攻，现在更挡不住。” “偏偏，皇帝要逞能。” “既得罪了西夏，又得罪金国，肯定是两国同时进攻，北方已经岌岌可危。” 赵佶眼神凛然，说道：“朕借助父子纲常，以及同时得罪两国，前线溃败的事情，勒令皇帝反思过错。” 白时中忧心忡忡道：“太上皇，陛下很强硬。” “强硬？” 赵佶一脸不屑，嘲讽道：“皇帝从小到大，都是软弱怕事，怎么硬得起来？白相公，你多虑了。” 白时中皱眉道：“可是，臣和蔡相公都挨了打。” 蔡攸说道：“的确是！” 赵佶一脸迷之自信，说道：“那是朕的儿子，最清楚。你们代表朕去，终究是臣子，皇帝迁怒你们正常。” 蔡攸想了想，也觉得赵佶的话有道理。 皇帝从小在太上皇的面前，都像是鹌鹑。太上皇咳嗽一声，皇帝都要夹紧屁股。 这是父子间的血脉压制。 赵佶继续道：“天快黑了，就算皇帝的大军抵达，今天也不会有事儿。明天上午，皇帝应该会到城门口喊话。” “届时，朕亲自登上城楼，看逆子能干什么？朕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失去皇帝的威严，拜服在朕的脚下。” 蔡攸道：“官家圣明。” 白时中说道：“太上皇圣明。” 赵佶喊了御医，替蔡攸和白时中处理伤口，才让人抬着蔡攸和白时中下去。 赵佶一个人枯坐在大殿，眼神幽深。 这天下，是他一个人的天下，逆子想上位，绝对不可能。如果逆子掌权，他怎么继续享乐？ 宁与友邦，不予儿子！ 割让点土地给金国，赔点钱稳住西夏，换来他掌权很合理。 …… 夜幕下，太学。 太学生陈东的住处，聚集了太学最有名望的十余个太学生。 陈东已经四十岁，还是太学生，没有做官。 他性情豪爽，一腔热血，在太学内更是以刚正敢言著称。蔡京和童贯等权臣当道的时候，陈东也直接抨击。 历史上李纲被罢免官职，陈东号召太学生到宣德门外叩阕，宋钦宗迫于压力恢复李纲的官职，得以继续抗金。 陈东一直呼吁抗金，等靖康之耻发生，赵九妹登基后，却处死了陈东。 此时此刻，陈东面对众人，慷慨激昂道：“请诸位来，是商讨陛下回朝的事情。” “陛下上任以来，诛六贼，杀奸臣，重用李相公等主战派，励精图治，堪称圣主。” “圣主在朝，是大宋之福、万民之福，也是我太学生之福。” “金人南下，陛下抬棺出征，在太学的铮铮话语言犹在耳。可是太上皇却回来夺权，导致陛下不得不撤军回来。” “陛下即将抵达，估摸着明天，会和太上皇发生冲突。” “吾等太学生，以天下为己任，岂能眼看着陛下和太上皇单打独斗呢？” 说着话时，陈东站大手一挥，站起身道：“我决定明天，号召太学生去请愿，请太上皇退居深宫，诸位可愿前往？”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我愿意去！” “陛下曾说，泱泱华夏，有张睢阳齿，有颜常山舌，板荡忠臣，猛士不屈。我等，自当追随陛下。” “陛下说一寸山河一寸血，纵然燹骨成丘，溢血成河，也绝不辱国之土丧国之疆。今日，该我们为陛下奔走。” “为陛下奔走呐喊，责无旁贷。” 十余个太学生中有声望的人，都是义愤填膺的神情。 陈东点头道：“既然诸位没有意见，今晚上各自去串联，务必把事情敲定。” 众人都认同陈东的话，迅速商量着各项细节。等事情定下，才各自去行动。 …… 东京城外，官道上。 赵桓带着大军返回，在城外驻军。 中军大帐。 赵桓悠闲的看书，反倒是韩世忠和杨再兴很紧张，先后来请战，愿意去攻打城池，都被赵桓摁下，让他们继续驻军。 赵桓看书时，秦桧进来禀报道：“陛下，有岳飞派遣的士兵求见。” 赵桓眼前一亮，吩咐道：“带进来！” 命令传下去，不一会儿，岳飞派来的士兵进入营帐，行礼后递上岳飞的书信。 赵桓接过书信浏览，看到岳飞在金汤城大胜的战果，心中也欢喜起来。 金汤城一战，岳飞大获全胜。 这就意味着和西夏的交战，也取得了胜利。 赵桓看着士兵，吩咐道：“你暂时留在军营，朕明天和太上皇对峙，太上皇提到西夏，你从后方跑出来，高呼金汤城大捷，西夏大败。” 士兵不明白，却还是点头应下。 皇帝的安排，执行就是。 赵桓嘱咐了一番，让人带着士兵下去，自己也早早的休息。 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 冬日的暖阳初升，刺破朦胧白雾，赵桓带着大军，来到了东京城的北门外列阵驻扎。 赵桓策马上前，高声道：“朕回来了，开城门。” “逆子！” 赵佶的声音从城楼上响起。 大清早的，赵佶就来到城楼上等着。 赵佶看着出现的赵桓，怒火上涌，呵斥道：“逆子，在朕的面前，还敢骑在马上，给朕滚下马来！” 赵桓冷笑道：“父皇，你也配称‘朕’吗？” “一个遇到金人，就骨头发软，仓惶逃跑的皇帝；一个赏花玩石，流连青楼的皇帝；一个书画蹴鞠，炼丹观星的皇帝。” “一个玩弄权术，亲小人远贤臣，致使天下皆反的皇帝；一个自诩圣明，却家家皆净的皇帝。” “这是皇帝吗？” “朕怎么觉得，像天字第一号的败家子。” 赵桓声音拔高，掷地有声道：“朕，才是大宋的皇帝，请父皇称陛下！” 第163章 赵佶活了近五十年，阅人无数，见过无数的大场面，经历过无数的勾心斗角。 此刻听到赵桓大逆不道的话，也气得脑子涨疼。 从小到大，赵桓都是唯唯诺诺的模样，赵佶很不喜欢，一年到头顶多见几次。 如今，这个一向没存在感的儿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骂他不配当皇帝，说他纵情享乐，亲小人远贤臣，说他逛青楼…… 该死啊！ 赵佶怒火上涌，呵斥道：“逆子，你要造反吗？” 赵桓回答道：“父皇执政二十六载，大兴土木，视百官如家奴，视国库如私产，为一己私欲夺万民之产，耗尽民财，百姓凋零。你说我造反，如今，我为天下苍生造反！” 此话一出，赵佶脸色大变。 好个刁钻的逆子，竟然扣帽子，把天下苍生捆绑在一起。 赵佶环顾周围，见李纲、徐处仁、吴敏和白时中等朝中的文官武将，都已经云集而来。 蔡攸也跟着来了。 只是，蔡攸和白时中屁股受伤，伤势还很严重，都拄着拐杖，还有士兵搀扶着，才能够勉强站立。 蔡攸听到赵桓的喊话，急切道：“官家，皇帝巧言令色，您不必和他争辩。” “天下人，可以不理解官家。唯独皇帝坐上龙椅，应该理解官家的不容易，理解官家的孤独寂寞。” “您为了国家日理万机，享受享受怎么了？” “皇帝是受到了蛊惑，才会这样大逆不道。” 蔡攸提醒道：“官家是皇帝的父亲，从父子纲常入手，这才是您的优势。” 李纲和徐处仁等人扫了眼蔡攸，眼神鄙夷。 奸臣！ 赵佶丝毫不觉得蔡攸是奸臣，反而一脸欣喜，笑道：“爱卿说得对。” 顺着皇帝的思路走，对他不利。 得掌握主动权。 赵佶调整了情绪，强硬道：“《春秋繁露》说，父者，子之天也。” “你是朕的儿子，朕养育你二十多年。现在，你当了皇帝，连父为子纲的规矩都不要了，这就是你这个大皇帝的孝道？” “天下人，看到你忤逆君父，你何以治国？” “孝道是治国之基，是立身之本。你身为皇帝，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没有。朕看你，是无法无天，无君无父。” 此话一出，李纲等人脸色大变。 无君无父的判定太狠了。 在父为子纲的框架下，皇帝背负不孝的骂名，会非常的不利。如果天下各地都传出皇帝不孝的消息，容易让人举起抵制皇帝的大旗。 如果有人再趁机掀起舆论，煽动东京的太学生闹事，皇帝更是下不来台。 下罪己诏的可能都有。 李纲不愿意看到皇帝被刁难，咬牙要上前劝谏。却在此时，吴敏拉扯了一下李纲，轻微摇了摇头。 徐处仁也眼神示意李纲不要急，先静观其变。 看皇帝的应对。 白时中完全站在太上皇一方，想着昨天挨了打，现在太上皇占上风，心中也激动起来，高声道：“太上皇威武，皇帝词穷矣。” 赵佶神色得意，进一步道：“逆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桓神情淡然，没有任何的慌张。 反倒是秦桧急了。 秦桧想一步步的往上爬，想成为掌握天下权势的人，前提是依靠的皇帝不能出问题。他担心皇帝受挫，小跑着来到皇帝的身边，急切道：“陛下，交给臣来。” “不必！” 赵桓摇头回答。 “哒！哒！！” 恰在此时，又有一名士兵飞奔往前来，走到赵桓的身边，翻身下马道：“陛下，种大人派人送回捷报。” “太原府一战，种大人挫败了完颜宗翰的进攻，指挥姚古和种师中反击，目前已经把金人打出太原府。” “知道了！” 赵桓笑容更是从容。 宋朝对西夏的战事，岳飞击败李察哥取得胜利；对金国的西路军，种师道率领姚古和种师中，击败了完颜宗翰。 再加上赵桓带兵在白马城，诛杀了完颜宗望。 宋朝挡住了来犯的外患，赵佶拿什么和他斗？ 赵桓吩咐士兵退下，刚准备回话，赵佶却等不及了。 赵佶下令道：“逆子，朕给你最后的机会。立刻下马入城，再交出殿前司兵马的指挥权。如此，朕考虑给你悔过的机会。” 赵桓嘲讽道：“父皇真是异想天开啊。” 赵佶冷冰冰道：“你要无君无父吗？” 赵桓抬头挺胸，徐徐道：“朕八岁没了母后，孤零零待在深宫，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整天盼着见父皇。” “希望得到父皇的认可，更希望得到关心。” “可是，父皇爱的是老三赵楷，因为他和父皇一样喜欢书画蹴鞠，喜欢奇花异石。” “一年到头，见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 “母亲在世时谆谆嘱托，父皇既是君又是父。其实偌大的大宋，岂止我赵桓一人是父皇的儿子，天下苍生无不视父皇若父。” “可是，父皇执政二十六载，不将百姓视为子民。” “重用蔡京和蔡攸父子以来，从宫中派去江南搜刮花石纲的宦官，从朝廷到路府州县的官员，无不将百姓视为鱼肉。” “父皇在京城，或是在艮岳游玩，或是夜宿青楼，或是炼丹修道，几时察民间之疾苦？几时想过天下苍生百姓？” “大宋万千子民，虽有君而无父，虽有官而如盗。两京二十四路，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 赵桓目光灼灼，眼神正得发邪，高声道：“君父，知否？” 蹬！蹬！！ 赵佶瞪大了眼睛，接连后退两步才稳住身体。 他一手摁在城墙上，一手指着城外的赵桓，身体轻微的颤抖着，脸上神情更是一变再变，闷哼了声后，嘴角竟有一丝鲜血流出。 逆子！逆子啊！ 赵佶双眼通红，满脑子都是刚才赵桓的一番话。一旦被史官记录，将来他百年之后盖棺定论，会是什么庙号？ 嬉宗！熹宗？ 不，绝对不能这样。 赵佶咬牙道：“你口口声声君父知否？都是析辩诡辞。你同时得罪金国和西夏，不管怎么说，都抵不过你放弃前线战事撤军，致使前线溃败。” 第164章 赵桓听着赵佶质问前线战事的话，嘴角噙着笑容，却没有立刻说取胜的事儿。 这是赵佶故意转移话题。 刚才的君父论，还没有掰扯清楚，怎么能让赵佶绕开呢？ 杀人诛心，就要痛打落水狗。 赵桓提起一口气，继续道：“父皇说我诡辩，难道我刚才的话有错吗？ “你当了二十六载的皇帝，除了在生孩子上远超列祖列宗，还有什么值得骄傲呢？” “哦，倒也有的！” “你的瘦金体书法，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中，是绝代无双的存在。” “你的球技好，不仅能碾压列祖列宗，算上各朝的皇帝，你也是稳居第一的。” “你更擅长观测星象，连专门负责此事的官员都比不了你，更别说其他的皇帝。” “你多才多艺，能干啊。” “可惜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恩泽天下百姓的。” “百姓视你为君父，倾家荡产的缴纳赋税供养你。可是，你可曾低下头垂下眸，看一看他们脸上沧桑斑驳的褶子，看一看他们龟裂粗大的双手呢？” 赵桓再次道：“君父，知否？” 第二个知否一出，赵佶的神情一变再变。 原本刚刚平复的情绪，又因为赵桓的话而涌动翻腾。他看向城外黑压压的军队，仿佛看到无数死去的百姓，要向他索命一样。 呼！呼！！ 赵佶不断的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万分的难受。 他从来是只管自己的舒服，从不管天下百姓，也认为自己心智坚韧，不惧任何非议。 今天在大庭广众下，被皇帝如此指责，身上的一层遮羞布被扯掉，实在是扛不住压力。 周围，更有了议论声。 云集而来的朝廷官员，在周围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讨论着赵桓的话。 因为人多，各自议论下，声音就变得嗡嗡作响，听不出到底是谁在议论。可这样的议论，更让赵佶愤怒。 他猛地转过头，拔出腰间佩剑，指着所有的文武百官，咬牙道：“怎么，你们要跟着逆子反对朕吗？” “朕，才是大宋的皇帝。” “朕，才是天下的主宰。” “逆子逞口舌之力，那是没用的。他同时得罪金国和西夏，当金国和西夏的大军杀来，尔等要如何抵挡？” “终究，还得靠朕才行，才能稳住金国。” “谁敢再议论，杀无赦。” 森冷的话从赵佶的口中传出，原本还有的议论声停止。可是，城楼上的情况却悄悄传了出去，继而传给了等消息的太学生。 消息传出，太学生一时间也没有行动。 城楼上，主战派的官员，忠于赵桓的官员，也没有开口反对，都在静观其变。 李纲距离赵佶最近，看着城外的赵桓，心中高呼陛下圣明。 原本他担心皇帝被扣上无君无父的帽子，没想到皇帝一番抑扬顿挫的话，反而让太上皇下不来台。 一番话便是锋利如刀的檄文，令人赞叹。 李纲、徐处仁和何栗等人相视一望，众人的神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白时中却很担心。 曾经，他是皇帝的人，因为坚持主和，被皇帝针对，更不受皇帝的待见。 无奈下，白时中抱了太上皇的大腿，听从太上皇的安排促成皇帝御驾亲征，让太上皇回朝。 之前去宣布圣旨，要接管皇帝带回的殿前司禁军，更是触怒了皇帝。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白时中忍着屁股的疼痛，郑重道：“太上皇，完颜宗望上次南下，一路杀到东京城。” “这一回，因为陛下御驾亲征，在滑州和宗泽汇合，才勉强抵挡金人。” “金人铁浮屠的战斗力，人所共知。” “陛下带着殿前司的大军撤回东京城，滑州兵力不足，宗泽独木难支，恐怕已经落陷。” 白时中道；“利用滑州战事，戳陛下软肋。” 蔡攸点头道：“金人即将杀来，东京城即将陷入危机。皇帝说官家不管百姓的死活，他也放弃滑州，难道不是漠视百姓生死吗？” 两人表态，拉回了赵佶的思绪，也让他振作精神。 是啊，逆子也不管百姓。 这是突破口。 赵佶觉得自己又行了，高呼道：“逆子，你口口声声说朕不配做君父，可是你呢？” “你带兵去抗金，大战期间不顾滑州百姓的生死撤军，又配当君父吗？” “你也是皇帝，也是天下万民的君父。” “因为你从前线撤军，滑州兵败，百姓被金人屠戮，无数人家破人亡。你和朕，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桓问道：“父皇的这番话，是承认自己不配当皇帝了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佶沉声道：“你骂朕，也是骂你自己。天下百姓因为你穷兵黩武，会死伤无数。你这个君父，知否？” 一句反问的话，赵佶只觉得神清气爽，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赵桓掸了掸身上褶皱的衣袍，说道：“父皇怎么会认为，滑州会落陷？你怎么会认为，朕是不顾大局撤回来的呢？” 赵佶冷声道：“你为了夺权匆匆撤军，前线的战事绝对挡不住。” 赵桓说道：“朕取得了胜利，击败了禁军，才凯旋撤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佶直接否定赵桓的话，高声道：“朕都打不赢金国的铁浮屠，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行？” 赵桓吩咐道：“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话音落下，士兵拿着两个锦盒上来，当着城楼上所有人的面打开，露出两颗处理后的人头。 赵佶问道：“是什么？” 赵桓回答道：“这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以及金国宗室完颜阇母的脑袋。金国的大军在滑州落败，朕才撤军的。父皇，你想多了！” 清亮浑厚的声音传入赵佶耳中，却仿佛炸雷响起，脑中一片空白。 片刻后，赵佶恢复意识，想着赵桓击败金国大军，杀了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难道皇帝有大帝之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