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五条他妈不在乎吗她在横滨打了n年拳她的心早已像她的拳头一样火热了》
1. 第 1 章
如果老天终于嫌我作恶多端想给我惩罚,我希望祂把我放在友客鑫最繁华的街口让我被过往车辆碾成浆糊,或者肚子里揣一把钢针跳一整天,不,三天三夜的霹雳舞,当然,前提是用我原来的身体。
而不是让我在一个快要一命呜呼的柔弱身体里体验分娩疼痛。
冬阳咬牙切齿的盯着天花板,然后蓄力抬起右手,对着天花板比了个清晰的中指。
艹!
狗屎的展开!
没有比这更操蛋的遭遇了!
还不如让我一下子变成男的然后当场拔掉变性!!
……虽然据说那也很痛。
“夫人,您快用力啊,再坚持一下,就快了——”
冬阳被一阵更加猛烈的疼痛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发现自己比中指的手被一个人急急握住,那人声泪俱下的喊道,“悟少爷的头卡住了,再不快点儿会窒息的……”
头卡住了?
头卡住了很有可能会变成丑丑的尖子头!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冬阳咬牙收紧了手指,握住她手的女人疼得一抖,刷得想收回手去却没挣开。
尼玛的她肚子里怎么还会有一个——“人”!!!
这人还快要被她捂死了?!
冬阳两眼一黑,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混合着双眼泌出的生理性液体,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一团糟——邪门,真邪门,她现在竟然在哗哗的流眼泪。
头发从刚才开始就感觉糊住了脑袋,分娩中期从这具身体里醒来的冬阳忍住心理上的不适,下意识数着周围有几个人。
这个房间里就有三个女人,一个负责给她打气,一个催魂一样叫她抓紧用力,还有一个坐在一旁沉默,冬阳觉得她的眼神就像在旁观猴子,与这个房间的气氛格格不入。
“少用些力气哭了,你现在最该注意的就是下面,这可是五条家的孩子,再不生出来,我们就要用强硬的手段了。”
大概是负责接生的女人冷言冷语的骂她,冬阳哑声道,“你就踏马不能……直接给老娘把肚子一刀割开?!”
剖腹产啊!难产就用剖腹产啊!
不用麻药,直接上!
冬阳梗起脖子一看,周围的摆设古朴极了,整个屋子没一个她熟悉的现代用品,顿时让她大脑一昏。
她穿越了?!古代?!没医生吗,这直接在家生?!
“你想这样?”接生的女人忽然一顿,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冬阳懵逼的看着她明显带上了几分赞赏和敬佩的表情,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你已经做好觉悟了?”
??
什么觉悟?
见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冬阳警铃大作。
艹!不会吧?!
果然,应了冬阳的猜想,女人接着道,“你愿意为了他奉献自己的生命吗?”
随着她的话音,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女人站起了身。
“不不不不不!!!”
察觉她下一秒就能飞速出刀结果了自己,冬阳拒绝得飞快,“我,我还能行——”
直接保小不保大,她肚子里的是救世主吗?!
冬阳猛喘一口气,不管不顾的用力——
“……”
“……”
——身体顿时一轻。
有什么跟着什么一起出去了。
“……”
老天爷,如果你想报复我……
冬阳绝望闭眼。
算了,你已经报复我了。
***
我叫冬阳。
半小时之前,我还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人。
现在,我像个待宰的鱼一样躺在被褥上,脱力到气若游丝,当众失禁。
想开一些,其实这并不难堪。
反正不用我清理。
冬阳转过脸去,被她抓破了手背的女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刚产下的“东西”,惊喜的将其凑到了她的面前,“夫人,他看上去很健康呢!”
冬阳撇头看向那个“人”。
比起力竭,肌肉的无力感以及失控感更加令她难以忍受,视力,听觉,嗅觉,都迟钝得像是中了阎梦响尾龙的齿间毒,她现在无比弱小,唯有这点如针锥凿开了她的大脑,让她仿佛暴露在冰天雪地般瑟瑟发抖。
侍女紧接着抱着那孩子挨个给屋子里的女人们看,她们个个探着脑袋惊奇的打量着这位咒术世家的新鲜血脉,其中一人面露艳羡的说道,“兰惠,是男孩儿,这可太好了。”
冬阳掀起沉重的眼皮,兰惠是谁?
“对了,夫人,您头上的伤口有些严重,最好不要乱动。”
……原来脑袋这么痛不是错觉。
冬阳低低的问,“我被开瓢了?”
“是摔跤啊,夫人。”女人说道,“您摔了一跤,突然就要生产了,比预产期早了半个月呢,幸好悟少爷很强壮。”
冬阳看向她口中的悟少爷。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睫毛,除此之外她没什么感觉。
和在新闻里看到的婴儿没什么两样,除了能勉强根据五官的雏形判断出他长大后应该是个池面。
冬阳闭眼。
哦,天呐。
“您不喜欢他吗,夫人?”侍女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这是您期待了许久的孩子呀。”
这可真是个恐怖故事,她竟然一下子就成了母亲!
冬阳用咏叹调在心里苦中作乐道。
“我当然喜欢他。”冬阳说道,并且尽力抬起了手,“扶我起来,我想抱一下他。”
陌生的女人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她,这个破地方简陋到没有医院里能够自动升降的床,她坐起来时只能依靠产子后虚弱的腰腹力量支撑住身体。冬阳忍下龇牙咧嘴的面部神经冲动,一脸漠然的接过了那个孩子。
别说惊喜了,她现在的表情恨不得吃了这小鬼。
侍女怪异的看着她的脸色,轻声细语的说着,“……夫人,先生刚刚来过电话,他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啊?
先生?
冬阳眉角一抽。
“原来他有父亲啊。”
“夫人您这是说什么呢,毕竟先生有工作要忙,即使没有陪在您身边生产,您也不能咒他死啊。”
冬阳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怀里的婴儿。
柔软,弱小,趴在她的胸口均匀的呼吸,感觉乖得不得了。
冬阳出神的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面色一懵,“夫人,我是早春啊?”她小心的摸了摸冬阳脑袋上的绷带,“看来您摔得不轻,医生说需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幸好您没有大碍,不然悟少爷出生就没了母亲,后来还会迎来继母,实在太可怜了。”
“……没有x光给我照一下吗?”都有电话了,没x光吗?
“您在说什么呢夫人,哪里有这么严重。”
都表现出失忆了还不严重吗??
冬阳扯了下嘴角,她习惯性的掂了掂怀里的孩子,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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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重量,感觉稍微不小心就会把他捏死,冬阳觉得有些稀奇,她戳了下婴儿软绵绵的脸颊,他顿时皱起了秀气的眉头,有些不适的动了动。
早春看上去比冬阳还稀罕这孩子,“悟少爷真可爱,和先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跪坐在冬阳塌边的其他女人也应和道,“是啊,估计资质也很好呢。”
或许是周围太过吵闹,悟的眉头又抽动了一下,雪白的睫毛不安的颤动。
“呀!还想睁眼睛呢!”
“真好,我也好想和你一样拥有自己的孩子啊,兰惠。”
“他长大了一定能进家族的自卫团!”
被投以全部关注的婴儿在庆贺声中睁开了眼睛。
一抹剔透明亮的,宛如雪山之巅的冰蓝色被缓缓掀开,
如此安静,如此平和,却在冥冥之中撼动了整个世界。
——六眼诞生,神子降世。
霎时间,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空气中隐隐有抽气的声音,几个活人像是被生生定住,面露异色。
冬阳的眼神亮了亮,说出了第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哎——眼睛真好看。”
早春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眶瞪得几乎要裂开了,她结结巴巴的,满目惊惧道,“是…是,竟然是六眼!”
冬阳扭头,“六眼?”
“是六眼!”早春惊呼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屋内的女人震惊得呆愣在原地,等早春的声音都远到听不见了才回神般,又是道贺又是和身边人窃窃私语,最后竟然一致的决定离开。
冬阳稀里糊涂的被他们好一顿夸,她们看着婴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座金山,更形象点儿说,她们似乎恨不得这孩子是从她们肚子里生出来的。然而不管目光再怎么不舍得从六眼的身上移开,她们还是一个个避嫌般的迅速走了。
紧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了房间,这回几乎都是男人,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其中一个老人直接一把夺过来婴儿,神情激动的高聚起来,又珍惜的拢入怀里,“是六眼!”
他们一眼都没有看坐在榻榻米上的女人,又急匆匆一窝蜂的涌了出去,边走还克制不住的大笑。
冬阳:“……”
冬阳:“?”
冬阳:“???”、
一个白头发模样俊俏的男人走了又冲了回来,欣喜的拉住了她的手,“兰惠!做得好!这可是几百年才现世的六眼啊!”
说着,他还赞赏的拍了拍冬阳的肩,马不停蹄的跟着大部队走了。
冬阳:“……”
冬阳从榻榻米上爬起来,疼得抽搐了一下,连忙揪住了一旁的早春,“这是干什么?”
“哎?夫人您不知道吗,六眼对五条家有特殊意义啊,悟少爷已经是既定的家主了!”早春满脸笑容道,“接下来只要将悟少爷交给家族,您这辈子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什么跟什么??
冬阳轻一脚重一脚的往前走,“什么玩意儿,我去看看。”
“哎!大人们的工作我们是不能参与的,就算是夫人您也不行啊。”
哈?
冬阳转过脸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早春怔住了。
黑发女人的脸色苍白,尽显柔弱,而那双深红色的眼睛此时直直的凝视着她,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声音带着陌生的嘲讽和愠怒,
“那可是我的孩子啊——”
那是——
——我的。
2. 第 2 章
我叫冬阳。
在还没有换皮——没错,我把这操蛋的经历称为换皮——在没有换皮之前,我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人。
我的哥哥是横滨里世界巨头组织的首领,他在年轻时让港口mafia的势力扩张到了令军警都忌惮的地步,身为他唯一的亲属,我自然得到他的重用,并且凭借着不错的实力在里世界拥有极高的威望,男人们给我起了个烂俗的称号——黑雨中的红玫瑰。
因为太烂俗了,我在听到这个称号的当天晚上对所有人下了封口令,如果他们敢在我面前以这个称呼来总结我获得的名声,我会让他们以公主抱的姿势捧着同伴的躯体从港口大厦的一层蛙跳到顶层,再让他们手牵手跳一段华尔兹。
顺带一提,因为和兄长之间的微妙年龄差,我比他年轻得多,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那个庞大组织的继承人,港口mafia名正言顺的少主。
而如今,在我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能打能跳酷爱用30斤的水杯喝酒的我,变成了一个虚弱到几乎要一命呜呼的女人。
并且,这个女人唯一留下的“东西”在刚刚被夺走了。
为什么要用“夺走”来形容那帮粗鲁之人的行为?
很简单,我能看懂掠夺和轻蔑的眼神。
……
而一般用这种眼神看我的家伙都会后悔生出一双眼珠子。
***
空气中弥漫着伤药的味道,冬阳蠕动着在床上翻了个身,接受了一个悲催的事实——
草,她在去找悟的路上没几步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随后两天,她都处于一个下一秒就能咽气的虚弱状态,身旁的人来一个走一个,一直守在身边的侍女倒是没变,因为不好行动,冬阳只能靠观察他人的言行和穿着来熟悉所处的环境,靠隐晦的询问来试探这具身体的人际关系,索性她的虚弱肉眼可见,凡是稍显违和的沉默都会被当成身体不适。
两天时间,冬阳弄清楚了几件事。
一,我叫五条兰惠。
二,这里不是古代,日历本上写着1989年,如今是寒冬。
三,这是个古老的家族,历史悠久且极度守旧,宅院没被重新装修过,符合现代化的电子设备更是少得可怜,不是用不起,而是人工更合适。
四,她生了一个天才,惊世的天才。
五,这是个古老的家族,历史悠久且极度守旧——简称,傻缺家族。
最后一条是冬阳只在这活了两天就忍无可忍进行的精妙总结。
这两天里,不少人过来恭喜她生了个神子,略显敷衍的关心她的身体,大概就是所谓的家族贵妇团,她们做戏的功夫非常熟练,面部表情柔和且真切,然而冬阳却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虚情假意,谁与她关系更近。
没什么,全靠本能,冬阳有一种天生识人的天赋,曾被朋友戏称为动物般的直觉。因为这层直觉,她甚至一度被同事拿来当测谎仪。
因为生了神子,她的地位似乎水涨船高,从前“她”大概是个透明人,判断出这点是因为早春不经意间说了一句,“这几天真的好热闹,平时都没什么人的。”
看来早春是她的心腹,而她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因为这句话是个点明主人不受待见的雷句,放在普通的主仆关系里有些过线了。
没错,主仆关系。
冬阳发现这里竟然还施行跪式服务,晚上门口还有人守夜!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非常明显,下人的脊背永远佝偻弯曲,总是回避主人的目光不敢直视,神色也略显麻木,大概是从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和规定。
一开始冬阳还以为是这个家族就喜欢这种调调的雇佣关系,特意花大价钱来享受被尊崇服务的感觉,比如月薪十万买下你的卑躬屈膝,然而在她问过早春的工资后,现实顿时就显得很微妙。
他们的薪水少得可怜,但是可以维持基本的生活需求,却几乎断了努力攒钱然后出去闯荡的可能。
“你们为什么不跳槽?”当时冬阳吐槽道。
而早春大惊失色,“夫人,我对五条家忠心耿耿!”
哦,他们是一个家族的。
他们被家族抚养,回馈于家族一生。
仆人中女性居多,也可能是因为晃荡在冬阳身边的都是女人。
那天拍着她的肩夸她做得真好的帅男人在深夜来看她了,温情的慰问了她的身体,然后试图对她进行深情一吻。
冬阳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意志动摇了几分然后迅速的瘫倒在他的怀里,正好错过了他的亲亲,并且很上道的用委婉且柔弱的语气表达愧疚。
开玩笑,她虽然阅草无数,但她是个坚定的纯爱战士!
她的便宜丈夫目露怜爱,然后说,“我们的孩子,将会是整个咒术界的领头人,他会带领我们五条家走向兴盛,走向御三家之首!”
咒术界是什么先暂且放在一边,对一个婴儿寄予如此大的厚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冬阳直接的问道,“他带领我们?难道不该是我们为他铺路吗?”
好好好,风霜和责任给年轻一代抗?
便宜丈夫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六眼是不一样的,他的实力才是能改变如今格局的根本。”
冬阳用关切的语气问,“那悟呢?他现在在哪儿了?”
“他在长老那里,你不用担心。”
冬阳还想再问什么,男人就匆匆离开了,似乎工作很忙。
更多的信息冬阳暂时没有收集到,她只能像个半身不遂的残废一样躺在被褥里,身体的疼痛这几天不减反增,常常让她彻夜难眠浑身冷汗,然而就这侍女还夸她的身体好,生产的时候竟然没有撕裂。
何止是没有撕裂,冬阳觉得这个身体没有嗝屁都是因为她的到来。
冬阳靠着止痛药续着命,睡不着时就翻箱倒柜的在房间里找线索,“她”曾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留下什么愿望,“她”是否有挂念的存在。
一无所获。
冬阳又叫早春给她拿来手机,手机是翻盖式的,功能很简陋,除了打电话发短信玩一些小游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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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其他的功能了,而当冬阳试探的问这里有没有电脑时,早春第二天就给她买了一台笔记本。
兴冲冲打开笔记本的冬阳失落的发现,这个破地方没有网。
连网线还要向上边申请,冬阳面色扭曲了一瞬,而侍女对她这几天的行为非常不解,直白的问道,“为什么想要连通外界呢,您想要什么吩咐我就好,族里有负责出去采购的部门,完全能让您安稳富足的度过一生。”
说完她又加上一句,“况且电脑是办公用的东西,您又不需要工作。”
她似乎不知道网络搭建的信息平台有多么广泛,但明确知道网络是无形的信息传递渠道。
等待申请审批的时间,冬阳忽然觉得自己的状态在渐渐变好。她在某天早上醒来捏了捏自己柔软又纤细的胳膊,然后用力妄图感受自己的肱二头肌……答案是没有,手臂上传来的感觉虚软且无力,更不用看腰腹和臀腿力量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皮肉松松的,大概是因为刚刚生产完。
冬阳又闭上眼睛凝神,几息过后,她意料之中的睁开了眼。
这具身体仍是没有感受到念。
念,由人体自身发出的生命能量,可以被开发用为攻击和防御。这么说是不是觉得非常笼统?它大概就是普通人和强者的分界线,这条分界线犹如鸿沟,是冬阳一直被称为怪物的根本因素之一。
念的开启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比较温和,由个人冥想自行学会,第二种则是被人暴力打通,制约“气”的精孔打开后,身体内的生命能量便会源源不断的散去,需要在散尽之时学会控制它,否则精力耗竭而亡,所以有不少人因为被他人刺激开念死去。
冬阳第一次开念是被人冲开的,然而现在,显然没有第二个人为她“念启”。
“看来需要重新修炼回来!”
立刻就做好了打算的冬阳毫不犹豫的翻身而起,撑着榻榻米进行了一个蝴蝶振翅型的俯卧撑。
“啊啊——!!!”
蝴蝶振翅型俯卧撑停止在了一个尖叫中。
“夫人!兰惠夫人!您在做什么呢?!这实在太不淑女了!!”
开门的侍女吃惊的提高了音量,从之前她又稳重又寡淡的表情相比,此时的言行一定相当失态,“您的身体还很虚弱,好好躺着吧。”
躺着?不!结局不会给你演戏,她失去的肌肉需要从现在抓起,练回来!
冬阳刷的撑起身体,双臂疯狂颤动再次来了一个蝴蝶振翅型俯卧撑!
“呀啊!!不要这么做夫人!”早春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冬阳面前,神色哀戚的抱住了她,“先生看到了会不喜的。”
冬阳被压得瘫到了床上,不可置信的瞳孔地震——她爬不起来了?!
冬阳说,“那我的儿子呢?我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
早春皱了下眉,“我听到了风声,悟少爷已经决定交给延根长老抚养了。”
“夫人,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就请,享受着生下神子的荣誉,安稳的度过一生吧。”
3. 第 3 章
“你似乎很喜欢说‘安稳的度过一生’这种话,怎么了,这是你的最高追求吗?”
早春怔住了,她看着面前的女人,尤其是那双越来越陌生的眼睛,里面的红色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
略显不耐的女人对她说,“他在哪里,带我过去。”
***
冬阳直接去长老那里要人了,她顶着脑袋上的渔网大步流星的走过连廊,走过布局十分典雅的庭院,到了门口发现没有请示不能进门,拦住他的是个年轻人,身上带着把武士刀,大概又是侍从或护卫。年轻人挡住她时和她对上了视线,本还冷厉的面容顿时僵住,然后不好意思的微微撇开脸。
“兰惠夫人,你要是想见长老的话可以等明天,但是您的请求我想大概是不行的,经过昨天的商议,悟少爷已经全权交给长老抚养了。”
“你们这说得好像他出生就奉献给族里似的,给别人养?经过我同意了吗?”冬阳把他一推,然后刷的开了门,“莫名其妙,一边去。”
年轻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竟然让她直接闯了进去。
“哎!”
进门冬阳才发现所谓有事在身的长老此时还没起,听到动静后睡眼蒙松的翻身看了过来,见床边站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他惊得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
冬阳一把拎起他,“别睡了老爷子,我儿子呢,借你们观赏了几天,该把他还给我了吧?”
“这,这太不知礼数了!!!”
老爷子的尖叫从他那破锣嗓子里滚了出来,直接引来了一群人。
有刀Duang的架在了冬阳的脖子上,势头未减免不了流血受伤,冬阳条件反射的矮身一溜从他□□滑走了,她抬眸瞅这一屋子惊弓之鸟般冲进来的护卫,随后她的便宜丈夫从人群中挤出,一把将她抱住,语速极快的秃噜出一句,“抱歉!兰惠受了伤。脑子有些糊涂,您不要责罚她!她也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想念孩子而已!”
冬阳没吭声。
她不吭声,却看清了局势,又不想道歉,于是顺势在便宜丈夫的怀里一晕,等他把自己捞出来。
真情的上门求子的路子,失败了。
冬阳在屋里做了200个蝴蝶振翅型俯卧撑,勒令早春陪她一起做,并且在做的间隙打听那些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的词汇。
早春在打扫得都能反光的地板上吃力的和冬阳一起蝴蝶振翅,答得囫囵吞枣,只是说着什么咒灵,咒力,人类的负面情绪之类的,话说不完就累得直喘气,最后低落的说,“我天赋惨淡,哪里会接触那些。”
门口守着人,明显监视,冬阳神色莫名的问,“你们家老爷子这么金贵?我犯大罪了?”
“主要是妇人几乎从不去前院的,夫人您今天的行为太出格了。”早春揉着酸痛的胳膊说道,“不过好在先生属延根长老的部门,底细干净且能力出众,长老肯定不会怪你的。”
冬阳盘起腿来,手肘抵在大腿上撑着脑袋看她,“我老公干什么的?”
“……夫人,你连这个都忘了吗?”早春吐槽,“虽然您原本就不怎么过问这些,但那毕竟是先生啊。”
冬阳听早春模糊的说了些五条家的局势,然而这丫头只知道族里有几个长老,具体的却说不清。
冬阳打开门,唤了声守在门口监视她的男人,“喂,你属于哪个部门的,内部监察机关?”
男人;“……”
“算了,哑巴一个。”
网线下午就拉上了,大概是冬阳这一闹让她在高层面前露了脸,便宜丈夫在外替她道歉周旋,高层现在把她的背景都审得透透的,连带着刚交上的申请也通过了。
冬阳立刻就上网,然后——
她的猜想被证实了,这个世界有横滨,但是没有他们冬式会社,没有镭鉢街,因为没有异能军事基地,更没有异能世界大战。
冬阳心梗得又做了200个蝴蝶振翅型俯卧撑,然后哀嚎,“我马上就到手的组织啊——!”
她咣咣砸地,“我的钱!我的人!我的能力!我的儿子!”
下午,看外面守着的人终于撤了,冬阳停止冥想修炼,梅开二度,再一次冲到了长老门前。
侍卫还是那个年轻人,此时如临大敌的看着她,“兰惠夫人,虽然你的刺杀嫌疑已经洗清,我也理解你的爱子心切,但是六眼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命运……”
“你理解,你理解个屁。”冬阳挥手打断他的叭叭,然后突然凑近他扬起了脸。
年轻人应激的后退一步,不忘守在门前。
冬阳眯起眼,“从早上见你就觉得不对了,你反应那么奇怪干什么,你暗恋我?”
侍卫大惊失色,“不不不不不不!”
“没戏了,我看不上你。”
侍卫:“……”
等等你为什么不说你是有夫之妇你对泽之先生的爱坚贞不渝呢?!
冬阳正色道,“我有问题问你。”
侍卫扭捏一下,“我现在正在工作……”
“聊个天而已,花不了你多少精力,况且你在这儿干活应该挺有本事的。”冬阳直戳了当的问,“咒力,咒灵,五条家是什么?”
侍卫一怔,“你不知道吗?”
“没看到我头上的渔网吗,我被开瓢了。”
“……哦,哦。”
……
十分钟后,得知咒灵由人的负面情绪产生,普通人看不到咒灵的冬阳面无表情的扫视周围,“这里有咒灵吗?”
“没有,这里可是五条家,周围有结界的。”
“也就是说我出去就能看到了?”
侍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兰惠夫人,你是看不到咒灵的,虽然出生在咒术世家,但是你的咒力连成为辅助监督都做不到。”
冬阳:“……”
草。
冬阳:“怎样才能看到咒灵?”
“这是天赋。”侍卫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脸部表情微妙的变化了一下,有些狂热,有些自傲,又混着点点嫉妒,“况且看到咒灵可不是好事,会因为‘看得见’而更容易被影响被盯上,而你没有咒术,没有强大的咒力,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冬阳面目狰狞了一下,她上下扫视着侍卫,“你是什么水平。”
“二级咒术师。”
哦。
“最高是多少级。”
“特级。”侍卫说,“但是当今没有人拿到这个称谓。”
***
我叫冬阳。
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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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傻缺家族最后一点儿幻想也破灭了。
是这样的,我原本还对它向我展现的冰山一角的财力感到满意,然而它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腐朽,愚蠢及冷漠的具现化物。在弄清咒力,咒术界,六眼都代表着什么含义之后,我愣是没想明白孩子为什么不能和母亲在一起。
不要质疑我为什么那么快就接受了母亲的身份,我能我就是能。
直觉,本能,私欲,都在促使我向那个陌生的“人类”,他们口中的“神子”靠近,我要他,我不能忍受他被夺去。
尤其我无法忍受他被这个无可救药的家族腐化。
***
“带我去看悟。”
最后,冬阳对侍卫说道,“看一眼总行吧,你可以盯着我。”
……
这个请求得到了批准,冬阳跟着侍卫左拐右拐,到了更深处的内院。
两个男人站在冬阳的背后,其中一个是听到消息赶来的五条泽之,她的丈夫。
“我想你会思念他,其实早上你闹那一出过后,我就想着让你来看看悟。”五条泽之安抚的拢住她的肩,和冬阳一起望向婴儿床,“看啊,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婴儿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本就丁点儿大的身体,脸上还蒙了一块连额头都快要遮住的黑布。
冬阳觉得他现在蔫蔫儿的,虽然在沉睡,但是状态有些虚弱。
五条泽之用气音说,“悟前两天哭得很厉害,今早才安稳了一些,我们猜测是因为六眼的能力扰乱着他的大脑,但他很快就适应了。”
可即使他小心翼翼的减弱了音量,还是将婴儿惊醒了。
悟的嘴巴抿起,眉头一皱,连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张嘴就嚎哭起来。
五条泽之顿时不知所措且极为自责,慌里慌张的安抚道,“不哭不哭……”
屁用没有,悟反而哭得更带劲了。
冬阳也跟着凑上了婴儿床,有栏杆挡着,又有人监视,她谨慎选择了伸手轻拍的姿势,并且和五条泽之一样笨拙的重复着“不哭”这样没营养的话。
“尿了?”
“没有,而且刚刚喂过。”
“明显是被你吓的。”
“我错了我错了。”
凭借直觉,冬阳一把拿开了蒙住悟的眼睛的眼罩。
“喂,不能这么做,族长说他现在的大脑还很脆弱——”
下一刻,悟便睁开了湿润的眼睛。
这绝对是冬阳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连被称为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都在冬阳的审美观里逊色不少。
流光溢彩的蓝被眼泪覆上了一层水膜,雪白的睫毛也湿哒哒的黏在一起,他哭得鼻子通红,满脸委屈。
然后,悟的神色忽然顿住了。
他代表负面情绪的表情一瞬间清空,直愣愣的盯着冬阳,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降生在这世上后看到的第一双,红色的眼睛。
——终于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屋子里的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冬阳伸出了手,稳稳的托起了悟,将他轻柔的抱入了怀里。
黑发女人垂下那双艳丽的红色眼睛,对着若有所思的人们说,
“看,这可是我的孩子。”
4. 第 4 章
悟最后并没有回到冬阳身边。
五条家的权力分派很清晰,有五个严格意义上的掌权者。
家主,实力毋庸置疑,掌管内政和外交。
长老,五条一泓,职责主外,拥有家族自卫队,负责展示强大,守护家族,震慑外部。
长老,五条仁,上一代家主的弟弟,亲信,有族内大事的投票权,负责内务,但总体而言没什么事干。
长老,五条茂,职责主内,五条家族的内部检查部门,类似执法者,专门惩处犯了错的族人。
长老,五条延根,大概是最为守旧的一派,他负责培养五条家族的新鲜血脉,一代又一代的训练出了无数咒术师。
五条悟被交给了五条延根。
六眼对于五条家来说意义重大,容不得一点儿闪失,他们尤其惧怕其在幼年时期夭折,冬阳去问悟被养在那个小屋子里和养在自己身边有什么区别,五条泽之只是用深重的语气说,“兰惠,他虽然是我们的孩子,但他出生就背负了责任,养在长老身边更为稳妥,对你也是好的选择,因为如果他出了事,我们是要担责的。”
他最后一句话的潜意思有些奇怪,冬阳问他会有什么后果,他说,“我们要给家族切腹谢罪。”
冬阳:“……”
冬阳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混蛋玩意儿,你儿子都出事了你想的是你可以不用陪他一起死。”
甩完巴掌自己的手又很痛,冬阳搓着自己发麻的手掌,清晰的看到男人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痕,他像是被这巴掌给打懵了,愣愣的撇着头,打理好的头发丝凌乱的落在眼前,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呆在门口的早春被这一巴掌吓得一个激灵,在心里把替冬阳求情的腹稿都写好了。
扪心而论,她从没有在族里见过这么泼辣的女人,虽然并不讨厌,但是守旧的族规会将所有热烈张扬的性子打磨得乖顺隐忍,这是她们的生存法则。她觉得兰惠夫人自从生产后就有哪里变了,说话直白坦荡,行为举止大方甚至豪放,眼神也充满了攻击性——她变得更为勇敢。
五条泽之缓缓的扭过了脸。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冬阳,“你……!”
他被掌掴,当然感到恼怒,似乎想说些训斥的话来,冬阳忍无可忍的揪住他领子,把他扯到了自己面前,“搞清楚,那是你的孩子!你是向五条家族供出了宝贵的财富吗,你是觉得那与你毫无关系了吗?!”
六眼,神子,他诞生即为“不同”。
冬阳立刻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他成为了世界上唯一的,最孤独的存在。
而这一点在五条家体现得更为突出强烈,外面不知他身份的人尚且将他当成孩子,而五条家只会把他当成“神”。
最为讽刺是——
“你在怕他。”
女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用力的咬出,带着嘲讽和阴狠,“惧怕他,瞻仰他,将其奉为上级,那么他是谁?”
“——他是你的孩子吗,你为什么不爱他?”
五条泽之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的淋了一通滚烫的水泥,湿漉粘稠的压力裹挟着他,传来令其皮肤和血管都在膨胀发抖的热意。
他颤抖的,挣扎一般说,“我不爱他?我怎么会不爱他!家族会给他最好的……为什么执着于将悟留在身边呢,兰惠?”
“给他最好的,最好的什么?”冬阳嫌弃的说,“物质?教育?还是周围人的崇拜?我只知道拥有爱的孩子才会拥有力量,才会真切的感受到情感,他连普通孩子有的父母都没有——父与母啊。”
将他奉上神坛,将他推向高处。
他不是人类吗?
冬阳奋力的将他一推,男人踉跄了几步。
“问我为什么执着于把悟留在身边?真亏你问得出这种话。”
“如果你爱他,你就会想和他一起生活。”
落下这句,冬阳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并让早春准备一套床被拿到偏房,顺势进行吵架后的升级版局面——冷战分房。
留五条泽之怔然的伫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他的身影看上去竟然很是落寞。
拿了床被的早春小心翼翼的问,“夫人,您很生气吗?”
正在振翅俯卧撑的冬阳抬头,“这不该生气?”
“您从来没有这么和先生说过话……悟少爷只是与您更早的分离了而已,所有孩子都会长大离家,您以后还是能在族里见到他,等他能跑能跳了,他一定会时常来看您。”
冬阳停止振翅,开始疯狂做卷腹,她锻炼时也不会耽误说话,此时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我学的最好的英文词你知道是什么吗?”
早春摇头。
“Family。”冬阳一字一顿道,“FAMILY——FatherAndMotherILoveYou。”
早春:“……”
早春:“夫人您口音真好。”
冬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随后她站起身,在本子上列了一整页纸的购物清单,“把这些尽早的采办好。”
红瞳女人似乎对和他们沟通不抱有希望和兴趣,平淡道,“不用问我这些是做什么的,照我的吩咐办就好,还有,你之前说过有个老朋友想约我,定个时间吧,最近的,今天下午或者明天都行。”
冬阳迅速进入了自己定制的魔鬼训练。
重新练级的感觉非常熟悉,她有记忆的第一辈子就是被幻影旅团结束的,怎么嘎的不堪回首,只渴望死相能稍微好看点儿,不然她的黑手党同事,一位俊俏的金发帅哥给她收尸的时候画面不太美丽。
上次死后睁眼,她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跟着她哥东奔西跑,虽然已经过了最佳修炼的年纪,但是大概有上一世作为基础,她以无比令人满意的速度练回了自己的巅峰状态,能一拳把人打爆,徒手捏碎锁块,在组织内流传最广的光辉事件是将三十九位浑身都是铁疙瘩的武装人员丢上七米断崖以躲避十秒倒计时的炸弹。
当然,这只是流传下来的故事,并不是冬阳能做到的极限。
这个世界比之她的故乡要贫瘪得多,也弱小得多,却更为有序温和。
她的故乡拥有各种奇珍异兽,离地面1784米高的世界树只是大陆板块上一棵未发育完全的树苗。人类的能力层出不穷,人类的极限不可估量,权利角逐中所行驶的暴力更为明目张胆且恶毒残忍,法律的意义于强者而言就是白纸一张,起码冬阳被宰了,没人会在意她的人权。
而现在她当个黑手党都要偷偷摸摸的披一层遵纪守法的皮,还要天天盯着警察的动向防止自己被抓进局子。
哦,对了,她现在可安全多了,警察可不会逮捕一个住在老宅里连社会活动都鲜少参与的女人。
但是外在身份如何改变,冬阳觉得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实力。变强了扇人才不会手疼。
想要约她的好友似乎忽然生了场大病,她将日子定在了月末,还有两周,冬阳这段时间除了做各种令早春匪夷所思的运动,就是站在悟的房间外盯梢。
族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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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在以为她的精神有点儿问题,现在是与爱子最痛苦的离断期,然而冬阳其实是在观察他们换班的时间,以及每个守卫的性格特点行为习惯。
小偷要有职业素养。
冬阳在第三天,成功的在悟的房间出入自由了。
太憨了!她如果是杀手,现在六眼的脑袋就要被端上悬赏台了!
——没错,这是冬阳到现在都没真下手,使用强硬手段的原因。
她在真切求子的方法失败后,考虑过干脆利落的偷人。
计划一,把悟偷走,直接离家,然后躲进深山老林,凭借她优秀的生存能力达成母子二人归隐生活,设想他们会在悟三岁左右出山,凭借她锻炼出来的一身本事找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表面上,暗地里她还是可以干黑吃黑的老本行,得到优渥的经济条件——这样就能保证悟在人类社会和成长过程中的身体精神双重健康。
逃离路线和归隐山林冬阳都找好了,用她那台联网的电脑,她把整个日本的详细地图和粗略的世界地图都背了下来,其中包括交通枢纽,人类禁止进入的未开发区域,现在只是困于不能长途跋涉周波劳累的身体。
计划二,则需要更为缜密的从长计议,是计划一的延伸。她要搞到一张出国的船票,不被人轻易追踪到的偷渡者的船票。
然而有人盯她儿子的脑袋。
那么这一切都要搁置。
冬阳熟练的抱起了悟,将他举高高,“好孩子,即便是那样我也不会干等着你能跑能跳自己来看我的。”
五条悟从不抗拒冬阳的靠近,短短几次接触,一次比一次粘她。
或许这可以用母子连心/本能/冬阳更招他喜欢来解释,但冬阳更倾向于根本原因是:相比其他人,他更熟悉冬阳。他的眼睛一定在母体里就在获取信息,母亲是最令他感到安心的存在。
这份熟悉会在漫长的分离中被取代。
“抱歉……”
冬阳低低说道。
她再一次在悟和她玩得最开心的时候猛地抛下他,无视他的茫然和惊恐,冷脸面对他望过来的眼神,转身迅速逃走。
然后,她的身后便会响起撕心裂肺的啼哭。
贴近,冷落,无数次循环,成年人尚且难以忍受无缘无故的态度反转,会对冷暴力感到疲惫焦虑,更何况是一个被戏弄对待的婴孩。
侍女和侍卫会焦头烂额的哄他,然而效果甚微,他们想不明白神子为何总是处于恐惧和不安之中,高层也不会听他们的苦衷,只会认为是他们疏忽于职,照顾不周。
一开始,这样的啼哭都止于冬阳的主动找来,而下一次,再下一次,他们便会无可奈何的自行去请冬阳。
“……或许……他离不开你。”
下人们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多次向上层汇报了这个情况。
于是,和丈夫冷战的第十二天晚上,冬阳看到五条泽之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男人的神色中带着几分窘然,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和显而易见的喜悦,“悟最近的状态很不好,我向家主和延根长老努力请示了几回……族内最终决定让悟跟你一段时间,他夜里时常惊醒,一日中有半日都在哭,要劳累你了。”
哈哈,说什么呢?老娘要的就是这局面!
冬阳抓起他的手和他击了个掌,“行,就这样!”
五条泽之眼神亮了亮,然后凑过来,想跟冬阳来一个深情一吻。
冬阳:“……”
冬阳捧住他脸,“你牙上有菜,亲爱的。”
5. 第 5 章
当天晚上就有人把五条悟抱了过来,冬阳正好不用再理五条泽之,虽然他很帅,且帅得很有水准,从五官雏形来看五条悟长大后大概会七成像父亲,但是,纯爱战士讲究的是心灵的契合,冬阳不会为了区区美色就多看他两眼。
五条泽之也很快不再纠缠,他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冬阳胸口的五条悟,心痒难耐的拿食指轻轻抚摸了下他的脸颊,然后体贴的说,“你身体还不太好,我们不急。”
不急?不急什么?NO!
冬阳挂着谈判用微笑将他送走,五条泽之看出了她神情中的疏离,以为她还在为他说的那些混蛋话生气,因觉得自己理亏,便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感受到了夫妻吵架的情趣。
关上房门,冬阳立马就兴奋的将悟举高高。
“干得好儿子!”
她心大的直接将悟整个抛起,然后又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反应能力不比从前,连忙慌张的伸长手臂将他又捞会怀里,小心的抱好。
而这么小就玩这么刺激的游戏的五条悟并没有哭,落到冬阳怀里后竟然弯起眼睛笑起来,他的嗓音现在还绵软模糊,只是发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代表高兴的急促气音,冬阳有些诧异,随后欣喜的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他的头顶,“真勇敢。”
族里给五条悟购置的婴儿用品也一律送到了冬阳的房内,她的屋子里本来就准备了一些,房间一下子变得很满。
冬阳检查了下悟拉没拉饿不饿,然后把他放入了婴儿床里,趴在床边又逗了他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用掌心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尖,一下又一下,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渐渐变得朦胧迷离起来,半阖不阖得强睁着。
“这次不会突然离开了哦……”冬阳不自觉的夹起声音,“抱歉,之前那么对待你。”
歉意的情绪似乎很好的传递了过去,冬阳看到悟打了个哈欠。
搜刮了脑内所有的育儿知识,所有的温情细胞,冬阳轻声用吟唱诗歌的语调喃道,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我们的身体在大地诞生,
我们的灵魂来自于天上。”
这是窟卢塔族的祈祷文,然而冬阳并不是窟卢塔族,第一次听到时也不知它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觉得文字的力量很平和,带着温暖的期盼和浓厚的生命力——这是她幼年时,抚养她的师傅常挂在嘴边念叨的。
后来师傅帮她开了念,便与她分别,两人自此再也没见过面。
“……
阳光及月亮照耀我们的四肢,
绿地滋润我们的身体,
将此身交给吹过大地的风。”
冬阳说着她记忆中的语言,放在他人听来就像音节胡乱拼凑而成的火星文。
“睡吧,睡吧……”冬阳低语,“快快长大……”
……
当天夜里,大概是因为终于把当前的心结解开,冬阳做了个梦。
梦里,她的属下,那一个个戴着墨镜的铁血大汉哭天抢地的围着她的棺木,大吼着,“不要离开我们啊老大!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啊啊啊——”
还试图用咒语唤她起来,“黑雨玫瑰!黑雨玫瑰!黑雨中的红玫瑰!”
冬阳在梦里大骂他们竟然不知死活的又提那个烂俗的称号!有本事叫她美丽大猩猩!
然而下属们听不到,他们挨个读着感人肺腑的悼念词,说自己要去追从新的老大了,说自己的很想退出黑手党因为没了她就没了勇气,说自己是她永远的氏族他要效仿隔壁意大利的黑手党风格,还说她哥在她死后就疯了,行事作风特别的凶残暴力,港口mafia的画风走向了极端中的极端,成了战斗狂魔一挑整个横滨,他们或许马上就要过来陪她了。
梦到最后,一个下属突然拿出了一个牌位,上面是她哥的黑白照片,那位属下用高兴的语气说,“老大,首领死了,如今港口mafia的BOSS另有其人,他把组织发展得不错,你可以安息了。”
“!!!”
冬阳惊得瞪大双眼从床上弹跳起来,进行了今日的崩溃一吼,“我的组织啊——!!!”
啊啊啊啊啊~~!!!
冬阳在心里嚎叫着疯狂做俯卧撑,做到双臂力竭抖如筛糠后又疯狂做深蹲高抬腿,屁股和腿开始痛后就倒挂在前两天刚在门口安装的单杠上做卷体向上。
“二十三,二十四——”
“吧唧”。
倒挂卷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过艰难,冬阳没做三十个就核心不稳从单杠上滑落下去,然而她没摔到地面上,有个人给她做了人肉缓冲垫。
“兰惠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守在长老门口的侍卫换班了,现在跑来守着悟,连带着也守护起了冬阳。
年轻人脸色微红的躺在地上,他梗起脖子,以他的视角看,他的胸口正枕着头晕眼花气质柔弱肤白美艳的女人。
冬阳抬头就看到了他奇怪的脸色:“……”
草(三声),这小子果然暗恋她。
“你叫什么名字?”冬阳问。
侍卫:“……”
侍卫泪流满面:“你怎么会把我忘了啊姐姐。”
冬阳:“……”
冬阳:“???”
冬阳震惊极了,“你有毛病?我是你姐姐你还天天叫我兰惠夫人?”
后来从早春那才得知,面前的年轻人叫五条千风,是她隔了不知道多少亲的堂弟,事实上两人根本没见多少面,一个是有点儿天赋的五条家顶梁柱未长成版,一个是没有任何咒术师才能的女性,他们根本没有交集,真要说的话,整个五条家都有血缘关系,硬捋能捋出不少哥哥弟弟。
于是冬阳顿时换了嘴脸,“别乱认亲,想当我儿子的舅舅你还得排队。”
五条千风:“……”
末了,她又理直气壮的伸出手,“给我点儿钱。”
五条千风:“?”
冬阳:“给我点儿钱,我要出门。”
来到这个世界快一个月,冬阳终于憋不住了。
“她”没有丁点儿的个人财产,和那房间内没有留下任何“她”的记录信息一样,“她”一无所有。
而五条泽之也并没有将家庭财产大权交给她,想出去必定要请求,冬阳觉得她可能得付出深情一吻,不行,她现在还维持着和丈夫冷战的人设。
这太离谱了,虽然在婚姻里她不愁吃不愁穿,但是在这个社会上她没有独立行走的能力,完全依附于丈夫,家族。
冬阳觉得不对。
她的直觉和理性都在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信息她还没有挖掘到。
五条千风:“……你不能把悟少爷带出去。”
“我傻还是憨?当然是我自己出去探探风。”
哦,在那之前,先把悟喂饱。
某种母性雷达忽然响了起来,冬阳迅速的回屋,在悟将要哭泣的前一秒抱起了他。
不得不说在照顾悟这方面,冬阳就像个万能解读机一样,婴儿不会说话,于是表达请求的方式只有哭泣,而哭泣代表一切“疼痛”“难受”“恐惧”的负面状态。除了饥饿,排泄,睡眠这种大人能立刻想到的事,其他所有的不适都要用推断和猜测得出。
冬阳在正式照顾悟的第一天就准确的意会到了他的想法,带他去院子里看了雪景。
是他被一路抱到冬阳的房间时看到的外界的景象。
六眼和普通婴儿的眼睛发育不同,普通婴儿要过几个月才能清晰视物,而他大概在出生就看到世界了。
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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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照顾好又哄他睡下,冬阳任自己在他的天使睡颜中沉迷了会儿,等五条千风拿来了钱后没有做任何停留,当即给自己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出了门,她现在的体格已经不同往日,曾经她能穿着性感的开叉吊带晚礼服参加冰雪舞会,现在冷风一吹就头疼发热。去五条家的大门口要经过长长的山路,台阶虽被仔细修缮过,但下了雪后仍然不好走,冬阳谨慎的迈步,又扶着早春,还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等她们千辛万苦的跨过鸟居,终于看到了略微潮湿的公路,以及五条泽之给她安排的车。
冬阳先是大致在城中逛了逛,了解现在的城市风貌和民众的生活状态。
街上好多人——尤其是中学生年纪的人留着飞机头,染着乱七八糟的彩毛,穿着阔腿小脚裤,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摩托车店还挺多,看上去很挣钱。
……暴走族?
冬阳还特意问了司机——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是在职辅助监督——附近有没有咒灵,而司机更为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忽然指着一个坐在河边的男人说,“那里,那个人的肩头有一只,是蝇头。”
他补充道,“蝇头不会危及人的性命,只是会让人身体变得沉重。”
冬阳看过去,遗憾的发现她什么都没看到。
这让冬阳有些心梗,因为这代表着她不能看到悟眼中的世界,他们之间可能会发生母子关系问题!
但是没一会儿冬阳就不纠结了,因为她要做的事情有那么多,纠结这个本源问题也没有意义。
路过还不错的服装店时,冬阳给自己买了最现代化的羽绒服和长靴,够了,每天都在深宅大院里穿和服的日子真是够了。她出来时瞥到了隔壁珠宝店的橱窗,里面塑料模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闪瞎人眼的项链。
冬阳数了数价格标签上的一串零。
“……”
痛,太痛了,这个她失去了一切财产的世界。以往这些她甚至不用亲自买,她的哥哥和属下会讨好的给她送各种礼物,珠宝,化妆品,名牌包,房产,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大概就是奢侈的一生。
冬阳搓了搓手,早春看出了她的想法,提醒道,“要不夫人您给先生撒个娇?”
哈哈,指望他我还不如指望五元神。
冬阳扭头就走,“时间不早了,悟还有两个小时就会醒来,我们得去买回礼。”
回礼,给所谓贵妇团的回礼。
冬阳生产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给她送来了贺礼,冬阳借此机会向早春打听了咒术界的家族情况,并且清楚了自己的社交圈,何为御三家,又都有哪些咒术世家,谁和她走得近……以及那些礼物,也能一定程度上反应出她们的心意和亲密程度。
突然来攀关系的太多,回礼可以是变相的拒绝,也可以是更为密切的往来。
一个多小时后,冬阳和早春提着东西急匆匆的往回赶。
司机提前去车里开空调预热了,她们两个人等在街角的电玩店门口,不少战斗游戏的击打特效音传来,惹得冬阳回头看了看。
这么一看,她和一群不良少年对上了视线。
飞机头们眼睛顿时一亮,彼此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吊儿郎当的朝冬阳走来。
冬阳:“……”
搭讪,调戏,出言不逊。
冬阳抬手朝其中一人的脸狠狠的挥了过去。
“滚,老娘最近还在喂奶,竟然敢让我吸你的二手烟!”
打了一拳把自己给疼坏了,冬阳和那个飞机头一起哀嚎了一声,飞机头捂住鼻子转过身面目扭曲的蹲下,冬阳则嘶着凉气捧住自己发抖的手。
随后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喂……”
对方压低嗓音,故作老成的说道,“我给你赶跑他们,你请我打游戏,成吗?”
6. 第 6 章
——游戏。
只有专门的机子能打。
操作键,战斗音效,充满热血的主题歌。
街机店似乎是有钱人都能去消遣的地方。
普通的抓娃娃机一次要250日元,能够打拳皇这类游戏的设备一次需要300日元,死掉之后要花钱复活,一场游戏可能也就能玩30秒,对于菜鸟来说绝对是消耗品。
然而,他一次都没玩过。
禅院甚尔穿着略显陈旧的衣衫,双手插进棉衣的兜里,沉眸看着在街机店里来来往往的人。
即便是每天无所事事甚至总会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也能从家里得到能自己随意支配的零花钱,不管是买吃的还是用来娱乐,都不会有人阻止。
他们能聚在一起霸着机子一遍遍的玩射击游戏,玩腻了玩烦了还会踹一脚无辜的铁疙瘩,然后恐吓过来制止的老板,嚣张的扬长而去。
禅院甚尔在这里游荡了三回,第一回遇上了聚众闹事的家伙,他连店都没进去,第二回才发现带的钱只够买一瓶水,老板看他窘迫的模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赊账,他试探的问了玩游戏的大人,无不例外被不耐烦的打发走了,这里的人似乎也不会因为看他是个孩子就心软的请客。
想玩……
看着领着孩子来玩游戏的夫妻,禅院甚尔的视线在那个小鬼菜到令人发笑的操作上转了一圈,落到了孩子父母那夸张的赞叹笑容上,随后下移,直白且平静的盯住了男主人手中的蛋糕。
想玩。
一个普通人能轻易享受到的娱乐,放学后稀松平常的相会地点,于他而言竟然是一次都没尝试过的……奢侈的东西。
他没有零用钱,也没有什么正规渠道得到报酬,兜里的几个子儿是训练时从对手身上扯过来的战利品。
禅院甚尔随手抹了一下湿漉漉的鼻子,他的鼻梁被擦破了,大概伤口处理得太过潦草,这会儿往外渗出了一小片血,比受伤时流的鼻血都少,所以禅院甚尔根本不在意。
反正也没其他人在意。
禅院甚尔晦暗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就盯住了那个站在门口提着大量购物袋的女人。
哦,有钱人。
看上去柔弱得风一吹就倒,能被养成这样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命真是好啊。
她遇到麻烦了。
心思一动,禅院甚尔抬脚向她走了过去,粗鲁的揉了一下自己被冻得发麻的脸颊,出声道,“喂……”
“我给你赶跑他们,你请我打游戏,成吗?”
***
冬阳看向出声的人。
黑色的,凌乱炸起的头发,一双没什么精神的绿色眼睛,十岁左右的模样,小半张脸埋在立起的衣领里,宽松的裤子上打了一个补丁,似乎又薄又空,整个人不管是从外形还是感觉上来看都灰蒙蒙的。
一副没被好好照顾的模样。
冬阳揉着疼痛的指骨,注意力在他的体态和气势上停留了一下,稍微有点儿好奇他会怎么做,于是作出了在早春看来极为草率的回答,“好啊,成交。”
早春:“?!夫人!他才多大啊?!”
黑发男孩儿露出了笑容,几个混混挑着眉稍看他,其中一人特意伸手比量了一下他们的身高差,然后和同伴对视一眼放出了嘲讽的大笑。
下一秒,禅院甚尔猛地冲了过去,双手拽住其中一人的裤子猛的一扒,拽了一半发现手感不对,眼疾手快的立刻向上又拽了一层——他把一个男人的外裤和里裤一齐扒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到透出了异样的帅气。
男人:“……”
路对面的行人:“……”
冬阳:“……”
冬阳一个闪光灯拍照,然后刷刷刷的按下了报警电话,“喂您好,警察先生,这里有裸露癖的变态,地址是xx街……”
禅院甚尔随即露出了挑衅一笑,对着那里猛地来了一脚,转身拔腿就跑。
冬阳当即吹了一个口哨,“好流氓的打法。”
不良发出了惊天痛呼,声嘶力竭道,“该死!我要宰了那个小鬼!!八嘎呀路rrrrrr——!!”
又是丢人又是疼痛,还被人冠上了暴露狂的罪名,倍感羞辱的不良立刻转移了攻击对象,率领同伴叫骂着追了上去,走之前还留下一人对冬阳放在她看来轻得不能再轻的狠话,
冬阳顺势将手机话筒对准了他,“是这样的警察先生,您也听到了吧,他正在威胁我。”
不良:“……”
草。
“你等着!”
等这番喧闹过去,几个混混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周围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辅助监督将车子停在了她们身前,受了惊吓的早春催促冬阳快点儿上车,却见冬阳只是将东西全部扔进后备箱,然后走向了街机店,“再等会儿。”
“您有落下的东西吗?”
“那小鬼还没跑回来。”
“您不是说悟少爷会在半小时后醒来……?”
“什么,发生了什么?”辅助监督立马紧张的过来询问,听明白前因后果后,他对冬阳曲臂试图隔着衣服挤出一团肌肉,莫名展露起了所谓男子气概,“下次请早些给我打电话,虽然我只是一名辅助监督,但曾经也是为了成为咒术师而努力过的,对付几个不良少年完全不在话下,兰惠夫人!”
冬阳敷衍的摆摆手,“嗨嗨。”
她走进街机店里,屈指敲了敲收银台,台后抽着烟的老板闻声抬头,眼睛里滑过了一抹惊艳,态度立马变得殷勤起来,“玩游戏吗,小姐?”
冬阳微抬下巴示意了下门口,“刚刚在你店前发生的事看到了吧……别装瞎,我是来这充钱的。”
她飞快的问过这家店的会员制度,然后开了张一年畅玩卡,让老板交给刚才的小鬼。因为是年关,那张会员卡上还包了一条细细的丝带,上面简陋的印着新年祝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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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说,“您买了年卡,有什么想要的奖品吗?”他指了指身后的福利墙,“玩具,杯子,书本……除了最上面的电子游戏机和两米高的玩偶,其他任选。”
冬阳扫了一眼,然后指了指玩偶旁边的展示柜,“那条围巾…没错,红色的那条,能选吗?”
老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冬阳秒懂,“行,加点儿钱吧,我要那个了——一并交给那小子。”
交上钱,老板碎碎念着踩板凳去拿围巾了,“稀奇了,今天碰上了一个烂好人……”
冬阳没再耽搁,挥手扇了扇飘到脸前的烟,虽然这基本无济于事,她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如果在门口看到那个孩子,麻烦您主动出去找他一下,他有可能并不会进来。”
听老板保证一定会把东西交给那孩子后,冬阳便毫不留恋的上了车,她放开了屏住的呼吸,目光投向车窗外。
好,又要回她那个各种方面都很傻缺的“家”了。
当然了,悟除外。
……
第二天,冬阳在一丝不苟的做完训练后,好好梳洗了一番,尤其遮了遮自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拿着礼物去见那位一直想要和她约会的“好友”了。
从早春那打听到,这位老友名叫加茂怜,和“她”在中学时期就玩在了一起,两人一直关系不错,直到后来各自嫁给了本族的人,因为御三家微妙的关系,以及族内各种乱七八糟的琐事,她们聚少离多。
中学时期就玩到一起,冬阳猜测她们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密友,比那些塑料贵妇团要好得多。
她抱着悟来到会客用的庭院,身后跟着不敢离远的五条千风,进门就看到一位坐在茶几前看书的女性。
冬阳在茶几的另一旁落座,下意识用隐晦的目光打量起了那位女性,尤其重视那本比任何外表都能更容易透露出人格的,代表主人喜好的书籍。
看的什么?诗歌?山羊之歌?
借着良好的视力,以及诗歌有别于小说的印刷风格,冬阳短短一瞥就看清了几行字,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今日细雪,悬而欲降;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今日微风,吹而将访……】
“你还是那么喜欢这种东西啊,兰惠。”
加茂怜忽然开口道,语气熟稔,却不像是正常的感慨。
她把书往桌子上一放,一手轻掩在唇前,略显讥讽和挖苦的笑意却直白的袒露在语言中,“怎么样,生下‘神子’的感觉是不是让你很飘飘然?恭喜你啊,你终于成为一个‘人’了。”
冬阳:“……”
冬阳:“?”
她把本来要给加茂怜看两眼的悟往千风怀里一放,望向了庭院,五条泽之正和加茂怜的丈夫比划剑术。
冬阳眯了眯眼,本能的看向那个陌生男人——加茂怜的丈夫额头上有一条狰狞的缝合线。
7. 第 7 章
冬阳撇过头问道,“你没觉得你老公有点儿奇怪吗?头上这么一大块……”
加茂怜的脸色变化了一下,“喂,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她倒没有刚才矫揉造作的劲了,冬阳姿态豪爽的往茶几上一倚,撑着脑袋说道,“我不是说他丑,虽然的确没有泽之那家伙帅,但是你不觉得他整个人都阴森森的吗?跟死了一样。”
加茂怜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她激动的一拍茶几,“兰惠!你不要因为生了‘神子’就得意忘形,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至于这样侮辱我的丈夫吗?”
冬阳:“……”
冬阳略沉下声音,“你也知道你刚才的话很难听啊。”
加茂怜神色一怔,她缓缓收起了尖锐的气势,皱眉看着冬阳,“……”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这是禅院家一贯信奉的话,而御三家的另外两家五条和加茂虽然没有那么严重,隐形的鄙视链却仍存在着,他们在咒术界立足,大半靠咒术和能力,能挣钱?科研员?有天赋的艺术家?这些在他们眼里是另一个物种,地位低于自己的普通人罢了。
冬阳在这几天收到过不少阴阳怪气,有时候出个院子都能被邻居呛上两句,她能忍吗?她何必忍,骂得更难听的话她的库存里有的是,正好有人来给她解闷,于是嘴炮到最后那些妇人都会气闷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这个时候冬阳反而还要安慰几句,因为她嘴一秃噜就扎人心窝子,相比较而言对方说得那些话根本对她毫无攻击力。
“原来我和你不是密友关系,而是竞争关系。”冬阳低喃道。
从出生就背负着家族命运的两个人,在中学时期便互相比较,成绩,外貌,人缘,族内的子弟修炼术式,有些很早便接任务为家族获得荣誉,而她们的“战斗”方式也便是跟所谓“同类”竞争。
冬阳招招手把悟抱过来,给加茂怜看了看,见是六眼,女人果然好奇的睁大双眼细细打量,悟没有睡,头倚在冬阳的胸口一垂一垂的犯困,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白嫩的脸颊和雪白的睫毛,以及仿佛天空延展的眼睛,谁看了都要感叹这孩子长得精致漂亮,而悟还乖巧得不哭不闹,加茂怜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带上了喜爱和怜惜,冬阳对她说,“他很可爱,对吧?”
“……”
“你觉得他只是六眼吗?”
加茂怜摆正了姿势,“你想说什么?”
她的面前,黑发红眼的女人带着陌生的,令她感到不适的气势,淡然的说着——
“说到底,你的话对我不痛不痒,我并不会因为他是六眼而骄傲,我只会因为他是我的孩子而感到幸福。”
仿佛她们每天战战兢兢的家族,她们无法逃脱的家族,在她的眼中不值一提。
“不要试着用语言攻击我,怜,我并不会被那些打倒。”
加茂怜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是想说你现在变强了?是啊,你的处境早就变了,你已经有了说大话的资本,你也……”
冬阳摸了摸悟的头,她的指腹擦过了柔软的白发,悟回应般动了动脑袋,对上她的视线后,亲昵且信任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不是为了悟我成为了一个坚强的女性,而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才能养好他。”
在这个扭曲的家族,为他摆平一切。
……
过了几息,加茂怜似乎才从某种思绪里脱离,她叹息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冬阳面前,给自己也满上了杯,用喝酒的架势一饮而尽,“以前被我发现你偷偷藏私房钱的时候,你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冬阳:“?”
——她有私房钱?!
冬阳眼神一亮,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
果然,果然,她就知道,“她”不会坐以待毙。
冬阳貌似平静的试探道,“那是什么时候来着,记不太清了。”
加茂怜怪异的瞥她一眼,“为什么连这种事都忘啊,还是说你在抵赖?要知道你在网吧打工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的电脑屏幕上绿得让人发慌。”
冬阳立刻反应过来,“她”大概率买了股票,因为操作不当或者运气不好,赔光了。
……难道因为赔光了所以才年纪轻轻嫁了人?
冬阳不再多说这个话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别的,比如加茂怜十分关心的生产过程,产后恢复,冬阳很诚恳的说,命都没了半条。她看似认真的应付着,余光却一直在留意那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
她看到那人就胃里翻滚,冬阳知道这是自己的直觉在发出警告,那个男人一定对她的未来有什么恶劣的影响。
话聊到一半,五条泽之和加茂缝合线走过来了,加茂缝合线还跟冬阳温驯的问好,“兰惠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好,好得不得了。”冬阳忍着神经上的不适直视他的眼睛,她刚想寒暄两句,忽然发现那人在直勾勾的盯着她怀里的悟。
一瞬间,冬阳恶心得甚至想上手宰了他,她很少有那么强烈的危机感,上一回还是在执行友客鑫拍卖会的保镖任务时,她有预感自己会遇到危险,但是想着状态明显不太对的金发同事,所以还是去了,然后嗝屁了。
“你在看什么?”冬阳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五条泽之顿时望了过来。
“嗯?抱歉,真是失礼。”发觉自己的视角很像在盯人家胸口的加茂缝合线赔礼的笑笑,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五条家的‘神子’,毕竟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个。”
冬阳挂起了商业微笑,“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婴儿。”
加茂缝合线唇边的笑意似乎变得更为意味深长了,“我知道。”
……
等送走了他们,冬阳忍不住扶着梁柱干呕了一下。
五条泽之傻不愣登的问,“嗯?不会又怀了吧。”
怀个屁。
“我最近胃不好。”冬阳摆摆手,稍微思索片刻,她状似委屈的走过去靠在五条泽之的胸口,“以后少跟他来往,亲爱的,我觉得他对我有意思,他刚刚的视线明显是在觊觎我。”
沉浸在冷战之后第一个亲密接触的五条泽之:“……???”
冬阳抹了抹眼角,“他走的时候还回眸看我,趁你不注意,他…=他对我抛媚眼。”
五条泽之大惊,“他,他,他……?”
他了个半天都没说出个什么来,五条泽之严肃的回忆了一番,尤其是他低头就看到冬阳娇花一样的脸,登时信了大半——深宅大院里经常能上演这种伦理剧,结了婚的人更没有下限,他可是听说过好几起了!
但是五条泽之还是故作矜持道,“兰惠,你应该是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冬阳于是跟着千风回了房间。
五条千风立在门口,迟疑道,“兰惠夫人,刚刚那个男人真的……?”
下一秒,他就看到冬阳迅速的在手指上缠好绷带,神色肃穆,完全没有刚刚露出的,因为被调戏而不安低落的表情。
冬阳走到今早刚挂上的沙包前。
五条千风:“这个沙包是……?”
冬阳抬手,挥拳:“哐哐哐——!!!”
五条千风被她漂亮的姿势和干净的动作惊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向柔弱的五条兰惠露出了如此……仿佛战士般挺拔狠戾的姿态。
虽然气势很足,姿势也很完美,但无奈拳头没有肌肉的加持,拳风软绵绵的,击打力度也不好,可是频率和回击的节奏却透露出熟练来……这是什么,她中学时期参加过拳击部?练过?
因为突然出现的紧迫感,冬阳比以往修炼得还要刻苦,不断的加练,加练,补药一碗一碗的灌,她的训练强度明显不适合这具柔弱的身体,但冬阳知道,这具身体既然已经属于她,那么一定会慢慢融合调整为她的承受能力,绝对不会超负荷。
过了年关后,悟也满月了。五条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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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最近都很想和她深入交流,冬阳往往以晚上经常起夜照顾悟所以疲惫不堪为由拒绝他,他有时候的表情十分精彩,像是憋得不行,但是除了面上不满也没有做什么。
除了训练体能,冬阳还新建了一个账户,用她那台电脑登上了股票交易网,虽然她炒股的能力一般,港口mafia也有专门的财政部门管理资金,但是她有时间线的优势。1990年,这个时期的日本有不少日后腾达的上市公司,虽然两个世界有是否存在异能的差异,但是民间企业却多有相似。
除此之外,冬阳给悟念的催眠诗从窟卢塔族的祈祷词变成了山羊之歌。
“……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没有希求,不在祈望;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倦怠之时,幻想死亡;
……”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羊之王中原中也的异能名。
极为巧合的是,这首诗歌集的作者也叫“中原中也”。
冬阳特意查过这位诗人的照片,很好,不是那位天天把她的属下送上天的赭色头发小鬼,然而就在冬阳以为也就他搞特殊的时候,中原中也的词条后跟着其他几个熟悉的名字。
——森鸥外,她哥最近找来的医生。她偶尔去向这位医生询问哥哥的身体情况,得到的基本都是万金油回答。
——尾崎红叶,港口mafia的准干部,因为是刑讯部的,所以她们两个之间的往来不算特别密切。
他们的代表作也都是熟悉的名字,冬阳思索片刻,在搜索栏上输入【兰堂】。
出来的人和她印象里的绿眼睛法国人毫不相关,是某家俱乐部的创始人,冬阳盯着那明显出自日本的名字,意识到他既然是法国人那应该还有别名,她立刻敲击键盘,输入栏里出现了【彩画集】几个大字。
有了。
彩画集,法国著名诗人,阿蒂尔·兰波。
“阿蒂尔……兰波。”冬阳低喃了声他的名字。
这是她刚起心思的暧昧对象!
强大,美丽,除了天天觉得冷外没有任何槽点,还是即将升为干部的有才者。主要是强大且美丽!
不过现在没戏了,冬阳早就决定忘了他。
虽是如此,冬阳还是在经过书店的时候,把他们的作品都买了回来。
春天过后,悟变得更为好动。
冬阳找五条泽之要的钱赔了一半挣了一半,只能说小赚。
夏天过后,悟能爬能走了。
冬阳在去横滨踩点时碰到了暴走族聚众骑机车,被围堵后,才发觉这是两个不良团体间约定的火拼地点。
因为耽误了回去的时间,冬阳把他们两个组织的首领揍到面目全非,然后抢了其中一人的机车,有效制止了这场肉搏。
秋天过后,悟喊出了第一声妈妈。
冬阳喜不自胜的抛起他,然后稳稳接住。
五条家的局势并没有因为冬阳对其越来越熟悉而改变,陈旧的思想和难以平等的相处方式一成不变。
冬天过后,悟已经能说出一些简单的话。
五条家对他的天赋无比满意,他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慧。
随之而来的,冬阳再次嗅到了危机感,族里的掌权者又动了想要悟的心思,因为毫无疑问,六眼是将来的家主,而在成为家主之前,拥有六眼的人拥有最高话语权,而悟成为家主后,他们也会是家主的亲信。
因为这点,冬阳某天晚上突然惊醒,发现五条泽之竟然进了她的卧室,并覆在她的身上。
“兰惠……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
——我该受雇于谁?该崇拜哪一个畜生?该攻击哪个圣像?该撕碎哪些人心?该讲什么谎言?
——我该踏着怎样的血前进?还是提防正义吧。
——艰辛的生活,还有麻木不仁,
——把手擦干,掀起棺盖,坐进去,闷死。
——【彩画集】。
8. 第 8 章
“兰惠,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草。
本就从噩梦中惊醒的冬阳猛地一巴掌甩了过去,可喜可贺,这回她的手一点儿都没有痛。
这话甚至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五条泽之竟然连和她商量都没有,不过对于这种封建家族来说新鲜血脉肯定越多越好。
不过,哈哈,滚。
又被掌掴,五条泽之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了,“看来我平时是真的太娇纵你了。”
冬阳立马夹着声音尖叫一声,“啊!!救命,有人闯进……哎?亲爱的,原来是你吗?”她惊恐的求救声顷刻变成了欣喜的庆幸和依赖,随后搂住五条泽之,泫然欲泣道,“吓死我了,我睡得神志不清的,还以为你是别人。”
五条泽之梗了又梗,没话反驳,因为他半夜爬床这事的确很伤面子,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找不到和妻子独处的时间……难道是因为生了孩子后就不爱了吗?
——虽然他们的婚姻本来就不是由爱情产生的结果。
他娶这个女人只是因为她足够漂亮,漂亮且听话。
他垂头想继续,结果却听到一旁响起了婴孩的啼哭。
五条泽之:“……”
冬阳的尖叫把悟吵醒了,悟已经有了分辨情绪的能力,不管是本能还是认知都让他以为冬阳正处于恐惧和危险之中,于是哭得极为伤心。
冬阳立刻推开了五条泽之,向婴儿床跑去,一边把悟抱起哄着,一边歉意的对五条泽之说,“抱歉,亲爱的,只是悟这幅样子,我真的很担心。”
五条泽之:“……”
他深吸一口气,好,好,那可是神子,那可是他自己的儿子。
冬阳又借着各种理由把他打发走,五条悟还在哭,他被吓到了,成年人的惨叫声于他而言太过陌生,仅是靠情绪的传播就能令他不安彷徨。
“没事了没事了……”冬阳哄着他。
悟已经是能听懂人话的年纪,他逐渐冷静下来,并摸上冬阳的脸,“妈妈……痛吗?”
冬阳笑着蹭了蹭他的小手,“没有哦,因为悟很好的保护了我。”
躲得了一次两次,更多次就麻烦了,更何况这一年间五条泽之都没有和妻子的夜生活,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很奇怪。
冬阳对他没兴趣,但凡来点儿电都能和他打个啵。
不过深宅大院里有的是机会,冬阳不信五条泽之能憋一年,他肯定偷吃。
要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盘散沙!
之前就发现的端倪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冬阳每天都从早春那听侍女们的八卦,并非她有多么好奇,而是她会将接近她和悟的所有人都了解透彻,但凡有一些变故都必须让她当第一个知道的,如今五条泽之逼上头来,正是她大闹一番的好时机。
于是在又一次近年关的时候,冬阳撞破了五条泽之和他情妇的现场版。
彼时她正带着五条千风和一众仆人装饰庭院,正是人流混杂的时候,东窗事发后大家大气不敢喘,冬阳用悲痛欲绝的语气说,“你,你竟然背着我做这种事——!!”
冬阳扶着头踉踉跄跄往早春怀里一倒,“亲爱的,是因为我拒绝了你几次,你就对我不满了吗?我,我是为了照顾悟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精彩,这个瓜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家主和长老们的耳朵里,冬阳哭到晕厥(装的),悟被她提早安顿好了——这孩子聪慧到即使不能理解她说的话也会装模作样——在冬阳昏厥的这段时间,他逮到人就问“妈妈在哪里”“妈妈呢”“妈妈怎么了”,直接让话题中心的女主人姓名的重要程度拉满。
冬阳本想顺势和五条泽之离婚,但是在这个父权家族中,她这个预想理所当然的没有实现,不过结果还可以,五条泽之总算没理由以夫妻义务来强迫她了,冬阳扮演了一周悲情女人绝望怨妇的形象,别人都以为她伤心过度闭门不出,实则她每天都在房间里打拳拉练,以及和悟玩亲子游戏。
然而冬阳知道,五条泽之的行为只是抢夺悟的一环,那甚至是一个极为温和的方式。
让她再次怀孕生子,便起码要耗费一年的时间,等有了新的孩子,她的注意力便会被转移,悟顺势就会交给家族抚养,而她和五条泽之将会迎来普通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不是六眼,不是神子,与那位将来的家主大人不同,这个生长在他们身边的孩子无疑会是他们偏心的对象。
大概是族里的流言蜚语太多,又或者是有心人向悟说了什么,冬阳在某天忽然听到悟懵懂的对她说,“妈妈,弟弟是什么,我想有个弟弟。”
冬阳蹲下身,耐心的向他解释,“等你长大了,我再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再来回答我想不想要弟弟妹妹,好不好?”
悟仰头凝视着冬阳,然后笑着向她的怀里扑去,“好。”
五条家迎来了新的一年。
这一年,冬阳终于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亚健康普通人变成了强壮的大猩猩。
是的,大猩猩。
这是比较具体化的比喻,普通猩猩和人类的力量差距是三倍至四倍,差不多就是冬阳现在的水平。
她每天都在优雅的用10斤的水杯喝水,10斤的碗和3斤的筷子吃饭,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马桶盖子也换成大理石的。
虽然相比之前,她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能看,站在从前的她面前会被一巴掌扇断脖子头颅还能顺滑的进行720度转体,但起码有了实质性的进步。
对于念的冥想修炼有了点儿苗头,冬阳不太着急,因为念开启的时候全身的生命力都在迅速散去,如果她本身的体质太过柔弱,还没等她把气收回,就晕厥迅速死掉了。
值得一提的是,和她有过一架之缘的不良团伙自那回之后就盯上了她,每次都打着要夺回首长机车的口号来围堵她,却在战斗方面遵守着极为幼稚的一对一法则,导致冬阳每次都1vN大获全胜。他们口中的“你这个女人”渐渐变成了“冬姐”。
很好,不是什么黑雨中的红玫瑰。
冬阳对他们没怎么上心,但这个年代的青少年似乎有一套自己的交友法则,他们的番长文化令他们极为敬重打败了自己的“强者”,以至于后来冬阳出去,身后总会跟上几个人,就仿佛有人刻意在她出行的路线上盯梢——这个猜想在后来也被证实了。
次数多了,冬阳干脆跟他们来到了不良喜欢聚众的工厂,然后曲着一条腿坐在高位的集装箱上,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烟,俨然一副老大的气派,“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下方恭恭敬敬的站着一群人,领头者上前说道,“冬姐,我们的人被打了。”
不良团体之间常常用斗殴来维护尊严,招揽人才,扩张势力,冬阳对“他们”的人被打了没什么感觉,但本来她就要找人对打练习,不时的出现新的“强大对手”正合她意。
一来二去,等回过头来,冬阳发觉自己的身后已经站了不少人。
可他们毕竟只是青少年,如果是成年人,冬阳倒是不介意从零组建冬式会社。
……虽然冬式会社里有不少青少年。
但这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总归不太一样,这些孩子不是无家可归的野犬。
年刚过,正好是人们倦怠的时候,连咒灵都消停了不少。
然而咒灵消停了,暗杀悟的人却是越来越兴奋了。
悟的情报是在他一岁之后被诅咒师得到的,其中包括他的处身地点,他身边的人是谁,他的护卫有多少人战斗能力如何等等。
有两个人几乎要成功了。
他们在夜深人静时潜入了本家,残忍的咒杀了冬阳庭院内的所有侍从,因此一个惨叫都没有发出,五条千风和另一位护卫在院子内和气势汹汹的来者缠斗,而敌人的搭档则趁着间隙猛地扎进了冬阳的卧室。
他本以为他们的潜入无声无息,即使是刚刚响起的战斗也不会这么快引发骚乱,屋内的女人即便被惊醒也应该是彷徨失措不足为惧的,然而就在他挥起镰刀势必将神子一斩两半,以为任务将要完成之时,有个东西比他的动作还要快,
“砰!”
一枚急速旋转的子弹直直飞向了他的后脑,而他凭借着本能堪堪躲过,耳朵却还是被炸丢了。
“什!”
顾不上疼痛,冲着悬赏金来的诅咒师震惊的回头,还没看清是谁干的,面门便冲来一只手。
女人狠戾的将两指扣进他的眼睛,无视惨叫和没有章法的挣扎,顺势大力的把他砸进地板,趁其身体僵直的瞬间毫不犹豫的挥刀抹了他的脖子。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没有任何杀人的顾忌和僵硬。
冬阳抬头,目光凶狠的盯住庭院内缠斗的几个人,发现五条千风竟然落了下风,便转身捞起婴儿床上的小包袱就跑。
五条千风的搭档快步冲到他的身前,“兰惠夫人!把神子大人交给我吧!”
冬阳侧身躲过他的手,“我能跑。”
那人紧接着眼神一暗,一把抢过她死死护在怀里的包袱,“这可不是儿戏!”
冬阳还被他推了一下,似乎是被嫌弃碍事,她倒在地上,厉声喊了一句,“千风!宰了他!”
五条千风一愣神,“什么?!”
然而冬阳那声呐喊只是幌子,她对准那个包袱便扣动扳机开了一枪。
“砰!”
有什么瞬间爆了。
空气中蔓延开刺鼻的汽油气味,抱着“神子”的侍卫瞬间被点燃,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怀里的“婴孩”,“……你……你竟然……?!’
五条千风看上去比他还震惊,刚才冬阳开枪时他目眦欲裂,现在和在场的几人一起呆怔住,他们被一惊一乍刺激的大脑终于运转起来,猛地意识到——神子早就被掉包了。
这个女人比他们想象得聪明!!
……
那次暗杀事件以五条家终于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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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收拾残局时看到了冬阳屋内那具被割喉的尸体,还以为是五条千风干的,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才将目光转向了冬阳。
黑发女人往被烧死的侍卫身上泼了一桶水,转身骂道,“连守卫都被收买了,你们自卫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对神子的保护向来是五条家做的最严谨的事情,所以情报泄露出去绝对是因为有内奸。
她的怒容明艳生动,口吻严厉蛮横。
五条千风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忽然觉得她的吸引力已经不再仅是那张漂亮的脸……她张扬的魅力和凌然的魄力简直让他难以招架。
下一秒他就被冬阳按了脑袋,“看什么看!快来收拾!”
这是第一回,暗杀者逼到了头上。
因为事关悟,冬阳直接去找了家主,问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在盯她儿子的脑袋。
五条家主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说道,“悟在黑市的悬赏金是一个亿。”
一个亿。
冬阳咬牙切齿的说。“你就不能悬赏十个亿来保护悟吗?”
五条家主:“……”
五条家主:“这根本没有合理的判定标准。”
冬阳:“招揽人才总够了吧,你们五条家连个能打的都没有,无下限术式个个用得稀烂,撑死也不过是二级咒术师。”
五条家主的脸色十分精彩,“兰惠,不要说得你好像不是我们家族的人似的。”
五条家在没有六眼之前,在御三家里的处境一直比较弱势,他们血脉里传承的术式唯有依靠六眼才能精准使用,于是在这自备战力软绵绵的咒术世家,他们时不时就会招揽外姓咒术师来充当门面。
比如咒术高专的毕业生,没犯什么大错决定从良的诅咒师。
冬阳从五条千风那里打听到不少五条家新招的武力人员,有时候五条千风不清楚,她就直接去老爷子那问,大概是因为上次“护驾有功”,老爷子对她还算和气,尽管如此,末了都要说一句,“你在意这些干什么,你一个妇人,只要呆在后院里就行。”
冬阳搪塞他,“我只是在意我儿子将来的属下罢了。”
延根长老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好多人都可能没命活到那个时候,况且说到底,你能看出来谁有天赋,谁的能力强吗?”
冬阳无视了他的轻蔑和傲慢,和他起口角之争没有意义。
她最近听说了一个新的词,立即就问五条千风,“总监部是什么?”
“政府机构呗。”
……异能特务科?
“咒术高专呢?”
“培养咒术师的地方,一般都是民间找来的身世清白的孩子,有时候他们毕业也当不了咒术师,于是退而求其次,做辅助监督了。”
冬阳捧住悟的脸,“那还好,这样悟将来就会有正常的朋友了。”
“?”
“咒术世家出来的孩子,脑子里都有点儿什么。”
五条千风翻了个白眼,眼神游移了一下,又悄悄落回冬阳身上,“那个……你和泽之先生的事……是要离了吗?”
冬阳戏谑的打量了他一眼,“怎么?想当我儿子的后爸?那你也得排队。”
五条泽之咬牙切齿的转过了涨红的脸。
悟在这时开口道,“后爸是什么?”
冬阳:“……”
冬阳端起十斤重的水杯,笑嘻嘻道,“就是能和你妈妈我打得有来有回的男人。”
另一边,早春哼哧哼哧的搬过来了两个40斤重的哑铃,“兰惠夫人,到了训练时间了。”
经过一年时间的发酵,五条家已经人尽皆知——
五条悟的生母,五条兰惠,是个沉迷于撸铁健身的女人。
这在这个女性以柔弱为美的国度显得极为格格不入,更不用说非术师的女人每天只要在庭院里当花瓶的咒术世家了。
但不管她怎么折腾,毕竟只是在塑造自己,所以周围人只当她每天闲得发慌——毕竟,她还是个被丈夫嫌弃的可悲妻子。
从义愤填膺的早春那听到这个评价的冬阳笑得直拍大腿,“好好好,被丈夫嫌弃的可悲妻子,哈哈哈哈……”
坐在他腿边的悟不太理解她的话,但也跟着拍起了手,冬阳转头和他玩了个你拍一我拍二。
早春:“……”
如果是以前,早春还会以为兰惠夫人被刺激到精神失常。然而现在,她觉得冬阳是真的不在意,甚至对此喜闻乐见。
忽然,冬阳愣了下。
她在和悟拍手。
然而有一瞬间——她的手并没有碰到悟的掌心。
碰不到。
冬阳很快分辨出来。
不是错觉,是触碰不到。
她的表情变得凝重,却很快在悟茫然的目光中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真厉害,悟。”
她蹭了蹭悟的额头,“真厉害。”
9. 第 9 章
冬阳并没有把悟觉醒术式的事情告诉五条家的任何人。
可想而知,他们本就奉为神子的六眼在一岁多点儿就误打误撞的用出了祖传咒术,该会被他们怎样的大肆宣扬,高呼五条悟是个天才。
九月的时候,冬阳独自一人看了梧桐落叶,并在进行20km的基础体能训练时短暂的缅怀了一下她逝去的mafia组织,思考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把悟光明正大的带出来,能无视赏金猎人的虎视眈眈,能完完全全的保护好他。
以及——
冬阳仰头感受吹拂在脸上的微风,因为太过舒适,她的心绪都平和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这个破家族不会再有人阻拦他们在一起。
“兰,兰惠夫人……!”身后,快喘断气的早春终于跑到了她的跟前,大汗淋漓,“今天的…呼,训练任务已经完成了吗?我们接下来去做什么?”
冬阳用颈间的毛巾擦了擦汗,“去总监部。”
早春:“???”
她哆嗦了一下,像是听到这个名字都感到压力,只要一提到总监部,她就联想到“权力”“高层”“审判”等她遥不可及的东西,她更吃惊这个词从冬阳口里说出来,“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不不不说到底,总监部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冬阳走向停车场,“去看看悟以后的公司。”
总监部,是政府专门为协调制衡咒术界所创立的最高机关,每个人在成为咒术师时都会与其签下一份劳务合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信息为——咒术师的使命是,防止咒术,咒灵,和咒物对人类造成危害,维护社会的和平和稳定。
感觉没什么毛病,因为他们负责给咒术师提供各种便利,金钱,以及一定的优待。
但是这个组织目前到底是什么样子,冬阳没见过。
她抬腿跨上自己的改装机车,脚跟一蹬点着火,等在一旁的早春艰涩的吞了吞喉咙,扶着冬阳的肩膀眼一闭心一横也坐了上去。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夫人!夫人!求求您慢一点啊——!”
一个关于暴走族之间的红色传说就此诞生。
……
冬阳先回家洗了个澡,穿上便于行动的皮裤,确保自己的形象不会令人觉得不敬后,还给自己加了一个宽松的西装外套,虽然她已经将身体锻炼得强壮有力,但初秋的冷风一吹还是容易感冒。
商务且休闲,正正好。
木地板上传来了皮鞋的声音,是收拾妥当的早春赶过来了,不知不觉,她外出的穿衣也从和服变成了衬衫西裤,初次这副打扮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怔怔的盯着镜中的自己好久——因为太过陌生,她的肩膀线条变得板正凌厉,气质瞬间挺拔干练起来,即便清楚自己或许什么都没有改变,早春仍觉得直视他人的眼睛时多了分底气。随后她难忍心中雀跃,给自己扎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好奇妙……
早春跟在冬阳的身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在大步流星的走路。
好奇妙的感觉……
她控制不住的扬起嘴角,连笑容都好像变得不同。
“千风,看好悟。”
她看着红瞳女人用自然的口吻叮嘱侍卫,看着她向孩子道别。
“悟,妈妈要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圣斗x星矢的玩具!”
眼睛上蒙着绷带的白发神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冬阳的身后,直到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才略显委屈的说道,“又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而女人蹲下身,缓慢的说着简单的词,“因为悟现在还太小了,走两步就会累,会摔跟头,会受伤,然后妈妈就会担心……”她摸了摸悟的头,“我保证,从现在开始午睡,醒来就能见到我啦!”
早春看她轻易的就哄好孩子,看她坐上了辅助监督的车,并直言目的地为总监部。
……好奇妙。
她从未佝偻的脊背,她从未停顿的脚步。
早春感觉有股热意自心脏窜上大脑,让她沉浸在某种名为振奋的情绪中。
——五条兰惠。
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几乎能想象到自己在用多么明亮的眼神注视这个女人。
***
和冬阳想的不同,她以为总监部会建在某个写字楼,然而竟然是在郊区。
毕竟不是来会见高层,所以冬阳的进入不算困难,报五条泽之的名字就行,他前阵子刚刚升职,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特意来找冬阳说他现在是延根长老的心腹,而五条家的几个长老在总监部拥有表决权。
不过令冬阳稍稍意外的是,她在这里又遇到了加茂缝合线。
“兰惠夫人。”加茂缝合线正在和谁商讨什么,余光瞥到她的身影后诧异的看过来,“你怎么来了?”
“能探班吗?”冬阳说,“我来看我老公。”
加茂缝合线隐晦的打量着她,眼睛里的光缓缓流转,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看来传言并不属实,你和泽之的关系还是那么好吗?”
“嗯?当然不是。”冬阳说道,“我是来监视他,防止他搞办公室恋情的。”
加茂缝合线:“……”
冬阳继续瞎编乱造,“他最近很奇怪,我怀疑他这次偷情不在族内,而是外面。”
加茂缝合线:“……”
男人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但他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泽之的话,刚刚接了个外出的任务,已经走了。”
正好,不用来一出和出轨丈夫对峙的戏码。
冬阳笑了笑,“你们咒术师还真是忙啊,辛苦了。”
“并不是祓除咒灵的工作。”加茂缝合线的笑容就像敷衍的面具,“是关于东京咒术高专的新生招揽,我们又探查到了有天赋的孩子。”
冬阳道,“那我能在这转转吗,我觉得和他的朋友聊聊的话,一定能查出什么端倪。”
她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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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袭丈夫工位的妻子”的人设,如果没有那件事,她还有“来工位关心丈夫的妻子”和“有求于丈夫的妻子”等人设。
在自身没有实质性话语权的时候,善用有权者亲信的身份并不会让冬阳感到羞耻。
加茂缝合线自然成为了冬阳的引路人,他表现得没什么毛病,似乎只是在照顾好友的妻子,可是冬阳总觉得他对自己过于殷勤。
和上次不同——这回冬阳的恶心感更重了。
她完全闹不懂这人有什么问题,但是不妨碍她很想做掉他。
闲聊间,她提到了加茂怜,对方笑了笑,说道,“内子最近有孕了。”
冬阳说,“那我有空去看看她。”
因为加茂缝合线的殷勤,冬阳很快就见过了平时和五条泽之走得近的人,五条泽之是延根的亲信,主要职责大概可以形容为“董事长的秘书”“代为出面者”等,他的同僚也基本都是这个身份。
冬阳没有和他们聊什么。
仅是照面,她就看清了对方眼里的轻视和另一种恶心的目光。
腐烂。
和五条家一样,甚至比五条家更甚的腐烂。
这样的人竟然是总监部的高层——这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啊。
……
在总监部晃荡许久,冬阳得知了些粗略信息,比如总监部负责将窗探查到的情报整理,委派任务;比如它可以对人给予惩罚:公开死刑,秘密死刑,认定其为诅咒师,拘禁,封印,闭门思过,没收财产等七种;又比如它的核心骨干似乎是加茂家。
冬阳还想了解更多,于是顺势表露出了无知和忐忑,对加茂缝合线说,“你知道的,加茂先生,我的孩子将来会成为咒术师。”她的语气带着恳切,“我很想知道这个地方能说得上话的人是谁,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最大限度的付出以求悟能得到优待……比如让他避开难度大的除咒任务。”
哈哈,其实整个五条家都会拼命的捧六眼保六眼。
“你是想问……咒术总监吗?”加茂缝合线挑了挑眉,“咒术总监经御三家提名,再由内阁总理大臣最终任命。你想见他的话,怕是有些难。恕我多言,兰惠夫人,你有些过于忧虑了,毕竟你的孩子拥有什么样的未来还未可知。”
那一刻——
就在这句话说出来的那一刻——
冬阳恍惚看见了什么令她全身战栗的画面——并不是胆寒,而是愤怒。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冬阳细究却什么都捕捉不到,不过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暂且认定这个缝合线是伥鬼瘟神,能远离就远离。
还想再探究些什么,冬阳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五条千风的声音有些奇怪,“喂,兰惠,族里人发现悟觉醒术式了——我没拦住。”
没拦住?
冬阳觉得自己的神经抽搐了一下。
“他们把悟带去哪了?”
10. 第 10 章
冬阳立刻就赶了回去,她从总监部出来后看到公路上停着两辆机车,两个穿着潮流的飞机头正蹲在地上头对头的打游戏,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后回过头,立马把嘴里叼的香烟灭掉了,“冬姐……”
冬阳的视线在他们两个的机车上一扫,立刻判断出了哪一辆配置比较好,她也没问什么,跨上机车后说了一句,“借用,下回还你。”
跟上来的早春眼疾手快的跳到了后座,然后搂紧了她的腰,本能的缩了缩脑袋,一声马达的躁鸣声从耳边乍响,她整个人都飞驰了出去。
路上她替冬阳拿着手机,冬阳问道,“怎么发现的?”
五条千风听着声筒里传来的杂音和风声,就知道对方正急速往这边赶来,他道,“似乎是庭院里打扫的侍从发现的,他看到有落叶停到了悟的发尖上——你知道,头发丝是不可能托起一片落叶的。”
那帮老家伙。
冬阳啧了一声。
虽然属于同族,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远方亲戚罢了,冬阳对那里没有任何归属感,归根结底是那里也并没有对她散发出“家”的善意,他们之间的算计,冷漠,等级差距,理所当然的剥夺正常人权……五条家那几位高层对悟的争夺用冬阳的话来比喻,就好像某个人家里生了个产金蛋的鸡,亲戚邻里想方设法的把金鸡据为己有,以金鸡能令家族富裕的理由,以自己的饲养方式能让金鸡下蛋更多的理由。
明明可以等悟长大些,让他去上族内的学校,和族内的孩子一起训练,像正常社会里大人去工作小孩儿去上学的生活模式,然而那些老家伙们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成为六眼的“唯一”。
只要让六眼听他们的话,成为他们的傀儡,他们就拥有了五条家乃至整个咒术界最响的声音。
冬阳回去之后就看到了等着她的五条千风,她瞥了一眼在角落用异样的目光窥视这边的侍从,对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惹到了冬阳,但又因他告诉族内的消息是长老们欣喜若狂的要紧事,所以有一股莫名的底气。
冬阳叹了一口气,招手让他过来。
侍从面色不善的说道,“兰惠夫人,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悟少爷觉醒了术式,这种事为什么要向长老们瞒着?”
冬阳无视了他带刺的态度,“你,跟谁说的?”
第一句竟然没得到呵斥责怪,甚至问话也极为平和,侍从愣了愣,说道,“我告诉了……泽之先生,还有延根长老。”
“其他人呢?”
“没有。”
又是延根。
大概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冬阳觉得这个老爷子是最守旧的,连五条家的家主都要敬他几分,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家主也是他教出来的。
“人去哪了?”
“……不知道。”五条千风说出这句话时带着隐忍,“来的人我不认识,是新人,以延根的做派,很可能将悟带到他自己的房产里养着……悟现在还不记事,那边又有他的父亲,如果这么下去的话……时间会抹去一切他关于你的记忆、”
好好好。
冬阳都要气笑了,“跟我来这一套。”
她回屋抄上武器就出门,五条千风和早春颠颠的跟在她身后,“等等,兰惠夫人,你这是去哪?”
冬阳打开手机里的GPS系统,“去找悟。”
五条千风:“??”、
早春睨他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吗。夫人在悟少爷的身上放了定位器。”
五条千风:“?!”
他震惊极了,看着那屏幕上醒目的红点,第一次领悟到了现代科技的力量!
“什么时候……不对,定位器放在哪了?”
早春说,“……悟少爷的眼罩里。”
五条悟正是好动的时候,有时候衣服要一天两换,家里是被擦得发亮的木地板,所以他也不怎么穿鞋子,唯有蒙在眼睛上削弱六眼的眼罩他从不摘下,用他的话说,摘下来会感到脑袋晕晕的。
大量的信息被动式的疯狂涌入他的大脑,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儿超负荷了。
冬阳骑上机车在路上狂飙,后座上是抓着她衣服的五条千风,早春没带出来,这种场合带着她只会让她陷入家族舆论和危险。
五条千风跟过来得倒干脆,冬阳单手戴上护目镜,她的声音借着风声飘过去,隐约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你不是延根一派的吗?”
被冬阳的头发疯狂糊脸的五条千风撇过头喘了口气,“我……”
“现在在做什么,要和我一起把悟带回来?”
“……”
……只是下意识地,几乎是没做思考的,就站在冬阳这边了。
五条千风茫然怔松的自我反思了一会儿,如同想通了什么,他的笑容带上了释然和决意,下巴缓缓凑近了冬阳的肩膀,“是,我要帮你把悟夺回来!”
冬阳:“脸拿开。”
五条千风:“…哦。”
GPS显示悟在高速移动。
看时速是在车上,从方向判断他去往的目的地大概率是机场——那最终目的地还真是远。
冬阳啧了一声,猛地从车辆间的缝隙内钻了过去,“老家伙不在本家呆着。乱窜什么——”
有交警在身后徒劳的喊:“喂!想飙车也起码在凌晨吧!”看来他已经非常了解暴走族们的尿性了。
忽然,冬阳发现GPS显示的红点不动了。
身后的五条千风努力去分辨那个位置,“停下了?不太对啊这个位置……”
“草。”
冬阳直接骂出了口。
放大地图看,那个红点不在公路上,也不和房屋重叠,而是融进了一片灰色地带。
冬阳猛地调转车头抄了近路,“他们不是去机场!!”
而是建设机场的必选郊区地段,那周围大片的无人地带!
要做什么?
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跑那种地方去要做什么——?!
五条千风觉得自己仿佛在飞。
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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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把机车的时速开到300km往上吧?!还是跨过喧闹的市区!
没有头盔也没有任何其他的防护,若是摔一跤,五条千风觉得自己就算是咒术师都会粉身碎骨,极速下他甚至产生了失重的晕眩感,心脏更是要跳出嗓子眼儿!
五条兰惠现在是有理智的吗?她是冷静的吗?!
撞到人怎么办,擦到同行的车辆怎么办,控制不好翻车怎么办,这些甚至都没有时间思考,五条千风闭上了眼睛,他因眼前飞速划过的景象感到了压力和惊慌,然而思绪挣扎过后,他却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五条兰惠眼中的景象。
——他难道根本不及五条兰惠吗?
***
路上这破车还没油了,冬阳干脆的停车,拦了一辆过路的汽车,司机一脸颓废的探出胳膊,问需要什么帮助,冬阳二话不说拿出了一沓钱——
交易不成功,冬阳徒手把司机他从车窗里拽了出来,然后把他扔到了马路上,和五条千风在光天化日下行抢劫一事。
于是在事发一个小时后,冬阳终于找到了悟……的眼罩。
它落在泥土里,被落叶覆盖。
五条千风,“……他们发现了?”
“我觉得不像。”
冬阳捡起眼罩,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定位器被她缝进了侧面的海面里,因为悟说眼罩磨得耳朵有些痛。
倏然,五条千风的身体僵住。
冬阳立刻发觉了他的异样,连忙问道,“怎么了?”
五条千风抬起头,“有咒灵的气息。”
“在这儿?”
“……不太对劲。”
五条千风本能的抬头看去,他们身处在一片未被开发的树林中,现在叶子还没落干净,但已经能看到天空。忽然,他喉咙发紧,不可置信道,“那……那是什么啊?!”
冬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是咒灵吗?你看到咒灵了吗?什么样的?”
“……不是什么样的,是——”
五条千风拽起冬阳的手就跑,“快跟我来!我觉得悟一定就在那里!”
他们在林间奔跑了一段时间,发觉自己已经深入丛林。
面前出现了空地,是自然长成的空地,然而周围都环着树,根本没有明确的路。
五条悟就站在空地的中央。
小小的孩子,僵直的站在空地上,头发凌乱,呼吸急促,脸部紧绷,一双眼睛瞪得极大,仿佛已经失去感知能力一般。
以往冬阳出现在他的周身,他都会立刻转过头来。
然而现在,冬阳觉得他的余光应该都能看到自己了,悟却毫无反应。
“是蝇头。”
五条千风说,“大量的蝇头,根本数不清多少只,黑压压,铺天盖地,它们徘徊在悟的身边——”
冬阳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他们对神子上的第一课。
——认知诅咒。
11. 第 11 章
蝇头。
最低级的咒灵,不会对人有瞬间的伤害,体型也小,但若是附着在人身上就像施加了一层怪异的压力,造成身体沉重,或者心情低落,郁闷等负面状态,长期被蝇头缠上的人类也容易生病。
但因为它是最弱小的,对咒术师完全造不成威胁,所以通常被用来作为道具,比如判断锁定的人类是否能看到咒灵,或者用作教学。
冬阳当然试图踏入咒灵的世界。
但是她看不到,摸不到,即使五条千风确定她的手正放在一只被他抓来的蝇头上,她也只感觉自己碰到了一股阴凉的空气罢了——这种感觉还极其微妙,仿佛只是从心头怪异的滑过。
而若是有意识的去感知,去辨别,冬阳目前只能模糊的摸个大概,她想等自己修炼出念,动用增强自身感知力的“圆”,就不会处于这么被动的局面了。
冬阳在第一次咒灵教学中就问过五条千风,“蝇头长什么样子?”
“像是虫子?总之比较扭曲怪异,比如你现在手里的这只,嘴巴是竖着长的,贯穿了整个头部,后面有四只翅膀,头上还有触角……”似乎嫌不够形象,五条千风还从身后教学用的白板上用马克笔涂涂画画,最后出现了一个四不相,“喏,像是这样。”
“……好抽象。”
“这还算是好的,应该说是最容易被人接受的吧。”
冬阳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一般咒灵都长得极为丑陋,就像是恐怖电影里努力塑造的惊悚画面一样,比那更甚,因为会更真实且超出想象,毕竟是人类负面情绪的结合体,恐惧,嫉妒,怨恨……最后出现的产物如此扭曲畸形也不奇怪……”
“……”冬阳沉默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睑,语气缓慢,“……那我的儿子将来会面对什么?”
“……”五条千风说,“我第一次看到咒灵的时候,是恐惧的。”
好。
冬阳虚空捏了捏自己手中的蝇头,“我的举动对它有影响吗?”
“有哦,触摸,打击,这类的物理反应是能在咒灵身上实现的,只不过你打到它后也不会收到“打到它”的回馈感,并且你杀不死它。”
冬阳的脸色一下子变差了,“我杀不死它?”
五条千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你都忘了?……咒灵只有用咒力的方式祓除。”
冬阳立刻道,“那工具呢?祓除咒灵的工具总有吧。”
“……你猜对了。”五条千风凝视着那双从未闪躲过他的红色眼睛,“普通人是可以靠咒具祓除诅咒的。”
好!
好好好!
冬阳顿时兴奋起来了,“五条家的武器库在哪儿?”
五条千风:“……”
冬阳问出这句话的目的简直明确得不行,五条千风沉默了三秒,如同妥协般说道,“因为我属于家族自卫团…所以我拥有在里面挑选武器的特权,但是珍贵的那些,我还不够格……”
他决定将那份名额让给冬阳,帮她挑选一把武器。
“但是兰惠夫人……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他轻声道,“咒力稀薄的你,从未被当做咒术师培养的你,如今在做什么呢?”
“你的问题真奇怪,难道觉得我现在挤破了头一定要去那个世界的模样很狼狈吗?”冬阳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奇的抓着落雪的悟,她说话时并没有停顿,也便是没有一丝犹豫和自我怀疑,“人是会在不同阶段树立不同目标的。”
“什么时候不晚。”
***
如今,冬阳还没有修炼出念,悟就已经被迫提早接触到了咒灵。
早晚有这一天,但不该是以这种方式,不该是以这么强硬的,残忍的,给予难以负荷的压力以致急速成长的方式!
更重要的是——即便那些蝇头无法对悟造成什么身体伤害,而被诅咒包围的六眼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摄入咒灵的信息,对其熟悉,脱敏,适应,悟会在路都走不明白的年纪学会分辨诅咒的痕迹,然后在接下来的训练和成长中将它锻炼至本能——他在当下一定是痛苦的。
并不是分辨咒力,咒灵的痛苦。
大脑或许会乱嗡嗡的,或许会痛,但那都不是最严重的。
而是——
他此时所经历的,被怪物围绕的恐惧。
……
不要靠近。
不许靠近!
滚开——!
崩溃的边缘之下,大脑本能且疯狂地输出“什么都不要靠近我”的信号。
——无下限术式,是如此发动的吗?
***
【“咒灵长得都很奇怪。”】
【“蝇头的话,像会飞的虫子一样。”】
【“我第一次看到咒灵的时候,是恐惧的。”】
冬阳咬牙。
【大量的蝇头,根本数不清多少只,黑压压,铺天盖地,它们徘徊在悟的身边——”】
五条千风暂时没发觉周围有什么人,但可想而知把悟带过来的家伙们一定就在附近,他们离远了,或许是计算出了六眼无法“看到”他们的距离,在远处冷眼旁观。
他抬脚就要去把悟从蝇头的聚集处带出来,却被冬阳一把拉住。
“等等,我去。”
红瞳女人的声音略显低沉,细听下还有一丝哑意,
“你告诉我,蝇头都在哪个方位。”
“太多了,我只能说,它多到我看不见悟完整的身影……蝇头落在他的肩膀上,攀附在他的腿上,贴在他的脸上——”
他每说一个字,冬阳就觉得自己的火往上冒一寸,她将手伸向腰间,那别着一个剑柄,仿佛是从一把剑上断开的残缺一块。
然而随着冬阳拔出的动作,剑柄的端口处延伸出了白花花的锋刃——她循着本能朝前一劈,只觉划开了一团阴冷的空气。
“可惜了,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擅长使剑。”
既然铺天盖地。
既然全部攀附在悟的身上,妄图淹没他。
冬阳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速度越来越快,直至飞跃而起——
那就全部——就算是无形的东西,也全部斩碎!
……
……
不要靠近。
不许靠近。
五条悟呼吸着稀薄的空气,惊惧的冷汗顺着脸颊落进了领子里……可是不行,不管再怎么自我催眠,身上有什么在爬行蠕动的感觉仍然令他感到了恶心不适。
奇怪的物种,它们拥有锋利歪斜的牙齿,凸起泛红的眼球,流着口水的扭曲笑容。
爪子扒在他的皮肤上,指甲嵌进他的肉里,舌头,叫声,晃动的眼珠。
好恶心。
好可怕。
这是噩梦吗?
这是噩梦吗?
他曾呼唤过父亲,但是父亲一直没有回应他。
他被父亲带来这里,但是眨眼间,父亲不见了。
母亲。
母亲。
五条悟干涩的张开嘴,有一个称呼呼之欲出。
从被父亲带走的不安,从未出远门的兴奋,从兴奋转到茫然,转到孤独和恐惧,这一切一切的情绪堆积起来,终于——
“妈——!!!”
稚嫩的神子发出崩溃的哭喊声。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紧双眼,即便他仍然能清晰的看到周身乌泱泱的恶意。
母亲去哪儿了?
说着醒来后就能看到的母亲,去哪里了——?!
倏然,仿佛本能一样,又或者是六眼捕捉到的信息令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五条悟睁开眼睛,朝前看去。
那一刻,比延展的天空还要深远透彻的眼睛落进了光辉。
有谁在向他冲来。
咒灵的祓除是无声的,它的躯体会化为虚无,会消散成渺小的粒子,那些粒子短暂的飞舞在空气中,也会错觉般折射出玻璃碎片的光点来。
漫天明亮的光点中,母亲出现了。
她的发尾张扬的舞起,神色坚毅且明朗,她似乎带着笑容,那双眸子里正融化着与凌厉的动作完全相反的温柔笑意。
五条悟怔住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
不管是迅捷的身姿,还是扑入面门的气势,都向他毫无保留的展现出一个信号——强大。
温柔且强大,于是便拥有守护的力量,于是便能感到极致的安心。
她飞速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剑刃化为了白色的扇面,闪过之处便会斩断那污浊的恶意,强势的将围在他身边的黑暗层层扫空。
“呼——”
最后一剑,冬阳对着五条悟自下而上的挥出,剑风拂过了他的额前西短的头发,露出孩子呆愣的神情。
五条悟张了张嘴,声音微弱,他不可置信,他惊喜难抑,“妈妈……”
冬阳伸手抱起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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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
你对于这段记忆最深重的印象,
将来午夜梦回时,长大后再回忆起时——将是母亲强大的身影。
***
漏网之鱼都交给五条千风了,冬阳安抚着哭噎的悟,他趴在冬阳的肩头,冬阳能感到自己的颈间变得湿润,于是心头的怒火蹭蹭的冒。
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悟的后脑,直视前方的眼神里满是深邃晦暗的怒意,语气却很是平和,“不怕不怕……妈妈把它们都赶跑了哦,那些家伙将来也是悟能轻轻松松打跑的,悟会变得比妈妈还厉害。”
五条悟紧紧的搂着冬阳的脖子,闷着头不说话。
……吓到了。
冬阳忍住额头上将要冒出来的青筋。
他吓到了。
冬阳把眼罩轻轻的戴回悟的眼睛上,她整理着眼罩的边缘,然后刮了一下悟哭得泛红的鼻子,“这个很重要哦,不要随便摘下来,也不要让别人摘下来。”
“……嗯。”悟点了点头,然后又趴回到冬阳的怀里。
冬阳继续道,“告诉妈妈,是谁带你出来的?”
悟顿了一下,“……是泽之。”
“……”
哈哈。
冬阳轻抚着他的脑袋,“好。”
好样的。
她托了托悟的屁股,“让千风叔叔抱一下好吗,妈妈还有事情要解决。”
悟抓紧了她的领口,闷闷的摇了摇头。
“妈妈不会离开,你是能看到的。”
冬阳这才征得同意,她把悟放进了千风怀里,男人复杂的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冬阳把刀收回去,捏了捏指骨,狞笑的转过头,“老娘要把他那张帅脸揍得破相!”
她的面前,察觉到蝇头全部被解决,神子也不在原处的几个人终于现身了。
除了五条泽之,冬阳谁都不认识,不过生面孔也无所谓,都是五条xx。
“兰惠,你这是做什么?”五条泽之皱眉,先发制人,“我们正在对悟进行训练,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阻止?”
“训练?你疯了?”冬阳朝他走去,“那个老头子让你们这么干的?五条家的训练方式也太独特了吧。”
五条泽之的神色很是矛盾,他似乎也有些不忍,但那份心疼并不足以令他反抗长老的命令,“我理解你担心悟,但要知道,一般咒术师在六岁以后才觉醒术式,悟是个天才,天才自然有天才的成长法则。”
冬阳抬手,用力挥拳,“我去你的!”
一拳不够,她一把揪住五条泽之的领子,然后对着那张脸狠揍,拳拳到肉的声音听着令人牙酸,泽之身旁的那几个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呆看着。
生猛,太生猛了,一个他们上一秒还在感叹真是漂亮的女人,下一秒就抡着拳头把她丈夫给揍了!
鼻骨碎裂,眼眶淤青,等五条泽之终于反应过来后,他已经被流入喉咙的,自己的血给呛到。
“你疯了!”他叫骂着反击,“五条兰惠!”
他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几个人上前,一边喊着疯女人一边要生擒冬阳。
冬阳怎么会怕?她逮住一个打一个!专挑着眼睛和鼻子打,上面防护得好就踹下面,几个男人被她深一拳重一脚的打得脸色扭曲,看得一旁的五条千风双手哆嗦也想加入。
然而毕竟是咒术师,这场混战唯有开始时对冬阳有利,他们轻视冬阳,会对冬阳展现出的凶狠和战斗风格措手不及。
冬阳知道自己暂时打不过,不过没关系。
因为——
“不许动!抱住头蹲下!”
四周突然冒出了一群武装人员,成圈式将他们包围住。
还沉浸在和冬阳的混战中的五条xx们回过头,连五条千风都懵逼的转过了脸。
……普通人?
看着装,他们大概是机场的警备人员。
忽然,只听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哭腔道:
“救救我!他们要绑架我,还要绑架我的孩子!”
冬阳声嘶力竭道,
“我要报警。”
“我认为他们涉嫌拐卖/绑架儿童罪!”
五条千风:“……”
五条泽之:“……”
长老跟班:“……”
“我有事发过程中的全部录音,以及GPS录像为证据。”
冬阳厉声道,“我要起诉他们!”
12. 第 12 章
现场来看,有几个打扮得有些奇怪的男人,一个眼睛疑似有疾病的小孩子,还有一个头发蓬乱神色悲戚的女人。
警察:“……”
不是说只有两个抢了车子的罪犯吗?!
***
几个人一起被带回了警局。
被冬阳抢劫的车主看着自己不到半天就被找回来的车,正想继续提起诉讼,让那两个家伙尝一尝坐牢的味道,就见女人泪眼婆娑,好声好气的给他道歉,声泪俱下的诉说苦衷。
……这副姿态,完全没有她抢劫时的果断勇猛。
车主正在迟疑,就见冬阳又拿出了一沓钱。
车主:“…………”
车主:好的:)
于是立刻,冬阳头顶上的罪名就被撤了,但是冬阳的案子可不会被钱摆平,她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交给了警方,证据的时间线跨度从五条泽之婚内出轨再到两人接近一年的冷战,完整的阐明他们这段关系的破裂以及他构成绑架罪的前提,但因为五条泽之是悟的生父,所以这件事很微妙且难办,还很快成为了警局人人传递的新瓜。
无所谓,冬阳知道这行不通,因为五条泽之的身份就是他的保命卡,她只是顺便让五条泽之感受到威胁和屈辱,然而其他几个人就不一样了。
早春也在她的安排下把侍从带过来当了人证,除此之外,冬阳还在家里安了监控,几个男人冲进屋里把孩子带走的视频片段调出来只花了十分钟,一并由早春带了过来。
冬阳知道还不够。
一般来说,只要延绵了九代便可称为世家。身为御三家之一的五条绝对在政府有人脉,就算故步自封手没有伸那么长,政府也不会放任珍贵的咒术师就这么进局子,他们和咒术界的关系就像御主和从者,所以冬阳要把事情闹大。
她在这个网络刚刚起步的时代发表求助贴,去报社投稿,将这段咒术世家的“神子争夺战”描写成夫妻不和,对唯一亲子的抚养权争斗。
她顺势起诉了离婚。
稿件里,她着重描写了五条泽之的失职,比如作为父亲却让孩子厌恶,孩子现在连他的身份称谓都不愿意叫,比如五条泽之板上钉钉的婚内出轨,以及是以怎样强硬的姿态驳回了她的第一次离婚申诉,又比如他竟然和同事一起,把孩子带到了荒郊野岭——随后她对此延伸出了各种恐怖猜测,普通人为什么要去机场周围禁止进入的未开发地带,几个男人把孩子带到那里是做什么,引孩子的生母过去是要实行报复吗?
只是巧妙的更改了几个细节,这份稿件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抓人眼球,尤其在这个信息更迭不算特别快速的时代,更是能发酵成人人议论的大事件。
让事件飞速传播的水军都找好了,那些天天唤她“冬姐”的暴走族们,会心甘情愿的将这件事扩散到大街小巷。
就算不能让这些人得到法律的惩罚,冬阳也一定要将他们扒下层皮来。
起诉和开庭会有一段时间的准备工作,而被告人因为当场被抓到进入非法地带,殴打女性,构成对其人身伤害等罪名,被关进了拘留所。
五条家主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把冬阳叫过来谈话,目的也很清晰明了——撤诉。
“太胡闹了。”男人说道,“虽然延根长老带走悟的决定我事先未知,但那毕竟是长老的安排。你在搞什么,安安分分的呆在后院不就行了吗,如果你和泽之离婚了,你在这个家族里连个庇护者都没有。”
“庇护者?”冬阳笑道,“我为什么要他庇护?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家主的眼睛,“没了泽之,我是要被你们判刑吗?”
“……”
“我是神子的生母。”冬阳说道,“就算不是,你凭什么动我?凭你们腐坏的系统吗?”
“你!”
五条家主震惊的睁大双源,“你疯了?”
“我在这个世界又不是黑户。”冬阳无视他提高的音量,“我是没了他就无法行走的可怜寄生虫吗?还是说我必须和他绑定?不会吧家主,现在已经不是几百年前了。”
五条家主的眉头皱得死紧,他第一次发觉这个女人的态度如此坚决,也是第一次,冬阳以如此强势碍眼的姿态进入了他的视线。
什么时候……
这人是一直如此吗?
“……你并没有能力独自抚养悟。”过了一会儿,五条家主放缓语调,“你没有父母,一直是靠族里的照拂长大,没了泽之,你还能去哪儿?”
五条家当然不会短了神子的吃穿用度,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唬冬阳,并且提醒她没有收入来源就没有胜诉的可能。
不过——冬阳怎么会没想到呢?
“我怎么没能力?”冬阳挑了挑眉,“你们都知道啊,我是个酷爱健身的女人。”
健身——也是这个年代兴起的领域啊。
为了争夺对悟的抚养权,冬阳早在三个月前就着手给自己找工作,莫名其妙想要追从她的不良少年们很多,她只是问了问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清闲工作,最好是挂名的,当个花瓶的虚职,一个个的年轻人便纷纷来送推荐信,甚至有人提出可以包养她,不用她挣钱——不过这人被冬阳踹了一个屁股墩儿。
最后,冬阳得到了一份拳击教练的工作——经营俱乐部的是不良团体的上一任首长,甚至不敢让冬阳去上班,给她开的薪水却要高出社会平均工资。
对此,冬阳也把它当成了给自己添光的经历筹码,在稿件里描述她是一个多么努力的单亲妈妈。
因为悟还太小了,所以孩子的意愿在法庭上的作用不能作为决定性因素,但同样是天平倾向这边的砝码。
舆论终于成了她想要的一边倒的形式。
人们对于这种事件向来给予极大的关注度,单身坚强母亲和摆脱失职丈夫的噱头正好是他们愿意听的。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咒术界那边疯狂保人,政府这边一直在接收大众施与的压力,两方为此交涉了好几次。
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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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世界显得畸形怪异的地方。
咒术界需要在当今社会,在政府之下生存,而政府也忌惮它,有求于它,御三家的人拥有这个国家的合法身份,便应该受法律的限制和保护,他们同时又属于规则自成一派的咒术界,究竟遵守哪一方,究竟要哪一方让步?争来争去的最后,都只会是各退一步。
……
冬阳胜诉了。
她在两个月后成功离了婚,以绑架的罪名入狱的只有两个实力平凡的人,另外几个作为二级咒术师的五条xx要在确保不骚扰报复她的前提下继续进行祓除任务。
在事情即将揭过的那天,政府工作人员站在冬阳的面前,心情尤为复杂的开口道,“你赢了。”
“兰惠夫人……不,兰惠女士,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勇敢的人,你所做的一切至今闻所未闻,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承受着那些威胁和恐吓,还要坚定的挑起争端让结果偏向自己的。”
“但是……你只是暂且守住了自己的权益罢了……这只是我们为你争取到的。”
天空下起了雪。
政府人员撑着黑色的伞,眸光幽幽的凝视着她,“请小心些吧。”
冬阳朝他笑了笑,“我知道,谢谢提醒。”
回家之后,冬阳立即将那位侍从解雇,她也没有招新的侍从——本来仆人这种存在,就没有什么必要。
但是她招揽了几位咒术师,一个是五条千风,因为这件事,五条千风被家族自卫团除名了;一个是五条千风的好友,因为没有很强的咒术师天赋,他打算转行做辅助监督;一个是明年就会从咒术高专毕业的年轻人,还有的待定,因为他们还没从族内的学校毕业。
几人对冬阳的招揽感到莫名。
剩下的侍从也对冬阳近期的作为感到不安和不满,他们向来听五条泽之的命令,如今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主人。
而冬阳对他们说,“想走?想走走就行了。”
她似乎很是无所谓,似乎对自己造成的局面感到满意,“这么久以来,他们都在削弱我作为悟的母亲的地位,甚至想将我在悟的记忆里抹去。”
“不行。”
冬阳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现在搞清楚了,既然跟了我,那就代表着——”
“我同是五条家的人。”
“我拥有和他们同等竞争的身份和权力,我是神子的生母,那么谁都不能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动他!”
“不要因为我是女人而忽视我,轻视我,不要自动将我从这场战争里划去,我理当拥有和他们的一战的名额——从此我不再是五条泽之的附属,你们付出忠诚的对象是我,五条兰惠!”
权力是什么?
权力是人心的向导。
五条族内的权力不是政府赋予,而是家族脉脉传承,是族人所选择追从的势力罢了。
这个势力为什么不能凭空建立?
“从此以后不要叫我夫人。”
“要对我个人使用敬称。”
13. 第 13 章
五条家族对五条兰惠的那些做法并没有多么重视。
因为她就算再怎么折腾,最后搏得的也不过拘泥于“家庭”“婚姻”罢了,她不是咒术师,仅凭借这点,她就不会被赋予那场战役的入场券,棋盘上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没关系。
冬阳想,
暂且无视我,轻视我吧。
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彻底的强大起来,我需要你们的视线从我的身上轻飘飘的滑过,因为那样才能在你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悚然且绝望的发现——已经晚了。
……
悟在那件事后变得很是粘人,晚上不愿意去自己的婴儿床,却因为从未如此而没有说——大概还有惊吓过后的自闭心理这个因素——半夜硬是要从围栏上翻出来。
冬阳当天刚刚换过药,她在和几个咒术师打斗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药物中伴有安眠的成分,所以在哄悟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还好冬阳的母性雷达突然起了作用,让她猛地惊醒然后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接住悟,近乎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后,她后怕的摸了摸悟的脑袋,“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实际上五条悟连睡都没有睡,他趴在冬阳的胸口,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母亲的味道。
温暖极了。
冬阳揉着他漂亮的小白毛,手指抚过了他的眼角,“呀,哭鼻子了~”
“哼~”悟把脸埋了起来。
冬阳坐起身来,让悟坐在自己的腿上,她捧住孩子柔软的脸,认真的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以后如果害怕,妈妈又不在的话,就念一个增加勇气的咒语怎么样?”
五条悟眨了眨被泪水浸湿的眼睛,“咒语?”
冬阳打开床头灯,暖黄的灯光顿时驱散了黑暗。
她低缓的念道,“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我们的身体在大地诞生,
我们的灵魂来自于天上……”
后面的话,五条悟随她一起,用冬阳学会的第一个语言说道,“阳光及月亮照耀我们的四肢,绿地滋润我们的身体……”
稚嫩的童声和轻缓的女声交叠在一起,如同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悟渐渐停止了哭噎。
冬阳用拇指轻轻擦过他脸上的泪珠,“看吧,是不是不会害怕了。”
五条悟眯着眼睛让冬阳给他擦眼泪,似乎是痒到了,又似乎只是因为对上了冬阳的视线,他舒展开眉眼嘿嘿笑了几声。
“……妈妈。为什么这段话别人没有说过?我让早春阿姨念给我听,她说这是外语。”
“对,是外语。”冬阳笑道,“这是妈妈故乡的语言。”
五条悟微微睁大了眼睛,“故乡?”
“是梦里的故乡,如果以后别人问起悟,可以这么说哦。”
梦里的故乡。
这可没有说错,但是人们很难因为这句话想到冬阳的身份问题,她曾经的属下们都把通用语当成了冬阳的自创语言,不属于世界上的任何语种,这在某些战斗中甚至起了不错的迷惑效果。
悟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后他说,“我知道她为什么是增强勇气的咒语了。”
“为什么?”
悟往冬阳怀里一扑,“因为我念出它来就会想到你。”
冬阳心里乐得冒泡,她把悟抱到面前,亲密的和他蹭了蹭脸颊,“我也是。不过悟,如果以后觉得难过,要第一时间和妈妈说,像今天一样,害怕就哭出来也没关系…不要听什么男子汉不能哭之类的话……”
“不是……”五条悟忽然伸手,摸上了冬阳脸上被贴了纱布的伤口处,“不只是因为那个……”
——那个东西,我的眼睛都分辨。
某种本能和天赋,令五条悟模糊之中意识到,蝇头到底是什么,以及是否会伤害到他。
这份以痛为前提的教育在扭曲之中成功了。
但是五条悟现在无法准确的表达出那种感觉。
神子说道,
“你受伤了。”
他的眼神似乎发着幽幽的蓝光,于暗色的环境中紧紧的凝视着冬阳。
——母亲哭了。
在警察出现的那一刻,母亲哭了。
他第一次看到母亲哭。
这种酸涩的感觉比他所受到的惊怕还要延绵难受。
“没关系。”冬阳说道,“很快就会好了,因为妈妈很强,会变得更强的。”
……
和五条泽之离婚后,冬阳自然要和他分家,她换了个院子,五条家不舍得怠慢神子,所以冬阳反而得到了一个更好更宽敞的住处,院子中央还有一棵几乎能从成为整个五条家标志性的樱花树,大到冬阳在第一次见时兴奋的在上面爬来爬去,惹得早春一句“太粗鲁了”“注意形象啊”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但是她已经不再是服侍五条泽之的夫人的侍女,有时候早春会出神的想,她现在是什么呢?兰惠大人的衣食住行基本都能亲力亲为,安排给她的都是一些跑腿的活……难道是下属,亲信吗?
一贯赋予男性的身份突然降在她的头上,让她兴奋且无措。
五条泽之在冬阳卯足了劲搞他之后像是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的妻…前妻变得不同了,他曾经试图和冬阳沟通,神态压抑眉宇含着阴翳——简称,恼羞成怒。但是冬阳懒得和他浪费口舌,只要他一靠近就搬出那套万用说辞,还用上了奇妙的咏叹调,“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吗?我只是爱我的孩子啊,我拼了命都想要看他降生在这个世界,看他健康快乐的长大,但是你在做什么?你在残忍的分离我们,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悟好吗?”
“不是。”
“五条泽之,你自私自利,你曾说过你爱他,但是你的爱连为他反抗上级都做不到。”
五条泽之的人格很拧巴,整个人就是摇摆不定的草。
被冬阳骂了他会反思,被高层训斥了他立刻就乖乖顺顺的,身为人夫人父的责任和爱他有时候会突然暴涨,也就是心血来潮的关心你一下,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像个冷漠的旁观者,和高层的青睐以及权力的威慑比起来,妻子和孩子的感受根本不值一提。
后来他锲而不舍,用一种谈判的语气,列出冬阳可能会受到的危险想让她妥协,“兰惠,你的做法引起了延根长老的不满,他可以关你紧闭,甚至有权力将你驱逐出家族,现在他只是还没有完全发怒……”
实际上他可以换一种更为直接的说法——斩草除根。
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于迂腐的家族来说只是掌权者的一声命令。
只是冬阳并没有犯错,没有触动总监部专门为咒术界设立的法律条规,且最近她和政府的人往来密切,又在舆论的风口浪尖,突然出了意外无疑会引起多方关注,他们只是混蛋,不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况且,神子的生母在壮年时期逝世,于他们这种要面子的家族是一种丑闻。
冬阳才懒得听泽之那一套,“驱逐?那我会将悟带走。”
“那怎么可能!高层根本不会允许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我现在就找人给悟下咒,这世间一定存在和母子相关的诅咒吧,毕竟我和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我看谁能将我们分开。”
“你,你……”五条泽之被冬阳的惊天发言震得严重失去表情管理,他气得都结巴了起来,“悟是你的孩子啊——”
“怎么?觉得我蛇蝎心肠?”冬阳故意朝他露出了阴险狠戾的表情,“你也知道悟是我的孩子,好好的我做那种事干什么?”
那一次又是不欢而散。
真离了之后,冬阳觉得五条泽之的态度立刻转变了。
他开始记挂起冬阳的身体,开始时常来看悟,似乎惦念起了父子情深,但冬阳觉得他可能更想要把握住“神子生父”这个身份。
哈哈,男人。
冬阳没有特意阻止他和五条悟的见面,五条家也不会允许她将神子隔绝起来,所以即使每回见到他那张被揍破相但经过整容后还是有点儿帅的脸,她都会隐忍的告诉自己的拳头不要燃烧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五条泽之整容后——尤其是整了那个鼻子,就和五条悟少了四成相似。
五条悟能看出冬阳的情绪。
五条千风喜欢说他们是母子连心,早春喜欢说“明明是因为兰惠大人时常陪伴在悟少爷身边”。
他回回都躲着五条泽之,也没有再唤他父亲,有时候他会静静的观察冬阳的脸色来判断自己的做法对不对,因为五条泽之以前教育他,要敬重父亲,不可对长辈失礼——失礼是什么悟还不知道,但是他第一次对人产生了抵触的负面情绪,自己纠结了好久。
态度转变的五条泽之竟然还打起了感情牌。
“兰惠,你既然想要让悟快乐的长大,就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他说得温情脉脉,“父亲和母亲,才是家庭的组成不是吗?”
冬阳刚想说什么,五条泽之就好像得到了某个关键秘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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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的说道,“你说过,你学得最好的英文词是family,FatherAndMotherILoveYou。”
冬阳:“……”
冬阳:“你能别膈应我吗?”
五条泽之:“……”
多数时间,冬阳都会以“带病在身”“悟在睡觉”为由不见五条泽之。
五条千风十分乐忠于阻拦五条泽之见冬阳,观赏五条泽之吃瘪,他那段时间的飘然和兴奋劲让冬阳都看不下去了,无情的泼了冷水,“没戏的千风,就算和那个男人离婚了我也不会看上你。”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为什么啊?”
冬阳没想那么多,直白道,“虽然很感谢你经常帮助我,但是我对你不来电。”
“来电不来电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吗?”五条千风靠近了她,身形顿时显得高大了几分,他遮住了冬阳面前的大片阳光,忽然操起了一口性感男低音,“是不是因为我曾经唤你姐姐,你觉得我太小了?”
冬阳:“……”
冬阳笑得快要裂开了,“得了吧,能让我觉得不错的男人还没出现呢。”
阿蒂尔·兰波不算,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大概是冬阳的态度太过自然,一次认真试探没有得到回应的五条千风奇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感到难堪,虽然挫败还是有的,他看着面前爽朗大笑的女人,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带着些许无奈。
“好吧……好吧。”
又一年暑期,咒灵最旺盛的季节。
有什么随着神子的诞生悄然改变着,但此时尚未明显显现。
八月的时候发生了洪涝,缺人手到五条千风开始接任务往外跑,刚从高专毕业的二级咒术师只和冬阳匆匆见了一面,就脚不沾地的进行全国游了。
悟变得好动,某天突然在院子里抓到了一只甲壳虫,兴致勃勃的捧着去找冬阳,正在冬阳身边努力学英语的早春率先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顿时惨叫了一声。
“啊——!!!”
虫子!!
她吓得连连后退,五条悟茫然的站在她的面前,悄悄的缩了缩手,他下意识以为冬阳也会露出如此恐惧的神态。
然而冬阳的惊呼声带着欣喜,“呀!是独角仙!”
“独角仙?”
“是这种昆虫的名字。”冬阳捧住悟的手,独角仙蔫蔫的晃动着脚,“感觉它有趣吗?”
大部分孩子在幼年时期的玩具就是昆虫,他们会在草地上疯跑,带着寻宝的心理捕捉各种品类的昆虫,在日本还时常有抓独角仙的活动。
五条悟说道,“感觉它丑丑的。”
“和咒灵相比呢?”
“弱弱的。”
“哈哈哈……”
五条悟也跟着笑起来,他日复一日,于相处中的只言片语,于她似乎总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作风,愈加清晰的感觉到——
——母亲是不同的。
别人看他的眼神,带着疏离和敬畏,带着讨好和献媚。
父亲看他的眼神总是变换,有时候是温暖的,有时候却很冰冷。
唯有母亲是不同的。
……
五条家还是不愿意放弃训练悟的咒力,咒术,他们说,神子拥有稀有的天赋,踏入这一行越快越好,冬阳全当他们放屁,进行过各种争论,才将悟的“入学”年龄定为了四岁。
五条悟不会去幼稚园。
冬阳思索了一会儿,便对此没有异议。不是一个世界的孩子,相处起来会有很多遗憾的。
更何况六眼的情况不适合离开家族的庇护。
说到“不是一个世界”,冬阳一直很在意,虽然她有信心能感知到,但亲眼看到果然更好。
所以她问五条千风,“有没有一种可能……制作一种道具,让普通人也能看到咒灵?”
五条千风:“?”
冬阳:“比如……眼镜?”
五条千风怔住。
紧接着,他仿佛醍醐灌顶,惊道,“兰惠!你真是个天才!”
冬阳:“……”
哈哈。
然后,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走到十二月的时候。
加茂怜忽然在深夜跑来了五条家,扑倒在冬阳的院门口。
她抱着一个婴儿,脸色苍白虚弱,哭道,“兰惠,你救救我。”
“我觉得我的丈夫变得很奇怪……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好可怕。”
14. 第 14 章
加茂怜的孩子虚弱到要死了。
冬阳把她在大冷天里接进屋,看着那个脸色极为不正常的婴儿,虽然加茂怜此时的状态也差得要死,但没什么等她安定心情的时间,“怎么回事?”
她叫了医生,特意叮嘱早春告诉族内生病的不是悟,否则又要兴师动众了。
加茂怜哆嗦着,因为寒冷因为恐惧,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你之前说……说我的丈夫很奇怪,像死了一样……其实我一直感觉他对我变了,虽然我们的结和本质讲就是包办婚姻,但是他的为人是信得过的,性格也温和…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变得很冷漠,我们两个的关系比相敬如宾还要差劲……”
加茂怜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似乎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突破口,她说总觉得丈夫看自己的眼神带着鄙夷和轻蔑,有时候冷得让她的骨头都发汗,她说她觉得丈夫的言行变得虚伪,人前和人后时常两幅模样,从前不这样,她还说,自己怀孕的时候丈夫的第一反应不是初为人父的惊喜,而是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她。
这些都算了,可以当成她对丈夫的误解,或者她的丈夫本来就是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她从前未发现罢了。
“我最不解的是……我感觉他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加茂怜说到这里,语气已经不是单纯的恐惧,她带上了怨气和怒意,有几分咬牙切齿,“我有个夜晚发现他毫不怜惜的拎着孩子的领子,我的孩子都窒息了……”
冬阳骂他,“禽兽不如。”
加茂缝合线动了孩子后触到了加茂怜最不可忍受的点。
她说,“然后就在昨天晚上……”
说到这里,她眼含恐惧,“我在他的身边看到了一只咒灵。”
冬阳:“?”
加茂怜:“他好像是在拿咒灵做实验吧……但是,毕竟他在总监部工作,对咒灵的研究也属于总监部的一部分,这无可厚非,只是我觉得不适,不舒服,直到我发现我的孩子时常生病……我并不是咒术师,我所有的天赋加起来也不过是能看到诅咒,所以我求助于他,他总说孩子先天体弱,可我不信。”
医生来了。
加茂怜停止了诉苦,她撇过头去擦了擦眼泪,再转过身来时,神态已经称得上从容得体,处变不惊。
冬阳挑了挑眉,她对用若有所思的眼神打量着她们的医生说道,“怜和家里人吵架了,来找我说说话。”
御三家的关系向来说不上好,加茂最重视血统和传承术式,对新生血脉的保护也很看重,加茂怜大半夜的跑来找五条,还借了五条家的医生,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很奇怪。
医生没检查出什么结果,他开了一些退烧的药,说让孩子多休息休息。
“他没有什么事吗?可是呼吸一直很弱……”加茂怜追问道。
“这个孩子先天条件不足,能平安的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话不好听,但是不得不听。加茂怜失落的看着婴儿,冬阳拍了拍她肩膀,说道,“今晚你先在这里睡下。”
第二天天刚亮,冬阳结束念启的冥想,她最近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大概马上就会觉醒念能力。
总算是……都三年了。
加茂怜憔悴的和她一起吃早饭,她望着院子里落满雪霜的樱花树,忽然说道,“你或许不信……但我的直觉是,这孩子活不了。”
冬阳愣了下,没说话。
事实上她也有这种直觉,如果悟会如此,那么冬阳会找遍整个世界,来治好她的孩子。
所以她思索着说,“别放弃,我帮你想想办法。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找出病因和治疗方式了。”
加茂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那种感觉,我有时候觉得我的孩子早已不是我的孩子……兰惠,你和五条先生离婚后,过得怎么样?”
冬阳觉得她可能也动了离婚的心思,准备帮她谋划谋划,正说着,一道稚嫩的声音插入了她们之间,
“妈妈……为什么把咒灵带过来?”
冬阳:“?”
她诧异的看向悟,拥有六眼的神子静静盯着加茂怜身边躺着的婴孩,神色淡淡。
加茂怜猛地冲上去抓住五条悟的肩膀,她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冬阳眼疾手快的拨开她的手,把悟拢入怀里,“怜!你冷静一些…悟,你看到了什么吗?”
五条悟垂眸凝视着那个气息若有若无的婴儿。
他说,“他很奇怪,不是人类,也不像诅咒。”
加茂怜抓住自己的头发,像是长久以来的怀疑忽然得到了最差劲的答案,她倏然崩溃道,“那我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天呐!”
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紧绷到了极点,冬阳正想着怎么安抚她,早春就到了门口,“兰惠大人,加茂家来人了。”
加茂家来人了,多半是来要人。
加茂怜连连后退,“我不,我不回去!”
冬阳决定去见见他们,看看能不能周旋。
加茂家的几人很快来到了院子口,神情还很激动,冬阳快步走到门外,然后——
“蠢货!你们到底放进来了什么人!”
她在看到那几个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那是明晃晃的,露骨的恶意,在见到冬阳的那一刻爆发到了极致。
五条千风连忙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这三年来有不少人试图混进五条本家来暗杀六眼,有人伪装成侍从,有人用高额的利益策反他们的族人,他因为冬阳的厉呵声反应过来——这是又一批。
来者有一人必定是加茂,因为他使用的咒术同样与血相关,事情败露的下一刻,他的五官狰狞的变化起来,最后显露出了让五条千风震惊的面容。
“磷?!”
冬阳刷的拔出了自己那把咒具,对着来人劈头盖脸的砍去,抽空问道,“你认识他?”
“他是叛出家族正在被通缉的诅咒师啊!”五条千风如临大敌,“他因为在任务中杀死了同行的搭档,已经被判死刑了!”
不知用什么办法拿到了身份证明,并且伪装了脸,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神子的身边。
“砰!——”
这场战斗和以往几次的暗杀本质并无不同,唯一不巧的是,冬阳昨晚在加茂怜来之后就没睡,一直沉迷于念启的冥想,冥想时她极度的投入,连危险即将到来的直觉都暂时歇班了。
听到动静的五条悟推开房门看了一眼,然后瞬间就急急关上了。
长达三年的暗杀,母亲的忧虑,族内的做法,他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身负“诅咒”。
五条悟奋力推上门,下一秒就被加茂怜抱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却很快发觉加茂怜正在救他——女人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焦急的往后门跑去。
忽然,她的周身出现了圆圈式的光环,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消失的那一刻,冬阳愣了一下。
就像某个联系突然断开,冬阳意识到——悟不见了。
——他被带走了!!!
哪里还管什么诅咒师,冬阳迅速的捅穿了一人的脖子,回身去他们消失的地方确认了一眼,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了枪和手机,右手对着天空鸣枪警示了一声,叫那帮反应迟钝的家族自卫团起床,左手飞快的调出了GPS画面。
离这里三公里,距离传送不算远!
“兰惠!”
五条千风还没有察觉神子不见了,他高声唤她,只看到一个身影飞快的从身边冲过,留下带着冷气的风。
那个身影迅捷的一跃跳上屋顶,砖瓦传来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她摒弃掉了所有循规蹈矩的路线,选择直线追过去!
“……”
五条千风不可置信的望着冬阳消失的地方。
……那个速度,和敏捷性……
太奇怪了,难道是传说中的天与咒缚吗?
如同一只瞄准目标的猎豹……不,或许比那还要快!
1800米,1600米。1400米……!
冬阳飞速的移动着,这是她第一次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离悟那么远,心焦之下,她觉得自己的视野越来越清晰,思维也越来越敏捷,身体的关节负荷良好,还可以更快,更快!
悟——!!!
越过丛林,冬阳猛地高高跳起,穿过杂乱的枝丫之后,身前的空间顿时开阔起来。
看到了!
用一分钟的时间赶过来的冬阳,对上了诅咒师惊诧的视线。
“给我放下他!”
伸长到极限的的咒具朝男人劈下,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男人显然只是擅长咒术,对于搏斗型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用尽了全部潜能也只是堪堪躲开了要害——他抓住五条悟的手臂被冬阳一刀斩了下来。
血液飞溅,冬阳猛地把悟往自己身边一拉,大片的红色晕染在洁白的雪地中,没有沾染到悟分毫。
“呼,呼……”
拼命催发身体动能的后遗症这时才显现出来,冬阳微微垂下头喘气,左手将悟抱在怀里。
白发的孩子瞪大眸子看着她,即使被诅咒师抓在手里都表情寡淡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惶恐,他焦急的问冬阳,“妈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
冬阳稳住声线朝他笑了笑,却见五条悟慌乱的用手捂住她的皮肤,身体颤抖,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快死了,妈妈快死了——”
他笨拙且焦急的形容着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不要死不要死……”
冬阳还没有教他死亡的概念。
她诧异的看着悟这幅模样,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的周身正蒸腾出白气……念?她觉醒念了!
六眼可以辨别是生命力的流失吗?
大概是因为用温和的方式念启的,冬阳觉得身体的“气”流通速度称得上缓慢,她试着收回,一面不忘安抚悟,“没事的没事的,妈妈马上就能控制住它们。”
他们面前,晕倒在地的加茂怜颤抖的睁开眼睛,她朝着模糊视野内那个违和的影子看去,倏然呆滞的怔在原地,喉咙发紧,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僵硬着身体,连动都动不了,于是努力的逼迫着自己,逼迫自己发出了破腔的尖叫。
“兰惠——!!!”
她用最简单的音节,来警示冬阳发生了什么。
冬阳猛地回身劈斩——
“啪…!”
放慢的镜头中,冬阳缓缓缩紧瞳孔,面前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一幕——她的咒具断了。
碎片飞扬在空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有什么在那里存在着。
是一个——
冬阳感觉周身的气温急速下降,身体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她飞速的后退再后退,感知和直觉都告诉她,她并没有和咒灵紧贴着,所以是范围性的“威压”,类似了念力。
普通人暴露在外放的念力中,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
什么等级的?这种强度的咒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逃吧,兰惠……”加茂怜在喊出那嗓子后便恢复了对声带的控制力,她的嗓音艰涩极了,身体打着颤,似乎是在死亡的阴影下做着最后的挣扎,“这种压迫力……这只咒灵一定达到了特级…起码是特级咒胎的程度。”
冬阳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儿子呢?”
加茂怜沉默了。
这个时候,她的沉默只会有一种解释。
特级咒胎?
气急速流逝下,生命受到灭顶的威胁时——冬阳看到了咒灵的影子。
难怪加茂怜会发出那么恐惧的声音,这只咒灵足有三米高,像一颗巨大的核桃,具体什么样冬阳就看不见了,但足以证明它多诡异。
能打吗?
不能!跑!
冬阳反手换了武器,对着咒灵开了一枪,带有咒力的子弹并没有打穿它的身体,冬阳毫不怜惜的砰砰砰连开数枪,伸手将那截断掉的咒具扔了出去,刷的转身捞起加茂怜就跑。
加茂怜:“?”
加茂怜震惊极了,她在飞吗??
她被冬阳夹在腋下,腰腹仿佛一只硬铁固定住,虽然下半个躯体很沉重,在正常情况下一定是歪斜的触到地面的,此时却因为巨大的惯性而双脚离地,整个人像是被绑在坐山车上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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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行。
周围的景象飞速掠过,什么都看不清,难以想象他们正在以怎样的速度移动。悟紧紧搂住冬阳的胳膊,他没有感到难受的颠簸,冬阳跑得非常稳。
神子用愤怒的目光凝视着母亲的后方。
那只诅咒正在往这边追来。
他的眼睛幽幽的泛着冷光,在急速的移动下,在逼面而来的危险中,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瑟缩和闪躲。
他凝视着那只诅咒,这一刻,他仿佛不是一个年幼的孩子,而是在审视着本就该低于自己的物种。
滚。
滚开。
咒灵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冬阳。
他愤怒的蓄力攻击,一团漆黑的,仿佛岩浆的东西朝冬阳飞来。
五条悟忽然暴呵,
“不要伤害我妈妈!!”
有什么在五条悟的周身铺展开来——
那是无形的屏障,比之前无数次都要完美。
它停在了五条悟的身前,连冬阳的发尖都没有碰到。
无下限术式,因为施术者强烈的执念——成了。
早就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冬阳弯起唇角,用手指蹭了蹭悟的胳膊,“好孩子,干得好。”
“兰惠……”加茂怜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只咒灵我好像见过……它应该是假想咒灵‘布袋火鬼’,原本只有三级……”
冬阳很快反应过来,“你老公研究的那只?”
“没错!”
猛地,冬阳停了下来。
她站在近山顶的地方,伸手,握拳,朝着地面用力砸去。
“砰!”
“砰,砰,砰——!!!”
地面急速龟裂开来,裂痕循着一个痕迹延展开去,犹如闪电劈过,那是冬阳的一路过来在地面上踏出来的“标记”顷刻间地动山摇,冷硬的大地顺着冬阳规划的缝隙裂成了两半!
特级咒胎被碎石吞没,紧接着,冬阳绕到另一边又是一拳——
“砰!”
雪崩,石流,难以抵挡的天灾!
巨响令人心震颤,冬阳站在废墟之上,右手抱着悟,面色冷硬的盯着面前的一切。
她用“凝”看着自己瞄准的地方,确定咒灵被深深埋了进去。
因为没见过特级,冬阳也不知道那只诅咒能做到什么地步,这种程度的物理攻击能否困住它。
不做犹豫,冬阳再次捞起加茂怜,转身往回跑去!
都这么久了!五条家那群懒散的废物一定把来暗杀的诅咒师解决了吧!
“呼,呼……”
奔跑中,冬阳发出了代表力竭的喘息声。
控制好气本身便会流失大量体力,她还用最短的时间发挥出曾熟悉到宛如呼吸的念能力,现在恨不得睡上三天三夜。
加茂怜用看怪物的眼光看她,“你……”
五条悟在发动术式后就有些萎靡,大概是累到的。
回程的速度明显不如来时,冬阳却不敢停,她的咒具坏了,要谨慎不能再对上咒灵。
加茂怜很快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悟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绵延,冬阳稍微用力爆了下衣,她的体温在刚刚念启时升高了不少,此时正好能给悟当个暖炉。
眼前出现了人。
冬阳停下脚步,是救援。
冬阳稍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看到为首的是加茂缝合线。
“……”
是总监部派来的咒术师。
大概是为了保护神子才出动的。
冬阳气喘吁吁的盯着他们,有两个人她还认识,她曾围观过他们的祓除任务,人品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这个加茂缝合线……
“兰惠女士,把六眼交给我们吧。”加茂缝合线关心的看着他们,目光只是匆匆扫过加茂怜,“对了,还有内子……真是多亏你照顾了。”
冬阳死死的盯着他。
她用上了“凝”,可竟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但是,一定有哪里奇怪,一定是……
心脏正在不正常的飞快跳动,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冬阳鲜少有那么不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劲,随时都可能失去意识昏过去。
神经在战栗,眼前阵阵发黑,而就在这时——
她的直觉为她献上了最用力的警醒。
她恍惚看到了漆黑的房间,以及被困在之内的孩子。
那个孩子拥有雪白的发丝,惨白的皮肤,比天空还要漂亮的眼睛,但是眼睛是残缺的,丢了一颗,四肢的肌肉严重萎缩,整个人都瘦弱不堪。
……悟?
冬阳站在那个房间之外,茫然且惊惶的看着这一幕。
漆黑的房间变成了牢笼,孩子的身上浮现出了锁链。
然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
幻象中的孩子转动了那只仿佛干涸的蓝色眼睛,瞳孔中满是死寂,比死寂还要恐怖的死寂。
他虚弱的颤动着干裂的嘴唇,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冬阳却听到了令她灵魂都要一震的——“妈妈。”
“……”
“……”
“呼,呼……”
冬阳急促的喘息着,加茂缝合线就站在他的面前,声音比刚才还要温柔,“兰惠女士,你没事吗?休息一下吧,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
他伸出手去,想要从冬阳怀里接过悟,眸里的光明明灭灭,“来,将六眼交给我。”
“——噗!”
一声,极为怪异且慎人的声音。
现场犹如凝固住,陷入了比寂静还要可怕的沉默中。
缓缓的,犹如生锈的零件终于想起来它要转动,剩下几人面部抽动着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加茂缝合线瞪大双眼,他眉毛扬起,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迟钝的操控脖子上的肌肉,无视口中大量涌出的鲜血,低头看去。
一只手戳进他的胸膛,握住了他的心脏。
“噗。”
又是一声轻飘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冬阳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捏碎了他的心脏。
——你不能存在。
——给我死!
15. 第 15 章
梦境中,那个孱弱的白发孩子消失了。
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好,脸颊丰盈,皮肤白皙,四肢修长,嘴唇饱满,双眼犹如清澈的蓝天一般明艳。
他站在冬阳的面前,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肆意耀眼的笑容。
冬阳:“……”
冬阳傻乐着醒来了。
醒来的前一秒她想,哈哈,五条悟长得比五条泽之帅多了!
醒来后的第一秒她想,傻缺家族又做了什么?
冬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开了念后的身体就是不一样,她只是睡一觉就觉得神清气爽哪哪都不痛,冬阳转了转手肘,飞快的做了三百个俯卧撑热身,然后伸手对准墙壁,挥拳——停住了。
算了,万一要她赔偿怎么办?
她看着自己身处的地方——一间牢房。
房间内贴着她看不懂的符咒,房门又窄又细,钢筋围成了一个个坚固的三角形,屋内的灯光也很暗,但是用上凝就没什么大碍,她在屋内转了转,很快就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当着众人的面杀死了一个咒术界的高层,没有任何缘由。
那么咒术界对她的惩罚是什么呢?
“兰惠!”
忽然,门口有人唤她的名字,冬阳凑到门边倚着墙壁,和牢房外的五条千风相望。
“怎么了,你替我说情成功了?”因为觉醒了念,冬阳心情大好,于是用轻快的语气开了个玩笑。
“真要是那样就好了。”五条千风沉着声音,表情凝重,“他们判了你死刑。”
“谁?”
“总监部。”
“因为我杀了加茂缝合线?”
“缝……缝合线?啊你是说头部受伤的那位。是的,杀人,尤其是诛杀了咒术师的人,在咒术界是会被判处死刑的。”
冬阳啧了一声,“太草率了吧,他们没有彻头彻尾的调查一下死者吗,非正常死亡的家伙可是会被警察翻遍所有浏览记录的。”
“?怎么可能?那是对死者的不敬啊。”
冬阳:“……”
冬阳吐槽:“你们的风土人情真有意思。”
“别说这种事了。”五条千风看上去急得不行,“想办法认错,减轻罪行吧,你可以用你‘神子生母’的身份,用你‘保护了神子’的功劳和高层谈判,然后和他们签订一系列保证书,很大几率,死刑会变成死缓,最好的结果是关禁闭。”
冬阳:“……”
冬阳伸出两只手,握住了同样贴满了符咒的钢筋牢门。
五条千风:“?”
“滋啦——”
一声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响起,这个关押死囚犯的牢笼便被冬阳徒手破了。
五条千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头转来转去,看看门又看看冬阳,看看冬阳又看看门,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某种信仰的崩塌,他不信邪的伸手,试图效仿冬阳……理所当然的,失败了,钢筋在他的手底下纹丝不动…可能扭曲了几度?
怎么可能??我在梦里?
五条千风神志不清的盯着冬阳虽然有肌肉线条但总体看来还是蛮细瘦的胳膊…刚刚也没有因为肌肉充血而变粗,他呆滞的伸出手去,捏了捏冬阳的肱二头肌。
冬阳:“?”
冬阳豪爽的架起胳膊给他看,“怎么样,练得不错吧,亏我风雨无阻的练了三年呢!”
三年也不可能啊!
难道你就是one拳超人?
“你,你……”五条千风舌头打结,“你怎么做到的?”
“我力气大啊。”
“难道你真的是未完成体的天与咒缚?”
“那是什么?和我的情况很相似吗?如果这个天与咒缚不是咒术界人人避讳的东西的话,这么说我也可以。”
有了熟悉的词作为解释,五条千风失神的眼眸很快聚焦,他逼自己镇定下来,“总监部在审判你的时候,考察了一切你怪异违和的行为,并且他们发现你的用具已经超出了你体重的承受能力……你竟然每天带着200斤的负重行走!他们将你的体质定为了不完全体的天与咒缚,也就是在娘胎里就以牺牲咒力的方式获得□□上的强大的人。”
冬阳的关注点另一边,她咬牙惊呼道,“那帮家伙抄了我家?”
“……是。”
草。
“妈的,那是我的!我要把他们的房子都拆了。”
五条千风看着明显火大的女人,用一种密谋的语气说道,“所以你现在打算做什么?越狱逃跑吗?”
还没等冬阳说话,他就一拳捶上胸口,状作宣誓,“我和你一起。”
冬阳沉默下来。
她突然用一种陌生却极为认真的眼神盯着五条千风,仿佛在穿过他的□□注视他的灵魂。
五条千风心头一紧,眼神却没有闪躲,他也直白的凝视着东阳的眼睛,这一刻他竟然连任何旖旎的心思都没有起……明明长时间的对视曾被人们赋予了另一个说法,那就是灵魂的亲吻。
忽然,冬阳露出了一个笑容,她伸手拍了拍五条千风的肩膀,犹如上级的赞赏,犹如同伴的相依,“行啊。”
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冬阳转头就走,姿态毫不拖泥带水,“不过我没打算带着你一块成为诅咒师,那么糟糕的路子何必要走?我儿子呢?”
五条千风几步跟了上去,“外面有人把手呢!”
冬阳:“就是要见他们的。还有,我儿子呢?”
五条千风:“悟被五条家带回去了,你晕倒时死死的抱着他,简直像是僵硬的尸体,最后有人给你来了一针肌肉松弛剂,才勉强把你的胳膊掰开。”
冬阳抬了抬胳膊,“怪不得我感觉手臂有点儿酸,我还以为是睡久了。”
五条千风抽了下嘴角,怪物吗?
走廊上一溜的牢房,冬阳在个别牢房里看到了神色颓废且怪异的人,他们抬头望过来时目露凶光,从面相上就写着我很坏我嗜血我杀人成瘾。
“这些都是死刑犯?”
“差不多,最差的也是终身监禁。”
冬阳感叹,“这么看中我啊。”
五条千风还是急,“兰惠,你有什么计划吗,你杀了加茂家的人,不管是总监部还是加茂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冬阳问道,“怜呢?”
“还在昏迷着。”
“那只特级咒胎呢……叫什么,布袋火鬼的假想咒灵。”
“特级咒胎?”五条千风愣了下,“好几年都出不了一个特级咒灵,且咒灵都会有进化时间,往往在一级及之前就会被监测到,你说的特级咒胎是哪个……我们当时在现场,只祓除了一只普通的二级而已。”
冬阳立刻否定道,“不可能,二级诅咒我跟着咒术师们学习的时候见过,绝对不是那样的气息和实力。”
加茂怜也不会认错,她的天赋比兰惠好多了。
“你们排查过现场吗,有人死去吗?”
五条千风摇了摇头,“那边山脉都被毁坏了,地形已经完全改变,加上雪的厚度,根本不可能排查……更何况没有必要,就算是诅咒师设下的传送阵,也随着土地崩塌而损坏了。前来支援的咒术师中有一位刚刚评过了一级,所以没有伤……唯一死去的,就是你杀死的那位。”说到这里,五条千风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迟疑,“兰惠,你是怎么做到……掏心的?”
“死去的还有加茂怜的孩子!”
冬阳说道,“那孩子被那只诅咒吃了!然后它就进化了——”
那么有一个比较离谱,但绝非几率为零的可能性——
“以及……”冬阳顿住脚步,她转过脸来,突然伸手摸上五条千风的胸膛。
五条千风浑身汗毛直立,连连后退。
红瞳女人挑起半边眉,嘲笑道,“哈哈,看你吓的,怎么掏的?就是这么掏的。”
冬阳一路闯出了总监部的牢区。
牢区的看守被她一个个丢到一起叠了罗汉,中间的家伙经历了醒着摔晕又晕着被砸醒的状态后,撑着最后一口气拨通了总部的电话,“五条兰惠,越狱了!”
冬阳夺过了他的手机,“喂,睡得好吗老爷子们,直接给当事人判刑也太过分了吧,要知道被告还有请律师辩护的权力呢,我这连完整的一觉都没睡,你们把我的余生都安排好了。”
电话那头是高层的亲信,闻言呼吸一窒,一时什么话都没说。
能在总监部越狱,还当面夺取看守的手机,他完全不敢想象“残忍的杀人魔”会不会因为他的言语而动怒。
“少在后面动嘴皮子,不然舌头要烂掉的。”
冬阳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飞速的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喂,早春吗,悟怎么样?……闹着见我,被关屋里了?那帮老东西们可算找到机会了。”
冬阳踹了一脚看守的屁股,“那只出现在家周围的咒灵你知道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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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得到的消息肯定有限,现在带着几个人去现场,你就说要找怜的孩子的尸体,让他们挖——”
那个孩子绝对有问题。
悟说,他不是人类,也不是咒灵。
如果他对诅咒更熟悉,对六眼辨析的东西更清楚,说不定就能看出那个孩子是什么。
冬阳走到能看到天空的地方,才知道这里并不是总监部本部,也是,这里可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老家伙们怎么敢和他们呆在一处。
她右手拎着监狱总长,对方西装革履,斯文的戴着眼镜,神情肃穆且不屈,虽然有啤酒肚,却一股子正直的味,估计是政府调派过来的人……该不会曾经是个警察?
“五条兰惠,你逃不出去的,束手就擒吧。”
冬阳斜眼看他,“你怎么连台词都是条子味。”
“呵,念在你是五条家神子的生母,我们才没有立即执行死刑,想着让你们见最后一面,结果你竟然……”
冬阳不耐烦的打断他,“喂,那个加茂死人的尸体在哪,带我去。”
总长:“?”
“你们没对他尸检,总该整理一下仪容?”
加茂缝合线大概是总长的熟人,如今杀人凶手以如此不敬的态度提起他,总长气得脸色涨红,“他唯一的死亡原因就是你残忍的捏爆了他的心脏!”
冬阳:“没火化是吧?好样的,带我去。”
总长冷笑一声,“呵,我才不会允许你胡作非为。”
冬阳:“……”
冬阳举枪对准了叠罗汉的守卫们,“我说,带我去。”
总长:“………………”
冬阳在一个明显装修得更为精致肃穆的房间,找到了加茂缝合线的尸体。
她第一眼见这人就觉得他哪哪都透着诡异,如今这种感觉竟然消失了。
冬阳仔细检查他的身体,让五条千风拿着手机在一旁录视频,让总长和他还勉强能保持意识清醒的亲信坐在一边旁观,哦对了,他们是被绑在椅子上的。她着几人的面进行尸检,寸寸摸过尸体的骨头,肌肉,直到她托起头部。
“!”
冬阳微微瞪大眼,好轻。
成年人的大脑重1.5kg左右,他的头绝对不该是这个状态。
冬阳的脸色难看起来,她摸上尸体脑门上的缝合线,问监狱总长有没有和总监部决策层的视频共享功能。
没有,那就换一个。
“加茂的呢?”
监狱总长沉默了一瞬,“我叫加茂岗山。”
“哈,那就方便多了。”冬阳眯了眯眼,“加茂先生,虽然没什么用,但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你应该理解一个被冤枉的人有多么愤怒和无助,只能用这样强硬的方式为自己博得机会。”
“你到底想说什么?”加茂冈山隐忍着怒火,“冤枉?在众目睽睽下杀人的家伙怎么会被冤枉?”
“这个缝合线是为什么来的?”
“他年轻时和人武斗,刀从他的额头上划过……”
“也就是说只是伤到了表面皮肉。”
冬阳当着他的面,拆开了那个缝合线。
加茂冈山越来越激动,“喂,你!”
冬阳掀开了尸体的天灵盖。
顿时,房间里响起了吸气声。
他的头颅里,脑子的部分,空空如也。
是极其诡异的空,断面平整,没有任何的破口剖面,如果他是被人手术取出的大脑,假设这人在取出大脑后还没有死,那么他的脑部大概就会愈合成这幅模样。
冬阳说:“我建议让悟来看一看……我不会提前见他,所以六眼所说的结论也不会是我指使的——这具身体,或许早就被鸠占鹊巢了。”
加茂冈山的面部肌肉颤动着,他难以置信,激动的拖着椅子上前走了一步,被五条千风眼神威胁的伸手拦住。
“不可能,不可能……”
加茂冈山的眼泪疯狂流出,“他可是……我的儿子啊。”
半小时后,早春打来了电话。
“兰惠大人!你猜我们找到了什么?!”
“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大概是右手小尾指,它被咒条包裹着放入了婴儿的胃部……那个婴儿已经死了,肉身有被撕咬的痕迹,如你所说,他极有可能是被咒灵吞入又吐出,淹没于山倾雪崩之中。”
“那可是加茂怜的孩子,他为什么会以身携带咒物?”
16. 第 16 章
咒术界有个著名的加茂家丑闻,即加茂宪伦让一个体质特异的女子和咒灵结合,生下咒灵的孩子。只是那些孩子都是死胎。
那个事件和当下发生的事情貌似没什么关系,只是这就像“前科”一样,加茂家再次出事了。
清醒过来的加茂怜作为当时逃亡的当事人疯狂的保冬阳,称她是如何如何的保护自己,而关于自己的丈夫,她也因为是密切接触人而被单独带去审查,听说被关在小黑屋里说了三天三夜的细节,审查员就如同审问的警官一般,不停的提问她问题,不同时间线的情节来回的盘问,重点问她丈夫有何改变,具体改变时间为什么时候,以及到底都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吞下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我怎么会知道!他还只是一个小婴儿啊!当然是被人强硬的塞进去的……怪不得,怪不得他最后不哭也不闹,原来那时他就已经身负诅咒……”
加茂怜最后甚至崩溃的哭喊了出来。
可是总监部的人同理心少得可怜,就算有,面对更大的来自上层的压力,他们也不敢放慢节奏。
他们一定要调查出个结果,而那个结果,只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就好。
他们派人去加茂冈山的儿子,加茂绵的住处彻查,现场果然发现了咒灵的残秽——
五条悟被带去看了那具尸体,高层不管伤亡是否会对六眼产生阴影,不如说他们本来就做着让六眼成为战斗机器的预想,提早接触血腥的东西没什么不好。
好在尸体被整理得很干净,除了那个空空的脑子。
五条家有关于六眼视野的记录和分析资料,而悟生来就能分辨不同人的底色,他跪坐在软垫上,尸体被平放在他的面前。
神子垂眸审视着亡者。
早春站在房间的一角,现场只有她是五条悟熟悉的人,她的作用就好像是上面随随便便打发的给神子的安定剂。
五条悟没有露出任何的怯场,恐惧之色。
他能看懂。
和那些用傲慢的神色观望他的族人们想象的不同,五条悟很早便学会了分辨他人的用心,辨析他人的用意。
他的六眼可以捕捉任何细微的情报,人反映出情绪的眼神会动用哪些肌肉,呼吸的节奏,唇角的弧度,这些都是他生来便能看清的。
即使那些情报只是机械性的进入他的脑子里,他也能在这种场合下得出“自己正在被审视”“被注视”“观赏”的本能结论。
这里没人会因为他的不安,不愿,退缩而上前真心的安慰他。
这里的人不是母亲。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五条悟低低的念道。
屋子里的人露出了茫然古怪的神色,仿佛六眼在念什么咒语。
后面的祝福语,五条悟自行学会了在心里默念。
他面无表情的审视着那具僵硬惨白的尸体,轻轻摇了摇头。
侍从会意,当着他的面掀开了尸体的头骨。
“……”
过了会儿,五条悟说,“他的大脑里,有很微弱的咒术残秽。”
“但是,是他自己的咒力残秽。”
事情变得无解了。
总监部焦头烂额,最后,高层莫名其妙的给出了一个新的定论:加茂冈山的儿子加茂绵,与刺杀六眼的,已记录在内的诅咒师加茂凛串通,私自研究咒灵,咒物,不惜用自己的孩子作为载体,不惜献祭自己的大脑。
注:请对头上有缝合线的人保持警惕。
一切罪过都落在了一个死人身上,而死人已经不会再受到任何惩罚,责任推走,无人担责,皆大欢喜。
得知这件事的冬阳啐了一口,“这完全是敷衍了事!”
她因为高层的愚蠢和尸位素餐而气得原地踱步,“为什么就不愿意多花一些财力精力和时间来更多的盘查这件事!脑子都丢了啊!什么咒术是献祭自己的大脑?什么叫他其实一直在伪装性格,妻子的疑虑都不过是她多想罢了?直接以他被人杀了抢占了身份这个假设为前提开始推,盘问他的亲信,查历史上是否还有此类型事件,还有那那那什么加茂宪伦,有没有留下后代,学生之类的继承他的衣钵,还有,缝合线那么重要的标志线索……”
“……因为没办法,兰惠。”五条千风深深的看着她,“难道要彻查整个加茂家吗?总监部的中流砥柱就是加茂,你要让他们怎么查?”
“自己家人出事了他们自己不查?”
“查出来只会是需要道歉掩盖赔罪的丑闻!”五条千风莫名的激动起来,“私藏咒物,还拿咒灵做实验,你让他们怎么再继续查?加茂绵有同伙吗?同伙是跟他走得近的人吗?总监部监狱部门的加茂冈山是同谋吗?和他共事的五条泽之有嫌疑吗?五条泽之上面的延根长老是不是也参与了?”
“——兰惠,整个总监部就是一体的。御三家同在京都,即使面上小磕碰不断,势力早已盘根错节。”
“……”
这帮傻缺。
冬阳扯了扯嘴角,“你没觉得你们家很扭曲腐烂吗?”
五条千风:“……”
他没说话,只是撇开了头。
“整个咒术界的运作都还遵循着上上世纪的法则,永远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世袭制,权力翻来覆去的最终都会落在‘一种人’手里,拜托这都20世纪了,你们的文明没有进步吗?总监部说是政府机构,高层却还是咒术界的那些老头子们,老头子x老头子等于烂橘子!”
五条千风:“烂,烂橘子?”
“古代还有科考选举那一套呢。”冬阳略微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先不管这个,我又是什么情况?”
“……你还是有杀人罪。”
“?”
“总监部觉得你是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冲动杀死的加茂绵,正常流程是向高层提供证据,再由高层审核,判断加茂绵是死刑还是终身监/禁等其他惩罚,但是你的目的是保护六眼,于是……”五条千风打量着冬阳的脸色,“他们要关你一段时间的禁闭进行反省悔过。”
冬阳:“……”
“以及,你越狱了,打伤了守卫,虽然是为了给自己翻账,但一码归一码,他们要关你……”
冬阳:“老头子的住所在哪?”
五条千风:“?”
冬阳:“我先去拆他们房子,毕竟他们敢抄我家。”
五条千风:“…………”
他惊异的发觉冬阳并没有再追究自己的惩罚。
或许这个惩罚的本质意义只是做个样子,给知晓此事的其他咒术师一个交代,因为咒术师本就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情绪压抑神经敏感,如果人人都因为对第三方有怀疑就先下手杀人,事后证明死者有罪——那么可能会乱套。
冬阳搭上外套就出门了,“行,那等我潜逃一下,我先把老头子们的办公室拆了再去看看悟,然后我会自己去关禁闭的。”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试图劝阻她,“不要冲动啊,兰惠,你会被当成袭击者的。”
冬阳眯眼冷笑,“不被发现不就行了。”
当天晚上,不肯入土的老头子在服侍下躺进被窝。
他安详的睡下。
半夜,他隐约觉得自己身下刺痛,尤其是屁股。
再然后,痛感加剧,他被痛醒,却发觉自己并不能发出声音,整个人都好像身处冰天雪地中,寒冷刺骨,且动颤不得。
恐惧更是令他的嗓子发紧,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十分钟后,他大汗淋漓的发出了痛苦的惨叫,“来人!!!”
他的亲信连忙冲入房间,焦急的把上级抱起,却听到他再次发出痛呼,他垂头一看,登时瞪大了眼睛。
老鼠。
还有老鼠撕咬下的血肉。
他躺着的地板之下有一个铁箱,箱子里装着四只老鼠,箱子下是加热器,老鼠因为脚下的高温而疯狂的向上撕咬,直到咬掉他的半个屁股才被人赶走。
这事惹得他大发雷霆,觉得身边一定有小人要害他!
他要彻查!彻查!
***
另一边,五条悟躺在宽敞的屋子里。
他之前住的屋子闯进来了粗鲁的陌生人,作为犯人五条兰惠的证据保留地暂时封住,不能住人了。
大概明天能解封,但是收拾整理还需要时间。
五条悟翻了个身。
他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却执拗的睁着双眼。
早春告诉他,只要他坚强且乖顺的照族里的安排做,母亲就能回来。
早春是少数几个不会用异样眼光看他的人之一。
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五条悟猛地坐起身,发觉外面看守的人短暂的离开了。
他不做犹豫的掀开被子就往外冲,脚上甚至穿着室外鞋。
出去找妈妈!
他才不会听那些人的安排!他可以自己去找妈妈!
他悄悄推开门,小心且仔细的朝周围看了看,随后学着鬼祟的步伐蹿了出去,遇到岔路口就拐,因为!停下就有可能会带回去,而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他可以去找千风叔叔,千风叔叔一定知道妈妈在哪!
地上都是雪,五条悟不慎摔了一跤。
他很快爬起来,还安静下来听周围的动静,自己的摔倒声音大吗,突兀吗,有没有引起注意?
没有!
他立刻继续跑,鞋子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拐过尽头的岔路口,五条悟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发觉这里自己并没有来过。
顿时,他脑内晴天霹雳,迷路了?!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原路返回……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噗”。
忽的,闷头慌乱的直冲的五条悟撞上了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拼命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眨回去,下意识以为是碰上了族里人,可能下一秒,他就会听到女人的尖利的惊呼声和大惊小怪的关心。
然而……
“悟?”
五条悟因为这声呼唤心头一跳。
他猛地抬头,瞬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妈妈?!
他找到妈妈了!!
而冬阳看着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连忙抱起他,
“怎么在外面?”
她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流鼻血了?摔倒了吗?”
五条悟茫然的擦了擦鼻子下,果然湿漉漉的。
但是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怕!
“没事!”五条悟抬起双手,抱住冬阳停在他面前的小臂,“这一点儿都不严重!”
激动的说完后,他又捂住自己的嘴,刻意压低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不行,不能被人发现。”
“嗯?”
悟眨了下那双灵动的眼睛,“被人发现的话,妈妈就被坏人抓走了。”
“……”冬阳张了张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但是妈妈是恶龙,坏人根本抓不走我。”
她抱着悟回到自己的庭院,无视那些警戒线和警示牌,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拿出了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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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
等她准备好止血棉,扭头就见五条悟单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哼哧哼哧的铺好了床。
冬阳傻乐着海豹鼓掌,夸她的孩子有多么坚强体贴。
然后夜深人静,他们终于一起躺入了被窝。
冬阳向悟解释她去做了什么,用耐心平和的语气,简单的词汇,缓慢的说她发现了一个坏人,她想把坏人赶跑,于是攻击了坏人,但是坏人污蔑她,让人们觉得她才是坏人,为了证明清白,她就又去和坏人们打了一架,吵了一架。
五条悟认真的听着,“坏人是像泽之那样吗?”
“嗯?哈哈,是啊,比泽之还要坏一些吧。”
“那妈妈要怎么打他,上拳头吗?”
“拳头的话,虽然或许能打过,但是打赢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我是好人,只会觉得我是更坏的坏人。”冬阳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毛,“如果把他们都打一遍的话,他们也不会听我的话,只会想着反抗我,攻击我。”
五条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所以坏人一下子就能让妈妈变成坏人,而妈妈想告诉别人自己是好人,就需要费很大力气……好几天都不能见我。”
冬阳轻声说,“那你知道为什么坏人一下子就能让妈妈变成坏人吗?”
“因为像悟一样信任妈妈的,需要妈妈的人很少。”她伸出两只手,左手呈剪刀,右手呈布,“如果所有人都像早春阿姨,千风叔叔那样,愿意跟在妈妈身边,那么不管坏人做什么,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并且会和我一起攻击坏人。”随着话音,她的右手手指合拢,变为了拳头,啪嚓把另外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打趴下了。
五条悟笑了起来,他弯起眉眼,亲昵的蹭了蹭冬阳的脖颈。
“我的眼睛,很宝贵,是吗?”
他说道,“我还不能熟练的使用它,我想好好的利用它。”
冬阳讶异的微微睁大眼,“谁教给你的词?”
五条悟扭头,钻入冬阳的怀里,“我觉得别人看我的时候,看的不是我,只是我的眼睛。”
“因为我们悟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呀~”
五条悟立刻道,“妈妈也长得很漂亮。”
他抬起手,也握成拳,抵在了冬阳的拳头上。
“我会变得很强大。”
悟说,“——我会保护你的。”
……
悟说的话太能触动人心,冬阳激动得完全睡不着觉。
她伸着胳膊垫在悟的脑袋下面给他当枕头,一边如火如荼的感受着刚觉醒没几天的念。
她的念属性是强化系和特质系。
特质系的部分要比强化系弱一些,但双系已经够稀缺的了,冬阳很知足。
强化系念能力顾名思义,她可以靠念来增强自己的□□,一拳打碎墙体能进化成一拳打碎整栋楼。
关于特质系的念能力,冬阳到现在都只有模糊的头绪,她一直都难以对其熟练到运用自如,但因为她的天赋点明显点在强化系上,钻研特质系就像走牛角尖,放着海不要偏要小溪,所以冬阳一直不怎么在意。
但可能是因为来到了新的世界,冬阳忽然觉得那股捉摸不定的灵感强烈了起来。
机会不可失,她干脆不睡,轻悄悄的抽出手,挪到稍远的地方,趁热打铁的修炼起来。
修炼念能力也很挑状态,有时就跟老僧入定一样,有时却像是得了多动症哪哪都不对劲。
然而这次,冬阳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沉迷在冥想中不可自拔。
倏然——
似乎有谁在她耳边惊喜的喊道,
“冬姐!你醒了?!”
冬阳:“…………”
冬阳:“?”
冬阳刷的睁开了眼睛。
……错觉?
刚刚那是什么?
第二天天还没亮,冬阳悄悄把悟抱了回去,不然整个五条家又得因为神子的失踪震上一震,然后再给她这个随意带走六眼的女人说教。
临走前,冬阳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悟的身上。
禁闭形式是在族内禁足,冬阳还要在家主那边露一个面,给他说明一下情况,明明在总监部都留有记录,回族内还要再审一遍,冬阳都觉得他们闲得慌。
早春见到她时激动的扑了过来,她的眼睛里燃着异样的光彩,“兰惠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更细致给冬阳说了一遍,其中包括总监部给她判刑的时候,她招揽的那几位咒术师的动向,“金见郎去了北海道出任务,所以大概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就算知道了也赶不回来,我们同族倒是有一个迫不及待向仁长老示好的,我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他们在谈论你被处刑之后他们该去往何处。”
冬阳停下。“早春,我问你……”
早春定住脚步,“您说。”
“如果我真的被处以死刑,如今已经没了怎么办?你会做什么?”
早春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她看着冬阳沉静的神色,一字一顿清晰的说道,“那么我会跟从神子大人。”
她像是被自己幻想到的冬阳死去的景象触动到,脸色有一瞬间比哭还难看,“他是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延续!”
冬阳弯了弯唇角,拍了拍她的肩,“谢谢。”
“我估计没时间见那几个起异心的家伙了,你自己看着办,该走的走,可以留下的就留。”
她转身朝家主的主厅走去,“记得背英语,我给你定的训练计划也不要偷懒,一个月后我会检查你的成果,还有,好好盯着我的股票,它有机会大卖的。”
17. 第 17 章
冬阳撑着钻研念能力而头昏脑涨难抵疲惫的身体进了会审室。
和家主的会面很不愉快,冬阳还以为他们只是走个流程,没想到是五堂会审。
五条家的五个实际掌权者坐在屏风后面,言辞犀利凶恶的斥责着冬阳的所作所为,
“你真是胆子大了,学会了点儿本事就敢闹这么大的动静,总监部是你该惹的吗?你竟然敢暴力越狱——!”
一开始,冬阳还心平气和的跟他们说,“老爷子,如果我不越狱怎么翻账,是不是等着被砍头的时候大喊冤枉?我被抓了你们也不为我说说情,把死刑改成终身监/禁也行啊,起码给我留条命在。”
五条延根哼笑了几声,“我看你是因为加茂绵曾经对你起了色心,后又听了妇人的怨言,才心存歹意报复的吧。”
冬阳:“?”
冬阳一时没闹明白他的脑回路,“你说的是三年前的事?”
“果然是难成大器的女人,因为有几分肉/体上的天赋就得意忘形,因为私人恩怨就收割人命,你提前根本不知加茂绵做的恶事,就敢做下这么疯的赌博!五条兰惠,六眼怎能留在你的身边!!”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冬阳突然就明白了。
她呵笑了一声,“原来如此,你们还是打悟的心思。”
因为什么?
因为五条悟已经到了开慧的年纪!
因为六眼神子觉醒了无下限术式!
再不将他从五条兰惠身边夺走就来不及了!
“说多少次都没有用,我不会把悟交给你们。”
五条延根身后的五条泽之突然走出了屏风,站在了冬阳面前,“兰惠!不要忤逆长老。悟因为你已经和家族生了几分嫌隙,这太可笑了。”
“生嫌隙?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冬阳瞎说道,“不过是怕生罢了。”
五条泽之的神色很是古怪,因为屋子里光线太过昏暗,冬阳没有看清,“你要明白,在五条家,家主和长老就是一切,从前他们纵容你,但是这次不同,你做的事情总监部给了明面上的交代,但是过不了族内这一关。要说得明白些吗,如果加茂绵一开始就被认定为叛徒,诅咒师,你杀他就是立功,你会得到奖赏,可你杀他时,他是总监部的高层,是加茂下一任族长的有利竞选人。我和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是为了什么,你姓五条,你的决定应该请示家主,你做的事情代表了我们家族——”
冬阳微微睁大眼睛,她转头说道,“家主,我杀他是为了保护悟。”
家主问,“不要以悟的名义,他并不是你的挡箭牌保护伞。”
“……”
“……”
冬阳心头火起,她这一天才意识到,这帮人的脑子是真的无可救药!
阶级制度,主仆尊卑,以及最重要的,他们无比在意命令越级!因为那在他们看来代表着权力系统的崩塌!
冬阳完全敢想象,如果家族出了事,这帮人会像是乌龟一样缩在最里层!他们会看着底层的族人一个一个的往外送,组长的人死了和他们无关,因为那是组长要关心的,组长死了和他们也无关,因为那是组长的上级团长要担心的,团长死了他们也不会如何,因为那是他们的亲信该担起责任的时候了!
冬阳越过他们行动,就是无视这层级条规,是那片叛逆斜飞出去的鳞。
不过说到底——
“你们不过是想把悟从我身边带走。”冬阳的声音从齿缝里泄出,“想都不要想。”
“兰惠!”五条泽之突然忍无可忍的惊叫了一声。“闭嘴吧!”
他的话音未落下,整个房间突然亮起了诡异的红光。
冬阳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屏风后面的家主。
她感受的恶意和敌意竟然远不止表面上的言语攻击,这个被建设用来审问犯人的房间,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佳防护措施——
冬阳扭头环顾四周,她被困在了不足一米平方的盒子内,盒子由不详的红光编织成网,带着滚烫的热意,如果是拥有无下限术式的五条,这个阵法其实并不算难。
但是冬阳唯有坚韧的肉/体。
五条泽之扭头,闭上了眼睛。
冬阳警铃大作,一瞬间,调动全部的念能力形成“坚”以作防御还是形成“发”以作攻击这两种方式在她的脑子里飞快争执着,她最后选择了“发”作为一搏——!
红光朝她打来。
冬阳只觉眼前一黑,意识完全沉沦的前一秒,她再次听到部下惊喜的呼喊,
“冬姐,你醒了!”
以及五条悟的,“妈妈……”
***
***
再睁眼,入目的西欧装饰风的天花板。
冬阳翻了个身,莫名觉得自己心头冒着一股火,她猛地清醒了过来,直挺挺的从床上立起——怎么回事?!她那古旧风建在深山老林的家呢?!
她如同应激的猫一样飞快观察周围,渐渐因为熟悉无比的环境安静下来。
哦,看看她买的价值300万的手表,此时正端端正正的摆在她的床头。
她并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她的手上常年带着质感昂贵的皮质手套,打斗也多直接用拳头,强化系的特点很单纯,她可以增强自己的身体强度,进行令人匪夷所思的物理攻击,念的用法“坚”还能增强身体的防御力,令她刀枪不入无坚不摧。
别人一般都以为她的手套是护具,后来才知道它的用处是防尘。
手表是冬阳穿着正式会见客户和谈判时用的,他们是黑手党,彰显地位和身份的方法也非常的简单粗暴,携带奢侈品是在表露财力和会面之人的重视,毕竟奢侈品本身的用途并不比普通商品多出点儿什么,奢侈品的存在是让上流社会的货币流通起来。
冬阳拿起那只手表,非常干脆的捏碎了它,然后从里面挖出了一个小小的芯片……如她所想,是定位器。
她沉默的将残骸丢进了垃圾桶,起身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身体。
肌肉很僵,但是的确是她熟悉的身体,她比五条兰惠多练了好几年的身体。
冬阳一边端起用特殊材料制成的30斤重的水杯,豪迈的喝了一大口,一边推开200斤重的衣柜,让镶嵌在柜门里面的镜子面向自己。
这个世界的炼金术不太行,能做到的家具最大重量很是有限,冬阳也不强求了。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黑发红眸,只套了一件宽松的长衫,她一把将衣服脱下,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伤口,伤疤也少得可怜,因为审美之心她也习惯性的关注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和印象里没有太大差别。
冬阳飞快的给自己洗漱起来,洗澡的时候还在运转她被现实刺激得有些懵的大脑。
已知,她是港口mafia的少主。
已知,她或许被人阴了然后在另一具身体醒来了。
已知,她曾经有一个儿子。
已知,她被五条家的长老团合伙阴了。
“……”
儿子呢?悟呢?
怎么见他?怎么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反应过来的冬阳抓狂的一拳捶上浴室里贴着大理石的墙壁,框框的砸了半天,直接徒手拆了那面墙才停下。
“啊啊啊气死我了,这又是搞哪一出!”
“傻缺的老东西!长满驱虫的烂橘子!我一定要宰了他们!”
她发出的剧烈声响迅速的引来了港口mafia的警备,一个个提着武器冲到了冬阳的门口,还以为有敌人入侵。
一人神色激动,喊道,“上!保护冬姐!”
他们破门而入,紧接着一张床从天而…笔直的水平朝他们飞了过来,犹如一面卡车般把刚踏进门的几个人给撞了回去。
“噗噗噗。”
他们眼冒金星的叠在一起,最下面的人表情呆愣,突然泪流满面的大吼道,“冬姐醒了啊啊啊啊啊!!!”
顿时,冬阳的门口鬼哭狼嚎起来,“阳大人醒过来了,”
“冬姐你出来看我们一眼,不要把我们拒之门外啊!”
“黑雨玫瑰!黑雨玫瑰!黑雨中的红玫瑰!”
有人试图用咒语召唤冬阳,效果很好,顷刻见效,他的冬姐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脸,“给老娘闭嘴!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但是不得不说,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可太亲切了,她都要掉小珍珠了!
属下们的声音和反应给了冬阳莫大的真实感,她仿佛一瞬间就找回了身在港口mafia的感觉,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得到那些成就,向她宣誓忠诚的属下,还有她即将获得的东西,即将揽下的责任,仍旧属于她!从未消失过!
下属雨阵愣愣的抬头看着冬阳。
红瞳女人不重不轻的掐着他的脸,是微微俯视的视角。
她此时竟然在笑,比以往爽朗的大笑还要快意的笑容,却又错觉般带着阴暗之色,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让她连笑容都变得诡谲的负面情绪。那双眼睛里含着千言万语,他正被她注视,全神贯注的注视,仿佛她能看到他是一件多么好却又多么意外的事情。
雨阵不明白,他在冬阳的注视下紧张起来,舌头打结,“冬,冬……冬姐,你哭了?”
冬阳眨了眨眼,那双眼睛里仿佛错觉的湿润就消失了,她挨个提溜起自己的属下,让他们站好。
冬阳有三个亲信,他们是在混战时期被冬阳捡回来的孤儿,也因此,年龄都不算大,进入里世界后改头换面,决定与过去的自己再见,模仿冬阳的名字风格为自己起了代表春夏秋的代号。
他们不属于任何干部,直属上司就是冬阳,在港口mafia内被称为小团体‘四季’,和另一个团体‘旗会’类似,旗会是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的组织,宣誓效忠的对象是首领,这两伙人就好像莫名的磁场不合一样。
据雨阵说,旗会的领头人曾邀请过他,但是他没同意,而当初还没加入旗会的年轻人傻瓜鸟曾经想要加入冬阳的势力,结果冬阳一下子倒了台(bushi)…冬阳一下子中了暗算昏迷不醒大有一睡不起的架势,他的投名状便自然而然的无人理。
“冬姐!冬姐你回来就好呜!”雨阵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你走后,港口mafia下任首领的位置一下子就空缺了,BOSS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们都要夺你的位置啊冬姐!”
冬阳:“……?”
雨阵迅速的向冬阳讲述着现状,“你的身影从众人视野内消失后,不少人说你中了无解的异能力,你不吃不喝,我们就想着给你插食管,但是根本插不进去,你的身体硬得像石头一样,面部肌肉像是凝固的水泥,我们都以为你要死了,但是你果然不一样,冬姐!”
他突然激动起来,为了冬阳的“强大”和“不可思议”,“我们发现过了一个星期,你的生命体征还是很稳定,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请求飞时使用异能力,延缓你的时间,但是飞时的尿性你也知道,异能力一天只能使用三次,每次的时效还不一样,所以他起了多大作用并不清楚。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你还是那么生机勃勃,简直是超人!”
冬阳握了握手掌,的确感到比平时饿了些。
她的最高纪录是47天不吃不喝,那时她跟着师傅去幻兽奇多的朵奇岛上修炼,被困在一处洞穴里三个月,师傅都以为她已经嗝屁了。
“你继续说,”冬阳迅速拎着他到隔壁的办公室,亲自给他倒了一杯二十四小时常备的茶水,硬是塞进了受宠若惊满是推拒的雨阵手里,她红色的眼睛幽幽的泛着冷光,“你说,都有谁想和我争那个位置?”
“……”
雨阵的眸子刷的冷了下来,“干部失野卯,在你死后便将你手里的机动组要了过去,那队人不能没有指挥官,所以BOSS立刻就给他了,还有你管理的军火库,如今也有一半归了干部市谷枫久,另两位干部没什么动静,只是旁观,但是难说是不是私下里被他们拉拢了,这两位都在明争暗斗的包揽权力,但是目前看来分得太平没什么一家独大的势头,准干部兰堂先生一如既往的独来独往,冬姐,他以前是你的人,在你昏迷不醒后也没有表现出变心,我保证他没有别的女人!”
他说到最后重点莫名偏到了八卦新闻,冬阳额头跳了跳,“行了,兰堂有没有情人不重要,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别一副努力撮合我们的样子。”
“哦。”
“还有呢?”
“港口mafia在这三个月内飞速的侵略其他势力,但是,首领的精气神已经大不如前,下达的指令也……”提及到首领的命令,雨阵以无声演万声,他不能明说首领干得那些糊涂事,也不能非议首领,对他有任何不好的评价,即使是对冬阳也不行,这是组织上下级之间的纪律问题,“总之,我们损失了不少同伴,钱财,以及地盘。”
“地盘?”
“有一个据点被市警抓住了机会,一锅端了。”
冬阳咂舌,“我哥这是下了什么命令?”
“对了!冬姐,你一定饿了,剩下的我们边吃别说。”
雨阵在更为细心的叶落提醒下火急火燎的打电话给了后勤部,这个国家的外送机制可以说是还没发展的阶段,想吃什么只能亲自去跑腿买。
冬阳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状态,再抬起眸时,眼里一片清明,眸光闪烁如星。
“我哥呢?”
港口mafia的现任首领,怎么样了?
***
我叫冬阳。
我曾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人。
我在港口mafia的定位就仿佛是开疆拓土征战沙场的将军,我每天都举着沙包大的拳头南征北战,我哥要剿灭对港口mafia虎视眈眈的外国组织?杀!我哥觉得组织内的某个准干部有异心?杀!我哥因为一个红头发的孩子刮了他的车但是没找到是谁所以要屠掉整条街的红发孩子?s……哦这个不能杀。
当初那件事正好发生在港口mafia彻底稳定了地位,我哥风头正胜且神经焦虑到了极点刚开始疑神疑鬼的时候,他因为自己的东西被人损坏,而属下又无能到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所以大发雷霆,在办公室里像个无能狂怒的狮子一样捶桌子大喘气,我在他旁边站着,在屋内所有属下敬佩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并说,“BOSS,别动怒,只是一个孩子罢了,小鬼什么都不懂,何必对他发那么大的火。”末了我看我哥一点儿都没有消气的迹象,觉得他可能没找到台阶下,就给他出了个注意,“如果找不到人,那就买下我们门口的地皮,让它成为我们的私人地盘,禁止普通民众进入怎么样?”
房间内的属下对我敬佩更上了一步,他们第一次是因为我的勇气,第二次是因为我的圆滑。
然而我哥却突然语出惊人,“不!既然找不到他,那就把整条街的红发孩子都杀了!!以此作为警醒,让他们再也不要触碰港口mafia!”
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震惊,有一人鼓起了勇气直言这不合理,差点就被我哥挥出去的镰刀砍头,还是我挡住了那一击,救下了他的小命。在这恐怖凝重的氛围中,跟着首领南征北战的属下们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说,“BOSS……”
“冬阳……”我哥忽然用一种慎人的目光看向我,然后用低沉的,怪异的语气说道,“你也要反驳我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年轻,正是风华正茂实力巅峰的时候,所以也按捺不住那勃勃野心,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他一边说着,握着镰刀的手还用力的和我较着劲,但是我哥怎么就不明白,论力气,他怎么可能比得过我。
我见好就收,低眉顺眼的说,“我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我当着众人的面揽下了这个任务。
干部们都对我的决定感到惊异,但他们最近察觉到首领的精神不太对劲,又刚刚终结了在横滨打完这个打那个的日子,如今都跟着首领一样,年过半百,一身伤病,不想在这看似平静实则动荡的时期出头。
一条街的孩子罢了,杀就杀了。
然而当天晚上,我就把那条街所有的红发孩子及他的家庭都转移了,迅速把他们送出了横滨。
以防有其他成员想借此向首领自荐,我事情做得又绝又快,一天时间那条街就搬空了好几家住户,我哥得知后勃然大怒,比之前还要生气,因为他明白我的用意。
没错,我就是在向他彰显我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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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要告诉他,如今港口mafia没人敢动我,而你又能如何因为此时惩治我。
我哥气了半天,大概他和我之间的血浓亲情又让他想通了,他最后什么都对我做,也默认了我这个明显在全组织面前打他脸的做法。
但是他转头给自己找了个医生,他开始怕死。
我的年轻给了他压力,他知道我翅膀硬了,该飞了。
我对我的做法没有什么愧疚,因为这几年我跟着他,港口mafia的半壁江山都是我打下来的。
幼时我们被催债,东躲西藏,饱一顿饥一顿,他带着我没让我嗝屁,后来我越来越强,救他无数次,干过的最多的事就是在他出行时挡在他的面前,徒手给他接子弹,他也因为有我的存在而更加放肆,不然我也不知道他的脑袋会不会被开个窟窿。
我难以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是他突然对我产生了隔阂,外敌不再需要重视之后,他竟然将矛头转向了我,他忌惮我,把我当成敌人,可明明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也能在他年老体弱无法处理组织政务时当他的幕后首领,代他完成首领的工作,表面上,所有人都只知他是首领。
但我做这些的前提是,允诺我的,就该是我的,该我的,就是我的。
后来我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了五条兰惠。
我心里其实是隐隐有猜测的,但那结论无人可说,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我专注于五条兰惠的身份中,夺她该有的权利,并用心经营那场——也属于我的人生。
但是,这次不是老天惩罚我,是我没想到我的孩子诞生在了那么恶心恐怖的地方。
它的腐烂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但我知道,我应该把他们都宰了的。
……
…………
…………………
港口大厦内,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颇有节奏,咚咚咚的用力且干脆,仅听声音就能让人推断出此人的性格有多么直爽且张扬。
冬阳快速的走过连廊,连边全透的玻璃墙不会让她产生任何恐惧抵触心理。
她特意让自己的脚步声又急又重,来显示自己的健康和态度。如果愿意的话,她也能像只幽灵般悄无声息。
拐角处的守卫端着枪看到她,不出所料的齐齐露出的惊异的神色。
紧接着他们立正站好,比刚才还要笔直,低头向冬阳行李。
冬阳走到了电梯口。
“我要见BOSS。”
她说道。
“冬姐?”
看电梯口快十年的守卫瞪大眼睛,紧接着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您醒了!”
不做犹豫,他允许了冬阳前往顶层,即使事先并没有收到首领的旨意。
但是首领的亲妹妹醒来后面见兄长,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早在港口mafia彻底打响名声时,冬阳去见首领就能得到独一份的殊荣——她不需要首领的应允就能走到办公室门前。
这何尝不是首领给自己留下的保障,他最亲的人可以无视任何阻碍,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他的身边。
出了电梯口,冬阳微微一怔。
面前有一个特殊的男人……或者说少年?
对方正站在首领室宽敞的门前,面对着墙壁低头鼓捣着什么,隐隐能听到游戏机的按键声以及他时不时的咂舌声,听到异常响亮的脚步声后,他转过头望了过来,随后,那张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吃惊的情绪,鸢色的眼眸瞪圆了几分。
冬阳转眸瞥了他一眼。
……谁?
他哥应该没染上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她走的时候,她哥还是个正常人啊!
再细看下去,冬阳觉得那个少年很快收敛起了情绪,随后习惯性额露出了一种仿佛能看透人格的淡漠目光。
冬阳停住了脚步,直戳了当的问,“你是谁?”
少年的嗓音很是清澈,但明显缺少生机,他简短的说,“只是首领私人医生的助理。”
似乎是不希望冬阳注意到他。
冬阳转身凑近他,“名字呢?”
“……太宰,太宰治。”
冬阳打量了他一下,“你被人打了?受那么重的伤?”
太宰治沉默的凝视着他,像个不愿意和人沟通的自闭少年。
冬阳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递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你的绷带包扎得太随便了,去找旗会的外科医生重新治一下。”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转身,推开了港口mafia首领室的大门,连一声通报都没有。
太宰治的眼睛再次瞪圆了几分。
……谁?
他垂眸看现在手中的名片,只是一朵带有玫瑰花图案的卡片,花纹用了红黑相间的渐变配色,很精致,连名字都不用报,只是这么一张轻飘飘的纸,就能请动港口mafia医术最好的医生?
代表本人身份的信物,标志性如此明显……黑雨中的红玫瑰,冬阳?
他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笑容。
森先生遇到了大危机。
被他暂时踢出棋盘的王牌——回归空降了。
***
港口mafia的现任BOSS,如今正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冬阳出现的时候,他的私人医生森鸥外正在配药。
“BOSS,午安。”冬阳单膝跪在了她哥的床前,行礼道,“希望您一切安康。”
床上老人迟钝的神色突然冷冽了起来,涣散的眸光也亮起。
大概是刚刚被注射了镇定安神的药物,他本昏昏欲睡,却因为冬阳的到来彻底精神了起来。
他猛喘了一口气,身体竟然涌出了一股力气,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好,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冬阳,我的好妹妹……”
冬阳上前去搀扶他,身影掠过森鸥外时,她因为直觉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刚刚敛起了一抹诧异和暗色,冬阳朝他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扶住了首领的手。
她哥又瘦又宽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指骨用力,深深的恰进了她的皮肉。
“好样的,好样的,是我为你寻找来的异能力者救了你吗,冬阳,你这次被人阴得太狠了。”
冬阳心里惊异。
她对自己的昏迷和穿越有一套隐隐的猜测,而那个猜测的第一点便是——她受了伤,并且有生命危险。
可醒来后,身体没有任何新增伤痕,部下都说她是中了不知名异能而昏迷,甚至有人心焦之下试图用沉睡魔咒那一套来吻醒她,不过那人被众力制裁了,以‘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们冬姐?’为由。
难道不是她受伤,而是“五条兰惠”在生子当时必死。
唯有她的意识过去,才能挽救那个身份?
首领兴奋极了,他热血高涨,被病气侵染的脸色都红润起来,
“跟我来,冬阳。”
他踉跄的坐到轮椅上,冬阳推着他走到了被铜墙铁壁死死包围住的观景窗前。
随着电子设备启动的杂音,正面墙壁都向上升了起来,天空的颜色与强烈的光线随着拉开的隔挡强势的透了进来,落在了风烛残年的首领身上。
冬阳直直的望着蓝天。
横滨最高的视角,她仿佛更近的触到了天空。
她看到了悟的眼睛。
冬阳用舌尖抵了抵压根,提醒自己好好听她哥讲话。
她哥激动的张开手臂,“看,横滨,我的横滨!”
他的眼睛里盛着热烈的火焰,“你也想坐在这个位置上对吗,那就来吧,来吧!冬阳!”
冬阳没有诚惶诚恐的说自己不要,她静静看着她哥发疯,疯又没彻底疯,“挑衅我们的,忤逆我们的,统统杀掉!杀!全部杀掉!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港口mafia收到的攻击定要百倍奉还!”
“横滨是我的,港口mafia也是我的!”
“冬阳——”
他转过头,伸手捧起了冬阳的手,
“我们相互扶持了一生……”
“最后斗一次吧。”
40-50
第41章
冬阳都不需要再问太宰治中也在哪,就找到了目的地。
因为太显眼了,在白天就响起的枪战声和响亮的爆破声,想不让人怀疑是火拼都难。
擂钵街是著名的三不管地带,所以即便闹得这么大也没有市警插手,冬阳在黎明的前一刻高调的骑着机车赶到了,高调的是她机车马达的轰鸣声,在震耳欲聋的火拼中都极为明显。
可是身处混战的人根本无暇顾及,也想象不到被孤立的羊之王会有救援。
现场因为重力异能已经残破不堪,不管是集装箱组成的简易围栏还是混凝土的土地,都化为了一处又一处的凹陷,凹陷之中,中原中也暂时没有抽身。
因为GSS的残党中也有一位异能力者,且做法极为残忍猖獗,他的攻击形式是弹跳式的雷电,在打出去之后便不再受控制,羊的孩子们又身处战圈,形成了令中也进退两难的境地。
冬阳将一切收入了眼底。
不管是中也一开始冲进据点救人时,还是被昔日同伴背叛时,又或者他看似冷静却溢满了一腔真情被辜负的悲切的言语。
【“我也想知道,你们对我的信赖到何种程度。”】
【“但是我们不是港口mafia,不是黑手党。我们是同伴。”】
【我想让羊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让这些孩子离开横滨的纷争。】
他被外界覆上首领的头衔,内部也以他的能力为中心,从实际意义上来说中原中也就是这个组织的首领,他以首领的站位和思维构想了羊的未来,但是遭到了所有人的拒绝——先一步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冬阳站在略高的地方俯视着战局,太宰治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他面无表情,并没有看到中也被戏弄背叛的幸灾乐祸,也没有直面这场人性之恶的厌烦憎恶,他只是这么面无表情,仿佛抽去了灵魂般平静。
“BOSS,不去救他吗?半熟肉现在要变成熟肉了。”
冬阳观察了下四周的地形,稀奇道,“你是预判了我会在这里观战才一早过来蹲点的啊。”
太宰治抖了抖肩膀,“要出手吗?现在出手的话,中也说不定就要加入港口mafia成为你的人了。”
“……不了吧。”冬阳说,“我看他能解决。”
“?”太宰治撇头,“趁人之危,多大的恩情呐。”
冬阳若有所思,“虽说如此……”她突然转头,突然用太宰治始料未及的轻快语气笑道,“但你不觉得中也现在很帅吗?”
太宰治愣愣的睁大眼睛。
他转头朝中也看去。
孤身就能去袭击港口mafia飞机的赭发少年如今同样也解决掉了面前的难题。GSS的残党和羊的结合体在他面前根本不能看,他甚至连手都没有拿出来。
他站在浓烟与灰尘的中心,赭色的短发因被重力改变的磁场微微浮动着,周身覆满了红色的光,钴蓝的眼睛闪着异常坚定的神采。
他没有伤害同伴,也没有让他们被伤害,在这样的周旋中逐个击破敌人,也对几个孩子影响挑拨他的话无动于衷。
羊想让他死。
恩情,感情,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虚妄。
他的心脏被泡在带有腐蚀性的苦药水里,行动上却果决坚毅,真正的为了无愧于心。
太宰治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并非是多么稀奇的,他无法想象的事情。
人被背叛,于是反抗,又放不下之前的感情,所以连反抗和报复都做得藕断丝连。
他预想过中也被暗算,却也的确为其对羊念旧情到这个地步的心感到了片刻的诧异。而对于太宰治来说,哪怕只是微小的出人意料也很有趣,有着令他继续活下去的吸引力。
但这不过是人性演变的一种,身处黑暗世界,这该是常见到的才对……
那么冬阳在说什么?
她在用赞赏的语气,认同了一个坚韧的灵魂。不带目的性的,不带利益性的,她甚至完全没有将这一切算计到她的棋盘上。
她让他跟着中也,真的只是跟着……
……不一样。
为什么会不一样?
身处高位的执权者往往傲慢且精通算计,羊之王可是一枚强大的武器……
太宰治不由自主的思索着,目光落在冬阳的脸上,冷不丁看到了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她看着中也,露出了面对欣赏之人才有的眼神。
……里世界的首领会有爱护之心吗?
突然,有块一米长的铁板急速的朝这边飞来,那是中也踢飞出去为羊挡住异能攻击的“工具”,现在直直往冬阳的方向冲来。
太宰治有一瞬间想要退后,参与战斗经验稀缺的他还留有身体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被枪指着他可以往枪口凑近一步,因为拿枪的是“人”,而现在飞来的只是会将人压成肉饼的硬疙瘩!
但电光火石间,太宰治留意到了身旁的几个黑手党格外坚定的神情,他微微瞪圆眼睛,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冬阳上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抬手对着那块铁板一拳轰过去——
“砰!”
对冲的气流将冬阳的头发卷起,女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看着那块铁板压向了一个GSS的成员。
“……”
太宰治注视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冬阳这一下子,让陷入战斗的两方全部看了过来。
“谁?”
“真踏马可怕的力量。”
“红玫瑰?是红玫瑰?!港口mafia来了——”
GSS是听到港口mafia就心惊肉跳的地步,而羊意会到了不同的意思,“港口mafia怎么会来……中也!他们是为你而来的吗?!你果然加入了他们!”
中原中也惊异的看着收回手的冬阳。
她什么时候来的?
第一时间,中原中也在半秒之内回忆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屏息想到——他没有看上去很糗吧?
他应该……应该处理得还不错?没有在她面前露出什么落魄的可怜姿态吧。
已经暴露,冬阳也没有再掩饰,她高声喊道,“需要帮忙吗中也!”
中原中也看着怒视他的羊,突然咧唇笑了一声,“这是无偿的吗?”
“是啊,完全是首领自愿的——”
羊们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首领?自愿?中也你……”
中原中也看着奄奄一息失去战斗能力的异能力者,脚一蹬土地像炮弹一样落到冬阳的身边,他背对着羊,低声说道,“你们是来歼灭GSS的吗?不要杀死羊的孩子……他们…对我关照过。”
冬阳看着他,轻笑了一声,随后她拍了拍手,“听到了吗伙计们,照他说的做,不要伤害未成年——”
她的部下们接到指令,迅速的分派好任务冲了下去。
下方传来了孩子的尖叫声,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冬阳身边的太宰治,状若无恙的双手插兜,想离这里远一些。
他不想听羊对他的咒骂和求救,这两样东西竟然一同存在于这个组织。
他们向他解释的时候说什么?说GSS和他们有共同的利益,所以不会随一个人的心情变化而改变态度,能够百分百的信任——所以,唯有利益才是坚固的吗?
“这句话只能说对了一半?”
冬阳的声音将中也的思绪拉了回来。
原来他不知不觉将疑虑问出了声。
“拥有共同的利益只是建立谈判的基础,真正要做的是让人拥护你。”
“……拥护?”
“我看过一本书,书上写——所谓政治,就是要让拥护你的人搞得多多的,要反对你的人少少的。”冬阳用含着笑意的眸子看着他,“这句话可以用于很多地方对吧,组织的首领也差不多同理。”
中也觉得眼前的景象朦胧起来。
他的手在隐隐发抖,他以为是受自己的情绪影响,可很快,他发现身前的冬阳突然慌张的上前一步,正张开双手虚虚环在他两侧,像是要接住他一般。
“你在…干嘛?”
“中也,中也?你现在站都站不稳啊!”
中原中也才意识到眼前模糊不是错觉,他晃了晃脑袋,扶住额头,“奇怪,我……?”
“是毒药吧。”一旁的太宰治突然说道,“他们是不是在你的水里或者食物里下毒了?这是防止计划的备用伎俩?但是没想到你像个怪物一样,竟然撑到现在才发挥了药效……”
中原中也震惊到舌头打结……不对,是生理上的舌头打结!
“我中毒了?”
有了中毒的认知之后,身体上的不良反应汹涌而来,他的双腿都软了下去,想竭力撑住,却在纷杂的战斗音中一头栽进了冬阳的怀里。
…………糗大发了!!
中原中也内心的惨嚎震耳欲聋,尤其他发现冬阳特别自然的把他抱了起来,公、主、抱!
太宰治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他双眼无神,两秒过后,他爆发出了惊人的笑声。
“哈哈哈中也,中也你被……哈哈哈小小的蛞蝓哈哈!!”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感受着托起自己的力量。
谁知冬阳看出了他微妙的脸色,还真诚的说,“啊抱歉,你很在意这个姿势吗,其实我经常这样抱着属下去疗伤……你等下,我骑机车过来的,待会你搂住我的腰……”
太宰治:“哈哈哈哈……!”
“该死的混蛋!啊冬阳这不是在说你,我是说绷带怪人!”
他仓皇的解释在太宰治眼里像是个明显的信号,于是鸢眸少年意味深长的揶揄道,“这么害怕被误解吗中也,之前也问过我有没有联系BOSS……咦?你在脸红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本说不定是百万长篇…?
悟才7岁,接下来还会有8岁9岁,穿文野再穿回去,一直能写到28岁?
第42章
不管中原中也再怎么羞耻纠结,他也被冬阳迅速的放到了机车后座并驶离了现场。
被落在后面的太宰治欲言又止,他和一旁并没有参与战斗的广津柳浪面面相觑,最后长叹一口气。
广津柳浪:“太宰先生…坐我的车吧。”
“广津先生需要处理现场吧,派人把我送回去,或者给我一些打车钱就好了。”
“说得也是。”
过了会儿,太宰治突然扭头,“算了,回去干什么,还是这里有意思些,这么近距离围观港口mafia如何歼灭敌人的机会,可能让我看到不少人类面对死亡露出的百态呢。”
广津柳浪:“……您开心就好,切记离我近些,子弹有乱飞的可能。”
……
黎明来了。
太阳缓缓进入泛白的天空,带着更为浓重的颜色。
昏沉的中也将额头抵上了冬阳的背。
他们远离了纷争,远离了嘈杂,如今目之所及的是逐渐苏醒的城市,曙光落在了他们的前路上。
中原中也觉得可能是因为药物,也可能是因为终于脱离了战圈精神松懈,他现在竟然有一种落寞的感觉,而随着落寞诞生的是摆脱过去的爽快和新生的茫然与喜悦。
“……你为什么会来?”这句话说出口后,中也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莫名喑哑,像是含着丝委屈。
冬阳稍微提了提音量,因为机车马达的声音有些聒噪,“太宰告诉我的。”
“果然是那个混蛋啊……”
冬阳主动说道,“抱歉啊中也,你的短信我没来得及看。”
“……”
中原中也抿了下干涩的嘴唇,“我知道你很忙。”
他抱着的躯体轻微的震颤了几下,冬阳在笑,“忙不忙的,消息也应该回,下次不会了。我看看能不能投入一下聊天软件的开发,省得我们漂流瓶交流。”
两边游走的状态并没有让冬阳产生过多的错乱感,某种程度上还让她感受到了换脑思考劳逸结合事半功倍的效果,她的念能力效果就如游戏定格重新上线一样,时间突然比别人多了一大截,许多事情都可以靠这一点去学习。
经济方面,两边的时间差和微小的行业发展不同也能让她钻空子,以往没空看的电影书籍也有了大把休闲的机会,冬阳最近打算投入影视行业,试着拍一些有赚头的题材,恰好组织里有一个刚加入不到一年的新人,长了一张能称得上是魅惑的脸,是小有名气的演员,擅长社交,应付媒体,那么给他一些机会的话……
“影视方面……拍六眼神子的故事?”
“你说什么?”
中也的话让冬阳思绪一顿,“在想一些赚钱的路子,骑车的时候脑子可以放哨。”
中也用气音笑了一声,“你这家伙果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的组织啊……”
冬阳开玩笑道,“被我迷到了吗?”
“……”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
情况特殊,他也没有固执的要自己扶住车座,所以他现在是靠在冬阳身上单手环住她腰的,对方的体温渐渐传递了过来,也可能是他捂热的,或者是错觉,总之是因为严贴合缝才能感受到的温暖。
这家伙用的香氛他辨认不出来,但是很香就是了…估计是什么高端的品牌货吧……
说什么被迷住了这种调侃的话……
“很痛苦吗?”
冬阳听到了少年深深浅浅的喘息声,“我已经联系了医生,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坚持一下。”
中原中也扯动嘴角,“这么久都没事,估计只是最常见的蒙汗药罢了,”
机车的声音显得格外安心。
中原中也逐渐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疼痛,他痛苦的说道,“这段路我可没法保护你了……你还没带侍卫出来……”
他的意志支撑着这具身体,可中原中也能保证自己不被子弹射穿,却无法妥帖的照顾冬阳的安全。
“都是首领了还在单独在外面跑,你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吧,连我都知道这个时候杀掉你最合适……”
“成为首领也不能畏畏缩缩的啊,你知道意大利的黑手党组织彭格列吗,我见过那边的九代目,那个组织起源于保护居民的自卫团,虽然如此,二世和七世却是残暴的黑手党,我感觉这和我跟我哥的模式很像,组织风格会随着领导者的意志而发生变动……”
冬阳后面还有话,在中也听来却开始像天书一样,因为他的脑子迟缓到难以思考,连被迫接受信息都是他保持清醒的酷刑。
中也问,“你……很喜欢当首领吗?”
“不喜欢啊。”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已经神志不清到出现幻觉了。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一直执着于首领之位的冬阳说出不喜欢几个字。
“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当……”
呢喃出这句话,中原中也彻底失去意识。
等再清醒时,他面对的是即便医生温柔但患者仍然只觉粗暴的洗胃和抽血。
上次见过面的外科医生撑着瘦弱的躯体,凉凉说道,“中也先生,从彼岸游回来了吗?”
中原中也躺在病床上,用比他还虚弱的声音说道,“我还在三途川……”
……
另一边,冬阳在中也接受治疗的间隙见缝插针的处理了一部分工作,然后将羊的后续任务分配给了旗会的“钢琴师”。
因为是电话交流,且是第一次通知任务,所以冬阳只给他说个大致方向,之后再检查他呈上来的计划和报告就好,“把那些孩子都送出横滨,让他们不要有互相再次接触的机会,年龄小的可以试试找找国外的领养家庭,年龄大的分配去工作,视他们的资历而定,议会的那十几个人,分配得越远越好,让他们辛苦几年。”
“是,BOSS。”钢琴师在电话那头应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公关官最近忙吗?”
“有关组织的任务他都会优先来做。”
“让他空出几个月的档期,有拍摄任务给他。”
钢琴师顿了一下,很快意会到冬阳的想法,“我代为传达给他,BOSS。”
他又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冬阳的身体,这场交谈才算结束。
放下电话后,钢琴师轻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BOSS给你新的任务了?”房间内,模样略带着丝稚气的傻瓜鸟打入最后一颗台球,收杆准备去睡,“看来她很信任你嘛。”
钢琴师饮下一口酒,“虽说如此,但我还真是难以适应。”
“哈哈哈哈……你不适应她成为BOSS?这不是我们一直期望的嘛。”
“身份变得如此不同的话,就算是我也会产生失落感。”钢琴师低垂下眉眼,“她曾经是组织的少主,没有首领那样高的地位,却有资格和所有人相处,你我也是在这段时期认识她的,虽说她上位后性格和处事风格都没有转变,但我们却要对她展现出比之以往还要规矩的尊敬来。”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放下投掷飞镖的手,“因为和首领产生了距离感从而觉得失落?”
“是啊。”钢琴师耸了耸肩,“而且听外科医生说,她现在有了一个很在意的小子,可能是动了要过来的心思吧。”
“羊之王吗?”
“啊,对,是这号人。”
傻瓜鸟拿毛巾擦拭着球杆,“真不爽,我们可是掏空了心思想给她展现那颗衷心,但是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就这么得到了我关注,果然是她上位前的动荡时期发生的事情吗。”他转过头,撇了下嘴,“话说森先生,你是不是有些闲了?”
森鸥外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怎么会,我可是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忙得脚都不沾地。”
“嘁,我去睡了,三小时后要起来工作呢。”
房间内传出了轻笑声和道别声,森鸥外拿起了最后一枚飞镖。
他抬起幽紫色的眼眸,注视着靶子。
众望所归的……首领吗?
目前为止所有的决策都没有出错。
即便有些令他意外,但是结果也会给予组织有利的回馈。
最重要的一点——这个首领真的很强。
空前的强大。
无人知晓她的上限的强大。
她强大到目前没有任何敌人能击溃她。
***
冬阳回到中也的病房时,他已经精神了不少。
满是灰尘的夹克脱了下来,他现在只穿了一个内搭,这身打扮更能衬出他纤细的骨架,再配上那张稚气的娃娃脸,让冬阳情不自禁的吐出一句,“你好小。”
中也:“……”
但是骨架外覆着匀称的肌肉,这少年不愧是体术强者。
外科医生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BOSS,来都来了,顺便做一个身体检查吧。”
冬阳摆摆手,“每回都量啊,我身体没什么问题。”
“首先是体重和身高……嗯,体重很稳定,身高比上次还多了0.7厘米。”
中原中也嘟囔道,“还长,你是怪物吗?”
外科医生不赞同的转头,“不要这么说一位少女,BOSS从规定上来讲都还没有成年。”
中也:“……?”
中也瞪大眼睛,“你多大?”
冬阳:“马上二十啊,怎么了。”
中原中也吃惊:“我们两个只差了四五岁?”
“但是人的十五岁到十八岁的每一年都像不同的生物。”外科医生说道,“成长最快的就是这么几年吧,你看上去就像个稚嫩的小屁孩。”
中原中也额角一跳,他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说什么——”
“STOP。”
冬阳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现在你们已经不是敌人了,外科医生,对中也尊重些。”
外科医生翻了个白眼。
冬阳问了外科医生中也的身体状况,得到了一切良好只需静养一两天就能痊愈的回复,她高兴的给中也叫了下属跑腿,并告诉他羊的后续问题她会解决。
“那我要做什么?”
“嗯?”
“我要付出什么……这是我在短信里就问到的。”
“让我想想啊……”冬阳挑起眉,“暂时没想到,还是说我让你无偿打工能让你更安心一些?”
中原中也:“………我不是受虐狂。”
他攥了下被角,莫名有些不适。
羊的人都在说他加入了港口mafia,因为任何组织都想将他收编,他们觉得只要中也变心了,随时就能离开,中原中也也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底牌便是强大的异能。
可是冬阳对此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
她最多的兴趣就是——“太好了,你能把我被子调整成500kg的重力吗?我一直都很嫌弃它太轻了……啊,碎掉了,调过了吗?”
他拿得出手的东西并没有令这个人动心,那么……离开了羊的他何去何从?
有个想法埋在脑海深处,一闪而过,时常窜动着,它第一次出现时令中也自己都有些吃惊,吃惊过后却又是觉得理所当然的怅然。
——来招揽我。
——说你想要我的力量,想要我。
——那么我就会……
作者有话说:
将来:神子风靡全世界!(?)
第43章
中原中也还是没听到冬阳说那句话。
他觉得自己看向冬阳的眼神已经露骨的传输着某种暗示,但是冬阳就像眼睛瞎掉一样看不见。
这让中原中也多少产生了挫败的感觉,他郁闷的陷入高级病房配备的柔软靠垫里……好吧,他可一度是港口mafia的敌人,没有打起来都算好的了,更别说加入了。况且他有个心结,一个关于自己身世的心结——这个秘密他还没有搞清楚,他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如今正好可以去独自调查……
冬阳经过了外科医生的一系列检查啊,瘦削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她叫中也先好好休息一天,医药费之类的琐碎问题都无需关心。
中也欲言又止,他还是有些存款的,不至于付不起医药费,但是这个情他承下了,拒绝反而显得别扭。他没有个人账户,钱财是以纸币的形式被叠放在他的床板底下,就是这么原始且窘迫的储存方式,他现在身上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好好睡一觉,我叫雨阵跟着你,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
中原中也看向了背手站在一边的年轻男人。
对方礼节性的问好,“中也先生,我是雨阵。”
中也:“我见过你。”
雨阵:“我知道,但是这是我们第一次以非敌对的身份相处,算是新的开始吧。”
中原中也扯了下嘴角,他撩开了黏在自己脸颊上的赭色发丝,问医生,“我醒来后可以出去一趟吗?”
“应该可以,如果你不会因为药物而觉得双腿发软的话。”
雨阵关心道,“你要去哪儿?”
“回去拿东西,羊被灭了,很多盯着我们地盘的人都会抓着机会过来疯抢。”
“你以后还住在那里吗?”
“……”
坦白说,中原中也还没有思考这点。
他当然可以回去继续守着那块地,但是已经没有意义,呆在那里还仿佛停滞不前,他应该走出去。
雨阵说,“跟BOSS说一声吧,我觉得她会给你安排房产的。”
“你们首领是做慈善的吗?”
雨阵的语气带着分莫名的骄傲,“她对朋友一向都如此慷慨。”说着,他又道,“我觉得,以她的作风,不会给你开口提的机会,她会直接将想给的赠与你。”
中原中也看向病房门。
当然没人了,冬阳几分钟前就走了,看样子也不可能再折返回来,然后对他说‘中也,我忘记了,我还有话对你说……’。
病房内,外科医生凉凉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望眼欲穿了,小子。”
中原中也压着一股火,“别叫我小子。”
“呵,我想老大能看出你的想法,因为你的表情在我们两个人的眼中就像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一样,表达什么都很清晰——况且,我们老大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说是预知都不为过。”
中原中也听前半句话还有些发愣,后半句时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怔愣,“直觉?预知?”
“是啊,我们都怀疑她的异能力是超强的第六感,不过这只是调侃的话罢了,毕竟谁都看得到她那怪物一般的身躯。”
中原中也小声嘀咕了些什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跟着她的?”
雨阵兴致勃勃道,“我的话,是四年前。”
外科医生提起自己的吊瓶准备离开,闻言也说了一句,“我是两年前,在加入港口mafia之后才和她有的交集,我的专家号可不是谁都能预约的,但却算是她的专属医生。”
雨阵笑嘻嘻道,“就是那种她半夜胃疼于是被叫去问诊的专属医生。”
“然后查出来她一口气吃了三十个汉堡,撑到胃胀气了。”
“哈哈哈哈是她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中原中也惊讶的瞪大眼睛,“三十个?!”
“很不可思议吧,但是她的肌肉含量本来就和我们不能比,应该很容易饿。”
几个人因为聊天的内容而陷入了奇异的和谐氛围,即便没有明说,中原中也也能从他们的神态和言语中觉察出他们对冬阳的满意和喜爱。
“四年前她也才十五岁吧……”
“是啊,但是真的很可靠,很难想象她是怎么跟着前代在里世界混的,听说她是被前代心思一动认回来的,也就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
冬阳回了港口mafia的本部一趟,她听说组织里闹了个沸沸扬扬的事情,一个中层人员有了叛逃的迹象,正在大牢里接受审讯,但是负责审讯的尾崎红叶却难以下手,时间拖得有些长,有属下给冬阳通风报信,大概是想在首领面前检举其他人而表现自己一番。
冬阳走近地牢,没看到尾崎红叶,她先看了眼那个叛徒。
叛徒的双手被绑在墙壁上,他低垂着脑袋,听到冬阳的脚步声后才抬起了头,用因缺水而喑哑的嗓音喊了声,“冬姐。”
冬阳拉过一旁的凳子环胸一坐,“还叫我冬姐,挺心安理得的,说吧,怎么个事儿?”
“……”
男人难以启齿般抿紧了双唇。
冬阳:“那就先不管动机,说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港口mafia的事?”
男人激动道,“我没有!我只是移动了些账户上的资金,和一艘商船做了交易……我想,我想离开横滨,开始新的生活。”
冬阳:“哦,好多一时头脑发热加入黑手党的人都会用这个借口,但是你已经混到中层了,不该啊。”
男人喉咙一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冬阳想到了红叶的逃避。
她说,“你老婆怎么了?”
“和她没关系!”
“如果说为了她不干的话,现在也太晚了。”冬阳盯着他,“你无法掩盖任何事,川田。”
川田对上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很多敌人说被那双眼睛盯着时就像被恶魔注视,而他们很少体会到这种感觉……因为他们站在女人的背后,站在她的身边,很少直面她的锋利。
“……我想和她离开……”
川田低喃道,“她怀孕了。”
冬阳眨了下眼睛。
“她想离开我,但是没了mafia的保护,我不放心她……我也不想她的孩子出生后没有父亲。”
冬阳的沉默让川田看到了一丝希望,“尾崎大人的事我也听说过……”
“和她没关系,别扯她。”
“她曾想要和恋人私奔吧!但是前代并不允许这种事,所以杀死了她的恋人——!”他激动道,“他们选择了您不在的时间点逃走,因为他们觉得BOSS会派您去追杀他们,他们惧怕您的实力……可是这个决定恰恰错了,因为您一定能想出第三种结局!”
冬阳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她平静的说,“……川田,你知道叛徒的处理方式。”
男人愕然的瞪大眼睛,脸色惨白。
冬阳拉开审讯室的厚重大门,“再见。”
“……”
黑暗中,男人的呼吸声逐渐急促,困住他的锁链因为挣扎而刺啦作响。
“等等!冬姐!”
“您有孩子吗?没有,您甚至没有恋人,所以您不能理解我!”
“冬姐!BOSS!首领啊——”他的声音含着悲戚,“首领……难道我的下场唯有如此了吗…我加入港口mafia有十年了……十年,我身上有三个窟窿,两个口子,肋骨断了四次……我不能善终吗?”
“我没有犯什么大错吧!我是偷了些钱,是想要逃走……我知道这不被允许,可是,可是啊……”
……
他的声音被挡在了大门之后。
审讯室的门很隔音,唯有进行恐吓作用时才会特地打开给其他人听惨叫。
冬阳看到了中原中也。
赭发少年插兜站在她的面前,一幅小混混样,因为常年用武力威慑四方,他也挂着一张不好惹的脸,但是此刻的眼神竟然显得有些空茫。
冬阳倒是早就知道他来了,她赶对方快点儿出去,“你要是好奇港口mafia去别处参观,来这儿做什么?”
“……我听说你在这儿。”
中原中也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
醒来后他回自己的住处换了身衣服,拿了所有的钱,然后将手腕上代表“羊”的皮质环扣丢掉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以自己的力量查询身世太笨拙了,更何况还有他还欠着港口mafia人情,即便冬阳说暂时想不到要他做什么,可他能主动去做——比如真的无偿打工?
怀着莫名令心口发烫的活跃心思,中原中也在决定好后就行动力迅速的来到了港口mafia的本部,把雨阵当通行令,一路找到了地下刑讯室。
然后听到了刚刚的一幕。
港口mafia处理叛徒的方式很粗暴,要踩住人的后背令其咬上台阶,对着他的背连开三枪。
对于一个纪律森严的庞大组织而言,不能有任何例外。
违背了规则就是叛徒,叛徒用叛徒的处理方式。
但是……是否有些不近人情了些?
中原中也蹭了蹭鼻子。
……再怎么样也是冬阳的组织,是她来决断。
中原中也迟疑了下,还是问道,“那个家伙会怎么样?”
“要死。”
“……”
冬阳看着他沉默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你表现得这么凝重干什么,不太适应吗?”
“我……”
他们很快走到了出口,外面的天色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压压的天空,却是港口mafia活动的时间。
太宰治等在门口。
见到中也后,鸢眸少年恶劣的打趣他,“呀,新生的中也这是打算来当我的狗了吗?”
中原中也磨牙,“可恶的绷带混蛋,谁要当你的狗啊!我是来找冬阳的。”
冬阳突然说,“对了,我想起来我有东西没拿,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说完也没有等其他人反应,转身又走回了地下。
前后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地下突然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平静顷刻被打碎。
和太宰治吵架的中原中也瞳孔一颤,猛地回头,“阳!”
声音还在继续,凭借着多年打斗的经验,中原中也立刻分析出那是袭击的声音——对了,敌人袭击港口mafia的本部不是不可能!
武装队伍很快赶了过来,脚步声带着仓促的意味,可他们都被迫停下了,因为地下室的第一入口被轰塌,自缝隙间冒出了汩汩黑烟,空气中弥漫开了浓烈的硝烟味道。
雨阵迅速吩咐道,“去别的入口,快!”
“是针对BOSS的敌袭!”
“今天俘获的敌人里有伪装的异能力者吗?!”
雨阵焦急的喊道,“尾崎大人呢!让金色夜叉砍碎障碍——”
他的余光瞥到一抹红色。
异能力的光辉附着在中原中也的身周,他低声呵斥道,“都让开!”
堵在门口的黑手党们真的让开了,中原中也几步上前抬脚一踹——
“砰!”
不只是重击。
碎石也裹挟上红光,竟然凭空飞了起来。
机动组有人认出了这个异能的形态,“是重力操控?!是羊之王!”
“现在没有什么羊之王了。”
中原中也低哑的说道。
他焦急到神经打颤,钴蓝的瞳孔似乎颜色更浓郁了些,而就在他破开入口打算进去救人时,有人咳嗽了两声挥开了烟尘,自浓雾中走出。
是冬阳。
她提着一个瘫软的人,将其丢在地上,“行了,把枪收起来,我没事,一个能凭空造出炸弹的异能力者罢了。”
中原中也怔在原地。
他看到冬阳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没有任何伤痕,对方平静的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属下,然后挥手遣散了聚集过来的人,只留下了队长交代事宜。
强大……
不仅仅是强大,还有……
“里面什么情况?”
冬阳:“都炸干净了,过段时间找人重建吧。”
“里面的人呢?”
冬阳淡淡道,“死了。”
中原中也的眼神一恍,突然想到——
他刚刚一路下去,在地下室的牢房里没有看到几个人。
而冬阳关紧了那个叛徒的审讯室门。
目测来看,那扇门格外厚重,普通子弹都打不穿,若是炸弹不是贴着门爆开,那也是一扇防护墙,且地下室的空气流通性不好,火很难烧起来,最大的致命点就是烟。
而雨阵说,地下室有第二个入口,那么很有可能还有第三个更为隐秘的通道。
她说忘记了东西需要回去一趟,但是原样出来了。
她说里面被炸干净了。
——那个叛徒真的死了吗?
那个部下神色一愣,“啊,那川田也……”
中原中也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
那个叛徒的处理结果成了谜题。
没人知道首领给了他怎样的结局,因为他意外死去了,那么这个事件就戛然而止了!
首领以叛徒的方式处决他,可他是跟着组织出生入死十年的老员工,那样落魄的收场绝对会有人寒心,可若是放他离开,那么组织的条规就成了摆设,岂不是人人都能干,因为首领会念在旧情的份上网开一面。港口mafia以残暴出名,暴力是威慑力,也是整顿黑暗世界的条纲,退一线都会令人心混乱。
黑夜之下,红瞳女人拍了拍询问着川田的部下的肩,“你们给他开个追悼会吧,他和你们共事了很长时间不是吗?”
部下低下眉眼,“是……”
中原中也凝视着冬阳,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眼睛闪着纯净的光。
太宰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了一句,“…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以她会主动去看那个叛徒。
她亲自辨别人心,判断他是否可以有第三个结局。
首领会有爱护之心吗?
那么成为她所爱护的人……
***
几个小时后,冬阳的首领室。
中原中也说明了来意。
“无偿打工是开玩笑的。”冬阳笑得轻快,她弯起眼睛,“但是你这么诚心,不禁让我担心你加入了别的组织可怎么办。”
“可我为你效力的心可不是玩笑。”赭发少年用异常认真的眼神看着她,“你还记得我问过你一句话吧?”
“什么?”
“为什么当首领,你说你不喜欢,那么原因是什么…?”
冬阳立即道,“因为责任嘛。”
她转而摩擦着下巴思索着说,“这么回复是不是显得很成熟很有魅力?”
中原中也顿了下,轻笑了一声,“呵……难道不是吗?”
“但是想要成为首领的理由很复杂,也不纯粹是责任,我能说我没有私欲吗?当然不行。”冬阳竖起一根手指,用一本正经到有些好笑的语气说,“我其实特别喜欢别人尊敬我崇拜我唤我BOSS。”
中也:“……”
“这也能算是一种理由。”
“除此之外,那便是长久以来的赋予感和归属感,我自小得到的认知是港口mafia将来是我的组织,那么它要是没了,我这么长久以来的心情和准备不就像个笑话。”
她说得太过坦荡,声音里含着笑意,听得中也有些耳朵发烫。
“然后就是,当不当和当上之后的问题了。”冬阳笑道,“当上之前是想,当上之后就是如何做了。”
“所以,还是出于责任。”
“你是羊的首领时,不也是出于责任才保护他们吗?”
“不只是责任吧……”
中原中也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她,“你对他们用心到并不只是责任的程度了。”
是同伴。
她也在照顾同伴。
“我,我啊,曾经是羊的老大,但是就像太宰说的,我们羊就像是一团半熟肉。”
半熟肉理论,指一群食欲旺盛的人去吃烤肉,他们围在炭火前,等着肉熟,可有人想要吃更多的份,于是趁肉还没熟时就夹起来吃掉,其他人也效仿,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吃半熟肉的不幸境地,却没有一个人停筷,因为他但凡停止了便是吃亏的那一方,一个人的意志无法左右局面。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追求个人利益,最终导致集体的破裂,而制造这种不幸局面的参与者已经失去了解除这种不幸的手段。
而他们羊,连自己吃到的是半熟肉这点都没有发现。
“我带给他们的只有依赖和不安,我想知道我缺少了什么?”
冬阳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
“有一个现象是,个人的强大的确能改变着状态,但那是畸形的关系。”
“所有人都去依赖一个强者,却在同时算计他胁迫着他,那么这个组织是脆弱不堪的,一击便会崩溃。”
“但若是让所有人都齐心协力便不同了。”
“每个人发挥着自己的力量,将有能者放在合适的地方,将不稳定的舍弃,然后达到组织的利益顶点。”
“组织强大了,那么组织内的所有人便有了保障。”
冬阳凝视着少年的眼睛,
“同样的,掌控这个组织的人——可以保护她所想保护的一切。”
中原中也静静聆听着,目光清澈。
冬阳并没有将首领室的防护墙落下来的习惯,所以房间内一片明朗。
中也的眼睛落进了一束阳光,也闪烁着天空般的色彩。
他单膝跪地,低下头去,用凛然坚定的将士般的声音说——
“那么我的这腔热血,便全部奉献给您,首领。我会保护您的组织,我会让敌人知道,胆敢蔑视港口mafia的人,会被怎样残酷的重力摧毁。”
冬阳露出了一个浅笑。
“我相信你。”
“这便是首领与下属的第一个链接。”
相互信任。
***
待到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冬阳让中也去置办一身行头。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西装,虽然西装看似都一样,但细节设计方面还是有参差的。”
而中也说,“你这样的就行吧。”
等到首领室没人,冬阳才得了空施展念能力。
川田说她没有孩子?
放屁。
第44章
冬阳的意识经历了熟悉的风流,然后是平静。
确定自己来到悟的世界的第一刻,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悟的呼吸几不可闻。
她吓得猛一睁眼,翻身去看悟,却见他的被褥空洞洞,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翻身时似乎撞开了胸口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紧接着,房间内响起一声低低呼唤,“妈妈……”
冬阳连忙回头,五条悟放下轻捂着脸颊的手,黑暗中,冬阳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上很快红了一片。
“悟!”
冬阳怜惜的抚上他的脸颊,“没事吧,抱歉抱歉,是不是很疼,你刚才在……?”
如果她没有猜错,五条悟刚刚正趴在她的胸口,因为什么?孩子想要靠近母亲吗,还是……倾听心跳?
五条悟似乎缓了一会。
他圆睁着眼睛凝视着冬阳,像是在那个独一无二的视野中分辨着什么,过了半晌,他吐出了一句令冬阳心惊的话,“妈妈,你的灵魂去旅行了吗?”
去旅行是冬阳昨天给他讲的睡前故事里提到的。
而灵魂是什么?
“你的身体,刚才空了一块。”
五条悟指向冬阳的胸口,大概是心脏的位置上,“这里,是没有的。”
他描述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景象,声音带着茫然和战栗,“我无法唤醒你。”
第一声“妈妈”并没有唤醒母亲。
五条悟在想,是不是母亲睡得太熟了,他熟睡时被母亲唤醒,也是要轻声呼唤几次之后。
于是他学着母亲的语调,为了不惊醒她,唤了第二声“妈妈”。
也没有反应。
五条悟紧接着唤了第二声第三声,直到他不由自主的搭上母亲的肩头,摇晃她的身体。
没有反应。
六眼的视野内,母亲的身周一直在缠绕着浅白色的,透明的气体。
而现在,那个气体要相比平时更为浓郁,重要部分却是空的。
五条悟觉得那是“术式”在运转。
咒术师催动术式都会有所改变,五条悟觉得母亲或许也是如此。
他耐着性子等待这个状态下的冬阳结束,她的呼吸很平稳,脉搏和体温都很正常,这一定程度上给予了五条悟安全感。
五分钟过后,五条悟拉上了她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
十分钟过后,五条悟侧躺在她的身边,近距离用目光描绘着冬阳的脸部轮廓。他平时并没有这么细致的看过她,太过专注于每个五官的话,也会有一种错乱感。
十五分钟后,五条悟在想妈妈好慢啊。
二十分钟后,五条悟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很痛,所以他没有在做一场荒谬的梦。
二十五分钟后,五条悟开始觉得冬阳的脸变得陌生,因为他觉得她现在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景象。他难以忍耐心中的不安,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太过吵闹,凑过去趴在了冬阳的胸口。
“怦、怦、怦……”
她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五条悟紧绷的身体松懈了几分。
在这五分钟内,他有了另一种猜想。
母亲被“下咒”了。
他开始回忆前几天看的童话故事,想老师给他讲过的现今发现的各种诅咒,想人体突然病发……
不行!他应该找人来!
这个念头升起后,五条悟甚至想到了谁是能第一时间解决这个问题的人,五条千风和五条早春!
他警惕的觉得这个状态下的母亲不能让外人知道,这就像“弱点”“把柄”一样,是能带给她危险的东西。
五条悟因为自己的预想而浑身发冷,他正想起身,突然察觉冬阳的呼吸频率有一瞬变了,紧接着,耳边的心跳声骤然加快,对方猛地起身——
“悟!没事吧,抱歉抱歉……”
母亲的手搭在他的脸上,格外温暖。
“解释。”
五条悟说,
他的声音很冷静,冷静都平板的地步,此时直直的注视着冬阳,就像在锁定什么猎物般犀利和凝重。
“我要一个解释。”
他的语气带上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气愤,像是命令一般,但是却没有说“给我一个解释”,而是更为克制尊敬的“我要一个解释”。
“你昏迷不醒,状态诡异,是不是就像你消失了几年一样?”
冬阳沉默了一会儿。
面前的孩子或许并不知道他的眼眶已然发红。
她说道,“是。”
并不需要刻意隐瞒,因为面前的是她的儿子。
她思索着一个略为通俗的解释,“我在修炼。”
“修炼?”
“对,是能让我变强的修炼。”
五条悟歪了下头,“在族里修炼不可以吗?”
“我的‘术式’不太一样。”冬阳用认真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悟看到的那样,我在修炼时是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所以通常我都会选择安全的时间点,如果这具身体遇到生命危险的话,我会被强制醒来。”
作为强制醒来的代价很随机,就像上一次封念一个月的制约一样,或许她也会在这里封念。
五条悟敏锐的记住了“安全的时间点”“生命危险”“强制醒来”几个关键词,他说,“一定要修炼吗?”
“嗯。”
他抿紧唇,“……我会保护你。”
冬阳失笑,“可是你不能一直保护我呀,我也需要变强,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强加在你身上。”
五条悟没有说话。
他像是在思考,在纠结,最后张开手,搂住冬阳的腰趴进她的怀里,冬阳顺势揽住他的背轻抚。
“那下次你修炼的时候告诉我……”他闷闷不乐道,“我保护你。”
头顶传来母亲轻柔的应声,“好。”
五条悟有些惊喜的抬头,冬阳捧住他的小肉脸,“妈妈答应你,下次修炼的时候提前告诉你,然后你守在我的身边!”
“嗯!”
冬阳还说,“我修炼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如果我半个小时都没有醒来的话……”
五条悟心头悬起,“会怎么样?”
那一定是发生了不可控的事情。
念能力就像手脚,是修得了便能掌握的技能,对于冬阳这样的老手而言出差错的概率也微乎其微,大概就像是左手扳倒右脚一样令人觉得荒谬且好笑。
“那么我会想办法在一小时内,两小时内,竭尽所能用最快的速度回来,我不会抛弃你。如果我抛弃了你的话,就让我永远留下来。”
五条悟皱起眉头,浅色的眉毛拧在一起。
“……”
好像有哪里不对。
如今的五条悟并不知道什么是不安,他只觉得冬阳说得保证全都建立在她的基础上,并没有自己能够改变的余地。
“我不想你付出代价,不要立束缚……”
“哈哈哈……你知道咒言师吧,我一直觉得,咒言师能够下达的最可怕且最疯狂的诅咒是‘我爱你’。”
“……我…爱你?”
红瞳的女人在此刻恶狠狠的对自己下了“制约”。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抛弃了你的我将会失去一切。”
不止这样。
冬阳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种“安全”的母子咒,又或者比如生命共享那样在他人看来恶毒阴险却能挽救心爱之人的咒术。
她的世界拥有五花八门的异能力,也一定存在“奇迹”。
再或者,冬阳可以继续延伸自己的念能力——终有一天,她会抹去这异地到跨越世界的隔阂。
“妈妈……”
神子倏然问她,
“死亡是什么?”
如此突兀。
被诅咒师盯上,直面了许多次生死,连成年人都没有经历的血腥场面都看过的五条悟,竟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不,或许他知道,但是并没有深切的感悟到。
死去的一直是“敌人”。
在他的世界中,咒灵应该被祓除,诅咒师应该被杀死——就像是游戏通关的秘钥一般,这是“规则”。
冬阳并没有给悟造一个理想乡。
她在能跑的年纪就理解了死亡,猎人世界的包容度极为广泛,杀手都可以正规盈利。
“死亡是离别。”
她平静的说,声音在五条悟的脑海里仿若有回声,
“——永远的离别。”
……
……
虽然那晚好好安抚了悟一番,但是冬阳明显感觉他情绪不高。
他像是在思虑什么,抽象的形容无法给他贴切的生死概念。
五条悟在家族给他安排的咒灵试炼中又一次祓除了视野内的丑陋生物,面无表情的注视它的身形逐渐消散,而老师夸赞他,“这次用时怎么这么短,动作很快很利索哦,但是悟,为什么感觉你比之前都急呢?”
五条悟突然问他,“老师,你几岁了?”
“嗯?今年刚过四十岁,正是壮年呢。”
“也就是说你只能再活几十年了啊。”
老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在想些什么?”
他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也不清楚。
直到——他偶然听到了千风和冬阳的对话。
“死了?”
“嗯,祓除咒灵的时候受伤太严重,不治身亡了。”千风正在和冬阳聊他工作上的事情,那些归总监部管的咒术师的遭遇,“尸体已经火化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他那张贱兮兮的脸了……唉,他还有个孩子呢。我明天要去参加他的追悼会,真不想去啊,成为咒术师后这好像就是家常便饭……”
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
五条千风愁得正在吸烟。
五条悟站在门口,恰巧听到他说:
“可怜那个孩子,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她还不知道死亡的概念,昨天我见她的时候,她还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醒来,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天天和我念叨要带女儿去游乐园,可恶的家伙,不会要在梦里带女儿去玩吧。”
说到这时,男人的声音已经带着丝哽咽。
冬阳从思绪中回神,转头唤了声,“悟?”
五条悟站在门口,背后是大片的光亮。
“啪嗒”。
一滴闪烁的泪落在了地板上。
那双比天空还要明媚的眼睛此时被液体浸湿。
五条悟无声的落下了眼泪。
他刚刚预想了母亲的离世,即便只是想象,便感受到了不堪承受的痛楚。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想象()的画面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orz
第45章
冬阳愕然的看着他,“悟?”
五条悟被惊醒,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
他在婴孩时期就很少哭泣,早春常说他乖得不得了,即便是哭也是干嚎,是为了因为大人注意的信号,难得几次真心实意的落泪都是被周围环境吓到,比如靠声音感受到冬阳的情绪时。
五条悟转动眼珠看向同样诧异的五条千风,转身跑走了。
他转过身的动作很是利落,似乎也对于自己的眼泪感到意外和无措。
冬阳连忙跟上,她以为五条悟遇到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再联想到他的日常,能推算出的经历便是在祓除咒灵时被吓到了,即使五条家都会选择低级的诅咒给六眼试手,但那真的太丑了,稍微有点儿智慧的还会嘀咕各种恶言。
冬阳几步就追上了五条悟,这小子好像也没打算认真跑远,被冬阳搭上肩膀时就转过了身,用意味不明的语气唤道,“妈妈……”
“怎么哭了?”
冬阳抹去他的眼泪,悟的睫毛被泪水浸湿,黏答答的贴在他的下眼睑上。
他一哭不可收拾,听到冬阳的声音之后竟然哭得更狠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起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手忙脚乱的抹着眼泪。
冬阳被他这副模样吓到,“谁欺负你了?有人对你说什么了吗?”
五条悟摇了摇头。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自小受到的教育与透析他人的天赋令五条悟孕育出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心,他在外人面前面无表情通身一种神子气派,除了真的觉得无聊,无趣,性格使然,便是觉得在众人的注视中不可出错。
很多人都在抓着他出错。
家族对他寄予厚望,从实力到礼节全都不留余地的教于他,以家主的规格培养他。
其中不包括哭泣。
五条悟别扭的说,“我没事。”
他抿紧唇,鼻头微皱硬是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眼眶红得厉害,刚说出的几个音节也哽咽得不行。
冬阳哪见过这架势,立马就叫来早春去查今天发生了什么。
早春听着动静也过来了,一幅提起武器就要去干架的气势,五条悟一把拉住冬阳的胳膊,“等…和那些没关系,我马上就不哭了……”
早春也没见过这副模样的五条悟,咬牙切齿道,“一定是泽之那家伙给了悟少爷很重的任务量…!”
任务量大时,五条悟也没有哭过。
冬阳看着五条悟往她身后藏,便招手让早春先离开,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早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准备去买安慰悟小少爷的喜久福。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时,五条悟强忍的闸门霎时崩塌了,他搂住冬阳的腰哭噎着问,“你会死吗?”
冬阳环抱住他,一愣,“会啊。”
“呜啊啊——!!”
那是一声像所有孩子那般不加掩饰的大声哭嚎,让冬阳有一阵恍惚。
她很少哭泣。
有时候会因为同伴的丧生而无声的落几滴眼泪,但也模糊知道,嚎啕大哭只有在全心爱护自己的人面前才会敞开心扉去做,那时候她可以不顾及形象,只一味的发泄委屈索要必定会被给予的温暖安慰便好。
印象中唯一一次扯开嗓子大声哭泣是以为师傅被幻兽咬成两半时。
那时候她目眦欲裂的瞪着那抹消失的身影,满腔恨意的要把那只幻兽砍成两半,而等她被怒火烧去理智一通乱舞记忆不清的把幻兽灭掉后,她站在战斗的废墟间,是一阵漫长的,茫然的沉默。
她呼吸急促,胸膛剧烈的起伏,倏然听到了一声有些诧异的,像是被吓到一般迟疑的呼唤,“……冬阳?”
她觉得回头的那一秒钟脑子里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而她的师傅满身黏答答的液体站在那里,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她,“你怎么杀死它的?你刚刚用了什么念能力?”
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搞笑。
那是一种似哭似笑的扭曲,极致的悲伤还未退去,便被极致的欢愉侵染。
她扑过去抱住男人,然后嚎啕大哭了许久,对方不知所措的张着两只手,“等等我身上很臭的…!”
而过了半晌,男人的眼神软化,将手掌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哭吧,我看不到你的脸,不会嘲笑你的……”
……
而现在,冬阳抱起五条悟,单手托着他的膝盖,另一只手抚摸上他的后脑,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头发,“人都会死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你会比我早死,你比我大好多,为什么我没有早出生几年。”
“哈哈哈哈你已经来得很快了,让我大吃一惊呢,况且离我死去还要好久呢!”
“呜呜……”
冬阳第一回觉得自己的语言失去了功效,竟然如此苍白,因为悟并没有摆脱悲伤和不安,他搂着冬阳的脖子趴在她肩上,很快用眼泪把她的衣服打湿了。
冬阳又缓声安慰了他几句,悟却突然止住了哭声。
她回过头,五条千风正倚在门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悟是因为看到他的出现才停止了哭泣,随后闷闷的埋着脸。
眼泪是情绪的抒发口,五条悟的确感到心口的钝痛感消减了。
他可以正常的吃饭,正常的入睡,然后意外的在噩梦中惊醒。
惊醒后,他只是沉默的盯着天花板,然后一声不响的转头看向冬阳。
那几天悟早上醒来都变得有些困难,冬阳也睡得不太好,她的感觉告诉她悟正在深受某种“煎熬”“焦虑”。
她晚上也会醒来,然后冷不丁和惊醒的悟对上视线,白发的孩子会凑过来拉住她的一只手,眉宇间的郁色便会退去大半,安稳的牵着她闭上眼睛。
冬阳还回了港口mafia一趟,五条悟如临大敌的守在她身边,从头到尾没有变过姿势。
冬阳回去后问了组织内年纪最小的中也,有没有失眠做噩梦的情况,通常都是怎么解决的。
而赭发少年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
他说,“我不知道,我从来不做梦。”
冬阳放下手里的文件。
从来不做梦。
这显然不是正常人会有的情况。
……
一连几天,悟的状态都没有好转。
“怎么回事?”
冬阳愁得在沙发上抓头发,“他在想什么,我第一次意会不到。”
五条千风挑眉看向她,“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在这方面你意外的迟钝啊……”
“说人话。”
“你没有过这种时候吗?”五条千风下意识说道,随后猛地反应过来冬阳并没有父母……那的确可能没有经历过那种时期。
他在这方面难得比冬阳看得透,“我小的时候,第一次有大人会受伤会死的概念之后,便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恐慌中,也就是自己吓自己。”
“?”冬阳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古怪的事,但她多少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虽然并不能感同身受,“你是说悟会不可控的想到我会死?”
她小的时候根本没有可担心的对象,师傅又强得离谱。
“大概就是这样吧。”五条千风笑道,“我一下子就觉得这小子可爱了,什么神子,原来也会胡思乱想。”
冬阳若有所思,“我让他不安了吗?”
“不是你的问题,这只是成长的过程。”五条千风说到自己的经历时都觉得好笑,“到现在我已经不会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时刻了。早春呢,你应该也这么想过吧,比如爸爸被咒灵吃掉,妈妈晚点归家就是遭遇了不测之类的。”
早春也在抓头发,“不要跟我说话,我正在背英语。”
“你英语都学了几年了,怎么也不见好?”
“啊啊啊啊该死的洋文!这什么破发音,八嘎牙路rrrr——!!!”
冬阳:“……”
千风:“……”
屋里的两个人齐齐用诡异的眼神看向了奋力学习到抓狂的早春。
千风艰难的说,“要不你离那些不良远点儿吧……我记得你曾经还是很温婉淑女的……”
早春凶狠的瞪向他,“淑女有个屁用!我要撸铁,我要强有力的拳头!”
千风:“……你加油。”
他看向正在沉思什么的冬阳,悄悄想到——
果然是被她影响了。
***
明白症结所在,冬阳立刻带悟去了医院,然后对自己进行了全方位的体检。
“妈妈你生病了吗?”
五条悟有些懵。
冬阳专门挑了繁忙的工作日,又因为五条家的人际关系,她体检几乎是一路开绿灯,很少在排队上耗费时间,所以整套流程下来到结果报告打印出来只花两个小时。
“你看,悟。”
五条悟接过报告单,瞪着双大眼认真盯着那些字看。
“看出了什么?”
五条悟又把报告单递给冬阳,“我看不懂妈妈。”
冬阳:“……”
悟:“好多字我都还不认识。”
冬阳拍了下脑袋,随行侍卫扭头去偷笑。
冬阳于是蹲下身,和悟头挨着头,指着报告单一行一行的解释,“…这是在证明,我很健康,非常健康,医生还夸我很注重身体,说我这个年纪正是年轻力盛的时候,”
五条悟惊叹着点头,然后问,“那能活到多少岁?”
“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最少几十年呢。”
“那有意外情况呢?”
“比如?”
五条悟刚要张口,却突然紧紧的闭上了。
他们咒术师有些忌讳这个,因为语言也能是诅咒。
说话间,一个蹒跚的老人路过。
五条悟瞥眸便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的身上压着一只蝇头,带着不详的死气,恶心,晦暗。
因为就在眼前,他和咒灵还对上了视线,悟便上前两步将那只诅咒祓除,再回头时突然定住,似乎在周身的环境中感受到了什么。
他去看冬阳,女人从腰间的包里拿出了空落落的剑柄,随行的侍卫也变得紧张起来。
冬阳说,“在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停尸间。
医院是定期便会诞生诅咒的,也是窗的重点关注对象,他们甚至靠每家医院的人流量和专治方向推断出了咒灵出现的频繁。
侍卫说,“没通知啊。”
另一人接道,“和我们无关,总监部会派相应的咒术师来的,走吧兰惠,这种气息,像是新诞生的大家伙。”
冬阳皱起眉。
有这种现象。
咒术师的工作伴随着高风险,咒灵的级别低还好,若是高了就是去送命的,很多咒术师会抱有“拯救普通人”的想法,进行艰难的抉择后慷慨赴死,而一部分咒术世家成长的孩子更多将它当成一种工作,不归自己管便不是自己的责任,不会有无谓的牺牲。
这也在情理之中。
冬阳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然后点了点头,“是吗,那么我们快走吧。”
他并没有对此有任何异议。
放任咒灵是什么后果,咒术师都知道。
冬阳微微睁大眼,意识到——
五条悟没有善恶观。
他才刚刚接触到了生死,更别说对拯救他人有什么概念了。
五条家肯定也没有教过他要帮助别人,他们倾向于不要揽下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冬阳虽说也不是什么老好人,但是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都会去做,用一个形象明确些的说法就是,她觉得这样更有“人情味”些。
人的魅力便是人情味。
人性和神性的区别便是怜悯之心。
直接告诉悟,这个孩子或许会把这当作“条规”去完成。
“能力大者要去救助能力低者”。
这太累了,这样的规则也很脆弱。冬阳不会如此教育他。
那就……让他自己去观察,去辨别。
“你们带着悟,我去地下一层看看情况。”
侍卫一惊,“兰惠!”
冬阳用手指摩擦了一下剑柄,“没事,我的速度比你们快得多,就算打不过也能跑,你们去通知一下窗,顺带帮我放一个帐,我要是应付不来会联系你们。”
侍卫面色犹疑,“可是……”
“你们也觉察出它的气息不弱了,放着不管要出事的。”
悟在侍卫的神色中觉察出了此行的危险性,“妈妈……”
冬阳打通了一个侍卫的电话,然后让悟拿着手机,“我会让你听情况的,你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五条悟一把将电话挂断,定定的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的眸子里含着执拗,声音压得略低,“我和你,一起。”
冬阳沉默了一瞬。
侍卫不赞同道,“悟少爷,太危险了,相信兰惠吧,她很强的。”
但是五条悟并不理解“很强”是有多强,即便脑海深处有一个模糊的形象。
冬阳扩大念的感知力,她从包里拿出咒具眼镜戴上,唇角微弯,“那就跟我一起去。”
这次侍卫不赞同的反应更剧烈,“兰惠!”
“嚷什么,一级以内的我都干过,至今没得到级别称谓都只是因为没人给我申,但我接的任务可不少。”
两个侍卫无话可说,他们对视一眼稍加思索,然后靠模糊的气息判断地下的咒灵是几级。
能跟着神子的护卫都是五条家的佼佼者,他们两个也是身经百战,被冬阳一撺掇,人性的同理心占据了上风,“我们只管看着悟少爷,兰惠,你一个人上,行吗?”
冬阳率先大步流星的走去,“别耽搁时间了,废话。”
……
地下一层的大概率是只一级诅咒。
人类对于死亡的负面情绪向来复杂浓郁,但这只光看模样,冬阳就知道它大概率诞生于人类对于停尸间的恐惧,可停尸间和死亡挂钩,又是各大恐怖故事的背景常客,于是它刚一诞生咒力便能如此强大,只要再有一段时间,进化成特级不是问题。
战斗的条件很苛刻,因为停尸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几乎是和咒灵直面硬碰硬。
但冬阳来得太早了,它连自身的咒术都没有掌握熟练。帐隔绝了地下一层轰隆的响声,等处理后续的辅助监督赶到时,脑海里已经想出了焚烧炉爆炸这样的解释理由。
“你们是第一次放帐吗,完全没有将战斗范围圈住啊!”他崩溃喊道。
罪魁祸首扭头吹起了口哨,“都怪兰惠打得太狠了。”
冬阳的咒具又碎了。
所以后半段打斗的过程全靠她的拳头,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捡起地上的武器残骸,借着侍卫见准时机的出手相助祓除了咒灵。
辅助监督看着冬阳的脸,喉咙滚动一下,扭头继续指责侍卫,“这怎么能怪她!她又不是放账的!”
侍卫眉头一抽,“喂,你是不是偏心?”
另一人也说,“我觉得也可能是因为怕她。”
辅助监督:“重点在帐上!”
见后续处理没自己的事,冬阳得了和悟独处的时间。
五条悟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实话说,刚才的战斗太快了,他没跟上冬阳的速度,而冬阳说的让他一起的话其实范围太广,他们不是一起面对诅咒,只是一起出现在了同一层。全程五条悟都被侍卫护得死紧,但是有些事情单看结果就好。
“我,我这两天经常会做同一种梦。”
五条悟说,“最多的一种是,你被诅咒吃了。”
五条家给他试炼用的咒灵有很多,五条悟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那些东西还是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某些负面印象,比如丑陋的外表,比如恶心的气息,以及它们由人的恶意集结而成,于是满心都在想伤害人类攻击人类,仿佛天敌一般必不可能有二心的形象。
直面恶意对抗恶意也会在潜意识中催生出恐惧,无关那个恶意的承载体是否弱小,是否真实存在于身边。
就像人的噩梦中会出现主观认知中并不存在的幽灵,克苏鲁怪物。
五条悟也会梦到不可敌的咒灵。
梦中他救不下母亲。
无论如何努力,如何的渴望,
他都无法在咒灵庞大的躯体阴影中救下母亲。
但是很奇妙的,五条悟曾经也做过类似的梦。
梦里,追杀他的是咒灵。
他不管如何逃,如何躲,最后都会双腿疼痛,原地打转。
他会在梦里重复的说,“天上太阳,地下绿树……”
然后——
有一个身影会保护他。
只有一个背影。
只有一个强大的,坚不可摧的背影。
“这个影子永远都会出现,所以后来几次,即便再看到咒灵我也不会感到害怕,渐渐的连梦都不会梦见。”
五条悟对冬阳说,“可是她从没有出现来救你。”
“因为她不需要来救我。”
冬阳笑着说,“——她就是我。”
***
回程的时候,冬阳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悟的小短毛,直白的问,“还在害怕我突然死去吗?”
“我还不适应。”五条悟说,“我觉得我不能接受你会死这件事。”
“……”
前方的路段很平稳,冬阳却将车开得稍微慢了一些。
到了鸟居,悟突然说,“就像这段路,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就结束了。”
他睁着清澈的眼睛,“我一路都在思考,但是并没有停止回家的办法,因为时间不会停止。”
“你在想这种事啊。”
冬阳将车停下,温和的说,“那你有没有发现天上的云彩是心形的。”
五条悟愣了一下。
“路段很平整,我却把车开慢了一些,你有没有觉得吹在脸上的风很舒服?”
冬阳顺了一下他被风吹得杂乱的额发,“每个人都会死亡,悟。”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意的人会在哪一天离去,但是终有这一天,可若是将这天来临之前的所有时间都沉浸在担忧和惶恐中,会错过很多很多。”
白发的孩子张了张嘴,“……我还没有学会……”
冬阳捧住他的手,
“你可以慢慢学,学不会也没关系……”
“因为我现在在你身边,我们在一起。”
“我们还可以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那就很幸福了。”
第46章
似乎终于把心结剖白解开,五条悟那天晚上睡得非常安稳。
他的梦里没有诅咒,没有怎么用力也跑不动的千斤重的双腿,没有被诅咒追杀的母亲。
他坐在小摩托上,靠在一个人的怀里,看到了天空的云彩是心形的,而迎面吹来的风和煦轻柔,像是母亲的爱抚。
他感觉到了困意,而在那么安逸的氛围中,他没有强迫自己必须保持清醒,平静的任由自己睡去,进入了更深层的睡眠。
睡得好的结果就是,五条悟早上醒来后觉得大脑都清爽了许多。
过了六月,天气开始闷热,五条家在京都,绿化特别好,所以只要不是午时便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温度。
五条悟只要是个人时间便会跟着冬阳转悠,他刚有“珍惜现在”的概念,正是执着于将其立刻付诸行动的时候,所以表现得格外粘冬阳,有时候冬阳从厕所出来都能看到他蹲在外面等她。
早春对她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就会粘父母一些,毕竟还小呢。”她打趣道,“兰惠大人,我还听说要珍惜这个阶段的孩子,因为到了青春期他们就会变得叛逆。”
冬阳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抽烟喝酒穿漏胸装的五条悟,沉默了。
不不不不不可以!
五条家这种传统大家族非常热衷于给五条悟穿各种和服,侍女和侍从的打扮也是如此,早春就算被冬阳影响着穿起了便装,在家里清闲时还是会穿那身不便行动的淡紫色衣裳,跪坐在冬阳身边给她倒茶或者聊天。
冬阳的训练强度又上升了一个度。
这具身体三年没有锻炼,空有浑厚的念力,而念力能强化的程度还是要看躯体的阈值,所以冬阳反而练得更勤更迫切了,她定制的家具基本已经到了重力上限,没有办法,那只能增加数量和练习频率。
因着对锻炼体术的执着,冬阳还给五条悟定制了一套专门的道具,水杯,牙刷,还有推拉门的阻力。
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体质必定没有猎人世界的特殊,而五条悟还在生长,所以冬阳很谨慎的选择了小重量,悟觉得新奇,经常对比自己和冬阳的那份有多大区别,但是基本上拿不起冬阳用的东西。
他对冬阳的强大有了更具现化的认知,因为五条悟也会耳濡目染的受到些“无术式者弱小”的言论的影响。
他的母亲并不弱。
即便和所有人都走在不同的赛道上,可若是做到了极致便不可小觑,而拥有这份独自突破的毅力更为不凡。
冬阳换码的事飘到自卫队的耳朵里就成了让他们抓狂的不可承受之痛。
“又加重了!那女人是怪物吗?!”
“我祝她练成大猩猩!”
“哎但是听说,禅院家那位天生无咒力者也是在最近有了起色……”
“哈哈,我们也有!”
“但那边那位天生无咒力,、兰惠还是有点儿咒力的,从这方面来看她置换得不彻底啊。”
“啧,哪是这么算的,天赋的下限还不一样呢。”
“说到底,兰惠,你是什么等级的咒术师?”
这么一句话让现场一下子沉默起来。
“等等,兰惠,你有等级吗?”
当然没有。
咒术界根本没有靠物理攻击强度而规定的咒术师等级。
但也是因为如此,冬阳接任务也没有级别要求,不管是三级的还是一级的都会无条件交给她,偶尔会有一些疑似特级的高难度任务,也是几个人搭档合伙去。
冬阳尝试过成为大众意义上的咒术师,但成为咒术师需要咒力,咒术,以及让咒力在体内运转储存的能力,后两者她都没有,是会因为负面情绪而诞生咒灵的普通人。
冬阳到现在也感觉不出来咒力是个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因为咒具太垃,她开始寻找更适合她的。
五条家的武器库里有很多宝贝,咒术高专的武器库要更全一些,因为那是御三家用利益维系而成的,输送了不少供人选择的咒具,但是冬阳既没有入学高专也不隶属总监部,所以无权使用那些。
“我现在去上学还来得及吗?”
五条千风觉得离谱,“你已经快三十岁了,早就过入学年纪了。”
咒具千奇百怪,大多被赋予术式,冬阳目标很明确,能打的,打不坏的,最好是靠纯粹的物理之力。
五条千风就像是终于能拿出自己做的调查笔记般兴奋得意,他吐出一个名字,
“游云。”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这个。”
游云,外表似三节棍,威力和使用者的腕力挂钩。
简直各种都踩在冬阳的点上。
“我早就说过,我根本不擅长使刀或剑,因为那是靠锋利的刃劈斩类的武器。”
冬阳在月末的考核中成为了【地】级的队长。
作为晋升的礼物,她可以泡在武器库里挑选一件合心意的。
千风和悟一起帮着她挑,虽说如此,悟并不了解武器的性能,这些都还没接触过,所以进了武器库后就东摸西看兴致勃勃的探宝。
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所谓的“游云”。
他们去问了特地看守武器库的侍卫,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失窃了。”
冬阳:“?”
“大概就是一两年前的事情,这把咒具在运输去高专的路上被劫了。”他指着名单上的“遗失”状态,“不过,游云是罕见的特级咒具,且是靠物理输出,一般咒术师用不了,所以它大概率流落到了黑市,靠钱能买到。”
“大概多少?”
侍卫伸出了五根手指,“我觉得,不下五个亿。”
“你混黑市?”
“不不不不……!”侍卫狂摇头,“黑市向来是诅咒师扎堆的地方,都是黑市了,那就是不敢明着来,和正道反着干的地方,一般来说想进都是要门槛的。”
冬阳若有所思,“比如杀人抢劫?”
侍卫艰涩的点头,“和他们的人勾搭上也需要渠道,况且惹上了基本就不能干干净净的退出了,因为知道了对方的信息,所以普通人被灭口不是常态吗?”
诅咒师扎堆的地方,也就是悬赏悟的地方。
一个界度的黑暗面。
像是黑手党的性质,但定位肯定不是港口mafia,因为港口mafia只管里世界,明里条规就是不要牵扯普通人,还会为了城市干正事,但诅咒师明显是一群更为胡作非为的家伙,他们甚至比不上被人雇佣的杀手,专业的杀手都还有行规,而以冬阳目前接触到的诅咒师来看,他们更像是掌握着超能力,想要在这个社会上得到“高人一等”特权的疯子。
黑市有管理者吗?
没听说过,宫野也没给她提过,大概率没有,他们靠一种默契的机制运行。
冬阳最后退而求其次,拿了一把仿照游云而成的‘双节棍’,名字叫‘爬宠’。
“这名字太别致了。”冬阳吐槽,“手感还可以,有点儿轻,真的不会被我捏碎吗?”
“一般武器都不会被捏碎吧……”千风吐槽。
他们兰惠小分队在当天又进行了一场谈话。
那就是“黑市”。
但这场聚会实际上并不是靠这个话题发起的,他们是为了庆祝五条兰惠的升职。
“事实上——”如今在总监部做事的五条千风知道的消息最多,“他们也会主动找人合作,挑选他们心中的‘有资格者’。”
早春习惯性的给他们泡茶,闻言问道,“什么是有资格者?”
冬阳大大咧咧的倚在后面的沙发上,“我猜是有反抗咒术界动机的人。”
早春脑袋加载了一下,“……比如兰惠大人?”
千风给予肯定,“如果兰惠醒来后从家族里杀出去,那极有可能被他们招揽,毕竟她的行为彰显了实力,又处于无路可去被驱赶通缉的状态,堕落为他们的一员板上钉钉。”
“唔。”
冬阳一下子沉默了。
千风扭头,“怎么了?”
冬阳:“我想到了比较微妙的事。”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让另两个人不禁紧张起来,但是再问下去冬阳却没有细说,只是模糊的揭过了这一点。
冬阳想到了她成为诅咒师后的发展线路。
比如靠诅咒师建立一个与总监部对立的组织,却在暗中清除丧心病狂的家伙,致力于保护悟?
冬阳还想到了悟被她的属下绑架,或者对方接下清缴诅咒师团伙的任务后与她对上的场面……那起码得等他十几岁接近成年的时候吧,他们母子来个奇妙戏剧性的相遇桥段。
想着,冬阳笑出了声。
“但是那对我和悟可一点儿也不好。”
“说的是。”千风笑道,“那样的话,悟可就不会成为粘妈妈的小屁孩儿了。”
早春瞪眼,“千风,不许叫悟少爷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正在我们门外偷听。”
“什…?哈??”
偷听的五条悟推开了房门,他一本正经道,“我并没有偷听,我只是来看妈妈在做什么。”
五条千风耸耸肩,扭头对早春比了个无声的口型,“看吧,粘妈妈的小屁孩儿。”
冬阳招了招手,他们正围坐在矮几边。早春是跪坐的,冬阳可没那么规矩,五条悟小跑上前,盘腿便坐在了她的身前。
早春熟练的将桌子上的茶饼向悟的方向推了推。
冬阳捏了捏他的湿润的头发,怀里的孩子带着沐裕露的清香,身上都是水汽,“没有吹吗?”
“很快就会干的。”
现在天气没那么凉,冬阳也就由着他了。
屋内的氛围因为悟的加入而变得温馨轻快起来,五条千风托腮打量着悟,尤其会不由自主的深陷进那双眼睛里,他问,“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悟噎着茶饼,瞥眸看了一眼他,说道,“怪大叔。”
“我比你妈妈还小呢。”
“我妈妈长得好看。”
“哈。”
冬阳捧起悟的小脸凑近,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悟长得越来越像我了?”
早春面露纠结,“是的,兰惠大人。”
千风哈哈大笑,“你干嘛顺着她意说,他们两个不管从配色还是五官来讲都不是特别像啊。”
冬阳:“……”
五条悟大吃一惊,“我长得不像妈妈吗?”
他现在还对长相没有概念,但是不管是童话故事还是周围人给他倾诉的概念中,母亲和孩子是基因的传承,那必然是模样相似的。
他摸上自己的头发,郁闷道,“头发的确不是黑色的。”
过了许久,他小声的说,“像泽之。”
早春见他垮下脸,夸他,“这样的发色很罕见的,悟少爷长得很可爱,长大后也会很帅气。”
“这点我知道啦……”五条悟拉住冬阳的手,两手合起将其轻轻的按在掌心,“但是如果别人能一眼看出我们的关系就好了……”
冬阳倒是对这个不太在意,虽然的确有些许心梗。
她笑嘻嘻道,“别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的,因为我是五条兰惠嘛。”
过了一会儿,悟又说,“还是不要了,长得不像比较安全。”
这句话说得很碎,意味不明,在场的人却立刻意会到了他的意思。
长得不像比较安全,也便不容易被敌人盯上。
“好孩子。”冬阳心头一动便说,“妈妈爱你。”
早春反应很大,“兰惠大人,怎么能突然说这种话?”
冬阳:“?”
对上冬阳的眼神,早春有些卡住,“这个…这种话对于我们来说太露骨了,我们平常都……”
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条件反射的在否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在这个家族中,即便是父母子女之间也很少有那么温情的对话,他们羞于启齿,又或者实则情感淡薄,并将其称为含蓄。
“麻烦,我爱说就说。”
冬阳蹭了下悟的脸颊,“对不对,悟。”
五条悟弯起清亮的眼眸,“嗯!”
他额前的短发稍微蹭两下便向上翘起,滑稽且可爱。
“我爱你。”
……
“要准备睡了。”
时针指向九点时,冬阳说,“明天还要去禅院呢。”
第47章
因为想得到游云,冬阳给了早春一个新的任务——成为有钱人。
早春:“?”
“资产是小事,身份是可以伪装的,最适合也最容易建立社交的场所便是教会,在里面扮演一个知道有诅咒存在然后忧心忡忡的普通富人便好,因为很多咒具普通人也能用,所以反而还会在他们之间流通。”
早春面色有些苍白,这和盯着不良还不太一样,因为当年的不良说到底还只是一些并没有步入社会的青少年,她对“高层”的人有一层自小养成的滤镜,这里的高层指普遍意义上的“上流社会的人”,“我…让我来和那些人周旋吗?”
“你不是已经为我办妥了很多事情吗?”
曾经冬阳还带着她逛过总监部和窗。
早春踌躇道,“那毕竟有你给的范本,我只要照着你说的做就好,只要学着你的姿态,用镇定自若的语气,把自己想象成正和他们交涉谈判的平等的人……”
“和那些家伙社交也是这样。”冬阳拍了拍她的肩膀,“五条家虽然守旧,但是在礼仪教导方面反而遵从着所谓大家风范,还是没什么可质疑的有钱。”
五条早春攥了下自己的衣角,她在冬阳的注视下觉得脸颊愈加发热,过了一会儿小声道,“请给我预支一笔钱,我想买几身衣服……”
作为伪装的第一步便是置办从头到脚的打扮。
现在没有网上银行转账,冬阳刷的拿出了一张银行卡,“给,我办的另一张私卡,够一口气买下游云了。”
“……”早春吐槽,“究竟是什么时候挣的……”
冬阳认真答了,“上个月吧,我发现我赌运不错。”
其实是直觉很准,冬阳的胜率很惊人,偶尔还会故意输一两场。
早春心情复杂的接下任务,开始觉得自己像是电影里的女特工,她语调飘忽的说,“我去给你和悟少爷准备出行的东西,今天要去禅院家吧。”
去禅院家并非什么它和五条交往颇深的理由,正相反,这两家的关系差得要死。
据说历史上这两家的家主还同归于尽过,听上去像是世仇,平常还有商业竞争,突然间来往准没好事。
这次去是五条家主向总监部提议的,类似于交流会之类的“娱乐”场合。
因为星浆体事件,五条遭受了冷落,御三家的另外两家甚至一起联合起来向总监部提议将其剔除御三家,但是被总监部暂时搁置了。
很简单,因为五条悟。
改变世界的六眼在五条。
作为交流会的引子,家主以袭击六眼的诅咒师中有疑似禅院的人于是需要借此查明为正经理由,将地点定在了和他们几乎水火不容的禅院。
禅院家主不知为何同意了。
可能也是因为六眼会来。
五条家打着“六眼问世”的算盘,其他家族想要近距离接触六眼,基本就是这个逻辑。
对此,冬阳吐出一句,“好垃。”
整个家族的命脉都落在神子身上。
总监部的想法冬阳能猜到一些,它大概想要御三家关系缓和,能更好的为它输送天才,有竞争关系的年轻人们聚在一起大概率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而他们是必定会在未来撑起咒术界的新一代,新一代或多或少都会借着由头从小接触,作为衡量自身能力的标准。
就像财阀的孩子会和财阀的孩子玩,即便他们互相憎恶,也属于同一圈子。
五条悟又穿上了和服。
这回是浅蓝底的竹叶蜻蜓纹,很衬他的发色和瞳色,冬阳用手指顺了顺他的又短又炸的头发,五条悟乖乖仰着脸看她,因为眼神太过关注,引得冬阳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蛋,“很好,今天的悟也超级可爱!”
五条悟半眯起一只眼睛,咧开唇笑得神采奕奕。
随后他说,“今天的场合很正式吗?为什么你没有穿……”
随行的侍女和侍卫基本都是同样的打扮,冬阳还是老一套的西裤西装,她环胸说道,“不习惯,走路都迈不开腿。”
五条悟隐隐知道这样的母亲是“不循常规”的。
他曾经听过族里有女人议论冬阳,说她不仅抛弃了作为妻子的贤良淑德,还抛弃了作为女人的柔美温婉。
那种话并不会在神子面前说,因为这属于人类的恶意,是不愿被当事人知晓的背后议论,五条悟听出了她们言语间的排挤不喜,那是对异类的警惕和厌恶,但念念不忘一直关注更是在意和忌妒。
当时五条悟直接走到了她们面前。
开小会的几个人看到他的出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那份不知所措很快被掩盖为眉眼温和的浅笑,“怎么了,悟少爷?”
“我妈妈为什么要有作为妻子的贤良淑德,她很漂亮也很温柔。”
幼年的神子直白的,字字清晰的对诋毁母亲的成年人说道,“欧巴桑你们难道自以为有这几种东西吗?”
女人们的表情有些古怪,互相对视了几眼后竟然露出了几分揶揄的笑意,“悟少爷,你还小,不懂呢。”
“对呀对呀,女人就是要这样才算优秀成功。”
五条悟简直要气得跳脚,他词汇量里不包括骂人的领域,“你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女人们捂着唇笑起来,因为悟在她们眼里便是孩子,“悟少爷,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是迷路到这里的吗。快些回去吧,我叫侍女把你送回去。”
那一刻五条悟深切的意识到——家族的观念非常的固旧,尤其是性别差异而造就的定位划分。
他突然想起自卫队里并没有女人,老师也没有女人,高层更没有女人。
这是不对的。
她们是制度压迫下的牺牲品,却也成为了拥护制度的帮凶。
他说,“我自己可以出去。”
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隐喻,“但是你们呢,可以出去吗?”
几个妇人愣了愣,随后听到他说,
“我妈妈可以去任何地方,她是自由的。”
面前的孩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以及为所爱之人辩驳,倾力维护的心。
如果说他为冬阳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亲近之人的偏袒,那么后来的每一句都彰显着更深层次的认同和赞赏。
神子在认同赞赏自己的母亲。
妇人们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一瞬像是觉得自己站在了很遥远的地方。
传统的世家普遍有一个现象是……让孩子剥离母亲的养育。
让六眼离开生母并不是特例,在他们眼中是很常见的做法。
那一天五条悟离开时,隐隐还能听到背后的声音。
她们的语气俨然没有刚才平静,像是被戳破了什么般崩溃,“不是说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袒护她……”
“因为老师教他要尊重母亲吧…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啊……”
“那明显不是出于表面功夫——”
……
……
早春在苦恼的劝冬阳要不要打扮得隆重一些。
“毕竟很少有出门的场合。”
五条悟帮冬阳系上了衬衫的袖扣,说,“妈妈就这么穿,这么穿很帅气!”
“哈哈哈……!!”冬阳笑起来,“听到了吧,我这蛮符合商务礼仪的。”
她利落的给自己打上了领结。
早春透过镜子看她,也把规训抛到了一边,“好吧,更何况兰惠大人是作为侍卫出面的。”
御三家都在京都,要想见面其实并不难。
一路走来,冬阳走神打量着禅院家。
从建筑风格上来看和五条家差不多,人穿的也差不多,而气氛很是微妙。
接应者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们,但是他们应该不怎么见面,那么这份敌意从何而来?灌输的理念?
比如将五条当成竞争对手之类的。
冬阳看自己同行的人,一个个也是在面目狰狞,如果允许,他们好像已经要开骂了。
“……”
某种程度上冬阳觉得这画面很好笑。
投过来的视线中,落在悟身上的无疑最多,也最固执。
冬阳觉得那像是“世敌出现了原来就是他”“他就是我们的对手”这样的心理。
走神着,冬阳冷不丁和对面一个男人对上了视线。
“?”
那个男人的目光中含着诧异,古怪,像是完全不解冬阳为什么会站在那里。
冬阳了然的对他挑衅的挑了下眉。
啊,呲牙了。
繁冗礼节先掠过,冬阳背着手站在五条悟的身边,有个侍卫暗示她应该往后站一站,在悟的后面才能彰显未来家主和侍卫的地位之别,冬阳当没有看到。
禅院家有个塞满了咒灵的训练场。
这个不会给外人用,但是里面的咒灵还是可以拿出来作为竞赛目标的。
二级和准一级之间的咒灵判断标准是能否使用咒术,
用于给幼年咒术师们学习锻炼的咒灵通通为三级之下,毕竟二级便是一道坎了。二级咒术师在几年前几乎是一种稀缺的物种,五条千风还曾自信的冬阳面前喊出自己的级别——不过几年前他那么年轻就晋升为了二级,的确是有点儿天赋在。
而在对抗咒灵之前,两家认定的下代家主首先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切磋。
校场上的五条悟和一个貌似同龄的孩子面对面站着。
然后,他把那个孩子暴揍了。
咒术师会在4-6岁时觉醒术式,但觉醒后不代表运用得当,那孩子看上去也就六岁的模样,一双眼尾上挑的眼睛,在开打前还隐隐倨傲的说着“原来你就是五条悟”“你就是五条家的下代家主吗”“那么我们就是对手了”。
被五条悟压在地上打了两拳后,他抹了抹唇边的血,发现——牙掉了一颗。
啊糟糕,说话要漏风了!
男孩儿忍住直冲上鼻腔和眼眶的酸涩,虽然大人们都说是友谊赛随便打打就好,可是孩子们之间的自尊心可不是大人们玩闹的心态,更何况,众人之下那么多双眼睛,这哪是一场玩闹。
“直哉,退下吧。”
家主之位上的男人唤了声发愣的男孩儿。
禅院直哉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捂着嘴巴朝场下走去,他的目光下意识追寻起五条悟的身影。
五条悟,继承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下代五条家主,有着雪一般的白色发丝和特殊非凡的眼睛。
随后,禅院直哉怔怔的睁大眼睛,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那个初一见面只感觉到冷清的,真如大人形容那般浑身上下充满了“神性”的六眼神子,一定和他接受着相同教育的下任家主,现在正站在一个女人的面前,仰着头让她擦拭自己脸颊上的灰尘。
女人……侍女吗?
侍女不是他身边的另一个吗?
突然,那个女人用手指点了一下五条悟的鼻头,脸上扬起亲昵的笑容。
而五条悟也瞬间弯起了眉眼。
……?
禅院直哉有些茫然,有些不可置信。
他在那个女人身上看到了陌生的东西,陌生,却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他好像在别的地方也见过,又或者是他想象过。
“直哉大人,请让我为你处理伤口。”
身边传来侍女的声音。
禅院直哉转过了脸,看到侍女垂眸恭敬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禅院家主相对来说比较开明,他觉得提早接触悟没什么不好。
*禅院的重男轻女更严重些(摇头)
第48章
五条悟很擅长控制咒力,而用咒力强化身体是咒术师的基本功,再加上冬阳近期给他加练的体术,他领先了同龄人一大截。
周围人投来了打量估量的目光,五条悟见怪不怪的全部无视掉,他以往遇到这种场面时还会偶尔感到不适应,因为注视在身上的目光太过强烈也太过密集,会让他产生视线也有实质的错觉,可今天不同,冬阳的目光可以盖过所有。
只要一想到母亲在这里,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小场面不用担心。
而且,他刚才一定超级酷!
在比试中频繁胜利是五条悟的日常,可今天不知为何却令他格外亢奋,真切的感受到了胜利的喜悦。
但是悟还是别扭的试探着说,“我刚刚有一秒判断失误了,应该捉他脖子,而不是扫他下盘,不然他根本没有机会撑在地上旋腿反击。”
伸长手臂直冲对手的脖颈并将其按在地上是冬阳教给悟的,这招在他们眼里有些阴,还带着某种戾气,且相对于拳打脚踢来说伤害性不大,所以老师没教给过悟,他的手指现在没有多少力量。
家族对悟的体术教育非常的循规蹈矩,悟学的是中国拳法咏春,和冬阳这种靠本能混混派瞎打不太一样,毕竟现在也是和平社会嘛。
“已经很厉害了,悟。”冬阳用手帕擦去他脸颊上蹭到的灰尘,然后弯下腰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让他能有机会进行反击也是一种聪明的让步。”
五条悟恍然大悟,“哦~因为不能让他输得太难看。”
随后,悟小小的撇了下嘴,“好麻烦,打架都有条条框框。”
五条家主对他们两个的互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扭头和禅院家主阴阳怪气的寒暄去了。
相较于五条,禅院家的人丁似乎要更兴旺些。
五条家最大的弊端就是没有六眼便残缺的无下限,部分咒术师遗传了这个术式便没有其他的术式,所以刷下去了一批有才能的。
两家少主进行“友好切磋”后便到了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自由交流时间,冬阳其实想让悟结交一下其他咒术世家的孩子,因为他们出身相同经历类似,说不定会有共同话题,能成为不错的朋友,自小培养出感情将来也会变成盟友,但是她考虑归考虑,还是得看悟的想法及缘分。
五条悟的确也有些好奇。
这里的孩子和五条家的不同,也有很多他没见过的咒术,既然大人给他们搭建了这个平台,便是让他们开拓眼界缔结羁绊。五条悟并不抗拒,甚至可以说有些热切。
他看向了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的牙齿掉了,本来就是换牙的年纪,稍微一磕碰就掉了一颗,还是最显眼的门牙,他在侍女拿来的镜子里看着自己的模样,逐渐羞愤得红了一张脸。
好糗!!
输了就算了!还破相了!
禅院直哉愤愤的走到五条悟的面前。
“我们再来。”
五条悟拽拽的吊起眼梢,“这回比什么?”
“射箭!”禅院直哉指着不远处的靶子,“你们家有教过你射击吧!”
下人们听着禅院直哉的话,迅速的拿来了适合他们尺寸的弓箭。
他的跟班们开始拍马屁,“没错,直哉少爷可是天才。”
“完美继承了家主天赋的天才!”
这话在五条家也有人对五条悟这么说。
拍完自家少主的马屁,跟班们还挑衅起了悟,“六眼不会怕了吧!”
“他出生后我就总听大人们提起他,如果水平很垃的话要被笑掉大牙的!”
冬阳皱了下眉。
他们对悟有主观敌意,而在这之前他们明明并没有见过面,那么这份敌意来自于家族的教育,孩子的攀比。
五条悟蹭了下鼻子,哼笑一声应下了。两个小豆丁排排站的摆好架势,收紧核心撑开了弓弦,聚精会神的盯紧了靶子。
冬阳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手背在身后垂眸围观。
她暂时不打算插手,毕竟孩子之间的社交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没有发展到严重的情况,悟不需要母亲的出面。
一连几下,两个人都正中了靶心。
禅院直哉招手让下人往后移靶子,“再来!”
弓箭射出的破风声牵动着围观者的心神,两位家主已经去了会客厅说话,这里只剩下孩子们和侍卫下人。
渐渐的,禅院直哉的额头上泌出了汗珠。
他的手臂开始发抖,明显吃力起来。
五条悟状态要比他好很多,神色冷静,站在明媚的日光下,浑身上下都仿佛散发着清冷朦胧的光。
他转过眸子,那双眼睛大概给了被注视之人不小的压力,禅院直哉的面部肌肉都有瞬间的紧绷。
“你射歪了。”五条悟说,“刚刚那支已经在中心环开外了。”
“我们来比十箭制。”禅院直哉压着心头的焦虑,“从刚才那支箭算起。”不得不说自尊心还很强。
冬阳敬业的当着背景板,突然有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凑了过来,他大概十一二岁,是这群孩子中个子最高的。
他撇头打量着冬阳,表情有些轻浮,搭讪道,
“你是六眼的侍卫?”
“是啊。”
“五条家没人了么,为什么让女人来当侍卫?”
“?”冬阳听着他语气中暗含的嘲笑,“你想打架?不了吧,我一般不欺负小鬼。”
“你!我才不是小鬼!”少年被冬阳轻飘不在意的眼神刺了一下,“女人都能进侍卫队了,你应该有点儿本事吧。”
冬阳咂了下舌。
这小子的眼神和言语都是在露骨的表达对她的轻视,或者说是对女性出现在这里的不可思议。
他才多大?性别的固有认知就已经这么深刻了吗?
从来到这里之后有不少人对她投来怪异的目光,这个小鬼是第一个将这种目光的意味挑明的。
冬阳说,“你们禅院是光有男人吗?”
“差不多吧。”少年的眼神很坚定,带着略微的笑意,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且可以骄傲的事情,“因为女人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
哦……
一开始见到早春的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是怎么说呢,再听到还是觉得有点儿恶心。
冬阳有点儿手痒,但毕竟不在自家,她也不会跟一个小鬼一般见识,所以只是用了然的语气说,“以你的脑子的确只会这样想了。”
禅院少年:“??!”
不光是他,其他几个听到这番对话的孩子也望了过来,“喂,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冬阳淡淡的目视前方,眸底一片平静,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平静。
少年第一次被无视。
那是令他恼怒的无视,仿佛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至今为止他说类似的话时会得到两种反应,一种是恭敬的顺从,一种是苍白的反驳,他的母亲会顺从,族内的同龄女孩儿会用哽咽的声音喊不该这样,委屈又无可抵抗不得不顺从的模样看着很让人爽。
无术式的女孩儿只需要安分长大,然后嫁人,相夫教子,有术式的女孩可以容许其学习一段时间,得一些咒术师的荣誉,然后嫁给地位更高的人,相夫教子。
这是禅院家族对女人的价值认定。
能不能生出资质更好的孩子,能不能让这个孩子变得优秀,能不能让丈夫满意,是她们的生活重心,是她们该追求的“理想”。
而这个女人——这个来自五条家族,有一双刺目的红色眼睛的女人……
“女人只会坏事。”
禅院少年恶劣的说道,“因为她们蠢笨,柔弱,唯有脸好看才有价值。”
五条悟转过脸来看向了这边。
他们的对话在略显安静的校场内格外清晰,气氛一时变得很是微妙,禅院直哉垂下拿起弓箭的手,也转头看了过来。
冬阳觉得他有点儿烦,“少跟陌生人用这种态度说话,舌头会烂掉的。”
禅院少年上下打量着她,突然无比致力于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平静的脸动容,“你是靠什么得到的这个位置?”
冬阳眼皮一跳。
这小鬼。
神经吧。
院子里的五条悟踩上木地板,噔噔噔的朝这边走来。
禅院少年随即笑道,“呦,神子比完了?”
五条悟在他面前站定,然后迅速的一把扯住他的衣襟,迫使他低头,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握拳对准了他的鼻子,用力揍去——
“砰!”
“哇啊——!”
下人们大惊失色,“瑶光少爷!”
禅院瑶光的惨叫脱口而出,在被打了之后连忙反击,他的体格要比五条悟壮实一圈,因为出生的年份差异,他是这一代中最大最强的一位,年龄在这个飞速成长的年纪会带来难以跨越的武力差距,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失手。
打出去的拳头在五条悟脸前停止了。
禅院瑶光怔了怔,发现自己的手无法再前进分毫。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无下限!
禅院瑶光将悟甩开,就地一滚伸掌朝地面一拍,呵道,“困!”
这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比试,是斗殴!
地面上的影子忽然犹有实质般变得浓郁,涌动着“站起”,呈现出黑色灵活的长条,刷得朝五条悟攻去。
在接近白发孩子的瞬间,它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五条悟的眼睛恍惚间泛着幽蓝的光,他低喃道,“操控影子的术式吗,原来如此,你应该很受重用吧。”
那些影子在他的身周散开,试图寻找可以探入的漏洞。
但是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是可以覆盖全身的。
他在一屋子人惊异的目光中镇定自若,说道,“感觉你们家要更加,更加的无趣。”
禅院瑶光的手指微动。
倏然,围绕在五条悟周身的黑色影子朝着他身后飞去,速度奇快,且在眨眼之间扩大到数十倍,化成了张牙舞爪的野兽。
“呵……”
他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下一秒,他突然整个人斜飞了出去,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空击打了一般,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与此同时,那片黑色的影子被打散了。
被一把咒具轰得打碎,几秒之间便像是雪花般融化得无影无踪。
于黑色的影子中露出身形的女人一副寡淡的表情,见到禅院瑶光的模样才有了边刻的迟疑,
“啊……原来你的术式会有这么差劲的副作用。”冬阳随手收起爬宠,“落到影子上的攻击会反噬在施术者的身上,这么看…大概是十分之一的伤害度吧,早知道刚才小点儿劲了。”
“咳咳,咳咳呕……”
禅院瑶光剧烈的咳嗽起来,便吐了一地。
他捂着仿佛内脏拧成一节的肚子,整个人颤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因为疼痛,又像是某种被重击后的心理压力。
气氛顷刻变得焦灼,空气中还有冬阳那一击落下的风流,下人面色惨白的扑过去看他们瑶光少爷的伤势,留下来看顾的侍卫亮出了战斗的架势,而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一错不错的注视着那个红眼睛的女人。
他只能仰视她,于是这个视角下,他只能看到对方挺直的脊背,无波无动的坚毅眼神,连上挑的眼角都是锋利的。
禅院直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模糊的向往,眼神闪亮。
他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张开嘴想搭话。
而五条悟先他一步,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妈妈,为什么他这么弱却能这么自信?”
……哎?
禅院直哉觉得脑袋懵了一声,
妈妈?
那个女人是……六眼的母亲?
禅院直哉定住身形,觉得眼前的画面甚至魔幻起来。
第一次露面的宿敌向他展现了强大的天赋,以及美丽的外表,他本以为对方在向侍女撒娇,是个性格软不拉几离不开照顾的乳臭未干的小鬼,所以原来——
母亲……可以是这样的?
***
禅院直哉的母亲,也便是当今家主的妻子。
禅院直哉对她几乎没有印象。
因为对方一直在回避他,又或者说,对方其实一直在回避任何事,每天只是“安分”的呆在院子里,对丈夫和儿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关切和自己的情绪,像个供人观赏的花瓶。
禅院直哉懂事后有过一段时间渴望母爱。
他渴望母亲的视线,渴望对方是个可以憧憬的对象。
但是母亲见到他时的态度永远不咸不淡,他兴奋的向母亲诉说自己修炼上的趣事,他取得的成绩,那个女人会露出漠不关心的茫然眼神。
禅院直哉几乎愣在了那个眼神中。
随后,他突然产生了一个令他从头凉到脚的认知——母亲不爱他。
不关心他,不在意他。
她也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她只是在做一个家主夫人。
禅院直哉在意识到这点后无比的气愤,那是无能为力无可改变的气氛,他想不通,他觉得哪里不对。
渐渐的,禅院直哉明白了过来——在族人的言语中,在族人对待妻女的态度中他明白过来,女人就是这样的。
愚蠢,无用,毫无作为,只要乖顺的听话就好。
乖顺是她们最大的优点。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可能,没错,不是不能,而是不可能。
她们不可能拥有强大的实力,不可能做得比男人还要成功,不可能享有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两个想法在禅院直哉的脑子里抗争。
他觉得母亲这种做法是族里所有女人都会做的,她们一生要做的事情就是言听计从。
而他又觉得,这样的母亲令他失望透顶,这个家族的女人令他失望透顶。
他崇尚强者。
抛开别的不说,他只是崇尚强者,不管那个强者的风评如何。
***
这个女人是六眼的母亲?
禅院直哉死死瞪着冬阳,金色的眼睛几乎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而传来疼痛感。
为什么她可以,为什么他可以?
他们闹的动静将禅院直毘人引了过来,下人战战兢兢的说五条家的侍卫打伤了他们少爷,冬阳的同事蹭的火就起来了,上前一步喷他们话只讲一半小人爱告状。
冬阳拍拍他的肩,对禅院家主说道,“我打的,带他去看看吧,伤得应该不轻。”
禅院直毘人看着现场的咒力残秽,他的儿子禅院直哉在这时插嘴道,“是瑶光这家伙非要挑衅人家,自己实力不济输了而已。”
金色眼眸的男孩儿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被带下去的禅院瑶光,“而且他还搞偷袭那一套,怎么,难道指望对手让他吗?”
这番话引来了一些诧异的注视。
禅院直哉的语调轻蔑且厌烦,“老爸,我觉得相比起纠缠这件事的结果,还不如多教教瑶光什么是礼仪,免得他丢我们家的人。”
话说得不太好听,言辞很犀利,但因为内容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反而连这么锋利的性格都成了讨喜的因素——这是某个五条家侍卫的第一感观。
禅院家主果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但是他说,“你就是兰惠夫人吧?”
冬阳撇头。
他立刻作出忘了重要之事的神态来,“对了,现在可不能以夫人来称呼你了。”
五条兰惠和这大叔见过?还是说她活在传闻中?
别看他们俩的儿子差不多同龄,他们俩的年龄可是差了一倍。
冬阳接到了对方想和自己聊聊的心思,欣然答应。
五条家和禅院有过节,她没有,认识咒术界的其他高层本来就在她的计划中。
“悟,我去和他聊聊。”
她摸了下五条悟的脑袋,而五条悟盯着刚才几个对她出言不逊的孩子,声音有些沉,
“去吧妈妈,不用担心我。”
“我也想和他们玩玩。”
***
而他们走后——
五条悟被带进了禅院家的咒灵特训场。
作者有话说:
直哉虽然蟹蟹的,但毕竟现在还是六岁小朋友~
第49章
禅院直毘人意外的是个很有意思的大叔。
他虽是家主,却不像冬阳见过的高层般一股老人味,可能是因为他还很注重身材管理?
咒术世家的家主一般是能力强者居之,即便之下有子嗣也有可能并不会继承其位置,虽说如此,家主对于自己后代的培育也是按照族长的标准来,禅院直哉就是典型的例子。
冬阳听到他夸赞自己的儿子天赋不错,很用功。
这让冬阳不禁吐槽道,“果然为人父母后的话题就会扯到孩子身上啊,你说这种话是想让我也夸一下我儿子吗,论天赋和努力……评判很无趣,我觉得我们两个还不如聊聊育儿经。”
禅院直毘人声音爽朗的笑了起来,“和你聊天要比系城那家伙有意思多了。”
五条系城,当代五条家主的名字。
禅院直毘人喝了一口茶,冬阳觉得他喝出了酒的气势,他说,“直哉今天输给了悟,肯定很不自在,这也好,家里的小辈都喜欢捧着他。”
他并没有表现出对此事的计较,不知是思想更为开明性情上更为平易近人些,还是单纯的慕强,冬阳直觉他不会像五条家的老家伙们那样对一点儿小事耿耿于怀,所以直戳了当的说。“我觉得实力应该还算次要,你不觉得你家的孩子都在往歪里长吗?”
禅院直劈人眼神微动,“他们对你说了什么吗?”
“放在外面我会告诉他什么叫社会险恶哦。”
禅院直毘人意会到了那个场面,但是他不甚在意,说,“你的眼里肯定容不得这种观念吧,毕竟你离婚前,就没容许过家里有妾室。”
噗。
冬阳差点儿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你们家还有妾室的规定??”
禅院直毘人眨了下眼,“怎么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都多少年的传统了。”
先不提他理所当然的口吻,冬阳回忆了一下五条家的现状,的确没几个男人有妾室,可能是家风演变成了这样,五条泽之当年偷情都算是丑事,因为偷情和娶第二个老婆不是一个性质。她说,“难怪那几个小子随处见个女人就一点儿尊重都没有。”
禅院直毘人捋了把胡子,“这不是也教训了他们一顿,往后没人敢小瞧你了。”
他对禅院家的这种现象是默认漠视的态度,既不赞同也不阻止,可能是因为他是既得利者,也可能是因为个人的改变没什么意义,又可能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这是长年累月代代延续的地位问题,什么时候禅院家有女性掌权者,后代才会对女人改变想法。
而他们对待女人的态度,实则是对待“弱者”的态度。
冬阳问,“那你儿子呢?怎么想的?”
“直哉还小呢,有老师教育,况且他只要够强就好。”
冬阳看他的神色是真这么觉得。
她脸色微动,扭头扶住了额。
这家伙老来得子根本不会当爹,或者说,其实他和咒术世家的大部分男人一样觉得养育孩子只需要向其提供成长用的物质,向其展现强大和尊严,让孩子敬畏父亲听从父亲,而他的孩子长大后自然也会如此对待下一代,他们扮演的是家庭中不可撼动的权威形象。
吃穿用度,哄弄陪玩,贴身照顾,这些是母亲和侍从该干的活。
而禅院直哉大概也不会渴求父亲露出其他的一面,因为他的认知中,在他有记忆起便得到的待遇中,父亲就该是这样的角色。
干巴巴聊天会显得很奇怪,作为社交用的万能棋盘被摆了出来,冬阳应下了对方的战书,禅院直毘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猜你会下棋。”
“围棋没什么难的。”
“可没人会主动教啊。”
他们两个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杀得无声无息,棋盘外他们从育儿经聊到了家里长辈对下代家主的期望。
这其实是隐晦的交换情报,家里长辈便是高层,他们可以从xx的叔叔,xx的老师等等身份推算出那几位高层是谁,什么关系,对少主的态度便是对家主的态度,而能进行如此和平对话的前提是,他们两个处在一个微妙相同的地位,且彼此都对对方感兴趣。
冬阳发现禅院直毘人做这个家主的处境有些微妙。
他是最近才成为的家主,新官上任,好几个和他竞争这一位置的人都还没熄火。
禅院家的权力斗争也很激烈,比五条还要激烈。
五条家自悟出生后就全族默认他是下代家主,而禅院是能随时易主的。
“那你还真是辛苦。”冬阳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当上家主了还要内斗。”
禅院直毘人看着自己几乎走了死路的黑棋,“这点我觉得你应该很熟悉了。不过辛苦算不上,我只是觉得有些碍眼罢了。”
果然五条禅院不会无缘无故聚在一起,这大叔应该是根据近期五条家的局势推算出了谁是最得利者,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他想得到什么呢?
无所谓,冬阳也想和他建立关系,相比起喜欢阴谋算计背后搞事的高层,果然有武痴属性的人更和她合得来一些。
过了一会儿,五条系城回来了。
据说刚刚被茶水泼了一身,被带去换了身衣服,这才给他们得了空见面。
大家族很爱地位尊卑那一套,冬阳起身让出和禅院家主面对面的位置,五条系城坐了过去,他瞥了一眼棋局,眉宇微不可查的舒展了一分,“看来你根本不会下棋啊。”
禅院直毘人很坦然道,“跟着漫画学的两下子能撑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
“我们来一局?”
禅院直毘人将目光落在了冬阳身上,“我想和她打一场。”
他的眸子中含着兴味和战意,“三年前她把一个加茂家的人掏心了吧。”
五条系城神色微动,渐渐有些僵硬。
要说为什么,因为禅院直毘人完全把他无视了。
他们两家不是友好往来的关系,能和平呆在一处全是面子工程,但是禅院好像根本不来那一套,径直无视了他的邀约,向一个“侍卫”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禅院直毘人继续道,“我在你身上完全没有感受到‘强者’的气息,听说你是以咒力换取肉体强度的天与咒缚,已经强到可以和一级咒灵对抗,我很好奇。”
冬阳其实也好奇禅院直毘人是什么程度,但是这里不是无人区,打一架还得顾虑这顾虑那,输赢都是技术,所以她说,“有机会我们一块接总监部的任务再来吧。”
这时,一道压着音量但难掩焦急的声音传来,“兰惠大人,悟少爷不见了!”
五条早春来到了会客室,双手的手指绞在一起,“他们好像约着找什么东西,只是转了个弯的功夫,我就跟丢了。”
事关六眼,五条系城直接站起了身。
冬阳皱了下眉。
她没什么不好的预感,悟现在应该没事,但现在没事不代表一会儿也安全,所以她立刻拿出了手机,打开了GPS系统。
瞥到她手机屏幕的五条系城:“……”
禅院直毘人:“……”
五条:“你……”
冬阳:“熟悉吧,正常操作。”
悟今天没有带眼罩,所以冬阳把定位器贴在了他的领口,是当着悟的面放的。
五条悟也很乖的任她动作,衣服整理好后还时不时的摸上衣领确认定位器仍在,他问,“这样妈妈就能随时知道我在哪里了吗?”
“没错,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
GPS上没有信号。
冬阳略微诧异的睁大了眼。
要么是定位器坏了,要么是有结界,可一般结界并不会设立格挡定位系统的条件,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地下室。
现在的GPS技术只要上方有遮掩物便传递不了信号。
“地下室?”
禅院直毘人对这个地方有了反应,“如果你想问这个的话……”
“禅院家有个咒灵训练场,里面有上百只二级以下的咒灵。”
“但那个地方平时都有人把手,不会轻易让人进去。”
***
视角转向五条悟这边。
冬阳离开后,那些孩子们渐渐在流血事件的阴影中回神,用了更为恶劣的态度挑衅道,
“只是会打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们可是咒术师,咒术师的本事要在祓除咒灵时才能展现。”
“没错,听说六眼很厉害,是不是能一眼看破咒灵的弱点,不过以你的水平也只有看破这种优势了吧,看破却没有办法祓除——哈哈,毕竟你的无下限只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是乌龟壳罢了!”
五条悟上次接触恶言,还是和非术师的孩子玩耍的时候。
那些孩子们嫉妒他的外表,嫉妒他的吸引力,于是用肢体推搡他,用语言攻击他身上唯一与他们不同的地方,虽然感到了气恼,但五条悟更多的是觉得无趣。
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在揪住他们自以为是的他的“弱点”嘲笑。
而现在,生活在“同一世界”的,禅院家的孩子在质疑他的能力,这是来自“同类”的蔑视和挑衅,是“同类”之间的竞争。
无关家族的荣辱,阵营的对立,五条悟在这一刻升起了单纯对“实力评判”的在意。
在五条家他没有对手,青蛙在温水里会被煮死,在硫酸中才会因为无孔不入的锋利疼痛激起对抗的心。
神子冷冷的盯着他们,“你们只会逞口舌之快吗?”
一个孩子有些懵逼,“逞口…什么玩意儿?”
“是成语吧。”
“原来他会用成语啊。”
在场的大人:“………”
他们憋着笑意,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甚至于说,他们觉得起了这种冲突的孩子有了鲜活的感觉,那是平时都不会表现出来的神态。禅院家的觉得自己的苗苗在为家族一致对外,平常窝里横谁也瞧不起谁,现在攻击力全冲去了六眼,五条家的觉得自己的神子一对多完全不输气势,眼里还升起了罕见的战意。
青春,活泼啊!
他们放任这些孩子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决斗”,从普通的体能对战到猜脑筋急转弯,直到有人提议带他们去祓除真正的咒灵,比谁拿下的数量更多都没有发觉不对劲。
五条家也有针对咒灵的训练,他们觉得这不过是普通的蝇头罢了。
一群豆丁进入了所谓的“训练场”。
那是一片被帐围起来的树林,为了防止有人让大人作弊,孩子们一致要求侍卫守在外面等他们,同时充当裁判。
以防他们过火,侍卫队当然不同意,他们谨慎的挑选了实力不错的人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五条参是那个走进帐的人。
他进去之后立刻观察了周围,树干上零散趴着一两只萎靡的蝇头,个头最大的也没有人成年人的小臂长,他心下稍安,扭头却发现随自己一同进来的禅院亮出了武器。
五条参惊骇的瞪大了眼,“你…!”
——
——
黑暗,无尽的黑暗。
禅院直哉昏沉的睁开眼睛,视野内晦暗一片,周身的温度也异常的低,他隐约记得家族的侍卫向他们走过来,还说了些什么,可是记不清了。
禅院直哉从冰凉的地上爬起,他晃了晃脑袋,漆黑的视野和沉重的大脑让他觉得自己在梦里,可突然有道声音传了过来,
“你总算醒了,过来帮忙!”
紧接着是闪烁的光亮。
那光亮并不是电灯一类的工具发出的,而是燃烧在某个人双手上的“火焰”。
黑闪!
禅院直哉认出了它,那是咒力运用得当便能掌握的技能。
光亮的照射下,禅院直哉看到了五条悟冰蓝的眼睛,以及他压低的眉宇,略显急切和狠戾的神色。
幽蓝的光落在他雪白的头发上,随着他每一次挥拳在空中落下弧形光圈的错觉,让他在这漆黑的环境中显得异常耀眼。
五条悟。
他为什么会和五条悟在一起?
他现在正在——
有崎岖的惨叫于他的手下传出,黑闪照亮了咒灵扭曲丑陋的脸。
白发的孩子正精准的,凶狠的对朝他靠近的恶意发出全力以赴的攻击。
禅院直哉头顶一凉,
这是哪?!
他环顾四周,有另一只一直在呢喃着“好饿好饿”的东西向他蠕动过来。
训练场!!
禅院直哉立刻回身冲向台阶,却撞上了封住唯一出口的石门,他狂拍门板,大声呼救,“有人吗!快把我们放出去——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冽,禅院冽!”
喊了几嗓子没有反应,禅院直哉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妈的!”
背后猛地传来了毛骨悚然的凉意,那是人遇到危险的本能在发出警醒,禅院直哉狼狈的就地一滚躲开,咒灵的牙齿磕上石门发出门刺耳不适的难听声音。
黑发的孩子也因为这个举动一级一级的滚下台阶,身体无数次因重力而摔落撞在冷硬的地面上。
滚动终于停止,禅院直哉马不停蹄的站起来,无视疼痛,一口气跑到了五条悟的身边,与他背对而立。
“什么情况!!”
舍去那些矫揉造作的礼节,禅院直哉靠加大音量给自己壮胆,他仓乱的转动眼眸看向周围,向他们靠近的咒灵数量繁多,带着将这个空间的每一寸氧气都淹没的恶意。
“妈的,这些家伙会把我们撕碎吃掉的!”
“我倒还想问你——”
五条悟一拳将一只靠近的诅咒击退,“系城大叔说有个想杀我的诅咒师疑似来自禅院,该不会这是真的吧,这是你们取我性命的诡计吗?”
禅院直哉恶里恶气道,“我怎么知道!况且如果他们要杀你,把你一个人掳来丢进这里不就好了!”
倏然,禅院直哉想到了什么,又骂了一声,“草,那帮长着一张菊花脸的老家伙还想杀我!!”
五条悟忍不住道,“你说话好脏……”
“重点是这个吗?!”
“你的术式呢,能用吗?”
禅院直哉喉咙一梗。
他继承了父亲的投射咒法,可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施展出来太艰难了,成功几率微乎其微。
禅院直哉大力的解下自己的皮带,向靠近的咒灵甩了出去。
五条悟:“啊,你的裤子要掉了。”
禅院直哉大吼,“怎么看到的!这么黑我还在你后面!你个变态!”
五条悟:“…明明一下子就能看到。”
两个孩子,在满是咒灵的“魔窟”里,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禅院直哉并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对待这个场景会怎么样。
可是他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战斗的五条悟的身影。
那是希望。
同担了恐惧和痛苦,分解了孤单和绝望,由并肩作战搭成的脆弱的希望。
可很快,禅院直哉就体力不支了。
二级以下的咒灵没有术式,但攻击并不是只有术式这一种方式,咒灵的体型,数量,压迫感造成的心理压力,一样让禅院直哉陷入了苦战。
更糟糕的是,他听到了五条悟力竭的喘息声。
“啊啊——!”
有只咒灵的舌头舔过了禅院直哉的手臂,他顿时感到了被灼伤的痛楚,下一秒他又被另一只咒灵拽着胳膊丢到了一边,在空中飞出两米后狠狠摔在了地上。
被灼伤的皮肤经历了二次摩擦,痛得禅院直哉眼前一黑。
可是更让他觉得完蛋的是,他和五条悟分开了!
他们两个保持得岌岌可危的队形,被迫交于背后的队形破了。
他很快就会被这群恶心的家伙包围!而五条悟同理!
禅院直哉踉跄的爬起,一刻也不敢耽误,他向另一个发出噪声的方向跑去,很快便和五条悟会合了,因为五条悟同样也在朝他的方向移动。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禅院直哉咬牙说道,“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
“可是出不去,怎么办,怎么办?”
“出不去就……哎?”
禅院直哉一愣,猛地反应过来刚才回应自己的声音并不是来自五条悟。
那声音带着频率诡异的震动感,带着恶劣至极的笑意,就像在看待无计可施苦苦挣扎的猎物而心生愉悦。
禅院直哉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冷了下去。
咒灵。
可以和人类对话的,有逻辑有智商的咒灵。
那代表的是强大,说不定是二级之上。
他们对待三级都只是勉力支撑——支撑了有两分钟吗?
“怎么办。怎么办,出不去,出不去,嘻嘻嘻——”
那只诅咒的声音越来越近。
它的出现似乎令其他咒灵安分了一些,借着五条悟又一次用处黑闪后的亮光,禅院直哉看到了一只用嘴唇和牙齿组成的怪物。
“没有人帮助我,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会出现救我……”
“怎么办,怎么办……”
它呢喃着这句话,每一张嘴都在蠕动,都在说着不同内容却相同性质的话。
“你真是个坏孩子!”
“妈妈。妈妈不爱我,妈妈抛弃了我~”
“没有人关注我,没有人,我是不被祝福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位置,没有人期待你的到来,没有人~”
“我无人可以依靠,所有人都讨厌我——”
禅院直哉在这些混乱的声音中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觉得自己置身于冰窖中,像是千言万语都化为了刺穿心脏的利刃。
奇怪,它说的话明明和他无关——
他是被人期待的孩子,是下任家主,他的天赋领先所有人,他被重视,被关注——
禅院直哉牙齿都在打颤,他哽咽的说道,“——我不想和你死在一处啊……这种死法也太恶心了!”
“啊,靠这个就能判断它是什么诅咒了吧。”
耳边传来的清晰且镇定的声音。
禅院直哉愣了下。
因为他和五条悟的距离很近,便能靠微弱暗淡的光线勉强辨析他的神情。
六眼很冷静,像是对这些话无动于衷。
刚才铺天盖地几乎要压过他心神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淡了下去,这让禅院直哉意识到,咒灵的攻击或许便是用语言施展的精神打击。
禅院直哉发现五条悟捂住耳朵,嘴里念叨了一串他听不懂的音节。
什么东西,外语?还是无意义的干扰符号,是啊,只要听不到咒灵的声音就好……
可是……
可是……
有什么意义?
禅院直哉双腿一软半跪下去,撑住地面的双手感受到了滚烫的湿润,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哭了。
好糗,好糗,他竟然哭了?
竟然被吓哭了?
五条悟为什么不怕?
他不是也已经满头冷汗,紧抿着嘴唇了吗?
咒力再多也要空了吧,还是说在这里的精神压力反而能让他进化?可是再怎么样身体都是有极限的,他已经……
“起来,我们还得打它。”
禅院直哉听到了头顶上方带有命令式的声音。
他条件反射的抬眸,一下子撞上了那双璀璨的,仿佛融化了冰雪与天空的明亮眼睛。
“打不过也要躲,跑起来,直哉!”
六眼用坚定的声音对他喝道。
等回过神来,禅院直哉就发现自己的双腿再次拥有了力量,并且带着五条悟躲进了训练室的一个死角。
他小声道,“禅院家的训练室几乎都是一个布局,我在满是蝇头的地方待过,这里,我没来过——”
他也并不知道这是哪。
但显然,这不是他们该踏足的地方。
“外面八成有人把手,我们就算没被咒灵吃掉,也会饿死,憋死……太恶心了,那死相真是太恶心了……”
他们在那个死角,像是在大海里得到了一罐氧气瓶般得到了短暂的生机,可是不够,被咒灵淹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没关系……”
五条悟颤着声音说道,“我妈妈会找到我的。”
什么?
禅院直哉觉得五条悟在说屁话。
空想的,傻话。
他扯了扯嘴角,觉得讽刺又崩溃,“原来你根本没有解决方法……”
原来不是因为五条悟还有底牌,他只是觉得会有人救他!
那怎么可能——!
他老爸都没有来!!
“砰——!”
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
禅院直哉被吓得一抖,可紧接着,紧缩的心脏就传来了密集酸涩的惊喜。
他马上转过身去,还没有探出头,就已经察觉了比刚才还要亮的光线。
果然!禅院家的办事效率还是……
“悟,你先躲好。”
禅院直哉刚露出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视野内,出口处是刺目的光亮,描绘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形。
一个看似纤瘦,实则挺拔坚定的女人身形。
“我清理这些家伙需要一些时间,你先躲好,待会儿结束了再出来。”
那个女人甩着棍子朝这边走来,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而五条悟用了然的语气回应道,“妈…你没戴眼镜,我帮你吧,我当你的眼睛。”
第50章
接下来的景象,禅院直哉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在他短暂的几年人生中,是颠覆性的一幕。
那个穿着奇怪的女人拿着他没见过的,朴实无比的咒具,身前渐渐有嗅到了食物气息的咒灵靠近,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一级一级的下了台阶,目光直视前方时并没有焦点,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向前挥出了武器。
“砰——”
像是做清扫那般轻松,她的武器所到之处掠过的,作为污秽的诅咒全部被抹去,要么轻飘飘的化为了灰烬,要么被重击,拦腰斩断,或飞出去撞上石壁,或者被毁去了大半身形,苟延残喘的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过来。
为什么?她用了什么咒术?
五条悟说的“没戴眼镜”“当你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禅院直哉的视线凝固在女人身上,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关注什么地方。
她为了战斗而脱去了那身板正的西装外套,白色的衬衫内搭隐隐勾勒出了她的肌肉线条,握着咒具的手骨节分明,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和禅院直哉印象里那些女人纤细柔软的手不太一样,还有她的气质……那种惊人的,几乎要从眼神中迸发出来的自信和果决,似乎带着坚不可摧的信念。
不可否认……这一刻禅院直哉觉得无比安心。
那种安心感让他连手臂上擦伤的疼痛都忘记了,刚刚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也熨帖的放好……不,好像以另一种原因激烈跳动起来。
高等级的那只诅咒还在试图进行精神攻击,
“你是被抛弃的孩子……”
“没有人期待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
几秒后,咒灵迟疑的停止了声音。
它发现女人毫无反应。
它用粘稠的嗓音不可置信道,“听不……到?听不到?竟然听不到……?”
“听不到?”
被这只诅咒折磨得不轻的禅院直哉诧异的睁大眼,他看向五条悟,“听不到是什么意思?那个女人可以免疫咒灵的攻击吗?”
五条悟转头,平静的神色中略带着些不解,他歪了下脑袋,“哈?我妈妈只是看不到咒灵罢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口型却在禅院直哉的眼睛中放慢了数倍,“看不到,感觉不到,也听不到,只有威胁到她的生命,她才有可能看到诅咒……没错,就像普通人那样,她是只能借助咒具才能祓除咒灵的人。”
每个字都能听懂,话语的含义也很通俗。
但是和现在的场景联系到一起,和现在那个对咒灵展开“屠杀”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就变得极为荒谬。
禅院直哉有一瞬在想: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一个无能的普通人,一个非术师者,这样的人竟然在咒术世家,那得是多么落魄啊——
可他转眸看向冬阳。
——那样的人在他面前。
别说落魄了……
禅院直哉静静的注视着她,上挑纤细的眼尾因瞪大而显得圆润了些。
他用明亮的,像是被从冬阳打通的出口处投射进来的光照亮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超酷的——!!!
“砰!”
重击声还在继续。
红眼睛的女人走进了咒灵的中心,她身体灵活的躲开咒灵的触碰,每个招式的衔接都无比流畅迅捷,令观战的禅院直哉眼花缭乱,明明“看不到”,她却能精准的预判到逼近的攻击,游刃有余到简直像是个人的表演秀。
禅院直哉还隐约感受到了一种怒气。
那是能靠战斗传递出的情绪,从眼神,气势,力度,总之是那种无形的感觉。
她在因为什么而生气?
“妈妈!头顶有七只!”
身旁的五条悟在朗声告诉她潜在的危险,禅院直哉向头顶看去……看不到,太黑了,他只能勉强分辨出四只。
……这是六眼的特性吗?
“前面!是弱点!”
收到信号的冬阳毫不犹豫的翻转咒具以剑的形式捅了出去,紧接着便感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喷了一身。
她将[凝]和[圆]开到了最大,其实能把咒灵“看”个七七八八。
这一幕在禅院直哉眼中展现出了他们两人超高的默契。
看准时机发出指令的六眼,以及能向“空无一物”的前方全力攻击的女人。
咒灵的级别在女人面前形同虚设,没有咒术,没有靠语言来增强自身的吟唱,一切都发生得迅速且狠绝,靠怪物一般的体力推平——
……
……
咒灵似乎也会恐惧。
冬阳发现一些弱小的咒灵全部躲在边缘不肯靠近,便甩了下手中的武器将其对折收在腰间,暂时停火。
她抹了把脸,现在身上估计有很多脏乎乎的血,待会儿回去再处理,她向悟的方向走近,“悟,你没受什么伤吧?”
白发男孩儿从逼仄的藏身之处钻了出来,可能是力竭过后的肌肉紧张,他踉跄一步,却一刻没停的向这边跑来。
他剔透的蓝色眼睛中闪着亮光,与其说跑来,不如说是心神往之的冲过来。
冬阳下意识的张开了手臂,随后有些僵硬且慌张的说,“等等,我现在身上脏兮兮的,哎!”
五条悟扑进了她的怀里。
他把脸埋进冬阳的怀里小幅度的蹭了蹭,冬阳立刻摆烂了,什么脏污的衣服,苦战坚持到她来的悟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受伤了吗?”
五条悟仰起脸,“没事,那些咒灵都不能靠近我。”
冬阳揉了下他软绵绵的脸蛋,“还笑,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嘿嘿~”
五条悟在笑。
在冬阳眼里,那是有些傻兮兮的笑容,却实在安心快乐。
冬阳问,“害怕了吗?”
悟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没关系,因为妈妈会来找我,只要这么想的话,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说,“我要做好准备,做好妈妈会来救我的准备,因为只有做好准备才能将你等到,所以我永远不会放弃。”
能被拯救的向来都是准备好被拯救的人。
五条悟在发觉自己处于极度的危险时,诞生了这么个想法。
他想,母亲会找来,一定会找来。
他还想,母亲会找来,一定会来,或早或晚的问题,而不管什么时候,她如果看到了自己的尸体,那么她得多伤心啊。
只要一想到她伤心的眼泪……
五条悟便会生起更多的勇气,更多的愤怒,然后将这些勇气和愤怒一齐化作咒力,向渴望吞噬自己的咒灵打去。
滚开——!
冬阳一用力将他抱了起来,“走,先从这鬼地方出去。”
她转过脸看向那个后走出来的孩子。
那孩子用难言的目光望着他们,脚步不自知的放慢,又可能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向他们靠近,忽然一声咒灵的怪叫让他反应过来,连忙小跑向冬阳。
然后,啪嗒。
禅院直哉茫然的眨了下眼,和不好的预感一起来的是低头看的本能。
……他忘记抓裤子了,松散的裤腰挂不住他的屁股。
五条悟:“你变态。”
禅院直哉大惊失色:“啊啊啊啊!!!”
冬阳:“……”
禅院直哉手忙脚乱的捡裤子,“不许看!不许看啊!!!”
冬阳:“哈哈哈哈哈…!!”
女人无情的笑声让禅院直哉脸红了透顶,他闷闷低着头,脑海里闪过无数句反击的话,正当他要脱口而出一句“你是女人啊有没有羞耻心竟然看…”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
“过来,跟上。”
对方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温厚的力量。
禅院直哉愣愣的牵上了她的手。
半分钟后,冬阳一手抱着悟,一手牵着直哉,从养满咒灵的地下室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他们总算见到了蓝天。
靠着天色,五条悟判断出他们自在树林里失去意识到现在可能还没过去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或许都没有。
而这段时间,两家少主的丢失已经让家族乱成了一团。
当时一起进入树林的孩子有的眼睛红红,明显哭过,看到直哉他们出现后更是没有崩住,拧巴着脸又抽噎起来,若现场没有那么多大人,他可能会仰头大声嚎哭。
太可怕了!
逼问他们的侍卫太可怕了!
因为弄丢了直哉和六眼而可能会受罚太可怕了!
他们在结界里发现了晕倒的侍卫,和一个短距离传送的阵法。
传送的阵法向来要用大量咒力,需要咒力的多少也和距离长短挂钩,但是传送一次后可以让接应者紧跟着传送第二次,靠一节一节的短距离传送也能将人带出族地。
禅院家第一时间采用了地毯式搜索,他们还计划出动禅院家最强的术师集团“炳”。
地下室并不是只有一个,饲养咒灵的训练场也不止一个,要找出孩子,还要找出幕后黑手,都是极其紧迫的事情。
冬阳的GPS没有显示历史所在地功能,她冥冥之中能感受到悟的方向,但是直觉终归是直觉,又不是预知,她不能出一丝差错,比起寄希望于那么玄妙的感觉,还是靠自身的能力来得靠谱。
所以冬阳将念覆盖了整个禅院。
念的用法[圆],是向四周散出大量的气,来提高气覆盖范围内的感知力。
她成功了。
但是告诉其他人自己找人的方式没什么意义,她的能力不需要口述来增幅,所以以“母亲的直觉”为由独自前去救人。
精准的把人找到后,所有人都惊叹于那“母亲的直觉”。
相比起“女人的直觉”,“母亲的直觉”更有宿命感,也更让人心生涟漪,血脉传承母子连心,听上去无理可依,却有不少确实存在的事例。
他们看到冬阳把两个孩子带出来时,第一反应是,奇迹。
第二反应便是对她的审视。
五条家的人看到六眼浑身是血,心疼的眼睛都在抽抽。
禅院家的能一眼看到禅院直哉胳膊上狰狞的伤口,蜂拥过去将他围住,“直哉少爷…您受伤了。”
“天啊,这会不会留疤?”
禅院直哉惊诧道,“留疤?不行,必须治好,完完全全的治好,不能有疤痕那么丑陋的东西!”
下人们惊呼着要带禅院直哉去疗伤,但是男孩儿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甩开了下人的手,朝冬阳跑来。
冬阳正用早春递来的手帕给悟擦脸,虽然她也不知道哪里有血。
五条悟接过她的手帕,翻了个面摸上了她的脸,“我来,妈妈。”
他轻柔且细致的擦去冬阳脸上的污渍,“反正我在你眼里应该是干干净净的吧。”
孩子轻浅的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伴随着像是紧张般的呼吸声。
冬阳转头:“?”
禅院直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下她,然后略结巴道,
“你,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眼尾上挑的男孩儿直直看着她,“我以后会很强的,结了婚后我也不会有妾室。”
五条悟瞪大眼睛。
禅院家的下人倒吸一口凉气。
禅院直毘人眉头一挑。
五条:“……?”
“而且那个,我刚才……你也……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来禅院家做主母吧!”
冬阳:“……”
冬阳发出了惊天巨咳。
作者有话说:
直哉不太懂,但是他敢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气氛一时变得极为微妙。
发出惊天言论的禅院直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炸裂的话。
他看到女人咳嗽起来,分不清她是惊喜还是身体不适,但动用了浑身上下的情商憋出了一句,“你被口水呛到了?嗯…有些失态,但是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冬阳:“……”
五条悟幽幽盯着他。
冬阳:“不要。”
禅院直哉瞪大眼睛,“为什么?难道说你有丈夫了?”他伸出食指,一板一眼道,“现在立刻马上和他离婚。”
早春:“噗咳。”
冬阳:“我不要。”
禅院直哉:“呵,是因为年龄吧。放心吧,虽然等我年轻力壮时你可能已经又老又丑,但是我可以为了你一生只娶一任妻子。”
禅院家的下人左看右看,用压低后仍能被在场人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提醒”道,“直哉少爷,这位女士按辈分来讲都能当您的母亲了。”
禅院直哉瞥了她一眼:“你思想真老套,她不过是成熟了一点儿,根本不老。”
说着他还认真对冬阳道,“况且我知道她是六眼的生母,能生出六眼的女人一定有不错的生育天赋,我们将来的孩子也会是强者。”
冬阳:“……”
冬阳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想要和我结婚?”
相比起对方好笑的结婚请求,冬阳倒是更感兴趣那些言论中透露出的信息点。
六岁的直哉认为相中了便可结婚,他眼中的婚姻大概是“绑定”“索取”“所得”,他可以用婚姻的方式拥有一个有好感的女人,而只娶一任妻子是“恩赐”,他把女人的外貌,生育能力当作筹码,而他的考虑中并没有自己“拥有的东西”,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配得上”任何女人。
他有家族的支持,个人的能力,以及性别上的天然优势。
这些大概是禅院“告诉”他的,拥有这些的他是别人想啃都啃不动的香饽饽,是谁都想得到谁都想攀附的优秀结婚对象。
他没有一个开明社会里的婚姻观爱情观。
日常守在直哉身边的下人想要说些什么阻止这场闹剧…她觉得这是闹剧,一个孩童竟然向成年人,年岁和阅历差那么多的成年人提出这种要求,太荒唐了…!
“直哉少爷,您的伤口需要处理,越早越好,不然留疤的话……”
一听留疤,禅院直哉有些急了,但他还是没有离开,而是向冬阳伸出手,加快语速说,“因为你很强,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单是这一点,就让禅院直哉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即便他现在对冬阳一无所知,即便他连婚姻的正向意义都还没搞明白,他也不会犹豫,他会用现今为止能想到的最好方式留住她。
冬阳声音冷淡:“不要。”
禅院直哉:“为什么!”
冬阳:“我不想坐牢。”
禅院直哉眼神迷茫。
一旁的下人连忙解释道,“因为直哉少爷您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禅院直哉:“我知道啊,我也没说现在,所以我们现在要先口头约定,再立字据。”
“噗。”
一声憋笑。
侍从凶狠的瞪了过去,然后发现一脸笑意的是家主禅院直毘人。
侍从:……家主你?
倏然,禅院直哉伸出去的手被五条悟打开。
禅院直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转头见白发神子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喂,我妈妈连千风叔叔都看不上,更不会看上你。”
“千风?那又是谁?”禅院直哉眉头一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霸道,“你有其他的情人?现在立刻断了联系。”
早春一掌拍上额头,不忍直视一般扭过了脸,开始肩膀狂抖。
五条悟耷下唇角。
他平时脸上的神色便很寡淡,现在似乎仍是面无表情,但却能令人看出情绪不佳。
禅院直哉又一次伸出了手,冬阳只要握上去便代表口头约定成立。
但接连被拒绝几次,他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挫败感,不解和屈辱令他有些难安,而周围的视线也如拥有灼烧感的实质般扎在他的身上。禅院直哉扬起唇角露出自己最自信的笑容,笑容之下却是紧咬的牙关,带着强撑的窘迫。
……为什么?
起码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能令他信服接受的答案。
冬阳环起胸,忍着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语气却带着几分认真,“撇去一切有关于我们的身份差异和相处时间的因素,我还是不会接受你的结婚请求,不是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是瞧不起你,而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盘散沙。”
早春如听精彩绝句,碎碎念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一盘散沙,好绝妙优美的形容,兰惠大人好文采……”
“爱……爱情?”这个词让禅院直哉茫然的眨了下眼,“哦~!电影里的那种,唧唧歪歪黏黏糊糊的那种!”
他有些不屑,“爱情算什么,有没有那种东西都无所谓。”
冬阳发现他对于妻子的幻想和理解中甚至不包括感情因素。
“你觉得无所谓,我觉得很重要。你不仅不能左右我的想法,也没有能力将我锢住。”冬阳朝他伸出了一根小指。
“……干什么?”
“掰手腕。”
“哈?”
“来啊,用两只手。”
禅院直哉抿紧唇,眼神中带着一股狠劲,一把握住了冬阳的小指。
他在四岁起就开始学习用咒力加强肉体,这与其说是掰手腕,不如说是浑身力量的比拼,他用上双脚,双手,以及自身的重力,皆为了让那只手臂歪斜。
但是没有。
像是石头一样!这女人真是怪物!
禅院直哉用力到浑身冒热,恐怕过一会儿就会大汗淋漓,他后退一小步,扶住肾上腺素的效果过后隐隐作疼的胳膊,抬头看到冬阳还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的模样。
众人的视线中,他连一个放水到太平洋的女人都没有打败。
日渐养成的自尊心和傲慢在这一刻被碾碎,禅院直哉在重压之下却升起了奇异的兴奋感。
他眼神明亮的看着冬阳。
没错,没错,打不过……反而更好!就像是一个强大的象征一般,让他四肢百骸的细胞都在战栗!
“你叫五条兰惠是吧。”
禅院直哉笑得特别开心,
“我会用尽全力记住你的。”
听到这种奇怪宣言的五条悟:“……”
他呲了下牙,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缺了一颗牙,笑得好蠢。”
禅院直哉连忙闭上了嘴,那一瞬间的神色慌张且羞耻。
五条悟:“而且你说话还漏风。”
禅院直哉:“……”
他瞳孔地震,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耻辱!耻辱!
啊啊啊啊他刚才还在自信的微笑!
为什么会掉牙!为什么?!
侍从趁机上前,要把禅院直哉拉走,“直哉少爷,伤口,伤口!”
这回禅院直哉乖乖走了,像捡到台阶一样急急溜走,连转头看冬阳的脸色都没敢。
冬阳若有所思的瞅了眼郁闷盯着他的背影的五条悟。
五条家主凉凉的斜睨了冬阳一眼,“你对那小家伙做了什么?”
冬阳:“不知道,看了他的兜裆布?”
五条家主:“……”
冬阳打趣道,“童言无忌,他长大后估计恨不得要撞墙了。”
五条家主看了一眼悟,小声道,“我觉得有些人不当这是童言。”
那对于五条悟来说是种挑衅。
有关于孩子之间的争夺欲,占有欲,领地被侵犯视线被转移的危机感。
冬阳可能看得很随意,但是禅院直哉的想法和目的在五条悟眼中可是暴露得一清二楚。
他嘁了一声,“讨厌的小鬼。”
竟然想从他身边夺走妈妈。
他拉了拉冬阳的手,“我们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嗯?”
五条悟应该不喜欢这里才对,因为那些小家伙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他们极度的慕强,外露自己的敌意,好像拳头大了便不需要在乎自己的言行是否令人不适,不如说,他们还把伤害“弱者”当成一种乐趣,一种勋章。
“直哉的咒术很有意思。”五条悟说道,“所以打败他也算一种修行。”
冬阳笑了笑,“哈哈哈…你们总有机会接触的,因为他是禅院。”
五条悟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说,“妈妈,为什么我们那么不一样……?”
五条家试图掌控他,而这份“掌控”是不愿意展露在六眼面前的核心目的,他们呵护神子,对他采用了各方面吹捧宠爱的怀柔政策。
在冬阳带他看了五条拙古的另一面之前,他只是觉得那些老家伙对他事事巨细无微不至的啰嗦样子有些烦人,觉得某些族人对他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模样很是怪异,但从生活上的方方面面来讲,他没有受到苛待。他也没有靠着这份特殊而欺凌别人。
但是禅院家不同,禅院直哉不同。
他们向五条悟展露了为武者尊,漠视他人欺辱弱者的一面。
并且,不只是一个人。
整个禅院家都是这样。
从孩子到大人,从少主到侍从。
五条悟忽然有了“腐朽”这一词汇的清晰概念。
冬阳说:“因为家风不一样,教育出来的孩子也不一样。”
五条悟颤了下眼睫。
家风?家族的风气?
他想,如果他和母亲在的五条家是这样的话会是怎样的景象。
……不,应该说,五条家不是这样的吗?
五条悟一时有些迷惘。
他想到母亲很强,还加入了自卫队,可这似乎并不能证明五条家很开明,有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怎么改变?
将这些人杀掉吗?
杀不完的。
高层,大人,这些是“腐朽思想”的宿主,不是本体,真正的敌人不会因为杀死某些人而消失。
那边,聚集过来的禅院家术式队打算离开,“既然孩子都找到了,事情解决了,我们下班了。”
冬阳轻扬起语调,“解决?解决什么了?”
她转过头,“罪魁祸首都没找到呢,这就歇火了?”
术师队脸色有些不好,“这件事我们会查。”
冬阳呵笑了一声,“等你们出结果,对于我们来说不就相当于就这么算了。”
第52章
“那么你想怎么做?”
一个禅院对冬阳说,“不只是六眼失踪了,直哉也失踪了,你是想住在这里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吗?”
禅院直毘人默默看着这一幕,不出声阻止也没有认同冬阳。
家族之间有管理权的分别,禅院家有可能出了叛徒,也该由禅院来处置,其他家族插手内部的事情向来不妥,但是因为事关五条家的六眼,她插手也便有了理由。
冬阳问,“你们打算怎么找人?”
他耐着性子答,“将今天在场的人带到审讯室,好好盘问一番,尤其是下人和侍卫,竟然擅离职守放任孩子们走近训练的禁区,他们有疏忽的责任,需要受到惩罚。”
冬阳:“然后把这些人都罚一遍,是不是就算给了交代?”
他压低眉宇,说,“那你想怎么样?”
归根结底——
他们对六眼的安危并不在意。
至于直哉,虽然他是家主的儿子,但毕竟现在还很幼小,对家族没有任何付出,如果不小心夭折了,那只能算他的命不好。
如果单单六眼失踪,禅院家可能会因此遭到咒术界的冷言冷语,但是真正受伤的是五条,而如果禅院的少主一起失踪了,两家的孩子都遭遇了不测,那么他们便也是受害者,还能洗去家族居心不良的嫌疑,这场闹剧反而成了打击五条的机会。
冬阳拿出了一个类似手机一样的铁盒子,细看下像是收音机的外形。
她操作了几个键,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外放声音,
【“直哉少爷,悟少爷,家主有事找你们。”】
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传了出来。
在场的人皆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色。
他们像是见到了意外的一幕,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奇怪,这是什么声音?”
“手机吗?”
“这个时候她在和谁打电话?”
“真的是通话吗,这内容太奇怪了吧……”
“……我怎么感觉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
人群中,有一个人瞳孔一震,立马犹豫的左看右看,不动声色的后退,借着身前人影的遮挡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紧接着,盒子里传出了稚嫩的童声,
【“老爸找我?什么时候,他不是和那个女人一起离开了吗?”】
尽管经过了几分电子处理,也能让人准确的认出,这是禅院直哉的声音。
那男人的声音又道,【“他好像有事情要吩咐你们,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的职责是把你们带过去。”】
然后是五条悟的应声,
【“我不去。”】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如果母亲有事找我的话,她会让早春阿姨来接我。”】
神子的声音异常冷静。
他警惕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现场哗然。
这,这是……!
是事件回顾!
有人的第一反应是,“术式吗?”
“不对,这个好像是……是录音?”
是录音。
现在是1996年,智能机还没有全面普及,大家用的都还是座机和能玩小游戏的翻盖手机,任何其他电子设备都是单独发展并让人购买的。
而对于他们这种传统封建大家族来说,更不可能有监控器这种东西,但是冬阳可以给悟随身带录音器。
在戴之前她问过悟,能不能接受这种没有隐私的生活,而悟很平静的说,“无所谓,因为我知道第一时间留有证据是最重要的事情,这是你用实际行动教会我的。”
他还说,“这个录音器很小,所以很好隐藏,但是电量并不充足吧,可以手动开关吗?因为当我离开你的视线的时候,它才有用处。”
事情真相很明显了。
冬阳说,“我一直和禅院家主在一起,从来没说过要让两个孩子来找我们的话。”
众人看向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肯定的点了下头。
随着话音,收音机里传来了古怪的肢体摩擦声,然后是一声极轻的,用声音披露术式的咒语。
接下来是两个孩子在咒灵训练场的苏醒,苦战,痛苦的哽咽,以及剧烈的破门而入的响声。
“叫人昏迷的术式?”禅院家的某些人脸色很不好,“看来是那个家伙了。”
【那个家伙】。
冬阳看向禅院直毘人,“所以是谁?”
禅院直毘人面瘫着一张脸,叫人看不出情绪来,但冬阳愣是觉得他在拼命压自己想上扬的嘴角。
他说,“禅院家平常把守地下室的人,术式便是使人昏迷,他叫禅院冽。”
五条悟适时插话道,“我记不清那个人的脸了,他的术式应该有让记忆混乱的副作用,且需要在目标的近处施展,否则也不会跟我们搭话,直接偷袭便好,我对他的咒力形式还有印象,如果再次看到的话,我能认出他来。”
他说到能“认出他来”时的语气笃定且郑重,完全无法被人忽视,也很难因他的年龄而产生轻视之心。
接下来需要讨论的是谁去抓捕他。
然而冬阳落下一句,“等着。”
随后不等众人反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腿就蹿了出去,所到之处掀起奇异的风流,被其掠过的人猛地升起了心脏骤停的狰狞感,
因为速度太快,肉眼几乎不能视,战斗的本能意识和皮肤上的细小绒毛却能令人感知到有东西划过,那一瞬间的惊恐感几乎让他屏住了呼吸。
反应了一会儿,男人转头,“我…?我靠!那女人为什么一下子冲出去了!”
“谁准她直接上的?!”
“她去干什么了?”
“冽呢!禅院冽呢!”
“去哪儿了?!哪个方向——谁看到了?!”
……
禅院冽正在逃亡。
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他便意识到事情败露,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什么都没有拿,只一路去后院狂奔。
那里有一个他为自己设立的传送阵——
……
……
禅院家的后院,向来是“家族边缘人”生活的地方。
与其说生活,不如说是被漠视被抛弃者苟延残喘的荒地。
常年无人踏足的地方生满了杂草,墙面破损也无人修缮,可依稀能从布局和用料上判断出这里和外面是一体的,即便曾有想好好生活的对其进行一番改造,可那份热情很快便被消磨殆尽,在一次次欺凌和恶意毁坏之下化为乌有。
禅院甚尔此时正将双手收拢进袖口,抬头望着枯死的树杈发呆。
天气冷了,是落叶的季节,但是这棵树明显连发芽都没有。
它成了死气沉沉的雕塑,烂在这里也没有人理。
说起来为什么会死。
黑发少年沉思了一会儿,
没有阳光,没有废料,也无人打理,大概就是这样吧,没有得到好的照料,所以死了。
忽然,外面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像是有谁在着急的跑来跑去。
禅院甚尔下意识的细细辨别了一番,不是他有多么八卦,而是常年养成的警惕心,况且他的身体素质在这几年越来越好,耳力也有别于常人的灵敏。
……听明白了,原来是今天来的五条家的六眼丢了,同时失踪的还有禅院直哉那小鬼。
禅院甚尔讽刺的扯了下嘴角。
不过是两个小鬼一时不见了,就这么兴师动众的。
真是命好啊,出生就活在众人的掌声中。
渐渐的,脚步声靠近。
禅院甚尔皱起眉,心想麻烦来了。
果然,平日里便看不起他的术师队找上了这里,他们先是搜索了一番,其中一人像是约定好般把目光放在了角落里的他身上。
“呦,臭虫原来在这里躲着呢。”
那个男人扬着恶心的笑容靠近,“今天怎么没出去?是不想吗?果然啊,阴沟里的老鼠只有躲在黑暗处的份,你要是出去冲撞了那位五条家的神子,可会丢我们的脸。”
五条家的神子。
啊,他们平日里对五条家的神子可是一副不屑的态度,即便有传言说那是位不得了的天才,可他们才不会听别人的好,更何况是五条。
可是在他面前,这位神子大人就成了恭敬的人物,成为了可以羞辱他的筹码。
禅院甚尔眼神阴翳,冷冷的吐出一个词,“滚。”
“你!”
术师惊怒,就想上前好好“教训”他一番。
这是常有的事情。
在禅院家,非术式者非人,而禅院甚尔连咒力都没有,是稀缺无比的零咒力,更是下等人中的下等。
他们以欺凌弱者为乐,禅院甚尔这样的存在是供他们随时发泄的“玩具“。
但是不知为何,青春期开始,这个人的身体开始飞快健壮起来,有了明显的肌肉后,反应力也大幅度上升,有时候他们根本抓不到他,那样的乐趣便少了很多。
“哎!你干嘛,找六眼要紧,你惹他干什么?”
术师的同伴适时插入对话,一把拉扯住失去理智的男人,他瞥了一眼阴沉的禅院甚尔,觉得心里毛毛的,“走了!”
术师哼了一声,说着烂俗的台词,“这回算你走运!”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像来时那样匆匆离开。
他会动怒吗?
比起动怒,不如说已经习惯了。
烂透了的家族,以及自己烂透了的人生。
自尊心这种东西在很早之前就抛弃了,大概比被自己父亲抛弃时晚一些…偶尔也会想要不要博一下争夺大人的认同,但是那种东西也很快被碾碎了。
因为没有意义。
得到那些烂人的认同并没有意义。
这些人只是会想着谁的拳头大罢了。
禅院甚尔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隐隐还有他们忿忿的对话。
“你说你在这种时候招惹他干什么,他发起疯来一定能用牙齿咬你的脸。”
“哈,恶心的打法,上一回乏折那家伙就是这么受伤的?太逊了吧!”
“他现在已经不像之前……”
“你干嘛用这种语气说话,捧他?真奇怪啊,你怕他?”
“……”
禅院甚尔了无生趣的闭上眼睛。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但是他还是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作出了要小憩一下的姿态。
手指碰到了太阳穴,禅院甚尔习惯性的摩擦了下那后面皮肤,他的头发很炸,看上去很茂密,但是头皮上有两处秃了的地方,因为小时候挨打受的伤,让那块毛囊坏死了。
外面的大人也不怎么样。
也一样烂透了。
很快,外面又响起了渐进的脚步声。
禅院甚尔啧了一声,烦躁的坐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人闯了进来。
禅院冽。
禅院甚尔对他印象还挺深的,他们曾经是“好友”。
而现在,他的“好友”一脸鬼祟惊惶的跑到了平时像逃避不堪过往般不肯踏足的地方,连眼神也没有给他,脚步匆匆。
这是在干嘛?
禅院甚尔托腮看向他,
忽然,甚尔的眼神凝固住,随后怔怔的睁大眼睛。
有一个人影倏然出现,一脚踩中了禅院冽的后背,将他狠狠的掼倒在地。
“啊——!”
强烈的冲劲让禅院冽发出了惨叫,他的脖子有一瞬翻折到了可怕的弧度,恍惚有一声咔吧脆响,但是术师的身体素质就是好,这样的一击还远远不会到颈椎断裂全身瘫痪的地步。
被踩在地上后,禅院冽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抓住”了。
他一时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单从速度和力度上推断可能是强大的家主,便慌乱的求饶道,“家主!家主你听我解释啊!”
“呵……”
禅院甚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的视角能清晰看到制住他的是一个女人。
个子高挑,头发很长,穿着干练的西裤。
冬阳掐住他的脖子,沉声道,“说吧,谁指使你的。”
禅院冽一愣。
随后,他短暂的恢复了理智,“你在说什么?冒然攻击禅院,你是想挑起两家对立吗?”
“我猜你一个把守地下室的小侍卫也没什么野心和胆量敢这么做。”冬阳缓缓道,“侍卫说得好听,也就是个看大门的闲职,没什么实际权力和地位,你在禅院家应该不好过吧,突然想要用六眼的命拿悬赏金?鬼才信。”
禅院冽无声的发动术式。
他的术式条件有三个,一,和目标距离两米内,二,和目标进行言语对话,三,读条时间要一分钟。
前两个条件都满足了,只要再撑一会儿……
冬阳默默折断了他的腿。
“啊啊啊啊——!!”
喉咙都劈叉的惨叫慢半拍的才从他的嘴里发出。
旁观的禅院甚尔怔了一下。
声音……有些熟悉?
不止是声音……
禅院甚尔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一声不吭作出折人手脚这种事的冬阳面不改色的说,“好了,你的术式被切断了,我们重新开始…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第53章
冬阳很快在惨叫声中听到了抽噎的哭泣声。
禅院抿紧嘴不发一言,看上去是打算衷心护主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如果出卖了身后的人,那人不会放过他的。
两者比较一下,来自五条家的女人的质问和疼痛,还在他的忍耐范围内。
因为她总没有办法让他死!无令便杀死一位术师的后果可是有成为诅咒师的风险!
“你好像觉得我并不会对你做什么。”
冬阳作出了思索一番的短暂沉默,“其实和你做的一样,这个地方并没有监控,也并没有其他‘证据’为你辩白,那么我可以把你掳走,绑到我们五条的地下室慢慢招待你,对外我会佯装失落的说,你逃走了,我追丢了,你猜他们会不会相信我?”
禅院冽的身体一僵,不由自主的随着冬阳的话音想象起来。
“你在外人看来是已经逃走的,杳无音讯的罪人,他们只会追踪你的行迹,却不会抱有‘拯救’你的想法,就算有为你着想的朋友,也找不到你。”
禅院冽疼得冒汗,蠕动舌头混乱的吐出一句,“你这是私自用刑……如果被发现了……!”
“还是那句话,只有拿出证据的人才能翻盘。”
随着话音,冬阳逐渐加大踩住他脊背的力度,从增加身体压力上来增加无形的精神压力。
禅院冽的双手被扣在身后,他想挣扎,却下一秒,手腕的骨头传来的脆响。
“啊啊啊——!!!”
“鉴于你刚刚同我说了话,构建术式的条件可能再次成立了,所以我们要重新来。”
这女人!!
禅院冽无声的张大嘴,目眦欲裂,
正常女人会这样吗?!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疼痛之中,禅院类的大脑紧急摸索着挽救自己的可能性,突然闪现了一段很遥远模糊的记忆……他想起了幼时的自己听到的传闻。
因为悬赏,诅咒师对于六眼可是虎视眈眈,一个月能组织12次前仆后继的暗杀。
大部分人都会被五条家的侍卫堵在找到六眼的半路上,但次数多了,诅咒师也摸清了五条家的警卫构造,更何况沦为诅咒师的同样也有咒术世家的人,所以暗杀的成功率上升了一大截,他们可以有机会接近六眼了。
但是!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是舞到六眼身边的人,都没有回来!
他们无一例外被杀死,有专门回收这些尸体的人说,他们大多是被精准的一击毙命的,虽然身上有受大大小小的伤,但致命伤往往是被利器捅穿的脖子,被生生拧断的颈骨,或在重击之下爆裂的内脏。
并且,致命伤的周围没有咒力残秽。
他们没有被咒术杀死,而是…纯粹的物理攻击!
是这个女人!
原来如此,六眼的生母!
想想她曾经做下过什么……对了,她因为杀了一位加茂的高层而被总监部判入狱了!
禅院冽忽然明白了过来,他大声喊道,“甚尔!甚尔!这里还有一个人呢!那个人就是证据,他亲眼看到你追到了我,所以你不能再对别人说谎了…把我交给家主!我要见家主!”
他挣扎起来,因为知道被交给禅院他才有被捞出来的机会。
冬阳回头看了一眼他口中所说的旁观者。
黑色炸起的头发,狭长的绿色眼睛,瘦削的下巴,嘴唇上有一道疤。
整个人的气质有些阴郁,死气沉沉的,却在和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露出了茫然的怔愣之色。
乍一看到这人的脸,冬阳就把他认出来了。
……长得可真快,上回见个子才到她腰,一副营养不良潦草落魄的模样。
“你说他?”
冬阳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禅院的‘风格’和‘传闻’,你觉得他能给你作证吗?”
她说的是“能”而不是“会”,撇开他的主观意愿,这小鬼在这个家里大概率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禅院冽哽了一下。
冬阳默不作声的折了他的另一个腕骨。
也就是在这时候,那个少年出声了,“喂,我知道他顶头上司是谁。”
少年用一种嘲弄的语气说道。
虽是一副轻浮的态度,他却毫无笑意,整个人都像是身上穿的那身衣服般灰色压抑,“他老早之前和我是同类人,某天突然得到了一个老爷子的赏识,就跟翻身的公鸡一样洋洋得意。”
术式为催眠,其实很适合做一些卧底的工作,就算需要一些前置条件也无伤大雅,不过尚武的家族却并不稀罕这种才能,他们将这个术式称为废物的逃跑技,将它看作可以随意蹂躏的“弱者”。
幼年时,偶然相识的禅院甚尔和禅院冽相依为命过一阵子。
父亲抛弃他,族人欺凌他,他们两个为了偷吃厨房的一碗剩饭可以互相放哨。
他们还一起挨打过,因为疼得睡不着,禅院甚尔叫他对自己施展术式,然后得到了“太狡猾了吧,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痛了”这样的回答。
那个时候禅院甚尔还笑他小气,然后便不再提这种要求,如果有人分担痛苦的话,好像受伤也没有那么难以忍耐了。
直到后来,大概是他九岁,十岁的时候?
比他年长几岁的禅院冽忽然得到了家里某个老头子的赏识,对方让他去当个看管地下室的守卫,某种程度上其实算是人司其职了,虽然他在地下室门口大概防的不是要闯入的人,而是地下室内的咒灵。
有了正儿八经的职务,禅院冽仿佛终于拿到了一张入场券。
可是他只是拥有了入场券,还没有让别人接纳他。
于是作为让族人接纳他的契机——
禅院冽借着让禅院甚尔参观自己工作岗位的理由,将男孩儿引来,然后和别人一起,将他推进了满是咒灵的魔窟。
……
“指使他的应该是上任家主的弟弟,我也不记得那老头子的名字,也没有任何的证据。”禅院甚尔抬手不自在的抓了下自己的头发,他下意识的多说了两句话来“解释”,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对冬阳说话的瞬间产生了“自己的话不可信,自己不能帮到她”的无措感。
“如果有谁能驱使这个混蛋,大概也就那个会让他卑躬屈膝跪着舔的老头子了吧。”
“不是的!”
禅院冽急切反驳,“是我自己要做的!是我自己!”
冬阳对他说,“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否认得太快了吗,明明之前怎么都不肯说。不过无所谓,现在你的指证有污蔑的嫌疑,揽下所有责任也没有意义,因为你首先是一个‘失信’的敌人、杀手,得知你的关系网就是参考方向,所以你接下来可以等待审讯了。”冬阳平静的说道,“对吧,老爷子。”
禅院直毘人从门后走进,“真没礼貌,我可一点儿都不老,小辈们这么称呼我就算了,你这样可把我叫老了。”
“谁叫你留一个那么显老的胡子。”冬阳抬脚,随手拎着禅院冽的领子丢到他脚边,“喏,你家的人,你处置。”
后面渐渐有赶到的人,冬阳直直的看着禅院直毘人的眼睛,“你们禅院应该不会有包庇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当然不会。”新鲜上任的家主掩着瞳孔中的光辉,“他使用的传送阵我会去查,对六眼和五条家有侵害嫌疑的长老我也会查。”
他话好说到像是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台阶,有了查封那老家伙的由头。
禅院直毘人作出了一副略忍着怒意的模样。
那怒意是受到挑衅的家主的权威,不管触及方是五条,还是私下作乱的族人。
而眉眼的冷峻之下,他的唇角却扯出了一个略微僵硬的弧度,看上去像是气笑了,却又好像是在憋笑。
冬阳和禅院直毘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不管真相是不是那位长老做的……
他的人出了事,责任便在他身上,担责这件事并不是将坏事的人杀死,而是要损毁自身的利益来展现气度和诚意。
就像五条泽之很早之前说,如果悟出了事,他不会去怪侍卫,不会怪前来暗杀的诅咒师,他首先会让抚养悟的自己切腹谢罪。
这些人真拧巴。
冬阳不止一次觉得他们的脑子有问题,归根结底便是极度的自私。
就像一群半熟肉。
而捣毁半熟肉,利用的也是他们的离心。
禅院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有一个微妙的现象是,他们尚武,能光明正大的欺凌弱者,可极为鄙视那些耍阴谋诡计小手段的家伙。
自家人耍手段就算了,还被人明面上揭露了,那太伤颜面,简直丢人丢大发了!
“是他。”
作为结论,六眼目视着颤抖的禅院冽,平淡的说,“是袭击我和直哉的人。”
他看了一眼冬阳,忽然补充了一句,“我在他的身上,还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咒力残秽。”
现场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六眼简直就是BUG!!
到底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们在唏嘘,而五条悟似乎早就对这种场面感到习惯,他神色淡漠的移动了几步,直到走到冬阳的身边。
抬头对着冬阳露出了一个轻浅的笑容。
不远处,人群之外。
禅院甚尔透过人影的缝隙,看到了被簇拥的六眼,以及女人亲密搭在六眼肩膀上的手。
“……”
禅院甚尔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无意识的摩擦了一下那道疤。
那是他被推进咒灵地下室时留下的伤,无法消失。
突然,那个女人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精准的转眸瞥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什么 甚尔,收入(bushi)
第54章
禅院甚尔觉得那个眼神好像在说什么。
……但是他可不是有慧心的人,怎么会读懂人的眼神呢?
“兰惠,真是冲动,知道人往哪个方向去了都不提前说一声,一下子消失不见让我们好找。”五条系城装模作样的开始“教育”擅自行动的冬阳,但是不管他的神情多么严肃,话里话外却不会让人觉得侮辱,显然只是做给外人的面子工程,“但是我理解你护子心切,职责所在,所以下次注意。”
接下来成了禅院内部的事情,但事关六眼,五条家主又在这里,便成了该他出面协商的环节了。
家主和侍卫的等级差距尚在,冬阳可以作为心急下属自主行动,不管是抓人还是盘问都不算出格,但后续倒是最好不要越过家主向禅院讨价还价,也没有那个必要,冬阳乐得清闲。
她揽着悟,正在生长的孩子摸着骨量还很小,即便每天都供得上营养也没有长胖,反而特别纤细,身体并不壮实,被她揽着肩膀时软绵绵的,冬阳一时觉得悟好像有些太瘦了……是六眼消耗得太大了吗?
五条家主还呆在禅院,他们也便没有提前离开。
一群人乌压压的要走出这个庭院时,五条悟忽然回过了头。
他在五条家的簇拥下,在走动的人影间隙之中,像冬阳那般,精准透过人墙,盯住了站在他们身后遥遥望着这边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措楞的瞪大了眼睛。
生平第一次……有人发现了背后的他。
……六眼的洞察力?
不过……
蓝眸神子的身形很快被挡住,同时被挡住的还有他的脸和视线。
仿佛将他们两个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一边人声鼎沸,一边独自凋零。
禅院甚尔缓缓放下环住胸的手。
揣起双手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对周围事物有些不屑,有些吊儿郎当,但当两条胳膊垂下时,就如同强撑的气势随着他垮下的肩一起漏掉了般。
“……”
过了一会儿,一声像是不满像是失落,又更多为自嘲的嘁声散在了空气中。
“她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嘛……”
和所有人一样。
目光短暂的停留在了他身上,然后轻飘飘的移开了。
***
时间还算早,但是禅院家的气氛已经变得凝重冰冷起来。
不过这波及不到孩子们,一群小萝卜头围在禅院直哉的门口,因为愧疚而不肯离去,又因为自尊而不肯上前。
直哉被掳看似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撺掇去咒灵之林的是他们,术师们来问情况时答不出的是他们,这让他们产生了自己其实也有责任的惶恐,但要让他们主动提出道歉,又好像把众人的责任归结为自身一样。
禅院直哉完全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特殊的六眼,以及特殊的五条兰惠。
“好了没有,一个伤口已经处理那么久了……万一悟君走了怎么办?”他不耐的询问为他包扎伤口的医师,“一个擦伤需要包这么多层吗?”
细看下去,他的眼角比刚才更红了一些,禅院直哉因为消毒的剧痛哭过,可那一阵过去,他马上露出了带刺的性格,“最重要的是牙齿,我的牙齿怎么办?”
“牙齿的话过几天就会长出来的。”
“这样不会歪吗?”禅院直哉指了指自己的门牙,“它松动的时候我忍了好久没有舔它,结果现在被外力打掉了,不对我的容貌有影响吧?”
医师耐着性子回答他,“不会的……就算歪掉了,以目前国内的技术,绝对能整回去。”
“整回去?”直哉迷茫了下,“面部整形?我需要面部整形?”
他强调,“不行,我要纯天然的!”
“谈不上动刀子那样的整容手术。”医师抽了下嘴角,“只是让后天畸形的变回本来的样子罢了。”
禅院直哉勉强接受了,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张嘴闭嘴找了好几个角度,“我现在看起来很蠢吗?”
医师看都没看他,兀自收拾着工具,“您看起来很可爱。”
“悟君说我笑得很蠢。”
“我想那是因为他不会说话,没有礼貌。”
“你算什么就这么说他,你见过他吗,闭嘴。”
医师:“……”
医师和侍从交换了一个视线,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到极点的无语,以及有些不可思议的诧异。
直哉少爷原来承认了那位六眼吗?
直哉发现低头的话就看不太到门牙了。
日语的发音向来不需要张大嘴,只要他不再咧唇笑,能很好的掩饰住这段时间的容貌缺陷。
他矜持的端正下巴,确定好角度,在伤口刚刚处理完毕就急不可耐的想要出门。
“直哉少爷……!”侍从连忙唤住他,并勉强定定的开口道,“您的裤子……”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羞愤的咬牙切齿,“我,我要穿黑紫色的那一身!”
他的衣服在战斗中破了好几个口子,绝不可能补一补再穿,但他刚才穿着这身衣服对着镜子照了那么久都没有意识到要换掉,可见刚才要么在全神贯注的端详自己的脸,要么在回想悟和冬阳。
收拾妥当后,禅院直哉觉得这副模样多少能挽回面子了。
他打开门,顿时和面前的一堆萝卜头面面相觑。
直哉:“你们在干什么?”
禅院萝卜们:“我们……”
直哉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五条悟,便冷淡道,“让一让,你们挡我的路了。”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便在走廊上小跑起来。
他穿过庭院,穿过了和五条悟切磋的校场,来到了会客用的正经前厅。
五条悟正坐在那里。
他也换了一身衣服,是早春早就备好的,和那身竹叶蜻蜓纹很像,依然是冷色调。
但这次他穿的衣服上印着红石竹。
这是什么眼光?
禅院直哉下意识在心里嘀咕,
是花就算了,就算要印花,也该是樱花或者紫阳花。
这回他的身边围绕着好多侍卫,禅院直哉只要一打眼就能看出,这里面没有女人。
“你在找什么?”
五条悟出声问他。
禅院直哉也没有掖着,“那个女人呢?”
五条悟压了下眉宇,“你应该唤她兰惠女士,亲近些的便是五条阿姨,或者兰惠阿姨。”
禅院直哉:“……啊?”
他不甚在意的点被五条悟单独拎了出来,让禅院直哉忽然产生了这有什么区别的思考,他并不蠢,也会察言观色,所以立刻就能看出五条悟在不满不悦。
……因为他叫那个女人为那个女人?
禅院直哉坐在了五条悟的身边,仿佛他们已经成了朋友,他浑不在意的摊手,“这有什么,难道你们五条不这样吗?还是说因为她是你的母亲,所以我应该对她更尊敬些?”
说到这,禅院直哉真诚道,“那也不是不行,毕竟那是你的母亲,生出了六眼,还那么强,该受到不同的待遇。”、
五条悟咬了下牙。
他皱起眉,圆而大的眼睛也显得狭长了些,眸光冷冷的,“道歉。”
禅院直哉:“…??”
五条悟提高音量,“道歉!”
禅院直哉后仰了下身体,“你生气了?生气什么啊?!”
五条悟站起身,“给我妈妈道歉!”
站在他们身后的早春诧异的掩住唇,觉得悟少爷可能露出了至今为止最凶恶的表情。
神子怒视着一直在不自知的‘物化’着母亲的同龄人,“我不管你平时都是怎么对待其他人的,你可能本来就很烂吧,但是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妈妈!”
禅院直哉也皱起了眉,他预感自己要和五条悟大吵一架,“我怎么了?我难道不对吗?!”
“不管她有没有生出我,不管她是不是强者,都不该是你‘评判’她,‘评价’她的理由,你没有资格。”五条悟说,“你们之间不是上下级,更没有关系,那些话是‘无礼’,是‘冒犯’,所以,和她道歉。”
“我……”
禅院直哉瞪大眼。
无礼?冒犯?
他不是在夸她吗?
“还说什么‘断掉和别人的联系’,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帅很霸道吧…?你的八点档看多了?”五条悟吐槽道,“幼稚且无礼的小鬼。”
“什……?!”
禅院直哉大受震撼。
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过。
因为从没有人否定过他的做法,所以禅院直哉一直认为那是明面上的规则。
即便他能看到被欺凌的弱者的眼泪,弱者的反抗,但最后,弱者都会蜷缩起来,像个窝囊废一样任打任骂,像是也默认他们说的是对的一样。
或许未来的禅院直哉会因为学习和阅历渐渐明白过来那条社交的界限,知道有些话的性质恶劣且无礼,是高高在上的轻视,是否定一个人价值的诅咒,但那个时候的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规则这种状态,他会将侮辱之言当成最平常的,最没有成本的攻击武器。
而现在的直哉还不懂。
他分不清对错,但他会模仿,本性中的傲慢因子也让他很快将观测到的行为付之到实践中去,比如潦草的求婚,比如以古怪的口吻赞赏一个人的“优点”。
禅院直哉隐隐觉得有什么认知开始动摇了。
但是他无法在这样的五条悟面前服软,他说,“如果我要道歉,那我该对她说什么?”
五条悟怔了一下。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在沟通中感受到了无力。
完全……这个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错了啊!
但是很快,五条悟眼神凝住,不再纠结这一点了。
因为禅院直哉是否意识到对错和他无关,他要的是对方道歉的行为。
他不需要纠正禅院的想法,他只需要实质的结果。
某些方面上也如神淡漠的神子,向禅院直哉发起了战书,“那就像求婚时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说对不起,否定你刚才说的所有话。”
“我们来比赛吧,不管是什么内容,我会把你通杀的。”
那一刻五条悟想到,禅院直哉对强者弱者的认知及区别待遇是坚固的,而他可以利用对方的强弱理论,以‘强者’的身份命令他这个‘弱者’做任何事。
朦胧之中,五条悟还想到……
强者难道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或许他该问问母亲。
***
而另一边,冬阳趁空和禅院直毘人提了一嘴那位稀缺的零咒力。
“你们好像都没有在意他啊,那么多人都无视了他。”
那个长满杂草的庭院中,无数人看到了旁观的禅院甚尔,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招呼,全都漠视了他的存在。
过得可真不好。
冬阳想,
她从这几秒的对待中便揣测出了对方的处境,一个比透明人还透明的,可有可无的家伙。
“把他交给我怎么样?”冬阳用随意的语气说,“我觉得那孩子适合帮我搬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器材。我帮了你这么一个忙,给我一个你们禅院懒得理的透明人也没什么吧。”
第55章
对于冬阳的要求,禅院直毘人一点儿意见都没,他甚至戏谑的开玩笑道,“如果他愿意和你走的话?”
冬阳挑了下眉,“你都把他卖给我了,还考虑他的意愿?”
“不好说啊,甚尔可是个难搞的孩子。”禅院直毘人想到了黑发少年的眼神,从第一眼见他,对方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想要离开这里的意愿,“况且你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感兴趣,合眼缘?”
冬阳笑笑不语。
为什么感兴趣?
她很快又走回了那个院子,发现禅院甚尔还坐在那里。
他似乎无所事事,十几岁的少年,没有学上,也没有工作,更没有朋友邀约,那的确只是消磨时光罢了。
上进心,责任感,人生的意义,这些通通不会存在于一个边缘人的身上。
不过这回禅院甚尔没有在打瞌睡或者发呆,他在练刀法。
这个民族喜欢用刀,以此延伸的流派不知有多少个,冬阳看到地上摊开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漫画书,上面绘着打斗的图案,再细看,发现漫画的名字叫[火影x者]。
冬阳:“……”
因为这个国家显然很盛行漫画,所以悟也会看一些,冬阳回忆了一下她陪着悟看的那些圣斗士x失,火影x者,海贼x等一系列热血漫,作为取材,里面表现的体术借鉴了各种武术大师的真传,但毕竟带有奇幻元素,所以描述都很夸张,比如一秒钟挥刀20下,原地高速旋转形成防御攻击一合体的[回天],刷一下出现在敌人的身后然后头颅飞离,千年杀……
而显然,禅院甚尔正在试图一秒钟挥刀20下。
冬阳施展着隐匿气息的[绝]缓步靠近,站在了禅院甚尔的身后。
三秒之后,禅院甚尔猛地转过了身,凶神恶煞的瞪了过来,那一瞬间像只猛地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的大猫一样。
看清冬阳的脸后,他满脸的狠戾都没来得及收起,顿时因茫然和怔愣扭曲成了好笑的表情。
冬阳拍了两下手,似是鼓掌,似是免去尴尬让他回神,“刚刚挥了12下吧,这远远不止你的上限。”
禅院甚尔憋了半天,憋出了一个字正圆腔的,“昂。”
冬阳:“……”
禅院甚尔哽了一下,又低低道,“认真的话,能挥17下。”
“我看看。”
一般人遇到这种要求都会觉得古怪吧。
但是禅院甚尔下意识照做了,也不管挥刀的气势会不会吓到一位“柔弱的女性”。
他挥刀的气流吹散了冬阳的长发,她用凝观察甚尔的发力,每一寸肌肉的鼓动,以及对方的呼吸……天才。
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见过的,肉体上的天才。
目前为止她见过的最强的人便是禅院直毘人,而对方是特别一级咒术师,一级便是术师等级的最高了,而传闻“特级”是异常情况,目前还没有人被赋予这个称呼。
好苗子。
冬阳忍不住有点儿心动。
她这一刻忽然想……师傅当初见到她时,是不是也有这种起心思的感觉。
冬阳压着热意说,“和我打一场,输了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禅院甚尔无波的眸子中泛起了微弱的涟漪,他的个子比冬阳略高一些,但好像并不习惯于挺直腰背,又因为低着头,所以要目视冬阳时需要抬着眸子,狭长的眼睑遮住了他大半瞳孔,显得很是不好惹,“……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语气反而蔫蔫的。
“你赢了的话,我包你三年的游戏怎么样?”
禅院甚尔僵住了。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这一刻的眼神竟然格外清澈,“?”
冬阳挑了下眉,“或者说你其实不打算玩游戏了?但是目前街机店还是很火啊,最近几年都出了不少新作了,比如拳x。”
“……”
禅院甚尔呆呆的放下了手。
被认出来了?
不……应该说,他竟然被记住了?
过去这么多年,他的模样早就不像小时候那样落魄了,青春期之前的他因为营养不良像是瘦干的吗喽,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变高,体格变壮,渐渐的也不会饿肚子,所以到现在,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已经与小时候的他判若两人。
但竟然还是被认出来了。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禅院甚尔的胸膛中涌动,他不是不懂情绪的笨蛋,知道那是惊喜和激动。
即便他连积极的情绪都伴随着隐秘的担忧和忌讳,但是容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面前的女人还在等他回话。
“行啊。”
禅院甚尔应得很是情愿。
“那……就在这里吗?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面前直冲过来一个拳头。
碧色的瞳孔一震,禅院甚尔本能的撇开头,冰凉的拳风擦过他的眼睑,吸得他的额发飘去。?!
这女人?!
即便有围观过她和禅院冽的对峙,但旁观和直面果然是两种感觉,况且禅院冽是个废物。
容不得惊愕的时间,禅院甚尔急急的后退躲开对方的横扫,因仓皇而身形不稳,他紧接着扭转腰腹,精神高度集中起来,没有一丝犹豫的向冬阳踹去。
“砰!”
他的腿撞上的女人做出防御姿势的小臂,肢体相触的瞬间因为冲力发出了闷响,禅院甚尔心中惊骇。
和石头一样!
正常的人体有可能达到这种硬度吗?质感也太怪了,就算是肌肉发力绷紧也不该……
下一瞬,女人就抱住了他踹过去的那条腿,原地螺旋甩了两圈把他丢了出去。
Rou~~!
禅院甚尔堪堪落地,猛地再次冲了过去——
……
奇妙,畅快,还有一种奇异的安心。
禅院甚尔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在这个略冷的天气,他的汗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不可思议。
酣畅淋漓的打斗会让人分泌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禅院甚尔看着身前的女人,对方的胸膛起伏程度比开始时明显了一些,但相比他的模样要精致不少,她没受伤,他也没有,因为这女人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自青春期后,已经很少有人可以单纯从肉体上胜过他了,术师们更依赖于术式,这也是他不管体力成长得多强,都没被人正眼看过的原因。
明明他也变强了,在这个恃强凌弱的家族却还是收获不了一分所谓的“尊重”。
“还来吗?”
“打不过吧。”禅院甚尔说,“打得过的话,从一开始就会打过。”
“哈哈哈哈年轻人要有梦想嘛!”
“不要用一副大叔的口吻说话……”
顿了一下,禅院甚尔哑声问,“你的术式是什么?”
“我想想啊,应该是没有的。”因为战毕,冬阳随意把衬衫拎在手里,她里面还穿着一件紧身的练功服,“但我有其他增强肉体强度的能力。”
“是什么?”
“生孩子觉醒的,你估计学不了。”
“……哦。”
过了一会儿,他别扭的提起,“你赢了,要我做什么?”
红瞳的女人定定的看着他,“来五条吧,甚尔。”
禅院甚尔:“……?”
这是招揽吗?
禅院甚尔再次呆呆的指了指自己,“我叛出禅院,然后加入五条吗?”
“开个玩笑,加入五条干什么,还要跟他们卖命,我说的是跟着我。”冬阳向他走近,顺脚蹭了一下土地上他们打斗时踏出的痕迹,“呆在这里埋没你了,我觉得你蛮有天赋的…”她用戏谑的口吻,眸里的神色却极其认真,“要不要拜师啊~~”
禅院甚尔觉得哪个词都很陌生。
但是面前的女人却好像在证明自己的诚意一般,更为认真的解释起来,“你刚才和我打的时候全靠本能,并未流派和章法,但是不得不说好几次的判断都让我感到惊喜,你是天赋直觉型选手啊,老实说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教学经验,也没有教师职证,但俗话说的好,老师是用来模仿和超越的——”
冬阳对他说,“怎么样?”
禅院甚尔:“……这不是我打赌输掉必须要遵守的要求吗,为什么还要问我的意愿。”
“打赌和打架是消除我们之间的陌生和尴尬嘛。”冬阳坦荡的挥了挥手。
“……”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不太擅长说肯定的话,就像嘴巴被粘稠的东西封住了一样,可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作出了除言语之外的回应动作——点头。
啊……
意识到自己点头之后,禅院甚尔顿时感到有什么一轻。
无所谓了……
反正他这张嘴向来只会说带刺的话。
去哪里也无所谓……
离开禅院本来就是必定的,只不过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以为自己会继续跟在混混的身边,或者去个诅咒师的老巢堕落……
“是吗?那太好了!”冬阳一激动就哐哐哐的拍着他的背,“直起背来,待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你跟上就行!”
在重击下差点儿吐血的禅院甚尔扭头,“我现在去找老爷子说我要离家出走……”
“不用,直毘人把你卖给我了。”
禅院甚尔:“…?”
他下意识道,“卖了多少……不对!你早就计划好了?”
“唔,你不值钱。”冬阳说。
这句话让禅院甚尔猛地冻住。
却听冬阳紧跟着道,“因为钱怎么能衡量你呢。每个人都是无价的。”
每个人都是无价的,钱怎么能衡量呢?
没上过学的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灵魂之句,不然他怎么会有震上一震的感觉。
以及……如果对方早就计划好了……
第一次,禅院甚尔有了被重视被注视的感觉。
因为这身还算有用的肌肉吗?
“对了,我请的游戏好玩吗?”
禅院甚尔像是硬把自己轻浮的语气摆正,“不花钱的当然好玩。”
“哈哈哈哈玩上了就好,那些混混经常在那一带走动,可能会找你麻烦。”
“找过了。”禅院甚尔摩擦了下自己太阳穴后的头发,“用棒球棍把我敲昏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就滚了,听说当时没有人替我报警,也没有人替我叫救护车。”
“那你是怎么……”
“我命大,晕了半天后自己醒来去了诊所。”禅院甚尔平静的提起那惨烈的遭遇,“但是那个混混好像还是进了少管所,听说是一个不良组织的老大看他不顺眼,把他和他兄弟都端了。”
冬阳:Is me。
她无声的笑了笑,短暂的瞥了一眼禅院甚尔宽大袖口露出的小臂上。
——那上面是一个诅咒师团伙的纹身。
不过,因为出汗,那个纹身已经花掉了。
这小子,哈哈。
冬阳给了甚尔半小时的时间收拾东西。
她从这个院子出去,外面有关六眼被陷害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五条家的人正陆陆续续的回来集合,已经到的就如同早上来时那般齐整的站好,悟在正中间。
五条悟蹭了一下鼻子。
冬阳看着他,呆滞的睁大眼睛。
白发孩子的鼻子上有一块墨水。
“……你刚刚做了什么?悟?”
五条悟眨了下眼睛,墨水不太容易洗掉,所以即便他好好清洁过也是这副模样。
小花猫向上吹了口气,湿漉漉的刘海儿顿时飘了一下。
“我和直哉从数学比到了天文地理。”
五条悟别开脸,似是也因为这副模样不太好意思,“为了全方面的打败他。”
很显然,五条悟脸上的痕迹是不小心被自己手上沾到的墨水蹭上去的。
冬阳:“你和直哉玩得这么好吗?”
五条悟:“妈!我和他关系一点儿都不好啊。”
下一秒,冬阳就再也忍不住,指着他的脸笑起来,“噗…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
五条悟小声,“…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没错没错,哈哈,很可爱。”冬阳也蹭了下他的鼻子。
过了一会儿,禅院直哉跑过来了。
他的样子更为惊人,脸上黑一块灰一块,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人前。
他的头发上带着和五条悟一样的水汽,看来刚才在试图努力的清晰掉脸上的痕迹,但是失败了。
“直哉少爷……?”
有侍从惊呼了一声,禅院直哉很在乎仪容外表,他能自己照镜子看半天。
禅院直哉干巴巴的走到冬阳的面前,同手同脚。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甚至没有直视在场任何一人的眼睛,便刷的弯腰,中气十足的喊道,“兰惠女士,我对之前无礼冒犯到你深表歉意!遂请求你的原谅!”
众人:“……”
等等,他是不是还背了文绉绉版本的道歉词!
“啊,错了。”
禅院直哉忽然口胡了一下,立刻又喊道,“兰惠女士!我对之前无礼冒犯到您深表歉意!遂请求您的原谅!”
他忘记用敬语了!
冬阳:“……”
没人哼声,禅院直哉也没给别人反应的时间,一字一句的背出了接下来的话,“您是一位美丽,宽容,有涵养的女性。”
冬阳:“?”
禅院直哉:“我自行将您代入了妻子的标准……”
说到这,禅院直哉突然抬头,非常迅速的喊道,“不过我不后悔,兰惠!你绝对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妻子人选!”
五条悟:“……”
五条悟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这家伙!又来!
禅院直哉喊完,头也不回的挤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
抛开身后的私语,禅院直哉甚至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他转过街角,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冲力使他跌坐在地上,他刚想抬头看看是谁不长眼睛,却头脑一凉。
一个男人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直视前方的眼眸如同兽类一般冰冷。
禅院直哉怔怔起身,问了一旁跟过来的侍从,“那是谁。”
“回直哉少爷,那是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传闻中的没有咒力的家伙?!
“他去的方向是……他去干什么?”
禅院甚尔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他换了一身最干净整洁的衣服,与衣服格格不入的是一条围巾。
陈旧的围巾。
是随着游戏年卡一起赠与他的,被包装得像是礼物一般的围巾。
虽然早已不抱期待——
但是得到游戏卡的那一天,是禅院甚尔的生日。
他的生日也在寒冬。
五条家的人准备走了。
禅院甚尔习惯性的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又想,他为什么要走在最后,他应该站在五条兰惠的身边。
禅院甚尔快走两步,身旁的五条很快注意到了他,
“哎?你是哪位?”
“喂,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同路吗,路这么宽你走去别处啦。”
禅院甚尔全当没听见。
直到他看到,身前的五条兰惠正牵着神子的手。
……?
禅院甚尔短暂的停止了思考。
那个被簇拥的神子仰头对着女人说了什么,模糊能听到“妈妈”的称呼。
禅院甚尔才反应过来——
对方说她曾在哺乳期……
所以,原来遮掩在六眼风光下的……还有她的名字啊。
作者有话说:
*第一版本拳皇发行在1994年
*“术式”是生孩子觉醒的,其实没算说错,妈这个身体的确是因为产子时濒死才让妈过来的。
*老师是用来模仿和超越的,所以冬阳并不害怕自己的学生超过自己。
第56章
五条悟察觉到甚尔跟上来时瞥了他一眼,然后猛地转向了冬阳,瞪着猫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冬阳往甚尔肩上豪放的一拍,“悟,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立刻插话,“禅院就算了吧……”
“?”
禅院甚尔撇了撇嘴。
虽然很想丢弃这个姓氏,不过从法律层面来讲,随意的抛弃它根本不可能。
“弟子?”五条悟觉得陌生,但他朦胧间知道这个禅院在跟着他们“回家”,而这个举动代表着冬阳主动去争得了禅院家主的同意,和之前招揽的外姓咒术师不同,这个禅院还是未成年!
“干什么?”禅院甚尔凉凉的俯视着他,“黑鼻子的小鬼。”
悟:“……”
冬阳:“……”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流,五条悟对禅院甚尔的印象:差劲。
***
五条悟和禅院甚尔好像天生不和。
一个是咒力咒术的顶点,一个是肉体强度的顶点,这两个人一路都摆着臭脸没有看对方,冬阳夹在中间,满脑子问号。
两人有代沟?还是有她不知道的矛盾?
回到本家的第一件事,冬阳让五条切把院子里他对面的房间给禅院甚尔收拾出来,然后去家族自卫队报了一下道。禅院甚尔第一回得到这种待遇,“下人”、“他人”为他收拾房间,他的感觉很微妙,但只是顿了一下就良好接受了。
五条悟:“他为什么和我们住在一起?”
早春回应,“兰惠大人安排的,悟少爷想让他住哪里?”
只要一说是冬阳的意思,五条悟便没有了异议,但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和我妈妈住在一个院子,他是以什么身份住的啊……”
五条兰惠的院子里除了神子,便是被定位为侍从的人,侍从住在专门的房间,也是为了更方便照顾主人,可禅院甚尔从房间的安排上来看就不像是侍从,倒像是和主人关系亲近的人物。
禅院甚尔恍若没听到他的声音,他故作矜持的打量着这个庭院,传统世家的装修特别注重小细节上的精致,整个院子不管是从布景还是布局上都追求着雅致,有流水的小池塘,铺在地上只为装饰用的地砖,走廊的门楣上还挂着丁零当啷的风铃。
风铃下方挂着写着字的板片,通常那些字是某个祈福寺的名字或景点,禅院甚尔扫了一眼,便看到那板片上写着五条悟和五条兰惠的名字。
嚯,这意思是他们的家吗?
“那个是兰惠大人和悟少爷亲手做的,虽然只是买了半成品加工在一起,不过很有意义吧。”五条早春向他解释道。
禅院甚尔的目光飘向了风铃的玻璃罩上画着的花朵。
不是樱花也不是绣球花,而是红石竹。
又是红石竹。
五条兰惠喜欢红石竹?
早春带着黑发少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这是兰惠大人的房间,旁边是悟少爷的。”
禅院甚尔礼节性的没有往里面多瞅一眼,而是在门口看了看,他跟着早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发现…穿着和服一直小碎步走的女人在家里反而大步流星起来,就像不想装了一样。
“这里是兰惠大人平常健身……嗯,也就是训练的地方,不过已经好久没有用了,因为她现在可以去自卫队的训练场,那边场地够大够开阔,还有陪练,但是这边也会定期打扫,你要是想用的话可以随时用,兰惠大人不介意这点。”说到这里,早春还指了指自己,“我平时没事就会来这边举一下铁。”
啊?举铁?
禅院甚尔扯了下嘴角。
黑发少年用一种略显古怪的语气说,“你们这儿下人的待遇这么好?”
“只是兰惠大人对我们好罢了。”五条早春说这话时隐隐带着兴奋劲和自豪感,她不仅没有觉得不适,还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和她一起蛐蛐封建社会的命运相同的人般热情,“归咎原因的话,果然是资本家和有良心的资本家的区别。对了,我叫早春,论辈分的话你应该叫我什么?早春姐还是早春阿姨?”
禅院甚尔习惯性不答,等着别人告诉他答案。
寄人篱下的话,就要有点儿寄人篱下的眼色……
“对了,不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你既然是兰惠大人的学生,那么要低一个辈分,叫我早春阿姨吧!”
禅院甚尔垂着眼睑点头。
参观的功夫,他的房间被人收拾好了,禅院甚尔踏进去时都没有实感。
收拾房间不需要多少时间,这个屋子被冬阳当作了客房,所以只需要有人铺上床褥,放置好洗漱用品,检查一下卫生便好,没有任何的私人物品,桌子空落落,正对着窗户——这个房间一看便知道采光很好,虽然现在太阳已经落了下去。
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禅院甚尔回过头,看到光鲜亮丽的小神子倚在门口看着他。
最麻烦的就是他。
禅院甚尔想,
不知道被五条家宠上天的神子会骄纵成什么样,如果他会被拒绝,那么第一个拒绝他的一定就是兰惠的儿子……
五条悟直直的凝视着他,他的注视时常会令人感到压力,因为那双眼睛似乎带有实质的穿透力量。
禅院甚尔第一次便发现了五条悟的视线带有某种“攻击力”,而他本人大概也因为这双眼睛的关系,很习惯于用不加掩饰的直白注视来“打招呼”,他现在在神子的眼中是什么样的?已经被看透了吗?正在被评价吗?
对方鼻子上的墨水已经被洗去了,空气中散发着普通人难以嗅到的柑橘味道,禅院甚尔猜测那是五条兰惠的卸妆油。禅院家不屑于用女人的东西,估计也想不到用卸妆油去清洗污渍。
“什么事?”禅院甚尔谨慎的开口。
“我在好奇你有哪里吸引到我妈妈。”五条悟坦然的说,“你好像的确在某些方面有天赋,你的身上没有咒力,太奇怪了,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
白发男孩儿郁闷的撇了下嘴,“你能看到咒灵吗?”
“能。”
因为置换得太彻底,无咒力的禅院甚尔反而能看到咒灵。
“你看上去破破的。”
禅院甚尔:“……”
他以为对方下一句就是羞辱,比如说他是垃圾桶里没人要的废物,或者别的什么,却听五条悟思索一般说,“我妈妈大概会给你买衣服,太好了,又能出去了……”
买衣服?
禅院甚尔在被抛到犄角旮旯的认知里摸索出来,监护人是会给孩子购置生活用品的,并不是给予基础物质便撒手不管任其如草般野蛮生长。
“按照标准,你每月会有十万日元的零花钱,到时候你的房间会越来越满吧。”五条悟扫了一眼禅院甚尔的屋子,“我们通常在早上六点起床,所以你不能睡懒觉。”
禅院甚尔:“……”
“不可以弄乱房间,不可以弄脏院子,不可以不穿衣服在我妈妈面前晃来晃去……对,就是现在这样,你的衣服都露出胸口了!”
禅院甚尔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衣领,挑了下眉。
五条悟正色,“我妈妈和我强调了好几次不可以穿漏胸装。”
冬阳的幻想:抽烟喝酒泡妹穿漏胸装烫飞机头的不良少年五条悟.jpg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要做什么?”
五条悟一愣,“什么意思?”
“我需要给你打扫房间吗,需要给你舔鞋子吗,需要每天弯下腰让你踩着我的背下台阶吗,需要我站在原地当你的沙包吗?”
每说一句话,禅院甚尔便走近一步,他站在幼年神子的面前,似乎随着话音牵起了情绪,神色逐渐阴沉,“看我不爽的话,你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吧,整个五条家都乐意听你的话,一定会为了得到你的青睐而和你站在同一战线,你只要在他们面前轻飘飘的表露一下对我的不喜,能有许多人来糟践我。”
五条悟瞪圆了眼睛。
那双天空之瞳在此时显得极为灼目,他显然有些诧异,但却没有慌张,而是定定的说,
“我问过我妈妈,是不是强者能拥有更多的权力。”
是不是强者有权力欺凌弱者。
禅院甚尔皱了下眉,没预料到五条悟要说什么。
他刚刚只是想随口阴阳些什么,可话出口后反而一发不可收拾,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迁怒和质问,禅院甚尔想补救说他刚刚在放屁,但五条悟已经将那些听了进去,还认真的回道,
“我妈妈说,以自然界的法则来说,强者能得到更多的食物,能成为族群的王者,但是那些动物的做法,而我们是人。”
“人如果比别人强大的话,就能在社会中更好的生存,得到更多优待,更多的追从者,而追从者的数量若是积累到了一个限度,就变成了号召力,于是又有另一个概念诞生,那就是权力。”
“那么,强者是否能有更多的权力——答案是,是。但是再反过来,权力又是什么?”
神子盯着被恶意吞噬的少年,“是霸凌吗?”
禅院甚尔本还淡淡的眼神凝起。
“并不是强者便能凌辱他人,只是强者在无秩序,秩序混乱的社会中不会受到管束而已。”
而那个秩序混乱的社会显然不是公众的心中所想。
五条悟在车上问冬阳这个问题时,女人还说,
“同样的,单纯能打的强者也不会‘得到’最大的权力,从头开始建立的组织还好,但常年延续根深蒂固的组织,不会将权力给一个新生的,拥有‘核武器’的人。”
“那要怎么办?”
“让别人听自己的话。”母亲抚上他的脸,轻柔无比,她的目光极为珍重,却又带着几分沉重。
她在看着诞生在这个沉重世界的神子。
……
说完这些,五条悟丢下一句,“我们会在六点吃饭。”便离开了。
他离开前还回头吐了一下舌,眸里闪着亮光,显得有些得意。
禅院甚尔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如果他没有猜错,刚刚那些“不可以…”,应该是五条大少爷最用力的“针对”了。
太正常了……
黑发少年想,
这些待遇明明是正常的,他却像得到恩赐一般惶恐和窃喜。
***
另一边,冬阳听着同事给自己说的最新消息,罕见的感到了愤怒。
“听说千风被人咒杀了,他之前不也是侍卫队的。”
“怎么搞的?”
“人呢?死没死?”
“不知道……”
谈论这些事的人用讲大八卦的心态,将悬疑和恐怖氛围渲染的惟妙惟肖,一群人用“天呐怎么会这样”“这太可怕了”的语气附和着,企图挖出些更多的内幕。
“五条千风嘛,我知道,算是族里数得上名号的天才了吧,十几岁的时候就被评为了二级咒术师,短短几年就晋升为了一级,他能被人咒杀?树敌太多了?”
冬阳搭上男人的肩,用冷到掉渣的声音低低道,“别说废话,给我讲一遍你所了解的前因后果。”
其他人微妙的看着她的反应,“奇怪,你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千风没事~
未来的悟:深闺六眼,高专服里是黑色紧身衣
第57章
冬阳问到了五条千风的现在地,便立刻动身赶了过去,她走的时候回家里拿上了应急包,给正等着她开饭的悟,早春和甚尔说了一声,“我有事出门一趟,今天晚上应该能回来,悟,你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
五条悟已经戴上了眼罩,一天的大脑高负荷运作已经让他觉得头颅沉重不已,冬阳的突然离开让他霎时瘫软在桌子上,柔软的脸颊抵着桌面,有气无力的嘟囔道,“讨厌的老爷子们又给我妈妈安排任务了么?”
早春为他摆好了碗筷,“都这个点了,应该是急事吧,不过兰惠大人说今天晚上就会回来,所以应该不会出京都。”
五条悟直起身,拾起筷子端正坐好,“她还没有吃饭。”
早春:“我会给她留着晚饭的。”
冬阳一路风驰电疾的开着机车去了总监部,她本想今天晚上回港口mafia一趟,但现在有了更紧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五条千风眼下并没有见高层,他在一间满是符咒的房间里呆着,有专门处理此类咒术的人看着他,总监部应该在想办法给他除咒。
冬阳一路走近都没受到什么阻碍,她推开那扇房门,入眼的便是有些刺目的烛光,屋里不知道摆着什么神乎鬼怪的阵法,五条千风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
冬阳用凝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开口道,“你脸上这东西好有特色啊。”
语气轻松,反正听着令人安心。
闭目养神的五条千风抬头,心头猛跳了一下,然后刷的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出事了。”冬阳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这地方别的东西她都不敢动,但这张椅子一定是给人坐的,“你这看上去挺精神的,也没缺胳膊少腿,但我听你被‘咒杀’了,以为你死掉了。”
五条千风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了一声,“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他摇摇晃晃的坐下,冬阳这才看出了他的萎靡来,像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精神折磨,可能是被审讯了,也可能是在面临生死挣扎。
他用指腹摩擦着手背,这动作冬阳进门时就在做,显然他在焦虑。
冬阳轻声问他,“怎么了?”
五条千风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心下稍安,回道,“被别人下咒了,咒杀是现在盛行的暗杀方式。”
冬阳了解过这方面,很多人都想咒杀五条悟,但是因为得不到必要条件所以无法成功。
“六眼诞世之前,诅咒师们过得格外‘自由’‘奢靡’的日子。”五条千风用略显沉重的口吻说,“因为死亡方式向来无法被人抓住把柄,侦探也无从下手,所以很多人都会花高价请诅咒师出手,他们常用的手段是引导咒灵,操控式神,用普通人看不到的咒术攻击等让目标死于众目睽睽下的‘意外’。”
“我中的术式要更为诡谲一些,如果不是因为我自己就是咒术师,根本发现不了。”
冬阳当然也听过最近几年在年轻人之间盛行的‘塔罗占卜’等文娱,她说,“要你头发然后破你运势这种?”
“…是。”
“好大众啊。”
“重点不是这个啊,重点是他们怎么拿到了必要条件。”五条千风撑住脸颊,“我是被委托人出卖的。”
冬阳:“?”
“这次的任务并不是窗发现了什么咒灵,而是有钱人委托我祓除诅咒的。”
“总监部原来也有这种生意啊。”
“政府人员和经商者通常会有来往,所以那个富商知道这个世界的事。不过就算他们没有相关人员的人脉,民间对于鬼神之说可向来保持着怀疑和敬畏之心,总是想法设法的去寻找这方面的人士,所以骗子也很多。”五条千风有意无意的遮盖着脸上的痕迹,“我在祓除了咒灵后发现对方一直有委托诅咒师咒杀竞争对手的行为。”
冬阳突然道,“怎么发现的?”
五条千风定定道,“他说漏嘴的。”青年模仿着那位富商的语气说,“请你们咒术师出任务真是便宜啊,之前请的人要好几千万呢——这样。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表情有没有太不对劲,总之我打开了录音准备试探一下他,就用奸滑的口吻说‘你这是遇到黑心商了吧,下次找我’,然后他露出超级恐怖的表情。”
说到这,五条千风一脸嫌弃。
冬阳若有所思,“所以他察觉到你知道了什么,把你除掉以绝后患?”
“是,我还补救了一下,说我这种总监部的和咒术世家的钱不一个价,要他相信政府,但是显然,补救失败了。”五条千风耸了耸肩,“他扭头就叫人来杀我了。”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要咒杀你的是他?”
“只有他接触到了我。”五条千风笃定的说,“为了等那只诅咒现身,我在他家里住了一晚,期间包括吃饭,上厕所,流血。”
“咒术的效果是什么?”
“我不能流血。”
即便在暖黄的烛火下,冬阳也能看出五条千风脸色苍白。
“我的伤口不会愈合,我在这里一是为了防止受到伤害,二是观测会不会出现别的情况,三是等别人来救。”说到这,五条千风惨淡一笑,“你能看出来吧,在这里我的咒术和咒力都受到了压制,据说这可以延缓术式在我身上发作的时间和效果……兰惠,我在等死。”
青年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极其复杂,
他像是在求救。
冬阳压低眉宇,昏暗的光线下,她眸底的神色极为阴沉。
“先不说咒诅师,总监部对于那个富商是什么处理方式?”
五条千风说,“坦白来说,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大概率只是被教导不要迷信。”
咒术师只要杀了非术师即刻就会被判定为诅咒师,但是非术师向诅咒师委托,就像是对一个占卜诈骗师问“我今天带一包盐可不可以让那个人倒大霉”一样,是一种表露恶意却没有直接实施恶行的行为,因为诅咒的相关事宜对非术师保密,非术师不具备知情权,而这延伸的结果是,不知者无罪,非术师既然不知道,那要如何参与?他给诅咒师的交易就像是往寺庙的功德箱里投钱一样,只是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安慰。
归根结底是——没有证据。
虽然是买凶杀人的性质,但因为牵扯到了非自然力量,警察便无法办案,又因为咒术界查不出罪魁祸首,就变成了无头案不了了之。
冬阳撑住额头,“对于诅咒师来说,这个时代可太好了。”
畸形,残缺,无德者的狂欢。
五条千风沉沉的盯着她,不知是失血还是失眠的关系,他眼底一片漆黑。
“你最近工作压力很大?”
“肉眼可见吧,咒灵增多,咒术师的数量却没有等比增加,我才二十几岁,就要脱发了……啊,不过现在如果我死掉了的话,会顶着一头茂密的秀发离开,想想也是不错的对吗?”五条千风苦中作乐的说道。
“你连说话都死气沉沉的了。”冬阳抬头盯了会儿点着灯笼的天花板,她的眸中闪着点点星火,“其实悟大概能看出你的症结所在。”
六眼能观测出极为缜密的咒力流动,由此也能分析出咒术的节点,构成,甚至推断出施术者的特点。
“他才七岁。”
“对六眼的掌握程度来说,年纪够了。”冬阳低低说道,“我猜老家伙们下一步就会利用他。”
五条千风睁大眼,“利用悟吗?”
然而冬阳没有对此细说,而是道,“我待会儿让悟来看看你…嗯,没错,我偷偷把他带来,趁老家伙们睡觉的时候。现在你向你通讯录里的所有咒术师发短信,打电话。”
五条千风有些懵,“干什么?”
冬阳吐出几个字,“讲遗言。”
……
……
临走前,冬阳回头对他说,“对了,你脸上那痕迹能消失吗?”
五条千风怅然的摸上脸,“不知道,但我觉得这又不是伤口,咒术消失的话就会……”
冬阳:“我祈愿它快点儿消失,不然我真的很想对着你的脸打一拳。”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紧张:“我脸上怎么了吗?”
冬阳:“你脸上的蜘蛛在爬来爬去。”
“!!!”
***
趁冬阳离开的这段时间,五条悟和禅院甚尔吃完了饭。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听早春背英语,不时的向对方投去视线,目光不慎撞到一起后还不约而同的立刻扭过了头。
感官太奇妙了。
就像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一样,就像突然去别人家里过夜一样,两个人都对现状感到了新奇和些许不适应。
有早春在那里背英语,他们两个坐在院子里数星星的行为也不显得突兀,五条悟打了个哈欠,禅院甚尔顿时说,“你该睡觉了小鬼。”
“没礼貌,谁是小鬼。”
禅院甚尔呲牙,“你该睡觉了悟少爷。”
五条悟没听懂他语气里的揶揄和刻意,因为太多人叫他悟少爷了,“哦,但是我想等妈妈回来,如果到睡觉的点她还不能回家的话,会打座机。”
禅院甚尔古怪道,“干嘛要等?”
五条悟幽幽盯着他,“没什么原因,想等她就等啊。”
“所以为什么要等。”禅院甚尔没个正行的在走廊上一摊,“为了说声‘欢迎回来’?”公益广告上可是这么演的。
五条悟思索了片刻,“是因为你没有妈妈才不能理解的吗?”
“……哈?”
“这么说的话我以前也不会等人。”
禅院甚尔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和我妈妈分开过一段时间,在我记事后。婴孩时期应该是和她一起度过的吧,因为我记住了她的气息。”
禅院甚尔联想到了和冬阳的初遇,以及现状,“……她会允许那种事发生吗?”
他看向五条悟,不禁脑补了一堆深宅大院的狗血故事,随后看向悟时已经换上了难言的眼神。
“……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你猜~”
过了会儿,五条悟说,“我想看看你的能力。”
禅院甚尔懒散的伸出手,“和我扳手腕?”
五条悟摇头。
一分钟后,禅院甚尔已经站在了院子外,静默着读着秒——规定的时间一到,五条悟就会试着说出他的所在地。
神子在试探六眼能否捕捉到天与咒缚的身影。
当初直直的站在他的身后时他“看”到了,那如果他们离得远一些呢,隔着障碍物呢?
“墙外,西北三十度的方向。”
五条悟拉开声音喊道。
禅院甚尔啧了一声,也拉长了声音回道,“这是怎么看到的啊——”
“好难形容,你再远一些——”
禅院甚尔又挪了几步。
他干脆趁这个机会打量起了五条家,能住在神子周围的大都是一家之主有能耐或者孩子有天赋的,这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和人脉建立,禅院甚尔不知不觉走远了一些,然后站在原地等五条悟来找他。
哈,看看这是什么?
禅院甚尔好笑的想,
他们在玩捉迷藏吗?
已经晚上,路上还点着灯笼,并不算昏暗,这个点正好是饭后消食的时候,禅院甚尔揣着手,忽然听到了正往这边靠近的人声。
幼年在禅院时他是路边谁能都拉来玩弄一番的出气筒,所以禅院甚尔下意识的就想避一下,但这个念头只是简短的滑过,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吧……
“呦,这就是今天被带回来的禅院?”
“完全是个小屁孩儿嘛。”
“真的是无咒力?怎么做到的?”
“喂,别在悟的身边晃悠,你是什么身份,就和我们五条家的神子同吃同住?”
禅院甚尔:“……”
黑发少年阴沉沉的看了过去。
又来。
果然。
咒术世家一样的烂。
入目的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因为新一代人丁稀薄,五条家的孩子很少有同龄的,八岁和十六岁的会在一起玩,所以他们走在一起时显得高低不齐。这也会导致年幼者很快被年长者的思维渗透,还在抓独角仙的年纪,首先学会了要对神子区别对待。
看来消息传得很快,五条家对这位新来者并不欢迎。
禅院甚尔凉飕飕的盯着他们,他因为常年压抑的生活拥有了格外阴暗晦涩的眼神,以及充满攻击性的臭脸,是一个照面就能让禅院直哉吓住的气势,同样的也作用到了这几个五条身上。
几个少年情不自禁的僵了一个,有一个还后退了一步,“干,干嘛?!见到我们不会问好吗?”
他们一边警惕一边碎碎念,“没礼貌的家伙。”
“看上去过得很窘迫。”
禅院甚尔其实已经习惯了。
自他走到五条的队伍后,就接受到无数锋利刻薄的眼神,被找麻烦不是理所当然吗,他很想丢弃的家族,可是和他们相看两厌,斗了世世代代。
要不干脆问个好就走吧,反正这几个人也不像要上来打一架的样子。
禅院甚尔摆烂的想到。
“喂,你们几个。”
一道略低的嗓音在禅院甚尔身后响起,“我和谁一起相处,需要过问你们吗?”
白发的神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禅院甚尔的身后,脸色冷淡到冷漠的凝视着他们。
“悟少爷……”
几个人完全没想到神子会为了禅院出头。
……不是有传言神子也不欢迎闯入者吗?
少年们心下嘀咕,“我们只是来试探一下这家伙,毕竟不是本族的人……”
五条悟:“甚尔是我妈妈带回来的,还是说你们对她有什么不满吗?”
五条兰惠的风评和她本人别具一格的能力挂钩,更何况最近她刚成为地级自卫队队长,风头一时盛起。
“如果你们觉得很无聊的话,我可以叫泽之多给你们安排一些训练任务。”
威胁加惩罚恐吓,几个五条麻溜的为自己开脱了几句,然后溜了。
这让禅院甚尔觉得很是好笑,他们的态度在五条悟出现前后有巨大差异,转变得也格外迅速。
所以他吹了个口哨奉承了一句,“呦,悟少爷一来果然不一样,谢谢喽~”
然而那小鬼气急败坏的抬头瞪他,“你怎么是个受气包啊!为什么不骂他们啊!”
禅院甚尔散漫的眼神微微发怔,下意识道,“为什么要骂?”
“什么为什么,因为你有自尊啊!”
“……自尊?”
禅院甚尔扯了下嘴角,“那种东西我早就……”
五条悟还处在禅院甚尔竟然是个哑巴的震惊里,“挑衅他们会吗?为什么就闭着嘴干站着任他们讲?实在骂不出口就说‘悟少爷乐意你们管得着吗’这样,绝对会把他们憋死!”
倏地,禅院甚尔因为这句话感到了奇异的柔软。
尊严?
已经被他丢弃的东西,如今竟然有人想让他拾起来。
还是在拉着他去拾。
作者有话说:
妈:忙着工作
悟:给老子吵架!
第58章
冬阳回去的时候,冲突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没在院子里看到悟和甚尔,跟着侍从的指示去了校场,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打网球。
网球的网只是画了一条白线,校场内没有明亮的灯火,两个人就在这昏暗的空间里,一个凭借特殊的眼睛,一个凭借超绝的视力来追逐那颗小球,你来我往的打。
悟的额头上都泌出了汗珠,那些汗水在他跃起时从发尖落下,冬阳顺着水滴的轨迹看到了他不自觉扬起的唇角……那孩子正全身心的投入到畅快的运动中。
“……不累吗?”冬阳低语。
早春回道,“可能是兴奋吧,虽然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却都是新奇的,悟少爷以往都没有经历过的,所以他应该很高兴?”
冬阳还听说了几个五条过来找禅院甚尔的麻烦,被悟赶跑了的事。
侍从们的眼睛就是她的八卦来源,冬阳完全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只是没想到那些人这么迫不及待,“我以为起码会等到明天…团体排外情况一直都有,但冷落和挑衅羞辱是两码事,我本想借着这事教训教训那帮小子,不过好像悟能自己解决了。”
“悟少爷刚才超酷的!”
超酷的五条悟在冬阳靠近时就注意到了她,他趁着打球的间隙朝冬阳呲牙比了个耶,然后挥拍用力将快飞到脑袋后面的球打了回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比赛,向冬阳这边走来。
悟明显要吃力一些,呼吸急促,脸颊微红,甚尔像是才刚刚热身。
五条悟眼睛发亮的对冬阳说,“网球比我想象的有趣,决定了,明天开始教我网球吧,妈妈。”
冬阳撸了把他汗湿的头发,“明天可能不行。”
五条悟眯了下眼,歪头目露疑问。
“你千风叔出了点儿事,跟我来一趟,悟。”
吊儿郎当站在一旁的禅院甚尔把玩着球拍,目光飘散的盯着球拍上的网线,就像第一回见这玩意儿一样感兴趣,他不出声也没有靠很近,连视线都没有投过去,自动将自己和他们划清了界限。
将要离开的女人叫上了他,“甚尔,你也来。”
“……哦。”
禅院甚尔低低应了一声,一扬手将球拍搭在肩膀上,然后好心情的弯着唇角跟了上去。
冬阳开着机车,前面坐着五条悟,rou得开上了公路,她的身后跟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是五条千风的辅助监督,车上坐着的是五条早春和禅院甚尔。
辅助监督还在为五条千风的事有了转机而感到庆幸,“五条家同意让六眼参与这件事了吗?”
早春:“……我才大概没有。”
辅助监督高石凉本先生:“啊?啊?”
他的额头上不禁滑下冷汗,“那……这是被允许的吗?兰惠女士不会受到惩罚吗?”
在冬阳那听到了简洁版事情经过的早春面露急色,“允不允许的,管这么多干什么,救千风才要紧。”
五条悟倚在冬阳的怀里,身前裹着一个成人羽绒服,头上戴着帽子,他昏昏欲睡的半阖着眼睛,在禅院家呆了一天及刚刚运动过后的后遗症这会儿袭来了,他感到很是困倦。
“睡一会儿吧,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冬阳在他的头顶说道。
她车开得很快,且能开上山路,会比辅助监督的汽车先一步到目的地,五条悟隔着眼罩揉了下眼睛,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就听冬阳接着道,“你千风叔叔没事,就算有事也会有妈妈来想办法的,你到时候只要看一看他中的术式能不能解便好,只是这么简单,不能也没关系。”
五条悟在她的声音中安然的任自己的意识沉下去。
即便机车的马达声很响亮,他却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五条悟看到了暖黄的烛光。
他怔了怔,发觉自己正被母亲楼在怀里——地点变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一路都没有被惊醒,母亲将他抱了过来。
简直像瞬间移动的魔法一样。
五条千风就坐在他的对面。
他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对五条悟露出了笑脸,并用一贯轻浮的语气说,“呦,小家伙醒了。”
五条悟冷着神色盯着他。
他此时的表情让五条千风愣了愣,随后甚至产生了无所遁形的不适感。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艰涩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难以形容是什么样子。
就像冬阳曾经好奇的问过他的视野,但是五条悟也无法准确的向母亲描述他眼中的世界。
用几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死气,污秽。
——并不是咒灵干的。
五条悟的视线上移,看到了五条千风头顶吊着的一团诡异咒力,那团咒力连接着他的心脏,血管,四肢百骸。
再仔细看去,咒术的节点不是心脏,而是流淌在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心脏是血液流通的重要器官,所以才会给他它是重点的错觉。
即便没有见过这种咒术,五条悟却明白了——“没有,没有从外解咒的方法。”
冬阳捂住他的眼睛,“好,那就这样。”
五条悟咬了咬牙,他说,“妈妈,我再看一下。”
冬阳任他又观察了几分,随后拉他出了房门,五条悟显得有些着急,他在出门前回头凝望着朝他微笑的五条千风,大睁的蓝色瞳眸像是因为震动的情绪而颤抖着。
因为长时间专注的观察,五条悟甚至没有眨眼,他的眼球上泛着血丝,有些通红,“我……”
他吞吐了一声,仰头看向冬阳,却很快又低下了头。
冬阳察觉了他的焦虑。
他牵着冬阳的手心正冒着湿润的汗,眉头皱起,似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而感到压力。
没错,压力。
这份压力本质而言并不是冬阳给予的。
而是五条家一直施加在他身上的“与众不同”。
他有一双特殊的眼睛,他理应看透世间的咒术,他很强,他是天赋绝顶的神子,在长辈的期待中长大,那么他也应该能完成“母亲的期待”。
冬阳按上他的头,揉了揉他的小短毛,“好了,辛苦了,困了话可以趴在我肩上睡一觉。”
五条悟抿唇不言。
冬阳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我说过了,你找到解咒的方法也没关系,因为有我。”
五条悟转头望了下五条千风所在的方向,“他怎么了?他中的术式不是咒灵施加的,对吧?”
冬阳定定道,“对。”
“是敌人吗?”
“等这件事情过去后我在详细告诉你,好吗?”
五条悟顿了一会儿,他说,“我感觉我好像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让我想想……因为悟现在还是小孩子,所以你来这里是在帮我,可这并不是你要做的事情,更不是你该担的责任。”
女人抚上他通红的眼睛,“你看到千风的状态很差劲,对吗?”
五条悟点了点头,“他快要死了。”
“还有多长时间?”
“我推算的话……三天?”
这和五条千风自己感受到的情况差不多。
冬阳说,“够了。”
她替五条悟拉下眼罩,“这就够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接下来的事情,冬阳没有让五条悟参与。
她叫五条千风发出的那些遗言开始起效果,五条千风遵循她说的方法,在电话里声泪俱下万念俱灰的对曾经的同事,好友挨个打电话说遗言,电话打不通的就留语言,关系没有那么好的就发统一的短信,邮件。
他说,
【我要死了。】
【真的。】
【总监部对我的情况没有任何办法,我只是在这里等死而已。】
【想想真是不值得,我起码也是他们的人,是签下合同为其卖命的咒术师,结果最后没有死在咒灵的手上,而是死在同类的术式下。】
【为什么我的组织没有保护我,为什么我的组织没有为我讨公道!】
这些话带上了强烈的个人色彩,有的甚至有些中二极端,但是因为带上了死亡的阴影,本想着照冬阳教的方式演戏的五条千风,也不禁牵扯出了真切的情绪,在电话里哭得不能自已。
“咒术师的尽头……是死亡对吗?!”
“我早就接受这一点了,但是我不能接受以这种方式死去啊!”
喜爱漫画的民族似乎也很吃这一套。深夜更是情绪爆发的敏感时期,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之后,高石先生接到了他的同事给他打来的电话,“高石,千风先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高石在冬阳的眼神下,小心翼翼的蠕动了下喉咙,干涩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我们打的电话他接不到吗?!他还有机会接吗!胡也先生现在罢工了啊!”
罢,罢工?
“并不能说罢工这么严重,但是他很消极,很痛苦,很愤怒,现在根本没心思出任务,我决定推迟我们的行动,幸好任务地点在荒郊,已经围上了警戒线……”
过了一会儿,他还收到了另一个同事发来的牢骚短信。
“他祓除咒灵时没有放帐!”
第59章
随着高石传出去的假消息,事情开始走向了更不可控的局面。
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系统还算老旧,因为手机不是智能机,只是一个普通的通讯工具,所以人们还没有形成手机瘾,不会时时关注有没有新的动态,收到消息的渠道便是电话,而若是手机没电了,静音了,或因为意外而错过了来电,便很容易消息滞后。
【五条千风死了。】
这个信息对于他们来说太过意外和仓促,千风这几年结交的朋友们前一秒刚得知他安全回到了总监部,各个安下了心觉得集大成者的力量一定能治好他,可当晚就收到了五条千风满是控诉的遗言,七上八下的忧虑了一整晚,提着的心终于在黎明落了地,还是惨重的摔在了地上。
“千风先生,死了……就在昨晚。”
辅助监督将这句话转述给了自己负责的咒术师,人的逝世是沉重的,也无需隐瞒,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听到这话的咒术师惊愕的怔在原地,然后悲恸且愤怒的问,“那杀他的人呢?!凶手可不止一个是!”
辅助监督尽职尽责的将自己收到的第一消息告诉他,“总监部目前对此还没有商讨出解决方案…毕竟也没有证据。”
这句话让听者觉得窒息。
民意开始愤涌——
“他的状态有这么差吗?中的术式能这么强?”
“所以结果是什么,给他立一个英雄碑?别开玩笑了,千风又不是在祓除咒灵时死的,他是被普通人花钱咒杀的,这是公知的事情,是一直存在的社会黑暗面,大家都知道诅咒师的收入来源,为什么不对那种人施以惩戒?!”
“因为有钱吗?!”
“因为他们是政府相关人员吗,那太卑劣了吧,太恶心了吧!”
本就将命悬着过日子的咒术师们在日积月累的承受着繁多任务带来的不堪重负,还要忍受着朋友下一秒就可能离世的焦虑和苦闷,他们无处宣泄的压力,无能为力的痛苦,在这一刻将矛盾投向了上层,也投向了自身。
他们的挣扎就是表现出消极无比的状态,最绝的是提出离职。
诅咒师太过自由猖狂,甚至还和他们保护的非术师达成协议,人类的恶意在此刻表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瞬间便寒了那份保护弱者的大义善心,而作为上级的总监部却没有任何作为,连相关法律制度都没有建立完全——这是失衡。
失衡代表的结果就是一方退缩,两面崩坏。
咒术师们联络上级的渠道唯有辅助监督,于是他们愤慨的控诉,不可抑制的迁怒,也对自身拥有的力量产生怀疑。
冬阳还给自己招揽的一个刚毕业的咒术师打去了电话,说,“要不你叛变去当诅咒师吧?”
新毕业的羽生:“啊?我听错了吗?”
冬阳:“诅咒师只要苟着就无法得到制裁啊,又自由又有钱,何必要揽下那些保护普通人的责任,现在叛变没有任何损失,因为总监部没有能力抓捕你。”
羽生反应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羽生立刻向自己的辅助监督发去了叛逃警告,他编辑着措辞,用一贯礼貌温和的口吻说着绝情的话,[皆圆先生,您听说了千风哥去世的消息了吗?我感到很惶恐,很不安,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挣扎后,我觉得……如果高层没有给一个让我满意的说法和后续的话,我就要撑不下去了,在另一个地方也能干咒术师的工作,我想给自己两天的时间来梳理我的感情和理智,来接受这个悲惨的事实,很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他的辅助监督皆圆大惊,疯狂的向他拨号,然而很快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皆圆不可置信,“我靠?!那小子来这么绝吗?!”
他立刻靠同事负责的咒术师联系上羽生,好说歹说的让他把自己放出了黑名单。
“羽生,你先等等,先冷静一下,我想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局面的。”
不管如何先稳住他!
咒术师的死亡明明应该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但却因为有人带头反对,事件便好像变味了。
辅助监督立刻将这些情况反馈给上级,不知情的咒术师正随着不会停止走动的时间慢慢被扯入,嗅到这场无声的愤怒和控诉,常年沉默的他们在不满抵抗,如果以后世的视角来看这个黎明的话,甚至能将其称为重要的节点——这是第一次,基层反噬到高层的政变事件。
***
五条悟虽然没参与,但是一直跟在冬阳的身边,冬阳没有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此时正坐在一处酒店的标间内,在高楼视角用望远镜注视着远方的建筑物。
禅院甚尔正在里面。
就在五条千风发送遗言的昨天晚上,冬阳也没有闲着,她让禅院甚尔向自己加入的诅咒师团伙联系。
当时黑发少年身体紧绷,瞳孔微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的条件基本上符合他们的选人标准。”冬阳说道。
出身于咒术世家,却被家族长期漠视欺凌,禅院甚尔完全符合对咒术界仇视的原身背景。诅咒师团伙招人可不是看评级和能力,因为很多人的术式并不适合用于祓除咒灵,他们还很看重人脉,现在正是虎视眈眈的要渗透进咒术界,取代咒术界的时候。
“你手臂上有纹身,不过好像被洗掉了,不碍事吗?”
禅院甚尔遮了遮胳膊,“本来就是弄了个假的……”他没想到冬阳能一早发现,但是细想之下却能很轻易的接受,禅院甚尔主动对冬阳剖白了情况,“两个月前…我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和一伙不良少年发生了冲突,我几招把他们打趴下,当晚就被一个奇怪的男人招揽了。”
当时,那来自诅咒师的招揽让禅院甚尔感到了一丝荒谬和好笑,就好像他其实有能力得到某些人的青睐,却只配得到大众认知中的“垃圾”的目光一样。
两方都是垃圾,所以禅院甚尔谁都不想加入,却带着踏入危险区的隐隐好奇及兴奋感同意了那个邀约,他的入会前提便是纹身,禅院甚尔却不想要那个代表归属和束缚的丑东西,糊弄了一个假的给他们看。
“那之后他们也没有要我做什么,只说让我老实安分的呆在禅院家当他们的眼线,需要用到我的时候会联络我。”
“你有他们的接头人联系方式对吧。”
“嗯。”
“现在就联系他,说你拿到了六眼的血,还有别的东西,问有没有人能用得上。”
禅院甚尔一怔:“……”
冬阳递给了禅院甚尔两个定位器,还有一个窃听器,“放出消息,引那些人出来。”
事关六眼,所以那边的人回应也很快,凌晨三点的时候,禅院甚尔就打车和他们会面了。
冬阳谨慎的在远处跟着他们,最后落脚于一处和目的地相隔不远的酒店。
床上有了翻身的动静,五条悟醒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即便是六眼也会有揉眼睛的小习惯,他迅速整理好衣服,然后跑去洗漱。
出来后,他拿起桌子上的早点,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妈妈,你有电话。”
“不用管他。”
五条悟探了探头,立刻明白了,“…原来是泽之。”
五条悟眨了下眼,发现电话停止震动后很快又响起,“这次是宫野。”
冬阳转身去接了电话,顺手撸了一把悟被睡得乱翘的小短毛。
电话一通,宫野的呼吸声都顿了一下,像是他也有些惊愕她竟然接了,“……千风死了?”
冬阳:“我不知道啊。”
“我现在正派人去核实情况。”
冬阳:“那太好了,我也很担心他,我们昨晚见过一面后就没有再联络了。”
电话对面的男人沉下声音,“你真的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我现在正为了救他而想办法呢,宫野先生。”冬阳语气平淡,“难道说发生了什么吗?”
“……”宫野那边传来了奇怪的沉默,大概有三秒,他道,“出了些状况,总监部现在人力不足,所以调派了大量资金去请御三家的术师。”
“用到我了?”
“如果你不接任务的话,我们也没有理由强制雇佣你。”
“那么我们还有别的什么需要聊的吗?”冬阳抬眸看了一眼悟,“我还要带我儿子去打架。”
“打架?”宫野惊讶的提高了尾调,“你带着六眼去找诅咒师了吗?”
冬阳哼笑了一声,“是啊,因为高层并不能找到罪魁祸首不是吗?所以我带着悟亲自去。”
她挂了电话,无视了泽之见缝插针发来的短信,跟着悟一起简单的吃了点儿早饭。
五条悟并不清楚冬阳具体在做什么,但是高石说千风死了的时候他正在现场,出于谨慎他没有在有人的时候问,现在有了机会,“妈,为什么说千风叔叔死了?”
冬阳:“比较随心搞怪的解释是,他的朋友们听说他死了正在悲恸,转眼却发现他其实还活着,那是不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五条悟瞪大眼,“所以这是玩笑吗?”
“不是哦。”冬阳对悟说,“因为这样的惊喜建立在痛苦之上,所以一点儿也不好笑,但是如果有隐瞒的价值,那么稍微隐瞒一下也是可以的,因为那本质而言是个误会。”
五条悟若有所思,“我听到他说千风叔死了的时候,即便知道真相,也伤心了一下。”
“你也很不满吧,因为你看出千风并不是被咒灵所害。”冬阳直白的对他解释道,“他其实是撞破了一个富商勾结诅咒师咒杀别人的秘密,所以被封嘴了。”
五条悟的神色有片刻的凝滞,他压下眉宇,“是我们的人杀他的?”
冬阳笑了,“什么叫‘我们的人’?”
“……”
五条悟的世界是不同的。
他还分不清对错,于是将人类划分了阵营,诅咒师是敌人,那么相应的,他生活的地方,接触的人物,便是好人。
“你觉得诅咒师都是十恶不赦丧心病狂天性腐坏的大坏蛋对吗?”冬阳笑着对他说,“但是有一部分的诅咒师,是因为咒力关系从小被普通人霸凌,所以才脱离正常社会去寻找同伴,诅咒师之间说不定还会建立如同家人般的关系。”
“……所以甚尔才会被他们接纳吗?”
“嗯。”
五条悟一动一动,似乎在头脑风暴,半晌推了推自己的小墨镜。
他垮下肩膀,撇嘴道,“妈,人好复杂,和人相处好麻烦。”
不管以后多么强大。
他现在还是个稚嫩的会苦恼于怎么分辨人心,怎么社交的孩子。
“你觉得甚尔怎么样?”
“我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家伙。”
五条家给予他过度的保护,而冬阳之前有意带他接触的外界让他感受到了普通人的参差,遭到了孩子最纯粹的恶意,而现在接触的同样来自咒术界的禅院甚尔,却是完全不同经历的人。
神子试图去理解他的思维。
冬阳之前就意识到,五条悟还没有善恶观,但是他柔软的人性却让他努力靠别的方式区分善恶,比如他人的标准和教诲。而除了善恶观,他其实也无法和别人感同身受。
但感同身受本身就是一个很抽象的词,没有人能体悟到他人的想法和感受,有的只是经历相似的“同类感”和尽其所能的善解人意。
五条悟并不能理解禅院甚尔的过往,而同样的,禅院甚尔也不能理解神子的世界。
他们两个也不需要去理解对方的苦痛,因为人与人的相处不是单一的同类抱团,而是互相吸引,互相融合。
冬阳捧住他的脸,“老实告诉你,其实妈妈也不懂。”
“哎?”
冬阳竖起手指一本正经道,“我跟你说啊,我小的时候连人的脸都分不清。”
“哎?!”
冬阳哈哈大笑,“我还被人说是个直觉型的木头,根本分不清人家是假意还是真心,但是呢但是呢,有一天,我突然就懂了,不管是别人的眼神还是语言,又或者行为的暗示…我一下子就通透了,并且学会了怎么和别人相处。”
“有一天?”
“没错!”
冬阳眼神发亮的看着他,“——是长大的那一天。”
……
长大的那一天。
冬阳做过一个梦。
梦里,神子闭着眼睛。
而有无数双成年人的,苍老的手握住他的胳膊,压住他的肩膀,摸上他的脸颊,撑开他的一只眼睛。
强制他去直视污浊的人间,审视人性之恶。
……
正午的时候,甚尔用早春的手机发来了消息,说那位术式有关血液的诅咒师正坐飞机赶来,大概率下午三点就会到。
冬阳没有出手。
总监部那边正在焦头烂额的安抚着咒术师们,并向御三家发去了借人的请求。
他们在逼迫下商讨着如何对付那位有咒杀他人嫌疑的富商,而奇异的是——五条千风死亡的假消息直到下午都没有破。
冬阳立刻意识到宫野隐瞒了什么。
宫野在等术师们的呼声越来越大。
晚上,禅院甚尔和那位诅咒师会和了。
他也因此认识了一个定位疑似中介的人,孔时雨。
第一次碰面是互相了解的黄金时段,禅院甚尔顶着一张丧得不行的脸,无师自通的说起了对六眼神子的痛恨,“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看着就让人不爽。”
这份“痛恨”大幅度增加了他的可信度。
以至于他接下来解释的“被强制要去当五条家的下人打手”“被五条家的人羞辱”“争斗的时候五条悟流了好多鼻血”等前因后果都听上去更为真实了起来。
几乎是相同时间,冬阳这边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她新招的高专毕业生羽生,特意赶来给五条千风“报仇”的朋友,还有他们两个的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显然很懵逼。
冬阳站在高楼上,用望远镜看着下方摆阵的人。
“对方有六个人,我们五个。”
羽生诧异,“六个?这数着不是有七个人吗?”
“一个是我们的卧底。”
羽生吃惊,“诅咒师组织的卧底?你什么时候安插的?”
阵式中央,诅咒师拿过了“六眼”的血。
然后——
随着一把飞驰而下的刀,混战顷刻打响了——
“什么?!”
他们紧急进入作战模式,“有咒术师埋伏吗?!”
——
摆满咒符的房间内,像死尸一样平躺着减少体力流失的五条千风倏地睁开了眼,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散去了。
他坐起身,动了动手脚,发现滞涩感消失,当即拿出了骚包用的小镜子——脸上那爬来爬去的蜘蛛印没了,术式解了!
那么就意味着——那个下咒的人死了吗?!
五条千风猛地跳起来,原地高呼一声,兴奋的拉开房门,他现在重生了!他要去给兰惠一个拥抱!
门口,有个人砰的挡住了他,竖掌抵在他的面前,
“等等千风先生,您现在还死着,请回去再忍耐一下。”
五条千风:“……?”
作者有话说:
关于悟,他还是会脱线肆意,因为性格这个东西是改不了的=v=
第60章
五条千风懵逼的回了房间,然后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对着门口嚷道,“起码给我点儿水吧,我要渴死了。”
门外似有回应,千风小声嘟囔道,“说我还死着是什么意思啊……”
五分钟后,五条千风突然就明白了。
两个陌生男人搬了一口漆黑的棺材放到门口,对他说,“千风先生,做戏要做全套。”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警惕的说,“我该不会‘被死亡’吧?”
男人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按照流程展示道,“看,这里有兰惠女士的亲笔签名。”
另一个男人掀开棺材盖,“看,这里有兰惠女士亲手为您写下的悼词,墨水还没有干透。”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平静且迅速的躺了进去,并说,“请在我的脸颊旁边摆放一些花谢谢,让我死得更真更帅气一些了,如果可以,我觉得你们应该带着一台摄像机,为我拍下遗容。”
西装革履的男人顶着一张面瘫脸,却好像也不免对这场景感到汗颜,强撑着平稳的声线道,“我们会的。”
***
另一边,冬阳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单干的诅咒师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抱团的就不一定了,诅咒师组织的寿命向来不长,如此也不算意外。
“那个血是什么?”
“今早刚去市场买的新鲜鸡血。”
但是,有一件事是意外的。
那就是五条悟。
冬阳算的己方阵营里,有五条悟的一份。
白发的神子双手插兜站在女人身边,目光认真的扫过被解决的诅咒师,除了那位真正施实咒杀的人,其他家伙都被打得失去战斗能力后绑了起来,冬阳等着让总监部评判他们,顺便拿几个人头当个证据邀功。
“没什么问题。”五条悟说,“也没有漏网之鱼。”
不到十岁的孩子,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咒术师的水平不能按年龄来算,即便还在生长期,个头不高,五条悟对咒力强化肉体的掌控却远超许多人,他天生擅长操控咒力,据泽之说,精细程度或许已经到不耗蓝的地步了。
羽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漏网之鱼?你还能察觉到谁在周围埋伏吗?”、
五条悟瞥眸看向他,“我能看到。”
咒术师的咒力和普通人的咒力形式有明显的不同,在六眼的视野内他们无所遁形。
拿着冬阳的望远镜观战的辅助监督也感到诧异,“六眼的话……出生在冬天,他还没有过八岁的生日吧?”
他的同事道,“对。”
“但是不管是身手还是心性来说都远超同龄人了,完全具备独立思考的逻辑和能力,再加上那双眼睛……五条家完全能靠他翻身啊……对了!这次这个事件,最麻烦的在于普通人和诅咒师之间的合作行为的猖獗,因为大部分诅咒师都会制造意外事故来伪造咒杀,但是那个手段在六眼面前一定会被识破,所以突破点就是……”
同事微微睁大眼,“……那个孩子?”
“可那无疑是巨大的工作量!”
“即便是再大的任务和压力,如果有用的话……”
冬阳的电话又响起来。
这回打来的不是泽之,而是家主。
她接了,对面劈头盖脸的来了一句,“兰惠!你又在胡闹!你把悟带到哪里去了?!”
冬阳嫌弃的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然后说,“哪里去了?带到你想让他去的地方啊。”
对面的声音一顿,冬阳对他笑道,“只不过,带他来的是我。”
“主动性在我手里。”
……
对于“使用六眼”的主动性。
昨晚在和五条千风谈话时,冬阳便提到了,“先不提悟的年纪,他对于六眼的掌握程度已经够了,我猜老家伙们的下一步就是利用他。”
而千风说,“这个我知道,悟最近已经能熟练放出无下限,大概很快就会被‘派出去’。”
被派出去。
作为家族的筹码,制衡咒术界,稳固家族地位的王牌。
“之前星浆体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五条家却只是收敛了势头,并没有感到慌乱,因为不管是家主还是长老都知道政府离不开六眼,从悟的诞生改变了世界的平衡开始,咒灵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但是相应的,人类也会变强,只是相较于咒灵繁衍的速度,人类变强的时间成本和天赋未被发觉的埋没成本太多了,并且常年积累下来的诅咒师问题,也让人类这个种族处于内斗的崩坏局面。”五条千风条理清晰的说着,“悟的天赋足以他成为当今社会的‘最强’,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他可以判断意外事故是否实质为蓄意咒杀,可以分辨出人群中的普通人和诅咒师,可以从观测咒术方面在逮捕诛杀诅咒师的任务中提供情报,往后等他更为成熟,便可以一个人出任务。”
“他可以一个人完成这些。”
“等时机成熟,五条家便可以向总监部提出交涉。”冬阳沉着声音说,“或者另一种可能,总监部会主动向五条家提出请求,而五条便能以最优的条件应下。”
“……是。”
冬阳扶住额头。
“兰惠……”当时的五条千风欲言又止。
他看着女人略显阴沉的面容……能让五条兰惠感到忧心沉重的,只有关于五条悟的事情。那个孩子的处境,未来,感受,或许只有他的母亲在意。
也就他的母亲会想他在面临这些惨烈的事故,人渣的诅咒师,以及繁重任务时的压力。
“归根结底,只要让总监部相信‘六眼是突破点’,他们就会动心置换筹码。”冬阳说,“而那需要一个紧迫的条件,让他们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更多周旋的余地,更多反悔的可能的条件。”
千风问,“什么条件?”
女人定定的说,“与民众游行一个性质的——威胁到组织信誉和根本的抗议。”
***
这个国家遵循着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制度,冬阳也曾靠着这个制度争得过不少心中所想的结局。
那就是投票制。
五条家是分权投票制,而总监部也是。
总监部的权力高层是御三家,总监部部长有个好听的名号,实际掌握的权力却不像是港口mafia那样集中,能一人说了算。
老家们向来没有众志成城的真心,也没有体恤下属的悲悯,而是拼命算计着自己的利益,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正被迫聚集在一起开会,心思却一如既往的轻慢——因为下层如何和他们无关,当下只要快速找出解决方式就好。
他们提到了六眼的能力。
“那么五条家的六眼在哪儿?”
“六眼呢?”
“能交出来吗?”
五条悟被五条兰惠“劫”走了。
五条家的长老眸色一沉,隔着屏障说起了五条兰惠居心叵测的行迹,“我提议现在就通缉她,把六眼带回来。”
恰好这时,宫野说,“各位长老,有关于五条兰惠的消息。”
“快说。”
“她绑着几个正在被通缉的咒诅师回来了——似乎想要面见你们。”
……
冬阳得到允许后就进了那个会议室。
不管过了多久,老家伙们的会议室风格都没有变,起码亮堂些装修一下,搞个桌子,大家面对面看着眼睛说话,还非得神神叨叨的躲在屏风后面,如果脸见不得人的话干脆别要了。
比高层们的质疑先到来的,是冬阳干脆且强硬的声音,“想要悟的力量?不行,我们为什么要参与这种事?”
五条延根低呵了一声,“兰惠!”
“你们有问过悟的意愿吗?没有,那你们可以问我这个监护人的意愿。”
冬阳平静道,“我的意见是——平白无故的,那孩子为什么要帮总监部做事,这是他的责任吗?不是,他不是总监部的咒术师,那么他属于五条家吗?”
冬阳微弯起眼眸,那却不是一个平和的笑意,它带着锋利的,坚定的气势,“不是。”
“五条兰惠!”
五条家一派的人怒不可遏。
“你在嚣张什么?”
一个人属于家族,那太广泛了——他到底该听从何人的命令?
所以说,最有意思的就是他们的分权制度,不管是五条家还是总监部。
冬阳故意对着禅院和加茂家的人说,“悟虽然姓五条,但就和你们家的情况一样,他是有亲系的,家主的血脉和旁支的孩子属于不同的派别,比如宗家和分家,而在五条家,悟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亲系。”
这么一说,几乎是明敞着划分阵营和界限,高层们顿时明白了。
他们同样需要和五条谈条件,但是谈判的对象有了细微的差别。
不再是和家主,或者长老,而是面前这个女人。目前掌握六眼的是这个女人。
实质上没有区别。
这在禅院和加茂的眼中是没有区别的,他们明显看出了女人和五条家的关系,有个高层甚至发出了看戏的嘲笑声。
“六眼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我儿子身处何处,但是没理由告诉你们吧?”
“你能确定他有利用价值?”
“话说得可真难听,他可是刚刚抹杀了对自己舅舅下咒的诅咒师。”
冬阳模糊了这次事件中五条悟的参与程度,五条悟的作用。她把引出幕后诅咒师的人换成了悟。
宫野在这时突然提议道,“五条兰惠,五条家现在少了一个参议员。”
是星浆体事件中被撤去的那位。
宫野刻意引导道,“你可以补上这个位置。”
“我吗?”冬阳弯起唇角,“我成为你们的一员?”
作者有话说:
千风:棺材一日游ing
恭喜你,你首次成为悟的舅舅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五条悟正在和五条早春下棋。
他不能亲眼看到冬阳那边的明争暗斗,因为母亲说他在这里等一会儿,那么他就等在这里。
“你输了。”
放下最后一颗棋子,五条悟如此说道。
早春海豹鼓掌起来,“好棒好棒!果然下棋这种东西就不能看年龄了,我虽然比悟少爷大很多,但却还是被打败了。”
五条悟郁闷的说道,“早春阿姨,你不要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啊……”
早春笑了两声,转而对禅院甚尔说,“甚尔君呢?学过围棋吗,要不要也来下一盘?”
禅院甚尔正倚在最靠近门的沙发上,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说,“兰惠就这么把六眼带过来,不怕被那帮家伙知道吗?”
“灯下黑嘛。”早春说,“兰惠大人是这么给我说的,说到这个,连我都要感叹高层们既然这么重视悟少爷,却没有办法得知他的行踪,被兰惠大人带走还好,若是真的被居心叵测的诅咒师带走,那五条要干瞪眼吗?”
“用定位器本来也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吧。”黑发少年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在禅院家的时候不也是,兰惠她……”
“喂,你为什么叫我妈妈的名字?”五条悟眉眼上挑着看着禅院甚尔,“你应该叫她兰惠阿姨,或者师傅。”
禅院甚尔愣了下,突然戏谑的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我要是叫她师傅的话,那你是谁?我弟弟吗?”
五条悟:“?”
他看向早春,早春立刻解释道,“正规的亲传弟子和普通的老师学生是不一样的,关系更为紧密,因为有宗派传承的责任在身,所以也算半只脚踏入家族了——我想甚尔君是这个意思,但是现代已经很少人遵循这个伦理了。”
五条悟的表情几经变化,像是费解,过了一会儿却变成了跃跃欲试。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记忆深处有问过母亲,“弟弟是什么?我想要个弟弟。”
那是他非常年幼时被不怀好意的族人暗示,以此来以“孩子的请求”成为要挟母亲的压力,但幸好他的母亲并没有被此困住,但大概所有孩子都想过——如果他有个兄弟姐妹会是怎么样的。
感觉好怪。
五条悟想,
但是很有趣!
而且甚尔很强!
五条悟眼神发亮的看向禅院甚尔,让黑发少年不自在的摸了下后颈,“这么看我干什么?”
“我们和诅咒师团殴的时候……”五条悟忽然提起了那场并不算刺激的混战,“你很擅长和人战斗,甚尔。”
“那不然呢,我又没有术式,也就手脚灵活了点儿。”
“你保护了我妈妈。”
没错,比“师徒关系犹如母子,禅院甚尔会夺走母亲的注意力”这一观念先一步到来,并呈碾压式盖过了这份名为“忐忑”的情绪的,是“禅院甚尔能够保护母亲,并真的保护了她”的想法。
人与人的相处除了互相包容,便是目标的一致。
五条悟因那场混战中极快闪过的小动作而清楚的意识到,禅院甚尔对冬阳的重视。
白发的孩子忽然促狭的笑了一声,睁着蓝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你为什么喜欢我妈妈?”
“喂,你说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我妈妈很强,很漂亮,还把你从垃圾场里捡了回来?”
是很露骨的说法,某种隐晦的情感,人们心照不宣的情况被五条悟直白的说了出来,竟然让禅院甚尔产生了浑身一松的感觉。
仿佛给了他一个接受的理由,一个明晰的台阶:看,小鬼都对他的境地,他的渴望一清二楚,他也根本无法不能承认吧。
禅院甚尔忽然对悟露出了呲牙笑,“对啊,怎么,吃醋了?”
“才不会,我可是她的儿子。”身负爱意的神子得意的对他扬起眉,“但是单看你保护她这一点,我接受你了!”
禅院甚尔翻了个白眼,“嘁……”
“不能翻白眼,这个表情很不尊重人。”
“是是,大少爷。”
“你以前见过我妈妈吗,为什么一下子就同意跟她回来了?”
真是敏锐的小鬼。
禅院甚尔腹诽了一声,说,“我和她说话的时间比你和她说话时都早。”
“哎?”这让五条悟愣了一下,“我出生不久的时候?”
“是啊。”
“那时候我妈妈是什么样子?”
禅院甚尔回忆了一下。
他看着用明亮的眼神注视着他的五条悟,白发神子的眸中是对母亲未知一面的好奇和希冀,“所以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她要比现在年轻好几岁呢……”
禅院甚尔说,“她那个时候脸色惨白,病病弱弱的。”
五条悟呼吸一窒。
“比现在要瘦一些,说话感觉没有气都不足。”
五条悟凝固住了。
紧接着,禅院甚尔还道,“但是她很漂亮。”
“一直都很漂亮。”
***
与他们相隔了一个结界的会议室内,冬阳刚刚结束谈判。
屋子里的气氛古怪到了极点,一边几人的呼吸声明显粗重,喘气声从年迈的喉咙里次次啦啦的冒出来,冬阳垂眸看着新为她准备的座位,没有坐上去,而是嘲讽道,“小心一会儿背过气去,年纪大了很容易因为情绪激动脑溢血的。”
但是咒术师的身体到底和普通人不同,即便是老人,他们也不会轻易死去。
另一面的高层则显得气定神闲得多,他们甚至觉得有趣,新奇,因为事不关己,议会的人员多多少少会变动一下,只要不是自己被撤去就没事,他们还明里暗里的挖苦道,“真稀奇啊,这是总监部第一次有女人吧?”
说出这话的人很快引来了他人的侧目。
那人并没有得到应和,就像五条家这边即便对这个现状怒不切齿,却仍然没有从屏风里走出,除了开始了那几句高呵,他们没有做任何出格失态的举动。
因为他们要脸面。
高层的脸面。
他们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把脸面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管背后有什么小人心思,面上却要光明磊落,顶着一个宽宏大度的伟人形象。
但是出了那个会议室,就变成了自家人说话,自家人摆脸。
冬阳对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老人挑了挑眉,“延根老爷子,你也坐了挺久了吧,还想和我闲聊?不回去休息吗?”
五条延根拄着拐杖挡在冬阳的身前,身后站着人高马大的五条泽之。他们似乎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很有气派很有威慑力,还找了一个挡住光线的角度,更衬得面容莫测。
五条延根用拐杖重重敲了下木质地板。
作为心腹的泽之立刻上前,用训斥的声音对着冬阳中气十足的喊道,“五条兰惠!你实在太放肆了,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脸面呆在五条家族,你……噗!”
他的左脸猛地凹陷下去,身体重重的侧倾,咣当撞上了旁边的门楣。
扇巴掌轻了,这回是拳头。
冬阳搓了一下手指,“我很早之前就很奇怪你们的耻辱教育,你们很喜欢大声吼叫?”
这似乎是一种文化,在漫画和影视剧里都有展现过,上级的人会神色狰狞的提高音量大声吼斥下级,将其贬得一文不值,类似于压制和洗脑。
这在冬阳眼里只有聒噪。
“搞清楚,我早就不是你的妻子,更不是你的下级。”
冬阳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泽之,随后直视着因为那猝不及防的一拳头而僵了一下的延根,“我现在和你的地位是一样的。”
“延根。”
事情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五条延根收拢了手指,攥紧了拐杖。
面前的女人已然没有在家里时安安分分的样子,她的躯壳里住着一个野心勃勃的灵魂!
善变!卑鄙!贪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冬阳直直的往前走,用梆硬的肩膀抵开了他,“我还要按照约定,解决黑色贸易呢,对了,明天还要参与商议相关惩罚制度,还真是忙啊……”
***
绕了一个大圈子,冬阳才走出总监部,来到了建立在它外围的高专。
她怔了一下,看到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打扮各异,年龄不相仿,神色倒是一样的悲戚疲惫。
辅助监督高石先生说,“是这样的,大家是来吊唁的,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送千风先生最后一程。”
冬阳:“……”
冬阳轻咳了一声,用手将额前的头发向后一捋,露出了带着些许忧愁和沉重的眉眼。
“大家,都来了啊……”
几个咒术师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你是……”有人认出了冬阳,“啊,是千风那小子经常提的,兰惠女士吧?”
“是,我叫五条兰惠。”
冬阳简单的和他们打过招呼,“千风的事情……节哀。我想他知道这么多人来看他,应该会笑醒吧。”
气氛很是沉重,隐隐有低叹声。
冬阳说,“有关千风事件的后续,我不会善罢干休的。”
她压低眉宇,神色认真,声音坚定,“我是总监部委派来为这件事画上句点的,漂亮话就不说了——我决不允许有人和他拥有一个命运,不管是猖獗的诅咒师,还是随心杀人的富商,我都不会放过。”
“恶行应该受到制裁。”
事实上安抚人心很简单,只要有一个“能说话的人”来真诚的作出保证便好。
而这又很难,因为那个作出保证的人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而在他们身后,五条悟悄无声息的望着这一幕。
禅院甚尔环胸站在他的身旁,“看什么呢?”
“……”
白发的神子说,
“她……我的母亲,很厉害。”
“是啊,她很能打啊。”
五条悟摇了摇头。
“是不一样的。”
第62章
当天冬阳的确带着他们去吊唁五条千风了,他们一起走到了专门为他留的空置房间内,高专的占地本就很大,学生却没几个,所以这个房间安安静静,还被人简单装饰了一番,成了灵堂。
进门就能看到摆着白色大花的棺材,简陋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张黑白照片。
冬阳:“……”
冬阳:等等,这是闹的哪一出,准备得这么充分吗?
黑白遗像是五条千风的证件照临时PS的,上面是一张年轻的脸,刚进来的咒术师当场憋不住了,趴在棺材上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哭了一会儿,他发现棺材盖没钉死,哽咽一声说,“我能打开看一看他吗?最后一眼,只是最后一眼……”
冬阳:“……”
冬阳有些不忍直视的扭过了头,她深呼吸一口气,似乎难以忍受这沉重的氛围,向外走去,声线带着颤抖,“我先离开一下,抱歉。”
屋里的人善解人意的没有看“可能正在哭泣的女性”的脸。
一个年轻术师扑在棺材盖上凄厉的大吼,“千风!你起来看看这个为你伤心的女人啊!”
躺在棺材里的五条千风汗如雨下。
他现在是该活还是不活?
……
冬阳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刷的关上了门,做出这一系列准备的两位窗人员对着冬阳露出了端正的呲牙笑,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冬姐,很不错吧!”
其中一人还比出了大拇指,“连遗像都准备得很好!万事大吉!”
冬阳忍不住扶了下额,“好,是很好。”
窗。
能目视咒灵的非术师,协助咒术师完成任务。他们来自各行各业,也会隐藏道各行各业中去,可以说是能够看到咒灵的普通人。这两位窗很凑巧,来自于冬阳手下的不良团伙。
当年的暴走族聚集了几百号人,却也只出了这么两位能看到咒灵的存在,当时他们都是中学生,将来却差不多已经被预定了,政府需要他们这样的人作为监视咒灵的“眼睛”,很早便向他们的父母规划好了他们的一生,酬劳还可以,也不需要像术师那样与危险的咒灵战斗,对他们来说就是铁饭碗一般的好工作。
“辛苦了,待会儿给我账单,我给你们报销。”
“好嘞冬姐!”
两个人想和冬阳再聊聊天,扭头发现了靠近的一大一小,便很有眼色的闭上嘴重新当门神。
冬阳觉得悟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总之怪亮的。
“你们这是聊了什么吗?”她直觉的问道。
五条悟摇了摇头,只是过来牵上了冬阳的手。
神子的唇角带着柔软的弧度,他掩在墨镜后的蓝色眸子神采奕奕,以禅院甚尔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男孩儿晶亮的视线,以及对方因欣喜和得意而绽开的笑意。
那是母亲带给他的,仿佛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巨大安全感。
***
冬阳回到家里时,便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
平常洒扫庭院的下人会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她问好,之前喜欢和她呛嘴的妇人也没再露出作对的姿态,反而堪称唯唯诺诺的对她问好,并唤她道,“兰惠大人。”
消息传得真快。
不过也是,咒术界就这么大,一个家族每天就嚼着那些陈谷子烂事,稍有变故就会波及到所有人。
冬阳去自卫队报道时,等在休息室的一群人齐整划一的站在她的面前,虽没有表态,但神色中却露出了比以往更甚的重视。
诚然,他们仍然不归冬阳管,但是冬阳和顶头上司的地位几乎齐平——之所以用几乎这个词,只是因为上任时间和消息真实性的误差罢了。
冬阳一直都用“老家伙们”称呼高层,是因为他们年岁真的大,而冬阳太年轻了,她顶替一个位置,就如同家族新长出来的一脉。
那一脉的名字他们都想好了——是六眼。
那是六眼的势力。
以往六眼是归从于某一长老的,虽然明面上他由整个家族抚养,内部却是暗潮涌动。可如今,六眼完全从以往的势力中摘了出去,却仍然根深蒂固,仍然拥有绝对的影响力。
冬阳随意的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在名册上签了个道,叫了几个地级的队员和自己去家主那里要该分配给自己的文书一类。
现在她要琢磨着活动时是否独立或有人同行了,要像老家伙们一样,身边跟着所谓的手下,亲信。
她离开后,自卫队便炸开了锅,以往他们还会窃窃私语,但这次冲击力太大,闻所未闻。
“是真的?!五条兰惠顶替了茂长老的位置!”
“我靠,第一次见这种事啊,这是女人当家吗?!”
“我们以后要叫她什么,叫她兰惠还是兰惠大人?”
“有这种说法吗,她在总监部有了参议权,那在五条家拥有什么权力?”
“不是她在五条家有什么权力的问题——是五条家现在谁有权力处置她的问题!”
“乱套了,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下级了,但是还在这里挂着名……她还要继续在自卫队呆吗?那……她现在是地级的队长,地级是她的人,还是一泓长老的人?”
……
……
族里的风向十分混乱,冬阳公事公办的和一众高层见了个面,回来的时候还撞上了泽之。
冬阳那一拳头用的力不小,他好像去接了个下巴,如今头上绑着绷带,冬阳觉得他们是狭路相逢,因为五条泽之看上去恨不得转身就走。
那是一瞬间的瑟缩反应,他的身体紧绷,面色僵硬,脚尖后移,最后可能是男人的尊严挽留了他,让他坚挺的站在原地。
冬阳在脑子里一瞬间过了这男人在她“造反”后的所有反应。
一开始是恼羞成怒的训斥,后来短暂用了怀柔温情策略,再后来变成了漠视,如今似乎终于有了惧意。
“你好像才开始怕我。”冬阳说,“奇怪,鼻子不也是因为我打的才去整的?怎么之前一直不觉得我的拳头很硬?”
五条泽之没说话,大概在想措辞。
他竟然开始思考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面前这个女人。
最后他说,“你需要更多的继承人吗?”
冬阳:“……”
“我们两个的基因,能出悟这么优秀的孩子,一定也能……”
“打住。”冬阳面无表情的拒绝来自对面的性骚扰,“少给自己贴金,到现在了又来这一套。”
不过冬阳也多少理解他们的思维,他们很注重血脉和延续。
但是冬阳理解不代表认同,她直白道,“你思想过时了,老想着靠人丁稳固自己的地位。”
“没有过不过时一说……只是因为我会将家族的利益和荣誉奉为最高的追求。”
冬阳冷笑了一声,“所以你们这个家族才会烂下去。”
五条泽之沉默下来。
……什么是对的?
难道家族倾灌给悟的那些教育,家族的荣誉,都抵不过所谓的“温情”吗?
五条泽之低喃,“可我也爱着悟。”
“是啊,你爱他。”
冬阳觉得有些好笑,“你爱的是‘他’的身份啊,泽之。”
世界上最盛大的感情——爱。
它是纯粹的,自私到极点,也无私到极点。
不掺杂质,不惜一切。
***
那天五条千风没敢在众人面前诈尸,而是等人都走了后一脸菜色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对带着揶揄笑意看着他的冬阳恶狠狠的说道,“……老子要上厕所!”憋不住了!要憋不住了!
冬阳:“提前体验自己葬礼的感觉怎么样?”
五条千风咬牙:“狗屎的才仁,他上次果然偷吃了我点的外送!”
“…啊,你的眼睛红了,是不是被他们真情实意的道别打动了?”
五条千风抹了下眼睛,梗塞的重复道,“老子要上厕所。”
最后他是在某一天“平静的复活”的。
以“身体虚弱到极点陷入假死状态,幸好五条兰惠和六眼及时将诅咒师杀掉解咒才活了下来”的理由糊弄过众人,还因此得了好几天的休假。
冬阳在家里简单的给他弄了一个复活派对,他在喷洒漫天的彩条中露出了稍许怔愣的神情,随后释然且欣悦的笑了起来。
复活啊……
何尝不是呢?
他从体验濒死的绝望感中重生了,那天他面容憔悴,双目通红,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咒符间体会时间的流逝,而如今他在亲人朋友的祝福中,容光焕发,年轻健康。
热闹的聚会中,五条千风留意了一下这个院子。
——印象的最开始,五条兰惠的身边没有人,只有一个因工作而跟着她的侍女。虽然她们两个形影不离,他却能听到侍女对她种种行为的不解和不满。
“兰惠夫人,你这样实在太不雅了……”
“兰惠夫人!这样做先生会不喜的!”
“兰惠夫人,你往后只要安稳的度过余生就好……”
现在呢?
虽年幼却已经有独当一面之势的神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新加入的黑发少年,侍女成了能够共同谋划将来的心腹,而他——
“为什么要自称老子啊……”
五条悟一脸认真的看向他。
五条千风:“那是因为……”
五条悟:“好酷!”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后背一凉,义正言辞道,“等等!你不能用这个自称!”
神子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为什么?”
五条千风哪能说这其实有些失礼呢,他不能在孩子面前当个失礼的大人!这点儿形象他还是要的!
所以五条千风一本正经的说,“因为这是成熟的人才能用的称呼。”
五条悟:“……啊?”
“成熟且强大的人,才能这么称呼自己!”
第63章
不知是因为冬阳的地位变化,还是他们逮捕诅咒师的事情透出风去了,禅院甚尔在五条家里的待遇都变得微妙起来。
简单来说,禅院甚尔第一次见到有人来巴结自己。
大概就是献媚的问好,并试图和自己交友,借此跳个台阶加入五条兰惠麾下。
冬阳听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和他打架,少年不知疲倦的一次次朝她挥出拳头,这么争分夺秒的时刻他却在聊天,惹得冬阳调侃道,“看来你没有出全力啊甚尔。”
禅院甚尔擦了下下巴上的汗,“不是你经常和我说话分散注意力的吗?”
“喔,那是,原来你发现了啊。”冬阳用轻浮的语调说,“毕竟战斗的时候有很多的干扰因素,要把躲闪和回击锻炼成本能……所以呢,来找我的是谁?”
禅院甚尔吐出了一个名字,随后问道,“你打算接受她吗?”
是个女人。
冬阳回忆了一下有关这号人物的资料,恍然大悟,“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年纪大概是那样吧……”
冬阳琢磨了一下,“我当初好像就是这个时候嫁给泽之的,所以是被父母催着婚配了啊……”
与其说是投诚,不如说是求救。十几二十岁的姑娘,非术师且不能看到咒灵,冬阳留着也没有用,所以她资助对方去上大学了。
跪在冬阳面前的少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显然没有想到冬阳会这么好说话。
见她作势要以头抢地,冬阳摆手,“先别急着磕,当借我的,将来要还的,所以想办法在外面立足吧,这世道如果努力的话,也不会饿死人。”
少女泪眼婆娑道,“谢谢兰惠大人,谢谢兰惠大人……”
她要离开时忍不住回头,鼓起勇气说,“您果然如我所想那般,是位温柔的女性。”
冬阳:“……”
少女激动的跑走了,在这个家规严苛的地方大动作跑动,就像是抛下了什么枷锁般自由,她在转角处看到了白发的神子,没有像往常一样鞠躬致意,而是给了一个匆匆的眼神,面带笑容的与他擦肩而过。
五条悟:“?”
五条悟转头盯着她的背影,短炸的头发上结着一层湿润的霜,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眼神在追逐着焦点。
五条悟扬声说,“下雪了,你跑这么快的话会……”
“啪叽。”雀跃的少女一脚呲溜滑出去了。
“……会摔倒的。”
五条悟慢慢将后话吐出。
此时正下着暴雪。
他转身向冬阳常待的书屋走去。
说是书屋,其实是最近才单独分出来的办公场所,有时用来面见同事或客人,平时任务中所接触到的资料也会一齐送到那里去。
五条家的所有动向都被神子看在眼里。
从周围人对待母亲和甚尔的态度,到人事的走动,以及从混乱到诡谲再到如今和谐轻快的氛围——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了。
随着高层人员变动的便是某种不可视的风气,上头给予的压力会很容易影响到基层,就像暴君之下人心惶惶,而若上级温和,稳定,那便一切安宁。
如同死水里游入了一条鱼,犹如顽固的冻土被枝芽顶开了缝。
五条悟看向刚刚的少女走来的方向,正是母亲的书屋。
敲门,推门,不出所料的看到一位伏案看书的女性。
对方正在拟化咒杀相关的惩处方案,并根据窗送来的情报思考清缴诅咒师的计划。
外面大雪纷飞,光线暗淡,而屋子里暖气充足,女性的脸上映衬着灯光,照出了她眸底极为认真的神色。
冬阳还等着五条悟和她搭话,过了半晌发现这孩子一声不吭的。
她抬头,看到五条悟趴在对面的桌子上,下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静静的歪头凝视着她。
冬阳失笑,“怎么不说话?看我做什么?”
五条悟呲牙笑了笑,“因为你在工作,我听说工作的人不能被打扰,工作本来就很辛苦。”
以往似乎也有这样的时候,冬阳想。
她会感知到悟的视线,而除了无声的视线外,悟并不会出声打扰她,似乎只是想看着她。
真可爱。
冬阳当即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走!跟妈妈去打雪仗!”
五条悟眸光一亮,“那我可不会输的!”
冬阳:“叫上甚尔和早春,不要浪费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五条悟:“好耶!”
对此,被从暖和的屋里叫出来的两人有不同的反应。
禅院甚尔跃跃欲试,他没参与过这种游戏,唯一参与的一次便是被一群孩子按在雪地里猛砸,雪也是有威力的,它打在皮肤上时冰冷,疼痛,化成水后会变为冻疮,禅院甚尔瞅着悟的身高,“我要放水吗?”
五条悟:“我会用无下限的!等着吧!”
早春恹恹,“以往我都是最惨的那个,可恶啊。”
而她的身边,红眸的女性利落的扎起头发,将袖子一挽,看上去要大干一场,她声音洪亮且稳操胜券,“说什么呢早春,你的队友是我啊!”
早春:“!!!”
悟:“?!”
禅院甚尔:“……哦呦。”
打雪仗,打的就是仗!
冬阳基本上不会因为悟是孩子而放水,某种程度上她采用了如她师傅对自己那样的相处方式,她会保护他怜惜他,但那是在有危险的情况下,平常时候她就像个欺负孩子的恶劣无良的大人,还会在悟露出窘态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无下限,哈哈悟,你开无下限后就像穿了个雪衣,哈哈哈……”
被冬阳用大量的雪“埋”了的五条悟听着对面女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咬牙,“甚尔,打她!”
气喘吁吁的禅院甚尔耸肩,“打不到。”
悟:“打早春阿姨!妈妈会出现救她的!”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惊讶的看向他,“你好阴险啊悟。”
早春疯狂摆手,哀嚎道,“不不不不要拿我当诱饵啊!到头来最惨的又是我!”
……
他们一直打闹到天色全黑,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后,冬阳还和早春说了一会儿话。
她一直在向之前冬阳交给她的“成为有钱人”的任务而努力,不仅将全身上下的行头置办了,还经营起了富太的人设,有不懂的便来问冬阳,比如如何和其他有钱人攀谈。
她打入的圈子正是冬阳现在需要掌控的,只要早春与他们交往密切些,便能打探到引富商们得知咒杀的渠道,收集相关人员的证据。
“首先是‘表露苦难’。”冬阳对她说,“比如孩子学习不好,孩子叛逆,丈夫有奸情……总之挑一些恶俗的家庭内部矛盾,这样会显得你很蠢,像条大鱼一样容易上钩,你围绕的生活只是捉奸和孩子,而这样的问题又很好解决,所以远不够。”
早春一点就通,“所以要在‘诉苦’的几天后对那些人‘表露仇恨’,比如想让出轨的丈夫去死。”
冬阳点了点头,提醒道,“这个任务不要深入,见好就收。”
“我明白的,我很惜命。”早春在这句关怀后立刻露出了笑容。
随后她问,“至于其他需要我自由发挥的点……果然我还是拿一个有孩子的人设方便。”
不等冬阳回复,她道,“因为这样的人很容易被‘拿捏’。”母亲可以为了孩子失去理智做任何事——这在公众认知中是‘情有可原’的。
冬阳轻笑了一声,“好啊,反正你有照顾悟的经验。”
早春离开后,基本也到了休息的时间。跨过了最开始的黏糊期,冬阳让悟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了,但偶尔也有需要和他一起的时候。
冬阳和坐在自己对面,神色认真的孩子说,“那么,我要开始了。”
五条悟点了点头。
视野内,有什么无形的气在运转变化,黑色长发的女人阖上深红色的眼睛,气息顷刻变得轻而缓。
“……”
五条悟轻轻吐出一口气。
和以往一样,没有出什么差错。
他的母亲开始了“修炼”。
但是——
某种直觉在告诉五条悟,她的修炼应该不止陷入沉睡。
他的术式世界并没有灵魂一说,但是不知是六眼的作用,还是五条悟的潜意识,他觉得冬阳身周的空间发生了变化。
那个变化无法让他忽视,继而让五条悟产生了一个联想——
她走了。
她去了别处。
那么……
……
冬阳在自己的首领室睁开了眼。
在咒术世界折腾了那么久,她回到这里后先是用最快的速度回顾了上次处理的工作,确定了港口mafia的现状和横滨的局势分布,没什么紧急的事情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每次跨越时空她都会确保当下没有待处理的事,但毕竟犹如长时间度假,她不可避免的会紧张一下。
冬阳敞开首领室的隔板,往外面望了望横滨的港口,以及波光粼粼的海面。
此时正是黎明。
难免的,冬阳在意识到这里没有悟时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但就如她很快接受了自己的第二场人生那般,她那份隐秘的情绪也只暗潮涌动了几个呼吸,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冬阳坐在位置上等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受她传召的人推开了大门,向她笔直的走来。
冬阳眸色亮了亮。
那个少年在这几天的功夫换了身衣服,没再穿那件深绿色的夹克,他踩着皮鞋,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马甲,赭色的头发明显好好打理过,钴蓝色的双眸在对上首领位上的人的视线后闪着奇异的光辉。
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看到中原中也穿正装,还是他的气质发生了什么变化……
冬阳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怔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色诱(bushi)
16中!美丽!
第64章
冬阳的眼神让中原中也误会了。
少年不自在的扯了一下领口,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和鞋子,“怎么了,是不是看起来有些奇怪?”
这还是冬阳第一次见这幅打扮的中原中也。
高级西装往往需要定制,冬阳给他挑了自己爱穿的那个牌子,所以中原中也拿到衣服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两周了,他还有一个搭配的西装外套,但是中原中也觉得出任务时会弄脏它,所以挂在家里没穿。
……要是知道今天出来会被首领传召,好歹得穿一下,大不了坏了自己勒紧裤腰带掏腰包再定制一套。
“显得非常稳重哦,中也。”冬阳毫不吝啬的夸赞道,“非常干练,完全让我眼前一亮。”
中原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我还被太宰那小子嘲笑假正经。”
冬阳诧异的睁大眼睛,“这意思不就是说你看起来的确非常不错吗?”
少年一怔,他听冬阳一连说了好几个“非常”,对方眸里的欣赏不似作假,甚至直白到有些过头了。
中也条件反射的想扯一下兜帽,他以往穿的那件夹克衫有帽子,可手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规整的西装并没有能遮掩住他神色的东西。
中原中也低咳了一声,“那么传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想呐,我把你安排在了红叶的手底下做事,她最近几天应该准备带你去商业洽谈了。”
“不需要我打架吗?”
“港口mafia虽然是黑手党,但也不是每分每秒都在争斗中的,我们明面上是个很大的贸易公司,只不过经营的商业渠道有些不同罢了。”冬阳说,“本质还是要赚钱嘛。”
赚钱养组织,良好持续发展!
冬阳继续道,“虽说如此,我并不打算放着你这么能干的人不用,所以我会时不时的把你从红叶的手底下调来。”
这就是港口mafia和橘子们最不同的点,首领的命令是首要的,首领的权威是绝对的。
“所以是什么事?”
冬阳说,“首先陪我去买东西。”
中原中也:“?”
以往的相处中就像个工作狂的女人将红色的围巾朝架子上一挂,拍拍手道,“我要旷工…不是,是去切身实地的感受横滨。”
中也:“……这是允许的吗?”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算了,反正你自己就是组织的老大,你说了算。”
冬阳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
现在是白天,市警的时间,里世界的活动暂停,直到下午才会准备窜动起来,所以冬阳挑的时间点正好。
她出门前戴好手套,中也还提醒她多穿个外套,因为今天可能有雪。
“这边也到了这个季节了啊……”
冬阳感叹道。
中也:“?”
中也:“你没日没夜工作到忘记日期了吗?”
冬阳:“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的确有一点儿混乱。”
他们两个去了商业街,冬阳看着熟悉的奢侈品店感到了几分欣慰,她随意的逛了几圈,忽然问道,“中也,如果你有个监护人的话,想要从她那里收到什么礼物?”
中原中也觉得这个假设很陌生,“你这么问我的话我也答不出来啊,毕竟我又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
父母?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没有那种的东西。
他的记忆最初是一片漆黑,以及一只金色的手。
那只手把他带离了黑暗,从此世界上出现了中原中也。
冬阳说,“努力想象一下呢?”
中也:“为什么是我想?”
冬阳:“因为我觉得我来想的话,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冬阳此时正在愁礼物。
五条悟的七岁生日。
以及禅院甚尔的十五岁生日。
他们两个的生日都是十二月。
冬阳收到过来自师傅的赠礼,不过他们的生活本来就很精彩,如果想要送礼物的话——那太多了,拍卖会上的任何东西都是稀品绝品,幻兽的蛋,埃比拉王的王冠,女星欧瑞尔的宝石项链……因为稀有的东西太多,所以赠礼反而变成了简单的事情,因为只要挑珍惜的,可以收藏的便好,但同样,这种选择方式也很敷衍偷懒,因为礼物代表心意,总得更有意义些。
以冬阳的角度来看,五条悟什么都不缺——但是这是成年人的想法,冬阳经历过太多,人生那些新奇的体验基本都曾有过,接下来或许就是重复,轮回。
中原中也:“你要送谁礼物吗,总不能是客户。”
“如果是合作对象的话可太简单了。”冬阳停在一个展示台前,“要送两个孩子。”
“孩子?”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随后他的脸色变得古怪,渐渐的甚至有些差劲,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去。
他紧紧跟着的女人似乎拿了什么,没有在意他的停顿。
中原中也嘀咕道,“是多大的孩子?”
“八岁。”冬阳随口答道。
她从身后少年的声线中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迷,不免有些好笑。冬阳转过身,示意中也伸出手来,“只是想问问其他人的想法罢了,并不是把你看作小孩子的意思。”
中原中也措楞的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被托起,随后有个黑色柔软的物什被寸寸套了上去……刚刚展台上放着的是一副黑色手套。
质地很奇妙,像是皮的,但是很薄。
“啊,果然,看来我目视打量得不错嘛。”冬阳得意的扬起语调,竖起中也的手与他十指相贴,“你的手指很纤长。”
分明并不是皮肤相贴,可中原中也却仿佛感受到冬阳的体温般被烫了一下。
他刷的收回手,“BOSS!不要这样吓人啊!”
“哎?我并不是在捉弄你啊。”冬阳笑道,“很适合,所以结账!”
“哈?”
中原中也看到冬阳拿着展台上的手套去结账了。
等等,她拿的是一整副,那么自己手上这个是……
冬阳的那副?!
并不是错觉,真的有温度!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跟了上去,“BOSS,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他有一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五指,共用贴身之物某种程度上比肢体接触还要令人心猿意马,
冬阳迅速的给自己结了账,然后回头,浅笑道,“是加入港口mafia的信物。”
“信物?”
这个理由无疑更容易令人接受。
赭发少年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来还有这种东西啊……”
“是一直以来的传统哦。”
中原中也问,“那别人的呢?也是手套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冬阳回眸看了他一眼,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中原中也心头一跳。
“送给雨阵的是条领带,对,就是他天天戴着的那条,送给叶落的是一把狙击枪……还有我,当初我哥给我的信物是这个……”
冬阳用食指轻飘飘的拂了下耳迹,一个和她的眸色极为相近的红宝石正低调的闪着幽邃的光,“其实我一直觉得它有些浮夸,但是这毕竟象征着首领的信任,所以我天天戴着,渐渐也习惯了。”
中原中也的眼神变了变。
信物是个很特殊的东西,就像凝结着羁绊一样。
港口mafia比他想象的……更在乎引路人和追从者的关系。
“让我看看啊,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倏然,歇班的冬阳接到了雨阵的电话。
“BOSS,我在任务现场捡到了一个人…是太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铐在了敌人的审讯室,幸好我们来得及时……”
冬阳看着对方发送过来的地址,正好离这不远。
雨阵的声音忽然压低,就像是用手扣在唇边说话一样,“他受伤了,而且拒绝治疗,我觉得……冬姐,他是不是想要见你?”
冬阳挂了电话,身旁的少年紧接着便问道,“怎么了?”
他把冬阳给他的两只手套都戴好,发现正合适。
正好,他战斗时不会用到手,因为用到双手的时候,就是他死亡的时候。
他情不自禁的将手抬到面前,凑近唇边。
在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手套的触感是冰冷的。
他抬眸凝视着冬阳的背影,将下一个吻落在了指尖。
“敌人抓了我们的人。”冬阳说。
中也神色一凝。
冬阳最后还是去他们的任务地点看了一眼。
不管是她还是中也,速度都不慢,所以过去时他们正在收拾残局,后备组的医生正在给萎靡的太宰治包扎,黑发少年像条软绵绵的无骨生物一样趴在架子上,浑身湿漉漉的,雪白的衬衫贴在他单薄的脊背上,映出了几抹触目惊心的红。
冬阳垂眸看着,忍不住忍受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何必呢?”
太宰治抬了抬脑袋,下巴搁在担架上,一双怏怏的鸢色眼眸掩在棕黑色的额发下,“你脑补了什么东西?”
“你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啊……我的手机在入水时被冲走了,所以完全没有工具联系首领大人您呢……!”
太宰治在医生的捣鼓下翻了个身,但也只是侧过来,这个角度他正好能避开冬阳的脸,少年用略带怨念的语气说,“被港口mafia救了,我该说感到荣幸吗?可是被当成你们的黑手党成员而被抓过来,以致遭受接下来一系列让我恨不得早早淹死在河里的事情,也全因港口mafia而起。”
没等冬阳说话,他碎碎念道,“没有加入组织,也就没有后盾,可是在外人看来我和你们关系匪浅,或许这次运气好撞上了你们行动,下次就会被港口mafia的仇敌撕咬得肉都不剩了吧。”
中原中也懵逼的问,“你没有加入港口mafia?”
冬阳挥手让其他人离远些,给她和太宰充足的独处空间。
太宰治因为这个举动抿紧了唇。
冬阳说,“我好像并没有说过,你没有加入港口mafia。”
“但是你也没有说过,我加入了港口mafia。”少年清冽的嗓音低缓道,“你给中也安排了引导人,给他规划好了在组织的发展路线,但是我没有,简直就像放置PLAY一样恶劣。这放在别的组织里,可是在暗示别人快点儿滚蛋一样。”
“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安排你。”
“这样的理由当然可以张口就来。”
“你在怨我吗?”
少年阴阳怪气道,“我可不敢。”
冬阳顿了一下。
狡猾的家伙。
太宰治在“失望”,“失落”。
当初他迫切的表露出想要加入他们的目的时,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你放我离开,那么我就会被港口mafia的人当作先代的残党,他们会以为你‘驱逐’了我,如果我侥幸没被他们抓到,就会被敌对组织当作餐前小甜品一样掳走,严刑逼供套取你们的情报,又或者他们也觊觎我的能力,逼迫我做一堆我不想做的事!”】
随后冬阳派给了他看着中也的任务,可那任务已经结束了,太宰治陷入了“漫长”的“等待期”。
无望,无趣,大概是他感受到的。
那么他现在在做什么?
冬阳接替了医生的工作,将消毒棉按上了他未处理完的伤口。
“嘶!”
太宰治痛呼了一声。
“疼了?那我小心些。”
“……”
“……”
冬阳说,“如果你不满我的安排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苦肉计是最不讨好自己的手段。”
少年定定的说,“我没有。”
“敌人挺厉害的,想要抓你不难,我猜你不是受虐狂,也不想落到他们手上,但是你肯定会产生‘这样选择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的好奇心。”
“我没有。”
“想要我给你些人?也不是不行,可凡是能升到‘拥有下属’的职位的人所接触的任务都不简单。”所以冬阳没有给他,“除非我给你的人是不属于任何派别的打杂工。”
“……”
“我所生活的地方,呼吸都是暴力和鲜血,你是因为这份与正常世界的‘与众不同’才想要加入的吧,不过让我稍微自恋一些,其实你也有跟着我的想法,既然如此的话,要遵守我的准则啊,太宰,我不会派人去送死的。”
太宰治瞥过眸,他轻微的侧转脑袋,冬阳能看到他的侧脸。
冬阳直戳了当的说,“你很聪明,但是体能太差。”
太宰治一顿。
“加入港口mafia的人都需要从底层蛙跳到顶楼。
太宰治:“……?”
“还是五个大楼连续的跳。”
太宰治:“??!”
冬阳:“连这点都撑不住的话,是不允许出外勤任务的。”
冬阳觉得手下的这副身体都僵硬了,“中也会嘲笑你哦。”
太宰治磨了磨牙,“那个可恶的小矮子!”
冬阳又一次撸了下他的头发,“不要多想,我并没有忽视你无视你。”
太宰治沉默半晌,“……我没有。”
冬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搭在了他的身上。
带有体温的衣服盖过了他身上的伤口。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
“正好,其实我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
“……”
“那个任务就是……”
“BOSS。”
一声低哑的男音传来。
有个男人无视了冬阳对下属下达的“驱逐令”,朝她走来。
冬阳诧异的转身,“兰堂,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长发碧眼的法国人带着一身旅途的气息,笔直的向她走来。
他的肤色本来就白,可冬阳觉得他的脸色更苍白。
然后——
他拥抱住了冬阳。
修长的手臂将女人搂紧了怀里,头颅微低,那姿势明显有别于久别重逢的礼貌性拥抱。
冬阳:“?”
一直注视着冬阳,于是理所当然会看到这一幕的中原中也:“?”
随后,中原中也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压抑的欢呼,他侧目,雨阵正一脸兴奋的握拳,就像看到了什么胜利场景一样。
“你在做什么?”
雨阵奇怪的转头,“嗯?哦~你加入组织的时间晚,所以不知道……中也,冬姐和兰堂之间很可能来电哦!”
见赭发少年瞳孔微颤,神色像个木头一样怔愣,雨阵还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于是更加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就是说……冬姐和兰堂大人大概是那个,那个关系……”
“……什么关系?”
“情人啊。”
雨阵比出两个大拇指弯了弯,“冬姐和兰堂大人的事组织里都知道,两个人好像是在暧昧期,但是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
中原中也看向那边正拥抱的两人。
……普通关系怎么会这么紧紧的拥抱啊!
什么时候?!那两个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在场啊!哪有情人的暧昧了?!他中原中也又不是眼瞎!
第65章
冬阳哥俩好的拍了拍兰堂的肩背,“你这风尘仆仆的,一定累了吧,我带你去泡温泉?”
兰堂:“……”
兰堂绵长的呼了一口气,他把头埋在女人的发间,这一刻被她的气息包围了。
同伴的……令人信赖且安心的气息。
“不用了。”充完电的兰堂放开了冬阳,“只是许久没见你……”
“许久没见?有两个月吗?”冬阳算了下时间,“你任务完成得这么快啊,要回来都没有给我长途报备一声,我若是提前知道还能给你摆个宴会。”
兰堂的住宅是冬阳选出来批给他的,建造和装修风格都是纯粹的西欧式,很适合在长桌上摆放丰盛的事物,靠着火炉的暖意举杯畅聊。以往几年冬阳有带着雨阵他们去那里聚过,当晚还留宿了,几个男人合起伙来都没有喝过冬阳,醉得东倒西歪,第二天醒来时还悚然的发现自己睡在客房——谁把他们抱过去的不言而喻。
先不说他们意识到这件事后是如何羞耻的捂着被子哀嚎,声音太大以至于冬阳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跑过来问怎么了,重点是之后,刚晨练完的女人用认真的语气问,“你们脸怎么这么红?还没醒酒?”
怎么会这么红?!当然是因为甜蜜啊!
雨阵当场嗷了出来,“冬姐,你简直就是我的家~!”
冬阳:“?”
被家人包容关照的安心感无孔不入,以至于让他们在这个世界感到了安定和幸福。
兰堂只是牵出了一个浮于表面的笑容,“让首领来接我,可真是让我诚惶诚恐。”
这是职场人士惯用的调调,他们有时候会用这种说话方式交流,多半是暗示和玩笑,冬阳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回去说。”
他们身后,太宰治翻身坐了起来,他曲起还算完好的腿,稍微勾着背,清澈的目光在冬阳和兰堂的身上流连了一会儿,落在了不远处的中原中也身上。
“……”
太宰治就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弯起了眼角。
哎……看看他发现了什么?一个对状况感到惊诧茫然又吃醋紧张并且在竭力遮掩的小矮子。
一个想法立刻在太宰治的脑中成型。
在接下来的疗养时间中,太宰治动作迅速的印刷了“干部的私情”“如何得到首领的青睐”“下属对首领的敬仰之心”等杂志会刊,港口mafia虽然纪律严明,但在某些娱乐上却极为自由,这里收揽了形色各异性格鲜明的人,由此也引发了不少笑梗,成员之间在真正的认识接触前,最早知道的便是对方的代号。
这期会刊尤为受欢迎,从标题就足够吸引人了,落到中也手里时已经几乎人人都有一份,赭发少年懵逼的看着小册子,在同事兴奋的目光中问道,“这是什么?”
他的同事正仿佛拿着名著一般津津有味聚精会神的品读,“大概是公关部内部发放的娱乐新闻吧。”
“公关部?内部发放?”
“港口mafia有专门对接外界,掩饰组织活动,与外界周旋的部门,其中便包括杂志出版社,偶尔也会向我们这些内部员工发送一些福利,类似于集体群聊的公众号。”
刚入职的中原中也感到震惊,“这不是在传首领的八卦吗?”
“哪有,这都是公知的事情,况且这内容的主体视角明显是我们这些属下嘛。”
看看这是什么?
中原中也快速浏览了文章,上面的内容的确十分正面,刊登了黑雨玫瑰给予属下的慷慨待遇,比如丰裕的薪资,不用缴纳不动产税的房子,又比如黑雨玫瑰背着属下去医疗部的经典事例……重点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她对谁做的?!
是干部兰堂啊!
明面上在写首领多好,潜台词不就是首领的偏向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中原中也格外的敏锐,他竟然在通篇吹捧的文字中嗅到了笔者的阴谋!
郎才貌女才貌,首领和那位干部不为人知的过去,唯有彼此共通的情感——原来黑手党也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果然人永远对别人是否成双成对抱有丰富的兴趣和探知欲。
同事兴致勃勃道,“我记得兰堂干部加入组织后,是当时还是少主的首领向先代申请提拔他的,不然兰堂干部很有可能一直是个底层人员。”
“原来还有这种事啊,他们认识多久了?”
“好几年了吧。”
“我听雨阵大人说过,BOSS对兰堂干部很中意。”
“所以果然是……”
中原中也把杂志一折,“假的。”
同事:“啊?”
中也:“她对谁都这样。”
同事指了指自己,“可是她不对我这样啊……啊,我还是很自知之明的,只不过BOSS的确很中意兰堂干部,之前组织里就隐约有传闻他们在一起了。”
中也:“……”
同事:“中也,你喝毒药了?”
中也喑哑道,“才没有,闭嘴!”
中原中也转身就走。
他的性格略有些急躁,不想再听这些刺耳的话,便迈开步子径直离开。
身后的黑手党和同伴调笑道,“他吃错药了?”
“好像从昨天开始就不太对劲了吧。”
昨天,自兰堂回来之后,冬阳便像是意会到了什么一般对他格外重视。
中原中也看着兰堂进了首领室,他现下算得上清闲,所以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兰堂在首领室呆了两个小时。
什么任务的汇报会用两个小时啊!
中也抬眸向那个法国人看去,视线却一瞬间停在了对方略显凌乱的长发上……明显遭过摩擦,不似进去时打理得完美的头发。他的神情也略显恍惚,似是沉浸在什么中无法剥离。
一种难言的酸涩感情在中也心口蔓延,他兀自怔了一会儿,然后把这归结于对自己身世的苦闷。
异乡人回到组织就像倦鸟归巢一样。
你看,谁都有归宿,但是他没有。
可是到了今天,在那份满天飞的杂志落到手中后,中原中也忽然无法自欺欺人起来。
哪里是身世……他所纠结的身世,自有记忆起便像是扎根在心脏软肉里的石子,如今就算痛也不会是酸涩的,窒息的。
“怎么了中也~”
偏偏这个时候某个讨人厌的绷带混球还凑过来讨嫌。
“你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了,难道黑手党的工作让你焦头烂额了吗,看来你很不适应嘛……”
“喂太宰,你不好好趴在床上养伤,就专门过来和我打招呼?”
太宰治的身上甚至还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露出的手腕上缠着绷带,“毕竟看到小矮子吃瘪还是很有趣的。”
“我?我又没遇到什么麻烦事。”
“真的没有吗?”
“……喂。”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中也就觉得指骨咔吧作响,“你这家伙怎么一副看笑话的表情啊。”
“我是在看你的笑话啊。”
中原中也:“……”
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好像就差被戳破了,它心照不宣的存在于那里。
中原中也直勾勾的看着太宰,“所以他们什么关系?”
“谁?”
“阳和那个大叔。”
“奇怪啊,我和她认识的时间跟你差不多。为什么问我?”
“你这家伙在先代在位的时候就混进港口mafia了吧,凭你的德性肯定调查过当时的少主。”
“唔……”中原中也说中了。太宰治发现这小子比自己想象得敏锐,他说,“兰堂先生和冬似乎是在他加入港口mafia前就有交集的——”
“他们相遇的最初应该是——荒霸吐现世的时候。”
中原中也的呼吸一窒。
“其实比起这个,我觉得法国人的热情才更为叫人惊叹。”
“什么?”
太宰治忽然睁圆眼睛,眼神清澈,“听说他们那边的人可以爱与性分开哦。”
啊?啊?
中原中也愣住。
随后他不可避免的耳根发热,“太宰!你这个混蛋在想什么啊?!”
“我没有!这明明是国际贸易中必学的一课,叫民族文化的不同!港口mafia谈判时偶尔会遇到这样热情的客户,分明是中也你……”
中原中也觉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够了!他在这里鬼扯什么!
“我要去工作了,闪开些!”
“哈哈哈哈你拒绝交流了中也,我要去告诉BOSS,说你对她……”
“闭嘴。”
中原中也倏然沉下了声音,“这种事你可以拿我打趣,但是别告诉她,太宰……”
太宰治顿了一下,他的眸中滑过诧异,随后变得认真起来,“……是真的?你真的对她产生了……”
中原中也抓狂的扯了下颜色艳丽的头发,“说那个并没有意义,因为没可能。”
“?”
太宰治的目光沉了下去,“……你在顾忌什么?”
中原中也撇过脸,“…和你没关系,我不想说。”
“……”
过了一会儿,中也忍无可忍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哎?我也要出外勤。”浑身都是伤药味的少年说,“我被BOSS委派了新的任务,调查现世的神明——荒霸吐。”
中也嘲笑他,“明明是逃避蛙跳到顶楼的训练吧。”
……
荒霸吐。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只知道它是力量和毁灭的象征,人们敬畏于恐怖的未知,称它为荒神。
兰堂对于此次出差任务的赘述没有什么纰漏,冬阳问了他一些私人问题,比如旅行途中的个人体验和情绪方面的,对方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在横滨一样,混乱的地区充斥着硝烟和废墟,只不过那些残破的建筑物都是西欧风格的罢了,破损的钢琴上摆放着一排可爱的兔子玩偶,墙壁上停摆的钟表看上去能卖一个好价钱,隧道里的笔画像是不成熟的画家的涂鸦,可能是因为真正作画的画家已经死去了,接替他位置的是个画技稚嫩的孩子……”
说着没什么特别的,但青年却不由自主的吐露了一大堆心里话。
冬阳说,“看来那边的情况很严重。”
兰堂:“…宣布‘停止争斗,放下武器’并遵守这一诺言,那么世界上便不会再有暴力了,可显然一定会有人去打破……”
冬阳扬起眉,“是啊,一定会有人打破,也一定会有人对‘打破的人’进行反抗。”
这句话让兰堂忧郁的神色明朗了一些,“第一个使用暴力的人,一定会获得巨大的利益,由此其他人也开始效仿,即不得不使用暴力反击,这就是黑社会斗争的本质。”
冬阳支起下巴,深深的凝视着青年,“今天你有些多愁善感。”
“可能吧,毕竟在一个长途旅行中归来,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戒断反应?”
“记忆呢?有恢复的迹象吗?”
“很遗憾,可能它们已经被我的大脑给丢掉了,违背了我本人的意愿……”
冬阳的目光沉了下去。
可她低下了眼睑,并没有将这份情绪过于直白的裸露出来。
说谎。
阿蒂尔·兰波好像忘记了,她被称为测谎仪。
这么唯心的事情,冬阳也没有证据说他在讲假话,且这种事冒然摊开来,只会让两人的关系降入冰点,阿蒂尔·兰波现在显然在维系着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忆起的过去可能并不完全,可能犹有待考证的事,也可能是不利于港口mafia的事。
冬阳转而和他谈起了别的,毕竟兰堂还是港口mafia的干部。
“扩张势力先暂缓,眼下主要是挣钱,和港口mafia对接的贸易公司有不少,但毕竟钱不怕多,所以我想了个新的领域。”
兰堂坐到了椅子上,“你说。”
冬阳:“跟我写个‘神子’的故事。”
兰堂:“……?”
兰堂:“是我对自己不够了解吗,我可并没有当编剧的才能。”
“谁知道呢,试试啊。”
冬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管他呢,你在另一个世界可是鼎鼎大名的诗人,文学艺术家,应该比我这从来没上过国文课的人强。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兰堂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头秃。
他情不自禁的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在爬,在嚎叫,“‘出生即改变了世界的孩子’,是比超越者还特殊的存在,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神,可他又不是神,而是人……是人似神,生活在人的群体中,但又格格不入——”
冬阳跃跃欲试,“你有什么灵感吗?”
兰堂:“你竟然觉醒了小说家的天赋。”
“哈哈哈哈哈……!”冬阳爽朗的笑起来,她摸了摸眼角,眸光潋滟,“我只是想要留下些什么罢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悟。
但是有念着他的冬阳。
游离于两个世界,就像身处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度,明明周围都是人,却有一个完全不被他人所知的另一个自己。
普通人可能会感到孤独,割裂,不过冬阳觉得新奇,奇妙。
就像她随着猎人出入幻境探险一般,冬阳感到了冒险的刺激和新鲜感,她在这段旅途中收获的远比那丁点儿落寞要珍贵得多。
既然如此,就像人们喜欢拍照留念一样,冬阳的留念方式就是有形的影视剧。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神子’的角色,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兰堂问,“你好像连主演的人选都定好了。”
“嗯,是个大帅哥。”冬阳说,“首先他是一个公认的大帅哥。”
兰堂笑了,“世界观也很奇妙。这样的人设的确很特别,很抓人眼球。”
笑容之下,他却在暗暗心惊。
在他的眼中,“神子”无限趋近于他的搭档,他的亲友——保罗·魏尔伦。
似人似神,被他人视为“武器”。他们拥有一样卓越的外形,一样强大超越的力量,以及一样被他人敬畏的处境。
那么,他们眼中的世界是一样的吗?
冬阳做这个企划,真的不是在暗示他吗?
阿蒂尔·兰波感到神经都在颤抖,那是被人探究到内里的焦灼,仿佛战斗引子在作祟的兴奋本能——他的确是了解‘神子’的人。
因为他的亲友保罗,就是神。
阿蒂尔·兰波顺畅无比的表露了对神子“人性”了解,当然,是他的个人见解。
就如同他所恢复的那部分记忆所告诉他的那般——
他不知不觉的说出了,“神子一定是有个亲密无比,情同手足的搭档的,因为这样他才不会感到孤独。”这句话。
【从前,某个地方有两名谍报员。
他们是同事,是搭档,是挚友。他们情同手足,全世界最信任的人就是彼此。
至少其中一个人是这样想的。】
冬阳抬眸看向他。
这位法国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创作”加入了自身的履历。
……果然。
冬阳几乎确定了阿蒂尔·兰波的身份。
从她在异世界看到“彩画集”后,就成立的猜想,在一刻被证实了。
那么你想做出什么选择,兰堂?
冬阳停下书写的笔。
纸张上,有她无意识写下的,有关于“主角”的形象描述。
他有雪白的头发,以及仿佛天空延展的蓝色眼睛。
作者有话说:
咒术影视剧风靡文野世界【bushi】
第66章
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所以冬阳让兰堂回去休息,并算准了他醒来的时间叫他一起出门喝酒。
他们到了一个名为“旧世界”的台球酒吧,那里正有几个年轻人在聚会,见到冬阳进来后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冬……BOSS。”
冬阳摆手让他们不要拘谨,“来吧,和我打上几场。”
拿着球杆的傻瓜鸟嘶了口凉气,“和你?那我岂不是指定输。”
冬阳指了指身后的法国人,“还有他,我们玩二对二。‘钢琴师’,我记得你的技术是这些人里最好的。”
兰堂露出了略显诧异的无辜表情,“我?我可从来没有打过台球。”
冬阳可不管,她笑道,“来啊年轻人们,这可是一个能打败干部的机会。”
一提这个,屋里的年轻人们顿时变了脸色,虎视眈眈的看向兰堂。
兰堂的抗议只是开头那么一句话,他很顺从的接受了这个比赛,并不可避免的很快被年轻人围上,纷杂的人声中,他调整了一下毛茸茸的耳罩,说道,“拜托了,空调的温度可以开得高一些吗,我现在冷得连球杆都握不住。”
身旁的冬阳握了下他的手,不出所料的发现他的体温正常。
阿蒂尔·兰波十分畏寒,可他的身体强壮健康,带给他寒冷的是荒芜空白的精神世界,可现在他的记忆至少恢复了大半,却仍觉得冷。
冬阳顺势拍了下他的手背,“和我比是冷了些。”
兰堂:“你的体温一如既往的温暖。”
他们两个的对话令别人瞠目结舌。
尤其是刚从旧世界的厕所出来的中原中也。
很快,中原中也被人拍了拍肩,拍他的人用戏谑的,令他讨厌的揶揄口吻说,“小孩子不要听这些。”
该死的傻瓜鸟。
中原中也一口闷掉度数低的啤酒,从傻瓜鸟的手中拿过了球杆,“我来!”
傻瓜鸟:“?”
赭发少年气势汹汹的走到台球桌旁,钴蓝色的眼睛锁紧了兰堂,“大叔,厉害的人就算是第一次接触台球也会迅速上手的。”
兰堂感到了茫然,“……大叔?”
他摸上了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冬阳哈哈大笑,猛拍他的肩膀,“差不多差不多,你也到了被叫这个称呼的年纪了啊兰波。”
阿蒂尔·兰波心头一震,“你刚刚叫我什么?”
“兰堂啊,怎么了。”冬阳随意的一撩头发,试发了一球寻找灵感,转而和中也打起了招呼,“中也,看来任务有进展了?”
心理战。
这大概是上位者的一点儿恶趣味,靠信息差给人制造压力,靠权力支配人的行踪,从而让他体会到她想给他展现的东西,让那场独自的头脑风暴内心挣扎更加混乱一些。
“进展?我正是为了任务而来的,想问问钢琴人他们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中也的语气变得温和了。
兰堂为了掩饰刚刚的停顿,立刻接上了这个话题,“任务?”
“荒霸吐。”中也定定道,“自一周前到现在,横滨已经发生了三起爆炸,地点在擂钵街,港口,还有市中心的那条河边。爆炸的中心有个黑色的影子,渐渐的人们传言,荒神现世了。”
傻瓜鸟不可置信道,“那个任务被交给了你?”
随后,他因为醋意说出了一句,“冬姐,你也太偏向他了吧?”
这句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越界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会被做文章,说他不满于首领的安排质疑首领的决策,揣测首领的私心。
所以傻瓜鸟很快低头,“不是,BOSS,我……”
“没事,因为中也的资历很浅,也不怪你这么想。”冬阳喝了口酒,她的眸子映出了酒水折射出的灯光,就像剔透的红宝石,“但是我可不是随便看心情给他的哦。”
别人不知道,房间里有两个“知情人”却觉得这句话在暗示着什么。
冬阳看向中也,发现少年也正看着自己。
视线交错的一瞬间,中也下意识慌张的撇开了眸子,随后抓了一下耳侧的头发。
“……”
冬阳意味深长的弯起了唇角。
***
第二天早上,冬阳又去见了悟。
她会尽量避免长时间的分别,虽然以悟的视角,她只是沉睡了半个小时而已,可冬阳是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的。
那个孩子还在等她。
只要一想到这点,冬阳就会想着要自己回以同样重量的思念。
然而在意识经过风流,回归平静的下一秒,冬阳听到悟说,
“——欢迎回来。”
哎?
冬阳睁开眼睛。
白发的孩子正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她。
冬阳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感觉你去了很远的地方。”五条悟用了个抽象的形容,他起身抱了冬阳一下,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脖颈,“那我回去睡了,妈妈。”
两边的时间在以一种诡异的平行状态走动。
唯一能感受到这点的只有冬阳而已,在悟这边的第一场雪停下的时候,横滨也下起了雪。
是场大雪,海边堆积着夜晚冻起的浪霜,广播台发出了暴雪警告,连mafia的活动都变缓了。
荒霸吐的踪迹似乎也随着这场雪而沉寂起来,这个季节兰堂会异常抗拒出门,本身他也刚出差回来,冬阳虽说没有直接给他放假,但也只委派了些他轻松的工作,不是带他去和组织的年轻人一起活动,就是拉着他写剧本。
不知是不是编故事的时候牵连了记忆,兰堂有种作家渐入佳境的势头。神子的故事当然不是从他幼年开始写,冬阳知道从商业角度上来说,大家都更喜欢看一些年轻人的热血,她本来也只是在商业企划里夹带私货,直到兰堂说出了一句,“反目,离别。”
“?”
“神子和他的挚友,或许在观念上起了冲突?”
碧色眼睛的法国人陷入了思绪,低喃着说,“然后他们分开了。”
“什么样的观念冲突?”
“我不知道。”兰堂抬头看她,“我不知道。”
“他们反目成仇了吗?”
“怎么会呢……”
这位异国的超越者低语,“他们看重彼此,只要有一人怀着这种想法,就不会成为仇人。”
京都下第二场雪的时候,已经进入十二月了,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似乎诅咒师们也不再忙着冲业绩,但是冬阳可没闲,她趁着他们松懈的时间一连逮住了好几个经营着“灵异事务所”的民间术师,这些人竟然已经成立了架构较为完善的公司,比如谁来拓客,谁来接待咨询的客户,谁负责收钱转账,谁是真正拥有超人能量的术师。
冬阳借助总监部的力量向真正管理这个国家的政府提出申请,然后将这些事务所以“从事不当经营”“传播不实言论”等理由关门了,里面的人自然需要受到惩罚,带头遏制的人是政府,惩罚方却是总监部。
“无期或死刑。”
会议时,冬阳如此说道,“虽然是非术师,但他们显然知道咒灵咒力,知道咒术界,他们还想着跑。”
但是这个国家轻易不会执行死刑。
冬阳听到这都觉得荒谬,因为高层们私底下都不知道执行了多少死刑了。
他们对术师无比苛责。
“法庭是法庭,总监部是总监部,这些人明显归我们处置,所犯的罪行也要另当别论。”
“那些对犯人制定的并不算严苛的法律,是为了保护受害者,但是这些诅咒师可类比杀手,他们干的就是收钱杀人的事,其同伙皆抱着非常纯粹的杀人动机,没有私人恩怨,更不是正当防卫,那么就该制定最重的惩处法则。”
提案就像走个流程,没人有异议,因为触犯到他们的利益少之又少,这些高层曾经只是没想着管罢了。
但是这件事的结果迅速走开,一时间在咒术界闹得沸沸扬扬,五条兰惠的名字倏然更响亮了一些,甚至盖过了六眼。
其一是她的胆大且狠戾的作风,其二便是这份胆大和狠戾所延伸的后果——“她真是疯了,她这样可是进了诅咒师的黑名单了,那帮恶心巴拉的老鼠们一定恨死她了。”
这大概就是咒术界一直无视这件事的原因,因为敏感且微妙,触及了所有靠咒杀为生的民间术师的利益。
而五条兰惠会成为转移仇恨的代表人物,她可以拥有对这件事‘独断专行’的权力,可以提过多的要求,但同时她要承担整个总监部高层该平摊的风险。
“原来还有这一层利益风险关系……”早春恍然大悟,“那么兰惠大人岂不是很危险?”
“没事,反正我一直都不算安全。”冬阳给悟戴上围巾,“被他们当成眼中钉只是必然的一步罢了,我们还有第二步。”
“第二步?”
冬阳将帽子套在悟的头上,“当然是让他们意识到,来一个送一个,来得越多我业绩越好。”
早春反应了一会儿,猛拍手,“因为他们只敢在普通人面前舞嘛!”
五条千风提着硕大的背包走过,“不要说得他们很菜一样,兰惠像个怪物,悟也被看得很紧,你可是个脆皮。”
早春很有自知之明,“放心吧,我很会苟。”
他们收拾妥当,冬阳倏然看到站在一旁插兜当拽哥的禅院甚尔正用隐晦的目光看向这边,发现冬阳侧目后他还迅速的转过了脸。
“……”
冬阳顿了一下,拿过了被正正放在架子上的围巾,站在禅院甚尔的面前。
黑发少年的呼吸明显放轻,一般人可能注意不到这点。
冬阳笑起来,一边将围巾轻柔的绕过少年的脖子,一边唠叨道,“不要任自己身体素质好就不注意保暖,感冒可是很痛苦的。”
围巾尾部被打了个结。
禅院甚尔缩了缩脑袋,将下巴和带着疤痕的嘴唇埋进柔软的布料内,像是这样就能掩住他上扬的唇角和感到热意的耳根,闷闷应了一声,“嗯。”
五条悟抬头看着他,忽然坏笑起来,“你害羞了甚尔。”
禅院甚尔眼球往上一翻就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
“你耳朵红了。”
“你看错了。”
“我怎么可能看错。”
“那是热的。”
“嘿嘿,你害羞了。”
“……讨厌的小鬼。”
红瞳的女人一拉大门,张扬的喊了一声,“走!去滑雪!”
其他人立刻欢呼道,“耶!!”
横滨好不容易的一个晴天,冬阳的眉角却狂跳,她按住眼睑的肌肉,发觉自己的直觉正在朝她传递一些不妙的信号。
看看兰波在做什么。
说实话,那边的兰波是个早死的命,一直让冬阳有些耿耿于怀,她的联想通常会应验,即便那飘忽不定没有根据。
冬阳透过玻璃往外看了看。
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港口,海面已经被落日染成红色,细碎的粼光正在被黑暗吞噬。
冬阳没在手机上看到消息,但是她却没有等待,而是立刻驱车前往港口。
就在途中,她用[圆]“看”到了相对而立的青年和两个少年。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冬阳已经对中也起了点儿意思,但毕竟,这是姐弟恋。
她是姐:D
第67章
荒霸吐在横滨现世的传言来自三场爆炸。
一场在擂钵街,一场在港口,一场在市中心的河边。
而在三场爆炸之后,又发生了新的一起爆炸案,地点是兰堂的别墅,那里成了一片废墟。
就像是对过去的彻底告别一般。
……
等靠近海岸,冬阳终于是收到了求救信号,在海边巡逻的属下听到她的机车轰鸣声,连忙靠过来大喊道,“BOSS,是一艘商业货船,兰堂干部正在上面,但是已经与我们失联了!”
他们迅速的向首领阐述情况,条例清晰口齿伶俐,“这艘货船我们最近一直在盯,因为傻瓜鸟大人觉得它的船只构造有些古怪,很有可能藏有多余的空间,而今天下午忽然传出仓库失窃的消息——它的仓库下埋着从我们这里盗走的军火!”
港口mafia最近正在重建,任何军火资源都是宝贵的,不提这个特殊时期,就算是鼎盛状态,也没有把武器白送给别人的道理,自然要去抢回来。
“敌人果然是近期出现在横滨的西欧异能力者!”
近期出现在横滨的外国异能力者,冬阳也把调查这个人的任务给了兰堂。
冬阳望向海岸线,“那艘船开走多长时间了?”
“半个小时,从时速来看……”
“给我安排游艇。”
“是!”过了一会儿,属下警察道,“哎?BOSS,您要亲自去吗?”
冬阳摘下头盔,她用[圆]感应的范围大概二十公里,但是现在已经无法“看”到那个货船上的景象了,常规货船的时速大概37公里,果然那艘船经过了特殊的改造。
不过,兰堂和太宰中也为什么会聚在上面。
“中也什么时候上去的你们知道吗?”冬阳问港口的监察人员。
“什…?我以为只有兰堂干部……”
冬阳踩上游艇,旁边有人想跟着一切,她制止了,“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待会儿大概会闹出一些大动静来,你们去准备一些烟花,要声响巨大的那种,如果你们听到了战斗的声音就点燃,骗居民们今晚有烟火大会。”
属下连忙应声,仍不放心的说,“真的不需要……”
他被同事制止了,同事用手肘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兰堂干部都在上面,哪还需要我们保护,况且你忘了首领的名号了吗?”
够了,别再说那个称呼了。
冬阳启动游艇,在愈加翻滚的海浪声中说了一句,“对了,烟花要金色和红色的,因为我喜欢。”
她朝着属下所说的方向驶去,游艇的速度开到最大,不到十分钟便追上了那艘货船,冬阳放开方向盘,从工具箱里掏出了绳索,循着风向甩两下往船上一丢,几乎是跃上货船的同时,她感受到了阿蒂尔·兰波强大的异能力输出。
那份输出的力量绝对不是普通的异能力者能做到的,甚至比他以往所展现的异能力还要浑厚强大。
……
货船最底部的仓库内,法国异能力者正与两位少年战斗。
他最开始战斗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识破了他有关荒神的谎言。
作为八年前首次在横滨亮相,且失去了过往所有记忆的外国人,被两位少年询问那场爆炸的因果是必定的事情,更别论阿蒂尔·兰波为了引出知道荒霸吐真相的人,连自己都能作为引子,他把自己伪装成了爆炸的受害者,声称自己在最近亲眼见到了荒神。
这个说辞被识破的那一刻,他就像个对横滨,对港口mafia存有异心的叛徒。
“所以你为什么要找荒霸吐,甚至不惜重演爆炸。”赭发少年问他。
而他身边的太宰治也说道,“虽然制造了爆炸和黑色的影子,但是你并没有对港口mafia造成实质的伤害,所以兰堂先生,你并不想伤害冬,以及她拥有的组织吧。”
阿蒂尔兰波默认了后话,他问,“中也,你为什么能确定我所描述的场景——那个亲眼见到荒霸吐的情景是谎言?”
他问出这句话后所得到的答案,是这场战斗倏然变得狠戾残酷的起点。
就像决裂。
“很简单啊。”
赭发少年睁着澄澈的眸子,那就像是把世间所有污秽都吸进去的澄澈,“荒霸吐——就是我啊。”
***
那之后一切都变得难以掌控——这是太宰治的想法。
他因态度骤变的兰堂而感到出乎意料。先是看到他展现的亚空间,意识到他并非普通的异能力者,后又被中也的身世自爆惊得认知动摇,最后又突然遭到了兰堂的追杀。
听听他在说什么?
杀死中也?
只要杀死中也,就能吸收他体内的荒神?身为人类的中也是荒霸吐的保护装置?
只要吸收中也,就能将八年前的记忆重组再现,继而能得知他和他的挚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挚友现在何处的情报。
极糟糕的危境之下,两个少年升起了一致的求生欲,他们眸中闪着极为清澈明亮的光,那是想要真正活下去的光。
在生死相伴的里世界感受到生命的太宰治,以及拥有强烈的求生愿望的中原中也。
可即便如此,战斗也极其艰辛。
中原中也趴在地上,痛苦的呕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身体传来巨大痛楚的同时,心脏也越发沉寂。
即便只是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台球酒吧里的比赛,冬阳和他们两个的玩笑,他暗自里的争风吃醋,以及……
“大叔……”中原中也哑声说,“你要怎么面对阳?”
身处自身异能制造的亚空间的阿蒂尔·兰波犹如掌管这个空间的神一般,他垂下眼眸,“我没有对她的组织造成任何伤害……”
“这难道不是伤害吗?!”中原中也喊道,“属下反目,这对她来说难道不痛苦吗?”
阿蒂尔兰波眉心皱起,瞳孔中划过一丝恍惚,“身为首领,冬阳并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我觉得你不一样!”中原中也咳嗽两声,粗鲁的擦去唇边的鲜血,“我觉得你不一样……她和我认识的时候,往往会第一时间想到你,会在被同样觊觎首领之位的黑手党追杀时跑到你这里……然后像回到安全屋一样和你谈笑。多年交情的朋友瞒着她搞这么一出大戏,她当然能面上云淡风轻甚至一如既往的作出强大可靠的姿态,但是,你没有考虑过她的心里会怎么想吗?”
“……我自然考虑过。”阿蒂尔兰波凝神望着中也,“我也挣扎过。”
挣扎,挣扎了许久。
甚至一度沉溺于某种安和的表象。
“可我需要知道亲友的下落……”
“而你,中也,你是我最后的任务,你体内的存在便是天灾,我不能放任那股强大的力量不管。”
亚空间内,太宰治清冽的嗓音有气无力的响起,却字字清晰,“我说啊兰堂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杀死了中也,冬会很痛苦?”
中原中也一愣,回头,“喂,这跟我什么关系?”
太宰治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场文字戏的情感拉锯战中己方阵营突然扯了后腿。
太宰治继续说,“你杀死了中也,要如何面对她?你和你口中的亲友是朋友,和她就不是了吗?”
“你也看出来了吧,和冬有这么多年交情的你,能看出来她和中也非常合拍,更直白点来说,她和中也是互相吸引的,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人类特质的本能般的互相吸引。”
中原中也懵逼的回头,“你在说什么啊太宰?”
阿蒂尔兰波露出了轻柔的笑,“所以我选择了这个地方,中也,太宰。”
他们的身下是摇摇欲坠的船只,以及大海。
“我们会埋没于此,一起消失在狂暴的自然中。”
两个少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这一刻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抱有死志。
这个强大的超越者,这个异国谍报员,骨子里拥有冷酷的理智,以及疯子般的决心。
他把个人情感和理性剖开,然后在这个无解的命题中,选择了最没有退路的一种——如果这场战斗他胜利了,他也不会回去港口mafia,不会去见冬阳,如果这场战斗他失败了,他会尸沉大海,连带着被两位少年一起杀死的真相决绝的被冷水淹没。
他甚至给自己争得了一个还算体面的死法——他是在为首领排忧解难时死去的。
可是打出第二种结局对两个少年来说是极其困难,他们必须赌上全部。
“可是兰堂大叔,我并不想死。”
赭发少年珍惜的将手套摘下,塞进了太宰治的怀里,对于不需要冲锋陷阵的他来说,保管物品是最好的作用了,“如你所说,我这个人格,充其量就是一个保险装置……一个贴在庞大熔炉上的装饰。我不是人类,哈…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
不会做梦,没有过去,此间唯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我从来不用双手战斗,一是我打架从没输过,不用手也不会输,二是……唯有那个时候,需要用到这双手的时候,我或许就能感受到生命被威胁,人格即将泯灭的那份战栗。”
不是享受战斗,而是感受那拼命保护自己的一刻……
少年的眸子坚毅且璀璨,“对只不过只是保险装置的我,对不是身体主人的身为人类的我……产生那么一丝留恋。”
以及……
“如果我能强大把你绑回去,压到阳面前就好了……如果我能在保下自己的前提下做到就好了——我会抱着这样的心情打败你的,兰堂。”
阿蒂尔·兰波感到了某种震撼人心的东西。
他情不自禁的颤了下指尖,金色的空间内,他觉得无比寒冷,却又无比温暖。
没有给他任思绪绵长的时间,赭发少年开始了猛烈的攻击,他浑身被红色的异能力裹挟,真不可思议,撇去荒神这一点外,他本身就是个运用异能的高手。
他们打得难舍难分,彼此都在用生命去战斗。
难以阐明的痛苦,难以剖析的欲望,难以倾诉的思念。
他们都在被死神注视,直到——
两个强大异能力者拼上全部相撞的瞬间,一个矫捷的身影猛地出现,左右两边各握住了他们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怔住了,可是身体的冲劲根本止不住!
“冬阳!快闪开!”
“阳!快让开!!”
一个不可抵挡的旋转力扯住了两人的手腕,来人在他们的交点旋身,将两人一前一后的丢开了。
“砰!”
强大的借力让他们两个撞在了仓库的边缘,即便阿蒂尔兰波是这处亚空间的掌管者,也忘记第一时间调整自身的参数避免身体与墙壁相撞。
来人只靠这一招便展现了扭转局势的强大和可靠。那可是两个异能力者的交锋!
阿蒂尔·兰波落到了太宰治这边,棕黑发色的少年连忙跑远了,躲到了冬阳的身后。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来得真及时。
冬阳吹了吹掌心,总感觉那里冒着烟,“干脆我以后新加一条港口mafia禁止内斗的准则吧。”
太宰治:“这样的条规即使出现也被他无视了,BOSS。”
少年指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法国人,告状道。“是他干的!这家伙要放弃你了BOSS!”
中原中也蛄蛹着爬起,气喘吁吁,“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们两个吵架开始。”冬阳说,“我听了好多啊,比如——
【“我没有对她的组织造成任何伤害……”
“属下反目,这对她来说难道不痛苦吗?”】
到刚刚。”
这句话让三个人目瞪口呆。
“那不是从一开始就到了吗?!”
“该怎么解释呢,我可不是恶趣味,在这段时间里我解决了货船上的敌人,还破了兰波的异能空间,要不然我怎么进来?”冬阳站在他们刚刚战斗的中心,“我一直都觉得,拼上性命的战斗是一场灵魂的对话,濒死时能有更多的感悟,因为我发现你们好像正是‘觉醒’的时候,所以给了你们一些沟通的时间。”
不管是中也和太宰之间的磨合,还是阿蒂尔·兰波自身的挣扎。
这些都需要机会和时间。
尤其是两方似乎都不忍心下死手。
阿蒂尔·兰波口口声声说要吸收中也,战斗的一大半时间却只是在被动的承受攻击,因为他心不在焉,指不定在头脑风暴什么。
冬阳看了一眼中也,随后看向阿蒂尔·兰波,“不过撇开这些客观因素,主观上我还是很不高兴的,兰波。”
阿蒂尔兰波低声道,“没错,我的行为是一种背叛,是……”
冬阳咬牙切齿的说,“想得知当年的事情?你踏马的怎么不来问我?!”
第一次被骂的阿蒂尔·兰波:“…?”
女人朝他笔直的走来,挥拳对着他的胸口来了一下,惹得他不住的弯腰咳嗽。
“我理解你记忆的混乱期一定感觉恐慌且无助,但是你也不能想死吧?!”冬阳扯过他的领子,“你想死的时候问问我,我还能给你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阿蒂尔·兰波:“我……”
他瞪大眼睛看着冬阳,对方虽然一副怒容,对此事的反应和对待方式却并不会令他感到痛心……他以为这是决裂?
但是现在像什么?
像平常的……朋友吵架?
“保罗·魏尔伦没死,你个混蛋。”冬阳推了他一把,“你的记忆会欺骗你。”
那个关于神子的剧本中,阿蒂尔·兰波桌子上的手稿,是神子挚友的死亡。
但这个故事的结局他却没有给冬阳,是冬阳去他被自己主动炸成废墟的别墅那检查时看到的。
阿蒂尔·兰波神情恍惚了一瞬,紧接着眸中燃起了极为耀眼的光,“你说什么?保罗没有死?”
“我在意大利那边的朋友前几天刚给我传来了情报,有一个贵族被杀死了,死亡方式十分诡异——他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外表却还是完好的。”
阿蒂尔兰波开始颤抖。
“你觉得那是谁做的呢,兰波?”
法国超越者捂住了脸,“竟然,竟然没有…保罗……”
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似乎是因为异能力者的情绪震荡。
中原中也没懂保罗魏尔伦是谁,但他知道兰堂被安抚住了,只要冬阳来了,那就……
“咳咳……”他受了严重的伤,此时呼吸都是沉重的,“喂,大叔,可不可以把异能撤了,你晃得我头晕。”
“异能?”阿蒂尔兰波抬头,“我的异能空间在冬阳进来时就被打破了。”
“哎?”
互相搀扶的两个少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是这样的,我打破了兰波的异空间。”冬阳无辜道,“所以我们此时在海里。”
“?!”
两个少年眼睛大睁,“海里!!”
“现在外面正是海啸,唯一的氧气可能就是这一小块仓库了。”
就在这句话落下后,他们脚下的地板突然四分五裂。
大量的海水涌入,而在狂暴的自然力量之下,几个人瞬间被冲散。
漆黑吞没了所有感官,视觉,听觉,触觉,全被严丝合缝的裹挟住,口鼻被灌入冰冷的液体,连呼吸都被剥夺。
中原中也被那个激烈的浪花打蒙了。
他本就因为战斗伤痕累累,此时在翻滚沉浮,更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行……
少年挣扎的挥动双臂,
不能死。
断掉的肋骨在痛,胸腔如火烧一般,大脑在缺氧的状态下变得沉重模糊。
不行……
冬阳呢?
被海水冲到哪里去了?
还有太宰那家伙,也受着伤呢……
猛地意识到周围什么都没有,人类,朋友,他心心念念的任何人,全都不知去往了何处。
莫大的孤寂,无比的渺小,不为人知的死亡,无法拯救的所爱。
中原中也倏然清醒过来。
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强大的意念下,人类的神明将异能灌入侵蚀自己的海水,企图操纵风和海啸!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红光乍起!
海洋发出了嚎叫,那是堪称恐怖的声音,像是鲸鸣,像是庞大无比的怪物在咆哮,整个海面犹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搅动,变得比刚才更加激荡混乱。
倏然!
海水倒流,向天空浮起——
不,并不是浮起,而是被什么阻碍了一般,海水中间空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那个圆球中是救命的氧气,直径足以达到五百米!
浑身湿漉漉的太宰治被兰波揽着腰夹在腋下,睁圆眼睛呆呆的看着这奇迹的一幕。
“厉害……”
这个少年发出了惊叹。
他们不由自主的看向圆球的中心,那个篡改了整片空间的磁场的少年。
他漂浮在空中,颜色艳丽的发丝凌乱张扬。
中原中也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感到浑身都在痛,大脑昏昏沉沉,即将要在长时间缺氧下失去意识。
视野里似乎有什么靠近了……
随后,他感到脸颊被谁托起,那人用了些力度,像是为了防止他挣扎……
他的嘴唇上贴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空气渡入时,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了呼吸。
原来他刚才因为痛苦而忘记了吸气的本能,即便周身已经没有海水了仍然保持着屏息状态。
中原中也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远方天空盛放的烟火,
以及一双如宝石般剔透的红色眼瞳。
……哎??
“……”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这片被改变了磁场的空间内只有他的心跳声,
迷蒙中,中原中也想到,
……原来他也会做梦啊……
第68章
我叫冬阳。
我发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灵魂。
八年前的那场爆炸,我目睹了。那个时候我大概十二岁,个子堪堪一米五,才被老哥认回去两年,好不容易把孱弱的身体练得稍微壮实了些,在老哥的庇护下才没有嗝屁,但里世界人人都瞧不起我,因为我在他们眼中没有异能力,是个短胳膊短腿的小丫头。
不过我并不在意,在生死面前,这些目光,尊严,都可以靠边。
那时我还对自己拥有了第二场人生感到新奇,并觉得横滨是大陆上的一座小岛罢了,爆炸发生的时候,我以为是谁的念能力开大了,而不是觉得那是导弹落地,因为炸弹爆开的时候会有蘑菇云,还伴随着严重的空气污染,可那天的灾难很奇怪,虽有爆炸的冲劲和火光——这也使得那片的房屋和生命体被推离爆炸地带,才会有幸存者——但很快有个漆黑的圆球包裹住了一切,将现场可能会残留的军事基地废墟一并吞噬,只留下了光秃秃的碗状凹陷。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闪而现了,就像神明睁开了血红的眸子注视了世间一眼。
没错,我产生了这种联想,我觉得我好像被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了一眼。
那个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情绪,没有焦点,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毁灭。
人们对于灾难的议论沸沸扬扬,而我的感官停留在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直到多年之后,我一直都觉得,有什么“东西”诞生了。
但因为好几年都算相安无事,我几乎忘记了那“东西”可能蛰伏在人类中。
直到我和中原中也第一次见面。
真奇妙。
我竟然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想法,比如他到底是谁,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知道,那么他又是什么心情?
再后来,我又开始想他这种存在为什么会为了‘同伴’甘愿受胁迫,既然拥有这样热枕的心,直面背叛又该如何收场,灰心?堕落?封闭自我?
都没有。
他甚至比以往更为坚毅璀璨。
我曾在书上看过,人类的相知起于好奇心,也就是探知欲。
我以为我在结交同伴。
那本书后面还有一句。
那就是“爱”具有主动性,即暴烈的渴求你,渴求你的过去,渴求你的伤痛,渴求你的灵魂。
于是在他坦然的承认自己即是荒霸吐,用自嘲的口吻说着自己只不过是个装饰物,却又用无比坚毅珍惜的姿态承认自己所拥有的人格时——
我得到了某个答案。
自相识起我就在一步步试探的,在思索他究竟是人还是神时,我得到了最令我心动的答案。
也就是这个瞬间我忽然反应过来——
我,冬阳,一直坚定的声称自己是纯爱战士。
现在真的是很纯爱了,
***
中原中也从黑甜的沉睡中醒来。
他第一感受到的是摇晃。
并非刻意的摇晃,而是沉沉浮浮的,如同飘荡在水中那般轻柔。
意识回归的那一刻,身体的痛楚也一并苏醒,中原中也感到喉咙里传来腥甜的铁锈味,随后不免失落的想到……那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但果然是错觉。
周围很是安静。
中原中也睁开眼,然后愣住。
他看到一个张望远方的侧脸,对方的黑发搭在肩头,似乎察觉到了注视而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你醒了,中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他顿时瞪大眼睛,才发觉自己身处金黄色的异能空间,他转过脸就看到了半透明的空间壁,以及它所隔绝的外界恐怖汹涌的海浪——风暴并没有停止,他们处在一艘游艇上,而这可怜的游艇当然承受不住海啸,但法国超越者为他们撑起了绝对安全的空间。
异空间同样隔绝了声音,但是天上烟花所投射的光亮仍然映照在了中原中也脸上,他怔怔的望着向来只有在特殊日子才会盛开的美景,差点儿忘记自己在哪儿。
“呦~中也,BOSS的怀抱温暖吗?”
一个讨厌的声音插入了。
中原中也向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幽幽的鸢色眼睛,太宰治古怪的说,“真好啊,我们两个都受伤了,待遇却完全不一样。”
阿蒂尔兰波苍白着脸,不如说他们三个人都一脸菜色,因为战斗的结果可谓两败俱伤,他颤着声音道,“或许是因为中也受伤最严重吧,冬阳,我们还有多久能回去?”
“靠这个速度的话,我们能在黎明前到达岸边哦。”
兰波:“咳咳…咳咳……”
在场唯一满血的人佯装叹息道,“唉,谁叫某人把战斗挑在了这么一个四周无人无人无路的地方,货船毁掉了,军火全没了,游艇的油耗光了,只能飘回去了。”
兰波虚弱道,“……那可真是抱歉。”
他支撑着这处异空间,如果不是受伤,他其实可以靠空间缩放急速的飞回去。
中原中也发现自己枕在冬阳的腿上。
他想坐起身,却被冬阳按住了肩膀,她说,“你肋骨断了几根,尽量少活动,回去得找森医生接一下。”
中原中也一愣,“不找外科医生吗?”
太宰说,“最近这两个人都在争组织里的最强医生称号。”
中也:“那是什么鬼称号啊……”
太宰:“多有意思,人们就是靠着这些虚无缥缈的名头去奋斗的。”
几个人挤在游艇上,多亏这是一个四人座。
太宰治有气无力道,“所以冬姐,没有其他快速回去的方法了吗?我感觉再不接受治疗,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中原中也下意识道,“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我可是刚刚才生起了那么点儿活下去的念头,不要扫兴啊小矮子。”
“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涌上喉咙的痛呼强压下去。
“要不我用异能……”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可以改变接触物体的重力方向,这样便能使得游艇依靠变向的重力自动行驶。
冬阳说,“好方法,但感觉这对你们来说都很勉强。”她作势活动了一下手腕,“还有一个方法,我下去推着你们走。”
三人:“……”
三人觉得这场面简直不能看,“你要游回去吗?”
“也不是不行啊。”冬阳用跃跃欲试的口吻说。
几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极为精彩,兰波说,“要不我还是靠收缩延展空间来……”
冬阳忽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骗你们的,我怎么可能没想过退路。”
也就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天上有轰鸣声传来,戴着护目镜的傻瓜鸟站在大开的直升机门前,低头看着那块金色的异能空间,帅气的高呼道,“BOSS!我来了!!”
而空间里的人——
中也:“那家伙在喊什么?”
太宰:“完全听不到。”
兰波:“那个直升机看来是被改造的,竟然有这么强的稳定性。”
他们几人全部被救上了飞机。
处于密闭空间后,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
这大概就是战斗后遗症,上一秒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在生死危机前作着孤注一掷的抉择,而现在他们面对面坐着,不由自主的复盘刚刚惊险的一幕幕。
中原中也显得异常安静。
冬阳觉得他看上去就像心虚一般,视线似有若无的追随着她,在她看过去后反而避开了对视。
“说起来中也,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太宰治沉沉的注视着中也。
“发,发生了什么?”中原中也试探着说,“说起来我是怎么上的游艇,完全不记得了。”
“你哗一下就制造出了绝对空旷的空间,让我们免于溺水而亡,当时的场景有那——么壮观,一般人可完全没有机会看到。”太宰治比划着手,然后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痛的眉头一皱,“这个还记得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只记得一个吻。
……哦,哦…一个吻。
说起来那个真的是梦吗?
如果不是梦……
中原中也逃避的捂住了脸,他抬起一只胳膊挡在眼睛前,脑海里却克制不住的去尽力回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对方的注视,交错的呼吸,以及抚在脸颊上的手。
如果是真的,那应该也是出于救助吧……?!
回忆到最后,他当时的心情竟然又涌了上来,心乱如麻,头脑发热,以及他意识模糊,将这当成梦境的状态下……不知是否有将这个类似于救助的人工呼吸变为亲吻的本能。
啊!!
中原中也无声的哀嚎道。
倏然,中原中也挪开手,看向了眼神微妙的太宰治。
这家伙在场!这家伙应该看到了!
所以当时的情况是……
突然,中也发现太宰治的眼睛发亮,那就好像在等待他询问什么般的兴致盎然,隐隐带着丝恶劣。
中也:“……”
这要让他怎么开口问?!
兰波也在看着中也。
他的计划被冬阳打乱,吸收中也的目的也变为不可能,可刚刚那股力量展露的惊鸿一角,还是让兰波心有戚戚。
兰波看向冬阳,心头忽然一动,“你很高兴吗?”
冬阳正在笑。
兰波觉得自己应该是了解冬阳的,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态。
她的笑意往往张扬且随性,有时候大大咧咧到不顾形象,却会让人觉得豪爽亲切,她的笑容往往是外放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像是怀有心事一般,柔软且内敛,却明显很是高兴的浅笑。
这是发生了什么?
阿蒂尔·兰波茫然的想到,
有什么好事吗?
“我高不高兴不知道,但你接下来不会高兴了。”港口mafia的首领如此对他说道,“伤好后我就会给你作为干部应该接下的繁重任务,没错,我在针对你,作为这件事的惩罚。”
兰波摸了下胸口,“我以为这一拳已经是了。”
“我的武力向来是解决敌人用的。”
阿蒂尔·兰波缓缓舒展开眉宇,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完全……被包容了。
虽然他对这个异国的组织没有什么衷心,但他对同伴抱有忠诚。
阿蒂尔·兰波问道,“那么,保罗……”
“等你把我的交代的任务都完成了,我会放你离开的,兰波。”首领用温和的嗓音说,“因为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中原中也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他嗓音喑哑,“所以兰堂大叔,你到底是谁啊……”
兰波扫视了一下周围。
除这个直升机内没有他需要隐瞒的对象。
“我的真名叫阿蒂尔·兰波,是一名法国谍报员。八年前我因为任务来到了这里,为了夺取一个强大的兵器。”
中也的呼吸都屏住了。
兵器。
听上去很是令人讨厌的词。
“中也,我的任务是夺取‘荒霸吐’,即军部所研究的‘人工异能’。”
“人工异能?”
中原中也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放轻,“我是……人工异能?”
“在那个研究所中,荒霸吐还有另一个名字——‘试制品·甲二五八号’。”
甲二五八号。
中原中也吞了下喉中苦涩的味道。
有些真相,他可以猜到,但是真正听到时,是另一种感觉。
他到目前为止一直还抱有自己是人类的希望。
一道惊叹传来,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芥蒂的事。
“听上去真酷啊。”冬阳说,“甲二五八号,科幻片里才有的代称吧,中也像是身负奇幻色彩的主人公。”
中原中也怔住。
他用奇异且明亮的眼神看向冬阳。
太宰治嘶了声说道,“天呐,主人公中也,听上去好恶心。”
驾驶座上的傻瓜鸟茫然探头,“什么,什么跟什么?”
“从身世上来说,的确很传奇。”兰波也认同道,“不管你是否为力量的装饰品,你也只是你,这不会改变。”
你也只是你,听上去像个哲学命题。
却是中原中也不可撼动的人格。
冬阳定定道,“反正我们认识的,是身为人类的中也。”
作者有话说:
中也不小了!他这个年纪可以在恋爱校园番里当男主了!【嘶吼】
第69章
冬阳把他们安排在了一个病房里养伤,完全不顾几个人的哀嚎,无视那些“和他在一个房间里我会窒息而死的!”的玩笑话,冷酷无情的让刚刚打完架的三个人培养感情。
森鸥外在一旁轻笑,大概是场面真的很热闹有趣,冬阳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包成粽子,太宰治一条腿还被吊着,现在都不能乱跑了。
冬阳:“上厕所的话你们互帮互助一下吧。”
病房里传出了一致的哀嚎,或轻或重的差别,“啊!”
冬阳:“太宰不便行动,他可能更需要照顾一些。”
太宰治扭头,“要不现在就给我注射大量麻醉剂,让我晕死过去吧。”
冬阳:“我现在要求看一下昨天开烟火大会的消耗清单及民众反馈,以免出什么差错,就先走了。”
中原中也一愣,“那个烟花是你放的?”
“是啊,为了掩盖你们忘我的打斗声。”冬阳微笑着看着他,“损失从你们三个人的工资里扣,兰波占大头。”
法国人说了一句万金油台词,“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你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聊,尤其是中也和兰波,你们两个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关于中也的身世问题,以及当年那场事故的缘由……太宰你举手干什么?”
鸢眸少年慷锵有力道,“请不要让我给他们当电灯泡!”
“你应该也很好奇那种故事吧。”冬阳神秘道,“那可是黑手党的秘辛,是里世界有别于正常社会的非日常。”
太宰治:“……”
事实上太宰治的确很有兴趣,但他同样知道一个道理,知晓别人的过去和伤痛是一件让关系产生质的不同的事,这和羊对中也的背叛也有些不太一样,他以往若是被强拉入这种话题,还要考虑气氛说一些“善解人意”的话,天知道他并不想了解也不想理解——但中也不一样,太宰治同样知道,以中也的性格可能只会消沉一阵子。
真是顽强的人类啊,
太宰治呲牙,“万一小矮子哭了怎么办?”
中原中也哈声,“我怎么会哭啊混蛋太宰!”
冬阳拍了下手掌,“很好,你们都很有活力!”
她恍惚觉得冷,所以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并对他们说,“快点儿养伤,这是你们最后的休假了,养好伤后起来给我干活。”
几个浑身都在痛的伤患萎靡不振道,“是——”
走之前,冬阳对双手插兜的森鸥外说了一声,“辛苦了森医生,这几个家伙大概不会省心,希望他们不会顶着满身的伤药和绷带玩枕头大战。”
拥有幽紫色眼眸的医生深深注视着她,“我想他们自己都会觉得那种事情幼稚的。”
“哈哈不是有一句话吗,好朋友在一起是会变成孩子的。”冬阳微昂着头笑道,“这些年轻人总想着快些找到人生的方向,快些拥有‘活着’的意义,但是那种东西在迫切的想要得到时,大概率是找不到的…因为当茫然和痛苦占据心神,怀有功利性的去生活,那看到的只有虚无。”
森鸥外看了一眼病房门,他们此时站在走廊上,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隔音效果可不怎么好。
同样拥有更多阅历的森鸥外说,“那只要等待吗?”
“当然不是,这种事情可说不准。”
“那么您呢,觉得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冬阳回过眸。
“哪有这么多意义。”
她插起兜迈开步子离开,“那种东西可不是只言片语能形容的。”
***
为了掩饰海上的争斗,港口mafia在港口燃放了快一刻钟的烟花,而如今是寒冬,没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组织的对外公关部称其为对知名演员“公关官”的庆生活动。
公关官也是代称,他的本名是什么冬阳也不知道,艺名倒是响亮亮,是一位眼角有泪痣,长相颇有几分魅惑的青年,因为卓越的演技和外表,在海内外有不少粉丝,他的身份也是组织的资源,生日日期说改就改。
在他对着媒体镜头诉说感言的时候,冬阳就在人群中看着,直到观赏完他那张脸,才走到后台和他谈了会儿话。
冬阳把神子的企划给他简单说了一下,公关官表现得很感兴趣,并问冬阳在细节上有什么要求,比如“神子”究竟是什么人。
冬阳其实也不太确定。
这个剧本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是,没有“神子”的性格。
因为冬阳并不知道五条悟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现在对外是清冷小酷哥,但是青春期不是会骤变吗?
“有一点比较确定的是,这个剧本里的主人公还是十七岁,那应该是很张扬的吧。”
公关官眸光一闪,他拥有极为灵巧的心,这也是他在这个行业行走的武器,最擅长的就是在一个粗略的大纲中揣测出一个鲜活的人格,“我会让您满意的,BOSS。”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能斗胆问一下,这个人是您的什么人吗?”
正要走的冬阳回过头,青年撩了下耳边的发,嘴边带着柔和的笑意,“因为您似乎真的很‘爱’他。”
创作者笔下的内容会一定程度的投射出本人的内心。
他在那个故事里感受到了“爱”。
多么直白啊。
那位“神子”拥有天赐的才能,拥有完美的外表,拥有丰富的人生。
最主要的是,即便故事只谱写了前半篇章,但不难推断出,“他”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冬阳哼笑了一声,用仿若玩笑的轻快语气说,“我儿子。”
公关官:“……??”
……
那三个人伤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首领室报道,冬阳挨个给他们分发了任务,干部兰波的先不说,太宰和中也还是两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虽然他们一个拥有聪明绝顶的脑袋,一个拥有绝对的武力值。
冬阳让太宰打理宝石走私渠道,让中原中也去学习商务谈判。
“当然,太宰,这是一项文职工作,我觉得不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困难,所以你要在空闲时间——”
太宰治眉角一抽,顿时预感不妙,“那我先离开了,BO……”
“记得练习蛙跳到顶楼。”
太宰:“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做到啊!小矮子能操纵异能,他会作弊!”
中原中也嗤笑了一声。
冬阳:“你可以去问问外面站着的守卫,他们是否经历过这样的磨炼。”
旁边的下属雨阵适时发表了感言,“是的,我们都闯过了那惨无人道的地狱。”
他在两个少年敬佩的目光中竖起了大拇指,呲牙笑道,“首领可是港口mafia的体术专家,一直致力于提升所有人的下限,这个训练能很好的锻炼腿部肌肉,和敌人火拼的时候就能跑得快一些,并且她很贴心的在安排属下训练时,就不会让他们出危险的外勤,我们底下的人都说,只要拼了命的摆动双脚,子弹就追不上来。”
他半点儿不提训练时的气喘如牛大汗淋漓,“其实到现在,我们也还会有定期蛙跳的习惯,正好能排查消防通道的安全性。”
太宰治:“……”
太宰治的目光死了一下。
他试图讨价还价,“一栋。”
冬阳:“不行,要五栋,坐电梯下来和换楼的时间够休息了,这是耐力问题。”
太宰治:“……”
少年的肩头披着冬阳给她的那间黑色外套,还是少主的时候,冬阳为了让自己战斗时活动得更开,显得更伟岸一些,特意把肩宽订得大了两个码,此时套在他身上,衬得太宰更消瘦了些。
冬阳目露沉思,“你好像之前不怎么吃饭。”
太宰治:“……BOSS,你应该不会控制我的饮食吧。”
冬阳:“那倒不会,不过要注意身体啊。”她支起下巴,眼含笑意的看着他,“谈判官的形象很重要,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健康。”
太宰治抿了下唇。
而中也,他还在学英语,并在这段时间被塞了一本又一本的金融贸易书,比起英语,他觉得更难的是商务语言。
横滨是租界,有很多外国商人,所以中也其实能听懂大部分英语,口语也很不错,但是有些偏流氓式的,而且说得最溜的是骂人。
中原中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抛弃过去的习惯,那个出身于贫民窟的自己,正在一步步被打磨成独当一面的黑手党。
“对了,在那之前,陪我去逛街。”
首领位置上的女人忽然改了语气,又作出了仿佛任性的举动。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所以你还没有想好礼物吗?”
“是呀。”冬阳看了看外面的蓝天,“我为这种事很苦恼呢。”
这次他们出行是做的轿车。
作为身份受到保护的一方,冬阳在驾驶位的后排坐着,司机是叶落,中原中也在副驾驶,而冬阳的旁边是太宰治。
几个人都不是沉闷的性子,一路上说说笑笑,冬阳在笑的间隙,透过后视镜瞥到赭发少年极为温润的目光。
那是一种无声的,安静的注视。
冬阳透过镜面反射,和他对视了三秒往上。
有一个很奇妙的现象是,人是能在微表情中接收到某种暗示的,即使从未学习过。
而这种只有两人才感受到的默契,名为暧昧。
叶落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幕。
然后,高情商的他立即懂了。
原来如此。
这就是传说中的首领x最忠诚的‘剑与盾’之组合吧。
呵,雨阵一直觉得兰堂干部和BOSS最有可能是情人关系,真是眼瞎。
我站这对!
***
和首领逛街,任务便是提东西。
两个少年尽职尽责的拿着大包小包,虽然太宰治忽悠中也拿了更多的份。
忽悠的理由大概是‘这个很贵重,BOSS很珍惜,所以交给你保管’或者‘待会儿BOSS应该会先拿这件,你第一时间递给她’,中也都当真的,后知后觉猜出了太宰治真正的目的,随后忍不住问道,“其实你能有耐心跟着她逛,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
显而易见。
人只会和想在一起的人相处。
冬阳会给人一种极为安心的可靠感。
她似乎从来不会有长时间的负面情绪,遇到麻烦时,她会深吸一口气,会扶额,连斥责都是就事论事的,而不是将过往的过错重提。
而这种人竟然在苦恼。
苦恼于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礼物。
“投其所好就行了吧大姐。”
一道非常直白的,完全没有前奏也没有虚假的礼仪攀谈的声音响起。
两个少年转头望了过去,就看到坐在街边店面的椅子上的……少年?青年?正定定的看着冬阳。
冬阳在排队买点心。
而那位少年坐在队伍旁边的露天椅位上,身穿侦探服,带着讨巧的轻浅笑意,“反正你有能力做到那样不是吗?孩子的愿望是很容易实现的,既然苦恼于不够好,那就往大了做,电视广告上有什么,你就给他什么,这个年龄段的人的偏好和想象,是会受到外界信息影响的。”
他吸了一口汽水,补充道,“反正你送给他什么,他都会觉得非常开心满足就是了。”
冬阳沉思了一会儿,“江户川乱步?”
“哎?你果然能认出我啊。”
名侦探的兴致明显提高,他站起身,走到冬阳的面前,“当你的孩子一定什么都不缺,你连这种身世下最稀缺的‘陪伴’都能给他,所以随心情做吧,大姐。”
“……”
中也:“喂,你叫谁大姐呢?”
太宰:“……孩子?”
中也扭头:“??”
第70章
江户川乱步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那个女人。
远远胜于其他人身上带的信息量,她本身就好像一本厚重的故事集。
高挑的个子,极为张扬艳丽的容貌,成熟稳重的穿着打扮,没有追求任何潮流,有非常坚定的自我审美观。
强大,绝对经过数年打磨的强大,四肢肌肉的线条,站立行走的姿态,就犹如经历过风霜完成了蜕变一般,戴着不为保暖也不为装饰的手套,耳边的宝石锋利华贵,似乎也能作为武器。
她的气势带有攻击性,气质也很突出,但却不会令人觉得暴戾浮躁。
身后跟着两个少年,同样穿着漆黑的西装……这个年纪这副打扮……江户川乱步几乎瞬间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横滨的黑手党。再将那个女人和那位演变为都市传说的黑雨玫瑰产生联想——港口Mafia。
原来本人是这副模样啊。
江户川乱步想到,
他习惯性的观察着她,大脑本能的搜集更多的情报,对方的目光,注意点,条件反射的小动作……
原来如此……
她有一个个子不高,但是拥有辨析能力的孩子,起码四岁往上。
“当你的孩子一定什么都不缺,你连这种身世下最稀缺的‘陪伴’都能给他,所以随心情做吧,大姐。”
江户川乱步如此对她说。
这无疑是搭讪,而难以分清人与人之间的社交界限的江户川乱步,理智和直觉都告诉自己他不会受到斥责。
因为面前的黑手党首领,就像热血漫画里身为主角后盾及警鸣灯的早死初代一样。
“说得也是。”冬阳弯眸看着他,“侦探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不要偷懒啊,你明明自己思考了很多种礼物了吧。”
“我好奇你会不会凭空揣测到一个孩子的喜好。”
“我的异能是超推理不是占卜,也不是百科书。”
冬阳笑了几声,身旁急急跟过来两个人,“喂!孩子是什么啊!”
江户川乱步:“她一直苦恼的礼物是给孩子的生日礼物。”
中也:“哈?”
江户川乱步:“是个小男孩儿吧。”
中也:“啊!”
队伍到了冬阳,她进店去买东西了。
而在场的两个人还在头脑风暴,中原中也下意识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收到了他的眼神,目光霎时变得犀利,“是久作。”
中也:“?”
“BOSS有托我照顾一个不能自主控制异能力的孩子,男孩儿,大概喜欢糖,资料记录的生日是一月四日。”
而现在已经十二月了,的确临近了。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她连这个都管啊。”
“久作的性格有些磨人,还是需要哄的小鬼。”
“……但是需要这么认真的思考礼物吗?”
太宰摊了摊手,“我也搞不懂,但是嘛……”
他懒洋洋的拖起长腔,“BOSS这么做有BOSS的道理。”
江户川乱步有些疑惑。
因为他觉得他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单纯对一个孩子的照顾。
那个眼神,他在母亲身上看过。
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江户川乱步也不曾忘记,被父母好好保护在避风港里的温馨日子。
但经过了警校期,建立了侦探社,江户川乱步已经不会再直白的捅破别人的秘密,他在两个少年的反应中意识到港口mafia的首领隐瞒了什么。
里世界少主会成为里世界之人攻击的目标吧。
那的确需要保护起来。
冬阳买完东西出来就收获了一个微妙的注视。
“……你们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在等你。”
“?”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无比平静的邂逅。
冬阳算着日子,终于等到了五条悟生日的这天。
一大早就是侍从的问候,五条家一如既往的准备给神子庆生,像是宴席又不是单纯吃饭,总之搞了一堆流程,从给神子穿衣就开始铺张。
各个长辈都给悟送来了礼物,就像冬阳所想,五条悟什么都不缺。这个年纪的孩子想要的玩具,游戏,他能收到手软。
不知是不是他的年龄越来越大的关系,五条家对他的宠爱程度比冬阳记忆里更甚,那些高层们对冬阳没有好脸色,对五条悟却是这捧那捧,整天垮着张脸的五条延根在悟面前都是慈祥老爷爷,而早春给出了解释,“因为越大的孩子越难搞定,8岁已经可以记仇了,更何况悟少爷展现的天赋比预测的还高。”
侍从们今天也格外殷勤,
“我要是在泽之那边当差,我肯定会越来越忌惮悟少爷。”
“忌惮?”
“下人对神子是无感的。”曾处在那个阶级的早春说,“大家都是害怕得罪神子,神子带来的好处只有高层享有,对神子的态度就是对家族的表态。”
其实就是一种规训。
五条悟显然也经历过这些场面。
他没有表现出意外没有兴奋感,穿上华丽的衣服时还打了个哈欠。
“你困了?”
禅院甚尔揣着手坐在一旁看他,他第一次感受到“神子”被热烈簇拥的氛围,和之前大家若有若无的围在他身边不同,这次是计划好的,精心准备的“盛宴”。
可能这就是活在关注和目光中吧。
五条悟说:“只是觉得无聊。”
他扯了一下衣角,“衣服好板正。”
侍从立刻道,“那脱下来?”
“算了,穿着吧。”
他低垂着雪白的眼睫,“反正是传统。”
禅院甚尔打趣道,“这次活动的主人公还没开始参与就想退出了啊。”
悟对他吐了吐舌,“因为最看重这活动的根本不是我啊。”
“哦?”
“老爷子们比我高兴。”
禅院甚尔笑了几声,很奇妙的,曾经的他大概会觉得“神子”享受着顶级待遇还在不满傲慢,现在却能体会到对方的处境了。
生日宴生日宴,被庆生的那个人却对这样的场合感到无趣,所以它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呢?高层们的聚会吗?炫耀的形式主义吗?
“我看有几个老家伙还挺喜欢你的。”禅院甚尔说,“他们可能真想给你庆生。”
悟穿着繁琐的衣服走下台阶,平淡的说道,“可能吧。”
门口又有人来送礼物了。
这次侍从说,礼物来自禅院直哉。
禅院甚尔挑起眉,“你的好朋友?”
五条悟脸色一黑,“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妄想娶我妈妈的混蛋。”
禅院甚尔:“他胆子不小啊。”
过了一会儿,他扭头,“你骂人了。”
五条悟撇了下嘴,“我就叫他混蛋。”
那份礼物被侍从放在了桌子上。
五条悟纠结了一会儿,在想要不要把他丢掉。
“丢了吧,反正你不喜欢。”
五条悟打开了盒子,“先看一眼。”
最先入目的就是一张贺卡,上面的字迹明显是禅院直哉留下的,他写道:悟君,生日快乐。
五条悟:“噫。”
禅院甚尔凑了过来,两个人头挨着头,好奇的看是什么礼物。
五条悟从里面拿出了两个游戏机。
他立即道,“这小子做功课了!”
禅院甚尔眼睛发亮,“是最新款的!”
悟:“还是两个!”
突然,五条悟眼神一凝,发现其中一个游戏机上绑着一条丝线,丝线连接着他以为是装饰用的九朵玫瑰花。
五条悟:“……”
禅院甚尔嗤笑,“他真的做功课了。”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平静的,进行了一个“辣手摧花”。
禅院甚尔笑得肩膀直抖,“他还是不死心,连送你礼物都有兰惠的份儿。”
五条悟计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门楣上的再挂一个风铃。
“为什么?”
“和妈妈的约定,每长一岁就挂一个。”五条悟拿出他昨天晚上刚做好的风铃,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天赋,做手工也是,这次风铃的玻璃上画的是绣球花,“但不挂在门口上,是它后面的那根房梁。”
站在门楣前,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仰头看向旁边的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双手环胸:“?”
五条悟对他张开手,“抱我上去。”
黑发少年明显一怔,“噗…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声爽朗且轻快,炸起的发梢都在乱翘,他伸手比划了下五条悟的头顶,弯起唇角用一种轻柔的,带着宠溺意味的语气说道,“小矮子。”
五条悟:“你真幼稚,我才多少岁,肯定矮啊。”
禅院甚尔:“……”
悟不仅没炸毛,还微昂着下巴信誓旦旦道,“我妈妈很高,我绝对也能长高。”
说着他伸手示意了一下,“快点儿举一下我啦。”
禅院甚尔双手穿过五条悟的腋下,将“神子”轻易的举了起来,直到他能够到门框的位置。
“不对,再靠右一些,要歪了。”
“这样?”
“…又靠左了,甚尔你故意的!”
“嘻。”
好轻……
少年有些恍惚的想到。
非常轻。
就是一个孩子的重量。
这样轻的存在竟然肩负了咒术界的未来。
“叮铃……”
一阵冷风吹过,风铃发出了它在位后的第一声脆响。
五条悟深觉满意,身体还腾空着,忽然被一股力捧着旋转起来,黑发少年玩闹性质的举着他原地rou了一圈,“呦~~”
五条悟:“哇你这个幼稚的家伙~!”
禅院甚尔:“刚满八岁的小孩儿还说别人幼稚~”
外面传来了说话声,两个人一听就知道一大早出门的兰惠回来了,顿时很有默契的一齐向那边走去迎接,习惯性落在偏后位置的禅院甚尔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最前面那两个紧挨着的风铃。
“……”
“妈妈!”
冬阳一把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悟,“呀,今天真可爱。”
五条悟眯着眼睛接受了一个头顶抚摸,然后揪了下裤腿,“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好看!”
“嘿嘿。”
五条悟的心情明显高涨,“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今天没有任何课程安排。
冬阳:“出门!”
“哎?”
冬阳:“我去和老家伙们扯皮了,今年的生日不和他们过。”冬阳摸了摸他在冷空气下浸得微凉的脸颊,“妈妈有惊喜给你。”
五条悟在短暂的怔愣过后猛地睁大眼睛,眸子闪闪发亮,“好耶!”
冬阳转而看向禅院甚尔,甚尔略显别扭的唤了声,“老师。”
喊人这事还是冬阳强制要求的,因为她发现禅院甚尔做了好长时间的闷葫芦,俗话说称呼的改口是关系递进的一大步,所以她那天威逼利诱让黑发少年每次见她都要喊老师。
“师傅,老师,哪个都行,叫嘛叫嘛,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啦快啦~”
真叫出口后,冬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并说,“这称呼也没有很烫嘴吧。”
直到现在,冬阳听到那声老师时都会下意识的弯起嘴角,“甚尔,换身外出的衣服。”
根本不需要怎么准备,十分钟后,一家人就来到了鸟居,准备坐车出去玩。
车子一路开到了市区,一个装修显眼的门店前。
门口有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五条千风在等他们。
五条悟下了车,发现店面的大门前横着一条彩带,他抬头看了看招牌,“所以我今天的生日蛋糕在这里吃吗?”
冬阳走到门口,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随后,站在大门两边的店员将手中藏着的彩条礼炮对着虚空一轰,纷飞的闪片下,五条千风和冬阳一左一右站好,张开双手扬起语调齐声道,“当当——这是京都首家二十四小时不关门的烘焙店,专门为悟开的!”
场面有种滑稽且卖力的幽默感。
五条悟有些茫然,在耀眼的镭射片落到他雪白的发间时,他才反应过来,
“二十四小时不关门?”
“没错!之前不是一直在烦恼赶不上买最后的喜久福吗?”冬阳低头对他道,“不止如此,吉婆婆还经常因为身体原因不开张,让悟失落了好几次呢!”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这家永远都开着吗?”
“永远都开着。”冬阳往旁边移了一步,“只要是悟,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吃!”
五条悟:“……哇哦!”
他不可置信,“糖果屋!”
五条千风嘿嘿笑道,“是糖果屋!”
他将剪刀递到了五条悟的手中,店员也带着热情的笑容看向五条悟,“剪断彩带,便意味着开张了。这是悟的烘焙店,所以悟是主人。”
气氛热腾起来,五条悟认真剪开那个充满仪式感的彩条,下一秒就有人举着白板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
“起名字。”
冬阳说,“既然是送给悟的,所以悟来为它起名。”
“哇哦……”
神子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活动,这简直像某种经营游戏,而他得到了绝对的存在感和参与感。
五条悟开始思索名字。
身后的禅院甚尔收回诧异的视线,忍不住小声问早春,“这得多少钱?”
早春说:“比游云值钱,因为兰惠大人好像不打算只开一家,她要全国连锁。”
“全国连锁?”
“她说未来的悟大概率是咒术师,既然是咒术师一定会出夜班,凌晨两三点,和咒灵打完架,连想吃的甜点都吃不到,太令人心疼了。”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下。
早春还说,“不止如此,品牌做起来后她打算给内部咒术师发福利,类似于终身免单这样。”
钱能做到很多事情。
太多了。
禅院甚尔更受触动的是那份心意。
被所有人祝福的神子,收到了毫无保留的珍贵爱意。
“真好啊,养个小孩子真好。”
五条千风感叹道。
冬阳:“怎么?羡慕了?”
“是啊。”千风温柔的看着五条悟,“你听说过一个说法吗?人的所有感受,其实在某个阶段时便会全部经历过,接下来不过是重复,轮回,吃没吃过的东西,看没看过的电影,挣到很多钱,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这些快乐和新鲜感,都是有初次效应的,所谓活着的追求,在某一刻会觉得虚无,而孩子会打破这种重复。”
“他会让我觉得人生有了新的希望。”
冬阳:“那你努力。”
五条千风:“我只是感叹一下嘛,我还没到要感慨人生无聊没有追求的年纪。”
两个人走神间,五条悟提笔在白板上写起了名字。
他们好奇的凑过去看,就见悟写完后将白板架在身前,转身向他们展示——
“我想好了,名字就叫——”
“FAMILY!”
“哎?”
白发的神子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将所有爱的人收入眼底,露出一个毫无阴霾,张扬幸福的笑容。
“——生日快乐,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那天他们甚至没有回本家,直接在店面后面的休息室开了一个晚间派对,只有他们一家人。
可能是太兴奋了,五条悟吃撑了,而冬阳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吃了大量的蛋糕,她以为悟的饭量长了。
“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心大……”在悟表现出肚子痛后,五条千风无言的看着给他揉肚子的冬阳,“不过你好像吃得最多,你的胃是连接了异次元空间吗?”
冬阳看着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悟,笑道,“这不也是很好的体验嘛,我小时候也梦想过能吃美味的食物吃到呕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想啊……”
冬阳无视了这句话,她对准备收拾餐桌的早春说,“放着吧,我们待会儿再喝几瓶。”
生日会的主人公要去睡了,接下来他们这些成年人要喝酒聊天了。
禅院甚尔从卫生间回来时,就看到桌子上摆上了啤酒红酒白酒,他的发梢湿润,刚刚洗过,因为刚刚玩大富翁输得太惨被贴了满头的彩带,看到那些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饮品时兴致勃勃的挑起了眉。
千风看到他鬼鬼祟祟伸出来的爪子,冷酷无情道,“你不能喝。”
禅院甚尔:“嘁。”
冬阳:“喝呗,有什么不能喝的。”
五条千风震惊极了,“兰惠,他还是未成年呢,别看他个子高,这小子才十六岁吧?”
冬阳若有所思道,“十六岁?十六岁能喝酒了吧……”港口mafia里很多年轻人在这个年纪就学着应酬了。
“你学的哪个国家的法律?”
冬阳义正言辞道,“喝酒可以,吸烟不行。”她眼含戏谑的看着禅院甚尔,“你和那些不良还有往来吗?之前跟着他们鬼混的时候一定吸烟了吧?”
禅院甚尔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随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和不良接触过?”
早春清了清嗓子,“因为你师傅是那些不良的头头。”
禅院甚尔:“??”
他甚至花时间来消化这件事,然后震惊的睁大眼睛,“兰惠是不良老大?!”
五条千风:“喂,叫谁大名呢,叫老师。”
冬阳顿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不是…啊?啊?!”
禅院甚尔的脑海里瞬间划过和冬阳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当时被不良们找茬的女人顶着一张虚弱的脸,他一度觉得对方是有钱人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还以为自己有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虽然是八岁的他以为的。
将那时的五条兰惠和现在的不良头头关联起来……黑发少年不禁惊道,“什么时候?那个时候就是了吗?”
“也是最近一年稳定下来的。”冬阳给自己倒了一碗香槟,空气中很快弥漫出了酒精的味道。
禅院甚尔忍不住耸了耸鼻子,“变化也太大了吧,你和那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变化大?你的变化也挺大的。”冬阳在千风强烈谴责的目光中倒了一小杯啤酒给甚尔,“来,尝尝味道总是可以的,你满脸都写着好奇和渴望。”
他们举杯碰在一起,千风喊了一声,“干杯!”
冬阳看到禅院甚尔眼中划过一丝光。
碰杯文化大概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代表着一种相融性。
平时很忙的咒术师五条千风道,“过年时不知道还能不能聚在一起,所以这可能就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这么齐整了。”
早春有些诧异,“这么忙吗?”
青年抓了下后脑的发,“是啊,97年可不好过啊,牵连了整个亚洲的金融危机,惹得很多人低迷抑郁,由此诞生了不少咒灵。”他长叹了一口气,“原本年关时都是该庆祝的,但若是这一年的收获惨淡,节日也便成了某种刑期,人们的情绪反而在欢快的气氛下被激得更加萎靡暴躁。”
说着,他还浮夸的表演起了所见咒灵的特征,“那些咒灵一直在念叨着:怎么不涨,怎么不涨,赔钱了赔钱了赔钱了……”
早春忽然看向了冬阳,“兰惠大人好像提前预测了这次金融风暴,我们的股票只被套进去了一小部分。”
冬阳比了个耶。
“那么——”
五条千风再次举杯,“敬兰惠——”
五条早春双手举杯,“敬兰惠——”
禅院甚尔有样学样,“敬老师——”
这是个圆桌,却隐隐好似坐在主位上的冬阳好整以暇道,“哈哈…敬我什么,别一跟二啊……”
五条千风眸里的光微亮,他喝了些酒,却分不清是否有醉意,“要说的话,要传递的情绪可都在酒里,你觉得是什么呢,感谢之言,追随之情,总结来说就是——”
他高呼:“敬至今为止精彩的人生!”
“砰!”
玻璃的碰撞声清脆,伴随着液体滚动的咕噜声。
***
五条悟在第二天早上五点醒来了。
他先是茫然的看了眼陌生的环境,随后记忆回笼,顶着一头乱翘的白发扫视房间。
“……”
他看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五条千风,被挤在墙角的禅院甚尔,以及在另一个沙发上躺得端端正正的五条早春。
几个人明显被好好照顾过,都盖着棉被,看起来睡过去后还被摆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好神奇!
如此平静的早晨,互相信任的一家人睡在同一个房间,呼吸声交错在一起。
五条悟立刻意识到,这种新奇的感觉就是合宿的魅力!
倏然,六眼捕捉到了一股古怪的气息。
陌生的,令人恶寒的,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瞬间应激立起的。
五条悟的瞳孔微微瞪圆,心头绷紧,他的气势刚刚变得紧张锋利,就有人推开了房门。
一身寒气的女人刚刚收起咒具,眉间还带着冷冽的情绪,和悟对上视线后,那股阴翳顷刻软化,露出了些微的诧异之色,随后用气音说道,“悟,这么早就醒了?”
五条悟怔住,随后惊喜的咧唇笑起来。
他睁大的眼睛亮得惊人,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冬阳。
大概是敌人的家伙——被他的母亲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嘘……”母亲弯着眼眸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来,我们去看日出。”
五条悟安静且迅速的穿好了衣服,他无声的踩过地板,拉上了母亲的手。
外面天还没亮,毕竟现在是夜晚最长的寒冬,被命名为“FAMILY”的甜品店亮着灯,在暗色中极为明显。
有个行色匆匆面容疲惫的男人路过此处,惊异且惊喜的转弯走进了店,五条悟听到了他和店员的感叹声,“这个时间点就营业了吗?我以为只有便利店会这么做呢…真是意外之喜……”
五条悟缩了下指尖。
他的手被母亲握住,是并不会令他感到疼痛却也不会轻易松开的力道。
悟问,“去哪里看,观景台需要预约吧……”
冬阳说,“需要预约的是建筑物内部的位置,外面的地盘可是随便踩的。”
“哇哦。”
等他们两个偷偷出门后,侧身对着墙壁睡觉的禅院甚尔睁开了清明的眼睛。
他的耳朵很敏感,在五条兰惠出去解决敌人时就醒了,因为对方一副轻手轻脚不想扰醒他们的模样,禅院甚尔便装作无事发生。
关门声响起后,禅院甚尔轻轻的阖上了眼睑。
……生日。
年关。
相约去看日出的母子。
只有他们两个人。
黑发少年翻了个身,就好像这样便能将某种酸涩的,混乱的思绪一并推开。
他闭着眼睛,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渐渐攥紧。
***
禅院甚尔的生日是12月31日。
和五条悟的很近。
在日本也有很多家庭会在出生日期相近的两个孩子中做一个选择,把生日放在一天一并庆祝。
而这其中定然有一个被忽视的。
禅院甚尔没有提自己的生日,原因也很简单,他没有收到过这样的问题,主动告诉五条兰惠自己的生日无疑是在索要礼物和祝福,是活在爱意中的孩子才会做的撒娇行为。
反正他的生日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也是隆重的。
如果有新年礼物这种东西的话,其实和生日礼物没有差别了。
但是,抱着这种想法的禅院甚尔却在生日当天被冬阳神神秘秘的带到了他们堆放杂物的后院。
彼时禅院甚尔依着冬阳的要求用布条蒙住了双眼,他的老师告诉他,这是在锻炼他的听声辨位。
循着冬阳的脚步声来到后院的禅院甚尔说,“应该找对了吧,也没有摔跤撞墙。”他带着莫名紧张的心情问,“算是合格了吗?”
“咳……”
一声低咳在身前传来,禅院甚尔听冬阳说,“把蒙眼的摘下来吧。”
黑发少年照做,他轻颤了两下眼睑,忽然就被礼花崩了满脸,对他投射出精准一击的神子扬着语调戏谑道,“当当!生日惊喜!”
他下意识模仿了冬阳的语气,直白且热情的祝福道,“生日快乐啦,甚尔!”
“生日快乐!!”
禅院甚尔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去。
一辆黑色的,造型流畅的男式机车正正摆在他的面前。
在这个暴走族还盛行的年代,机车是个绝对的时尚单品,几乎每个少年都想拥有一辆漆光耀眼,炫酷拉风的机车。
禅院甚尔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没向任何人提过,但他的确艳羡过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直觉你会喜欢这个,所以我就给你买了,改装是我做的,手艺应该不错吧。”红色眼睛的女人对他说,“我问过几个不良,你有没有在谁的机车上长时间停留视线,结果他们还真说出来了,因为很怕你,所以反而特别关注你。”
禅院甚尔手快的摸上了摩托车华丽的机身,明明冬阳和悟都明说这是礼物了,他却还重复了个蠢话,“这,这是……给我的?”
五条悟刷的从背后拿出个东西,“是啊,是不是很惊喜!”
禅院甚尔听到了一声悦耳的脆响。
他低头,看到神子手中拿着一个没有花色的风铃。
“这里要写上你的名字,甚尔。”五条悟拎着风铃的耳朵摇了摇,“然后由你挂到门口。”
禅院甚尔:“……”
有意识到这个东西及那个位置代表着什么的禅院甚尔艰涩的说道,“……门口?”
五条悟凑过去歪头去看禅院甚尔的表情,坏笑道,“你哭了吗,是不是要感动哭了?”
禅院甚尔将他的脸推开。
“我妈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放,她也不会强迫你。”
五条悟转到禅院甚尔的另一边,黑发少年立刻将脸扭到了别处。
“哈哈你哭了!”
“……”禅院甚尔胸膛震动,发出了带着泣音的笑声,“真是的,看看你那得意的表情。”
“嘻!我知道,这叫喜极而泣!”悟说,“所以你挂不挂嘛~”
“……当然挂。”禅院甚尔吸了下鼻涕。
五条悟拽了拽禅院甚尔的衣角。
“还有呢……”
五条悟在弯下腰的少年耳边低声道,“接下来还有妈妈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敬——精彩的人生!”
第72章
三个风铃在门栏上交错轻响着,
禅院甚尔在风铃的透明玻璃上用颜料画了枝繁叶茂的大树。
笔触很是稚嫩,无异于幼儿涂鸦,被五条悟哈哈嘲笑了,但他扭头嘁了一声,将风铃珍而重之的挂在了属于五条兰惠的那只的另一边,颜色绿得惊人,但是和旁边的大红色一对比,反而不突兀了。
“为什么要画树叶啊?”
放下手的禅院甚尔整理了一下衣袖,“你猜。”
“因为你不会画别的。”
“才不是,反正这个画得也一般。”
“所以是为什么,我的眼睛又不能看到你的大脑,根本猜不中啦~”
恶劣的少年转身就走,“不告诉你。”
“甚尔!”五条悟拧眉思索了一下,忽然瞥眸笑道,“我让我妈妈猜。”
冬阳也在沉思,表情和悟简直如出一辙,她的眉宇渐渐舒展,说道,“悟,不觉得这棵树养分很充足的样子吗?”
“?”
五条悟抬头看去。
那块被毫无技法的糊上去的绿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出了极为鲜嫩的颜色来。
虽然画得没有什么技巧,但是禅院甚尔修修改改了许久,他也没有不耐烦,所以这个图案因为绘画者的用心和打磨实际上很有型。
五条悟瞪圆眼睛看向听冬阳说话的禅院甚尔,果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知所措又闪闪发亮的表情。
“噫……”
这个年过得格外热闹,说是忙得不行的五条千风都紧赶慢赶的回来了,他想着要给五条兰惠一个惊喜,所以连提前通知都没有,回来后却发现饭桌上有他的筷子,主位上的女人揶揄的看着一脸呆滞的他,说道,“我总感觉你会赶回来,所以准备了你的份。”
五条千风感动极了,“兰惠……”
早春立即道,“兰惠大人还说,大不了她把你的那份吃掉。”
千风才不在意,他在大年初一还有功夫和五条家的朋友打招呼,回来后却被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拉到了房间。
“干什么,难道有什么惊喜给我?”
“不是啦千风叔,我是问你我妈妈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五条千风一愣,“兰惠的生日?”
没有受过感恩教育课却自行懂得回馈爱的神子认真的看着他,“我之前去翻过族谱,把我这一脉的上上下下,还有你那一支的人都查了个遍,没有我妈妈的名字。”
五条千风恍然大悟,他经这么一提醒才想到,“族谱上还没有把兰惠加回来啊。”
“加回来?什么意思?”
青年沉默的扫了一眼他们,淡淡道,,“没什么,既然兰惠不在意,估计也就是不想,不过你要说起生日……”他啧了声,“我还真不知道。”
五条悟顿时露出了谴责的眼神,“我生得晚不知道还算情有可原,你为什么不知道?”
千风耸了耸肩,“没有问过啊,这么一想我们都是好没有仪式感的无趣大人啊,要不我现在去问问她?”
五条悟连忙侧身往门口一挡,“不行,惊喜只有在本人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下才能诞生,妈妈那么聪明,你问了她她肯定能猜到的。”
五条千风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兰惠在某些事情上意外迟钝的……”、
见两人明显筹谋着什么,青年笑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了解兰惠。”
禅院甚尔凝神,“谁?”
千风喉咙一滚,说出这个名字时颇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五条泽之。”
五条悟怔了一下。
随后,他的表情有片刻的古怪,眸里的神色也瞬变难明,禅院甚尔只知道五条泽之是五条悟的老师,他说,“正好吧,去问问他?”
五条悟在沉默。
他明显在沉思什么,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把某种恼人的烦思一并吐了出去,“我知道了,我去问他。”
五条悟一旦决定了什么便会立刻去做。
他猜到了五条泽之的身份,那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明示他的,只差一个人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五条泽之是你的生父。”
生父,父亲。
五条悟并不觉得这个词陌生,他也不像老头子们所想的那般单纯,大概是婴孩时期留下的意识令他抗拒这个身份,抛弃了这个人。
既然如此,那便也不是什么需要纠结的关系,因为无所谓。
五条悟找到了五条泽之,并开口问他,“我妈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五条兰惠这几天整的生日会外面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所以泽之转念想想便明白了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用深深的目光看着神子,说道,“八月。”
“她出生在盛夏。”
她出生在盛夏。
五条悟眉眼扬起,雀跃的想到,那就还有很多时间!
雪融后是春天,春天后就是盛夏。
三月,冬阳眼疾手快的招揽了新毕业的咒术高专生,家系入学的孩子基本没戏,但是普通人家的却几乎都是受宠若惊的加入了她的“阵营”。
当然,他们在最初并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阵营的划分,只以为这是咒术师生涯都会经历的选择罢了,在未来要工作的总监部里找一个有权有钱的上司照顾带领自己一下。
今年的咒灵比去年还要多,四月时便开始如拼命繁殖的虫子般冒出来,冬阳虽然不是总监部的咒术师,但也被他们花钱雇去帮忙。
五月,冬阳有了一个称号,是总监部首次为非术师战斗的咒术师评测的称号,特别一级咒术师。
悟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他说,“因为这一定代表我妈很难杀吧?”
“哈?”
早春大为吃惊,“什么叫很难杀?”
“难杀就是难杀,渐渐地把名号打出来的话,敌人就会害怕我妈妈。”
悟深谙漫画之道,学着那深沉的口吻一板一眼道,“成为五条兰惠的敌人的人,最困难之处就是他的敌人是五条兰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冬阳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她说,“真要到了那个地步,他们要是产生了那样的觉悟的话算是件好事,但是相比较下的坏处倒是也有一堆。”
五条悟表情一滞,“为什么?”
“一言难尽。”
冬阳想了想那个场面,“但是总体而言,那是一个令人安心的稳定剂,是一个强有力的象征。”
所以那样的情景在冬阳的考虑范围内。
咒术师是一个压力繁重的职业,几乎每个咒术师都抱着随时会死的觉悟,但觉悟归觉悟,痛苦却是半分不减。
但冬阳觉得比起先拥有“最强”,他们最该拥有的是一个个强大稳定的同事。
“我以后一定也是一级。”五条悟蜷起因训练而伤痕累累的手,“应该很快就能给妈妈分担工作了。”
神子拥有好强的心。
这并不是坏事,冬阳失笑了下,伸手撸了把他的脑袋,“不用着急,现在不需要你分担工作。”
训练任务是学习,不算工作。
六月,五条千风突然发现冬阳有意无意的打量他,但是那目光没有任何旖旎意味,搞得他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忐忑的问出口后,冬阳说,“我在想怎么让你成为咒术高专的校长。”
五条千风愕然的指着自己,“你说我?”
冬阳:“校长不行的话,老师也可以,由老师教导一路带起的学生是绝对不一样的,”
五条千风整整领带,昂首挺胸道,“我准备好了,我愿意。”
“别一副正在结婚礼堂上庄严宣誓的架势,当老师也是有门槛的,你还没有升到一级吧?已经卡在二级术师好久了。”
“嘶。”五条千风萎靡了一下,又精神抖擞道,“但是我有多年的工作经验,咒灵什么德性我摸得门清,我还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我能给学生们分享等死心得。”
冬阳笑了好几声,“你干脆把你的等死心得写成书吧。”
七月,冬阳带着一家人去了冲绳旅游,五条悟不会游泳,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学会了,还学得飞快,在海里玩得不亦乐乎。
他甚至想过用无下限潜水,但是冬阳对他说,“不行,等你用得再熟悉一些,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深海。”
最好笑的插曲是他们换泳衣出来的时候,五条悟盯了好久的禅院甚尔,发出了可疑的“噫”声。
禅院甚尔半长的头发被冬阳剪掉了,此时光裸着线条流畅的脊背,臭屁的学起了杂志上的经典男模动作,还假装无意,“看什么?”
五条悟:“你变胖了。”
禅院甚尔:“这是肌肉,肌肉,你懂什么?”
大半年的时间,禅院甚尔飞快的强壮起来。
本身就是快速发育的年纪,在五条家吃好喝好,还要经受冬阳的魔鬼训练,他现在已经有了近乎成年人的体型,个子也蹿了一大截。
海边的更衣室前正好有量身高的画尺,冬阳让他们两个都靠墙站好,然后满意的拍手,“很好,都在健康的长高。”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指着禅院甚尔道,“妈妈,他被大姐姐搭讪了。”
禅院甚尔被两位女性围了起来。
不仅如此,似乎有第三位女性正目标明确的朝这边走来。
被围住的禅院甚尔露出了无措的表情,纯情到耳根通红,然后向冬阳这边投来了求助的视线。
“哈哈哈哈哈……!”
冬阳觉得有趣,她收敛住笑意,靠在五条悟的耳边对他耳语了什么。
听懂后,五条悟露出格外纠结的表情。
但很快,玩闹的心思占据了上风,他冲过去拽住了禅院甚尔的手,对个子猛高出一大截的黑发少年喊道,“爸爸,原来你在这儿……”
禅院甚尔:“……?”
作者有话说:
5:我学会了!
第73章
第一次体会到陌生女性的热情让禅院甚尔非常不适应,但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个认知——原来我这张脸和这个身材很受女人欢迎啊。
可那些暧昧的调笑声,钻入鼻腔的防晒霜的香气,以及一只有意无意靠着他胳膊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禅院甚尔忽然想起白发神子义正言辞的叫他不要在家里,尤其是兰惠面前袒胸露乳的模样。
明明他最开始对此要求嗤之以鼻不甚在意,只当是生活中玩笑般的插曲,这个时候却变得异常清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禅院甚尔疯狂朝看戏的五条兰惠使眼色:快来救我,我被缠上了。
五条悟:来了:D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眉角抽动的对悟说,“你叫我什么?”
五条悟张了张嘴,叫不出来了。
他心头忽然涌上来了几分尴尬和羞耻,但既然已经往甚尔头上扣帽子了,那就贯彻到底!“你不是说喜欢我妈妈吗?你还和我们住在一起。”
禅院甚尔震惊极了,“兰惠知道了要说你了。”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早春更是震惊,“兰惠大人,你教了悟少爷什么?”
冬阳:“……一个诙谐的救甚尔于苦海的方式?”
她又说道,“但其实如果甚尔没那么抗拒的话,我可不会阻止,因为这不是挺好的嘛,甚尔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啊,就是那个…经常在小说和动漫中出现的青涩的初恋,无悔的青春。”
受异性欢迎是一种魅力的体现,冬阳觉得没什么不好。
什么青涩的初恋,无悔的青春。
听力超绝的禅院甚尔腹诽,
那种东西……听上去太陌生了。
“什么?原来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看来还不是女朋友。”
“看着就是想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离开她,换姐姐我。”
禅院甚尔眼睑一颤,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不适刺耳的东西。
五条悟发觉甚尔的脸色变了,而他打断他片刻迟疑的就是女人惊喜的呼声,“呀,真是漂亮的孩子。”
“还戴着时尚的小墨镜呢!”
“眼睛是蓝色的哎,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长大后一定是个帅哥~~”
五条悟被围上了。
一听到她们刚刚相中的带着青涩味道的男人(外人视角下的甚尔)其实已有目标,一半女人立刻失去了兴趣,她们转而对悟产生了浓厚的怜爱之心,发觉到这点的五条悟瞳孔地震,立刻透过人影交叠的缝隙看向冬阳,无声的喊道:妈!救我!
冬阳从女人们稍微有些过界的行为中意识到了什么,而没等她上前,禅院甚尔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好几声邀约,拉着五条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的态度有些不好,语气略凶,冬阳听到了女人们气愤的抱怨声。
脱离了包围圈后,禅院甚尔一掌按上神子的脑袋搓了搓,“再重申一遍,别乱叫。”
五条悟嘁了一声,“这个好像是你占便宜了。”
冬阳忽然说,“是职业猎头。”
“猎头?”
“早春,你好像并没有去过那种场所。”冬阳收回打量那几位女性的视线,“是经常混迹在牛郎店的顾客,里面的女性能为了男人一掷千金。”
这种赚钱的产业港口mafia也有。
早春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禅院甚尔会被盯上。
禅院甚尔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大概是痞气,青涩,以及一分惹得女人怜爱的颓废丧气感……那种晦涩阴郁的气质就像是被生活打击过,于是心脏破开了个口,而他又不危险,他全身上下都显现出一种新生的感觉,新生且破碎,这些信息在这些女性的眼中非常有吸引力,因为拿下他就会达成一个结局——“拯救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小狗”。
接下来一段时间,冬阳发现黑发少年的情绪有些低迷。
但是禅院甚尔是个不善于表明心迹的人,刚刚相处的时候,冬阳便发觉他被恶意磋磨成了比浑身带刺还要糟糕的状态,他抗拒他人的接触,也抗拒敞开心扉,而抗拒的前因是他觉得一切都烂透了。
能跟着她回五条家大概纯粹是因为儿时初遇那段称得上美好的记忆,或许是禅院甚尔心中格外柔软纯净的地方。
这个症结现在仍然有,他对陌生人不会抱有善意,同时对社交所需要的礼仪和潜台词都十分匮乏。
冬阳直接问他,“怎么了?”
面对冬阳直白的视线,禅院甚尔摸了下后颈,“没什么,就是觉得哪里奇怪。”
“比如?”
“那个……”禅院甚尔撇开视线,梗着脖子干巴巴道,“他们说我是小白脸……”
悟:“小白脸是什么?”
禅院甚尔把凑过来的五条悟推到了一边。
冬阳把刚买的饮料递给他,“你不高兴是对的,因为那些话是轻浮的。”
是的,轻浮。
“坦白来说就是冒犯。”
性骚扰可不分男女。
禅院甚尔握着冰凉的饮料,烦躁的内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冒犯。
感到冒犯的前提是那个人有自己需要被尊重的意识。
禅院甚尔惊异的发觉了这种心态变化……他记得曾经跟不良混的时候,也有不良少女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哥的叫,而那时他只觉得这些人无趣且聒噪。
“不过你让我想到了一件事……”冬阳对他说,“甚尔,你要不要去上学?”
禅院甚尔:“……?”
冬阳能给他争取到家系入学的资格。
他们已经足够熟悉,她认为甚尔去咒术高专是正向的发展。
这届新生中只有一个加茂,剩下两个都是从民间找来的孩子,没有被咒术世家的非术师者非人理论荼毒过,虽然甚尔错过了入学和他们相识的时机,但一个班就那么些学生,插班生更是特殊,应该不会被孤立。
他可以拥有朋友,三年同窗结下深厚的情谊。
禅院甚尔意会到了冬阳的安排。
他沉默的垂下眼睑,没有拒绝,
真要说的话,禅院甚尔是对此抱有某种期待的。
那天他们准备回去时,五条悟和禅院甚尔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了被围上的冬阳。
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肃穆,低语几番,一齐冲上去,“妈妈,原来你在这里!”
禅院甚尔被悟带的,有一个称呼差点儿脱口而出,硬是用结巴止住了,“欧卡、卡……”
五条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脑海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五条悟抿了下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声,“……好吧。”
他等待着,但是禅院甚尔到最后也没有喊出那个称呼。
打发走了搭讪者,冬阳被他们两个逗得哈哈大笑,“你们两个搞什么呢,尤其是甚尔,欧卡桑都没有念完,呆呆的杵在那里。”
禅院甚尔当个拽哥揣着兜来掩饰尴尬。
他舌尖滚动,无声的念了下那几个音节。
五条兰惠刚刚没有表现出抵触。
八月,山之日,早春和千风都有事情做,冬阳带着两个孩子去爬了趟山,意外在山中发现了一只诅咒,冬阳把咒具交给了禅院甚尔,对方很快上手,成功将其祓除。
战斗的过程虽然不惊险,却很刺激,因为咒灵术式的关系,他们脚下的山体大幅度移动,个子更小速度偏慢的五条悟体验了一把被抛到天上,然后又被母亲牢牢接住的滋味,他在战斗结束后有些郁闷,“这次我又没有成功发出[苍]。”
术式顺转·苍。
继黑闪之后,五条悟开始研究更强大的攻击招式。
强化负面力量的[无下限咒术],能够成为[吸引]对方的力量,这大概就是苍的原理和效果。
五条悟摘下登山衣的兜帽,眸子闪着微光,他细碎道,“甚尔好像……也蛮强的。”
禅院甚尔把玩着冬阳的咒具,冬阳一看就知道他在试手感。
“怎么样?用得惯吗?”
“还行,感觉有些重了。”
“这是仿照游云做的,过几天我去给你弄个顺手的。”
随后,冬阳发现禅院甚尔露出了一个带有深意的表情,他还当着她的面和五条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冬阳顿时明白了,这两个孩子有秘密瞒着她。
她觉得新奇,并把这事告诉了早春,“原来二孩家庭是这个感觉,孩子之间会有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秘密。”
早春无语凝噎,“什么叫二孩家庭啊……”
冬阳仰倒在沙发上,懒散的看着天花板,“你说他们两个能瞒我什么?”
“您一点儿都不担心啊。”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隐约觉得是好事。”
冬阳看了一眼手机,“千风最近也忙得不见人影,但我查过最近[窗]的记录,应该远没有让他这么辛苦的任务量……这小子在干什么?”
早春稍微紧张了一下,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胡说道,“他好像被高层针对了,被派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查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的下落。”
冬阳眼神一凝,“哪边的橘子?……算了,我大概知道,看我不爽又拿我没辙的话就会去折腾他,我去查查这是什么时候的任务。”
早春吞咽了下喉咙。
第二天,在橘子那打探到任务情况,但是发现任务两天前就已经完成的冬阳意识到这帮人在合伙瞒自己。
她沉思了几番,首先排除自己被背叛的可能性,再次排除自己被冷暴力的选项,能让他们如此团结的计谋到底是什么?
当天,冬阳带着即将发生什么的雀跃心情推开了家门。
映入眼帘的是绝对被精心准备的生日会。
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的生日。
以及被送到眼前的惊喜——
她一直想要的特级咒具,游云。
那一刻,冬阳的心甚至沉了一下。
但是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而是露出了格外欢喜的表情,去迎接这属于自己的盛宴。
作者有话说:
甚尔和悟搞来的,冬阳意识到这两个人玩了个危险的。
第74章
那场生日宴,冬阳作为主角,大概贡献出了这辈子最多的笑容和笑声,她甚至笑出了眼泪,然后让两个孩子坐好,一手一个搂住,让千风给他们拍一张照片。
五条千风找着角度,说道,“甚尔,你太僵硬了,面对相机要露出笑脸。”
禅院甚尔扯出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微笑。
千风沉思,“……可能是因为你的眼睛比较小吧,所以显得阴沉沉的,不过DONT MIND,悟和兰惠的眼睛很大!”
禅院甚尔:“……”
五条悟转头看他的脸,“噫,原来你见到相机会紧张啊。”
禅院甚尔甚至想起身让出位置,但是肩膀上的手重得他根本抵不过,被老老实实的按在了原地,他直视着漆黑的镜头,某种习惯性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的逃避。
逃避直视自己。
冬阳说,“甚尔,你还记得上一回千风和我们一起去甜品店,吃了过量纳豆的事情吗?”
五条悟猛地睁圆眼睛,禅院甚尔迷茫了一下,“记得,当时我去了卫生间,而你出门买饮料了。”
“你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五条千风露出了无语的半月眼,却尽职尽责的端好了相机,早春扭开脸去直抖肩膀,五条悟弯起唇角,坏笑道,“他放了好长一个屁,然后早春阿姨说:快开门,兰惠大人开着机车回来了——”
禅院甚尔定住,大脑加载中。
随后,他胸膛震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向了这个笑话的主人公——五条千风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配上那个表情,禅院甚尔一个没忍住,发出了爆笑声,“噗,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格外自然坦荡,嘴巴咧开,眉眼的阴霾一扫而空,微昂起头刘海儿都在散在了一边,冬阳和悟适时的露出了完美的笑容,随后,刺眼的闪光灯一晃而过,将这一幕永远的记录了下来。
禅院甚尔渐渐收敛起笑脸,便听到青年的感叹声,“拍得真好啊,你们三个的表情兼职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吗?
禅院甚尔摸了下自己的唇角,那个抹不去的疤痕还有凹凸不平的触感。
什么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融入进去,并且被接纳的——
当天晚上,等孩子们都睡去,冬阳把早春和千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只开了一盏台灯,昏暗的灯光下,女人眸底幽幽的闪着光,气息悠长,面容沉郁,屋里的每个角落都蔓延着沉重的气氛,似乎有谁压抑着怒火。
显而易见,这简直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五条千风悻悻的想到,兰惠看上去下一秒就能发火。
从这个视角来看,面前的女人可真是危险。
“说吧,你们怎么搞到游云的。”
五条千风和早春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激灵,赶忙回眸直视冬阳的眼睛,却因为对方眼里蕴含的情绪而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和心虚。
“悟的生活我有一部分是不参与的,因为我不会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他所有外出的行动都会跟着泽之。”
因为五条家会对神子倾囊相授,会给他最大的资源教他掌握咒力和咒术。
“甚尔也已经十六岁,除了训练,我也不会特意询问他的去处,他会拿钱去打游戏,去闲逛,可虽然如此,我也不至于眼瞎到这么彻底,而他们竟然能在我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拿到游云……早春,千风,我第一次提游云的时候就是跟你们,我们也研究过怎么找到它并得到它,所以你们在这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孩子的一片心意,冬阳没有泼冷水,她选择先问清楚具体情况。
五条千风深吸一口气,说道,“一开始,是悟来问我送给你什么好……我的回答是花,衣服,首饰一类的东西,但是他都拒绝了,并且对我说——”
“你好俗套啊千风叔。”白发神子睁着眼角上挑的漂亮眼睛,“我妈妈什么都不缺,而且花朵我也送过了,花朵除了做成标本能储存起来,其他的结局都是枯萎,我要给她对她有用的。”
随后他定定道,“武器。”
当时的千风只当这是童言,“武器的话,真正适合你妈妈的是咒具‘游云’,但是它已经失窃了,你可以从忌库里再找一把给她。”
可是五条悟不要替代品,既然游云是最好的,那他就要给母亲游云。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甚尔,因为他们曾经与诅咒师团伙有过交集,他们直面过对方,与其战斗过,曾踏入过那个圈子。
五条悟和禅院甚尔一合计,两个人的脑回路非常顺利的碰在了一起。
禅院甚尔当初被邀请入诅咒师团伙时,曾加过一个类似于中介身份的人的联系方式,“孔时雨,听说之前在一个小镇上当刑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改行了,但是他好像知道不少事情。”
早春都没有接触到的黑市关键情报人物,其实早已对禅院甚尔抛出了橄榄枝,他们两个搭上了线,但一直没有真正的开启合作过。
有钱的事情大家一起赚,在禅院甚尔直戳了当的联系孔时雨问游云的下落时,对方立刻告诉他有门道,只不过报了一个天文数字。
“这个钱,我们两个可以一起攒到吗?”
五条悟听到那个数字时惊了一下,“我可以找泽之要报酬,因为我偶尔会被带去一些诡异古怪的地方用六眼探查,也会去做祓除诅咒的训练任务,只要我将这些明码标价,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我。”
但那只是一部分钱,远不能够他们敢在冬阳的生日前凑齐。
禅院甚尔轻易的做了一个决定,“我可以接私活儿。”
“私活儿?”五条悟抬眸看他,“你要去帮诅咒师做事?”
“不是,是以个人名义接下委托。”禅院甚尔说道,“孔时雨很相中我,他好像还并不清楚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上次他把那个术式用血咒杀的人带过来后就离开了,大概回国了一趟。”
“回国?”
“他是韩国人。”
“怪不得名字这么奇怪。”
这一个微妙的时间差让孔时雨错过了一份重要的情报,那便是禅院甚尔已经拥有了与诅咒师敌对的倾向动机。
但是禅院甚尔并不接伤人杀人的任务,而这类任务往往是最值钱的,所以他攒钱的速度也一般。
两个人那天晚上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下,然后得出一个方法——先给定金,看到实物后便抢过来!
“那是五条家的东西,从我们家盗走,所以抢回来是天经地义的。”
禅院甚尔:“你还会用‘天经地义’?”
“为了避免拿到假货……我能用眼睛看,那么甚尔,你能试出真货的手感吗?”
“我试过兰惠现在手里用的次品,真的大概会更重,更有质感一些。”
如冬阳所观测到的,黑市并没有形成一个庞大规整的体系,它是混乱的,可以说只是一个情报网构建的交易平台,所流通的商品皆是偷盗来的脏物,发掘的术师遗物,或者诅咒师们自己研究的邪门东西。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公办的交易地点,所有的交易都是私下接触达成的。
听到这儿,冬阳明白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挣钱,那这个事情的性质还算轻的,但是他们两个采取了更危险的举措,将自身都划入了计划中:他们用定金,亲自验货的理由将盗走游云的术师引来,然后当场碰面,并拿着武器逃了。
“没有逃,他们把那个拿游云来的人交给了总监部。”千风说,“是我审理的。”
“那就更有问题了……”冬阳扶了一下额头,“千风,为什么瞒着我?”
青年垂下眼睑,“……抱歉,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但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并且结果是好的,我就……”
早春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看来,悟和甚尔简直立了一件大功,不仅抢回了本属于他们的咒具,还把强盗绳之以法,“兰惠大人,您生气了?为什么?”
“因为这其中最大的错误——便是他们以身涉险!”
冬阳压着心惊的怒火,那种后知后觉令她有些悚然,而她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最本质的原因——“先不说甚尔,他本身就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倾向,所以肯定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而悟,他不知道自己在挑衅一个多么恶劣危险的势力。”
一瞬间,冬阳将五条悟最近的状态再次回忆剖析了一遍。
她忍不住低下声音,“我让他觉得,敌人很容易打败了。”
千风一怔,“什么?”
“我每次都能保护他,还带着他和诅咒师战斗过……他的身边是我们,我,你,甚尔,都是不同意义上的强,而他拥有洞悉万物的眼睛,拥有领先同龄人的才能,这会让他觉得我们无所不能,无人可敌,所向披靡。”
“……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可是悟还没有成长到独当一面,他没有阻止甚尔,因为他不觉得甚尔去接触诅咒师,去接私人委托是‘犯险’。”
这是思维的盲区。
五条千风懂了,“是危险意识——悟没有预想过可怕的后果。”
早春恍然大悟,“类比一下,会不会就像我小时候虽然被教育过水边危险,但还会去水边玩的心理?”
冬阳不会去踩两个孩子的好意。
但是她想,这件事绝对需要一个正确的引导。
而对甚尔和悟的教育是不同的。
对已经十六岁的甚尔,冬阳采用的方式是突然变得恐怖的体术课。
以往还能有来有回的周旋一番的禅院甚尔,第一次在体术课上感受到了身体上的疼痛。
冬阳并没有打他的脸,那太伤自尊,她只在正常范围内用了些力度,让他的身上多出了些完全不会伤及根本的淤青,“痛吗?甚尔,人受伤是会痛的。”
禅院甚尔露出了你在说废话吗的表情。
他狼狈的撑住膝盖,感觉今天的冬阳格外难打,带着比之前都要激动的气势。
“但是这份疼痛只是身体变强的累积,是经验,是训练会带来的后果,而他人给予的疼痛关乎性命,是伤害。”
冬阳严肃着表情对他说,“我不会带着杀你的心思和你战斗,但是敌人会。”
“你想死在那些人手里吗?”
禅院甚尔怔住了。
虽然不明显,也是第一次见,但他就是知道,自己的老师在生气。
她的语气完全不在说笑,明显像是知道了什么。
因为什么?
生气的理由是他的弱小吗?
不是。
似乎是……他去和敌人战斗了,他并没有去珍惜自己?
禅院甚尔觉得心脏提了起来。
“甚尔,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担心你?”冬阳对他道,“如果你某天突然失联了,我会感到茫然,担忧,如果你受伤了,我会感到心痛,我甚至会产生没有保护好你的自责,我到现在都没有让你出任务,就是觉得你还有成长的空间,你还没有到能完全保护好自己的程度。”
禅院甚尔好像听到了很陌生的话。
陌生的是——这种话竟然是别人对他说的。
“我……”
而悟那边,他看到了因为出任务而吊起胳膊的五条千风。
和阴险的咒杀不一样。
这一次的千风受伤,是因为战斗。
那次咒杀事件,在母亲的安排下被完美解决了——甚至于五条悟和实施咒杀的人对上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他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
千风还问过冬阳,为什么“受伤”的他。
冬阳说,“因为我觉得我要是受伤的话,悟的阴影会大一些。”
第75章
冬阳知道疼痛教育。
并不单纯指物理疼痛。
即用完全破碎的结局给予被教育者深痛的领悟。
她在黑手党当保镖的时候,亲眼看见过雇主因为小儿子喜欢宠物而将宠物杀死,以逼迫孩子变成所谓冷酷强大的人,大儿子某次决策出错给组织造成了一定损失,雇主第一做的事情不是让他的孩子弥补,而是将其孩子的属下杀死,以此来惩罚他的行为,表面却说‘我这是在教育你不要自作聪明自作主张’,这在冬阳看来不过是在彰显他病态的掌控欲。
她也听过一起当保镖的同事分享老师训练自己的经历,比如被关进满是幻兽的角斗场来逼迫自己为了活命而奋斗,比如构造一个可怕的条件,“如果你今天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你的女儿就会被他雇佣的杀手杀死”——这样的训练效果是显著的,他们都飞快作出了抉择并成长起来了。
如果她以自身受伤来提醒悟恶人的危险性的话,那么这便不是警醒,而是施与恐惧。
恐惧的确可以使人变强,但那只能达成“变强”这一个结果,其中的痛苦,心理压力,就仿佛是达成目的的过程中不重要的附属品。
“所以我是那个‘教具’啊。”五条千风扯了下嘴角。
“悟大概能看出来伤口的真假,真要让你故意受伤我也过意不去,只能说实在巧合,刚发生这种事情你就受伤了……真是省得我再思索别的方法了。”冬阳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青年明显很有精神,“但这点儿伤口不行,你再装得快死一些。”
五条千风很是理解冬阳的意图,他往沙发上半死不活的一倒,“我懂了,你就看我的表演吧……但是作为回报,请安慰我。”
冬阳轻笑一声,“辛苦了,千风。”
五条悟见到了吊着胳膊的五条千风,神子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病态,但很快,那双奇特的眼睛便告诉他面前的人一点儿事都没有,痊愈只是时间问题,他忍去心中见到亲近之人受伤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千风叔?”
五条千风说,“兰惠交给了我剿灭咒诅师窝点的任务……”
五条悟把靠垫往他身后摆了摆,小心的摸了摸青年受伤的手,一边做着照顾他的举动,一边嘴贫道,“好逊啊千风叔,面对上不了台面的家伙都会受伤,快点儿好起来吧,你这个样子怎么和我打游戏……”
按照以往的经验,五条千风会露出笑容和他开几句玩笑。
但是今天,五条悟收到了一条奇怪的反馈。
青年的精神极度的萎靡,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强撑起来的笑容,对悟说,“是吗?那可能真的很逊吧,如果不是兰惠来得及时,我可能就不只是断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
五条悟滞了一下。
他的眸色倏然变得认真,“发生什么了?”
“对方拥有完全克制我的术式……悟,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啊。”青年伸手罩在五条悟的头顶,极轻柔的抚摸了一下,“接下来我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期,正好去年几乎没怎么陪你,你想去北海道吗,还是关谷,正好我都能去了。”
五条悟觉得哪里不对。
他觉得五条千风的神态很是陌生,那副模样令他心头一沉,看过千风后立刻就去找了冬阳。
但是冬阳去工作了,暂时不在家,所以五条悟郁闷的去了禅院甚尔的房间,推门便是浓郁的药膏味,禅院甚尔正在给自己涂药,是冬阳特意叮嘱他的——虽然他觉得淤青这种伤势,放着不管很快就好了。
他的皮肤上红紫一片,正是看着最为严重的时候,五条悟眼神一凝,“你受了好多伤啊甚尔,和妈妈训练时落下的吗?”
“嗯。”禅院甚尔点头,一提这个他的心情还好了几分,“最近难度提升了,感觉有些吃力。”
【“甚尔,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担心你?”冬阳对他道,“如果你某天突然失联了,我会感到茫然,担忧,如果你受伤了,我会感到心痛,我甚至会产生没有保护好你的自责,我到现在都没有让你出任务,就是觉得你还有成长的空间,你还没有到能完全保护好自己的程度。”】
听到这些话后,禅院甚尔呐呐的完全不知作何回应,他有面对恶意的充足经验,但是面对如此柔软的情感,他却像被泡在温水里般不知所措。
明明是舒适温暖的,他却害怕溺死在里面。
所以禅院甚尔只是笨拙的道歉,而回应他的道歉的是抚摸上脸颊的一双手。
那双手并不柔软,其实很难联想到女性的特质,它搭在脸上,就让禅院甚尔感受到了被捧在手心的,没有实感的轻飘。
上一秒还把他打得遍体鳞伤的手这一刻在安抚他,手的主人定定的对他说,“好好珍惜自己,甚尔。”
……
“你在傻笑什么啊,甚尔?”
哦,小神子在叫他。
沉浸在思绪中的黑发少年回神,把药往他手里一塞,转过了身去示意他帮忙涂后背的伤,然后更加肆无忌惮的扬起嘴角,半眯着眼睛道,“在想你妈妈。”
“噫……”
五条悟故意用了些力道,果然甚尔一抖,“小气的小鬼。”
“淤青就是要揉开才行啦……”
这个插曲过后,房间一时沉默下来,五条悟低低道,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怎么了?”
“千风叔变颓废了。”
“颓废?”
“他和以前不太一样。”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挤在千风房间的门口,透过缝隙往里面看,就看到一个了无生气毫无活力,完全反常态的五条千风。
“他出完任务就这样了。”五条悟说,“我觉得他的状态很差劲。”
禅院甚尔若有所思,他从五条悟的口述中了解了所谓的事情经过,“你说他遇到了强大的敌人差点儿死掉,被老师救了才能回来?”
“嗯。”
“是受到打击了吧。”
“打击?”
“上次濒死的体验,他没有反抗的时机,也就是反抗不了,而这回他是反抗了,但是不敌。”
“……不敌?”
“也就是失败了,有受挫感。”
“……哦。”
五条悟闷闷应声。
过了会儿他说,“也就是说,千风叔现在需要安慰?”
他们以为五条千风只是一时的消沉,悟把这件事告诉早春,还听到早春这样说,“我猜他是想要兰惠大人的安慰吧,男人就是这样的,他在借着伤势撒娇。”
五条悟有些震惊,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他在撒娇?”
虽然得到了这样的解释,但是情绪会传染,亲近之人受伤的事也让五条悟有些低沉,有些愤懑,即便他没有生命危险,也让五条悟觉得有什么已知的事情开始失控,有什么坚定的认知出现了一丝动摇。
这一切在冬阳回来后爆发了。
五条悟想去问冬阳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千风明显没有心情细讲经过,然而他在房间的门口,在仿佛不经意打开的门缝外,见到了平凡却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将脸埋在母亲的膝盖,犹如孩子般颤抖着肩膀的五条千风,以及他哽咽的嗓音。
……哽咽的……嗓音?
那一刻,五条悟觉得周围猛地静了下来。
堪称恐怖的安静,整个世界只有那个青年痛苦艰涩的声音,
“我不行了,兰惠,我真的很害怕。”
“那个场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轻敌了,和他展开了战斗……如果不是你发现得及时,断掉的就是我的脖子和脊椎……”
“我现在甚至拿不起武器……咒力,咒术,都变成了噩梦一样的诅咒…!”
害怕,退缩,这些情绪并不陌生,但是出现在了一个完全不在五条悟认知中会出现这些反应的人身上。
“叮——”
风铃的声响拉回了五条悟的思绪。
他颤动了一下僵硬的指尖,瞳眸圆睁,睫羽下的眼睛清楚的映进了伏在母亲腿上哭泣的青年。
——受伤能给予的反馈是单一的。
五条悟感知到的是——
成年人的崩溃。
原来他在顶着莫大的压力。
突然有什么后知后觉的产生了回响,震在了神子的耳边。
他沉默的注视着青年的神态,听着青年痛苦的宣泄,从头到尾一动不动。
五条悟忽然根据五条千风的描述,幻想到了那个场景。
扭断的脊骨,因轻敌大意而不可挽回的悲剧,因为他的逝世而痛苦的母亲。
半小时后,陪了五条千风许久的冬阳拉开了门,正正和五条悟对上了视线。
白发的神子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出口的声音沉着且冷静,却好像夹杂了什么艰涩的东西。
“妈妈,我有事情想告诉你,很重要的事。”
如今正是深秋。
五条悟恍惚感知到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在母亲的办公室,将自己如何拿到游云的经过原原委委的说了出来。
他的倾诉带着一种异样的理智,也便是全然的认真。
“抱歉,妈妈。”
最后他说,
“我让甚尔去做了危险的事。”
神子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母亲的眼睛,湛蓝的瞳眸比帕拉伊巴宝石还要剔透。
“我也让自己去做了危险的事。”
“这个过程中,我没有想到失败了会怎么样……而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样。”
他若是受伤,无疑会让母亲痛苦。
悟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冬阳的手。
“我很抱歉,我瞒着你去接触了诅咒师,明明你们都为了保护我倾尽全力。”
冬阳安静的凝视着他。
她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悟变得格外成熟。
他在向着她的梦中,那个气质稳重,气势惊人的青年逐步靠拢。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幕妈做的梦,具体可见下半部分,全都是不说话的5,5从外表上来看真的很成熟稳重()
第76章
那之后又马上到了初冬。
五条千风装模作样的萎靡了一阵,又是一副成熟大人姿态满血复活了,并煞有其事的对五条悟说,“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一蹶不振,我可是成年人,我的心脏很强大的。”
五条悟:“噫……”
五条悟:“可你趴在我妈妈的腿上哭……”
五条千风顿了一下,竖起食指一本正经道,“即便是咒术师,也可以宣泄负面情绪的,更何况我找我姐姐求安慰,不行啦?”
不知是不是这一变故的原因——冬阳觉得一定是的——五条悟在训练变强方面比之前还要努力认真。
如果说他曾经进行训练是被动接受家族的安排,现在的他已经开始不满足。
他向泽之提出要接更难的任务,更高强度的训练,甚至再次因为偷偷开长时间的无下限而流鼻血,心虚的自己处理干净后假装无事发生,然后谨记照顾好自己的真理,见到极限了便收。
“我想变强。”
五条悟说,“我想变得很强大,能站在妈妈的身边。”
他和禅院甚尔呆在一起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越来越积极,两个人经常相约一起训练。活在拥有力量甚至靠力量排名的世界,可能谁都想过变得无坚不摧,拿到某种受人敬畏的称号。
其实悟不止一次渴望过变强,之前或许是家族催动,现在估计加了家庭氛围使然,冬阳也从未松懈训练,从这点上,五条悟一直看在眼里。
他们一家竟然一个懒惰的人都没有,某种程度上真是劳模。
也是这个时候,冬阳把禅院甚尔送去了京都的咒术高专上学,她有一瞬间考虑过让甚尔去普通的中学读书,但是这条线很快就被她pass掉了,因为甚尔没有接受过升学教育,不是她需要甚尔考个大学再找份工作,而是在学生时代,尤其是东亚各国,分数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人的荣辱,甚尔的性子和天赋也不适合局限在课堂上,冬阳甚至能联想到他上课睡觉到逃课到学生们觉得他奇怪的场面。
禅院甚尔成为了咒术高专的插班生,是以家系入学的名义,这个家系还是禅院家,过程倒不怎么困难,冬阳向禅院直毘人提出了建议,对方表示无所谓,并且有些意外冬阳真的会对禅院甚尔这么上心。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禅院直哉得知,禅院直哉愣是跑到了高专堵甚尔,要再次亲眼看看被接到五条家的零咒力者成长到了什么程度,但是被禅院甚尔彻底的无视了,因为那天冬阳去参加他的简易入学仪式,并像所有初次升学的孩子那般,他们两个在校门口拍了纪念照片。
照片中,禅院甚尔穿着深蓝色的高专制服,旁边站着一个身穿西装的黑发红眼的女人。
制服也是增添同期相融感的一大因素,事先便被冬阳准备充足。
那张照片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梦幻,禅院甚尔在晚上躺在床上,举着被裱起来的照片盯了半天,然后将相框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地方,旁边就摆着冬阳生日那天拍的合照。
因为不管是五条家还是咒术高专都在京都,所以他往返非常方便,一周中大半时间都会回家住。
禅院直哉被无视后,不知为何对禅院甚尔更感兴趣,照他的话说,那是强者的冷酷,强者的威严。
冬阳从悟那里听到这种话后一阵失笑,“他竟然和你说这个,你们该不会会成为朋友吧?”
五条悟垮起了脸,“妈妈,那个小鬼超级讨厌的,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啊!”
“哈哈哈哈……因为我觉得性格鲜明的人都很有趣,你没发现吗,直哉虽然长在禅院家,但是对甚尔没有恶意,他其实骨子里有不服管教的叛逆心哦~”
“那个张口闭口要和女人结婚的家伙……”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冬阳离开了自卫队,她离开时带走了所有地级成员,整个自卫队登时分了家。
地级往上是空,空级往上是天,但人数是3:2:1,她没带走的属于“精英”,所以长老五条一鸿虽然对此现状抓毛火大,但却因为层级管理制度,部下离心等因素,没有做什么反对,他忌惮五条兰惠把其他自卫队成员也收揽了过去,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将她和她的那伙人打发走了,然后扩招了一批新的孩子,最小的才十三岁。
冬阳并不在意什么天空地之分,因为这些人都有成长空间,实力不会一成不变,就算有些人的术式不适合战斗,但作为后勤也是强大的后盾。
五条家的老家伙们虽然时不时就要刺挠一下冬阳,但是嘴炮冬阳也会,对方说她是妇人心不会成大事,她就说对方老糊涂半只脚已经入土,估计马上就死了还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嘴炮到最后泽之从面目隐忍青筋直冒到无聊的翻白眼,果然人的容忍下限会在无计可施时降低,他们当初还会对口头不敬的五条兰惠感到冒犯,现在竟然习惯了那种与众不同。
刺挠的原因大部分是在揪冬阳做事的“不妥”——比如从总监部那里保下有嫌疑的人。
真正在总监部掺和上一脚,冬阳才发觉被判刑的人比她想象得还多,高层们秉着宁可监禁错杀不可放过的准则,将能看到咒灵惶惶不安意欲揭发这类现象的人标上造谣传谣的罪名,将自小生在偏远乡下,不了解所有相关知识,在十几岁意外动用了咒术的少年判处死刑,从发现到判刑的过程中完全没有给人任何辩解自证的时间,更重要的是,连解释和引导都没有。
很简单,所谓给予这些人解释,引导这些人的未来,就是承担了他们未来可能犯下的罪责,而高层们害怕承担责任。
“可太荒唐了……”冬阳翻到这些烂事时忍不住扶住额头,“一个村子的人在这几年相继得病,现象古怪,于是派人去查探真相,而实情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因为身体特殊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咒力,导致村子的人发烧眩晕身体沉重,于是决定将这个‘罪魁祸首’处死……我没看错吧,这孩子明显拥有咒术师的天赋,再不济也是辅助监督,他完全不知道村里人得病和自己有关,就被迷晕带到了审讯室。”
五条千风正好有空在办公室和她一起聊这件事,“这种现象好像一直存在吧,到了近代有了显眼的‘罪名’了而已。总监部需要给政府一些‘实绩’,‘交代’,而他除掉的这些异象就算是能交差的功劳了。”
冬阳问,“你在总监部干活的这几年见到过多少件类似的事?”
“据我所知的大概三件,第一次遇到的是一个无意识诅咒人的上班族,他会把讨厌的家伙的名字写在本子上,然后对着名字大骂三分钟,大概是这个自我纾解怨气和不忿的行为日积月累的为他完成了‘训练术式’的任务,他在某天‘诅咒’成功了。”
“死了?”
“嗯,死了。”
“第二件是货车与公共汽车相撞的事故现场,有个人因为看到货车撞向自己——总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一车人都死了的情况下只有他还好好的。”
冬阳睁大眼,“这人也被处死了?”
五条千风点了点头。
“他那应该只能说是用咒力或术式在车祸中保全了自己。”
“对,我也这么猜测的,但是高层怀疑那场车祸是他造成的,因为只有他活了下来。”
冬阳觉得窒息且智熄。
“活下来都有罪了?!”
五条千风定定的看着她,“所有人都死了的情况下,活下来就有罪了。”
“他的罪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但原因大概有三种——”
“要么是凶手,要么是知情未报,能救未救,要么是保全自己的方法兑换折损了他人的利益,总之是不被咒术界记录和掌控的未知。”
“……那次是秘密处刑,我们这些术师也不知全貌,只知道他有罪。”
冬阳咳嗽了两声,“好……继续。”
“还有一件,是请愿自杀。”
“自杀?”
“嗯,似乎是那人三十岁才知道自己拥有超出认知的力量,把过去看到的咒灵都当作自己的臆想,好不容易接受自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被告知真相后一时接受不了世界观崩塌,就说总监部是一群疯子,诈骗团伙,然后自杀了——这其中究竟有没有高层刺激,授意,还未可知。”
“……”
冬阳深呼一口气,双手交叠抵在额头,过了几秒后才将那口气幽幽吐出。
屋内的青年安静的注视着她,冬阳思索着现在咒术界的局势,得出了一个垃圾煞笔凑一窝的结论,“……完全在自我消化。”
千风沉默了。
“你忙得屁股都不沾地,一个恨不得分成两半用……”
“首先声明一下我的屁股不需要沾地……”
“一级术师可以包揽所有任务,二级可以出二级及之下的任务,但仍然人手不够。”冬阳的声线冷淡,“人手不够,所以咒灵需要排队祓除,而咒灵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人类,等待的过程中也会增加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五条千风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了冬阳要做什么。
于是果然,他的预想成了真,冬阳开始干预总监部的决策,光她一个人的反对票是不够的,所以她开始“拉帮结派”,拉拢也是用的最简单的手段,给钱,或者找保守派。而需要所有高层参与的议会往往是非常严重的事件,一般一个人的惩处需要三到五个高层来决策,所以保下原本会被秘密处刑的人并不算难。
保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引导,分派。
钱的用处可太多了,最耗费的一项便是“招兵买马”。
冬阳也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用,早春深受她赚钱精神(?)的影响,在建立起非常成功的富婆人设后就进入了所谓的上流圈子,那么投资,拉资源的事也变得不再寸步难行……不,甚至可以说她的面前是一片广袤的大海。
家人的忙碌也影响着五条悟,他和甚尔蛐蛐,“我知道,这就是‘富家子弟’。”
禅院甚尔戏谑道,“呦,富家子弟。”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里面的男主通常来自有钱的某某家族,比如一之宫啊这些财阀世家,然后自小缺少父母陪伴,长辈关爱,不会表达情绪,全身上下穷得只有钱。”
禅院甚尔忍俊不禁,“那可太穷了。”
以往的他可能会嘲笑编剧的傻瓜脑回路,出身那么好的家伙已经是成功者了,又怎么会闹个为了爱情什么都不要的蠢样。
但如果真的有值得托付一切的感情的话……
“但是我妈妈很好啦,她每天都会回家,周一和周日还会带我们出去玩……”
没错,周一和周日。
冬阳给自己选的公休日,周一时街上人流量少,很多场合都能预约上,周日时人流量多,适合一些热闹才有趣的活动。
冬阳按时回港口mafia工作,时间的流逝在她的感官中是乘二的,她拥有两份人生,所以竟然一时不觉时光匆匆。
她交给中也打理的宝石走私渠道已经完全成熟,中也还得了个“宝石王”的称号,被冬阳知道后笑了好久,赭发少年脸色微红,略微炸毛又戏谑玩笑的叫她“黑雨玫瑰”,她就叫他“宝石王”。
这段愈加繁忙的日子竟然在结束前,迎来了一个高峰。
——令咒灵如雨后春笋般大量冒出的天灾发生了。
第77章
冬阳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便认识到了,这是个地震频发的岛国,由地震也可引发海啸,山体滑坡,火山喷发,只不过一般来讲地震的级别都不会太高,也几乎次次都有警报,低级别的地震甚至不会激起人们的避难心理,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而这一次的天灾发生在深夜,关东地带。
“关东地带……横滨和东京那边?”
凌晨,冬阳被一通电话叫起,她随意且快速的单手穿好衣服,给她打电话的辅助监督似乎在车上,背景音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播音机的男音,“对,震源在东京湾西南,死伤人数还在统计,正在急速上升中,救援方面不需要您出手,消防员和民间自发组织的救援队已经前往,但是这种级别的灾害……这段时间全国各地都会诞生咒灵的,需要提前调派人手准备好。”
冬阳打开了电视,提前调到了无声状态,她盯着散发幽蓝光芒的屏幕,“……原来如此,地震还引发了火灾。”
“沿海地区还有小部分海啸,海水倒灌进了地下商场,淹死了很多人。”
自然灾害的确是引发负面情绪的一大要素。
就像现在,灾害发生了一小时以后,媒体已经就位,开始给民众报道灾难回顾,直播灾难现场,各个救援部门紧急出动,网络上迅速出现了热议词条。
冬阳也出了门,她悄无声息的去悟的房间看了眼熟睡的神子,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趁着夜色出门了。
灾后救援不在咒术师的工作范围内,但是他们需要和政府人员扯皮,为之后的咒灵频发现象做好人员分配方面的沟通,同时还要提防诅咒师趁乱搞破坏,一时间能谈的东西很多。
某些大事情上,高层会意外的团结,因为天灾关系着交通,会牵连一系列贸易活动,会影响股市,且天灾的本质是没有具象化的敌人,他们对这种事情有充足的处理方式,所以一晚上过去,他们的交谈很是像话,第一次让冬阳觉得这些家伙有点儿高层的担当。
各个咒术世家按照比例分派出了固定的人手,酬金相较于平常要低很多,潜伏在人群中的窗会更加警惕,侦查咒灵的动向,同时他们和政府筹划了各种对于受害者和民众的安抚工作。
冬阳听到这儿开始皱起眉头,她对政府方派来的人员说,“叫媒体少点儿宣传,让民众感知苦难,便是在用他们的同理心来制造‘痛苦,恐惧,遗憾’等负面情绪。”
而政府人员说,“这一点,实际上我们有去向电视台示意,但是效果不大,因为我们不能做全面封锁消息的行动,而且……”男人抬眸看着冬阳,“政府需要民众自发捐款。这种规模的灾难,除非断网,不然消息无孔不入,但是那显然不合常理,会让民众产生更大的疑心,从而诞生更大的恐慌。”
“效果不大?明明是为了收视率——我说的少作宣传是少用苦难做文章,对于灾难的公示其实只需要官方便足够了,但是你看看有多少媒体会为了博眼球大肆渲染天灾的恐怖,一张照片会被翻来覆去的传播,一段两分钟的影像会被切成碎片放映好几个小时,这些关注度早已不在灾害本身。”
政府人员面色郁郁,“您说得没错,那么我们会禁止各种杂娱社发相关文章……说到底,主攻娱乐花边新闻的公司播报这些……其心可见。”
冬阳被派去了横滨蹲点,用“镇守”这个词可能更贴切一些。
随行的还有两位二级咒术师,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临行前,辅助监督隐晦的向她提起,“如果有余震……或者是其他还在对人类进行二次伤害的事物,您会出手吗?”
冬阳瞥向窗外,“直白点儿说,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参与救援?”
“……对,因为您的能力在一般人的眼中,就是体质超人的大力士,您可以徒手举起钢筋铁墙…这可能是高层把你派去那边的原因之一……但我也知道,登记在内的咒术师会禁止参加普通人的一切体育赛事,这便是特意隔绝两种‘生物’的措施。”
他的措辞特别有意思,
隔绝,生物,非术师和咒术师,高层的确在有意的隐瞒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三观动摇的“异象”。
辅助监督没有渴望得到答案,他自顾自的低声道,“你们没有救援的责任……可咒术师就像‘超人’‘英雄’一样。”
冬阳缓缓念出这个词,“‘英雄’呐……”
她当天就到了横滨,在沿海一脉巡逻,用[圆]大范围的感知生命体的活动,在没有发现咒灵时便从废墟里捞人,捞到一半身后有人跟着,回头就发现她那些不良部下跟了过来,大意就是冬姐你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有了人帮忙和打掩护,捞人的效率高了不少,冬阳在横滨镇守的第三天,发现了废墟之下扭曲的咒灵。
第四天,她发现了两只。
第五天,她发现了五只、
第六天,她从早到晚的奔波,发现零零碎碎的咒灵十几只。
“不对劲。”冬阳说,“数量还算常理范围内,但是等级不对。”
她抹了一把脸,戴着咒具的眼睛能够看到指尖染上了大量的诡蓝鲜血,身后刚被她救下来的二级咒术师扶着断掉的胳膊,用长时间苦战后嘶哑难听的声音道,“我也觉得,这些东西繁殖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兰惠,我们得叫专业人士来调查一下,我怀疑地震毁掉了以前某个封印法阵,或者放出了什么大家伙——只是靠以往经验推测的罢了。”
冬阳立刻向总监部反应了这个情况,她申请调派个能用得上的人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心里隐隐有个绝对合适的人选。
第七日的凌晨,冬阳背着快要嗝屁的二级术师朝医院跑去,这个时候的医疗资源无疑非常紧张,好在冬阳赶到的及时,术师没有生命危险,他意识到冬阳要给他的伤势作处理,自发聊起了天转移注意力。
“项链……你这条项链看上去就很贵,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冬阳拿着针准备给他缝合伤口,没有麻药,只能生缝了。
“嗯,喜欢?你的眼睛都定在这儿不动了。”
“可太闪耀了,蓝色的,里面像是有发光的东西在流动,像是星星,银河一样。”
“你的语文一定学得很差。”
冬阳声东击西,拿着针线面无表情的对着断骨一接,术师猛地弹起上半身,面目狰狞的继续说道,“原谅我吧,我连高中都没有考上……但是第一次见你带这么显眼的首饰,项链这种东西……不会妨碍你战斗吗,晃来晃去又碍眼又容易丢。”
冬阳垂眸处理着他的伤口。
她说,“我儿子给我的。”
五条悟的九岁生日,冬阳还没把准备送他的礼物交给他,就收到了来自神子的赠礼。
一条宝石项链。
说着送项链真俗套的五条悟,这一次却真的选择了首饰,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和自己的眼睛很相似的宝石——89年发现的帕拉伊巴。
“甚至和我的出生年份一样,感觉有了非凡的意义,所以想送给妈妈。”
冬阳觉得非常意外。
而悟小声说,“今天在书库里发现了生理书,然后想到妈妈生我的那天绝对超——辛苦的。”
他还去问了禅院甚尔,对方再次重复了“初见你妈妈的时候她病恹恹的”的言论,五条悟算了日子,那便是母亲刚生产不久的时候。
他主动去问了早春,早春见证了他的诞生,那么也见证了母亲的分娩。
而五条早春有些羞于启齿那个场面,她没有说细节,只是说,“兰惠大人当时似乎晕过去了一阵子,只是很短很短的时间,我都没有发现,等我怀疑的时候她已经恢复意识了,然后就一口气把悟少爷生下来了哦!”
晕过去了,不管是疼晕了还是虚弱晕厥,都是一场漫长的痛苦。
“还有啊……”早春忽然想到了最重要的环节,她带着愤懑的情绪对悟说,“兰惠大人中途申请过在肚子上割一刀,然后被陪产的人误会成去母留子,差一点儿就……”
后面的话在五条悟的耳中变成了一串忙音,等回过神来后,早春自觉说多了话,因为她发现神子的表情不太对,她用轻快的语气说,“但是幸好,现在不管兰惠大人还是悟少爷都健健康康的。”
所以幸好。
五条悟想,
他没有成为夺去母亲性命的人。
……
“那孩子跟我说,很感谢我坚持了下来。”冬阳和咬牙忍痛的术师说,“还说要送我很多很多礼物,说我好辛苦。”
术师无声的张嘴笑,笑出了一排气音和咳嗽,“那可真是……太可爱了……你有对他说什么吗?”
“我对他说——你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术师的眸里泛起了一些泪花。
冬阳:“别先急着感动,你又不是要死了,把眼泪收回去留着造血。”
术师:“太感动了,我先预告一下,我要哽咽了。”
冬阳:“……”
她处理好对方的伤口,然后拿起了暂放在脚边的游云。
“我去巡逻,应该还有咒灵没有灭完。”
走出医院,冬阳用指腹摩擦了一下那颗蓝色的宝石,将其又塞回了衣服里,链条垂下的长度正正好好让它落在心脏偏上的位置。
然后,冬阳看到了五条悟。
白发的神子穿着五条家统一的族服,雪白的发丝在风中摇晃着,他站在被伤口,鲜血,废墟,哭嚎混在一起的,满是疮痍的废墟中。
他唤道,“妈妈。”
作为专业人士,神子来到了她的身边。
第78章
灾后第七天,不管是灾民的安排还是救援都已经到了一个井然有序的程度,冬阳第一天来的时候还能在海边被撞烂的船只下捞到挣扎伸出的手,现在基本已经没动静了。
冬阳抱起悟,在歪斜的楼顶之上飞快移动,她在移动的过程中时不时踹一下脚边的钢筋铁瓦制造出声响,然后马不停蹄的继续跑,直到到达一个还算空旷的洼地。
路上她问道,“泽之派你来的?”、
“好像不能单指泽之一个人吧,笼统概括为高层派我来的?”五条悟搂着她的脖子,“妈妈你这次出差好久,而且短时间还回不来的样子。”
“嗯,情况有些严重,你来这里的时候有看出什么吗,这里好像变成了——”
“是啊,就像是‘魔窟’。”神子用平淡且笃定的语气说道。
冬阳一愣,“细说。”
“在车上我就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咒力就像被一个碗状的屏障给堵住了一样,但那个屏障并不是为了孕育其下的诅咒,而是阻止他们外出——嗯,虽然第一次见,但从阵法来看,是式神的封印松动了吧。”
冬阳停下脚步,将悟放了下来,“式神的封印?”
“有的术师死后,其生前降伏的式神并不会随之消失,而是陷入无人看管任意妄为的状态,于是术师会利用术法将式神和自己的尸体一起盖棺封印,但是经年累月,符文腐化,咒力外泄——现在的情况,是地表的移动让它重见天日了。”
“所以咒灵才会这么多?”
冬阳一棍子捅进身后窜出的诅咒身上,大量的紫黑色血液飞溅,她事先预估好位置偏移了一步,避免那些血溅到身上,“随着式神一起被解封的?”
“砰——”
地动山摇。
被声音吸引而来的诅咒一齐冒出,面容丑陋身形扭曲,那场面比任何恐怖电影都要掉SAN,冬阳面无表情的将游云朝它们投掷而出,然后猛地追了过去,咒具尖端在咒灵的躯体上击打出了一个圆形孔洞,冬阳在那清扫出的干净领域中抓住了游云,在空中腰腹旋转大力挥了一圈,大量咒灵四散开来——这番举动令可能会波及到悟的战圈提前落实了,
五条悟一错不错的注视着这一幕。
他钴蓝的眼睛不时映上诅咒的阴影,可那暗色很快就会被一个身影打破。
速度……好快。
他跟不上。
冬阳在几个回合间解决掉这些咒灵,回来找悟,“看来我们得去把那个式神解决……悟?你在看什么?”
从头到尾连脚都没移动半分的五条悟撇了下嘴,“……其实我也能帮忙啦。”
冬阳失笑,“我知道,但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一定是我撑不住的时候,所以最好不要。”
灾后第七日正午,日本各地都多多少少诞生了与灾情相关的诅咒,但负面情绪聚集的锚点还是在横滨,因为很多人都抱着“关东地区好可怕好可怜”“住在横滨会被火烧死”的想法,冬阳带着悟穿梭在废墟中,有了他的加入,她祓除咒灵的效率可谓大大提高,冬阳不禁叹道,“你跟甚尔一定也能成为这么合拍的搭档。”
“但是甚尔好像在上学哎……”
下午的时候,冬阳和悟在一个坍塌的超市里一人拿了一个饭团,坐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休息,悟尝了一口干硬的米饭,扭头呸吐掉了,“馊了。”
“我这份也是。”冬阳说着,却面不改色的将饭团囫囵吞掉,“冰箱断电了,所以坏掉了吧,我去找找面包。”
五条悟欲言又止,他看着被冬阳扔掉的包装纸,张口想再咬一口自己手中的饭团。
冬阳却从他头顶伸手把那个饭团拿了过来,“坏了就别吃了,你会拉肚子的。”
“可是妈妈你吃了。”
“我的胃已经习惯了,只要能汲取热量便好,不在乎味道好不好。”
悟拧起眉,在货架上挑挑拣拣的冬阳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看过来,“怎么了?”
神子挨到她的身边,“妈妈,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还行啊。”
“甚尔以前就过得超——惨。”
“五条还是没有禅院那么烂的。”
“我不信,因为你能接受那个味道。”
冬阳笑了笑,“因为饭团?”
神子一本正经的点头,“就是饭团。”
“我想想啊……好像是因为习惯吧。”
冬阳对食物没那么挑剔,真要说的话,她被困在幻兽森林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活成了野人,什么没吃过。
而悟好像联想到了有关‘欺凌’的东西,他觉得母亲被剥夺本该想有的权力,冬阳发现他好像真的很在意,便用轻快的语气对他说,“好吧,大概如你猜的,我以前过得很不好……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冬阳摸了摸他的头发,“过去的我已经成为了现在的我,苦难,伤痛,这些都已经痊愈了,只不过还会留下一些习惯作为痕迹,我并不觉得这很差劲哦,所以不要担心啦。”
她的语气一定程度的抚慰了五条悟的心。
神子的神情有些恍惚,“其实我刚才便看到了很多人……”
灾难。
摆在神子面前的是一张张痛苦的脸。
“我无法抑制的想……”
悟睁着那双特殊的眼睛,
“他们真的很脆弱啊……”
“是吧,很脆弱。”
冬阳递给了他一个没有到保质期的面包,“但是他们也很坚强,因为他们会面对明天。”
灾后的第八日凌晨,抽空上网的冬阳发现了不对劲,推送页面上有大量灾情照片,最新资讯还详细的描述了人如何被地震引起的火灾活活烧死,地表下陷有多少人被活埋在了里面,她立刻打电话给了宫野,“我不是说尽量只让官方报道灾情吗?”
“不是我们……”宫野也发现了这点,“刚刚我们的人联系了两家新闻社,对方说有人出钱授意多报道这方面的内容…兰惠,这波操作总感觉和你曾经掀起的舆论战有些类似。”
“类似个屁,快点儿封了。”
早上六点,冬阳发现咒灵的数量不减反增。
五条悟跟在冬阳的身边,“横滨已经变成这样了,为什么高层只派你一个人来镇守?”
没错,一个人。
冬阳发现了。
在她向高层示意这里有问题时,高层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这已经不是需要飞鸽传书的时代了,她给辅助监督打通电话就能联系上人,但是那边却说他们正在商议。
冬阳顿了一下,她捧住悟的脸,“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不是橘子们派你来的?”
“…橘子?是啊。”
“只派你一个人来的吗?”
被捧住脸的五条悟看着冬阳的眼睛,“只有我……因为他们说,你能解决。”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这其中有哪个环节出了错,是信息传递吗?
冬阳知道最看不顺眼她的是五条家的几个老头子,如果他们想让她在咒灵横生的横滨苦战,那么自然不会给她派帮手,但是绝对不会放悟进来。
六眼可是五条家的宝物,是他们最看重的。
秉着对他人的怀疑,冬阳找了千风,对方惊异的说,“魔窟?悟是这么形容那个地方的?可是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横滨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现大批量诅咒。”
冬阳咂了下舌。
“兰惠,发生什么了?”
“那个辅助监督……就是载我来横滨,然后回去报道的那位,还在吗?”
“他回来了?他不是一直呆在横滨吗?”
一阵沉默后,五条千风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明白了,我去查查他的底细。”
冬阳回忆了一下那人给自己的感觉,没什么问题,对方甚至还在为落难者忧虑伤心。
突然叛变了?
“派帮手来,悟说这里大概有‘地龙’。”
“地龙?!”五条千风震惊的提高了音量,“‘古代人们认为地震是因为地下有大蚯蚓在钻来钻去,为它取了一个威猛的名字’——那种东西不是只在传说里吗?”
“传说就是诅咒诞生的根本啊。”冬阳望着她感受到异象的方向,“挂了,要干活了,快点儿派人来。”
灾后第八日深夜,地龙出现了。
它的躯体是红色的,身长足有百米,盘踞在写字楼之间,一眼望去仿佛神明降世。
冬阳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哦,想起来了,它和在她的感知中投来漠然视线的荒霸吐真身很是相似。
战斗波及的范围很大,冬阳踩着“地龙”的躯体往它的头部冲,它便疯狂扭身想将她摔下去,尾部却袭向了被冬阳放在战圈之外的悟。冬阳意识到它拥有的不只是战斗和厮杀的本能,而是清明的思考——智慧,这只诅咒拥有智慧。
毫不犹豫,冬阳转身便向五条悟的方向冲去,刚刚把他抱进怀里,头顶便落下一阵阴影。
五条悟在风中睁开眼睛。
他的大脑因熟悉的画面而闪现了一个封存的记忆——曾被母亲带着逃亡,险对特级的记忆。
那时冬阳制造出了大型的山体滑坡,也如现在这般地动山摇。
荡起的灰尘,刺耳的轰鸣,被撞碎的玻璃,坍塌的大楼。
两人被埋在了地下一层。
漆黑的地下,坍塌的废墟却怎么也没有落到两人身上。
一道无形的屏障格挡在沉重的石块和肉身之间,五条悟撑在冬阳的身前,瞳眸似乎有光流转,由咒力驱动的无下限罩在他的身周,抵挡了一切靠近的东西。
他面色僵硬,惊惧的看着眼前一幕。
母亲陷在碎石之间,无知无觉。
她刚才为他当了肉垫板。
——昏迷?还是沉睡?
第79章
关东地区,千叶港口。
绕路才能在街道毁坏的情况下赶过来的术师从轿车上走下,仰头望着那块漆黑的屏障。
“帐?不是说横滨的咒灵像蚊虫一样多吗,这种情况下放这么大的帐有什么意义?”
隐约的,他们能听到几声非人的嘶鸣,带着奇异的声波,仿佛耳膜都在震颤。
“这种气息……靠……”赶来的术师两股战战,“真不想进去啊,这帐立的条件是什么,单阻止诅咒大范围移动吗?”
辅助监督从另一侧开门出来,“是这样的,放帐的是六眼,他们母子两人在断联前留下过信息,说地龙盘踞在服装市场……”
“那种大家伙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评级绝对超过一级吧,就算感受不到咒力,单看那绝对有别人一般诅咒的庞大身形……”
术师的指尖颤抖起来,他拿出香烟却没有点燃,视线在灾后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匆匆划过,落在了隔绝了二次天灾的帐上,“滕先生,我只是二级术师,这个我可能解决不掉。”
辅助监督一愣,他几乎没有见过临阵退缩的术师,“……可是,六眼和兰惠女士都在里面。”
“我预感我进去就是送死的……没错,语言也是一种诅咒,我能说出代表着败局的话,就是因为我觉得我没戏。”
最后才从车内走出来的羽生背好咒具,语气不善的说了句,“你不进去我去,那外面的交给你。”
他笔直的朝帐跑去,术师望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又拿出了一只香烟给辅助监督,“既然如此,那我去解决周围的杂鱼,杂鱼也是要有人解决的不是吗?我也不算没有承担职责。”
辅助监督沉默了下来。
是的,总会有人顶上去的。
很多人都会抱着这种想法,只要拖一下,逃避一下,就会有无法坐视不理的人站出来,当沉默的那一员是很多人的生存之道。
术师点燃了香烟,“除了我,应该还有其他的支援……滕先生,麻烦您去和他们联络了。”
滕握着手机,他刚刚和五条千风的辅助监督高石打过一通电话,对方称他负责的几位术师也正赶来,只是因为一位大人物的要求,他们便全都动身了。
“六眼在里面的话,五条家也绝对不会安心等着,所以用不到我。”术师这么说道,“但是呐……如果里面的诅咒真的是特级——自我咒术师生涯开始就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特级,那么去再多的术师都没有用,必须有一级顶上。”
而如今“记录在案”,“正当职”的一级术师有禅院直毘人,特别评级五条兰惠,加茂家因为传承术式的缺陷,至今只有准一级咒术师。总监部倒是有一位一级术师,但是人在最西边出别的任务,并不能赶过来。
“人手严重不足啊……”一眼看破这一点的术师叹道,“你看,只要发生了不可比拟的灾难——就会崩盘。”
“这就是咒术界。”
辅助监督握紧了拳。
“我想那还不是最严重的吧……”他听到了术师消极的言论,而作为在战斗方面没有一丝作用却在这个世界行走的人,他觉得有一口气闷在胸口,酸涩到了疼痛的地步,“最严重的难道不是…不战而败吗!”
术师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滕上前一步,“远山先生!您已经比我强太多了,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我空有想要帮忙的心,却无能为力!事实上我并不能指摘你什么……但是,请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了。”
“……丧气的话?”
远山把烟一丢,冷冷的盯了过去,“这哪是丧气的话——”
“这他妈是事实!”
他激动的上前一步,目眦欲裂,“整个咒术界!都挑不出一个能顶上去的‘最强’!”
“天赋绝伦的六眼?哈!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屁孩儿!有我的胸口高吗,会做中学数学题了吗?出门不会迷路吗?”他指向那在半透明的帐中仍能窥到一二身形的地龙,吼道,“他能一下子解决掉那样的庞然大物吗?!”
***
服装商场的地下一层,废墟之下,五条悟怔怔的看着冬阳。
她陷在瓦砾之间,扎起的发散落了一半,眸子阖起气息平稳,她的状态被六眼本能的细细剖析着,很熟悉,是之前经常有过的“修炼”状态。
但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现在!
“妈……妈妈?”
神子轻声唤道,发觉没有回应后立刻捧住她的脸,“妈妈!快醒醒!”
不对!
刚才明明好好的!
即使是面对特接诅咒,他的母亲也没有露出弱势,一来一回间甚至占了上风。
他给了母亲游云!那是能让母亲的实力最大范围输出的特级咒具!
这场战斗本来没有悬念的,他能看清!
但是——
头上有碎石落下,正正砸中了冬阳的眼皮,五条悟连忙把它拂去一边,“妈妈!”
昏迷?!是昏迷吗?!
撞晕的?
来自上方的重力足以压死一头大象,但在无下限之下便不会传来实质的伤害力,五条悟撑着一块充当了支撑盾的钢筋铁板,灰尘漫在他们身边,五条悟发现自己一尘不染,“刚刚不该给我当肉垫的,我根本不会受伤,就算撞碎了地板都不会受伤。”
因为无下限会隔绝开那一切。
五条悟摸上冬阳的要害,入手的触感很坚韧,很温暖,他也没有在冬阳身上发现任何血迹,即使他们在漆黑无比的废墟之下。
没有受伤?
——那么为什么会毫无反应!!!
五条悟瞳孔震颤,心头猛地涌起了巨大的不安。
模糊之中,刚刚在地动山摇的场景中回忆出的记忆有了更清晰的画面——那是生命之气无限泄露的母亲。
大量的气从女人的身体里溢出,就好像刚从蒸笼里取出来的包子,由内而外的散去热意,可人和事物怎么能一样,五条悟倏然想起了他那一刻的恐惧感。
与记忆一起复苏的是生离死别的恐惧。
他记得他那时语无伦次的说,母亲要死了,不要死。
那么现在呢?
五条悟的表情一片空白。
黑暗中唯有那双璀璨的眼睛在流转着光辉,眸中的神情却冷淡到好像没有任何杂质映进去,他一动一动的凝视着母亲的脸,咒灵的吼叫刺耳难听,咒力的气息令人作呕,侵袭而来的黑暗无孔不入,他却觉得周身诡异的安静,甚至是寂静。
术师的“蜕变”往往在绝境中。
他们的咒力来自于复杂的负面情绪,五条悟记起他曾经问母亲,既然她不像甚尔那般置换得这么彻底,天生的零咒力,那么是否可以通过修炼增加咒力?
然后母亲说,她试过,但是怎么都不成。
当时的情景被六眼收录,清晰的刻在了大脑中,面对他的疑问的母亲低眸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无奈却极其温暖的笑容。
“因为我好像很难积累负面情绪,千风给我找了各种剧情狗血恶俗,令人咬牙切齿的电影,我一眼就能看出那种故事的虚假性嘛,所以总是出戏,千风又给我找了各种案件实例,我看着只能觉得遗憾,但也没什么痛苦的。”
他的母亲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但是呐,其实我大概也有真的很恐惧很憎恨的时候……”
母亲把他搂在怀里,
“我记录在案的第一次‘觉醒’,也就是现在别人觉得我能突然变得如此强大的原因,就是在诅咒师和咒灵的手中救下你的时候。”
……
有汗从神子的脸颊滑落下来。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忽然提高了音量,带着某种决意喊道,“——妈!!!”
头顶传来了诅咒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次重压,神子在几息之间便收起了眸中的不安和恸色,转而坚毅且决绝——三十分钟,这是母亲答应过他的沉睡时间,他会在这段时间内保护母亲。就算超过了三十分钟,他也绝对会让她安全的睁开眼睛!
五条悟握紧拳,咒力附着在他的手上,他却没有转身打破身上的阻碍,而是重重的朝冬阳身旁碎裂的地砖砸去。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头上的咒灵正不耐的勾动着土地,地脉的颤动在普通人眼中便是怎么也不停歇的余震,它知道有人类被埋在了里面,就在里面——
“砰!”
五条悟在地面上凿开了一个大坑,
如他所想!地下一层是地基!
地基的承载力毋庸置疑,五条悟迅速的将冬阳塞进了他二次剖开的坑中,对方的身影彻底淹没在黑暗中,咒灵只能看到存在于视野之内的人,那是它能够锁定的目标,那么他便把冬阳藏起来!
“砰——”
随着一声巨响,四周倏然大亮起来。
覆盖在他们身上的瓦砾被地龙掀开,光线其实并不充足,只是月光罢了,但与刚才的黑暗相比,已经全面暴露。
五条悟的发丝随着那骤然划过的气流乱舞,他猛地回身,迎面刻意撞上地龙甩过来的尾巴,借着那股劲跃上了高处。
果然,咒灵的目光被他吸引,飞身追了上来。
虽说是故意的,但五条悟实际仍是被“抛”上了天空,他在空中难以扭转身形,身体倒挂,目光却从未移开地面,没有错开咒灵阴狠的眼睛。
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进,咒灵张开巨口。
神子伸出了手——
绚丽的光在他的指尖亮起,恍惚有风聚集在一起摩擦的尖叫声。
那是一个由吸引力构筑成破坏力的术式——
“术式顺转·苍。”
……
……
服装商场的外围,羽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黑夜中的光芒仿佛启明灯。
“什么东西?那是悟吗?”
他立马上前,但被地龙打乱的地形妨碍了他的速度,并在转眼之间冒出了一只复述着压力之言,粗略可评判为三级之上的咒灵。
羽生怔了一下,“因为同类太强所以隐藏起来,至今才现身吗?”
他的目光投向那只红色的巨龙,“那兰惠和悟…!”
巨响自天空传来,紧接着是仿佛空间撕裂一般的画面。
羽生看得清清楚楚,靠近悟的那只头颅被他的攻击碾碎了。
但紧接着,他目眦欲裂,破腔喊道,“悟!快躲开——!”
地龙的脑袋可不止一个!
它由无数条黑红色的条状物组成,是不可用常理来看待的人造神明!被神子打碎的那条退去,其他脑袋蜂拥而上,势必要把他咬碎!
空中的五条悟当然意识到了这点。
一颗头将他吞了下去。
他被黑暗吞没,神色却没有一丝波动,冷静异常。
一直运转的无下限隔绝了所有的危害,他一路滚落到咒灵的体内,大概是胃部的地方?
五条悟的指尖再次蓄力,被精妙计算的咒力凝结而出。
他要对着这家伙的肚皮再使用一次苍!
可忽然,他呆着的这副躯体剧烈的抖动起来,五条悟因为“地面”的震动摇晃了一下,“什么?”
“噗!”
一只手破开了猩红坚硬的“内壁”,那只手没有戴手套,手指的皮肤上可见大量划伤。
五条悟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只手。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握了上去,立马有巨大的牵扯力传来,硬捅开咒灵外皮的另一只手向旁边一撕,将非人的血肉生生扯开!顿时出现了一个能容纳他穿出的豁口!
五条悟被拽进了一个满是尘土气息的怀抱。
“靠!吓老娘一跳!”
一声用词略粗俗的低呵。
比预计的时间要早苏醒的女人紧紧的搂住他。
……三分钟?
五条悟睁大眼睛,怔愣的想到。
三分钟她就“回来”了?
还没看清什么,五条悟就被塞进了他凿开的地基洞穴中。
他抬眸,女人挡住了月光,半跪着歪头看他,
“悟,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解决它。”
冬阳捞起了一旁的游云。
[圆]的感知范围内,有活人的气息。
但他们没有靠近。
他们只是站在远处观战。
因为不敢。
特级诅咒的气息和怪物无异。
人类怎么能和怪物相提并论呢?
“不行,这种战斗我根本参与不了……”
咒灵的体型其实和它的实力有联系,往往体型越大越不好对付,特殊情况除外。
地龙单靠百米长的躯体便足以威慑人心。
冬阳还听到了术师的哽咽,
“完了,完了……”
他们没有一战之力,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
冬阳将游云扣紧成直棍,迎上庞然巨物。
“我想到了一句话——”
无人敢靠近。
也正好,
“乱世才需要英雄。”
“而现在——‘最强’是有必要存在的。”
第80章
深夜,嘈杂万分的深夜。
被黑红色的咒力覆盖的地龙在空中追逐着什么,如果有高倍远视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捕捉到在半空中闪来闪去的人影,她的发丝已全然散开,身姿迅捷得如同一只全力奔跑的猎豹,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握着罕见的咒具,当她对着咒灵的躯体看似不经意的一甩——砰的撞击巨响便会随着冲击的气流散开来。
羽生在战斗之余努力关注着地龙那边的战况——不如说这太难不被注意了,那只深红色的诅咒只要稍微扭动身躯便会引起大地的颤动,这种情况甚至不能被帐掩盖,普通民众并不会忽视地面抖动。
他诧异的听着那边的动静,随后发现咒灵的位置正向远离自己的方向移动……为什么?因为商务大楼之间不利于战斗吗,可是对于蛇状的敌人,有阻碍不是更适合作战吗?
羽生通过不经意间捕捉到的身影判断出,是一个急速奔跑的人引走了地龙。
“那个速度……只有兰惠了吧?”
倏然,羽生愣住了。
他感到身后有谁落下,那种恍若闪现的速度令他心头大骇,顶着毛骨悚然的恐惧感猛地转过了身,却见到了面无表情的五条兰惠……以及被她夹在腋下,四肢因重力垂着一脸懵的神子。
五条悟:“?”
五条悟左右看了看,“哎?”
“兰惠!”羽生惊喜的靠近,“你果然没事!”
冬阳把五条悟往他怀里一塞,“帮我照顾一下他,你们离远一些免得被波及,我去解决那个大家伙。”
落下这句,她的身形瞬间消失,独留一缕凉飕飕的空气。
羽生:“……”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才刚反应过来六眼到了自己怀里,女人就离开了,“你怎么过来的?悟?”
五条悟:“就是那个啊……我本来被妈妈藏了起来,但是以防护所的标准来看那个藏身之处没有一点儿安全性嘛,她把地龙引开后就原路返回把我带了出来,塞给了你。”
神子一五一十的复述着刚刚的情况,“好逊啊羽生哥,你一点儿都没有看清妈妈的动作吗?”
“不是?!啊?!”羽生听着立马又发出的撞击声响,“她的速度有多快?!我记得上次和她出任务的时候,还没有……”
五条悟从他怀里跳下来,抬头呲牙一笑,“上次?上次是哪一次?我妈妈又不是停滞不前了。”
那简直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
对着战斗望而却步的术师惊骇的看着独自面对特级的女人。
她游走于庞大的诅咒之间,每一次重击都会造成一个圆球状的空洞,诅咒的躯体被她打开,打穿,哀嚎声仿佛大地的嘶鸣,她用几个回合便将其绕成了麻花,然后对着“绳结”的最中心竖起游云,以棒作剑,狠狠的捅了下去!
黑紫色的血液如喷泉般溅起,地龙的数颗头颅一齐呕出了腥黏的鲜血。
“不可能……怎么可能?”
一位术师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那是人类吗?!不用术式……不,就算拥有术式,能和这种怪物对抗的家伙——”
令人生畏的咒力凝结而起,术师突然感觉不妙,但是来不及了,他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打开”,身体传来了被什么掠过的玄妙感觉。
【领域】!
置身于领域的诡异感觉立刻让术师确定,地龙那还稍微有些微妙的等级。
咒术师能够达成的最高奥义,也是咒灵进化的最顶端,领域展开。
在古代,领域展开其实是每个咒术师都有机会修炼成的一种术式,因为并不包含【领域内必杀】这一特性,可随着发展,领域展开已经变成了极其恐怖的杀招。
咒术师发觉自己的四肢僵硬了。
没有知觉,他不能挪动双脚分毫,唯有眼球还可以转动,但人的视野有极大的局限性,他现在就像被锁住了一样。
要完!
它的术式是什么?!
就仿佛在回应这个想法般,大地开始颤抖,紧接着地表裂开,人们幻想中地下会存在的岩浆散发出刺目的红光,整个空间的土地都仿佛拥有了生命般活动起来,它延伸出了树木一般的枝丫,一齐朝着与咒灵对抗的女人冲去。
而这位被卷入领域中的咒术师,绝望的发现自己脚下的土地裂开了。
地震会使大地龟裂,不幸的生命体会跌进未知的深渊,而更为恐怖的是,裂开的地面会合上,里面的人要么被挤死,要么在裂缝中苟延残喘,最后窒息而亡。
咒术师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
可忽然,他的身体感到了一股向上托起的力,像是有什么极为令人安心的存在粗暴的扯了他一把。
他惊愕的睁开眼,果然!他在裂缝中的掉落被人终止了!
“五,五条女士……”
术师开口,声音软绵绵的,“刚刚…谢谢……”
他的救命恩人开口就能呛死他,“长着腿怎么不知道跑呢?”
术师艰涩道,“咒力的威压……我动不了。”
哦,咒力的压迫力。
冬阳基本感受不到那种东西。
她立刻投身于战斗,破除领域的方法除了同样展开领域与之对抗,便是将发动领域的咒灵杀死。
她离开后,术师本以为自己会瘫软在地,但他发现他没有。
并不是领域的威力减小了……而是他瑟缩绝望的心境变了。
“能够无视那样的威压……五条兰惠原来有这样的实力吗?”
他后来才明白这时候的心情是什么,那大概可以称之为“信心”“信念”“士气”“希望”之类的东西,他在这一刻想到——人类长达数百上千年的,与咒灵这种生物对抗僵持的历程中……又一次出现了能够维持某种“平衡”现象的象征。
……
……
冬阳最后是把地龙的身体毁到它不能再生后才成。
最后那挣扎的一小部分碎片,被终于能插入战场的羽生用术式彻底祓除了。
冬阳平复了一下呼吸,伸手将额发捋到脑后,仰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兀自沉静了一会儿。
这一代几乎被夷为了平地。
对民众的解释还好,到时候说余震导致的便行。
“妈妈……”五条悟几步走过来,冬阳垂眸看向他,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微笑。
随后,她微微怔住,
悟反应慢半拍的抬手,恰恰接住了滴落下来的鼻血。
冬阳将他拽进了怀里。
“吓死我了。”
就在刚刚——
冬阳突兀的在港口mafia的首领室醒来了。
没有任何过程,对她来说就是睁眼闭眼的瞬间,她整个人的状态从空白,茫然,急剧转变为了惊悚。
她在这儿?!她为什么会回来?!悟怎么办——!!!
那一刻冬阳的脑海里滑过千思万绪,她预感危险的雷达也顷刻席卷了她的理智,而两秒过后,冬阳骤然意识到她的直觉并不是因为悟而起,她全身的不适都是因为即将有威胁到她性命的存在出现。
保护首领的护卫队立刻冲了进来,“怎么了,BOSS!”
他们的声音和动作一下子卡住,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扔进冰天雪地般寒冷沉重,而屋内气势惊人的首领睁着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瞪了过来。
“首…首领?”
有人战战兢兢道。
冬阳说,“现在,立刻,离开顶楼,用最快的速度。”
“是……是!”
下属什么都没问,用了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冬阳捂住眼睛,静心感知,然后一通电话叫来了阿蒂尔·兰波,随后却没有把他等来的耐心,径直钻进了床铺下,先代首领准备的防护空间,即便从理智来看它并没有什么保护作用。
她用念为自己竖起了坚硬的防护墙,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不在乎任何后遗症,不在乎誓言和制约,这一刻,所有的思虑,所有的后路,都变成了赌徒的疯狂!
悟!!!
她必须立刻赶回去——!
不顾念的弊端,冬阳吊起了全部精力去使用念能力。
经脉,肌肉,皮肤,都好像在因透支而被烈火焚烧,而冬阳只流露出了焦急的郁色。
悟——!!!
……
……
事实是成了。
与以往的三十分钟不同,这一次冬阳似乎是突破了什么极限。
冬阳睁开眼睛的前一秒,仿佛听到了悟的声音。
“术式顺转·苍。”
她从悟给她挖的遮掩洞中爬出来,就看到了那小子被吞下去的一幕。
理智其实在告诉冬阳悟不会有事,也幸好她还有这份明辨现状的理智。
她把自己的儿子从咒灵的肚子里剖了出来。
这可不是什么温情的画面,起码在冬阳看来不是。
五条悟伸手回抱住冬阳。
呼吸的起伏,温暖的体温。
他有些奇怪的想到,
自己的情绪……是不是有些平?
***
咒灵被祓除之后,帐也随之消失。
远处的辅助监督惊喜的看到了这一幕,他立马给刚吵了一架的咒术师打去了电话,“远山先生,成功了!”
电话里传来了颤抖的声音,“我有眼睛,会自己看。”
滕激动的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旁边一人说,
“不可思议……这是兰惠干的?”
滕循声看去,诧异的唤道,“千风先生?”
五条千风看到了几乎被清空了的场地。
“这是怎样的大场面啊……有记录吗?”
“这个…没有吧?”
五条千风上前了一步,“这个程度的话……总监部要重新给兰惠评级了。”
“那毋庸置疑了。”
千风压下因担忧皱起的眉头,“走,去里面看看,不知道伤亡情况如何……悟呢?也在里面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90
第81章
灾后第九天,赶来的术师对横滨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和清扫,在地下商场的外围水沟内发现了残留的封印术式,果然已经因为崩坏的土地而毁得不成样子,“地龙”的情报被详细的记录在案,随着咒力溢出而大量滋生的诅咒也被合力清缴,冬阳的“镇守”任务顺势结束了。
外敌解决,该内敌了。
冬阳的战斗场面由当时在现场的术师转述给了总监部,并飞快在咒术界传播,凭转述还不够,有一人曾志愿做记者,随手记录的习惯令他手比脑子快,在合理距离内对着战斗现场进行了能充当证据的收录。
“手机拍的?”
“不是,这个时候手机的摄影功能哪这么齐全,更何况当时这么黑,夜景拍摄下别说人了,景都看不清,他带了个相机,因为平时出任务会全国跑,顺带当旅游留念了。”
“拍到了什么?咒灵是不能成像的啊。”
“咒灵不能被摄像头拍到,但是它的行动是能推理出来的啊!”
那段视频中,有一段聚焦镜头捕捉到了在空中飞跃的五条兰惠,以及明显被一阵莫名的风流带起的,走向奇怪的发丝,而那个画面只闪烁了一两秒,五条兰惠便从镜头里消失了,摄像者连忙追寻着她的动作路线寻找,却只拍到了坍塌的商务大楼,以及紧随而来的震天巨响。
那段视频通过头像群发给了不少人,紧接着广为流传。
“没错!就是这一秒,暂停!这个时候地龙应该在五条兰惠的背后,但是她完全预判了它的行动。”
“感觉只凭借着毁坏的场景就能想象到地龙有多大了……听说那只诅咒还开了领域?这是特级吧!”
“五条兰惠祓除了特级咒灵?”
“靠!她不是没有术式吗。那还是人类吗?!”
作为风云人物被谈论的那些话多多少少也传进了冬阳的耳朵,全在她的预料中,她把悟交给了千风,便直接去查那位隐瞒了情报的辅助监督——然而查到最后,那位辅助监督的遗体在海中被捞了出来,任何能够称为线索的东西都被洗清干净了。
这件事也引起了波动,但是高层的人宣布他是被余震牵连,溺死,未来得及传递情报。
“你们觉得我是傻子吗?”冬阳听到这个回复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未来得及传递情报和传递错误的情报是有区别的,我说横滨有异象,而你们得到的消息是‘横滨一切正常,但因为我不了解咒术,所以需要一个帮手’,这显然是针对悟…和我的计谋。”
会议之上,加茂家的高层藏在屏风之后,“人已经死了,他最后可能是误传,归根结底也没有错,是不是你没有表达清楚?”
锅又甩自己身上了,冬阳直接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掀了那人的屏风,和藏在后面一脸诧异的老头子面对面,她的声音听上去低沉且厚重,“你说——是我没有表达清楚?”
那位高层僵在原处,他被冬阳言辞顶撞过,但是头一回,对方敢贴在他面前说话,却莫名令他如坠冰窖。
可即便对方已经如此冒犯……他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
“兰惠,先坐下吧,他也是随口一提。”有人劝和道。
“随口一提?再轻飘飘的揭过这件事?”
“结果是好的,你的等级可以重新评判了,祓除特级的功劳全是你一个人的。”
他特意咬重了“你一个人”的字眼儿,“这件事我们也疏忽了,但是当初派你去横滨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我们没有看错人,兰惠,还要恭喜和感谢你。”
他们在五条兰惠的“强硬”“怒意”下开始转变态度,口头夸赞和奉承只是其一,向来出头的几位高层甚至说,“你想要什么奖励吗?酬金,或者什么特权?”
这是他们留住“最强”的方式。
能够抵御天灾的咒术师是不可多得的资源——不,那甚至不能用资源来形容,她可以成为中梁抵住定海神针,在这个术师严重人手不足的年代,是必须留下的人才。
性质不一样了,五条兰惠必须为总监部,为政府做事!
冬阳又质问了几句,见好就收,她提出,“给我一所高专。”
“噗。”正看戏喝茶的五条系城当即喷了出来。
事关六眼,其实五条家非常有意见,但他们精明的选择沉默,想着拿五条兰惠当枪使,连帮腔都不积极,他们尤其相信五条兰惠的战斗力,因为那可是动了悟,动了她的儿子。
结果这人竟然没有继续讨说法,而是直接要权,还是个人名义!
高层思虑道,“你要高专做什么?”
另一人道,“咒术高专是孕育新生代术师的地方,承担着重要的职责。”
“就是因为它尤其重要,是新生的摇篮,我才需要对其监管看顾。这次事件恰好有我在,但是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冬阳冷冷的说道,“有接下任务的咒术师不战而退了。”
这句话令现场顷刻寂静下来,紧接着响起了嘈杂的私欲。
“不战而退?”
“谁当了那个缩头乌龟!耻辱!简直是耻辱!”
“被总监部委托的人就要听从调派,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高坐于堂,将咒术师看作随意摆弄的“棋子”,无视了面对灾难时的个人情感,因为祸事降临不到他们头上。手下的人不听话了,他们当然愤怒。
“那家伙渎职了,应该关禁闭!”
总监部惯用的伎俩便是判刑,但不论前情,不论是否功过相抵,就太苛刻了些。
冬阳:“他们是谁不重要,我觉得本质出现在了入职教育上。”
保守派的加茂橘子说道,“这件事还需要商议……”
冬阳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她说,“给我一所咒术高专,我就继续在总监部,听你们调遣。”
“……”
新晋“最强”的这份许诺,无疑十分有诱惑力。
冬阳面不改色,唯有她知道这份承诺是多么没有效力。拥有碾压性实力的人,面对随意宰割的对象时,是没有被胁迫性的,同理,无法威胁到强者的弱者,其实根本不配和其谈条件。
这是武者为尊的思想,但是橘子们的思维是权高者胜。
冬阳和他们有本质区别,但是在和平的现状面前,一切都可以当作筹码,谈判。
咒术高专并不只是学校,而是咒术师的顶头上司。
在东京咒术高专学习的咒术师便直接听从学校的调派,而校长直接听命于总监部,没错,这又是权力的层级制度。
让“最强”成为校长?
那给予她的特权太大了。
尤其对方还是五条家的高层,五条家的高层成为校长,御三家的平衡便会被打破——不行。
发现进程都在预料之中,冬阳顺势作出“妥协”,“那让我来指派个人当校长,给我这项名额的参与权。”
“谁?”
“五条千风。”
橘子们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而五条系城微微缩圆了瞳孔。
五条千风,被五条家半除名的家伙。
这在咒术界都不是辛秘了,虽然没有公开,但是五条千风早早的就在总监部做事,不再听命于五条家……他在总监部工作了五年之久了!
五条系城猛地看向了冬阳。
五条千风是五条兰惠的人!
但是他们之间通常只私下往来,高层没人在意他们俩人的关系。
橘子:“为什么选他?他的级别……”
冬阳:“起码在人品上,他信得过,这场战役他参加了。”她扯了个谎。
级别低,又有个人品好的理由。
这个时候,级别低反而成了降低高层警惕性的优点了。
冬阳又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掰扯到最后,她确定,接下来只剩下总监部发布正式通告,五条千风去签合同,上职任命。
她干脆离席,走前说道,“记得给我升薪,我还不知道特级咒术师的薪水是多少呢。”
她离开屋子前,回眸对上了五条系城的眼睛。
男人耷着唇角,冬阳对他扬眉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外面的等候室内,五条千风正和五条悟说话。
五条悟感知到了发生的事情,他极其认真的问了千风,“我妈妈是最强了吗?”
千风:“是啊,是英雄。”
神子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说,“族里的人似乎开始怕她了。”
“怕她?那不是挺好的嘛……”
五条悟摇了摇头。
“我妈妈在自卫队的时候,交了不少朋友吧。”
一提这个千风还有些吃醋,磨了磨牙道,“昂,是吧。”
“但是那是在‘他们觉得妈妈很强,但也在合理范围内的强’的条件下,他们对我妈妈产生了敬仰之心和同伴之情。”
千风哦呦一声,“说得真棒。”
五条悟咬了一口喜久福。
他的嘴鼓囊囊的,却等着把事物完全咽下去后才继续说,“可是现在,他们称呼我妈妈为‘怪物’。”
五条千风想了想,“你觉得这个称呼不好吗?”
“怪物,不是人类。”
——神子,不是人类。
那是脱离了人群的某种特性。
五条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称呼的后果,就如他一直感觉到的那般,无形的隔阂,冰冷的偏见。
因为有母亲,他有归处。
那个人完全的包容他,接纳他,无关神子与命运。
“这就是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吗?”千风摸了摸他的脑袋,“吃点儿甜的会开心吧。”
“其实还有一件事……”五条悟皱起眉,表情苦闷,“我觉得我怪怪的。”
“怎么了?”
“我觉得我的情绪平平的。”
“哎?这是什么说法。”
“就是那个啊……我觉得不开心,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连自我纷乱的情绪都找不到缘由的稚嫩的神子,隐晦的向大人求助道,“妈妈对我说了两次,两次对我传达她受到了惊吓。”
“惊吓?兰惠还会这样?你们祓除咒灵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隐去了冬阳昏迷的插曲,“我被咒灵吞了,妈妈剖开咒灵的肚子把我拽了出来。”
“那的确该害怕……”千风点点头,突然凝神,“不对,有兰惠在,你怎么可能被吃?”
五条悟抿了下唇,“她被砸晕了一会儿。”
“碰巧了的话会这样……哦,我懂了。”千风揉搓起悟的小脸蛋,“你受到惊吓了。”
悟:“才没有。”
千风:“有没有想过妈妈再也醒不过来了?”
悟:“你好讨厌啊大叔。”
千风,“别害怕,你妈妈是最强的。”
但是五条悟还不能确切的理解“最强”这个概念。
他只是忽然感觉到——所有人看向母亲的目光变得不同了。
自横滨,帐消失开始,见过母亲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就好像在仰望什么一般。
他有些讨厌这个称呼,但是却并不清楚讨厌来自何处。
分明……她无人能敌的话,是至高的荣誉。
而他也一直想要成为最强的咒术师。
“悟。”
冬阳的呼唤让五条悟立刻起了精神,刷的起身,“你下班了妈妈!”
冬阳搂住他的脖子,“走吧,回家了!”
五条千风问,“情报有误那件事有结果了吗,要怎么查?”
冬阳:“线索断了,估计是高层所为。”
千风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疯了?你有怀疑对象吗?”
“这可不能随便说,没有证据怎么问罪。”冬阳语气散漫道。
千风顿时了然,“那就是有了。”
冬阳看了看他,眸里忽然升起一分促狭的笑意,她说道,“还有,千风,收拾收拾准备去教书吧,你高中知识应该还记得一些?”
完全没被事先通知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五条千风:“?”
作者有话说:
我的破防来得好像慢一些,之前看到最新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匪夷所思,觉得iivv有大饼,因为走向和人设都太离谱而产生了这玩意儿是“假的”的不真实感,后来去深思,忽然理解了他搞这一出的目的。
之前走马灯里,七海对悟说,你并不是为了守护谁而战斗,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当时听到这话的悟露出了很委屈的表情。
对应了最新话,大家都把他当成怪物,那种出离冷漠心惊的态度。正常漫画在这个桥段,会塑造学生对老师的不舍,挣扎,然后心痛的决定好后路,并说“不要一个人成为怪物”,意思是叫悟不要一个人承担——但是iivv没有。
他用那一话展现出最强的诅咒,五条悟与众人一直都有深重的隔阂,即便他平常跳脱搞怪的行为让学生们淡去了对他的恐惧,但是……iivv真是阴间中的战斗机。他描述出了一个末日中的故事,后期所有人都精神紧绷心力交瘁,所有人都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我真是抓耳挠腮,咬牙切齿,捶胸顿足,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第82章
五条千风成为了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
消息传播的很快,得知这件事的禅院甚尔郁闷了好久,他在京都咒术高专上学,如果千风在那任职的话,就代表五条兰惠也会时不时走动,京都咒术高专就成了他第二个“家”。
家。
禅院甚尔无声的念了遍这个词。
只要人在那里那便是家,原来是这种感觉。
不过他的预想落空了,导致那一整天都低气压,吊着眼梢瞥人,乐岩寺发现他的状态后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幽幽说道,“我还不想这么快下来,甚尔。”
禅院甚尔朝他呲牙,“感觉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把机会让给年轻人了。”
乐岩寺瞪他,“我还没到六十岁,老个屁。”
教室里只有三个学生。
禅院甚尔,加茂家的孩子,以及从民间找来的咒术师苗子。
不过他们在禅院甚尔看来都很弱,尤其是民间来的那个,术式并不适合战斗,撑死能当个三级咒术师,将来或许会成为辅助监督。
禅院甚尔对自己的同期并没有抱期待。
虽然他知道世俗观念中,与同期打好关系是人格魅力的表现,是融于群体的某种技能,但是那种东西……大概是结交朋友的愿望和信任,已经在禅院家被磋磨干净,只剩下浑身竖起防刺的尖锐。
能愿意来这里全靠兰惠和悟……他并不想负了她的好意。
但是未来的天与暴君如今尚且稚嫩,他还是个会有情绪起伏,也会喜形于色的少年。
“甚尔君,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最近风头很盛的‘最强咒术师’?”教室里,没有任何咒术界背景的广源营用手掩住唇,用虽刻意压低但在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那个人你认识?”
加茂一伦哼笑了一声,“五条兰惠你都不知道?”
“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虽然祓除了特级能称为当代最强……不过她应该算是咒术师吗?没有咒术的咒术师?”
说到这里,两个人突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禅院甚尔。
广源营兴奋道,“和甚尔君的情况一样?”
加茂一伦,“可能吧。”
广源营更兴奋了,“那我能理解她的强大了!”
禅院甚尔撇头,“嘁,她还是有点儿咒力的,不依靠道具的话肉眼看不到咒灵。”
“嘶。”
广源营猛一拍桌子,“你果然认识她!”
禅院甚尔瞥眸看着他那张激动到表情难崩的脸,顿了两秒忽然轻笑起来,“她你见过。”
广源营:“?”
“之前带我来学校的时候,露过面。”
“哦!那位漂亮的女性!”
心思单纯的人。
禅院甚尔的零咒力并没有让他的同期对他产生鄙夷,相反的,广源营非常的崇拜他,尤其在他展露了异于常人的运动神经后。
他把零咒力当成了稀有的特殊情况,觉得甚尔是天才,并说,“感觉你就像漫画里拥有不一般才能得主角团一样……不是有那种题材吗,在魔法世界里靠体术称霸!对!就是那种!”
他看着禅院甚尔的眼睛闪闪发光,是不加掩饰的尊敬和信赖,“太好了,甚尔君这么强,感觉出任务都安心多了。”
听到这话的加茂一伦还不满道,“喂,什么意思,之前和我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你就感到很担心吗?”
同龄人之间的打闹,玩笑,互相夸赞,互相激励,和长辈的引导是不一样的。
这个春季的风中都是温柔的暖意。
五条千风的上任仪式非常简陋,一是咒术高专本来就没多少人,二是学生和老师并不了解他,走形式的东西除非本人刻意为之,否则他就想悄无声息的坐在那个位置上般,连水花都没溅起。
这让五条千风的落差有些大,他甚至还给自己定制了一套西装,并暗搓搓联系了学校制服的制作商给自己也做一套,因为统一的衣服是消除不同感的第一步。
他立刻在这一现象中发现了本质,“兰惠,你说得果然没错,咒术界的新一代在高层常年的打压下就想未开放就枯萎的花朵一样。平常高中的科目会由窗来教授,而有关咒术的知识……总感觉传授这些的老师有些潦草。”
冬阳了解过目前的老师,是一位二级咒术师,偶尔有一级咒术师作为外出指导老师带着学生们出任务,但更多时候,学生们都是跟着“前辈”学习,冬阳觉得他们得到的教育还没有她刚来这个世界时得到的情报齐全。
也就是,作为咒术世家的御三家,最有水准的咒术传承者,并没有为外族的幼苗们传授经验。
“让我猜猜……他们害怕自己的本事被人学了去?”
“有这层原因。”千风肯定道,“咒术师的能力是一种互相角逐的筹码,换个比喻就是公司内员工相互竞争的业绩,谁会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商业秘密告诉别人呢?”
五条千风似乎都觉得这种现象离谱。
“咒术界,强者拥有更多的话语权,你看禅院就知道了。”他又道,“虽说如此,但其实更根本的原因是天资不同,咒术传承不同,加茂家的人怎么可能教禅院家的?他们根本不会嘛。所以说,老师的人选一直也是咒术界头疼的事。”
说到这,他看向校场内的悟,“作为老师的人选……我想六眼是最合适的。”
他能洞悉所有人的术式根本,能给予最好的引导。
冬阳若有所思,“现今的咒术师,大多都是个人术师。”
“嗯。”
“所以他们没有集体的概念,自然大难临头各自飞。”
千风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甜糕,“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你想让我好好引导那些孩子们,从人格塑造方面?”
“人格并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冬阳深知这一点,“但是三年的青春记忆,一定刻骨铭心,会奠定往后他们的人生走向。”
千风抓了抓头发,“那我的任务好重啊,我怎么教?”
冬阳:“你梳的油头都要乱了。”
千风:“比起我……你该头疼悟了。”
冬阳看着校场内的孩子。
记得第一眼在这个地方看到悟,他还是个软绵绵的小豆丁。
而现在,他的面庞微微有了些轮廓,神情较之以往更为清晰坚毅,个子猛蹿,四肢覆着一层浅浅的肌肉,雪色的发丝一如既往的明媚张扬,仿佛星钻碎闪落于其中的湛蓝眼睛无与伦比。
他正将体术老师按倒在地,手法利落,毫无退意。
“进步真快。”千风说,“但是肉眼可见的急切,我都觉得这小子在着急。”
没错。
五条悟有一种莫名的焦灼感。
他擦了下下巴上的汗,回头看了眼冬阳。
视野内,女人坐在校场旁的半开放式棚内,姿态舒展的和旁人谈着什么,眸中的神色极为清明,她的那副神情五条悟见过很多次,在她的办公室内,在她和一些成年人围在桌前时,在她面对其他术师同僚时。
随着周围人对“最强”的谈论,随着母亲拥有更高的声望,他意识到母亲拥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并且为了这个目的稳定攻进。
而随之,五条悟却迷茫了。
这份迷茫在听到五条千风的那句“作为老师的人选……我想六眼是最合适的”倏然有了突破口。
老师?
“我适合当老师?”他在休息期间直白的问道,“那我未来要当老师吗?”
冬阳说,“别听他的话,你未来的选择多着呢。”
五条悟皱起眉。
他说道,“那么妈妈想做什么?”
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
如果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待他的这份挣扎,那便是——自我认知的启蒙。
我是谁。
我想要什么?
这些概念在人生的前半段是模糊的,幼小的他在养育者的呵护下成长。
人有四种自我认知。
社会认知,关系认知,内核认知,以及……潜意识里的那个自己。
社会认知是人的地位,比如他是神子,关系认知是他与人的身份,比如他是母亲的儿子,内核认知则是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潜意识的自己是朦胧的,是最原始的渴望,那向来被其他外在因素压抑着。
在某一天,在五条悟的思维越来越成熟时,他发觉了更多的东西。
母亲变了。
这里的变了并非她的人格变动,并非她变成了什么陌生的存在,而是——
她长时间以来做的某些事情达成了“改变”的结果。
初次听到“最强”时,五条悟只觉得那是一个称号,是一个证明,而他理所当然的可以追逐母亲,他一直以来都可以将母亲视作目标,以帮助她,站在她的身边为理由活着。
后来五条悟发现了“最强”引申出的后果。
“妈妈。他们疏远你的话,你不会感到难过吗?”五条悟坐在了冬阳的身边,“你成为最强的话,好像比以前更忙了,虽然你以前也很忙啦,但是总感觉现在有一种……什么麻烦只要都交给你便好了的那种感觉。”
冬阳弯起唇角,凑到他脑袋旁边说,“没关系,即便忙我也会继续陪悟的。”
“那么……妈妈你为什么要成为最强?”
神子凝视着她,“你是想要得到大家的崇拜吗?”
千风一脸问号,“她被评为特级不是因为祓除了地龙吗?这完全是必然的结果啊,你妈妈的实力在那。”
冬阳知道五条悟在优思什么。
那其实是社会群体的等级特征,以及社会生活里的各种规则。
但是现在的神子还太稚嫩啦,他不懂。
冬阳用食指撇去他脸颊上的汗珠,“因为目前的话,这个称号有用。”
第83章
手拿武器是有用的。
那会让敌人忌惮,让同僚信服,可以当作与他人谈判的筹码。
“最强”这个称号出现的时机十分恰当。
大部分人都会追从强者敬佩强者,但有一个微妙的前提——那便是没有和“上天注定”“天赐才能”相关的标签。
弱者变为强者是励志故事,被人津津乐道也少些嫉妒和不屑,而若是天生便站在顶点的人,他人看待他的目光便自动带上了滤镜和隔阂,他们会自动划分“生物类别”。
冬阳成为“最强”是循序渐进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已然拥有了盟友,自卫队的成员虽然觉得她现在像个怪物一样,但他们的印象里,五条兰惠也曾在任务中被他们拯救——人的自我价值感也是在相处的平衡中维持尊严的砝码,一味的被保护,滋生的可能不是感激之情,而是嫉妒与自我厌弃——他们对五条兰惠的亲近感因为对方的骤然蜕变淡了几分,那减淡的部分化为了不适应和别扭,但是在看到五条兰惠那张如以往一模一样的脸时,对她的熟悉感便回来了。
仿佛称号是称号,人还是那个人。
因为有了这个名号,冬阳和许多咒术师有了交集,这一定程度上是她的故意为之,她现在像个好用的砖,哪里需要搬去哪里,正好,她能联系其他人的辅助监督,或者提前在窗那里收集情报,根据任务地点来和其他咒术师们“偶遇”并顺势一起行动。
因为之前的咒杀时间,他们对冬阳的感官很好。
解决掉目前的唯一大事,冬阳试图回港口mafia。
但是失败了。
她立刻意识到是念的制约,上一次她因为强制性被动技能而被封念一个月,这一次是封了跨越时空的念能力,等待解封的时间内,冬阳几乎每晚都会做梦。
她的梦境向来有预告性,抽烟喝酒泡妹的五条悟除外,那个未来绝对是假的。
她的梦里有移开她的床铺发现了躺尸状自己的下属,有捍卫港口mafia的赭发少年,有被地龙吞下去的神子,也时不时出现那位身姿俊逸,蒙住双眼的白发青年。
冬阳不止一次梦到过他。
第一次梦到他,他从瘦削羸弱的状态变得健康,对冬阳露出了一个极其耀眼肆意的笑容。
梦里的青年版五条悟从来没有唤过她母亲。
冬阳分不清这个五条悟几岁,所以她在再次梦到对方时直接开口问了,而他站在她的面前,即便眼睛被漆黑的眼罩挡住,冬阳也能感觉到他直白且炽热的视线,他的唇角习惯性的微勾着,沉默且一动不动,气质并不显轻浮,倒是感觉有些沉重。
他就这么注视着冬阳,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声音,无端让冬阳觉得哪里不对劲。
冬阳醒来就会觉得怅然,然后去给悟量身高。
五条悟还没有一米四,但无疑正稳定生长着,每次都会给冬阳一些安慰,休假的禅院甚尔也被她按在了身高墙前,黑发少年只感到一只手轻飘飘的在自己发间一抚,随后冬阳肯定的报了个数。
她没有用笔尺,纯靠目测说出的他的身高,禅院甚尔摸了下后颈,“我好像还在发育期。”
“很好,看来你们都会超过千风。”
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性,五条千风总是会被拿来当参照物。
五条悟清醒后就准备去训练,自从他第一次成功用出苍后,训练的动静便大了不少,自身术式上的突破也让他有些振奋,进步的过程总是让人很有盼头,他还对冬阳说,“早晚我会学会开领域的,我已经对领域有了初步概念了。”
领域是咒术师“想象”然后“构建”出来的。
冬阳夸他真棒,五条悟呲牙笑了笑,他的嗓音很有少年感,莫名有些像杀手揍敌客家的三字,“因为我要帮上你的忙。”
因为我要帮上你的忙。
冬阳低吟了一声,“虽然你的心意让我很感动很高兴啦……但是悟,有很多人帮我的忙,你可以换一个目标哦~”
“比如说?”
冬阳打了个响指,“去交朋友!”
五条悟瘪起了嘴唇。
他没有朋友。
两三年前时,他觉得普通孩子像是未开化一般,恶劣且幼稚,他们之间有本质的不同,而咒术师家的孩子也从未对他抱有同等的态度,他们称他为神子。
这个现象至今未曾改变。
他好像被剥夺了拥有“同类”的可能。
年幼的神子用低落的语气对母亲说,“我只要有妈妈就行了……”
说完他转身跑走,留下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的冬阳:“?”
冬阳:“不高兴了?闹别扭了?”
一旁的早春掩唇笑了笑,“悟少爷还处在思考人生的阶段呢……兰惠大人,我想他现阶段的愿望是得到您的赞扬,在您面前表现自己,但是您却说‘不需要他’。”
冬阳非常震惊,“我还需要孩子帮我,那我是多窝囊啊?”
早春:“悟少爷不会这么想。况且你在专攻领域上有了一大进步,在悟少爷眼中一定是值得尊敬仰望的大人,我小时候可是会无条件羡慕那些成年人的,虽然那只是年龄上的羡慕,我觉得那些走在街上的女性,衣着,妆容,姿态,都是让我向往的东西。”
冬阳抿唇,“原来如此……我好像就没有这种时候。”
因为她的世界里,肌肉膨胀的大人也可能比不上个子矮小的孩子,那个地大物博多姿多彩的世界,年龄仿佛是最没有用的判断标准。
冬阳也不会去羡慕别人……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很崇拜自己的师傅。
“我懂了。”冬阳说,“那我多夸夸他?”
早春:“可您平常就在夸他嘛……所以悟少爷苦恼的是自己的‘蜕变’。”
冬阳:“可他在这个年纪就学会苍已经很了不起了。”
……
成为“最强”后,冬阳接下了不少未定性的任务。
其中包括回收特级咒物。
“两面宿傩的手指?”
听说这个任务的五条悟凑过头来,“我能跟去吗?”
“你跟去干什么?那是给兰惠的任务。”千风撸了下他的脑袋,“你在家呆着,我们回来给你带伴手礼。”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啊——不对,我见过。”五条悟眼神一凝,“我好像在婴孩时期见过……哇哦我好牛啊,我竟然有婴孩时期的记忆~!”
他的语气雀跃且轻快,惹得冬阳失笑,“现在总监部收藏的那几根手指里,有一只就是在你两三岁时得到的。”
因为初步判断任务并没有多少危险性,冬阳带着悟一起去了,她自己本身也对特级咒物没有什么概念,正好带悟了解一下。
回收的地点是在公共坟墓,是因为封印松动吸引了咒灵,被扫墓的窗成员意外发现,才将这份情报上报给了高层。冬阳在墓地周围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到此处时已经九点了,天色很黑,墓地也没有人。
五条悟在一处小土丘前站定。
冬阳顿时分辨出这是公共墓园旁的野墓,大概能称作墓碑的石块前生长了很多杂草,冬阳围着野墓转了一圈,“所以实际上藏有特级咒物的是这里。”
“是这里。”五条悟蹲下身摸了摸这块土壤,“全都被咒力渗入了,好奇怪的感觉,这就是两面宿傩的气息?”
冬阳拿出游云,正想对着土丘砸一棍子,五条悟忽然让她离远一些,“妈妈,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来。”
冬阳顺着他的力道退后一两步,五条悟对着土丘用出了一记黑闪,随后,仿佛有什么瞬间破开,冬阳即便看不到,也感知到了冲天的恶意,成波状向周围扩散。
冬阳连忙捞起悟的腰退到安全距离,瞬息之间,有个类人状生物从墓地里爬出——咒灵。
冬阳:“靠,来晚了?手指被这家伙吞了?”
她熟练的根据咒灵的外形推断出它是什么的诅咒,“从知道任务地点在墓地时我就想到,这地方绝对有跟墓地有关的咒灵,这是什么,棺材?人们怕死的心情诞生的诅咒?还是人们觉得墓地很可怕?”
眼前的咒灵拥有浓浓的死气。
“但是这两种心情都会诞生大家伙,而高级咒灵吃了特级咒物的话——”
那会变成什么样?
特级咒物对咒灵来说有极致的吸引力,眼下什么情况不必多说,冬阳立刻迎了上去,并喊了一声,“悟,记得放帐!”
黑色的屏障自天边落下,这场战斗在六眼的视野下仿佛没有秘密,他注视着那与地龙如出一辙的庞大咒力,注视着母亲迅猛灵活的身形。
母亲的状态很好,有特级咒具在手,不会输。
但是——
五条悟莫名有种心焦感。
仿佛他又回到了与地龙缠斗的情景中。
情景的类似让他产生了某种错乱感,尤其他发现冬阳的身体再一次散发出了大量的气。
果然!
但是为什么?
五条悟的心脏猛地缩紧。
是咒灵的术式吗?
它的术式会造成那些气散出吗?
不论如何,不论如何——
在冬阳将手捅进咒灵大概是胃部的身体中意图剖出手指时,在她身上溢出的气已经浓稠到要把她的身形也淹没时,五条悟感知到了“离别”。
他嘶声喊道,
“妈妈,这次把我也带走吧——”
冬阳怔了一下。
她当然能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急不可耐的想要快点儿解决掉眼前的麻烦,起码让留下的悟安全无恙。
但是……为什么要把他留下呢?
没有在她的视线里,五条悟怎么可能万分安全!
她猛地拔出手,不管血迹如何渗透,一把抱住了五条悟——“走!”
不管如何,既然她的念能力能够穿梭时空,那么带个人也是足够的吧!
作者有话说:
会穿一下横滨!
第84章
五条悟知道母亲拥有有别于他人的能力,那甚至是脱离于世俗观念和认知的另一个能量体系。
仿佛与生命挂钩的生命之气。
咒术师的咒力来源于负面情绪,而母亲的“气”似乎等同于她的生命力,五条悟在朦胧中形成了一种概念,气越浑厚,母亲就越健康强大,反之,它的溢出就代表着不祥的寓意。
通常情况下,那些气附着在母亲的身体上,贴合且安静的流转着,它给悟的感觉从河流变成了如今的大海,而造成“气”散去的原因未知,五条悟得到的情报唯能得出“面临危险”“死亡威胁”这样的结论。
来自棺木的咒灵,术式便是向死而生,一定是因为这个才与母亲相克。
五条悟如此想到,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想要冬阳带上他一起。
将他留在这里无异于抛弃,让他自己回去等待就是空无所依的安排,那些都仿佛是上位者的施舍,带来的只有任人摆布的无能感,五条悟痛恨这种感觉,他记得自己曾经也面临过“分离”。
他和母亲有空白的三年,他从未想过自己是被母亲主动抛弃的,但是——主观意念,和被动局面,不可撼动的永远是后者。
那么前者呢!
你带我走……好吗?
……
虽然悟的思路劈了很多岔,但误打误撞的对上了。
冬阳的念能力的确是因为死亡威胁而应激般的启动,但不是因为咒灵,而是另一个躯体的召唤。
不会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有相对安全的地方。
对于冬阳而言,不管她是否已经祓除咒灵,将悟一个人落在墓地都不是妥当安全的,即便他能认路,能联系辅助监督,但他会独自一人带着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为她担起了守护其的职责,这无人看顾的时期内,或许就会有咒灵,试图暗杀他的诅咒师出现,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念能力在她的掌控下。
那是她的手脚,就算因各种原因形成了制约,也在她的可控范围内,因为制约相对的是誓言。
【带这个孩子一起走。】
她的所有精力,所有意念,都在毫无旁骛的冥想这个准则。
她甚至也计算好了失败的代价的重量,她能够承受。
随心而动,念能力畅通无阻的运行起来,那一瞬间,冬阳甚至有一种奇妙的飞翔快感——就像她刚刚学会念能力时,整个人彻底蜕变的感觉。
她搂住悟的肩膀,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成了!
她真地瓜的是个天才!
……
个屁。
冬阳从自己的身体里醒来了。
是她那在横滨千锤百炼了十来年,比五条兰惠还要解释强壮的身体里。
醒来的瞬间她就意识到不妙,她身处的环境漆黑闭塞,是她临走前钻进的床底防御箱,但下一秒,冬阳提起的心就落了大半,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清晰的方向,就如同雷达一般精准的方向,她感知到了这个城市中,和她距离不远的另一个人的气息——悟。悟的身上有她的念,是她动用念能力时留下的,冬阳在研究和施展念时参考了一个已知的念能力,【随行】。
这个能力被做成了金发明的一款游戏中的道具卡片,可以瞬间去往一个选定目标的身边,冬阳对它还算了解,虽然因为个人差异的局限,她做不到随行,但能做到定位。
冬阳瞬间掀了棺…掀了床顶,随后正正对上了一双钴蓝色的眼睛。
冬阳:“?!”
中也:“?!”
冬阳扫视了一周,本能的用念查探环境,她现在不在首领室,在一位员工的办公室里,准确来说是港口商务大厦的中层,虽是外围却不靠窗,是一个四面封闭的棺材房,通风管道就在屋顶,港口mafia招揽了各种各样的人,总有些人需要一个令他感到绝对安心的环境来工作。
她用两秒钟的时间分析出了自己的处境及下属的动向。
冬阳:“我遣退首领室护卫和召见兰波的动静让你们察觉到事情不对,所以提前把我运了出来?但是因为留有的时间并不充裕,所以你们暂且把我安置在商务大楼的某一处,派你守着我。”
房间在外围,中原中也就能顷刻打穿墙壁带冬阳飞出去,不在最外侧是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敌袭,预留了给他反应的时间。
中原中也在面对首领,尤其是情势紧张时从来不插科打诨,他的面容紧绷,明显精神高度紧张,“你吩咐海关情报组并没有提前查探到目标的行踪,对方在店里订购了白桦树枝,还找人打磨成了十字架的式样,到了这里才有消息传来,你的命令让太宰意识到,【那个人】来了,比预想中得要快。”
【那个人】。
阿蒂尔·兰波曾提出离开港口mafia去寻找的人,他的亲友,他的搭档。
但是冬阳对他说,“你去找他,还不如等他来找你,既然你让‘荒霸吐’现世了,那么他一定也收到了相关情报,多年前的任务,你们闹得你死我活,而对任务本身——中也,却一直不曾放弃。他会找来的。”
阿蒂尔·兰波倏然激动道,“他来了一定会杀了你!”
吐出这样突兀的话后,阿蒂尔·兰波又放缓声音,解释道,“我和保罗是因为观念冲突才起了争斗,他为了中也而来,但在把中也带走之前,他会为中也扫清所有阻碍,你无疑是第一目标……港口mafia的首领。”
当时的冬阳面不改色的说,“不是有你吗?”
“必要的时候,你会保护我吧?”
……
“你把最忠诚的护卫遣退,那个人一定能猜出首领室内已经没有要保护的人,但是他以防万一还是会进去看一眼,那么你房间里的那些情报……”
“无所谓,房间里值得在意保护的东西早先便被我转移出去了。”冬阳从箱子里爬出来,边走边活动关节,“距离我下达命令过了多长时间了?”
“十分钟。”
“比我预想得要短啊……”冬阳轻飘飘的叹道。
“对你来说或许很短……”中原中也下意识的低语了一句。
但是对他们这些属下来说,简直是兵荒马乱的十分钟。
十分钟内,他和港口mafia的两位干部,兰波和尾崎红叶,以及太宰治冲去了首领室,虽然没有首领召见,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受到阻拦,因为所有的守卫都得到了离开本部的命令,包括掌管各楼层钥匙的保安人员。
但是,横滨内有不少势力盯着港口mafia,组织内也有他们的卧底和眼线,她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座楼的警卫人员清空,用意不言而喻,简直是明晃晃的在说,有强大的敌人来了,他们的首领已经跑了。
可实际上,首领还呆在首领室。
这和港口mafia以往的作风不一样,且行动漏洞太大了,因为现在正是组织防御薄弱的时候。
他们的首领真是任性。
登往顶楼时,他们想的是冬阳准备独自迎战欧洲暗杀王。
但是,他们没有看见好好站着的冬阳。
“我们在床底下发现你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说出这句话的中也嗓音喑哑,就像紧绷过度的喉咙不知如何运作般,“我们唤你你没有反应,太宰差点儿以为你被人暗算后还妥帖的放进了棺材里……这句话他用玩笑的口吻说的,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是兰堂第一时间解释了你的情况,他说你曾经也昏迷过一段时间,无知无觉,但生命体征正常。”
“我没有什么事,只是睡过去而已。”冬阳说。
中也腹诽:怎么可能。
冬阳直接推开了门,赭发少年顿时跟了上去,“你要去哪?”
“魏尔伦呢?”
“不知道,我在房间里守着你,没有得到顶楼的消息,但是没有传出任何打斗的动静。兰堂的异能力只要出手必定会声势浩大。”
冬阳闷头往前走,中也发现她的脚步很快,明显急促且紧张。
紧张?
他竟然在冬阳的身上看到了紧张的情绪?
“所以魏尔伦到底是什么人?”中也问道。
阿蒂尔兰波的描述仅有只言片语,对方深陷在痛苦混乱的记忆中,中原中也只得到了一个准确且关键的身份信息——对方同样是人造异能。
是人造神明。
“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说不定有共同话题。”冬阳望向顶楼,目光却又顺着玻璃投向了远方。
她在做一个抉择。
是去悟那里,还是去顶楼迎战魏尔伦。
魏尔伦的实力等级和普通人不同,是现今为数不多的超越者之一,所以冬阳没想过让下属们顶上,那可真是开玩笑,连英国皇室都应付不来的暗杀王,让她那帮提着枪冲锋的属下上去送人头吗?
以他的过往战例来看,她的属下们只会被切成碎片!
但是悟……
突然,一则短信发到了冬阳的私人手机上,她低眸看了眼,顿时神经一松。
短信里写的是,
[捡到了一只迷路的小白猫,记得请我吃粗点心哦大姐!他已经要吃空我啦!]
作者有话说:
其实悟到这个世界也没有多久,根本还没有吃到粗点心,更不用说吃空了,是名侦探推理出来的。
第85章
五条悟用全部的力气搂紧了母亲的腰,他们之间的拥抱严丝合缝,仿佛谁都不能分开。
可分开却是一瞬间的事情。
轻飘飘的,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怀里一空,耳边的风声骤停,随后大量陌生的信息朝着他的大脑涌来,五条悟站人来人往的街上,大脑忽然宕机了。
他如同石塑般定在了原地,从头到脚,从发梢到指尖,都僵硬得不能动分毫,待他本能的稍微适应了周身的环境,能感知到四肢时,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急促的喘息起来。
白发的神子站在人流密集的商业街,如同坠入了完全不理解的世界般不知所措,他仓皇且谨慎,瞳眸大睁着,分明没有运动,脸颊上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泌出了汗水。
像是被突然扔到大街上,被纷杂的环境惊扰到应激的猫一样……
坐在店内的江户川乱步透过透明的橱窗,注视了那个白发孩子许久。
衣着精致,年龄虽小但已经养成了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有明显区别的矜贵气质,站姿是警惕的战斗姿态……这孩子来自哪个武术世家吗?衣领上有一滴水痕…不,是偏油状的食物残渣,那个位置是视线死角,有人陪在他身边替他擦去了,照顾他的大人?关系很亲近?
名侦探习惯性的分析着所注视之人的身份,他因为那惊人的信息量而条件反射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连被社长糊弄的超推理异能力的前摇都没有用,倏然,那个人群中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刷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被盯住的江户川乱步悚然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剔透的绿色眼睛里满是严肃认真,只是这么一瞬间,江户川乱步就意识到……这双眼睛绝对不是常人能有的。
世界上的人有各种各样的瞳孔,就算因为病理因素异于常人,也不会有这般璀璨的光泽,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刻,江户川乱步便联想到了遥远的天空和波光粼粼的海面。
如此奇特的眼睛,一定会在出生时便被媒体大肆宣传,可他丁点儿消息都没听说过,这个孩子被保护得很好!
哈。
名侦探激动的站起了身,仿佛被激起了斗志般扬起了唇角。
这个孩子是谁?!
不一般,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最先注意他是因为对方似是迷路的恐慌神态,但是很快,江户川乱步便察觉到对方看向周围的视线是有实质的,那不是普通孩子找不到回家之路的目光,那是强绷着理智在探究分析周围环境的迫切及焦灼,以及对某些现状的不解——他在那个白发孩子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当初,刚刚离开父母的保护圈,初入社会却屡屡碰壁的自己。
那双眼睛……
江户川乱步看向手里的宣传手册,
那上面是冬式会社的一个项目宣发,请了著名演员准备出演的魔幻题材电影,【神子】。
听说已经临近杀青,封面图按计划提早流露了出来,最醒目的便是那双惊奇的蓝色眼睛。
面对观众的疑问,官方回答主演全程戴着特别定制的美瞳,光打板就有一百多副,因为投资方怎么都不满意。
拿眼睛作为噱头的确很吸睛,江户川乱步初次看到这个电影介绍的时候,还在想港口mafia的首领竟然有编故事的爱好,她还创造了一个是人似神的主人公,难道是因为本人便这么看待自己的处境的吗?
而现在……
名侦探有了新的联想,他随心而动,毫不犹豫的冲出店门跑到了五条悟的面前。
五条悟警惕的后退了一小步。
他皱起眉,凝神盯着面前这个古怪的人。
他的眼睛拥有极高的洞察力,,无时无刻不在收录信息,但是在这里,他觉得大脑清明了许多。
没有咒力。
这个街道,这里的所有人,每个角落,都没有咒力。
五条悟伸手搭上脖子上的黑色眼罩。
——这是什么地方,结界?幻术?
可他的记忆没有断层,他不可能……
妈妈呢?
五条悟立刻看向两侧,又迅速转身看向身后。
没有,哪里都没有。
这里甚至没有母亲的“气”!
“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为什么你要无视我啊……”
一道清冽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五条悟转头应对这个奇怪的路人。
“干什么?”
江户川乱步闻到了极其浅淡的,属于奶油的香气。
“你叫什么名字?”江户川乱步直白的搭讪起来,但同时,他也知道问别人名字时要介绍自己,“我叫江户川乱步,是个名侦探!”
“你叫江户川乱步?”五条悟古怪的扬起眉,“侦探小说家?”
“不是侦探小说家,是名侦探!”
五条悟细致的打量了他一番,很弱,普通人,没有危险性。
五条悟抿了下唇,转身便想走,身后的人立刻说道,“你要回家吗,这个时间点,电车和公共交通都已经停运了哦。”
五条悟觉得他真奇怪,“那你呢?”
名侦探用坚定的口吻说,“我迷路了!所以在这里等人来接我!”
莫名其妙……
五条悟再次无视了他。
江户川乱步耷下唇角,“你要找人是吗,黑色头发红色眼睛的大姐?”
这句话其实是半懵半猜的。
但是五条悟顿时用犀利的视线锁定了他,“你是五条兰惠的手下?”
他妈妈有很多追从者。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五条兰惠?”
五条?
江户川乱步:“你是五条悟?”
人听到自己名字的细微反应在江户川乱步清晰无比,所以他没等五条悟回答便肯定道,“什么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五条悟!大姐编故事还是有原型的!”
五条悟:“?”
五条悟:“大姐?”
名侦探雀跃且兴奋的给冬阳发去了短信,
看看他捡到了什么?
港口mafia的人情他要拿下了~!
过后让大姐请客吧!
编辑着短信时,江户川乱步碎碎念道,“五条兰惠…是大姐的第二身份用名吗,感觉不是她的风格啊……”
五条悟:“喂……”
江户川乱步:“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好奇怪啊,被追踪了?对周围这么茫然警惕的话,有敌人?这里是少有的有监控的街道,西行两百米就是警察局,所以一般黑手党不会在这里犯罪,去店里坐坐吧,我买了好多粗点心。”
五条悟:“……大姐是谁啊?”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已经没了最开始的不耐和锋利。
江户川乱步是一个不太注重社交感的人……与其说不注重,不如说他难以拿捏那个距离,他的世界太通透,人们的许多繁文琐节在他眼中就仿佛在虚伪的演戏。
而五条悟某种程度上和他一样,神子能感知到他人的用意,他会因为对方单纯的善意而愿意与其交流,并十分自然的忽视掉那些“突兀”和“无礼”。
“大姐是……”正要回答的江户川乱步收到了回信。
冬阳在短信里简洁的写道:[麻烦照顾好他!速去!]
“呐。”江户川乱步将手机的屏幕转给五条悟看,“现在相信了吧~”
五条悟最先看了消息,然后看了江户川乱步给手机号码的备注。
[大姐]。
五条悟:“……”
五条悟搭上自己落在颈间的眼罩。
对了,他的妈妈总是能找到他。
迷路的孩子最好站在原地不要动,心念他的人会找遍所有地方,向他而来。
江户川乱步倏然凑近了五条悟。
一时间,璀璨的绿色对上了蓝色,两双眼睛一错不错的近距离对视着。
江户川乱步不禁叹道,“你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
两分钟后,五条悟安静的在店里坐好。
三分钟后,他的爪子伸向了桌子上的粗点心。
四分钟后,他的爪子伸向了另一边的粗点心。
没吃过!好吃!
这是哪个店的手艺啊!
“是吧,很好吃吧!”黑发绿眼的青年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的粗点心了!”
五条悟赞同到频频点头。
同样喜欢食物的人会让喜悦的心情成倍增长,他们两个尽情搜刮着店内剩余的点心,明明是两个人,场面竟然一时显得格外热闹。
而热闹之中,名侦探半垂着眼睛,安静的注视着精神稍显和缓的神子。
那双碧绿的眸子中流淌着温柔的神色,他悄悄放缓进食的速度,
这个孩子……
……
外面传来了巨响。
是爆炸一般的巨响,震耳欲聋。
横滨的民众熟练的避难起来,五条悟怔了一下,他第一时间就想往外冲,被江户川乱步一把拉住了。
“你竟然完全不害怕啊……在这里待着吧,这里是少有的安全地带了,这个时间点,大概率是黑手党在火拼。”
“哈?”五条悟觉得某个词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黑手党?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把事件原因推给黑手党,它在你们这里很常见吗?”
外面又是一声巨响。
五条悟却忽然睁圆了眼睛。
不是爆炸的声音……
是什么东西与什么相撞,那种沉闷的重击的声音。
妈妈她打架的时候就会闹出这种动静!
五条悟立刻又往外跑,江户川乱步眼疾手快的去抓他,结果竟然抓了个空,那孩子灵活得绕开了他的手,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
名侦探:“?!”
而另一边,冬阳直接在顶楼开战了。
金色的异能空间于港口mafia的楼顶紧急展开,将他们首领闹出的大动静包裹其中,阿蒂尔·兰波高声喊道,“保罗!这场战斗没有意义!收手吧!”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还活着…并且还在这偏僻的小乡村,甘愿当一个小组织的干部?”
来自北欧的神明如此说道。
“踏马的真废话,你能不能快点儿滚。”
女人的声音很快盖过了他,紧随而来的便是异能空间内突然袭来的拳风。
魏尔伦连忙躲开,他凝起神,神色显得很是严峻,最初到来时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他发现这个小乡村小组织的首领比他想象得难搞。
速度很快,竟然能和他周旋到现在。
魏尔伦险险的躲开简直以超音速射向他的碎石,那是冬阳借助场地临时选择的武器。
碎石划过紧接着便是她的拳头。
魏尔伦本能躲开,但身处异能空间内被兰波骤然改变了引力,导致他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
“碰!”
同样为重力操控者的魏尔伦改变了身体的质量,硬是接下了。
冬阳甩下了手,“这么硬?”
魏尔伦咬了咬后槽牙。
“搭档,你们两个竟然还很有默契。”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两位超越者的战斗势必会引起极大的波动。
而现在,他们之间虽然针锋相对,却彼此留有情面和顾忌。
冬阳当然能看透这点,“你们搁我这儿打表演赛呢?不认真打能直接走吗?我租下的这座不动产很贵的。”
她紧接着说道,“我已经向欧洲刑警报了案,魏尔伦,你是现在走还是等待被伏?”
第86章
欧洲国际刑警,那可真是一群难缠的家伙。
冬阳和她哥早先时期在欧洲活动时遇到过这帮人,简直像甩不掉的磁铁一样,对方拥有敏锐的职业嗅觉及标准的道德规范,最让冬阳感到惊奇的是她曾经发狠的拽住了一位刑警的胳膊,用力一扯——结果根本没有血液四溅,她扯下的那根胳膊上还和关节链接着电线,那该是充当了人类神经的作用。
冬阳悚然一惊,随后对这位刑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兴奋得像找到了奇迹的孩子,而那位奇怪的刑警先生对她的热情感到烦恼,并十分认真的对她说,“这位黑手党小姐,人机恋是没有结果的。”
哈哈,管他什么个结果!
那次事件她和她老哥被摘了出来,成了无辜被牵连的旅客,冬阳强硬的留下了那位欧洲国际刑警的联系方式,对方名为“亚当”。
在她和中也一起查找当年的真相时,冬阳借助了不少国外的势力,其中就包括亚当,亚当是一个人工智能,他的大脑无疑是一台精密运作的计算机,所以冬阳委托他的事情,他没有耗费一丝思考、查找信息的时间,向冬阳发来邮件,[本机正在追捕欧洲暗杀王,保罗·魏尔伦,鉴于你并没有和本机的任务及利益产生冲突,本机会把他的行踪告知你。]
[作为等价交换,如果你发现了保罗·魏尔伦,将他的位置共享给我。]
冬阳在魏尔伦到达横滨的第一时间,便把这个消息传给了亚当。
“欧洲刑警?”魏尔伦玩味的弯起唇角,“被我耍得团团转的那台傻瓜机器人?”
“亚当会说你侮辱了他的机器人权的。”冬阳冷冷盯着魏尔伦,并对兰波说,“你的异能太显眼了,异能空间虽然隔绝了战斗的声音,但是容易被民众和市警拍到证据,兰波,把战斗转移到郊区或者海上。”
她想要逼魏尔伦走,但是这个家伙意外的难缠,尤其在他发觉曾经的搭档竟然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时。
无关他们是否已经决裂,而是以他对阿蒂尔·兰波的理解,他无法想象对方会抛弃国家,甘愿在这种小地方当一个小组织的员工。
这样的不解对这位人造神明来说,就像无法攻克的难题,就如他至今都无法像人类那般理解感情。
打不赢。
暗杀王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很擅长格斗,而对面的女人表现出了不亚于他的速度和力气,但他最拿手也曾令英国皇室都无计可施的能力是切断一切的锋利异能,无声无息,但在杀死今天计划的目标之前,魏尔伦因为多重疑惑而留手了。
比起将她的头斩下来,他突然产生了一些兴趣,一些和她交流的兴趣。
金色的异能空间忽然在空中高速移动起来。空间里的几人被连带着转移,很快便从港口mafia的楼顶转移向了无人的海面,兰波知道冬阳最擅长单打独斗,可魏尔伦不打算被动的转移场地,他虽然嘴上说得狂妄,但他同样忌惮军警和政府,不是他能否打赢的问题,而是麻烦。
被人追踪的麻烦,这样的麻烦会阻碍他的最终目的——他要带走中也。
他用异能破开兰波的空间,轻盈的踏着空气飞翔。
“停下。”
一道喑哑的嗓音在他侧前方传来,赭发少年站在楼顶,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钴蓝眼睛直直望了过来,“试图杀害我的首领,就想这么若无其事的离开吗?”
“这原本不在我的计划中,中也。”魏尔伦停在空中,“我本想着我们的初见应该更具浪漫色彩。”
“哈?”
“那应该是令你的灵魂真正活过来的初见。”
魏尔伦本想按部就班的杀掉和“中也的心”相关的人,他收集了详尽的资料,并为此设立了一个排行名单,首先便是这位港口mafia的首领,据情报所示,这位首领在还未上位前就和中也相识,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诸如“羊的背叛”“荒神降临”“中也加入港口mafia”的事件。
这些事件根据时间线推断,在魏尔伦眼中是另一层意思:少主哄骗了他单纯的弟弟,她知晓人造异能的内幕,觊觎荒神的力量,策划了一切背叛中也,唯有她是救赎的阴谋。
而中也还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拥有了同伴,同类。
那是不可能的。
“算了,虽然和预想的不一样,但只是跳过了过程提前到了结果罢了。”欧洲的人造异能发出了邀约,“跟我走吧,中也。”
中原中也牵起唇角,“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们才是此世间唯一的同类。”魏尔伦认真的看着中也的眼睛,“你一定也能感觉到吧,那种非人的孤独,透入骨髓的冷……”
“所以,那和你要杀我的首领有什么关系?”
“首领?不,那不是你的首领。”魏尔伦朝他伸出手,“那样的人不配支配你,驾驭你,你应该是自由的。”
他们是自由的。
由人类的罪恶中诞生的神明,如今就要将这罪恶回馈给人类。
“自由?”中原中也念着这个词,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眼神清明的望着魏尔伦,与“同类”相见的躁动心情在这一系列发展中渐渐冷却下来,“——你觉得,什么是自由?”
魏尔伦躲开了兰波的攻击,他飞身跃到了中也的身前,“那便是身边没有任何束缚,没有任何牵绊,可以无忧无虑的去往世间任何地方。”
“任何束缚,任何牵绊?”
中也觉得哪里不对。
他口中的束缚和牵绊,似乎并不是……
“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魏尔伦在中也的停顿中误会了什么,他以为中原中也仍抱有自己是人类的侥幸和希望,“所以才对拥有自由感到迟疑啊。”
中也不想和他废话了,因为对方现在不是俘虏,还有威胁性,战斗并未结束,一切疑问可以等他被锁进审讯室时再提。
他用上了最习惯的腿击,明明腿风凌厉速度惊人,却被轻而易举的握住了脚腕,紧接着被反方向丢了出去,简直如炮弹一般被甩了出去,正正砸在了冬阳的身上。
冬阳稳稳的接住了他,还是公主抱的姿势,两人对视一眼,一刻也没有耽误,冬阳直接将他重新丢了回去,中也也借着这股力再次和魏尔伦对上。
魏尔伦叹道,“还挺默契……”
他们的战斗场地没有成功转移到海上,但起码远离了市区,周围只有零星的住宅房,然后是加油站,港口货仓。
没有黑手党闻风前来,异能力者的战斗带上他们只会碍手碍脚。
而另一边,江户川乱步死死的抱着五条悟。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他身体后仰着,双脚蹬地。借了重力来阻挠,可还是被孩子一步一步的拖着向前走。
“那边绝对不是你能参与的,去那里做什么啊——”
五条悟被他拽着衣角,转头,声音急切,“放开!我得去帮忙!”
“他们在神仙打架啊!”
名侦探指着天空,随后又亮出手机,“大姐让我照顾好你,让你等在这里呢!”
五条悟闷声不哼的盯着他。
名侦探软下声音,学着大人模样安抚他,“乖啦,大姐很能打的,就算占了下风吃点儿亏也不会……喂?”
装作耐心听他说话的五条悟蹭的转身就跑。
江户川乱步连忙跟过去,跑了两步已经气喘吁吁,“我不行了,为什么这么能跑……喂!”
五条悟仰头望着上方。
从刚才闪过的金色光芒,到如今楼顶上窜来窜去的人影——他的眼睛能清晰的查探到战斗之人的影子,待他绕过街角,忽然惊喜的扬起了笑容。
妈妈!
他在月光之下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下一秒,穿着侦探服的碧眸青年就又站在了他的面前,并张开双臂彻底揽住了他的去路,“站住!你不能再往前去了,往前去会被波及的。”
五条悟皱起眉,他扫视四周,“你抄近路过来的?”所以才会被追上。
“那根本不重要啦,这个动静再持续下去,就会有军警赶过来,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停止,各回各家,你可以等那时候再……”
江户川乱步突然安静下来。
他看到面前的白发孩子朝空中的某个方向比了个手势,那个姿势有些怪异,起码知识量储备充足的名侦探并不知道其中的寓意。
五条悟的姿势摆了两秒,又收起来了。
不行,这个距离有可能打不中,那个欧洲脸男人的速度很快,最好是照着那人的面门来一下。
五条悟瞥了一眼挡在身前的乱步,蓄力往旁边的墙上一跳,如同一只灵巧的猫一般踩着门框攀上了屋檐,惹得名侦探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个弹跳力的话……”
五条悟很快爬上了屋顶,冷飕飕的夜风吹起了他的衣摆和发丝,他显眼得如同黑夜中的一滴白墨。
中原中也率先发现了他,并惊呼道,“哪里来的小鬼!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看星星?!”
他立刻朝悟冲了过去,黑红色的异能力裹挟了全身,他的身影如同一只翱翔的鸟。
非必要情况下,他们不会伤害平民,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比中也到得更快的是兰波打出去却被魏尔伦挡击去一边的异能空间,那股能将普通人撕碎的异能重重的甩到了房屋上,五条悟脚下的支撑点瞬间坍塌。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要被活埋了!”
他紧跟着冲去了烟雾和废墟中,伸手试图捞过那个还在坠落中的孩子。
能救!
手中一空。
中原中也恍惚的看着掌心。
他明明对着那孩子伸出手了,但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砰!”
碎石落地的声音响起,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悟有无下限!
第87章
寂静,喧嚣的黑夜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废墟之后的江户川乱步僵硬的伸着手,瞳孔微缩,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小步。
中原中也收拢指尖,他失误了吗?怎么会?他算好了距离,那个孩子应该不出所料的被他捞起,但他伸出去的手却好像没有触碰到任何实质,紧接着一切都来不及了。
中原中也呼吸一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呜咽,随后猛地回身,“魏尔伦!”
魏尔伦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有些可惜啊……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暗杀王用惋惜的语气如此说道,眸里的神色却一片冷清,“贪玩,放纵自己的欲望,那么便要承担一定的后果……嗯?”
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
那是急速的降温,魏尔伦以为有冰雪型异能力者出现了,可他环顾四周,发现土地草叶并没有结霜……不是客观上的降温,难道寒冷只是他的感觉吗?
“冬阳……”兰波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动怒了,但是这样寒冷的感觉我尚且能忍受,那个或许还尚有一丝气息的孩子可能被就波及了。”
兰波的话让魏尔伦意识到,这股冷意是自那个女人身上发出来的。
是什么?异能吗?这么分辨的话,的确好像有什么自她身体向外扩散,源源不断……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魏尔伦第一次产生了自己似乎触碰了什么,解开了什么封印的认知,那大概是强者战斗的本能。
“你比我想象得难缠。”
在场唯一的女性用平稳低沉的嗓音说道,“并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个性。”
她本以为这个人在计划受到阻碍后会和兰波,中也静下来谈话,但是他在一意孤行。
果然,最有话语权的便是拳头,和平的谈判只能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而面前这位来自欧洲的超越者,并不认为他们具备交流的意义。
魏尔伦收敛起了心头的轻视,下一秒,两个影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交叠在一起,刷的冲向了港口的海岸线,紧接着直直嵌入了海水中,混着污浊的黄沙,泛起了冲天的水珠。
接连不断的击打声传来,展示着水中的两人正在进行多么不可思议的交锋,他们的肢体碰撞在窒息幽暗的劣势环境下仍然不减势头,大量的海水因为重力而倒飞起来,就如同当年荒神在海上的初次现世,冬阳只跟魏尔伦一对一的打了一分钟,便知道这人操控重力的能力远在中也之上,与他相比,中也并不只输在技巧和经验上,还有身负的异能力。
中也的异能力正被封印着。
中原中也想去帮忙,忽然一声厉呵从身后传来,“中也!救那个孩子!”
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却谨慎得没有上前的太宰治。
太宰治的异能力是魏尔伦的克星,同时也是秘密武器,他需要在迫切时刻暴露这张底牌,而现在,棕黑发色的少年围观了整场闹剧,在变故突生的这一刻找到了节点。
“那个孩子很重要!冬突然动怒便是因为他!”
中原中也摸上废墟,黑红色的光辉覆盖上了冰冷的土石,随后,那些残破的房屋碎片逐个腾空而起,于月色下仿若奇迹。
中原中也焦急的寻找那个孩子,即便对方可能血肉模糊。
等等!
中原中也恍惚看到了一个站立的人影。
他移开阻碍视线的土石头,现场倏地空旷了出来,一个毫发无损,连衣角都仿佛并未落灰的孩子背对着他,抬眸遥望着海面。
……怎么可能?
中原中也直觉不对。
随后,那个孩子转过了脸,黑夜中有什么闪着奇异光辉的蓝色正正对上他的视线,中原中也忽然升起正被“注视”“看透”的感觉,他才惊觉对方拥有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等因冲击而震荡的情绪压下,那双眼睛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这个反应……不像普通的孩子。
他没有哭闹,没有瑟缩的移开视线,而是在打量他,审视他,带着非人般的理性。
“你和那个家伙是一类人?”
五条悟开口道。
“哎?”中也愣了一下,“那个家伙?魏尔伦?”
一类人?
五条悟透过荡起的水花,看到了隐藏在人类躯壳之下的“神明”。
说是神明,那更像是一种无象的概念,对方是力量的结合体,看到那个东西的瞬间,五条悟便联想起了能够聚集无边咒力的特级诅咒,只不过和那东西相比,特级根本不够看。
那个神明是金发欧洲脸男人的底牌,他现在正和妈妈打,妈妈如果没有在他是人类时杀死他…等他亮出底牌后,一切都会不可控的。
回过头,五条悟看到了情况相似的中原中也。
有一瞬间,他升起了面对欧洲脸的敌意。
但是很快,对方试图救他的举动便将这份敌意转化成了无害的信任。
这么想,五条悟告诉妈妈的“属下”,“如果没有在他是人类时杀死他,他会变成怪物。”
“你知道什么?”
太宰治走到了中也身边,一丝清冷的华光自他眸中一闪而过,“你知道魏尔伦的真实身份吗?谁告诉你的,冬阳?”
又是冬阳。
冬阳就是母亲?
记忆中,某个被黄毛提起过无数次的称呼“冬姐”在耳边响起,五条悟忽然懂了!
他妈有其他名字!
海上的战斗正往远离岸边的地方而去,五条悟再次看向了母亲的方向,因废墟移开而暴露出身形的江户川乱步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喊道,“保护好这小鬼,他是大姐保护的孩子!”
中也:“谁是大姐啊!”
悟:“谁是大姐啊!”
江户川乱步:“……注意点太奇怪了吧!没有看穿大姐把战斗挪到海面上的真实意图吗?!不是因为那里的场地更适合战斗,也不单纯是为了掩藏战斗的痕迹,而是因为要避免暗杀王用这个孩子当作人质!”名侦探拥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他睁着清透的翠绿色眼睛,字字清晰道,“他是不善人心却善玩弄人心的恶魔!”
在发觉自己的暗杀目标拥有了在意的人时……那个人便会成为摧毁她的武器。
大概是这句话刚刚落下,有一道虚空而来的无形斩击靠近了——
能够辨别那道肉眼无法看见的攻击,全靠它切断了冬阳创造的水帘,由冬阳人为制造出的运动轨迹。
“哒。”
是脚重重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两个人影匆忙的站在了五条悟的身前,一条缠着绷带的手臂也挡在了他的要害前面。
金色的异能空间在几人的身前展开,速度最快的中原中也只身挡在了五条悟的面前,一手护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而五条悟,他刚刚被一把拽到了赭发少年的身后,身形不稳差点儿跌倒,是太宰治接住了他,并下意识护住了他的要害。
暗杀王拿手的斩击技能,没有穿过三个人的防御。
江户川乱步嘀咕道:“……好像白担心了。”
仍有翻飞的衣角没有落下,五条悟倚在太宰治的怀里,怔怔凝视着前方坚定的背影,记忆漫天金色的半透明帘幕。
这些……是什么人?
都是母亲的追从者吗?
突然,五条悟挣扎起来,他轻而易举的甩开了太宰治的手,没有看鸢眸少年诧异的神色,试图穿过防御墙向海面而去,中原中也拽住他的胳膊,“喂,干什么去,你想被切成碎片吗小鬼?”
五条悟挣扎了半天,发现这人的手简直像石头一样,他焦急的回头,眉宇皱起,瞳眸大睁,呼吸急促,“掉下去了!她掉下去了!”
“什么?”
五条悟几乎要语无伦次,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母亲面对如此强大且诡谲的敌人,连对付地龙时他都没有产生这么大的恐慌感。
他的焦急转变为对阻挠自己去往母亲身边的人的怒意,噙着泪花怒吼道,“我妈妈沉入海底了——!”
沉入海底。
被魏尔伦改变了自身重力的冬阳,正不可抑制的往大海深处沉下去。
她会窒息而死!
五条悟如此想到。
他推搡了中也一把,大喊道,“我要去救她!”
几个人心头巨震,“你能看到大海深处发生的事?”
天知道!冬阳在发现魏尔伦试图远程斩击时立刻把战斗场地越挪越远,如今站在港口的他们只能看到一点儿水花,那点儿水花就像游轮在海面上投放的求救烟花一般渺小!
冬阳可能落败的信息太过震惊,他们甚至没有功夫去想什么“妈妈”是谁?这个孩子又是什么身份。
不过也有人稍微深入思考了一番,因为他大脑的运转速度比常人要快,但他想到:妈妈……这个人把冬阳当作母亲看待,是被冬阳收养的孩子吗,冬阳并不是烂好人的性格,做事一定会有前因和顾虑,这个孩子至今为止才暴露,所以他的存在一定是秘密……人类的罪恶之证?异能实验?身世微妙的异能力者?
阿蒂尔兰波急速飞身去往了海面。
海上的战斗在这个时候平息了。
这可不能说是好事,因为他们的战斗结果可能是一方失去了反击能力。
兰波在到达他们两人刚刚战斗的地方后便展开了庞大的异能空间,他的异能不止能够虚构空间,还能读取信息,同样能在异能覆盖范围内搜寻迷失之人。
也是这个功夫——
金发的人造神明出现在了港口。
他的头发濡湿,是一路在海底无声无息的转移过来的。
他单手提着一只断掉的手臂,降临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有些意外,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做一些事情。”
魏尔伦如此说道。
随后,他一手捞起了中也,五条悟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跟我来吧。”
他弯起唇角说道,“我们需要一些私人时间。”
第88章
先不提魏尔伦的移动速度,就算他不用飞的纯粹用跑的,地上那两个剩下的也不可能追上。
太宰治垂眸看了一眼魏尔伦滴落在地上的血……那是从他断裂的手臂处流出的,可出血量稀稀拉拉,说明这人改变的自身局部的重力方向,导致血液并未留下…太古怪了,那一定是极为精密的操控,但一定撑不了多久。
“看来大姐撕下他的手臂的时候被他抓住机会反击了,所以才会沉到海底去。”江户川乱步微拧着眉,“他把你们港口mafia的人带走就算了,带走悟干什么?”
事实上他们两个都有一种猜测,两个人的脑回路微妙的撞上了,又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中,任何稀有的情报聚集成的结论便是那个——有关异能实验的东西。
那是横滨的秘密,是这座城市隐藏得极深却从未揭露的罪恶。
突然,注意着天空的两人惊异的睁大眼。
有什么,恍若流星的东西在夜幕中划过弧光,那无疑是一颗极为闪耀的球体。
江户川乱步微微皱眉,“那是……异能?”
……
那是五条悟的苍。
结结实实的撞上了魏尔伦的身躯。
他在空中是失重的状态,简直像在乘坐一辆永远都不停歇的跳楼机,五条悟在前半程面露菜色,声音却依旧强硬,“喂欧洲脸,你是什么来头,带走我想做什么?”
魏尔伦瞥眸看了他一眼,随后,五条悟在空中被倒吊了过来。
五条悟:“?”
分明是倒吊的,他的头发却没有落下去,而是乖顺的贴在额头上,仿佛世界的方向都颠倒了过来,但实际颠倒的只有他。五条悟挥动四肢游了两下,被异能力操控的感觉太过惊异,是他在咒术造诣和经历中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随后,魏尔伦似乎觉得戏弄他有些有趣,竟然操控着白发孩子围着自身犹如行星公转起来。
悟:“?”
中也:“?”
被钳制的中也正在挣扎,“你带走我就算了,带走这小鬼干什么?要当人质吗,阳会把你另一个胳膊也撕下来的!”
“你越这么说就代表他越有成为胁迫那个女人的资格了中也。”
中原中也喉咙一哽,死死的盯着魏尔伦的脸。
他蓄力要攻击,他的膝盖能一下子踢断这家伙的屁股!暗杀王却背后长眼睛般说道,“如果你在这里发动攻击的话,我会让那孩子以100米每秒的速度砸下去。”
中原中也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熄火了。
他同样可以操控那个孩子的重力,但是几次交锋,他已经知道论重力的掌控,魏尔伦要高出他一大截,先不提能不能盖过他的异能,承受异能的孩子是否会变成碎片呢?
可就在他们针锋相对,竟然一致将五条悟忽视的时候——
魏尔伦感受到了身后的风流和滚烫的热意。
他的余光捕捉到了照亮暮色的光,完全凭靠本能向一旁躲开。
但是来不及了!
那记蕴藏着磅礴能量的光球仍然触及了他的部分身体,并带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魏尔伦只来得及加重防御,随后便狠狠坠落了下去。
他在被击中的同时疏忽了对中也和悟的掌控,赭发少年趁机挣开他的束缚,于空中一把抱住了五条悟。
他们降落在了横滨的废弃场,到处都是集装箱和垃圾,五条悟的脚踩上了一团类似机器漏液的黏糊东西,刺鼻的化学气味窜进他的鼻腔,与之相伴的乌鸦的叫声。
与这个地方相比,他一尘不染。
中也一把提起他,把他放在了干净些的地方。
魏尔伦冒烟了。
物理性的冒烟,他的皮肤呈现出了烧焦的质感,刚刚一直漂浮着的胳膊也卷进了苍中,化为了灰烬。
中也的声音听上去带着讽意,“看来你的胳膊接不回去了。”
魏尔伦从凹陷的集装箱里出来,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惊异,“神奇,这就是你的能力吗,你能发出炮弹一般的异能?”
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原本断裂处的创伤面就被毁坏了,手术愈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相信在横滨很难找到技术如此高超的医生,所以准备用自己的方式疗伤。”他忍受剧痛时没有露出脆弱的表情,而是坐在了暂时作为据点的集装箱上,“小朋友,告诉我你的名字。很少有人能重创我。”
中原中也挡在五条悟的面前,“这就是你需要的私人时间,和我们交朋友?”
魏尔伦抵住额头,似乎思索了什么,“因为刚刚的战斗,我稍微理解了你和我曾经的搭档为什么跟着她……强者总是会让人敬佩的。”
中也想说什么,身后传来清亮的嗓音,“不是什么强者都令人敬佩。”
魏尔伦抬眸看他。
他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被当成秘密武器培养的他,拥有的并不只是对于异能的控制,还有对战局的多方位监视。他那一次被兰波挡出去击溃房屋的斩击,按理说会将这个孩子劈成两半。
但是没有。
如果说他运气好躲开了斩击,也应该被废墟埋没,起码不会这么干干净净的。
“你有异能力吗,是什么?”
五条悟:“没听说过那种东西。”
“看来你对我很不满?”
那当然。
五条悟生气的呲牙,“我不需要对敌人产生好感。”
魏尔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顶着伤口就哼笑了起来,“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她因为你而动怒,而你也因为她在敌视我。”
五条悟声线平稳道,“她是我妈妈。”
简短的几个音节,却是今天最匪夷所思的信息量。
中原中也愕然的转头看他,两次了,这是这个孩子第二次说这个关系。
但是……可能吗?这孩子起码九岁了吧?!
“哦……”魏尔伦发出了一声若有所思的低喃,“母亲。”
他叹道,“真是陌生的词,但是据我所得的情报,她今年才二十岁,而你……”他用晦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五条悟,“是不是应该寻求一下儿童保护协会的帮助?”
五条悟:“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她是我妈妈,这一点不会改变。”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养母也是母亲。
魏尔伦用自语般的声音说道,“……难道是她选的继承人吗?”
五条悟有些疑惑。
随后,他听到欧洲脸说道,“那只能说我并不太能理解你的愤怒了,因为我没有母亲。”
五条悟冷硬的说,“哦,看来她走得比较早。”
“不是。”
金发的人造神明吐出了几个轻飘飘的字眼儿,“因为我并不是人类。”
五条悟:“?”
魏尔伦轻笑道,“你一定不能理解,而我带你来的理由也很简单……”魏尔伦扔开被血染得湿漉漉的纱布,“抛开人质这一点……从刚才起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的孩子,至于原因嘛……你可以归结于我的直觉,如果我有那种东西的话。”
他说着古怪的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大脑里,有不属于我的东西,它可以操控我的意志,我的热爱,赋予我一切非我的东西。”
他所聊起的内容让中原中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那有关于他的身世……他的身世已经被兰波揭开,他们这段时间可以说把当年的人工异能事件都调查清楚了,而结果的证明就是中也的帽子。
兰波给他的帽子。
五条悟问他,“不是人类是什么意思?”
“是人造异能体。”中也回答他,“他诞生在实验室,是一种力量装置……和我一样。”
五条悟:“?”
他露出了极为空白的茫然表情,“哈?”
姑且将异能看作是一种类似咒力的能源,那么人造异能是什么,人类人为制造拥有庞大咒力的人类?九相图?
悟费解的表情让魏尔伦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所以我就说……人类是不能理解我们的。”
欧洲而来的超越者用深情的目光看向中原中也,“中也,跟我走吧。”
“……”
“被当作兵器,怪物而出生的我们,连人格都不具备的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存在。”
中原中也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五条悟恍惚的来回看了看他们,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犹有悲哀之色的欧洲脸身上。
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竟然不再剑拔弩张,大概是因为聊到了敏感且触动的话题。
“怪物?”五条悟吐出一个词。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魏尔伦耐心的说道,
“欧洲的某个实验室内,一个能量防护装置拥有了意识……他的创造者因为他的出现欣喜若狂,他出生后便接受训练,结识同伴,和他们一起出任务,彼此交付着过命的情谊……嗯,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后来,后来他发现,周围的人从来没有接纳过他,他们当他是没有人格的容器,是行走的天灾,是战场上冲到前方的好用的武器,他们从来没有和他交过心,那是当然的,他们只会和同类产生羁绊,平时那些温情的话不过是迷惑他的假象。他的意愿,没有一次真正的属于他。”
说到这里,魏尔伦戏谑的问道,“不过这些内容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很费解,毕竟你……”
对于那道轻视的目光,神子静静答道,“这有什么难懂的。”
他在魏尔伦略显诧异的神色中说,“无非是别人惧怕你,觉得你生来就与众不同而已。”
“……”
魏尔伦凝视着那双天空般的眼睛。
他觉得心头奇异的颤动了一下,而面前的孩子继续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很弱嘛,因为一些身份,称谓……你不管他们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看法,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的看法而误解你爱的人……你有爱的人吗?”
他有爱的人吗?
魏尔伦说,“我的爱只是一串人工字符……”
“因为那样,你就要斩断所有的羁绊吗?”
身旁传来了压抑着某种深厚的情感的嗓音,五条悟看向中原中也,赭发少年近乎怒不可遏,“你觉得兰堂大哥对你也是假的吗?”
魏尔伦眸色一冷,他似乎要反驳什么,但是中也听腻了,“我大概理解你的脑回路了,你觉得别人对你是利用,因为你拥有绝对的武器,于是你也如此猜测阳的用意,猜测我的处境,觉得我被一群虚伪的家伙花言巧语的哄骗……但是魏尔伦,你要自作主张斩断‘困住’我的一切,为什么没有问我?”
对方不懂情感。
中也意识到了。
他被困在了非人的痛苦中,他分辨不清他人的真心,因为他连自己都不相信。
“你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的情感。”
“……那么你呢,中也?”魏尔伦牵起一个苍白的笑容,“你难道就相信吗?”
“当然!”
中原中也坚定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吗,我的下一步,就是去见我的创造者……但是见他也没关系,无非是得到一个我究竟是否是人类的答案,就算我不是……”
“我觉得你不太懂。”
魏尔伦扬手,随后,五条悟发现自己又起飞了。
他这回飞离了中也身边,魏尔伦几乎是闪现在了少年面前,“嗯,就打开一个头发丝粗细的缝隙吧……”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五条悟只看到了一个黑球凭空出现,直径大概五米,它只出现了一瞬间,用闪现这个词来形容更为合适,黑球存在的那一块领域,不管是土地,垃圾,空气,集装箱,全部都消失了——随后,强烈的爆破声震荡开来,混合着噪音的还有赭发少年的惨叫。
那简直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被迫开启污浊的中原中也皮肤上遍布了黑红色的纹路,因痛苦而在地上翻滚着。
“这样你能理解了吗,中也?”魏尔伦提溜着五条悟飘在空中,“身为人造异能的,不是人类的你。这股力量就是证明。”
中原中也在痛苦中也保持着理智,或许是污浊开启的时间短暂,又或许是他的意志力惊人。
他听清了魏尔伦的话,迷蒙之中只能看到一抹白色飘在魏尔伦的身边,“……别伤害他……”
“这个时候也在关心这个孩子吗?”
赭发少年咬着压根,“我说,就算不是人类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我更相信自己的存在,我的人格,身为中原中也的人格,并不会因为那些东西而脆弱的毁灭。”
乱窜的风流,怪异的磁场,以及忍受着剧痛的“神明”。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魏尔伦,我们选择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
选择非人的自己,游荡于世间。
坚定身为人类的自己,相信伙伴,相信爱。
五条悟忽然理解了这两个人的内核,即便他们才刚见面,也从对话间透出惊人的信息量来。
五条悟思索过,就像现在他们两个纠结的点一般,那便是此世是否拥有“同类”,什么又算是“同类”。
他当然思考过自己和他人的区别,他还没有到会对这种隔阂习惯并且无视的地步……或许未来,他将成为行走在所有人前面的最强,但是现在,他也苦恼过为什么他是不同的。
他的眼睛和大脑会让他坦然的接受这种不同,但是情感上……五条悟会孤独。
这份孤独被母亲小心的包裹起来,她还告诉他,‘最强只是个称号,并不是划分人与人的标志,悟也不可能是冷漠的神子,因为悟拥有温柔的人格’。
温柔的人格。
五条悟以前觉得人格这种东西听起来有些抽象。
但是此时却又好像很清晰易懂,
他的指尖再次凝聚出了咒力,并说道,“大叔,你的胆子好小啊!”
他指尖弹射出了光球,却被魏尔伦早有预料般躲开了,可五条悟预测了他的躲避方向,另一只手覆满了咒力,结结实实的给魏尔伦的胸口来了一拳。
始料未及的攻击令他嵌进了土地。
中原中也觉得他出拳的姿势都很是眼熟,不禁眼睑一颤。
“咳咳,咳咳……!”
魏尔伦惊异的撑起上半身,那个孩子轻盈的落在地上,唇边的笑容肆意且自信,“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天赋卓绝的孩子诞生了,他一出生就令族人欣喜若狂,并被称为神之子。”
“所以,接下来顺理成章,那个孩子在同龄,同届中是没有对手的,渐渐连成年人也打不过他,他被寄予厚望,他们说他强到和所有人有本质不同。”
“但是嘛——”
“不同便不同吧,总是‘祈求’别人的理解,那就永远不会长大。况且我究竟是谁,究竟有什么愿望,并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老子好牛的!当最强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第89章
言语,姿态,以及那股奇异的强大力量。
魏尔伦对五条悟的身份猜测多加了另一种可能——这个孩子可能是这个国家秘密培养的超越者。
世界上存在的超越者屈指可数,他们的归属同时代表着国家的武装力量,而日本没有超越者,这是它在异能大战中失败的关键因素,如果日本发现了一位潜力无穷的孩子,一定会将他奉上神坛。
原来如此……魏尔伦心道,怪不得一直没有听到有关他的任何风声,对方所言的经历也恰巧印证了这点。
他与中也是相似的,与他们是同类。
可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魏尔伦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并不是嘲笑,而是从胸膛漫上来了奇怪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你知道最强意味着什么吗?”
那可是肩负起了整个国家的责任。
那是独一份的荣誉,也是被众人推向至高点的虚空。
“大叔,你到现在还把我当成小孩子。”五条悟蹭了下鼻子,双眸一错不错的凝视着魏尔伦,“明明你被我伤得不轻,不过也很出乎我所料啦,一般人承受这个攻击的话身体会被穿一个洞的,但是你好像能让身体变得很实很坚硬。”
他在坦然熟练的诉说战斗相关,这让在场另外两个人都意识到他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就算是天才,也一定经过了专门的训练——这个年纪?
中原中也抹了一把鼻血,半晌吐出一句,“……你怪厉害的。”
魏尔伦笑意更甚,“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点了,因为你结结实实打了我两次。”
普通人可能会心痛一个孩子的遭遇,因为百炼成钢,而这两个人看到的是他经历万千险阻取得的结果,那股力量就摆在他们的面前,比起说“你好惨,这么小就被当成兵器培养”,称赞他的力量才是对为追求拼搏至今的灵魂的尊重。
“那是当然的,因为老子是妈妈的儿子!”
“……”
倏然,五条悟转过了头。
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令他惊喜的信息,他撇过脸对魏尔伦说,“我妈来了。”
魏尔伦:“?”
金色的异能空间覆盖在了他们四周,五条悟觉得它充当了帐的作用。
再一转身,母亲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中也:“……?”
女人的身上干干爽爽,但是传来丝丝缕缕的海腥味,就仿佛浸透衣服的海水被短时间蒸干了,她看上去没有受什么伤,起码在表面来看没有,仍然气势惊人。
魏尔伦有些惊异,又有些觉得理所当然,“怎么找来的……定位器?”也可能是根据他降落的方向推断出来的。
魏尔伦不在意这点,他说,“你起码沉到了千米之下。”
深海,没有氧气,水压能把人的肺挤爆。
但是这个女人看上去连后遗症都没有。
冬阳:“哦,我比较能憋气。”
她伸手,搭上了五条悟的肩膀。
五条悟顺手搂住她的腰,对魏尔伦吐了吐舌,“那这么看的话,你打不过我妈妈。”
所以妈妈是什么啊……
兰波都想吐槽这个孩子的关系认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那么和谐友爱的时候。
“冬,带他们离开吧。”法国的超越者睁着深沉的眸子,看向曾经与自己兵刃相向的挚友,“本身我便有保护你的职责……让你冲到前线,你还真是容忍我的任性,但是现在不会了——我和保罗,需要单独聊聊。”
“嗯,正好他现在跑不了。”
因为未知力量的冲击,魏尔伦明显受了重伤。
他的唇角下耷着,整个神情有些冷。
冬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们需要沟通,暗杀王,误会和执念如果一辈子都不解开的话,对你们两人而言,世间都是地狱。”
她的嗓音轻飘飘的散在冷冽的空气中,令人神经怔松。
五条悟一脸学到了的表情,两个欧洲人的脸色出奇的一致,而冬阳继续说,“抓捕你是欧洲国际刑警的工作,和我无关,鉴于你并没有伤害我的部下,再看在兰波的情分上,我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这句话已经足够让中也明白他们首领的意思。
“那兰堂大哥,我们先走了。”赭发少年看了一眼兰波,碰了碰冬阳的手臂。
异能空间开了一个容纳几人穿过的缺口。
冬阳让两个人先走,自己断后,虽然魏尔伦应该不会干这种突然偷袭的事情,但她还是下意识做了这种保护的举动。
“以及,魏尔伦……”
离开前,冬阳对魏尔伦说,“有空去看电影吧。”
那简直是一封情书。
有关挚友,搭档,同伴的,所有念想。
这让魏尔伦发出了无声的笑声,“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你说对吧,搭档。”
那个词被他念出了复杂的情绪,眼见着异能空间锁死,他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黑手党首领,怎么可能呢,正常做法应该是首领至上,所有部下抵御敌人的攻击,只为了保下首领的性命……结果她竟然自己冲在前面,还对我说,因为我没有杀她的部下,她就不在意。”
没错——
这个黑夜,整个港口mafia都没有睡。
他们有的守在本部,有的在自己的员工宿舍,有的被首领遣退后不知去向何处,最后聚集在了酒吧里。
他们无一不精神紧张,冷汗直冒,脊椎一阵阵的发麻。
港口mafia迎来强大的敌人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他们都对威胁生命的事物有着敏锐的嗅觉,组织的动向也正向他们传递着隐晦的信息——可这样紧迫的情况下,首领冲在了前面。
黑蜥蜴全体严阵以待,可并没有接到任何指令,这让他们感到挫败,旗会的年轻人们一杆子把球打进洞里,泄气道,“为什么不用我们?!我们没用吗!”
这句牢骚的答案他其实心知肚明,“可恶,看来我们还是不够强啊……BOSS就是因为深知这点,才不叫我们去送命。”
“欧洲来的暗杀王,到底是什么存在?”
“不知道,十个中也那样?”
“……那我大概清楚了。”
酒馆内,一人用发亮的手指猛地砸了下酒杯,
“所以现在呢,怎么样了?BOSS是死是活…呸,那个狗屁暗杀王嘎了吗!太宰大人也没有给我们消息!他效率真低!”
同伴低语道,“……你这么说太宰大人,小心传到他的耳朵里。”
“我要急死了!这已经是极为恶劣的敌袭了吧,为什么不出动其他的异能力者,起码上两个干部啊,结果只有兰堂大人……”
他们旁边,一位戴着眼镜,气质斯文的青年默默放下了酒杯。
“安吾!你有收到消息吗?”
坂口安吾说,“传递首领的消息不是我们情报部的工作。”
那人嘁了一声,“你们效率真低。”
“……”
***
不管港口mafia内部如何焦虑涌动,冬阳现在正神清气爽的牵着悟,走出废弃场,走到了宽广的公路。
她的念能力成功了,空间转移!简直没有比这更兴奋的事情了!
更好的是,悟现在已经成长到拥有自保和反击的能力。冬阳还发现自己的念一直附在悟的身上,不止有定位作用,具体能力还待研究。
她背上背着中也,对方刚才虽然挺帅的,但是开启封印的后果就是浑身的剧痛,他还很爱面子,冬阳发现他的肌肉在僵硬痉挛时就意识到,如果现在没人,中原中也会一瘸一拐甚至爬回去。
现在他蔫蔫的趴在冬阳背上,倒也没什么不自在,因为如果生活围绕着战斗,那么这种事经常发生,所以才会培养出默契且互相信任的同伴之情。
五条悟对中也有些好奇,单看坦荡的背人举动,就足够证明两人关系亲近了……因为在这个国家,牵手都是一件极为私密的事情,同性之间牵手都会被认为是恋人。
“大叔……”
中也:“你叫谁呢,从刚才开始就乱叫……”
五条悟:“那怎么办,你和我妈妈是一个辈的。”
五条悟撇嘴,明明他对母亲的同僚都很有礼貌!
冬阳被这一个称呼引得发笑,中也轻易就能感受到她的颤抖,冬阳说,“比起这个,你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
“对那个欧洲脸。”
五条悟秒懂,他字字清晰的重复道,“我说:老子好牛的,当最强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说完他又碎碎念,“妈妈他好胆小,根本不敢承认自己的情感,不过我也不太能理解他痛苦的点啦,因为他好像认为自己的意志不属于自己。这是那个哲学问题吧,一下子就拐进黑漆漆的死胡同了。”
冬阳沉默一会儿:“好奇怪的自称啊……你跟谁学的?”
五条悟:“?”
五条悟扭捏了一下,“就是……自然而然学会的啊。”
冬阳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实还挺可爱的。”
中也:“?”
冬阳:“不良少年也很喜欢这么自称,不过听上去挺狂气,没什么不好!”
她打了个响指,对五条悟的发言无比的满意,因为在一番思想的挣扎上,在两个正理念冲突,为自己究竟是人类还是神明而互相博弈的人面前,五条悟坚定的拥有自己的意志。
他完全没有因为魏尔伦的话而动摇,冷静且自信……冬阳其实能理解魏尔伦的选择,不过那份理解只是因为她的思辨能力,她也不能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因为同样没有人能明白她的过去。
这个孩子正逐渐明晰完善自己的人格。
发现这点的冬阳都感动得直冒泡。
中也:“……这个自称,可爱?狂气?”
但其实他们都不太在意这种事,因为比起那些教规礼仪,他们首要的任务是活下去。
“是啊。”
冬阳说,“不过悟这么说的话我有些不适应。”
五条悟跳到她面前,“那我以后不说了,如果妈妈不习惯的话!”
作者有话说:
以后的悟:不是的,还是会说的:D
关于那个自称,其实冬阳并不会介意,她对悟的习惯一直是任他发挥的态度,因为她本身也不是什么礼仪世家长出来的人,在意这点的反而是千风,所以当时立刻就觉得不对止住了。
第90章
等冬阳他们到了公路上,港口mafia的人便来接应了。
并没有兴师动众的来一群人,只是来了一个最擅长驾驶运输工具的傻瓜鸟,以及最擅长暗杀的冷血。
能精准的把人叫到这个地点的应该是太宰治,随行的并没有江户川乱步,名侦探清楚的知道港口mafia的场合他应该避嫌,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冬阳都好,虽然他觉得冬阳并不会介意这点,但是……目前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可并不是同盟关系。
傻瓜鸟和冷血都没有配备明显的武器,只在腰间能隐约看到枪支的轮廓,这也是冬阳要求的,因为普通的热武器威力在超越者面前微乎其微,如果要杀魏尔伦,那可能需要用炮弹将一座森林轰平。
他们见到冬阳时便想下跪,被冬阳挥手拒绝了,“先带我们回去。”
他们坐上了改装后的轿车,中也的情况看上去惨兮兮的,让傻瓜鸟好一阵嘲讽,可表面的讽刺之言下不乏关心,惹得中原中也都气笑了。
他被安排在了后座,冬阳的旁边,而她的另一边是那个孩子。少年脱力的靠在椅背上,因为汽车难免颠簸,他有些东倒西歪,随后一只手绕过他的前方,轻轻搭在他的脖颈上,推着他的头颅倚靠上了一个温暖的身躯。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自觉的蹭了下额头。
这辆车还算低调,并没有做加长加宽处理,好在三个人的体型都不算大,坐一排竟然不觉得拥挤。
“BOSS,这个孩子是……?”
驾驶位的傻瓜鸟随口问了一句。
刚一照面他就注意到这个孩子了,简直就像是聚光灯般吸引人的目光。傻瓜鸟还记得那一刹那惊异的感觉,尤其是与那双眼睛对视上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在黑暗世界游走的他们向来拥有敏锐的直觉,那是他们保命的天赋,而那个天赋在一个孩子面前起了反应……所以这个孩子是谁?
“太宰没跟你们说?”
“太宰只说有一个特别的孩子。”
五条悟的目光从打量车辆内部环境上收回,说道,“大叔,你觉得我是谁?”
他谨慎的没有在更多的人面前捅破和冬阳的关系。
因为这个世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他的母亲如今很年轻,非常年轻,即便只是细微的差别,可也在六眼的洞察力下清晰的放大,所以他选择将主动权放在母亲身上,她来解释。
而且……BOSS?社长?
母亲的公司吗?
听到那称呼的傻瓜鸟:“……你叫谁大叔呢?”
闹腾的青年立刻把话题往一言不发的冷血身上引,“是叫你吧,你耷拉着脸阴沉沉的,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
五条悟:“噫……”
中也捂着腹部哼笑起来,“他也这么叫我。”
这句话引得傻瓜鸟哈哈大笑,“你?大叔?你这张娃娃脸和小个子,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
他气息微沉,“看来你很想和我打一架。”
几个下属嘴上吵吵闹闹,手上的动作可一点儿也不含糊,傻瓜鸟操控着车辆在路上急速行驶着,他们的气氛能这么轻松幽默,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首领并不是循规蹈矩暴躁易怒的人……有时候,首领还会和他们一起闹。
简直像家人一样。
在这些不甚在意的笑闹声中,冬阳靠在椅背上,将悟揽在怀里,“我儿子。”
“话说你和那个家伙打得怎么样?那个据说是欧洲来的超……噗咳!”、
傻瓜鸟惊得差点儿猛踩刹车,幸好他忍住了,车辆仍然平稳的行驶着,驾驶座上的人却震了一震。
啊?
青年露出了见鬼的表情,甚至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坐在驾驶位的正后方,是按理来说最安全的位置。副驾驶上,冷血那张面瘫脸也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就好像听到冬阳开了一个惊天大玩笑。
中原中也牵起唇角,发出了看热闹的笑声。
五条悟面对两人的注视,呲牙笑起来,“嘿嘿,所以我叫大叔没错吧?”
哈?哈?!
旗会的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冷血沉默的把傻瓜鸟的头拧到前方,“看路。”
傻瓜鸟:“不是?啊?”他心直口快的说道,“BOSS你不是才二十岁吗?这可是外科医生亲自认证的啊!”
冬阳:“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知道结果就行了。”
傻瓜鸟恍然大悟。
哦!
他压下心里的惊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微微被冷汗浸湿。
BOSS的儿子?
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他们也会当成亲生的!
重点是这个孩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他不是BOSS的亲生儿子,那么他一定有哪里能得到BOSS赏识,BOSS的朋友托孤?又或者在某个任务地点发掘的好苗子?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可怕的点,BOSS把他的信息全部隐藏起来了!
车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五条悟率先打破了平静,“所以妈妈,你在这里开公司吗?”
冬阳:“嗯,贸易公司。”
哈。
车里的另外几个人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哇哦。”五条悟并不算意外,因为在他的世界,母亲也致力于挣钱,“那应该开得很好。”
中原中也说道,“是全横滨最好的。”港口mafia可是龙头组织。
中原中也在傻瓜鸟的椅背后面翻找了一下,在里面掏出了两个平时用作临时充饥的糖果,并递给了五条悟。
孩子应该都喜欢糖。
五条悟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并说,“谢啦大叔。”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觉得他可能不是在称谓上混乱,而是故意的,因为他在这孩子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恶趣味,他觉得他们因此吃瘪停顿的模样很有趣!
这个小子……
五条悟剥开糖纸,“不过大叔,你叫什么名字?中原中也?”
刚刚魏尔伦唤了不少声中也,五条悟随口一猜,没想到中了。
他微微一顿,若有所思,然后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冬阳将食指抵在唇边,对他暗示性的浅笑了一下。
中原中也。
母亲的书柜里有很多文豪的著作,其中便包括他的诗集。
……真是奇妙的世界啊。
五条悟说,“那中也,你会写诗吗?”
中原中也:“哈?”
五条悟兴致勃勃的念道,“【临终之时、我要面朝天空迎接死亡;向天堂竭尽全力、仰起渺小的下颌!唯有那样、我才终于懂得我的死亡,是我此生未能感知之物对我的惩罚。】”神子念诗的时候能轻易的调整语调,这只是他不需提起的天赋之一而已,他看着中也,眸子清亮,“听到这个会有灵魂的震颤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现在都在恶补文化课,他说,“你和阳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五条悟:“哎?”
中也:“难道我和这种诗歌很适配吗,我和某个诗人重名了吗?”
五条悟:“从刚才我就想说了,你为什么叫我妈妈的名字?”
中也:“?”
五条悟:“别人都叫她老板,你为什么能直呼其名?”
冬阳闷笑了几声,搭上五条悟的头发,“因为我们的关系很近呐。”
……
港口mafia的本部,那显眼的五座商务大厦。
五条悟在这里下车了。
他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形影不离的母亲对他说,“来,到家了,跟着我走就好。”
到家了。
只要这一句话,五条悟便收起了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感,他跟在冬阳身边,沿路看到不少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见到冬阳时都会停下来低头行礼,虽然礼节不算繁琐,却显得很庄重,且领头的人会郑重的唤一声,“BOSS。”
BOSS,老板。
这些人对妈妈好衷心啊……
五条悟想到。
他能在几个照面中看出这个公司的内部管理极为有条理,比如在职时无人闲聊的安静,队伍的整齐划一,以及毫不显混乱焦灼的大厅,虽规规矩矩,但似乎并不会令人窒息,他曾在御三家的禅院家看到过类似的情景,他们对家主毕恭毕敬,声音里的情绪却是呆板僵硬的。
“BOSS,关于今夜的突袭……”
顶楼的首领室已经漏风了。
公关官正在向冬阳汇报对外说辞的事,“我们联系了报社,会说是飞机在下落时不慎撞到了顶楼,发生了爆炸,飞机的残骸我们也会在港口准备好,明天就会有不少民众目击。”
通常,掩饰港口mafia活动的工作便交给公关官来做。
五条悟对此非常熟悉,因为咒术界也是这么掩饰祓除咒灵的“事故”的。
他抬眸看着公关官,青年自然而然的将目光移向了他。
“……!”
这个眼光锐利的青年,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他刚刚杀青的电影,其似乎是有原型的。
公关官对五条悟露出了一个微笑,“晚上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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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冬阳把五条悟安排在了大厦内一个中高层的房间,这里平常用来当会客室,没有重要的资料需要看守,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看海景也还算不错,她的首领室正好因为战斗毁了,她理所当然的也搬了下来,楼层的钥匙又被上了几层锁,首领室的护卫也全都调到这边,一切才算妥当。
组织被敌袭的事情只有几个干部和高层知道,有些底层下属甚至以为无事发生,看到新闻播报的飞机事故才意识到这是组织作的伪装,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在这期间,冬阳勒令五条悟快点儿睡觉。
他的睡眠时间本来就短,刚刚来到了异世界,对一切都格外好奇,在发现冬阳的公司大晚上也一堆员工在职后,想顺便参观一下,可是距离黎明只剩下两个小时,他几乎要通宵了。
“哎——”被拒绝的神子拖起了长腔,失落道,“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困啊。”
冬阳状作严肃,“现在睡,明天起来养足精力再带你看,很多人都会认识你的。”
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冬阳旁边笑着的公关官。
这个男人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宠溺意味,有一种长辈的宽容感,不止他,五条悟发现凡是能用稍显亲昵的态度靠近冬阳的人,都会对他露出这种神色——仿佛知道了什么一般的,了然且惊异的表情,随后统统变为欣慰。
公关官对他伸出手,熟练的将面部表情调整到孩子们会降低警惕心的温柔,他对五条悟伸出手,“来,跟我去房间。”
冬阳还需要开会。
她离开时太过匆匆,因为五条悟正独自面对地龙,而她回来后需要给干部们一个交代。
中原中也被送到了外科医生那里诊治,冬阳在等待会议参与人员到齐的时候去了趟他的私人办公室,发现里面还有她哥在位时招聘的私人医生,两个人一起对着中也研究,旁边还站着大概率是为了防止异能爆发的太宰治。
她进屋时,里面的谈话声立刻停止,几人恭恭敬敬的唤了声首领,冬阳轻嗯了一声回应,外科医生立刻提出要检查她的身体,“您在和暗杀王打的时候一定受伤了。”
冬阳:“我没事,都是小伤。”她落了些内伤,肋骨大概率断了两根,不过不影响行动,外观上也看不出来,本来就是组织遭遇敌袭的时间点,再流传出首领伤重的情报,就是在给敌对组织送把柄。
“中也怎么样?”
“没有什么问题,我想他只要睡一觉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病床上的赭发少年看上去的确精神不济,连和太宰治斗嘴的功夫都没了,冬阳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
房间里一时安静极了,被注视的中原中也却没有升起紧张或不自在感……因为太宁静了,是那种令神经都平和下来的宁静。
“你先休息。”冬阳对他说。
随后,她转身,“走吧,太宰,去开会。”
会议的内容是如何拿魏尔伦谈判。
冬阳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他现在在港口mafia手上,应该是有价值的。
“欧洲国际刑警部派来了亚当,是把魏尔伦交给他,还是……”
有两个选择,一,把一直被通缉的暗杀王交给国际刑警,从那个官方组织得到好处,不过它是欧洲那边的,和横滨的势力几乎没有纠缠,且它的组织权力非常大,和国家一体,和它谈判起码要是国家的体量,港口mafia在他们眼中估计就是乡野小团体,更何况他们并不是犯罪组织,让他们开后门就像拿着钱去贿赂警察。
二,把人交给军警,政府,讨好这座城市的官方组织,这是最直接能获利的渠道。
“我选第二种。”
棕黑发色的少年用清澈的嗓音说道,“但是我们的选择都只是第二步,第一步是魏尔伦愿意被交给政府,以及政府是否敢接下他。”
没错,超越者是凌驾于权威之上的。
他们在这个世界就犹如神一般,他们来去自如,因为没有人能阻止他。
为什么追捕魏尔伦的是最先进的机器人而不是人类,因为人类血肉之躯,异能水平有限,不可能是魏尔伦的对手,只有通过无数科技加成的人造人才能揽下这种任务。
“有一种方法,是他们不得不接。”冬阳看向太宰治。
少年与她对视了一眼,黑沉的眸子忽然滑过了了然的神色。
他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如何从官方组织获利,那便是作为一个英雄替他们解决最棘手的麻烦。
官方组织说到底也是人类在经营的组织,且不像港口mafia这般集权,一个人坐上统帅的位置便会担起全部职责,一次决策失误所造成的损失会令其失信,令他感到不耻难看,而多个人便不同了,他们商量出的决策将是最好的选择,失败了只能是对手太强大,底下的人没有能力。
“为什么魏尔伦要杀我。”
冬阳说,“他明明应该去杀‘创造’了中也的政府。”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的几个人轻轻吸了一口气。
旗会的首领钢琴人收起微微动容的表情,他压下心底的惊骇,“您的意思是说……最罪恶的是玩弄生命的,建立异能实验室的高层,他们才是元凶。魏尔伦应该对他们发出暗杀预告。”
冬阳笑了一声,她用诙谐的语气说道,“他真神经。”
会议室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轻松多少,他们因为那个强大的敌人而焦虑紧张,每个人都紧绷成了一条弦,即便对方没有把刀转向他们,但是转向了他们的首领!
对于自由的神明来说,挑衅日本政府和挑衅港口mafia,并没有区别。
“我让兰波去跟他说了。”冬阳道,“预感上他们之间的感情是能转圜的,即便不行,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中也,伤害你们。”
几位干部静静看着首领,出奇默契的一起说道,“我们也不会让他伤害您,BOSS。”
这间汇集了港口mafia高层的会议室内,他们倾诉忠诚。
“以及,BOSS,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冬阳摩擦了下指尖,声音清晰极了,“把他当成我来看待吧。”
房间内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很快,有人失态的站起了身,“他有那么尊贵的身份吗?!”
站在冬阳身后的雨阵吐槽道,“都是被BOSS牵着回来的,你说呢?”
“之前Q不也是这么被牵回来的,我以为BOSS又捡孩子……”
“嗯?”
“是!我明白了!”
嘴上说着,他面色却白了起来,不是吓的,是惊的,也有可能是惊吓的,他歪嘴想去和身旁关系亲近的同事蛐蛐些什么,但是现在的场合显然不适合。
什么叫把那个孩子当作BOSS看待?
难道是先代的遗子?!
说得通!
会议结束,根据冬阳的命令,几人很快就奔去了新的任务,丝毫不敢懈怠。
临走前,他们看着冬阳的手指,仍是没忍住说道,“BOSS,您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虽然知道您皮糙肉厚,但是这看上去真是令我咬牙切齿。”
冬阳的手指上有打魏尔伦时的摩擦伤。
天知道,魏尔伦的身体比石头还硬,钢筋铁骨都不过如此。
雨阵:“你才皮糙肉厚。”
他又转头,“不过他说的是真的。”
冬阳:“……”
冬阳低笑起来,肩膀微颤,“你们啊……事情结束后我会去找外科医生处理的,早些做完工作,早些休息吧。”
屋内,太宰治静静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冬阳一路回休息室,来往的人行色匆匆,虽然他们紧急做了公关处理,但是港口mafia内一定有其他组织的暗线,他们现在需要加强防御,见到冬阳时,表情怔松且欣喜,就好像在说他们的狗屎运真好!走在路上都能碰到首领!
“冬…BOSS!”
一晚上沉寂的机动组,这个时候反而忙碌了起来。
他们在冬阳面前行礼,女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双手揣进兜里掩饰指尖的伤痕,对他们露出了温和大方的笑容。
等冬阳回了休息室,抬头就看到了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的五条悟。
“……”
对视,沉默。
五条悟刷的站起身,把游戏机一扔,欲盖弥彰的挡住电视,“我没有!我睡醒起来了!”
冬阳摸了一下电视机,触感温热,显然开了有一段时间了,她轻轻吐出几个字,“你放屁。”
五条悟:“……妈妈你说粗话。”
冬阳问道,“好玩吗?”
神子雀跃的说,“超级好玩,全是没见过的游戏,感觉手柄的触感要灵活得多,还有画面啊,打击力度啊……”
这个年纪正好是痴迷游戏的时候,可能将来也会,冬阳知道两边科技水平发展的情况不同,这些更为先进对五条悟来说一定非常具有吸引力。
她环起胸,佯装生气,“我让你好好睡觉,你偷偷打游戏。”
她作了个撸起袖子的动作,“来吧,找打!”
神子惊呼一声转身就跑,“完了!大恶龙要来了!”
他们两个在房间里转圈圈,五条悟一翻就从沙发上跃了过去,结果被冬阳长臂一伸一把抓住,无情铁爪动了起来!
“啊啊啊妈妈你真讨厌,哈哈…哈哈放开哈哈哈!”
冬阳把他抱起来挠痒痒,悟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笑嘻嘻道,“一起玩吧!”
冬阳应道,“嗯。”
第92章
那天他们两个临睡前,冬阳很认真的对悟解释了情况。
“如你所见,我的能力是穿越时空。”
这并不是不可说的秘密,起码对悟不是,冬阳经常用认真的口吻对他诉说真相,因为悟并不该是被隐瞒哄骗的对象。
“冬阳,五条兰惠,两个都是我。还记得我离开你的那三年吗,现在我告诉你原因——”
神子刚刚吹完头发,发型凌乱且蓬松,换上了家居服,即便浑身都是休闲的打扮,神情却严肃寡淡了下来。
他意识到了,秘密被剖开的时候,或许是他已经成长到能够应对这个真相时,也是有什么即将改变的时候。
冬阳语调平静的对他说,“你刚刚出生,五条家族便想让你离开我,由家族抚养你长大。”
她用了一个带有敌意的说辞,“他们要把你从我的生命里夺走。”
陈腐的世家总是会忽视女性的存在和权力,认为女性的可利用价值只是生育,认为由女人养育的孩子将会是败子,这是其一。
“悟,你的确与众不同,你会左右五条家的内部局面,你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而你看中的人,便是五条家百年不衰的一派。”这是其二。
五条悟静静听着,他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最初并没把我放在眼里,所以只是口头教育,婴孩时期你只需要长大,所以他们也任你在我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他们并没有展现出最狠戾阴毒的一面,“然后,我杀了一个人。”
“我知道。”五条悟说,“目前咒术界全面通缉的——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人。加茂家最近的丑闻。”
冬阳点了点头,“你也逐渐展露出聪慧,以及对我的亲近和信任,所以长老借着那件事对我动手了。”
五条悟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谁也不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眸色在暗淡的光线下仍然显得璀璨非凡。
那是整个咒术界的迂腐,高层对人命的轻贱和蔑视。
五条悟说,“他们要杀你。”
冬阳用同样的口吻回道,“已经杀过了。”
五条悟呼吸一窒,眼睛瞪圆。
“不是禁闭?”
冬阳摇头,“不是。”
她指向自己的胸口,“我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了,而五条兰惠陷入了沉睡,简短且确切的形容,这便是‘生命共享’‘因受到攻击而灵魂被强制转换’的能力,一方受到重击,我会在另一边醒来,我的意识是清醒的,灵魂尚在,但是身体已经进入‘假死’状态,所以无人可唤醒我。”
五条悟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像是怒意,像是惊惧,“我见过……”
他道,“我见过那些老爷子脑昏的一面。”
他们对神子倾注温柔,让他泡在蜜水里,但是神子能够用那双眼睛自己去看。
他能听到家族术师的闲聊,能读家族秘史,能听五条千风谈起工作上的事情,也围观了许久母亲和咒术界的周旋。
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他们做了什么,五条悟并不是生活在消息闭塞的象牙塔。
“我以为你被驱逐了,被关起来了,我没想到……”
五条悟猛吸了一口气,他流露出了明显的怒容和憎恶,眉眼压下,下颚微微绷紧,眸底一片冷意,
他当场就跳起来了,在床上来了一个虚空飞踢,“那帮家伙怎么敢的!啊啊啊烂橘子,果然是烂橘子!老到已经腐烂的橘子!”
然而他现在只能对着空气打拳,冬阳盘腿坐着,微微后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看你气的,哈哈哈,不过我也很气,我当时也像你这样对着没有生命的物体发泄情绪,我那张特别加重的床被我一把丢了出去,这还不算完,我都要把家拆了。”
五条悟没有见过冬阳失去理智盛怒的模样,有些惊异,也在那描述的时间点中推断出了当时的母亲要比现在年轻。
五条悟用和她相同的姿势坐下,两个人开始数落起高层干的那些昏事。
“就是那个,上次泽之带我去出任务,任务地点是一处凶宅,有一个和我同龄的孩子也能看到咒灵,但是他没有术式,也不懂使用咒力,泽之上报之后,橘子们便已经准备将那个孩子作为‘窗’的预备役培养了,但是他又一次碰巧和我遇见,就和我说——他一点儿也不想参与这个工作,可是他的去向永远是大人给他安排的。”
“这还算好的,还有好多事呢,等你以后长大了,没长大一岁我就告诉你更多的东西。”
“分级制度啊。”
“哈哈……因为我也要考虑悟的心情呐。”
五条悟的眼神倏然很是认真,“妈妈为什么和泽之离婚?”
冬阳对他道,“你还记得为什么不再叫泽之爸爸了吗?”
“……”
“你小时候还是会喊他爸爸的,但是他把幼小的你放进了蝇头堆里,任那些长相丑陋恐怖的脏东西在你身上乱爬,只为了让你见识咒灵,适应咒灵,更抱有期望逼出你的一部分天赋。”冬阳捧住他的脸,“但是你明明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五条悟却懂,“他们想要在我这里得到反馈,如同工具和武器那般……这个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啦,因为老橘子们很没用,不过我才不会任他们摆布。”
他两手托住冬阳捧着他脸的手,
“但是幸好,妈妈,你去为了我争取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嗓音里带着轻颤,仿佛惊喜,仿佛泣音。
“你没有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
他们两个睡到八点,总共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第二天起来的精神状态却还不错。他们两个一起出门,外面也一如既往的苏醒了,港口mafia其实并不如传言那般有森严的条规,很多时候甚至是灵活松散的,比如有些干部会为了买一瓶限量白酒而推迟与客户的谈判会议,只要损失能在承受范围内就好,冬阳向来觉得条条框框束缚人的灵魂,越大的企业对员工的福利越好,越抠的越要安排住人时刻在岗位,那是资本家思维,不是企业家。
出来时,雨阵正拿着外送在等他们,趁冬阳和悟吃饭的时候汇报情况,“公关方面没有什么问题,顶楼大概需要修理三天才能恢复如初,军警那边出动了几个人,但是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暗自调查,他们应该也得到了欧洲超越者到来的消息,市警倒是来了,他们想要抓住我们的把柄,但现场没有任何的武器弹药残留,只有异能力者争斗的无法用常理推断的痕迹,所以他们一无所获。”
把战斗转移在海上是冬阳最常用的保障措施,但是能在海上战斗的没几个人。
雨阵一盒一盒的给冬阳拆外送盒,五条悟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因为……太多了!
“这是我们三天的饭吗?”
冬阳:“不是,一顿的。”
五条悟:“?”
雨阵笑嘻嘻道,“BOSS很能吃,很早之前就被我们调侃过,她还没当BOSS的时候,我们举办过两次大胃王比赛,但是都输了,根本不可能赢嘛,她吃下去的东西和她的体量根本不匹配。”他饶有兴致的对悟说,“而且你猜她赢了后对我们说什么?她说她见过一个人能一口气吃七十头烤全猪,我们都说她是在梦里见过的,哈哈!”
冬阳:“噫……”
吃完饭,雨阵顺便叫人把买了的衣服推进房间,一排的童装,任五条悟挑。
五条悟:“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冬阳:“带你去转转,然后……去看电影。”
没错,关于神子的故事,今天是点映。
不过冬阳昨天晚上紧急叫人加班改了名字,为了以防万一,她把主人公的名字从完全照搬的五条悟改成了管原悟……毕竟本来就是因为寂寞而留下的念想,但是如今人已经在身边了,那么念想就不需要了。
五条悟随意穿了一个帽衫,“走吧!”
港口mafia今天也一切如常。
冬阳先带悟去看了中也,正在检查中也情况的外科医生顶着苍白的脸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五条悟频频看了他好几眼,问道,“你很虚弱吗?”
外科医生常年挂着吊瓶,看上去比他的病人还需要被医治。
“老毛病了,习惯了。”
五条悟来到中也的病床前,“大叔你好些了吗?”
赭发少年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真如昨天外科医生所说,他睡一觉就会活蹦乱跳的,他对冬阳和悟打了个招呼,然后无奈的摸了下五条悟的头发,“别随便叫,太奇怪了,叫我中也就好。”
他们正好结伴而行,踏出港口mafia本部的第一时间,中原中也将对讲机凑近唇边,“打起精神来,保护好BOSS和她身边的孩子。”
而被他们包场的电影院门口,阿蒂尔·兰波带着一个戴着帽子,黑色口罩的男人出现了。
他们按照约定而来。
第93章
影院被港口mafia包场了,就跟公司团建一样,见面必定会互相嘴炮的太宰和中也被冬阳勒令坐在相邻的位置上,两个人的表情一脸菜色,冬阳还让他们手牵手,两个少年立刻安静了下来。
天知道,再吵下去他们的首领就要让他们玩叠叠坐了!
五条悟看着他们,不知道学到了什么,他说,“原来关系好的话是可以互相起外号的啊……”
中也:“?”
五条悟:“但是你为什么叫蛞蝓?”
中也正色道:“好孩子不要学。”
太宰凑过脑袋来说,“因为他像蛞蝓一样黏糊糊的。”
“?”
冬阳忍着笑意说道,“悟,这个称呼太宰专属。”
两个人:“?”
他们看着冬阳,仿佛她说了多么不可思议的话。
冬阳往悟的怀里塞了爆米花和可乐,然后提示电影可以开场了。
《神子》的制作过程中冬阳监督过几次,所以成品不出所料的效果很好。
这个故事的脉络其实很简单,也并不复杂,毕竟不是细节和反转颇多的侦探故事,而是一个饱满人物的巨大感情流发展。背景设置为了灵能世界,“正方”为身怀超能力的特殊人群,对应的便是需要他们消除的,潜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鬼怪。
电影开头便是一个体型修长面容帅气的少年的入学仪式,短短几句台词,几个寡淡的语气,就显出了一个性情淡漠有些不合群的乖戾形象,开场就爆发了小冲突,紧接着主人公便根据指令,与同龄人一起结伴出任务,在日渐相处中相识相知,很快成为了朋友。
也是这个时候,主人公的朋友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
那便是“悟”从来没有讲过他的过去。
一个人的过去已经融汇到了他的人格中,如果从未提起,那一定是被他刻意避开的不悦。
朋友渴望更加了解主人公,出于担心,也出于探知欲,他没有主动问主人公,而是主动约了学校的老师,因为老师熟知每个学生的身份背景,在老师的口述中,他得到了一个有别于认知中的,很是陌生的菅原悟。
那个会和他打闹,各方面都很优越,家里不缺钱花也不会受到约束,偶尔不善于表达的菅原悟,是被世界寄予厚望的“神子”。
出生便被誉为神子的孩子,实际上是史上最强恶灵的转世,因此也拥有最强的灵能。他在陈旧且略闭塞的家族中长大,没有交心的朋友,只有一张张疏离却挂着笑容的脸。他在拥有思辨能力后就明白自己被剥夺了“普通”,自己和他人是不同的。
他是希望,是最强的战力,将会肩负起超能协会的未来。
但同时,他在别人眼中永远是“恶灵”的防护装置,所有人都在怀疑他已经被恶灵同化,内里没有人格。
【“他的思维被污染,他做出的选择其实是恶灵的引导,他在伪装自己,使自己看起来像个人类。”】
如此扭曲且阴暗的困局。
影院内,五条悟咬着可乐的吸管,却已经入神到忘记吮吸饮料。
冬阳坐在他的旁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几个乔装打扮的护卫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们的后排,防止有人趁着影院聒噪的音效潜入袭击首领。
他们的前排坐着两个法国人,比冬阳后面的那几个人还要鬼祟,冬阳凝神盯了他们一会儿,视线很有可能被超越者感知到,为了不影响他们,她很快就看向了荧幕。
菅原悟知道了朋友去探查自己的底细了,因为老师立刻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少年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整个画面的色调似乎都暗了下去。
“……”
前排,冬阳听到魏尔伦低语了一句,“接下来他们之间所维系的和谐关系便要断了。”
他用一种厌烦的,笃定的语气说道,“两颗心的距离不会再接近,而是越来越远,因为首先他们便没有互相信任,没有直接的互相剖白,暗自里去调查他人的背景就像窃取隐私的偷窥狂一样——但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菅原悟最后抱有的,‘他成为人类’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成为人类。】
唯有别人认为他是人类,他才是人类。
因为朋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能平和相处。
影院内没有人说话,所以这句低语飘进了所有人的耳朵,太宰治微垂下眼睑,他轻易的便猜到了那个结局。
两个人会发生的争吵,极有可能是“你欺骗了我”“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是人类还是恶灵,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的想法真的是我的吗,我的行为动机究竟是保护还是私欲?”“不要傲慢了,你真的理解我吗,你不过是自以为理解我罢了!”
一瞬间,好像有无数个这么拧巴文艺的日式作品在脑海里滑过,太宰治看向冬阳,发现她正在温柔的注视着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
如果这是冬阳想要的故事,那么——
太宰治倏然觉得发展或许会出格一些。
电影仍在继续,菅原悟的朋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镜头语言却用了模糊的暗示手法,比如短信里糟糕激烈的互骂,路上偶遇却彼此移开视线,仿佛两人之间生了嫌隙且关系恶化到了极致,电影也在这个时期有了大战即将来临的紧迫感,灵能协会检测到有一个大家伙将要出现,而能迎战的只有菅原悟。
菅原悟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就在他前去战场的时候,在监控室观望一切的灵能协会成员们用松了一口气般的口吻说道,“果然,超人能解决世界上的一切困难,最强的菅原悟就是要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最强能解决一切人类难题。
他们在后台准备高歌庆祝,监控器的画面里却显示菅原悟陷入了劣势……因为他战斗的恶灵引出了他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暴躁狠戾的力量在他的体内乱窜,用疼痛削弱着他的意志,洞悉人心的恶灵一遍遍的重复着最有可能痛击菅原悟内心的话,
【“没有人相信你,没有人理解你,没有人关心你,你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不,你真的是人类吗,没有人承认这点吧。”
“连你唯一的朋友也只是在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你还沉浸在你拥有挚友的假象中吗?”】
差劲到简直是绝望的气氛。
冬阳明显感知到身旁几个人的呼吸变轻变紧,这是他们情绪紧张时的反应。
连她身后的护卫都走神了,情不自禁的吐出一句,“菅原悟会悲壮死去?”
忽然,身旁的五条悟说道,“不是吧。”
他的声音暗含着兴奋和期许,“明显不是那样啊——”
荧幕中,陷入剧痛的少年却露出了一个极为炫目张扬的表情。
那张脸上带着狂意,比天空还要蔚蓝遥远的瞳眸兴奋的震颤着,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却带着令灵魂战栗的坚韧感。“说什么呢,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蛋!”
随着这声音,他身上躁动的力量渐渐平息,竟然是被他的人格生生压下去的!
“不要随意定义我啊!你算是什么东西?!”
神子进行了迅猛的反击。
一连串的特效甩得人眼花缭乱,冬阳在这方面花了不少钱。
而毫无作用的灵能协会这时却传来了异动,原来是菅原悟的朋友启用了最高指令,即解开协会忌惮菅原悟,而在他孩童时期就设下的力量封印——这是热血故事惯用的桥段,放到这里一如既往的效果出彩。
电影更是闪过了前半部分关于两人未播放的互动。
原来朋友早就去和菅原悟坦白了一切。
原来菅原悟其实并不恐惧于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在那场没有第三者参与的谈话中,他们无疑更为了解彼此。
短信中的互骂是因为两人联机打游戏结果输得一塌糊涂,走路时相看两厌也不过是短时间的别扭。
那是一个各方面都很完满的结局——
作为最终BOSS的恶灵被打败,监控室里的高层们表情怔松,而擅自动用了指令的朋友完全不在乎或许即将到来的通缉,高兴的前往战场去接应胜利的英雄。
他们互相信赖彼此,为对方而喜悦,为对方而动容。
不管如何,他们的情谊是不可撼动的。
【我试图理解你,而你给我理解你的机会,你相信我与你能互相理解。】
【我无比相信自己的人格,因为我就是我,只是作为我而存在于世间。】
这是荧幕上最后显示的文字。
犹如两个人的最纯挚的剖白。
紧接着影院的灯光亮起,不管别人有没有回神,反正冬阳听到五条悟率先鼓了几下掌,随后真正的神子问,“妈妈,我有个问题,虽然我好像理解一些了……”
“你说,超人无法解决人类的一切难题……”
超人,非人类,人造神。都是一样的。
冬阳回道,“人世间的困难可并不只是天灾……因为人类最大的难题,亘古至今一直没有解决的难题,是无法相互理解。”
她最期望悟能幸福。
而幸福,是要拥有所爱,也要拥有主动去爱的能力。
在成为最强后,冬阳就在担心这一点。
她担心五条悟误解最强的概念,将其放在一个孤僻的高处,独自揽下某些责任。
她希望对方学会沟通,因为真切的沟通才能拥有同伴。
突然,冬阳听到前排的北欧神明说道,
“这就是你想要我知道的事情?”
“很有趣……”
“我承认,你呆的这个组织有些不同。”
他用平静的语气吐出一句话,“兰波,你们想要我去杀谁?”
这似乎是他想回馈某种歉意的方式。
而正合冬阳的意。
作者有话说:
日本总是很看重别人的观点,因为别人的不认同而怀疑自身难以接受自己,但是悟是一个很坚定自己的人。
灵能里师匠对茂夫说,接受自己,才是自己。
第94章
“杀人是犯法的。”
影厅内,一道略显稚嫩的嗓音定定说道。
他没有对此表现出惊恐厌恶,镇定的陈述着某个事实,可魏尔伦看过去的时候,那孩子正一脸认真的望着自己,比电影呈现效果更为惊艳的眼睛中闪着流光。
他的发梢落上了照亮影院的强光,整个人白亮白亮的。
多么显而易见。
这里谁都没有明说,但气氛却显得有些古怪,他们心照不宣,但已经在心底将五条悟和电影中的菅原悟对比了无数次。
撇开演员公关官那张艳丽的脸……从人设造型上,这两个人未免也太像了,首领“心血浪潮”往影视行业发展,真正目的难道不只是赚钱吗?
“我当然知道犯法。”魏尔伦说这句话时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毕竟那可是在港口mafia的地盘里谈论犯不犯法,“不过你觉得有谁能逮捕我吗?”
五条悟微托着长腔噫了一声,率先站起了身,“走吧妈妈,我想上厕所。”
冬阳也跟着起身,领着他去影院外面的卫生间,只是在经过过道时,她瞥眸看向魏尔伦,短暂的眼神交汇,欧洲的暗杀王便明白了她的暗示,他顿了一会儿,等随着首领的离开人都散尽了,才用法语对兰波说道,
“至于吗?”
他的声音很轻,吐出法文时有些轻缓,“她在保护那个孩子。”
黑手党提起法律条规向来是调侃的语气,但是那个孩子是认真的。
兰波同样用家乡的语言回道,“冬阳是这样的。”
“你这八年都是跟她在一起?”
“确切来说,一开始我们只是最普通的同事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当她是个小女孩儿,要知道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几岁,而年龄向来是最大的隔阂。”
魏尔伦一语道破,“可是你们却关系很好。”
“嗯。”
“不是因为你失忆了,人格退化了吗?”
“我只是失去了记忆,并不是变成了孩子。”兰波无奈道。
但是真不可思议,他们更够继续像亲友那般互相吐槽了,今天的谈话自然多了。
兰波继续说,“是冬阳主动靠近我的……日本人总是表面亲切内里疏离,他们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也讨厌别人给自己添麻烦,我的面孔无疑会遭到他们的一致排外,尽管我加入了这个组织。那时候我的样貌,衣着,习惯,都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然后冬阳对我说:你好强啊。”
“只是因为强?”
兰波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的,她搭讪我是因为我的异能力……但是后来她对我说,因为她觉得我很有趣,但是因为不了解我,所以能攀谈的话题只有个人能力了。”
“哦,她是个喜欢交友的热情性子。”
或许是的。
兰波回想着少女看他的眼神,非常直白且纯粹,笑容随性且日常相处中完全不拘小节……他们相处得太过融洽,以至于后来兰波甚至忘记了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文化差异——也有可能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兰波说,“她很看重同伴。”
只要拥有这样的特性,便几乎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魏尔伦静默了一会儿,“但是那个孩子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黑手党,这是欺骗。”
“我想他会知道的。”兰波道,“因为冬阳不会做这种无谓的隐瞒。”
“……”
魏尔伦转过了脸,眸光盈盈,“真奇怪啊……”
兰波:“?”
魏尔伦:“你是不是喜欢她?你们的经历很符合爱情的想象,失忆时相知相亲并到现在还信任你的女人……”
兰波睁圆眼睛,忽然耸肩闷笑起来,笑到最后眉眼都挤起,“那我早就求爱了,你猜她会不会接受?”
“唔。”
“但是我前阵子发现了一件事,一件你一定会在意的事情。”
“什么?”
“有关中也的。”
***
五条悟发现自从电影结束后,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本来他因为妈妈的关系就挺惹眼的啦,走到哪都会被妈妈的属下特别照顾,那些成年人的视线带着好奇,惊异,大概还有一些审视和探究,但是他们会克制的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仿佛怕触碰什么禁忌。
五条悟轻易就猜到是因为那部电影的效应。
那里面的暗示信号太明显,他一下子就猜到主人公的原型是自己。
五条悟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还在沉思,菅原悟是不是母亲希望自己长成的模样。
这是她渴望的吗?
“是她猜的吧。”
身旁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五条悟抬眸透过镜子,对上了另一双蓝色的眼睛。
中也擦干净手,对他说,“与其说她渴望你成为那个样子,不如说这其中有她对你的祝福。”
多么明显的爱意。
她给了菅原悟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且是开放式的,没有定论的。
中也对悟说,“菅原悟并没有母亲,这个故事里没有一句话有提到他的母亲,但是菅原悟并不孤独。”
这同样也是中也最动容的地方。
无处可归的野犬终会拥有同伴,港口mafia便是他的家。
“说起来,蛞蝓你好小就出来工作了。”
“别乱叫,你这个小混蛋。”
“哦,那是太宰对你的专有称呼,你吃醋了。”
中原中也猛吸了一口气,隐忍的抽动了下额角,选择揭过这个话题。“我并没有父母。”
五条悟沉吟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昨天才发生的人造神明争辩会,一时怀疑自己是否戳到了别人的伤心处,欲言又止,睁着一双圆且大的眼睛直直看着中也。
中原中也嗤笑了一声,“没有父母也没有关系。”
五条悟皱了下眉头,“没有妈妈好可怜的。”
中也:“?”
悟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想象没有妈妈我会怎么样,我该怎么样。”
他曾想过母亲死去,那时他第一次拥有了母亲会死的概念,而如今,他已知晓所有人都会死,但是死法却是不同的。
如果冬阳因为意外而死——
这位天生的咒术师说,“我不想诅咒母亲,但我想我一定会,因为那是非我能控制的情感。”
什么?诅咒?
中原中也觉得这个词出现在这种语境下很割裂,但并不妨碍他感知到面前这个孩子传递出的执念,那是一种带着未知疯狂的极致情感——真正犹如诅咒的底色一般。
中也对他说,“不会有那一天,我发誓。”
赭发少年握拳抵上自己的胸口,“因为我的职责便是保护她。”
五条悟的眼睛亮了亮。
“甚尔也说过这种话!”
他的情绪高涨了些,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孩子似乎立刻对自己亲昵了起来,甚至主动过来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外拉,“走啦走啦,妈妈要等急了,她会怀疑我便秘了然后勒令我吃很多青菜!”
中也:“啊?啊?”
他按住自己的帽子,垂眸看着身前的孩子。
他低语了一句,“所以……你真的是神子吗?”
五条悟没有顿住脚步,他回过脸,眸子透亮,语调扬起,带着坦然和自信,“是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这是妈妈送给我个人的专属电影啊!”
……
……
当晚港口mafia的会议室内,魏尔伦便拥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椅子。
他进门后参观了一下环境,毫不客气的说道,“真简陋,你的组织难道没有钱吗?我听阿蒂尔说你很有经商的天赋,但是这里穷酸得连灯光都没有。”
冬阳说,“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的楼顶弄坏了。”
“原来我本来应该被邀请进你的首领室。”
冬阳扯了下嘴角,“维修费用会用兰波的工资扣,他这几个月都要喝西北风了。”
“真无情呐。”
断臂的青年坐在了木质板凳上,优雅的叠起来二郎腿,冬阳只看到擦得他锃亮的皮鞋……这人来之前倒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鞭子也重新扎了,绝对是兰波的手笔。
“来吧,说正事吧。”
冬阳给了魏尔伦一叠资料,魏尔伦只是扫了一眼,问道,“暗杀名单?”
“不是叫你真的杀。”
魏尔伦挑了挑眉。
那组名单上是一份横滨政府人员的资料,全是港口mafia安插在官方组织里的眼线搜集来的情报。
“如果你真的杀死了这些人,政府会和你不死不休,你要做的是让他们感到港口mafia曾感到的危机感。”
那一夜,整个港口mafia都殚精竭虑,多呼吸一口气都觉得肺要爆炸,而某些需要应对敌外势力的政府高管却安逸的呼呼大睡。
“去做你擅长的事情,比如追查当年人造异能的发起人,然后对着那些人员一一找去。”
“哦……”
魏尔伦明白了过来,“你们港口mafia要当英雄?”
冬阳弯起唇角,“我的港口mafia,还缺一张异能营业许可证书。”
那是冬阳一直想得到的。
第95章
批准Mafia以异能者组织的形式进行活动的证书——“异能开业许可证”。
在横滨,港口mafia是里世界的龙头老大,冬阳可以确切的说,横滨没有任何违法组织敢和他们抗衡,他们港口mafia平日里应付的最多的敌人便是那些来自外国的异能犯罪组织,而除了他们,有一个存在便如同恶鬼一般——异能特务科。
异能特务科是政府的组织,他们的职责是管理异能力者,港口mafia的异能力者按照广泛的说法其实也是他们需要管辖的,如果两个组织打起来,只能是两败俱伤,与能够摧毁整座城市的战争无异。
冬阳平日里活动都会绕着他们走,而他们同理,他们两个组织互在对方那里安插卧底,平衡一直维持至今,但在先代在位时,港口mafia与异能特务科的关系可谓水深火热。冬阳不止一次说她老哥年老失智,其中便有她老哥特别想把异能特务科用暴力镇压的原因在。这种针锋相对下,就算冬阳卯足了劲为港口mafia牟利,都赶不上恶行散播得快。
如今,机会终于又摆在了他们面前。
“我一直都觉得,你顺利找来横滨,又非常准确的将我当作第一个要解决的目标,其中一定有政府在推波助澜。”冬阳对魏尔伦说道,“与其说你是一个寻仇的敌人,不如说你是外来入侵的势力,你早晚会与政府机关对上,而在那之前,他们把你引到了港口mafia——因为港口mafia一定会反击,到时候你就会卷进被野狗疯咬的困境,最后我们闹得两败俱伤,要么你死,要么港口mafia灭了,总之对于政府而言,把所有心头大患都解决了。”
魏尔伦微微颔首,“嗯,是这样的。”
“但是他们算漏了一件事……这也是他们安插在我组织中的眼线没有探查到的事情……”冬阳看向了阿蒂尔兰波,“那便是港口mafia内也有一位超越者,且与你关系不菲。”
这是破局的关键,否则冬阳一定会和魏尔伦斗得两败俱伤,或许更早,如果阿蒂尔兰波死在了捅破荒霸吐秘密的那个海上,那么现在的一切进程都会被推翻,冬阳可能都不会紧急回到与地龙战斗的任务现场,她会不得不保全自己这边的肉身而与迎战魏尔伦。
想到这点,会议室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捏了一把汗。
坐在冬阳最近位置的中原中也微微收拢手指,虽然会议室内有一桌子的人,但是真正接触到荒神秘密的人却只有他们几位。
魏尔伦轻飘飘的说,“如果不是因为活着的阿蒂尔出来搅局,我想我已经带着中也远走高飞了……我好像还没有给你看,我准备的那份暗杀名单。”
中原中也蹭的起身,双眸仿佛燃烧着火焰,“事到如今你以这么轻描淡写的口吻提这个,是在威胁吗?”
魏尔伦举起单手,“别误会,我已经没有要杀你的首领的想法了……唔。”
他意味不明的停顿了一下,看向中也的目光带了几分促狭。
中原中也因为那个眼神一愣。
他又不是什么低情商的笨蛋,他怎么会看不懂调侃,况且外国人的表情向来丰富夸张。
中也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到了下巴撑在手背上的冬阳。他心头一跳,莫名有种秘密正在被公开处刑的感觉……但是可能吗?
赭发少年压下这几分私人情感,毕竟现在可是有正事要谈,“暗杀名单,你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当然是有了解你的人给我的。”
“……”
会议桌上,有人看向了沉默寡言的太宰治。
单眼缠着绷带的棕黑发色少年垂着手臂,坐姿有些呆板,面对各种怀疑揣测的视线也只是垂下眼睑,如同又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传来,他闭上了眼睛,仿佛是无所谓,仿佛厌烦到要视而不见。
中原中也慢半拍的才因为众人的目光想到了太宰治。
哈?虽然青花鱼的确很了解他,但是他风评这么差劲吗?
“不是他,别乱猜。”主位上的女人定定说道,“如果他和魏尔伦率先见过,第一个被杀的人一定不是我。”
港口mafia会不惜任何毫无余力的保护他们的首领,但那是对于普通下属而言,很多人都觉得太宰治是成功的黑手党,但同时他身上的不安定因素太过突出,就好像绝不会宣誓效忠的那种人。
但是冬阳知道这个少年的底色,也见过对方认真的讲述誓言的模样。
“的确和他无关。”魏尔伦说道,“帮我拟出名单的是一个在黑夜找到我的男人,他打扮得像个邮差,是港口mafia里传递情报的那个‘邮差’,我威胁了他,但是他很快就告诉了我我想知道的一切——从这点上来看,这人真不适合情报部啊。”
冬阳问,“模样呢?”
“你们日本人长得都一个样子。”
冬阳:“……”
魏尔伦:“好吧,他的嘴角有一颗痣。”
冬阳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我知道了。”
这个话题竟然就此打住了。
散会时,魏尔伦指了指自己的断臂,“那么作为回报……你不会就想让我这么去出任务吧?”
冬阳:“我给你造个假肢?”
魏尔伦的眼神里含有深意,“我不要假的,我要真的,你知道的。”
他吐出了一个名号,“横滨拥有死亡天使。”
死亡天使。
能让濒死的人瞬间复原的异能力者。
冬阳笑道,“没关系,我相信暗杀王即便残缺,也会把那帮家伙耍得团团转——如果计划成功了,我会考虑把你好好送出横滨的。”
“哦,计划……”
魏尔伦忽然说道,“这么明晃晃的计划,不费你们一兵一卒的计划。”
他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以为黑手党是残暴的。”
“我们是残暴的。”
又是一阵无声的对视。
魏尔伦耸了耸肩,“中也,阿蒂尔有跟我说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正在给冬阳倒红茶的中原中也诧异抬眸,“哈?”
“老实说,我感觉你们不太合适。”
“哈?!”中也眉头一挑,“你在用什么兄长的口吻说话啊。”
他倒是想起来把茶壶立起了,只是捧着它的手在微微发抖,冬阳瞥眸看了眼这个小细节,心情很好的弯了弯唇角。
魏尔伦说,“但是就如你所说的……这是你心的选择,我不会干预。”
说完这句话,他自知非常帅气,一边叹息一边转身离开,“唉,或许我也有所改变了吧,姑且想要看看这结局——”
会议室内,剩余的几人面面相觑。
冬阳拍了拍太宰治的肩,安慰道,“不要在意,互相怀疑的事情多了去了。”
太宰治说,“我并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好的,你不在意。”
冬阳理了理围巾向外走去,“走吧,工作结束了,陪我儿子去逛街。”
只要工作结束,他们之间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中原中也看了眼被一饮而尽的茶杯,跟上了自家首领,“今天你打算带他去哪?”
“打电动。”冬阳理所当然道,“小孩子负责玩耍。”
“说起电动……”随着外人离开,太宰治也仿佛拥有了生气,他打趣的看向中也,“上次中也输给了我,说好了准备当我的‘狗’……”
“胡扯!明明是你对游戏机动了手脚,因为你明知道打不过我!”
“哈!赌不赢就跳脚的蛞蝓!”
冬阳:“你们两个估计都打不过我…等等,你们又做了什么赌,太宰要赌狗我能猜到,中也,你赌了什么?”
赭发少年突然没声了。
不仅如此,他瞳孔地震,疯狂的眼角抽搐对太宰治打起了暗示。
但是太宰治恶劣的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嘴角一歪脚往冬阳那边一踩,作势张嘴,“他想知……唔!”
中原中也从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并揽住他的腰把他甩到了一边。
“够了!快滚!”
太宰治踢腿挣扎,即便嘴被捂住都要发出呜呜的闷音,冬阳分辨出了几个“好痛”“快松开”的音节,失笑的继续顺着走廊前进,两旁的玻璃窗投射来了极为明亮的阳光,屋内单调又冰冷的装修都变得温馨了起来。
两个打闹的少年过了会儿才惊觉人已经悄悄离开了好远,连忙跟上。
一时之间,只有他们的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太宰治凝视着冬阳的背影,忽然说道,“你为什么想到用魏尔伦这张牌……在今天之前,这都是天方夜谭的。”
没错,这个计划最大的漏洞就是北欧神明的合作。
冬阳回眸,“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
她说,“放到最优解里,这是最搞笑的一招。”
因为这里面几乎没有任何绝对成功的筹码,魏尔伦顺mafia的意去“杀”政府不太可能,港口mafia更不可能把魏尔伦“赶走”。
冬阳说,“但是嘛,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都是未知的,变量颇多的。我为魏尔伦来临所做的‘未雨绸缪’,都可以舍弃掉不用,然后‘随机应变’。”
“魏尔伦没有那么强,港口mafia也没有那么弱,因为我们终究都是人类,是人类便会有改变想法的那天。”
中原中也听得心神澎湃,突然,走在前方的首领停住了脚步。
“对了中也,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何必绕圈子和太宰打赌呢,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中原中也:“?”
视野内,他的首领忽然转身朝他走来。
然后伸手按上令他感到汗毛立起的后颈,倾身,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
第96章
港口mafia总部,顶楼已经修缮得差不多,冬阳今日的穿衣并没有特意讲究,她推门,对上了门外驻守首领室的精锐部队头头的视线。
“首领。”
“走吧。”
冬阳走过他们为自己留的空道,目光落在了海边,那里大概很快就会被她的人暗中控制起来,而除了她的人,还会有另一股强大势力的。
她去赴一场约,地点在海上的观光船。
而在那一小块落脚之地,任何非相关人员的物理性介入,和一切摄影录听行为都会被看作背叛行为,他们的这场非正式会议将立刻终止。
会议双方为,港口mafia,及内务省的异能特务科。
主要交涉的是两方首领,冬阳,种田山头火。
这艘观光船真正行驶于海上后,船上的氛围变得更加古怪了,但多少因为双方付出的信任多了几分相较于见面初始更容易呼吸的轻松感,冬阳将目光从波光粼粼的海上收回,犹如老朋友闲聊那般说道,“上回见面是几年前来着?您看上去好像多了些白头发,种田长官。”
“你看上去倒是更年轻了。”
“真会开玩笑,我本来就很年轻。”
“港口mafia成功易主,是不是要恭喜一下你?”
冬阳挑起眉,“那我是不是要准备谢礼,到时候送给你们内务省的上级们,让他们也对我眼熟一下。”
种田长官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年轻人总是能让组织焕发出新的活力,你看上去比先代要聪明理智,如果能将你的人头带回去,我想他们会更高兴一些。”
冬阳身后的几个港口mafia顿时杀气腾腾。
这场交谈就像双方拿着刀抵在彼此的喉咙上,针锋相对,又谁都在警惕着不要打破平衡。
冬阳懒散的抵住脑袋,“把我的人头带回去,他们本来就吓得怦怦直跳的心脏会直接死掉的,因为横滨只有我有可能与欧洲暗杀王一战。”
“……”
“种田长官,这次可不像上次了。”
“……”
上一次,“黑雨玫瑰”这个称呼的由来。冬阳单枪匹马解决了一个外国偷渡而来的异能犯罪组织。而那次行动,冬阳的目的是掩盖她哥下达的真正命令,先代想要吞了外国异能犯罪组织带来的赃物,可是那批货兜兜转转快落进了军警的手中,而军警已经守株待兔,等着抓港口mafia的把柄。
那次行动,港口mafia收割赃物的行为被洗白为了解决外国异能组织残党的防护行动。
而现在,暴戾且失智的前代早已逝世,要和如今的港口mafia谈判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种田长官拿出了一个新的信封,他身后的属下立刻说道,
“异能特务科·种田阁下对港口mafia·冬阁下的要求有以下两点:一,将对各个政府官员进行恐吓,死亡威胁,及危害性命的欧洲异能力者魏尔伦驱逐出横滨。二,将法国超越者阿蒂尔·兰波交于军警,到时日本政府会因为这位外国谍报人员的闯入而与法国协商。”
“第一点没问题,第二点我没听明白。”冬阳睁着眼睛说瞎话,“谁是阿蒂尔·兰波?”
种田长官身后的人员神色一动,“根据我们探查到的情报,魏尔伦有一位关系甚好的搭档,他们同样来自法国。而现在,那人隐身化名,就在港口mafia中。”
冬阳:“这是你们战后调查出来的,还是放在港口mafia里的眼线查到的?”
男人喉咙一梗,谨慎的没有说话。
虽然冬阳说了两种情况,但实际上前者最不可能,因为港口mafia每次都会像怕被猫抓到尾巴的老鼠一样把证据和痕迹消除得干干净净。
她在拿那位卧底的性命作威胁。
种田说道,“那换一个问题,你打算把他留在横滨多久?”
冬阳:“谁?”
种田顿了一下,“你组织里的外国干部。”
冬阳笑了,“种田长官,我们港口mafia不干逼迫人就职的勾当,那种强征过来的家伙根本没有信用和忠心呐。”
……
岸上,五条悟站在海景房的窗前,探头往下看。
他身旁站着公关官,那位“神子”的演员,作为明星,他今天戴了眼镜,还换了个发型,此时正指着楼下的行人对五条悟说,“那个…对,电话亭门口的那个人,是异能特务科的,他的袖子里藏着武器,还有那边那个,正在吃法棍的,大概率是位异能力者。”
五条悟发出了恍然大悟的轻呼声,“但是他们的身边都有我们的人?”
“是的,这条街上现在已经被我们的竞争对手藏满了,我们也不能输嘛。中也正在法棍男人的面前喝咖啡…啊,被缠上了,好像是位刑警。”
他们的楼下,赭发少年正和一个模样端正,胡渣略显潦草的警官谈话,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甚至转过了脸。
五条悟:“他喝的不是酒是咖啡,警察也要抓他吗?”
公关官笑了,他有一瞬间条件反射的想要摸一摸五条悟的头顶,但理智立刻阻止了他,让他的手克制的垂在了腿边,“那个警官缠了中也好久了。”
“为什么?”
公关官作出了沉思的表情,“嗯……因为他年龄不够飙车上街?”
实际上,那位警官是想把中也拉入正道,他觉得中原中也是个误入歧途的孩子,每天都在堵他追他。
“哦,那还是抓一下吧,再让我妈妈去捞他。”
五条悟在这个露天豪华阳台上坐下,他盯了楼下一会儿,问道,“中也为什么不和我妈妈一起上船?”
“是BOSS决定的,他留在岸边接应也不错。”
过了会儿,五条悟说道,“第三次。”
“什么?”
“他第三次拿了咖啡却没有喝。”五条悟抬头,“他状态不对,比一般情况下要紧张。”
公关官拿手虚掩在唇边,笑得肩膀打颤,“因为他得到了BOSS的赏识?”
“?”
那还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们旗会照例在旧世界酒吧聚会,公关官到得晚一些,进门就听到了大笑声,以及手肘撑在吧台上,双手插入卷曲发间的中原中也。
“怎么了?”刚刚下班,造型时尚的青年问道。
“哈哈哈!我跟你说,哈哈哈……!!中也,中也,哈哈哈哈……!!!”傻瓜鸟笑得直拍大腿,气都喘不匀,瘫坐在吧台边的另一个位置上,一旁的外科医生感到了无语,替他答道,
“原因很简单,中也被BOSS亲了。”
“哦。”公关官平淡的应道,然后,“嗯?”
“咣。”
赭发少年一脑袋摔在了吧台上,脸朝下,公关官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傻瓜鸟继续笑道,“这已经算好的了,他刚来的时候,脸红得像一只蒸熟的虾,我甚至怀疑他喝了酒,但是没有,可状态比醉了还麻。”
中原中也小声抗议道,“闭嘴。”
公关官还是不可置信,“BOSS吻了他?”
“是这个啦,这个。”傻瓜鸟指了指脸颊,“脸颊吻,好纯情哦,你们是初恋的高中生吗?”
面对这种戏谑调侃,中原中也已经无力回应,他肉眼可见的思绪乱成一团,钢琴人说道,“中也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吧,的确是高中生的年纪。”
“噫,不就是亲了下脸颊。”
“冬姐有亲过你吗?”
“那倒没有,但是也抱过我啊。”傻瓜鸟脸上仍有笑意,“而且听中也描述,BOSS亲完后什么也没有说,露出了一个让他头晕目眩的笑容就匆匆离开了,你看,我们的宝石王已经完全不懂怎么应对这种场面了。”
“喔……”公关官了然的舒展开眉眼,“怪不得。”
钢琴人拍了拍公关官的肩膀,“这里你最懂人心,中也需要你,上吧。”
看上去已经被调侃得够够的了的中原中也抬起了脸,公关官愣了一下,发现他的脸上并不如自己想象般有旖旎的羞涩和不知所措,他眉宇微压,钴蓝的眼睛在一片阴影下闪着细碎的光,唇角紧抿……他看上去痛苦且茫然。
这副模样也把旗会的其他人吓了一跳,他们凑近问道,“怎么了中也?难道BOSS说了过分的话?”
“什么过分的话,冬姐明明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反而是最可怕的。”
“中也,你被耍了?”
“该不会那个脸颊吻是个赌约吧……啊,其实我多少能明白。”公关官说道,“因为BOSS并没有明确的表态。”
“……”
中原中也一手将头发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俊的眉眼。
“不是耍我,也不是什么赌约,只是让我觉得意外。”他说,“我分不清。”
没错,分不清。
在脸颊和大脑的热意退去后,中原中也试图分析冬阳这么做的动机,他们之间拥有信任,中也可以为她付出生命,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但同样,是上下级。
上下级的关系包括了一种主动和被动性,比如中也从来不知道冬阳的所想,比如他习惯任其调遣,于是愈加觉得这人可能站在很高的地方,她拥有权力和实力,仿佛还多出了选择。
如果那个吻是剖白和暗示,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她从来没有表露过。
但是仔细回想,中原中也能想到不少生活中的细节,只不过因为冬阳总会面面俱到,对谁都会照顾一二,所以也不能说对他又特殊了几分。
“我还是不太相信冬姐竟然动心了。”
中原中也对傻瓜鸟投去了杀人的目光。
傻瓜鸟耸耸肩,“我一直以为你单相思。”
“其实某种程度上……中也,我早就说过你的眼神根本藏不住,你是个不会隐藏内心的笨蛋。”外科医生也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想BOSS这么聪慧,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傻瓜鸟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个!她察觉了,但是现在才说!”
“哈哈哈哈哈……她没有拒绝你,说明你其实一直有机会啊中也!”
“我们竟然在这里畅谈BOSS的八卦……”
“没关系,八卦的主人公之一正在这里呢!”
“兰堂呢,他不是BOSS的情人吗?”
“哪里来的谣言,真是眼瞎。”
旧世界的酒吧内,年轻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闹着,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从震惊到坦然,接受速度惊人。
“真难得啊,我们的宝石王也会为情所困。”
傻瓜鸟举起了香槟,“我要先恭喜你们了。”
一旁的冷血都拿起了酒杯,惜字如金道,“真的。”
是的,虽然冬阳性子热烈会开玩笑,但并不会开这种随便的玩笑。
他们送上了祝福,为朋友,为首领。
中原中也结巴了一句,“但是我又没…没……”
“我知道,我们的宝石王在走私上非常无敌,在恋爱上还是个菜鸟!”
“公关官,这得你教了。”
“你们会约会吗,要不要我来告诉你BOSS喜欢什么?”
昨天晚上他们热热闹闹的聊到很晚。
最后中原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一脚踏在椅子上,被他们灌醉了耍酒疯,“冲!老子要去告白!”
年轻人们拱火,“冲!港口mafia的重力使!”
想来他酒醒后就没有那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了。
公关官看着楼下的中也,身旁的孩子忽然站起身,“我妈妈回来了。”
“嗯?”
又是被他率先察觉了。
公关官看向五条悟,这个孩子拥有的敏锐洞察力每次都令他吃惊无比。
“我去接她!”
五条悟转身就跑,公关官连忙跟上。
他突然意识到……等等,这个孩子一直叫BOSS母亲。
哈。
青年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连忙克制住了。
太有意思了。
等他出了观景酒店,却发现五条悟一下子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
青年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观光船靠岸的时候,上面的人犹如普通游客般下来了。
五条悟在众目睽睽下跑到了冬阳的身边。
第97章
在场,所有港口mafia成员都悄无声息的向那边投去了视线,目光触及到拨开人影跃入码头的孩子时不禁一惊。
……这个时候?
冬阳都惊了一下,她抬头向悟的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了公关官那满是歉意的脸,顿时明白这小子跑得太快了。
冬阳转头向种田长官示意了一下,也没有一个官方的道别,就上前拉住了悟的手,“走吧,我工作结束了。”
现在还是上午,向来不是镇压工作的时间,既然已经出来了,冬阳就打算带着五条悟到处转转。
她若无其事的引入人群,而身后,港口mafia渐渐散开,异能特务科的人也跟上了自己的长官,他们没有细看,但仍然远远的望到了从观光船上下来的人影。
“那就是港口mafia的首领?从外表上看谁能想到她是那种组织的老大。”
“传言再怎么厉害,黑雨玫瑰终究是个人类,她总不能长着一张写了‘我就是黑手党首领’的脸吧。”
“我比较在意那个向她跑过去的孩子……是她隐藏身份的障眼法吗?”
冬阳先带着五条悟去了甜品店,吃饱喝足后又去了游戏厅,横滨的街机店也比悟那个世界要先进一些,拳皇都出了进化版本了,五条悟推了下自己的小墨镜,操控着屏幕中的小人大杀四方。
“上踢腿,闪避!啊又输了!妈妈你那一招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和我比,你还差得远呢!”
“投篮机的话超级简单的啦~因为我可以箭无虚发的……啊啊妈妈你的胳膊太长了!为什么能一手一个不停地投啊!”
女人露出了明朗的呲牙笑,一点儿也没有欺负小孩子的自觉,“因为悟的四肢太短了。”
他们身旁,中原中也正尽职的大包小包提东西,有从甜品店打包的商品,也有街机店赢的奖品。
次次都输的五条悟郁闷极了,“之前和甚尔打的时候起码有来有回……别的不说,甚尔的赌运超级差的,他能连输到兜里没钱。”
冬阳沉默了一会儿,“甚尔赌博?”
“只是老虎机~”
“和机器,游戏,钱财大小无关,而是赌博的性质。”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赌,因为那把输赢的概率全都交给了上天,是不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耍玩,钱财来之不易,很多人也抱着存钱以应对风险的心态,都是对未来的保障和希望,偶尔一次是娱乐,接连不断的赌……潜意识里其实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行为。
“原来那小子喜欢这么没挑战性的游戏啊……”冬阳低喃道。
五条悟察觉到了什么,解释道,“只有那一次。”
“嗯,很多人接触这些东西都是要第一次的。”
五条悟摊手,“那妈妈你去教训他吧。”
“噗,哈哈哈……”冬阳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你会抓住他的。”
他们又来到了手柄操控类游戏,五条悟继续输得一塌糊涂,他眼里喷火,炸毛得一定要赢一次,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低语,“使用特殊技后,停顿0.2秒的时间使用普通技,再按住手柄和R键,就能使出爆杀——”
五条悟:“?”
白发蓝眼的孩子将墨镜推到额头上,凝神一副认真的表情。
凑到他脑袋旁的中原中也注视着对战屏幕,眸光犀利到像是要应对什么强敌。
手柄操纵的声音混着机子音效的声音,一时很是有节奏。
“没错,爆杀后对方残血,这时候她能有一个绝地反击,要连忙闪避+后退,然后腾空跳起!”
五条悟一一照做,屏幕上的小人随着中也的指示和他的操控,完美的完成了所有动作。
两方都已残血,五条悟一口气提了起来,紧接着他听中也说道,“就是现在!闪避到对手后方,用攻击速度最快的扫腿,没错!”
随着提高的尾音,五条悟一拍游戏机,站起身欢呼道,“耶!”
他转身默契的和中也击了一下掌,机子对面的冬阳看着被KO的游戏,咬了下嘴里的硬糖,含在唇边的塑料棍棒顿时摇晃了几下。“你们两个配合得还挺好。”
“拿下一局!”五条悟激动道。
他一脸振奋,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兴奋的笑意,中原中也低眸凝视了他一会儿,唇边泄出了一声沙哑的轻笑。
“中也,原来你真的会打街机不是吹牛啊……”
“这一代的游戏记录都是我刷新的。”
“可是青花鱼说你输给了他。”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他骗你的。”
“他说你和他打了赌,但是赌输了。”
中原中也:“那是他提前把我的游戏机捣鼓出了故障,他用了卑鄙的手段。”
“你们打了什么赌?”
中原中也喉咙一梗。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冬阳,对方正透过游戏机的缝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两个,发觉他的视线后还抬眸示意。
中原中也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的转移了视线。
他这一刻忽然有了一种理解,关于那些他为了学习而看的乱七八糟的书里说的……对视是精神上的接吻。
他们今天的相处一如往常。
但是中原中也莫名感觉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存在。
玩着玩着,冬阳忽然发现五条悟正在看自己。
神子只要微微低下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便能躲过墨镜的遮挡,他抬着眼眸安静的凝视着冬阳,唇边还挂着开心的弧度。
他们两个正在等中也付钱,冬阳问道,“怎么了?”
“妈妈你在这边的话,陪我的时间会变多哎……”五条悟说道,“是因为你自己就是老板吗,果然老板能自由安排时间啊,平常都只有晚上的时候能看到你。”
他这么说莫名让冬阳有了没好好陪伴他的愧疚感,但是细细回想,她在咒术世界也没有忽视五条悟的成长,更不是那种工作狂,归根结底是因为孩子想要更多的相处。
冬阳想了想说道,“嗯……好像的确是这样,因为在这边我的职位比较高嘛,想翘班就翘班。”
五条悟抬头仰望着她。
忽然,他好像理解意会到了什么般,唇边的笑意变得深切了几分,“我知道啦,你虽然这么说,但是从来没有逃避责任。”
没错,这是五条悟在母亲身上看到的。
身为最强却愿意受到规矩束缚,情愿为工作而奔波,这些都是因为她选择揽下的“责任”。
现在也是。
那种强大的,可靠的,吸引人追寻的特质。
冬阳愣了一下,她的直觉告诉她五条悟应该察觉到了什么。
她口中的贸易公司,其实在五条悟眼中早就漏洞百出,或许这个孩子在意识到组织里拥有异能力者时就明白了,她拥有的势力和咒术界可能是相仿的。
与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会面的第三天,冬阳完成了对方给港口mafia的要求。
港口mafia与魏尔伦发生了“大战”。
战斗的地点选择在了郊区,一处人迹罕至的森林,战斗的主力是无数先进的机械火力,港口mafia的先锋队推着炮弹对着森林深处轰,势必要把那里夷为平地。
而在枪林弹雨中。魏尔伦装模作样的躲避着,为了事后港口mafia拿出一些与他搏斗的“证据”。
而在这场蓄意筹备的计划中,中原中也主动打开了“门”。
他开启了污浊。
最好的异能教导者站在他的面前,能够作为他的后门的搭档就在不远处注视着他,最值得信任的首领正在围观这场战斗,如同操控全局般戒备着所有意外。
黑色的火焰蔓延在森林间,Mafia的炮火无休无止,却只是一场有声无实的话剧。
冬阳站在一辆断了半截的列车内,她在半山腰,这个视角足够她看到战场最核心的地方,也能让她的圆遍布整座山。
“没有费一位部下,只是用了些武器,就把北欧神明和异能营业许可证拿下了……BOSS,赢得真漂亮。”
作为后勤部的森鸥外站在冬阳的侧身后,与她一起观望着烟雾四起的森林。
“连战斗结束后的伪装都会有异能特务科出面,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嗯。”冬阳轻轻应了一声,“还是要做一些牺牲类伪装,否则会引起异能特务科的警惕和怀疑。”如果港口mafia没有因为这一战而削减战力,对方会怀疑他们造假,还会忌惮他们如日中天的实力。
‘我会分出一些人去镇压外国的势力,过一段时间再让他们调回来。”
“欧洲国际刑警那边怎么说?”
“亚当?给那个傻机器人一些虚假的情报好了。”冬阳完全不会良心作痛,“对方说不定还会感谢我给予了重要的帮助。”
森鸥外低笑了几声,“我听说他的飞机在飞行时受到了攻击。”
“魏尔伦干的,不是我。”
劫机对于他们这种重力操控者来说能轻易做到的。
对讲机里,太宰治正在汇报着各方位的情况,冬阳在列车内踱步,他们计划让这场战斗进行到黎明,她待会儿还要上场打假赛。
怎么说都要显得赢得很艰苦才行。
忽然,对讲机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是公关官的。
“BOSS!”
他声音焦急,“悟不见了!”
冬阳顿了一下。
随后,她张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会挑这种时候。”
五条悟在那场重要会面时向她跑来,或许会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这次计划,冬阳让悟留在了港口mafia总部,他不会主动乱跑,只能是被人引走的。
冬阳定定说道,“给我去追。”
第98章
目前横滨的异能犯罪组织基本已经被港口mafia肃清干净,那种组织留着也没用,全被冬阳以不可抵挡之势或清缴或吞并了,按理来说都会坐镇后方的首领亲自迎敌,对于很多组织来说都很不可思议,冬阳还从雨阵那里听到过,黑雨玫瑰被他们评为了最奇妙首领,剩下的一些杂鱼组织,通常不会主动找港口mafia的麻烦,如果不慎挡了他们的路,这些组织还会滑跪得巨快。
“胆子挺大。”冬阳说道,“绑架一个孩子是想威胁我什么?”
“说不定是看他和你走得近,想从悟身上套取一些港口mafia首领的情报。”公关官如此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追了,您在悟身上放了定位器和窃听器,而他现在正在高速移动,目的地大概是一处废弃烂尾楼。”
冬阳暗自揣度了一番,明白了过来,她转而拨通了广津柳浪的电话,对方正在监管黑蜥蜴朝着魏尔伦的方向开炮,背景音震得人耳都要麻了,“BOSS?”
“你们最近是不是抓了什么组织的人?”
广津柳浪迅速反应了过来,“昨天,黑蜥蜴在检查港口货物的时候发现了一艘走私船,将那艘船控制住了,人被带到了地下室。”他详细的描述了那些人的特征,“俘虏都是中年人,在抓捕的过程中还被他们逃了两个,他们拥有很优秀的反侦察能力,枪技也很不错……对了,其中一人用的左轮手枪。”
冬阳微微凝神,本有些躁动的心基本落了下去,“…我明白了。”
列车外,黑色森林正在蔓延。
一声古怪的巨响,仿佛是风流摩擦发出的爆鸣,天空中飘起了黑色的粒子,冬阳因为感知到的气息不由自主的浑身僵硬,她缓缓放下对讲机,有些震惊的看着森林深处的一幕。
中原中也彻底打开了污浊,那些黑色的粒子于他背后凝结成了羽翼,被封印的神明如今终于展现出了真正的形态。
和海上那次惊鸿一现不同,冬阳感受到了威胁,因为那股强大的非人力量。
开启了污浊的中原中也无疑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肉体在狂躁暴戾的力量冲击下崩坏,他的每块面部肌肉都在紧绷着保持那岌岌可危的理智,可即使这样,他仍然坚持住了,并将一次又一次的重击投向了魏尔伦。
看到这一幕的森鸥外若有所思道,
“这不是假赛吗?”
战斗的过程中,他们竟然投入了真感情。
阿蒂尔兰波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并紧急展开了异能空间,他就想两个打疯了的人的防护裁判,冬阳观战了一会儿,便猜到了结局。
“嗯,兄弟俩可能是得打一架。”
无论魏尔伦现在是否站在他们这一边,他来到横滨的目的都曾造成悲剧。那份暗杀名单里,除了冬阳,还有太宰治,以及旗会的四个年轻人,全都是对中也来说无比重要的存在。
异能特务科安插在港口mafia的眼线可能正在看着这一幕,冬阳看了眼时间,转身就走,“森,这里交给你。”
森鸥外:“?”
冬阳:“你帮着太宰处理后续就好,太宰那边有银之手谕。”
这也是她能脱身的原因。
***
另一边,五条悟正坐在绑架犯的车上,双手带着手铐。
他新奇的动了动手,“这是警察扣押犯人的吧,你们的道具这么逼真吗?”他试探的收缩手指,发现只要变换个微妙的角度,就能让双手从手铐里穿过。
五条悟:“……”
五条悟直接这么干了,并且大大方方的朝着车内的人比划了下双手,“大叔,你要不要上点儿心。”
男人神色一惊,连忙拿出了绳子,随后听到白发孩子说道,“别绑了,绑了我也会挣开的。”
车里的气氛十分诡异,五条悟的眼睛被蒙上了黑色的布条,这是绑架犯为了不让他识路做的防护措施,随后只听滴滴两声,一只手穿过了五条悟的后颈,从他的领子上摘走了定位器,又从他的裤脚发现了窃听器。
绑架犯熟练的将两个东西扔出窗外,然后警惕的看着五条悟。
他们没有从这个孩子身上感受到恐惧和紧张,天知道,一般的小鬼被绑架后可不是这个反应。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把我刷的就从房间里转移到这儿了!”五条悟异样的兴奋,他刚才感受到了瞬移,“是你们的异能力吗?什么都可以转移吗,那这个异能力一定很适合盗窃,不过发动条件是什么,我什么时候被你们锁定的?”
他叭叭的问了一堆,车内的男人眉头微皱,从前座的口袋里拿出了颗糖塞进了五条悟的嘴里。
五条悟:“?”
五条悟:“有毒?”
男人:“闭嘴,安静当你的人质。”
车内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五条悟没有动那颗糖,他的眼睛被遮住,于是脸部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只听他冷不丁的开口道,“你们是警察吗?”
“……”
车内传来了一声嗤笑,“警察可不会犯罪。”
五条悟:“为什么抓我?”
“小鬼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另一人说道,“和他废话干什么,和黑雨玫瑰联络上了吗,我们要的人必须安稳的回来。”
五条悟:“黑雨玫瑰是谁?”
“还没有,今天是他们防守最薄弱的时候,我们发去总部的电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要不直接去他们地下室吧?”
“靠!我们的人不能再折了,再少,‘48’就要消失了!”
五条悟听到了关键词,“48?”
他在母亲的办公桌上有看到一份报告,上面的内容被文件夹挡住大半,五条悟只记得一句话:由堕落的刑警组成的盗窃组织,《48》如今已经到达了横滨,并且……
五条悟问道,“堕落的刑警,是什么?”
“啊?”
他身边的男人有些意外五条悟会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随意回答道,“就是从警察转行到成罪犯啊。”
“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们拿着最低的工资却干着最危险的活,有时候没有保护好民众,没有及时抓住犯人,还要遭受指责。”男人带着怨气说道,“真是狗屎,反正我们工作的目的就是赚钱,既然如此的话,去当最赚钱的那一类人好了。”
五条悟怔了一下。
他的某些认知摇晃了起来,因为不管是从文化作品中还是政府宣传中,警察都是高尚的职业,成为警察的人都值得敬佩。
“所以叫……堕落?”神子呢喃着这个词,“因为钱财而堕落?”
“你不懂的啦。”男人轻笑道,“有什么堕落不堕落的,只是我们及时止损,选择了另一条路罢了,又或者说是在一条路上感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失望,当失望累积到一定程度便成了绝望,不是自毁就是重生,所以我们不干了。”
他们用专业的能力来逃离曾经同行的追查,变成了难搞的盗窃团伙。
他说得非常轻巧,五条悟却头脑风暴了好久。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信念崩塌的那群人。
做不了警察明明可以换一份别的工作,为什么选择了与警察相对的罪犯?
如果类比一下,就是咒术师变成了诅咒师。
五条悟还没有真正在总监部那边接任务出任务,他接触到的咒术界传闻还比较少,听到的总是结果而非详细的过程,那些东西都在冬阳那里。
“小子,你为什么不害怕?”男人问道。
五条悟回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你这可是一个人被绑架了。”男人恶劣的吓唬道,“我们会把你带到偏僻的地方,然后挖掉你的器官,再把它们分别卖出去。”
“……噫,你的威胁好老套。”
五条悟弯起唇角,“这种程度根本不会让我紧张啦,因为你们——超弱的~!”
突然,车子停了下来,惯性使得后座的人剧烈一震,他问道,“还没到目的地吧?”
驾驶位上的人声音僵硬,“不是,是被堵住了。”
“?”
男人向前探头,大脑瞬间凉了下去。
他们的前方站着一个人,对方从机车上下来,正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来。
“是女人!黑雨玫瑰!”
“靠!她怎么追过来的,定位器不是已经丢了吗?”
“撞过去!你停什么车啊,快撞过去!”
司机猛地踩住了油门,却在轮胎发出刺耳叫声的下一秒刷的停住了。
因为他的眼前划过了一个红点,那是狙击枪瞄准的信号,他倏然意识到,或许来的人并不只一个。
司机颤抖的说道,“后面呢……后面有没有人?”
他听到了同伴紧绷的声音,“思滕,我们被包围了……彻底的。”
他们的后方不知何时追过来了好几辆黑色的车,远光灯闪着他们的后视镜,隐约可见不少黑色的人影从车上下来,向这边靠拢。
他们又看向道路两旁,左侧是山壁,右侧是悬崖,山壁上现出了人影,不远处有直升机轰鸣的声音传来。
四面夹击,且毫无退路。
思滕猛然反应过来,“靠?!这小子是谁?不至于让整个组织都出动吧?!”
他们只是想绑架一个看似和首领非常亲近的孩子来谈条件,他们特意挑选了港口mafia要去郊区开战的时间点!
“他们不和北欧神明打了吗?!”
男人一把掏出枪,一手伸向五条悟的脖子,准备抵住五条悟的额头。
可他的手停在了孩子的面前!
那孩子将眼罩扯了下来,露出一双格外璀璨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他,
声音竟然让他升起了凉意。
“所以我说……你们很弱嘛。”
第99章
很奇异的,被那双眼睛盯住的时候,思滕感觉到了某种令他胆寒的威慑力。
【触碰不到】。
只是这一点就匪夷所思,而面前的孩子还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出了挑衅之言……比起挑衅,那更像是站在某个更高维度,略带傲慢的陈述事实。
异能力者。
思滕震惊的睁大眼睛,这个孩子竟然是异能力者,防御型的吗,能力就是无形的屏障?
在他头脑风暴间,他们的车门被一把扯开了。
冬阳把如同纸片一样撕烂的车门丢到一边,不管它砸在地上弄出的声响和烟雾,偏头躲开对着她脑门直飞过来的子弹,伸手一把抓住了向她开枪的男人的手腕,把枪夺了过来。
里面的人下意识以为她会开枪反击,浑身冰冷的等待脑袋开花,却见冬阳随手将左轮手枪丢了。
“别动!”思滕厉声说道,“距离这么近,如果我对着这小鬼开枪的话……”
只是手不能碰到而已,没说子弹不行吧!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一只手被反剪到背后,一个膝盖硬生生抵上了他的后背,那个连他胸口都不到的小鬼,此时竟然用出了他难以撼动的力气。
“开什么枪啊大叔,你的枪不应该是对匪徒举起的吗?”
“呵。”黑蜥蜴的成员走近了几分,“三个人就想绑走港口mafia的人,该说你们胆子大还是愚蠢呢?”
接下来的进程顺理成章。
刺目的远光灯投射在这辆绑匪的汽车上,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他们犹如被包围的待宰的羔羊,连手里唯一的筹码都变成了威胁他们的利器。
毫无希望的绝境下,《48》的成员反而摆烂了。
“你们真闲。”他们说道,“就为了一个小鬼,出动这么多人,闹这么大的动静,不怕市警抓到你们的小辫子吗?”
“‘就为了’?”冬阳重复了这几个音节,“你们不也是为了落在我们手里的同伴,才孤注一掷的做了这种事情吗?”
没错,这个几乎被港口mafia给端了的组织,即便惧怕黑手党的报复,也做出了这般不计后果的举动。他们满心想着把同伴换回来,就算只换回一个也好。
男人撇开了脸,面色灰败,也可能是被车灯给照得煞白煞白的。
冬阳把悟放到了自己的机车上。
这一个举动引得今日出动的全部港口mafia侧目,他们连克制的收敛隐匿视线都做不到,在把黑夜都要照成白天的灯光下,那个孩子的样貌彻底展露在他们眼前,雪白的发丝,精致的面庞,以及一双璀璨的蓝色眼睛。
这是第一次,五条悟真正出现在港口mafia的面前。
以往他只是跟在冬阳的身后行动,和他打过照面的都是mafia高层,冬阳有意如下属所想那般继续“隐藏保护”他,不过既然暴露了就摊开来,向所有人展示五条悟被港口mafia首领所重视。
悟的真正身份暂且不必多费口舌,目前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的首领对他特殊以待。
嘶。
埋伏在崖壁上的狙击手轻咬了一下舌尖,对身旁的同伴说道,“什么情况?”
“管他什么情况,BOSS能为了他调这么多人,你干脆把他当BOSS的儿子看待!”
“还没给动静,要开枪吗?”
“我们对付这三个人……我都要替他们感到可怜了。”
冬阳让悟先坐在机车上等她,然后走到了被压制在地上的《48》成员面前。
以防万一,太宰治制住了那位唯一的异能力者。
这场救援行动在他眼里和浪费资源差不多,但因为那是首领的命令,身上还带着硝烟气息的机动组便会马不停蹄的去追逐敌人——而追逐的目的地是冬阳给的,仿佛她一早就知道了敌人所在地。只是稍微一思索,这个聪慧的少年就知道了首领的真正目的。
她在宣示对于五条悟的重视。
以一种无声的,靠成年人的思维便能轻易意会到的方式,并且仍然将五条悟的身份上了一层模糊的信息屏障,因为她什么都没有说。
太宰治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好明晃晃的用心。
他转眼去看BOSS,,她正直戳了当的问《48》的成员,“你们的金库呢?”
“不是都被你们端了?”
“放屁,傻瓜组织都知道把钱分到好几个账户里保存。”
“……”男人升起了几分希望,“给你的话……能放人吗?”
太宰治眼神微动,而冬阳说,“也就是说你们其实还享有一大笔财富,那起码是足够与我们交易的金钱数额,即便这样也没有远走高飞,比我想得有义气啊。”
她用带着笑意的嘲讽语气说道,“你们不是为了金钱而堕落的刑警吗?”
男人的眉眼之间犹可见几分正气。
冬阳说道,“你们藏赃物的地址给我。”
得到回应,冬阳对黑蜥蜴的人说,“把他们送给市警。”
“48”的几人:“?”
港口mafia:“?”
冬阳:“地下室的那几个也送到警局那边,他们的信息应该都有记录在案,绑结实了。”
“是!”
真要命,港口mafia竟然给市警干活。
绑人的黑手党腹诽道,但同时,他的心底竟然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决策温厚且正当。
他们难说这些“强盗”有没有干杀人的买卖,BOSS似乎一向对这种事比较关注,用他们私底下的话说,BOSS有一套自己的公正理论,这一套理论不止面对敌人,还面对他们这些属下。
任其所用,且被其所庇护。
这么想着,这位黑手党竟然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那个表情正正好好的落在了太宰治眼中。
从魏尔伦来临,BOSS的性命受到威胁起就引发的一连串反应所造成的情绪波动在这一刻到达的峰值,太宰治的目光有些恍然。
他加入港口mafia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希望在这无趣的生命中感受到“活着”的意义,他认为走在与死亡伴生的黑暗之路便能明白什么。
这其中当然也有被冬阳所吸引的原因在,所以他想要加入港口mafia。
冬阳的特质是不同的,她在太宰治的眼中是明亮的灰色。
人们对于里世界的共有认知,便是凶狠残暴,毫无人性,轻贱生命,以及唯利是图。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适应这个血腥的世界。而在正常社会生活的人,大多被一些不会出格没有意外的框架桎梏,他们遵纪,柔软,温和,过着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以及向往着一切温暖的东西。
而冬阳是“明亮的灰色”。
她无比适应里世界的条规,也遵循着法治社会的某些平衡,如果她善良温柔,那么她会在生命飞逝的黑手党里感到痛苦,可如果她冷漠恶劣,她又不会去做出那些“处处庇护”的举动。
她似乎永远不会陷入挣扎,不会怀疑自己的抉择。
“太宰。”
太宰治听到了冬阳在叫他。
他的身体轻轻一颤,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头,“什么事,BOSS?”
“有明确目标的话,在哪都是一样的。”
冬阳看着他,如同剖析了他的内里,平静的说道。
太宰治抿了下唇,“在哪都是……一样的?”他的眼神在这一刻竟然显得很是清澈。
冬阳看向正在准备撤退的属下,“你觉得他们是凶恶的野犬吗?”
“……”
“但是野犬是会拉帮结派的,是会拥有同伴的。”
冬阳掠过少年的身边,轻轻搭了一下他的肩膀,“野犬并不是独自流浪,他们会寻找组织,为了生存围绕猎物撕咬猎物,然后共享胜利品。”
“在这一刻,他们就能感受到爱意。”
无家的野犬。
最后总会成群结队。
反正对于冬阳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机车上,五条悟乖乖坐着,还从机车的后备箱里翻找吃的。
“妈妈你解决完了?”
“嗯。”
冬阳跨上机车,她并没有戴头盔,“走吧,先回去。”
五条悟:“你要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我要首先声明一下,其实那几个绑架犯从之前就露面了,我的眼睛能够记住他们的信息,他们在街机店门口徘徊过一阵子,在我上厕所的时候试图引我离开,我就知道他们有问题了。”自小便被诅咒师视为香饽饽的五条悟无比熟悉恶意的靠近,他说,“但是我并没有‘上钩’。”
这里的上钩并不是被欺骗被引导,而是因为恶趣味主动靠近。
机车行驶在公路上,五条悟背靠着母亲,迎着夜风说道,“因为我答应过妈妈——我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
他如此认真的,字字清晰的说,“虽然我笃定自己能打过那些人啦,但是惹你担心的话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
冬阳觉得胸口那几分郁气直接烟消云散了,她笑道,“嗯,是很不负责。”
“我是被其中一人的异能力隔空传送的,话说瞬移真的好方便啊,速度又快,又让人猝不及防的。”
“他大概只能移动固定重量之内的东西,他们盗窃时,这个能力一定发挥了不少作用。”冬阳说,“他们事先在你身上做了记号。”
五条悟凝视着前方。
他的眸子有一瞬显得有些空茫,问出了一个突兀的问题,“有那么多堕落的刑警吗?”
“人数能够撑起一个犯罪组织。”
“只是因为钱?”
“钱其实只是最直接的寒心罢了。”冬阳说,“他们最失望的其实是制度的不公。”
作者有话说:
马上回咒回,妈又要上位一下。
第100章
第二天,港口mafia在郊区的火拼就已经被政府和军警知晓,他们到达现场侦查,却很快停止了行动,阻止他们的不是欧洲介入的势力,而是异能特务科,以及几个被魏尔伦下了暗杀令的高层的示意。
高层的命令能终止一切,所以即便几个心怀热意的部下对此格外不满,也只能无力的踹一脚路边的子弹残骸泄愤。
而消息中已经被处理的魏尔伦,此时正在港口mafia的办公室内喝茶。
“其实我更想喝咖啡。”被议论的正主如此悠闲道,“但是显然,这个茶叶是你招待贵客用的,一定值不少钱。”
他的胳膊还是断的,作为合作的筹码,冬阳需要去找那位死亡天使,但总不是现在,暗杀王来横滨又被港口mafia“伏击”的风头还没过,他现在是个死人。
“死人也好,毕竟欧洲刑警已经追查了我好几年,现在他们对我的逮捕令也要自动撤销了。”北欧神明说这句话时的神色有些忧郁,仿佛情绪饱满的诗人。
作为“人造异能”的魏尔伦已经死去。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冬阳意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看着到手的异能开业许可证,这一刻,这东西才算真正的属于她。
“就算没有异能特务科,欧洲那边也会让终止对此次事件的调查,因为那位机械刑警很快就变更行程,离开了。”魏尔伦说,“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因为我将剑刃对准了日本的政府高层,如果我闹出了大事,法国那边是理亏方,即便我是个通缉犯。”
冬阳不置可否,“兰波准备回法国了,你呢?”那位谍报员尚有自己的信念。
“我啊……”魏尔伦垂眸注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我想跟‘家人’在一起。”
他轻念着这个仿佛就是他灵魂所在的词语,用注入情感的语气,金发的欧洲男人沉思了几秒钟,抬眸,“那个孩子呢?”
冬阳把看了一半的报告放下,不怎么客气道,“你猜。”
“不要这么无情嘛,虽然我一开始的确做出了伤害他的行为,但是他并没……好吧,好吧,不要用那样的表情看我,这件事我向你道歉,郑重的道歉,我也打算去向那个孩子…悟道歉。”
如同重生般的魏尔伦用轻快的语气道,“所以他在哪?”
冬阳用意味难明的眼神看着他,“我好像并没有义务告诉你他的行踪,我们充其量只是合作者,前敌对者。”
“是盟友。”魏尔伦说,“不过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几分,你的部下们很看重他,他们对他的好奇心不亚于我,所以我猜……悟正跟他们在一起。”
魏尔伦说的没错,不在冬阳身边的五条悟有她的得力下属们陪着。
五条悟正在跟太宰治学开锁。
手腕上缠着绷带的少年用从《48》那得到的“战利品”铐住了自己的双手,两手的活动范围顿时受限,他向五条悟展示自己被困住的双手,“喏,像这样,这就绑好了。”
他向五条悟搭话,突然打了个响指,手铐应声而开,霹雳乓啷的掉在了地上,“这就开了。”
“哇哦!”五条悟兴奋的睁大双眼,而太宰治弯起嘴角,他没有被绷带遮住的那只眼睛也露出了相似的情绪,微微睁圆,眸光显得很是清澈,“知道原理吗?”
他正想解释一番,就见五条悟捡起手铐,自锁在了自己手中。
他从太宰治的袖子中摸出了一根纤细的针,用手背遮掩着手指的动作,比起太宰治用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但也没有长多久,随后照他的模样打了个响指,手铐应声而开。
这回,太宰治瞪圆的眼眸中是惊讶。
五条悟带着得意的微笑,伸手指向自己的眼睛,他没有抬起下颚,而是抬眸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太宰治,少年能看到他存在感强烈的浓密睫毛,以及那双绝对不会被忽视的,流光溢彩的眼睛。
“——我看到了。”
五条悟定定说道,语气微扬,“我全部都看清了,不止你的手部动作,其实你刚刚还故意和我搭话,用语气,面部表情等其他因素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过你的手指好灵活,我这个角度不太好控制,开锁多费了一些时间,难道是因为我手指还不够长的原因吗?”
他凝神认真研究原理,太宰治才慢慢从定住的状态回神。
惊人的洞察力。
太宰治垂眸看着神子。
是这双眼睛吗?
突然,五条悟说,“但是你开锁这么熟练,因为经常被绑吗?还是入室抢劫?”
太宰治若无其事道,“没错,我经常去撬中也家的锁。”
“干什么?”
“偷他的钱包。”
“哈?”
然后太宰治听到五条悟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撬他的锁偷他的钱包,他都不介意的话,那你们关系真好啊。”
太宰治:“……”
太宰治露出了便秘的表情,“究竟是谁给你的错觉,不要听BOSS的。”
“为什么不听?我妈妈说的话总是对的,而且就算她没有告诉我,我也能看出来。”五条悟说道,“就比如你现在明明在翘班,不想写任务书,中也还没有杀过来一样。”
“那是因为他过不来。”
“我知道。”五条悟弯起嘴角,“我妈妈定的最终期限是今天十一点,而现在距离提交工作还有半个小时,中也没有时间来找你并且逼你写计划书了,当他发现任务书上一片空白的时候,只会在众多选择中挑最紧急的那一项——把任务书按时交给我妈妈。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妈妈要拿到它。”
太宰治看五条悟的目光都变换了几分。
他意识到这个孩子被教得很好。
这其中的逻辑,他玩弄他人心理的技巧,都被五条悟看透了。
这个孩子其实一直在观察周围,不止是信息,情报,事件发展,还有人物性格。
中也的负责,以及他的狡猾。
“不过你为什么不愿意写任务书呢?”五条悟捏住下巴沉思,“是因为想着来看我吗?”
“……”
太宰治转身,语调扬起,懒洋洋道,“怎么可能呢,只是因为我不想用麻烦的工作浪费生命而已。”
五条悟追上他,“你之前都在好好写任务书,你不想我妈妈失望。”
太宰治眉头一皱,“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用意哦~”
五条悟嘿嘿笑道,“我知道,我妈妈跟我说过你。”太宰治的耳朵竖了起来,五条悟继续道,“她说你是个偶尔失踪,行事看似诡异且不着调,但其实对她的每条指令都很上心的人,她很信任你。”
太宰治捂住耳朵,“不要以为说好话就能讨好我哦。”
“我才不会胡乱说话。”
突然的沉默蔓延在他们之间,却不显得突兀尴尬。
太宰治停下脚步,转头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
那个海面像五条悟的眼睛。
他又看向天空……也像五条悟的眼睛。
“什么时候离开?”
“?”五条悟愣了一下,“我妈妈说今天晚上。”
“好。”
太宰治了然的闭了闭眼睛。
如出现时般突然,他猜测五条悟也会一声不响的离开。
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太宰治未在冬阳的过往行踪,传闻,及各种行为迹象中知晓过他的存在,连唯一一次她要为一个孩子买礼物,太宰治都误会成了梦野久作。
太宰治本以为冬阳已经高调的暴露了五条悟的存在,将来也会将他养在港口mafia。
但是不是。
他们的首领在这个孩子面前只字未提黑手党,还称港口mafia为贸易公司,再联合五条悟于电影院中的“杀人犯法”发言,太宰治便基本断定,对方拥有一个正常社会下的,合乎常理且富足的生活。
那么他之前猜测的,有关异能实验的东西也变成了未解谜题,不过那些暂且不谈,太宰治能敏锐的推断出五条悟离开的日子,是因为他发觉冬阳即将搬回顶楼首领室,而那里并不像现今的住所一样,有五条悟的生活用品。
太宰治说,“一路顺风。”
神子站在他的面前,笑意明朗,“那我也祝你……不知道祝你什么,那就祝你升上干部,当我妈妈的得力属下吧!”
太宰治低笑了几声。
“几句都不离妈妈的小鬼。”
“噫~”
***
冬阳在事件解决,念能力也熟练掌握后就打算带五条悟回去。
虽然她可以一直把五条悟留在这,但是那边才是他的家,他的人生并不只有母亲。
临走前,五条悟紧紧抱住冬阳的腰,嘟囔了一句,“好久没有见甚尔了。”
冬阳深吸一口气,周身的“气”随心流动起来,“准备好了吗?”
“嗯!”
他们到哪里都不会分别。
在熟悉的风流过后,五条悟再次发觉怀里一空。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就捕捉到了熟悉的信息,他的母亲,五条兰惠正躺在他的身边。
并睁开了眼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妈妈你醒啦~”
五条悟用轻快的语调如此说道,他的脑袋撑在冬阳的面前,仰躺的冬阳刚刚聚焦,便看到了半大少年明朗的笑容,他的背后是云卷星舒的夜空,那双眼睛却仿佛落进了所有被遮挡住的星星般闪耀。
冬阳恍然意识到,五条悟的笑容变多了。
虽然人对于亲近有别的对象会展露不同的自己,五条悟在外是淡漠矜贵的神子,对待家人时则会带上动人的生气,但是他的性格会随着大脑发育和阅历慢慢变化,然后表露在神态和行为上。
他好像更开朗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地上凉吗?我什么事都没有。”
冬阳坐起了身,先是回复了五条悟,然后翻开手机看时间。
手机亮屏了。
第一眼,没什么问题,距离他们离开只是过了熟悉的半小时。
第二眼,冬阳觉得头皮紧了一下,她将自己的额发撩到脑后,张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无奈的吐出。
这幅模样落在了五条悟的眼中,他凑过脑袋来,“怎么了?”
两秒后,五条悟说,“……耗电好快,感觉手机要关机了啊。”
他看向了显示的日期,沉默了。
冬阳说,“过了三天。”
在外人眼中,他们的祓除任务进行了这么久。
五条悟站起身,环顾四周,现场有他印象里的战斗痕迹,“没有人来找我们吗,我不在了,但是妈妈你的身体可能一直在这里躺着,就算总监部不派人来,辅助监督也会想办法安置你吧?”
冬阳踏出几步,沉思道,“你离开,帐解除,辅助监督会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里其实已经被处理过了。”
墓地旁边的野墓不在城建的修缮范围内,但是被战斗波及到的公路现在干干净净,并不妨碍行人路过,不过媒体大概对“事故”进行了公报,冬阳一眼望去没见到新的慰问品,倏然,她垂眸看向自身,在衣兜里掏出了一根手指。
她这次出行的任务,回收特级咒物。
“哦……”
冬阳了然,“走吧,悟,失踪三天不至于出事。”
“妈妈你想好解释的原因了吗?”五条悟的视野内出现了熟悉的咒力痕迹,他走在母亲身边,有一种旅途结束的奇异感觉,而这个经历要瞒着所有人,莫名刺激。
“不用想,现成的。”冬阳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不吃不喝躺三天不会是这个状态,所以我们其实是困在了咒灵的‘领域’中。”
五条悟顿时懂了,“哦~就是那种吧,会模糊时间概念的咒术。”
“饿吗?”
“完全不!”
“那去‘FAMILY’坐一下,我记得这边开了一家。”
“好耶!”
在悟挑点心的间隙,冬阳联系了辅助监督。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激动颤抖,过了一会儿已经夸张的哽咽起来,向冬阳说了他是多么的度日如年,好久没有找到他们的人,以为他们已经跟咒灵同归于尽了。
“被派来查探情况的咒术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场有你们留下的残秽,但是凭借这点又推断不出什么来。”
辅助监督的确是尽职的社畜,深夜还能随叫随到,他立刻表示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上层,冬阳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转而打给了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的声音相较辅助监督要稳定得多,但是冬阳不难听出他的异样,对方公事公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对她讲述了总监部和五条家的现状,“你失踪的时间不算久,可以说总监部这边什么事情都没有,虽然最强和六眼失踪的消息没来得及压下,传得风言风语,咒诅师那边也一定得到了消息,但是他们会怀疑情报真假,短时间内也做不出什么事来,更何况他们向来只想盯着六眼的悬赏金。”
要传达的事情太多,五条千风说了很久,“高层对于你们的事情召开了会议,我也参加了,不过谈也谈不出什么,你知道他们的风格。”
冬阳:“让我猜猜,他们先是发表了对现状的震惊和不利看法,比如最强怎么会失踪,最强失踪了他们要折损太多,然后他们会互相推责,开始排查这次任务的情报准确性,比如窗到底怎么评判的,如果责任不在他们,他们会开始唏嘘我,说五条兰惠不是特级吗,竟然连回收咒物的任务都能出状况,最后他们还会假惺惺的表达对我的担心和慰问,然后戳及一下五条家。”
“……”
五条千风陷入无言,然后古怪的笑了起来,“全让你猜对了,是我参加的会议还是你参加的?”
“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派人去查,然后等信。”
“是这样。”五条千风的声音听上去安心了不少,“查探的主力肯定是五条,他们要急死啦~”
“毕竟悟失踪了。”
“其实也在找你。”千风说,“你的人都很关心你的动向,况且你现在是五条家的高层,是给他们荣誉的主力……”
想想也有些讽刺,五条千风还记得冬阳没有势力和实力时被他们漠视的情景。
“五条家有乱吗?”
“有苗头,悟不见了,我不在场都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早春跟我说,消息传回来的那天晚上,各个院子都亮起了灯,各个派别的术师被叫去开会,早春打听了一下,他们讨论了五条家下任家主的问题——六眼没了,他们要为了家族发展更改计划。”
正在咬喜久福的五条悟抬起了眸子。
随后,他撇开目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淡了下来。
“啧。”
冬阳咂舌。
以往也有六眼夭折的事例,五条家早就经历过,而五条悟出生就被悬赏,他们其实时刻做好了其遭遇不测的准备。
这是家族的应对措施,但是系城还在的情况下就讨论家主,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冬阳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权力分派清晰的几个长老,“五条延根?”
“……”五条千风对此没说什么,因为他拿不准,“大概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发生,但是我没回去,早春接触的事情也有限,大概有一些对你的不满…因为悟是跟着你才出事的。不过现在消息该刷新了,悟什么事都没有,这些指责理当立刻就被盖过了。”
冬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大概知道了。”
交代完了正事,五条千风才像是缓过了情绪,在手机骂骂咧咧道,“你被困在领域里三天?!急死我了!我要翘班去找你了!要不是因为我现在正带着学生出任务,我能直接飞过去,飞过去——!”
“不行,我还是想要骂你,你明白吗兰惠!”五条千风以为自己能忍住,冬阳几乎能想象出他焦躁的来回踱步无处发泄失去理智的模样,“我知道你现在很强,但我仍然记得你当初差点儿难产而死的模样!你还没有咒术,你对咒术一窍不通,你——”
“行了,失踪了一小会儿,看把你吓的。”
“那是一小会儿吗?!”
“悟有话对你说。”
正要嘶吼的五条千风一下子夹了起来,“啊!哦,哦……”
五条悟接过手机,“呦,千风叔~”
“你没事吧?”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对我来说就好像只过了几分钟。”
“那就好,毕竟兰惠在你身边。”
五条千风温和的和他说了会儿话,五条悟问,“你的学校怎么样?”
“还好,反正和你们相比太平得不得了。”说到这个,五条千风突然梗住了一般,五条悟好奇追问怎么了,只听电话里传来他微妙的声音,“甚尔……打架了。”
冬阳:“?”
冬阳凑到话筒边,“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不清楚,其实我带完学生结束任务,就要去京都那边看一眼的,甚尔好像和高年级的学生起了冲突……嗯,是高年级的禅院。”
那根本不用管是非对错了,肯定是对面有问题。
冬阳问:“那甚尔现在在哪?”
“好像是被关了禁闭室?总归不是好好的呆在宿舍,情况要是严重的话,学校是有对学生的处置权的。”五条千风压低声音说,“我听说那个禅院被打得近乎濒死……不过我觉得嘛,没死就成。但是那边禅院肯定不会轻易善罢干休,不过他是否要退学,我想乐岩寺还是得看你的意思。”
冬阳扶了扶额头,“真的打得很重?”
“嗯。”
冬阳弯起唇角,“打得好。”
五条千风:“……”
五条悟:“?”
五条千风:“……你还真是,信任那孩子啊……”
“挑这个时间点挑衅甚尔,脑子里进水了,你不用去京都了,正好我们要回家,我顺道去京都咒术高专一趟,把甚尔接回来。”
“接回去?”
“他心情不好,回家休息一下嘛。”
盯着冬阳的五条悟露出了一个微笑。
很快,冬阳挂了电话,对悟说,“走吧,我们去一趟京都咒术高专。”
他们两个当天晚上甚至不需要睡觉,冬阳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直接开去了高专。
那时正好是早上七点,太阳完全升起。
第102章
禅院甚尔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的墙壁。
禁闭室。
没有什么光线,就算是天与咒缚的视力,在这个房间内也不能清晰视物,但就算能看清也没什么意义,因为这个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大概有抑制咒力的阵法符纸一类的东西,但是那对他又没有用。
“禁闭室”大概在很早前就存在了,用来惩戒有危险性的学生,或者关押闯入的敌人。
禅院甚尔用舌头舔了舔牙关,不出所料的尝到了铁锈味,虽然他的恢复力还行,但被打断的牙根可不会平白无故的长好,他条件反射的嘶了一声,伸手抓了一把自己被污泥和鲜血搞得乱糟糟的头发。
他的头发被五条兰惠剪过,从略显邋遢潦草的半长发变成了清爽的微分碎盖,不过现在肯定打结,胡乱翘起,肯定没有好好打理时看着精致。
哦,五条兰惠。
禅院甚尔将半垂的脑袋也抵上墙面,有些浆糊的大脑早已经过了听到不幸消息后的惊骇,担忧,恐惧,以及之后混乱的愤怒,无力,因为长时间没有睡眠而强制性的蒙上了困意,可却因为思绪而难以入眠,现在变得空茫茫一片,只觉得有些冷。
这间屋子当然也不会有供暖系统,他进来时身上只穿了贴身的短T,也因为打斗破破烂烂的了。
真糟糕,这还是冬阳给他买的。
禅院甚尔捏了捏身上柔软的布料,低头嗅到了尘土和血腥味之外的气息……他们一家惯用的洗衣香氛。
冬阳是个很喜新的性格,所以他们家的香氛经常随着季节更换,照她的话说,总是闻一个气味也是会腻的,其它味道又不是不好闻。
下一个季节的话,应该用……
意识好像消失了一瞬。
禅院甚尔晃了一下脑袋,身形动颤时牵动了厚厚绑在身上的锁链…没错,不是绳子,却像麻绳那样一圈一圈捆在身上,犹如一个茧般的锁链。这种东西能让禅院甚尔挣扎上一会儿,他没试过,但本能告诉他能挣开。
安安分分呆在这里的原因是校长的一句话,他说不要再给五条兰惠添麻烦了。
兰惠……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禁闭室的隔音效果及他的状态不佳,对方走到门口时,禅院甚尔才发觉。
他木木的转过眼——门开了。
光亮投射到眼睛的一瞬间,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原因,禅院甚尔觉得眼眶泛酸,眸底濡湿。
“哎——你哭了吗?你要哭啦?”
这句话有熟悉的嗓音和抑扬顿挫的语调,禅院甚尔牵了牵嘴角,从鼻子里闷出声哼来。
随后是女人温和有力的声音,“走啦甚尔!这个地方好潮啊,空气一点儿都不好哎。”
……
冬阳进入高专后径直走向了禁闭室,然后暴力扭断门锁,推开了门。
她看到了一个惨兮兮的禅院甚尔。
黑发少年的脸颊上诱明显的淤青,头发打结,衣服破损,裸露的皮肤上要么是掺杂石子的伤痕,要么是凝固的血痂。
冬阳的心直接一沉,她收敛住因为怒意而改变的呼吸,把扫视的目光投向禅院甚尔的脸。
她没漏掉,黑发少年第一时间露出的警惕模样,眼神充满敌意,冰冷的眸光犹如蓄势待发的肉食动物,整个人都透着落魄难掩的桀骜不驯感。
可是很快,对方浑身带刺的模样便尽数退去,神情略显呆滞,显得温驯极了。
身旁的悟说,“哎——你哭了吗?你要哭啦?”
冬阳走近他,然后蹲身,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怎么回事,跟我得到的情报有些不符啊,你这不是也受伤了,而且还没得到治疗,看看这伤口里的沙子,啧……”
五条悟暗搓搓找着链条的锁扣,试图发挥一下他从太宰治那里学到的开锁技巧,“他们用这种东西绑你哎,你是大象吗,话说这玩意儿真的能困住你吗?那个门也是……”
禅院甚尔动了动嘴唇,“当然是我自己在这儿呆着的,不然因为伤害咒术师被判为诅咒师?”
五条悟:“你们那不叫伤害吧,算‘互殴’?”
禅院甚尔怔了一下,侧目。
五条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互殴,他输得更惨而已。”
顿了顿,五条悟又补充道,“而且你肯定收手放水了,对方用了狡诈的伎俩才伤到你的吧,比如你们在中途已经协议不打了,然后他偷袭?”
随着这声落下,禅院甚尔身上的锁链松动了,稍微扯两下便落了开来。
冬阳伸手扶起他,有些不悦,“啧,他们还真想处置你呢,走,我把乐岩寺叫起床了,跟我一起过去。”
路上,冬阳听禅院甚尔讲述了事情经过。
那位禅院家的高年级学生在他们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后,主动挑衅了想要离校调查的甚尔,他嘴里吐出的那些脏字甚尔没有一一复述,大概是把嘲讽,污蔑,侮辱一个不落,最后甚至说出了“诅咒。”
——“那两个家伙如果没了,你在五条家也待不下去了,啧啧,无家可归了啊野狗。”
对于咒术师而言,语言便是诅咒,所以他们不会轻易说谁死。
“哦,所以是你先动手的?”冬阳问。
禅院甚尔抿了下唇,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嗯。”
因为是他先动手的,所以“惹麻烦”的是他——禅院甚尔抱有这样的想法。
起初进入五条的“寄人篱下”感其实早已淡去,有时候禅院甚尔甚至有种他其实长在五条,一直都在五条兰惠身边生活的错觉,但是当冲突来临,自己陷入不利境地时,他猛然想起,他的行为其实是在“添麻烦”。
他可能搞砸了,现在还需要兰惠来“捞”他。
禅院甚尔的目光有意识的躲避着冬阳。
冬阳其实还想问细节,不过待她推开会议室的门,乐岩寺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
“呦,老爷子。”
乐岩寺望着她,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看来你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你这边了吧,我和悟被困在领域里,混淆了时间概念罢了。”冬阳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悟和甚尔一左一右坐在她的旁边,她毫不客气的翘起二郎腿,随意的姿态中透露出了些嚣张,“结束任务后,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来见你了。”
乐岩寺的额角一抽,脑袋上滑下了一滴冷汗。
他一下子就从冬阳大爷似的姿态和语气中看出了对方强硬的态度。
“那就开门见山,甚尔被暂时关禁闭,是因为他打伤了一位高年级学生,禅院……”
“哎~孩子之间起了冲突,是需要他们自己解决的事情,但是如果对方请出了家长,那我也要出面一下嘛。”冬阳扬着唇角说道,“本来两个孩子互相切磋,因为下手不知轻重弄出了伤,学校应该第一时间给他们俩治疗,并且思想教育一番,怎么能单独惩罚甚尔呢?”
驼着背表情无谓的甚尔侧目看向了冬阳。
五条悟喝了一口给自己端上来的茶,太难喝,他表情一皱把杯子放下了。
乐岩寺吹了一下胡子。
他公事公办般讲了禅院那边的态度,大意就是他们很想让禅院甚尔退学,然后回禅院家领罚,或者再不当咒术师,所谓的“惩罚后果”冬阳都猜得到,他们本身对禅院甚尔便带着歧视厌恶,大概对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让他们觉得他不配,零咒力当咒术师更是闻所未闻,在他们的观念中是一种“另类”,“玷污”。
而乐岩寺在这个事件中其实是个挡板。
禅院家直接影响到总监部,只要证据确凿,时间发酵,总监部能够发布将甚尔判为诅咒师的命令,而在京都上学的甚尔由乐岩寺负责,乐岩寺选择了在这个微妙的时期将禅院甚尔押下——一方面防止他出去乱跑增加罪名,一方面等待没信的冬阳回来。乐岩寺知道,禅院甚尔的“顶头上司”不是自己,而是五条兰惠。
真麻烦啊……
被一口一个老头子叫的乐岩寺无语的望向天花板,并不想看五条兰惠那张脸。
关禁闭冬阳其实没太大意见,但她没想到甚尔受伤了,且伤口晾了十几个小时。
“那赔偿……”
“赔偿个屁。”对面的女人张口打断,“我没找你算账都是轻的,那孩子不是被打了嘛,他父母不是不想罢休嘛,让他们亲自来找我啊。”冬阳伸手揽上禅院甚尔的肩,“甚尔我带回家了,正好学校马上要放寒假了,不差这几天。”
乐岩寺:“……”
他一副敢怒不能言的憋屈表情。
围观了全程的五条悟若有所思,然后转头看向了隔着母亲的禅院甚尔。
哎——
神子露出了发现有趣事物的笑容。
等他们从接待室出来,五条悟迫不及待的凑到了禅院甚尔的面前,“你很意外吗?你刚才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感动呢!”
禅院甚尔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自在的搓了一下手臂,却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了冬阳。
走廊被斜入的阳光落满,而走在他们侧前方的冬阳正好融入了光影,发稍都被勾勒出了一层朦胧的光圈。
她回过头,笑了一声,“站着干什么,走了~”
禅院甚尔下意识跟着指令走动起来。
他垂眸看着五条悟,神子对他露出了意有所指的表情,兴致盎然的坏笑道,“你的眼眶都红了!”
黑发少年无措的抹了下眼角,面上露出了怕在众人面前哭出来的窘迫和恼羞。
“哈哈哈,其实不明显。”五条悟说。
禅院甚尔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就这么结束了吗?我没事了?”
“当然了,你以为会有什么事?”冬阳好笑的说,“快跟我讲讲你们的战斗过程,比如在第几回合打歪他的鼻骨的。”
五条悟也说,“那个家伙的术式是什么啊,有意思吗?”
“……”
禅院甚尔恍惚的走在他们身边。
真奇怪啊……
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他收拢指尖,此时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冷或痛,伤口都热了起来,心脏好像膨胀着溢出了酸涩感。
可能落泪的冲动真的要忍不住了……
“……”
“哇,哇!眼泪!你真的哭了!我开玩笑的……甚尔……!”
第103章
闪光灯划过的瞬间,禅院甚尔瞳孔一缩,呆滞的看向了举着翻盖手机的冬阳。
紧接着,又是刷刷几下灯光,冬阳像是嫌一张不够般飞速换了几个机位,并扬着唇角说道,“少见少见,这个要保存下来,转发给邮箱然后导入U盘带去打印馆吧!”
禅院甚尔非常震惊,尤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作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喂……”
五条悟小跑几步凑过去,“给我看一眼,给我看一眼!”
禅院甚尔:“兰惠!”
冬阳:“叫谁呢,你应该叫师傅。”
冬阳晃了晃手机,“想要吗?自己来抢啊~”
禅院甚尔试了试,他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冬阳的背后,短距离的爆发力让他拥有了近乎闪现的速度,然而伸出去的手一空,冬阳轻描淡写的躲开了他的袭击,禅院甚尔换了另一只手,冬阳错开脚步侧了个身,手指在键盘上盲按了几下,随后抬手一扔,待手机飞向空中的间隙抵挡住甚尔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压住脖子,另一只手接住了掉落的手机,动作行云流水的塞进了口袋,并伴随着一声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禅院甚尔:“……”
冬阳:“有进步。”
禅院甚尔被她搂住脖子,微微倾身,“你是不是又变强了?”
“嗯?可能吧。”
五条悟走在冬阳的另一边啪啪鼓掌,“完全没赢一招啊甚尔。”
禅院甚尔和他斗嘴,“打你绰绰有余。”
五条悟:“略,我们现在的差距只是年龄带来的问题罢了,体格,肌肉,这些再配上你的天赋……不过我绝对会超过你的。”
禅院甚尔:“谁都会说‘未来绝对能’这种话。”
五条悟:“那你对我妈妈说,你未来绝对能打败她啊?”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别什么事都搬出兰惠来……”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走过高专的连廊,停在了学生的宿舍前。
甚尔要回家了,还是长假,需要收拾一些东西,冬阳等在外面,五条悟有些好奇禅院甚尔在学校的住处,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冬阳听到里面有翻行李箱的声音,还有五条悟叭叭的声音,“你的床底下有袜子……噫~你不讲卫生~”
冬阳在自助贩卖机买了几罐饮料,东西落进拾取框的时候,她听到甚尔的房间那边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甚尔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是要回去吗?需要我帮忙吗?”
“垃圾交给我吧,我会一并送去垃圾站的。”
“这是伤口?完全没被处理啊……你等一会儿,我去拿一下我房间里的应急箱,对了,你先去浴室清洗一下,出来后我给你消毒……”
是禅院甚尔的同期。
听说话的口吻,以及略带尊敬的用词,这人不是加茂家的。
“哇,原来你就是‘五条悟’吗?我听说过你的传言,你继承了很稀有的眼睛和术式。”
禅院甚尔对他的存在表现出了极强的适应,以往孤僻的少年现今显然有了同龄朋友,对待广源营的靠近,甚尔的态度与其说是“容忍他存在”,不如说是“他在旁边理所当然”。
冬阳弯起嘴角,在一刻钟后几人朝这边走来时,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开朗大方的呲牙笑。
“收拾好了?”
禅院甚尔拉着行李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清爽许多,冬阳在他身上闻到了医用喷雾的气息,而他的身边有一个个子矮小的棕发少年。
那应该是就是广源营。
广源营看到她后猛地站直了身子,疑似从绷紧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鸭子叫,“我的天!是那那那位美丽的女性!”
冬阳叉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广源营掩唇往禅院甚尔那边凑,“这位难难难道就是……”
禅院甚尔嗤笑道:“你结巴什么,就是她。”
广源营猛地一鞠躬,“你好五条大人!辛苦您了!”
冬阳:“……”
这诡异的礼仪民俗到现在都能让她时不时失语一下,冬阳摆摆手,“别这么紧张。多谢你平日里照顾甚尔了。”
“不不不不明明是甚尔君照顾我!好几次出任务的时候都是他救下了我,而我就像一个陪跑的废物……”“废物”这个词猝不及防的冒出来后,他的声音从低落到戛然而止,像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般懊恼,“抱歉,五条大人,我在战斗方面没什么天赋,总是没什么用。”
踏入这个世界却不能成为“明星”的人,看着耀眼的同期,以及无能的自己,总会不可抑制的陷入不甘与自卑的情绪中。
“不要这么早下定论嘛,你们才几年级,离毕业还早,还能多练练。”冬阳稳定输出,“任何人都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咒术界并不只有冲向前锋的咒术师,我看过你的履历,你能让中术者的状态‘变慢’是吗?”
“是的,但……被我的术式击中的咒灵,二级程度的话……往往两三秒便能挣脱负面buff。”
冬阳神情似乎思索了片刻,“嗯,不可多得的才能。”
“哎?”
对方惊愕的抬眸,就见那位明丽的女性露出了一个浅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这个术式用得好的话,能救不少人呢。”
广源营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肺复苏,血液流淌的声音。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大脑除了翁明的忙音,便是第一次正式见面的,五条兰惠的声音。
……救人?
可他不能成为冲锋陷阵的强大咒术师,不能将那些轻易斩杀人类的咒灵祓除。
他也不是医护,只会谁都能学的应急处理。
等肩头被谁拍了拍,广源营才回过了神来,发现他们已经要走了。
他抚过肩膀,对禅院甚尔道别,又扬声向五条兰惠道别。
那三个人并未回头的走远了,他看到五条兰惠潇洒的挥了挥手,随后个子最矮的神子撇头说了什么,黑发少年立刻转过脸去露出了挑衅的痞气笑容。
走在中间的女人撑开了提着饮料的塑料袋,两个人立刻凑了过去伸手翻找。
他们看上去很亲昵。
广源营对现在才露面的另一个同期,加茂一伦说,“刚才为什么不跟甚尔君道别啊……”
加茂一伦:“没有那个必要,又不是生离死别,下学期还能见呢。”
两个人往回走,广源说,“结果你还看这么久,以甚尔君的能力肯定早就发现你了。”
加茂:“我不是很想和那个女人见面。”
广源:“为什么?”
加茂:“我小叔死在她手上。”
“啊?”
“虽然不是真的小叔……”
***
冬阳让两个孩子先回了五条家,自己去总监部提交了任务,两面宿傩的手指由她看着再度封印然后储藏了起来,虽然不能像悟一般在手指上看出什么门道,但冬阳能感受到那种恶心的气息,以往她凑到这东西旁边时都会感到头疼。
和路过的员工打了招呼,冬阳回了五条家。
回到五条家时大概是正午,冬阳歇了一会儿,院子就迎来了看望她的客人。
他们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虽然她和悟毫发无伤,但突然失联也算是意外,冬阳只见了两个关系比较紧密的属下,是自卫队时就熟悉的,剩下的那些人只需要从这两个属下这得到确切情报就好。
然后发生了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
五条系城亲自来看她了。
他们之间的碰面向来在家主那边,或者家族高层常聚的会议室,这也是一种彰显上下级之分,坐落于日常中的安排,就像冬阳有吩咐时会召见干部来首领室,而不是自己亲自去首领室找他们。
“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的问。
五条系城坐在她的面前,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
他的脸就跟便秘一样,半晌吐出一句,“悟平安回来就好。”
“我儿子跟着我,我比你们都担心他。”
五条系城拧巴着眉,“兰惠,族里的人很向往你。”
冬阳:“?”
五条系城:“他们无比信任你。”
六眼跟着五条兰惠失踪了,这对于五条家来说近乎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这是可以被判定为“敌袭”性质的事件,他们将六眼奉为最高保护的对象,那么没有保护好他便是家族任务失败,需要揪出一个造成失败的人,一个担责的人。
那个人无疑是五条兰惠。
因为五条兰惠,六眼有了闪失。
那么依照五条家的惯例,五条兰惠不能再担任五条悟的抚养者,这次无关五条悟的选择,而是五条兰惠“失职”,“失格”。
听到这的冬阳:“……”
她感觉这是一种很奇异的废话,因为高层向来不满五条悟跟着她。
他们对于这件事最习以为常的处置方式是,给没有保护好六眼的五条兰惠降罪,然后等人回来后立刻就执行惩罚。
“但是,族里有人并不同意让悟离开你。”
五条系城深深的看着冬阳,“舆论没有左右你的地位。”
第104章
冬阳都要笑了,“那不然?”
她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透着几分森然,“像之前那样,不给我任何辩白的机会,突然降罪又突然施刑?”
如果五条兰惠不是冬阳,早就死在这迂腐残忍的制度下了!
五条系城完全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直言道,“你的情况已经与那时截然不同,延根长老的意思是……”
“延根延根,你这个家主当得是个传话的摆设吗?你没有一点儿自己的发言权和决策权吗。长老的意见高于家主是吧。”一提让五条悟离开她身边,冬阳的火就往上冒,还蹭蹭的,“我也是长老,我也有意见,我的看法就是你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天天盯着六眼,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
连脏字都冒出来了,五条系城知道这女人是真的烦了。
他扶了下自己的额头,手指在穿插着白色的发丝间滑过,“兰惠,我不希望你们闹得这么僵。”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冬阳说,“你想让我主动去‘请罪认错’一下。”
五条系城没有说话,但是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含着肯定。
冬阳摊手,用有些荒唐的语气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她简直觉得可笑,“这么多年了,我的底线在哪里你还没看清?”
当然看清了,连脾气是怎么样的都一清二楚了,当年的五条兰惠藏得太深,就如同蒙尘的明珠一般。
五条系城深吸了一口气,冬阳看到他颈间的青筋都膨胀了起来,她喝了一口茶当作缓和气氛,已经明白了五条系城来找她的目的。
大概他们高层在会议上做决策时就已经感到了疲累,也可能是他们作出的决策与最终执行人——也就是五条族人的反应相悖。
这个世家是一代传承一代的分权制,家主的位子看上去在最顶点,但是没有实权,最重要的“家族武力”掌握在两个人手中,一个是拥有家族自卫队,也就是能调动族内大部分有能力的术师的长老,五条一泓,另一个就是五条茂,他拥有对族人的直接惩治权,也就是拥有一个内部检查部门。但是这老家伙下台了,不过他的监察部门倒是还在,有了新的领头人。
而在他们两个之外,让家族术师们内核非常一致的全靠五条延根,他负责培养新鲜血脉,手底下有很多所谓“未出师”“没有被分配”的年轻术师,也有一些经他教导的术师决定跟着他。
三个人都对冬阳不满,只有吉祥物长老五条仁置身事外,家主五条系城持什么态度都没有意义,那场会议最终的结果就是将五条兰惠作为犯人处置。
那么,让“冲突”展现苗头的原因是——家主宣布这一命令时,族内反对的声音极大。
高层惊觉,他们“治不了”五条兰惠了。
冬阳基本能想到支持自己的人都是谁,有她在自卫队带走的术师,他们之中有大部分人都在出任务时被她救过,剩下的应该就是她的“最强”名声所积攒起的追从者,毕竟五条家本来也没多少人,这些人的声音足够让这个家族混乱了。
五条系城大概嗅到了“争斗”的味道。他想来“讲和”。
“你讲和的对象是不是找错了,让我主动示弱?你怎么不让那几个老家伙收收对我的心思?”
五条系城说,“因为你是主导方。”
冬阳:“…………啊?”
五条系城:“如果你不同意族内的安排,那么争执便是因你而起。”
冬阳觉得脑子差点儿没转过弯来,她智熄的看着系城,“换个思路,你跟我一路,我和仁还有你,三对三,你们那个会议结果不作数了。”
五条系城:“……”
冬阳:“你倒不如劝劝他们,多培养出一些优秀的术师,这比‘惩戒’我得到的利处多得多,我没保护好悟?先不提结果是我们俩平安回来了,就算我们俩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不第一时间想着来救援?”
五条系城看着她,面色平静,吐出了几个字,“谁去救?”
冬阳:“……”
家主深深的看着冬阳,仿佛第一次注视着她一般,也仿佛第一次让冬阳注视他,“兰惠,无法‘改变现状’的话,便只能找出一个‘承担现状’的人,然后粉饰太平,继续如此囫囵的过下去。”
冬阳挑起了眉。
她上前倾身,好好打量了一下五条系城的脸。
五条系城说,“我曾把希望放在悟身上。”
家主看着面前气势惊人的女人,已经难以将她的脸和十年前那个苍白柔弱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但是你将那个节点提前了。”
冬阳静了一瞬,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去宣布一下,让监察机关那些人离开,呆在我这边干什么,又不敢上前来抓我。”
……
两个人谈话的庭院外,五条悟踩在禅院甚尔的肩膀上,趴在墙头看着这边。
他们的距离很远,五条悟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全靠禅院甚尔的耳力在那里传译,禅院甚尔一只手扶着五条悟的小腿,没什么感情的口述道,“那个老爷子说,‘因为你是主导方。’还说因为你妈妈肯定不会服从族内的安排,所以争执就算你妈妈引起的……他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五条悟看到那两个人没有打架的意思。转过脸来说道,“我第一回偷听橘子们和我妈妈谈话。”
“嗯,因为你是他们宝贝得不得了的神子。”禅院甚尔习惯性的用嘲讽语气说道,“他们怎么能让这些东西污染你呢?”
五条悟听出了些他的阴阳怪气,但是没反驳,而是皱眉道,“我妈妈以前经常这样和他们吵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她平时挺忙的,又不用管族里的琐事,就天天出任务,还有带我们玩。”
五条悟准备下来,禅院甚尔立刻从他的预备动作中意会到了他的意思,默契的松手等他从肩头跳下,神子轻盈的落地,用和他如出一辙的语气说道,“橘子们到底怎么长的脑子,我们出任务失踪,怪我妈妈干什么?”
禅院甚尔随口一说,“借机敲打吧,挑个由头看看你妈妈的服从性?再探探族里的风气?”
他说的时候完全无心,五条悟却愣住了,随后他自己也愣住了。
禅院甚尔:“……我猜对了?”
五条悟:“……你好聪明。”
禅院甚尔咧嘴一笑,“那是当然。”
五条悟:“橘子们以前就在决策的时候很奇怪。”
禅院甚尔:“你为什么叫他们橘子?”
五条悟说,“就是那个啊,腐烂的橘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五条悟神情有些不屑,双手插兜像个酷哥一样说道,“为什么要把精力放在这种地方上啊,我妈妈不是他们的同族吗,再换个思路,那么多人都可以是朋友,但是在他们眼里却是敌人,橘子好烂啊,就好像从根里便烂了一样。”
禅院甚尔不置可否,他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便迅速带着五条悟跑掉了,五条悟说,“但是我妈妈会解决的。”
会解决的。
这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给予他们的安全感,她好像永远不会倒下,并且永远往前走。
禅院甚尔望了一眼身后,他的目光受到了障碍物的格挡,感知力却告诉他五条系城已经出了他们的院子,正巧路过他目光笔直投射的地方。
黑发少年的眸子有一瞬间变得很是阴翳,他兀自审视着那个方向,然后在神子的催促下转身离开。
冬阳知道这是一次试探,那些老家伙们可能在发火。
她悄悄去对方的院子里看了,用[绝]隐匿气息,身形光明长大的停在屋顶上,但是里面的人却完全没有发现他,正将怒意浮于形色,大概说了五条兰惠的狡猾和叛逆,然后还要差人叫她来见他。
对此,冬阳:多大的脸,他们早就不是上下级,根本不需要听从他的命令来见他。
冬阳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一直在无能狂怒,就回了家。
她走进院子,五条悟正在和禅院甚尔比谁的飞机丢得远。
两个人身后的走廊上摆着一堆彩色的卡纸,一次次将纸飞机朝空中丢去,两个人的输赢参半,冬阳悄无声息的加入了这场竞赛,只见空中倏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纸飞机,摇摇晃晃的没几下就落了。
冬阳:“……”
五条悟:“妈妈你好弱哦。”
冬阳:“我可要作弊了。”
将气附着在飞机上,可以有好几种方式让它飞翔,最简单的便是[气]拥有温度,能托着纸飞机犹如热气球般上升。
禅院甚尔稀罕道:“原来也有你不擅长的事情啊。”
冬阳眨眼间把飞机捡了回来,“再试一次。”
三个人不知不觉玩了许久,冬阳掌握诀窍/作弊后可谓一直赢,惹得五条悟跳脚,“妈妈!已经好几次了~!”
冬阳:“你也来啊~”
五条悟输得最多,因为禅院甚尔纯靠腕力也将纸飞机丢出去好远。
五条悟左看右看:“我也要作弊了!”
他的咒力也能做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神子是这个世界上控制咒力最精细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玩得最热闹的时候,冬阳忍不住把他们两个搂进怀里,笑容满面道,“丢得越来越远了,你们两个有在进步啊。”
“因为我们一直在长大啊——”
五条悟扬声说道,眸光灼灼的看着她的脸。
马上就能追赶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
好精简的名字,我看着都不习惯()
原著里把被关进猫箱的五条悟当成犯人的时候,就真的让我抓耳挠腮的。
通通滚()
第105章
当冬阳飞去北海道祓除了一只窗好不容易确定等级的咒灵后,就到了年关。
冬阳后来才把她失联三天时五条家的风言风语总结齐整,大部分是早春打听的,她说,“让长老们这么急切,反应这么大的根本原因是——他们觉得是您带走的悟。”
冬阳切切实实的翻了个白眼。
“我带走的又如何?”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您有这种心态,所以才更忌惮嘛。”早春在电话里说道,“您之前就有带走悟少爷的倾向,在悟少爷是否留在五条家这一点上,您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与他们对立的态度。这在五条家太出格了。”
家族的神子自然归家族,所有五条族人都是这样的心态,但是冬阳是异类,她根本没有家族的集体观念,更不可能向着他们。
早春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事实上一开始,我也觉得您不可理喻。”
随后她又道,“但是我看着悟少爷长大,那些附加在他身上的东西成了令我不忍的枷锁,我又能理解您了。”
冬阳说,“发生了什么,你突然这么感性?”
五条早春看向院子里训练剑术的五条悟,“……刚刚我碰到了回家探亲的旧友。”
哦,早春之前的关系网。
冬阳单手把租房的钥匙递给房东,拎上包踏上返程。
五条早春倾诉道,“那人之前和我一样在族内当侍女,后来和外面的男人结婚了,我们的关系自小就不算好,她见到我时便嘲讽我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毫无作用一事无成。”
冬阳:“……”
冬阳:“你骂她了吗?”
早春的声音很是和缓,“其实我并不怎么生气,因为结婚早就不是我的人生目标了,我听她那番话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好笑,您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像是‘啊,我之前竟然一直在和这样的人较真,我之前竟然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辙,她竟然还是以前那副模样’的那种荒谬好笑感,就像把篮球当娱乐运动随便打打的人,不能理解把篮球当热爱当尊严当至高追求的人的挑衅一般,只会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但是我在听到她话后的沉默让悟少爷误会了,他帮我怼了回去。”
嚯。
冬阳弯起唇角,“那孩子在场的话,的确不会冷眼旁观。”
“但我还是很惊讶。”早春说,“那一刻我很动容,言语不能描述我的感受,我好像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动的一面,很有主见,并比我印象中成熟了许多……悟的身上总是带着我不能理解的压迫感,我曾经一度觉得这个孩子很淡漠,就如神子那般不近人情……但他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冬阳坐上了车,她在电话里闲聊道,“我想起来了,你对悟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他没有善恶观’的程度。”
五条悟的确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咒术师要祓除咒灵,为什么强者要拯救弱者。在他的世界中,咒灵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样天经地义,因为他生来就看到了咒力遍布世界的痕迹。
“不要听那孩子说的话嘛,要看他在做什么。”冬阳说道,“地龙那次,他在横滨看到了很多悲惨的景象,那些人的苦难并不是咒灵造成的,但是你知道悟怎么了吗?”
那一段他们母子的经历,早春的确不清楚细节,他们谈论最多的便是冬阳如何打败的特级咒灵,五条悟如何使出了苍,“怎么了?”
“他在满是伤患的临时医疗处站了许久,然后哭了。”
“哎?”
“他看到了为救孩子而身受重伤的母亲,突然就红了眼眶,虽然没有和我多说什么,但是却主动的寻找起可能仍被困在废墟中的受难者。”
那一幕正巧落进冬阳的眼里,她一下子就知道了原因。
是同理心。
人类最温情的,看到苦难便会设身处地的去感受的同理心。
六岁的神子刚刚走出家族,面对咒灵作恶反应平淡,侍卫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对他说这跟他们毫无关系,他便平静的遵从他们的安排。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接触社会,接触人类,他还是个疯狂汲取知识,去丰满自己的世界观的稚嫩的孩子。
神子成为让五条家恐惧,视作异类的存在,何尝又不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五条早春恍惚的看向了五条悟。
对方的身量又拔高了一些,训练时认真且刻苦。洁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张扬的飞起,边缘像是融进了阳光里,连带着飘到空中的汗珠一起闪烁。
然后他把木剑一丢,揪了揪自己的领子,“好热……早春阿姨,有没有棒冰啊……”
早春下意识回道,“这种天气还吃棒冰啊。”
“就是这种天气才要吃啊~”五条悟坐在走廊上,随意的曲起了一条腿,按着手机发送短信,嘴里碎碎念道,“让甚尔回来的时候买些吧,这个温度应该不会化,对了,早春阿姨,不要告诉我妈妈……”
五条早春朝他伸出了手,展示了自己正在通话的手机。
五条悟:“……”
五条悟:“妈妈我开玩笑的!!”
冬阳在电话里扬声道:“我听到了~”
而那边五条悟蹭蹭的跑到了这边,嬉笑着接过了手机,眉眼都是喜悦,“任务完成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晚的飞机,凌晨就到家了。”
“好耶~!”
“早些睡觉,不要等我。”
“噫……”
“我能分清你有没有装睡熬夜。”
“妈,你在这点上好严厉啊……”
***
五条家的事情暂且不提,冬阳还在追查地龙事件中传递错误情报的辅助监督,从他的个人交际往来,家庭背景,入职引导人来一一排查。
要想查出干出这种事的人,并不能大海捞针,而是锁定一个势力。
冬阳深记她哥教过的一句话——你是否真正了解你的对手,你的对手是谁?
横滨不来救援的结果,最有可能是她和悟丧命,有人觉得他们碍眼,有人想要他们死。
那个人知道横滨将会变成咒灵遍地的魔窟。
内鬼,诅咒师?
诅咒师倾向于个人行走,而罕见聚集起来的诅咒师团伙已经被冬阳端了,他们如今在这个社会上夹着尾巴做人,冬阳听说他们事迹的频率早已不像以往。
如果是潜藏在咒术界的人,便只有消息四通八达的高层,五条家不会害六眼。禅院家有嫌疑,加茂家——曾出现过一个执着于六眼的家伙。
那个缝合线。
没人说缝合线形影单只,他可以建立自己的势力,加茂家有可能成为他的一言堂吗?他身份败露前有很多追从者,不能肯定之后就一个人都没了。
冬阳直觉是他。
她无比信任自己的直觉。
因为这事,她还悄悄联系过加茂怜。
加茂怜已经再婚,加茂因为缝合线事件好像变得更鹌鹑了,总监部高层里,他们是显而易见的保守派,冬阳从怜那里得知,加茂和禅院两家还有联姻的想法。
如今五条风头鼎盛,有期望了百年的六眼,还奇迹的出了一个最强,另外两家却连传承了家族术式的孩子都没有。
冬阳若有所思,然后死鱼眼的望了望天。
那两家对五条是挺嫉妒忌惮的,鬼知道五条还搞内斗呢。
加茂怜:“冈山大人自儿子死后便培养了新的继承人,那个可恶的诅咒师,加茂也不知他的去处。”
加茂怜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咒术界都在通缉头上有缝合线的人,他还能躲这么多年,绝对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冬阳决定把他引出来,不过把他引出来只是计划顺带的。
她继续和五条家的几个高层不合,不合的消息甚至传得到处都是,逐渐演变为人人都能听说一二的“争斗”“决裂”——当然,这是夸张的谣言。
而事实上,冬阳一如既往的在和几个老爷子拌嘴,她会找一些缘由和几个老家伙会面,比如对族内安排提要求,保下某些犯错的族人,聊总监部新的决策,或者声张要把某个有天赋的孩子招到自己身边培养,然后根据话题自由牵扯到当年“神子争夺战”上,翻旧账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不友善的信号,老家伙们当然会和她吵,而在高层眼中,与叛逆的五条兰惠的争吵是“寻常”的,但他们不知道吵架的场合会有一些“碰巧经过”的族人。
冬阳不止一次看到了橘子眼中的杀意,听到族内人小心翼翼的劝和,以及他们越来越凝重的脸色。
上级在因为理念和利益分配不均而明争暗斗,这成了五条族人公知的事情,年轻人们受冬阳影响颇深,经常聚在一起开小会,说“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兰惠大人也没做错什么吧”“延根大人为什么总是怀疑她”“说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五条千风听闻此事震惊极了,“你想逼他们动手吗?”
“看他们敢不敢了。”冬阳的声音很平静。
“不是……为什么啊!”
千风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先一步上了扶梯。
他们此时正在涩谷最高的观景台上,下面灯火通明,繁华无度,他们的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如今就好像在云端。
扶梯走动间,五条千风从直视冬阳慢慢变成了仰视。
他瞳眸瞪大,“你想杀掉他们吗,那要不直接杀吧……我们悄悄的,把那些碍事的家伙都除掉。”
话说出口后,五条千风的身体猛地僵住,脸色倏然一白,
听听,他在说什么话?
他如此坦然的说出了杀人这条路!
可是看着面前的五条兰惠,他却发现自己的心脏正在激动的怦怦直跳,连霎时苍白的脸都因为血液加速流通而红润了起来。
除掉又如何——
那些蛀虫!
他们杀人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
“人要除掉,悄悄的,不行。”
那个红瞳的女人定定的看着他,声音沉稳且有力,
“——我要将这垃圾咒术界,重置。”
……
……
五条悟的十一岁生日,冬阳带他去了涉谷游玩。
他们在一天之中逛了很多打卡地,被冬阳按着拍了不少照片,禅院甚尔都对拍照彻底免疫,会非常自然的对着镜头比耶,然后咧开唇角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
冬阳才发现他好像长了一张不好惹的恶人脸,大概是因为那双眼睛很细长锋利的关系。
“妈妈!快点儿跟上——”
前方,五条悟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快步停在了地铁的一个开门口。
冬阳加快了脚步,正想说话,突兀的,她觉得心脏猛地一沉。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是空茫,视线也失去了焦点。
“兰惠?兰惠?”
五条千风愕然的看着她这幅神情,担忧的摇了摇她的胳膊。
冬阳并不像没有回神的样子,可她的脸色变得更差劲了,双目警惕的看向四周,随后明显在调整呼吸。
千风小心的问,“你怎么了?”
五条悟也小跑了过来,抬头看她,“妈妈,你不舒服吗?”
她似乎是头疼欲裂,忍无可忍的扶上了额头,低低吼了句,“靠,什么鬼……”
她在这个特定的场合——之前从未踏足的涩谷地铁站,感应到了微妙的景象。
冬阳觉得这个感受似曾相识,她初次见到缝合线时,直觉便向她预警,让她“看”到了一个孱弱至极的五条悟。
而在刚刚,有那么一秒钟——冬阳看到了满地的鲜血,以及提着两个怪物的残肢,仿佛筋疲力竭,气喘吁吁的青年。
青年朝她望了过来。
或许不是看她,只是看她所在的方向。
第106章
我是冬阳。
我几乎忘记了那种感觉。
忘记了十年前,在初次见到那个男人虚伪的笑脸后眼前浮现的幻觉,以及以迅猛之势在心口膨胀开的愤怒,恶寒,杀意。
我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幼年经历并没有磨灭我的良知,但我却真心实意,迫切无比的渴望那个人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
——这就像是某种警示。
白发青年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冬阳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再次看向刚才惊鸿一撇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目眦欲裂的执拗,地铁站的人并不少,她目光的终点正站着一对情侣,察觉到冬阳的视线后有些无所适从的挪了挪步子。
他们的身形移开后,冬阳再次看到了“五条悟”。
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高挑,脊背笔直。
大概经历了高速移动,他的发丝凌乱的落在额前,脸颊上沾着未凝固的血迹。
虽然朦胧,冬阳却能细细打量他的面庞,他急促喘息中透露的疲倦,他眸底不曾蒙灰的坚韧。
冬阳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悟……”
青年好似抬眸了。
“妈妈,我在这里。”
耳边忽然挤入了清晰的声音,掌心落入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冬阳听到了少年的回应,她低眸,五条悟正微蹙着眉担忧的看着她,“你累了吗?”
“……嗯。”
冬阳捋了下头发,“不用担心,马上我们就回酒店了。”
她把这份警醒记下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冲击力太大,还是直觉并没有放过她,地铁行驶的过程中,冬阳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并且很快睡着了,仿佛真如她所说,她只是累了。
她睡着后身体并没有歪斜,五条悟无声的和禅院甚尔交换了个眼神,黑发少年便动作轻柔的揽过冬阳的肩,小心翼翼的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发现没有吵醒冬阳后,五条悟舒了一口气,然后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自己和甚尔比又窄又瘦的肩膀,
冬阳没被吵醒,因为她沉入了梦境。
这次她定定的站在了白发青年面前,他不再是虚影,背景也不再是冬阳踏过的平静的涩谷地铁站,而是满地尸体,以及密集伫立却没有动静的人影。
冬阳对上了“五条悟”的视线。
青年蓝色的瞳眸瞪大,瞳仁轻微颤抖着,像是对突兀的出现在面前的她感到震惊。
他仍在急促的喘息,却猛地扼住了胸膛的起伏,警惕的压下眉宇后退了一小步。
“……谁?”
传进耳畔的声音有些喑哑,听得冬阳有些恍惚。
悟还没到变声期,对方成年人的嗓音很是陌生。
冬阳问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自我介绍,不是隐匿着惊喜的问候,她不在意身份,不在意这场邂逅是否真实存在,她只要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面前的青年惊疑不定的看着她,随手将两个怪物的残骸丢了出去。
冬阳心有所觉般回过了头。
那一刻,她近乎惊怒的睁大了眼睛——
一个陌生男人跃入他的眼帘,而他的额头,赫然镶嵌着一条清晰的缝合线。
“噗咳……”冬阳猛地睁开了眼睛,犹如溺水的人般大口的呼吸。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五条悟更是直接跳起,恰好到了一个站点,冬阳直接下车,冲进卫生间,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她捂住痉挛抽搐的胃部,源源不断的恶心感刺激着她的神经,进而蔓延到了躯体上。
“吃坏肚子了?”五条千风轻拍着她的背,“你走错了,这是男洗手间。”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们却根本不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他们围在冬阳身边,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么“柔弱”姿态,一时竟然感到触目心惊。
……因为太陌生了。
不管是五条悟还是禅院甚尔,都没有见过冬阳这副模样。
她额角冒出了隐忍的青筋,躯体正微不可查的颤栗着。
太古怪了,惹得三个人干着急。
早春站在男厕门口守着,试了几次都没有踏进去了,好在她在门口能看到洗手池的方位,焦急的观察着情况。
五条悟:“有人给你下毒?”
他的声音像是良药,几乎瞬间抚平了冬阳莫名焦虑且难以抑制的内心。
她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就像滚烫的开水倏然冷却,沸腾的水面恢复平板无波。冬阳定了定神,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一脸菜色的撑着台面直起腰,说道,“……好像看到了一个很恶心的家伙。”
五条悟:“……车上那个油腻的男人?”
冬阳坦然的说,“做噩梦了,看到了一个缝合线。”
对此毫不知情的禅院甚尔:“?”
五条悟有印象,“那个诅咒师?”
他认真的看向冬阳,“只是做噩梦吗?”
的确是做噩梦,因为周围并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冬阳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边挽起头发,边肯定道,“嗯,只是做梦。”
五条千风:“稀奇啊,你会因为单纯的梦惊吓成这样?”
冬阳放空了两秒,然后说了一句让五条千风头皮一炸的话,“谁告诉我的梦很单纯?你最好别当我的梦是梦。”
五条千风:啊?啊??
冬阳率先走出了男厕,早春立马凑了上来,“兰惠大人,您身体不适吗?”
冬阳摇了摇头,安抚了她一会儿,然后向身旁的几人保证了三次她没什么事,但是面上功夫能够伪装,内里的焦灼感却难以扑灭,冬阳感觉自己的眼皮时不时就要神经质的跳一下。
他们继续等待地铁,然后聊着夜宵要吃什么,明天去哪里,千风在高专当校长发生了哪些趣事,早春去富婆圈子里听说了哪些令人大跌眼镜的故事,然后两人一起盯着甚尔,要他聊一聊校园生活,冬阳当个捧场的,从来没让话题冷下来,忽然发现五条悟又悄悄把手塞进了她的掌心,她垂下头,少年正微蹙着眉,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她。
冬阳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笑,想说些什么,五条悟却扬起了一个格外明媚的笑容,“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冬阳神色一顿。
“我们的身体在大地诞生,我们的灵魂来自于天上——”
那串陌生的音节让另外几人侧目,冬阳在这一刻却几乎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她曾对悟说的,如果感到恐惧便念的祈祷词——如今以一个隐晦又直白的形式来安抚她了。
“好孩子……”
冬阳抚摸上他的脸,手指轻轻摩擦了一下他的眼睑,“我没事,谢谢你。”
***
年关过后,冬阳从辅助监督那里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
“窗昨天传过来的消息,真实性还有待考察,但应该是真的了。”她的辅助监督顿住台阶旁吃着速食便当,知道冬阳一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于是不等回复便自然的继续说道,“有一个孩子‘命令’了咒灵,拉上来了一个去废水沟玩耍但失足掉进去的孩子,与其说是命令,用‘操控’这个词来形容更合适。”
冬阳睁大眼,“操控咒灵?”
“嗯,报告上写的内容更加详细,我待会让他们传一份邮件给你?”
“嗯,麻烦你了,我想看看。”
操控咒灵的术式无疑非常难得稀有,且和普通咒术师的战斗原理不太一样,对于咒灵操控者来说,咒灵并不只是敌人,更是为他所用的资源,战力。
十分钟后,那群兢兢业业的社畜就诚惶诚恐的把文件发到了冬阳的邮箱。报告上描述了窗发现端倪的全过程——这位隐匿在人群中的“窗”成员,是一位骑着摩托车干外送的中年人。
他在路过一处废水沟时发现了几个孩子正在危险的水管道上跑来跑去,还在管道与地面之间长达一米的断口间玩立定跳远,他出声呵斥了几句,让他们快点儿回家去,几个孩子蔫了吧唧的准备撤,但走到大路上必须要跨过那个断口。
有个孩子踩空了,他要掉下去了。
他被同伴抓住了。
“窗”急忙冲过去要帮忙,也就在这关键时刻,有个漆黑扭曲的影子在那个孩子身后凝聚,窗几乎立刻软了腿。
随后他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那个咒灵抓住了孩子的胳膊,把他拽了上来,并且很快就消失了。”冬阳低低念出报告的内容,“然后这人就去问那个孩子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露出了警惕惊恐的表情,还应激一般又一次召唤出了咒灵,窗有些担心他发动攻击,就率先离开了……这人不会一点儿语言的艺术啊?那孩子明显被他吓到了。立马跑了是什么鬼,起码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恶意啊。”
“总之是这样吧。”辅助监督笑了笑,“拥有术式的人,不管年龄如何,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可怕的存在。”
冬阳对这个孩子非常感兴趣。
“能自由召唤咒灵帮自己的忙,他应该有偷偷的训练过,躲起来自己琢磨的?”
“可能吧。”
“他叫什么名字?”
“夏油杰。”
“哦~”
***
夏油杰在学校的洗手池旁冲洗着胳膊上的污渍。
随后,他听到了一声流里流气的呼唤,以及什么东西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
“夏油,放学跟我来一下!”
夏油杰回过头,拿着网球拍的少年不怀好意的望着他,“坂田好像有话要对你说啊,就在学校后面等你,他不是和你的关系很好吗,你不去的话他多可怜啊~~”
夏油杰抿了抿唇,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书包,跟了上去。
第107章
暴走族盛起的这几年,学校里的校园霸凌事件也并不罕见。
几乎每个学校都会有和外面的不良少年接触的学生,然后将那种风气带进校园,不过那大多在中学盛行,可越年幼的孩子越容易对特立独行的他们心生向往,进而模仿。
夏油杰在即将小学毕业的这一年看到了同班同学的转变。
他们向个子矮小的同学勒索钱财,并美名其曰保护费,没有得手后,起初只是将黑板擦的粉笔末拍在他的脸上,后来便看似随意的勾肩搭背实则强硬的将人带进了卫生间,以至最后,那个学生的脸上已经带了明显的伤口。
夏油杰救了他一次。
现在……被缠上了。
巷子里,拳打脚踢的声音和喉咙里溢出的痛呼混杂在一起,不时传来一两声呜咽,巷子外的路人有的听见了古怪的动静,却只是停顿几秒便装作无事的离开了。
夏油杰被一脚踢到了墙上,他都没说什么,一声惊呼就响了起来,紧接着是求饶声,“抱歉,抱歉夏油同学,把你卷了进来,别打了相照,这和他根本没关系……!”
“那怎么办,你问问我哥愿不愿意停手?”
相照靠在墙边,手里还拿着网球拍,但他不是打架的主力,他的作用是放哨。
让夏油杰几乎只能被动挨打的人——是隔壁高校的不良少年。
体格上他完全不及对方,可若是……
夏油杰撩起散落到额前的头发,腹部一阵阵的抽疼,精神在接连的暴力下绷紧灼烧。
脸好痛,衣服破了,妈妈会担心的……
他抬眸,犀利的眼神引得对面的高中生一怔,紧接着他恼羞成怒道,“这么狠的眼神呐,是想报仇吗?以为自己是英雄吗?”他走了过来,狠狠地抓住了夏油杰的头发,迫使他仰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逞英雄的话要顾及后果啊,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
他越说越有些色厉内荏,因为他发现这个少年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
那双墨一般的眼睛,正像看待垃圾一般看着他。
夏油杰忽视头皮传来的刺痛感,心里的憎恶正汩汩往上冒。
仗着强大而欺凌弱小的人……
有黑色的东西在他脚底溢出,慢慢凝聚成了一个庞大怪物的雏形,它犹如死神一般漂浮在几人的上空,遮挡光线投下的阴影却只有夏油杰能感受到。
高中生的拳头正向夏油杰的右脸落下。
只要轻轻一击……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巷子尽头响起。
正混乱厮打的几人齐齐一个激灵,朝这边望来。
“不要用那股力量伤害人类啊——”
说这句话时,那个声音明显变得温柔起来。
不良少年感到了挑衅,“喂,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这家伙是……”
而暂时躲过拳头的夏油杰却心头一颤,虽然毫无缘由,但他觉得那个人说这句话的对象其实是他。
【不要用那股力量伤害人类啊。】
只听几道利落的击打声,刚刚还在嘲讽别人的几个不良少年飞快的求饶起来,声音颤抖且惊惧,随后是慌忙跑路的脚步声,还有互相催促的“快走快走”。
夏油杰转头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那里正站着一个穿着随意的男人,购物袋放在了一旁,他捡起时顺便整理了书本散落一地的书包,因为光线问题,夏油杰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对方的头上绑着汗巾,应该是个年轻人。
青年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他伸出手,
“——那种非凡的力量,应该用来保护弱小的。”
***
男人名叫切岛梨,是附近一个武道馆的教练。
据他所说,他中学时代也是不良少年,但是毕业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提到那段稚嫩热血的日子,切岛的声音里满是感叹,他一边送夏油杰回家,一边说,“你的那股力量绝对不能向人类使用,否则可是会被判为敌人的,就是诅咒师。”
“诅咒师?”
“嗯,不过现在已经和之前不同啦,即便你用咒术伤害了普通人,也会有人专门做背调,如果你情有可原,就会无罪释放,就算情节有些恶劣,也会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不会一刀切了。”
他是夏油杰遇到的第一个…“同类”。
对方是成年人,他说话也带上了敬语,对于前辈,人们向来会带有孺慕之情,“你真的要送我回家吗?完全不顺道啊。”
“是啊,万一那帮混小子又回来找你麻烦怎么办,更何况你要怎么解释自己的伤啊,想让父母知道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切岛笑道,“那就得了!有我给你解释!”
这段走过许多次的回家路,突然变得令人心潮澎湃。
“……你之前也是不良?”
“哎?不要老觉得不良是坏人嘛,我们向来只在不良的圈子里横,不会霸凌普通人的。”
夏油杰问他,“你能看到那种怪物?”
“是啊,不过只是看到一个模糊影子的程度而已,像你这样有才能的人可不多,我就算不上其中之一,我想之后会有人联系你吧,带你进入‘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
切岛神秘兮兮的说,“‘咒术师的世界’。”
咒术师。
一个陌生的词,但顾名思义,夏油杰意会到那是一群和自己拥有相同力量的人。
原来他并不是异类!
夏油杰的目光隐晦的打量着走在身旁的切岛,他有成年人的身量,在武道馆担当教练,无疑身手不错,这样的人在孩子眼中是“高大的”,“成熟的”,夏油杰在这一刻当他是引路人,“咒术师是什么?”
“就是拥有咒术,祓除咒灵的人,咒灵就是你说的那些怪物,但是你的力量好像更与众不同一些,你可以操控咒灵。”
咒灵操术,一个浮现在他潜意识里的名字。
“咒灵是什么?”
“就是从人的负面情绪里诞生出来的怪物,你应该有所了解了吧,你收服的那只咒灵,光从模样上来看就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夏油杰点了点头,“嗯,它一直在念好脏好臭,像是人说出来的话。”
“我倒是一直在幻想自己也拥有咒术,但是天赋这种东西生来具有,我就算后天再怎么努力,没有刻在灵魂上的种子又怎么能发芽呢。”
切岛如此说道,夏油杰看到了青年眼中的落寞,听出了他语气里对自己的浓重艳羡。
他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吗?
…………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因为有切岛的解释,父母并没有说什么。
但是似乎也没有精力管他。
夏油杰望着满地的呕吐物,其挥发的气味混了空气中的酒精味,令人反胃。
“杰?快帮妈妈收拾一下地上。”
母亲费力的将酗酒的父亲搬上了床,夏油杰熟练的端来了水盆,将抹布浸湿,按上了地上那一滩呕吐物。
父亲时常应酬到很晚才会回家,每到凌晨接到他的电话时,都是居酒屋的老板叫他们去接人。
夏油杰习以为常的清理着地板,扬声问道,“爸爸没事吧?”
“没事,基本都吐出来了,现在正呼呼大睡呢。”母亲走过来接替了他的活,用没被脏污的手摸上了他的脸,“伤口疼不疼,你真的没有和别人打架对吧?”
夏油杰抿了抿唇,张嘴想告诉她实情,母亲便松了口气说道,“没有就好,你这孩子比别人力气大,还有那种古怪的力量,如果不小心把别人打伤了就糟了,我们还得赔钱道歉,为了不让你被科学怪人们抓去,我和你爸爸每天都胆战心惊的,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啊,小杰。”
夏油杰张了张嘴,“妈妈,其实我的力量并不是……”
并不是会被科学家抓去研究的古怪东西。
它有学名,有官方机构管理,并不是让人避之不及的诅咒。
父亲的房间里传来了干呕声,母亲连忙冲过去照顾他,夏油杰顿了顿,决定再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将这件事告诉父母。
他小时候说看到了“怪物”,父母以为是孩子的恶作剧。
后来有一次他的反应太过激烈,父母带他去看了医生,只不过是村庄里的诊所,医生说那是小孩子吸引大人注意力的方式。
再然后,他觉醒术式,遵循本能吸收了一只最低级的咒灵,他忐忑且怀有希冀的向父母展示,用指使咒灵拿起纸张一类的东西,让“不能看见”的父母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父母却面露惊恐。
当时坊间也流传着些神乎其神的传闻。
父母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地方,搬去了另一个临近城市的村庄。
他们很辛苦。
夏油杰自小就有这样的认知。
他们很爱他,掩盖着他身上的异常,担忧异常的他无法在普通人的社会里生活下去。母亲每逢过节都要去神社祈祷,希望他能恢复正常,希望他能平安普通,父亲换过几家公司,但他应聘的职业无一例外是业务员,工作起来的模样并无不同。
夏油杰把混着呕吐物的抹布放进水池,情不自禁的屏了屏呼吸。
他的“异常”其实是“天赋”。
他想到了切岛的声音,对方几乎是不加掩饰的称赞着他。
***
冬阳从五条长老的屋出来。
刚才又是一副八堂会审的架势,会议的内容是她在外面当不良老大,老家伙们以为她在养兵。
这个时候又把普通人当人了。冬阳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自己还有不良老大的经历的,不过这又算不上她的黑料,她义正言辞的说,“我之前在外面找过工作,被一群不良少年当成了值得崇拜的前辈,这又没什么。”
“那是黑社会。”
“谁告诉你的?那是打架都不允许带刀子的暴走族。”
“……”
老家伙们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冬阳和他们见了没五分钟就出来了。
她当上最强后的资料查看权比以往高了不少,从总监部保留的档案中发现了很多匪夷所思没有结果的案子,最近在让羽生查一件事,这两天刚刚有消息,内情直接发送到她的邮箱,连辅助监督都不知道。
她把邮件内容给千风说了,五条千风刚刚结束了学生们的体育课,把自己累得够呛,摊在桌子上接通了冬阳的视频通话。
链接成功的那一刻,他一秒变成了风流倜傥精神抖擞的模样,端庄的坐在摄像头前,“什么事?”
“还记得那个不可抑制的散发咒力,惹得全村人都生病的人吗?”
“知道,他对别人构成了伤害,被处死了。”
“那个村子当时交给了加茂绵接手,不过你知道,他被我杀了。”冬阳平静的说道,“我没有发现那个村子的后续报告。”
千风有些措楞,“一般而言……‘罪魁祸首’消失的话,那个村子的人会慢慢恢复健康,也没有什么后续追查的必要了。”
冬阳冷笑了一声,她的神色在镜头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我让羽生去了那个村子,还没进村就感知到了咒灵的气息,而且等级不低。”
她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然后就在一小时前,辅助监督联系我,让我去那个村子祓除咒灵,说是窗发现了那个地方,任务评级为一级及以上。”
千风:“巧合?”
冬阳:“不清楚,去看看,任务推脱不了。”
千风:“路上小心,武运昌隆。”
冬阳笑了一声,“你从哪里学的场面话。”
千风有模有样的正了正领带,“学生给我说的,照搬给你了。”
冬阳一如往常那样接下了任务,出门的时候没遇上五条悟,他跟着族里的前辈去进行一个二级任务了,只有休学在家的甚尔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冬阳路过他的房间时,从窗户里探了探头,“甚尔,我……”
里面的人几乎是惊恐的,手忙脚乱的把一个东西藏了起来,然后瞪大眼睛看着冬阳。
冬阳:“……”
冬阳眼尖,看到了他在藏什么。
她非常善解人意道,“抱歉,你继续看。”
禅院甚尔瞳孔地震,虚弱道,“我没有。”
冬阳:“我理解的,毕竟你也到这个年纪了嘛。”
她清晰的看到禅院甚尔的脖子红了,热意几乎要漫上他的脸,他的眼神凶狠到像是要把一分钟前的自己鲨了一样。
冬阳哈哈大笑,“有什么关系啊哈哈哈哈哈!!”
禅院甚尔:“你出门吧!”
“哈哈哈哈哈那我走了。”冬阳朝他挥了挥手。
女人脸上的笑意明朗且温暖,发丝沐浴在阳光里。
禅院甚尔后来想,
如果那时候,他的语气再温和一些,道别不那么匆忙就好了。
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事啦,一点儿小问题而已。
第108章
去往村子的途中,冬阳接到了羽生的辅助监督,高石先生的电话,对方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后有些失真,但仍难掩担忧,“羽生先生失踪了……虽然用失联来描述更为恰当,但他实则就是失踪了,他在进了村子后就没有出来!”
他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接手这个任务的冬阳,冬阳问他为什么没有报告给其他高层,高石说,“因为我觉得有古怪。”
作为辅助监督,他的工作内容是向咒术师传达任务信息,但是羽生主动前往了一处村庄,面上说要旅游散心,高石却隐隐猜到他大概是去调查什么隐情了,那么这个行踪是否要让高层知晓就有待斟酌。
他能看出来……羽生在高专毕业后就和五条兰惠频繁来往,而五条兰惠与其他几位掌权人正处于微妙的……势如水火的状态。
冬阳说,“我去看看。”
她加快了脚步,下了新干线后一时没有打到车,就直接跑去了目的地。
那个村子的情况比冬阳想象得严重。
目之所及并没有咒灵的影子,但每个人身上都好像携带诅咒。村民们对她这个外来者的反应不冷不淡,冬阳明明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警惕和排他性,却被邀请进屋喝茶。
她拒绝了,面上的表情大概很冷硬,因为对面的男人有一瞬间露出了胆怯又阴狠的表情。
不对劲。
冬阳无视村民若有若无的阻拦,往村子深处走去。
越走,那些阻拦就变得明目张胆起来,有人上来骚扰她,有人大叫着让她滚,而那个出言不逊的人很快被其他人带走,他们称其有精神病,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这要是没问题,那冬阳可能缺心眼儿。
她几下子打开几个人朝她伸过来的手,那些村民说。“强盗啊!你这个家伙到底是谁?!突然闯进我们村到底要做什么——”
“闯进?”冬阳念了念这个词,“这里不是私人宅府,我也没有强行入室,这里只是被划分为‘鱼目町’的地区,我走在这里并不算非法入侵。”
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人伫立在家门口,用呆滞的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这边,剩下一部分人则借着靠拢过来的同伴壮起了胆,越发向冬阳逼近,他们的眼神有些恐怖,浑身上下都写着“滚出去”的字样。
冬阳出示了伪造的警方证件。
没用。
她直接突破人群冲了进去,圆开设到最大,很快感受到了咒灵的气息,以及一丝微弱的生气。
冬阳跨过村子后面的鱼塘,徒手移开了石板,钻入地下。
她在里面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羽生。
该如何形容那个场景呢——简直像奇美拉蚁的洞穴一般。
就算是冬阳,都因为震惊而陷入了片刻的凝滞,她怔怔站在入口处,手里的照明灯闪烁了两下,射出的光线毫不避讳的落在了成堆尸骨之上。
那里有个简陋的供奉台,供品无一例外被绑着,以尸骸的状态来看,他们不是被外物杀死的,而是活活枯死的。
羽生正被吊在土壁上,身上的制服是暗色的,但也遮盖不住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冬阳迅速上前给他止血,用绷带绑住近心端,做完该有的急救,她捏断栓牛用的铁链子,将羽生打横抱起。
“五条大人……”
动静惊醒了他。
他半睁开眼睛,只能看到微弱的光亮,也因此知道自己并没有离开那个鬼地方。
他只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他的头颅靠在那人的肩颈,连变换视角都做不到,他的眼前滑过了一串冰蓝色的项链,于是来人的身份奇异的滑过脑海,他连查证的精力都没有,就任性的确定那是五条兰惠。
冬阳说,“我带你出去。”
羽生阖上眼,用全身的力气撬动唇齿,发出了犹如呓语一般的声音,“这个村子在‘饲养神灵’。”
他迫切的向冬阳讲述情况,“高层并没有对这个村庄进行彻查,也没有派人定期巡视,他们很快抛弃了这里——这个村子如今的现状,足够把管理这个地区的地方政府和咒术界高层扯下来。”
冬阳知道。
多么显而易见。
这是能让那群冠冕堂皇的家伙切腹谢罪的大事。
这个时代的追查技术并不到位,别说大路上安装监控了,公民连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于是人口失踪就真的如同大海捞针。
人类行凶,是刑事案件。
咒灵作祟,还是已经有了备案,已被高层接手处理的事件,便是总监部的锅。
冬阳把羽生放在了足够安全的地方,拿出了游云去速战速决。
由这个村庄饲养而出的“神灵”,无疑是满足人类的恶意的诅咒。
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养出来的,对咒术和咒灵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又是如何与它相处的,但它的结局只能是被祓除。
冬阳克制的没有毁掉建造于地下的供奉台,这是一个最大的证据。
她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眼下羽生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冬阳联系辅助监督暂时封锁这个村子,然后抱着羽生原路返回,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村子,犹如一阵风般冲向了最近的医院。
大概是她离开的十分钟后。
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村口。
“啧。”
他发出了一声不耐的咂舌,似是苦恼似是愉悦。
“好不容易才成功的实验,被解决得真快,不过……嘛,也差不多。”男人注视着因为失去“神灵”的支撑而陷入错乱的村民,他们好像被切断了信号源一般,神情恍惚,动作凝滞。
他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然后向着一人挥舞过去。
“砰!”
鲜血顷刻喷洒而出,他面无表情的擦去崩到脸颊上的滚烫液体,低喃了一句,“大概是这个手法……但五条兰惠更习惯用拳头,啧……”
他握了握拳,咒力在他的手臂末端聚集,随着他挥出去的拳头迸发,几乎像打西瓜一样。
他的唇角牵起了一个略残忍兴奋的笑容。
他赌——
赌咒术界的高层胆小如鼠,多疑凶狠,不念旧情。
赌五条兰惠的仁心,赌她见到这幅惨象后,便会立刻联想到高层在清理证据,继而将剑刃指向那些妄图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他们会两败俱伤。
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因为想象到那个情景而忍不住发笑。
因为他最擅长挑弄这些家伙的精神。
他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随后不动声色的刺穿了自己的腹部,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犹如在地狱里挣扎而出的,即将崩溃的人,
他对着那位走近探查的辅助监督说,“救,救命——”
一身整洁的男人惊恐的看着凄惨绝望的他,
“杀人了……”
“杀人了!!!”
“咒术师杀人了啊啊啊啊——!!!”
***
冬阳把羽生送去了医院,留下了自己的银行卡,随后便折返回去,她又不能干医生的活,在那里唯一的作用就是给羽生加油打气,那个村子在失去诅咒后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动乱,她需要回去检查一下。
路上,她联系五条千风说明了情况,又联系了自己在咒术界高层交的一两个同僚,让他们封住与这件事有关的加茂的行动,最后联系了宫野。
她怀疑那些村民被有心人撺掇,他们供奉的“神台”像是某种阵法,而咒术,阵法,符篆之类的有关咒术界的根基,由各个世家当作秘密一般传承着,冬阳就算天天背书也不会了解全部,所以需要相关人士出马。
“是吗,竟然有这种事?”宫野诧异极了。
毫无意外,他立刻进入了紧绷的工作状态,接下来他将会查办,确认,并且迎来一场又一场繁琐的协商和谈判。
“我会让公安机关协助调查的,如果受害人口真的这么多的话,那么……”
后面的话冬阳没有精力去听了。
因为她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种恶心的,令她感受到实质性头疼的气息。
她还没有靠近村口,[圆]便让她知晓了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屠村】。
冬阳深深喘了一口气,
竟然屠村!
她离开了半小时,村子被灭了!
[圆]的范围内,那个熟悉的,被冬阳的意识标了红色的危险人物正在急速的移动着,几乎就要离开她的感知范围。
她立即扩大了[圆],在去村子里收尸和追寻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并且在急速追踪时打电话确认了高石先生的性命安全。
电话里,高石的声音充满了胆寒,“我…没事,我……”
冬阳的[圆]内没有他。
怒意和恨意几乎充斥了她的大脑,几年没有露面的老鼠终于被她逮到了尾巴,她问了高石几句情况,虽然疑惑对方的态度十分古怪,但眼下并不是问清楚的好时机。
缝合线!
冬阳跳上一棵树,从速度上确定,那个缝合线是乘坐汽车离开的。
她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对方——
第109章
“哈?”
五条悟震惊的瞪大眼睛,露出了仿佛听到天大笑话,笑话却被人当事实一般一本正经讲出来的荒谬表情,他费解的单挑起一边眉,“你在说什么?”
站在他面前的五条切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压力,“兰惠大人在祓除任务的时候屠了一村子的人,被判为了诅咒师,现在正在潜逃。”
“哈?”
听他重复的五条悟再次发出了一声单音节。
“原因呢?”
五条切因为那双几乎要用视线穿透自己身体的眼睛提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说,“我不清楚,但是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
“既然不清楚前因后果就不要胡乱传播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小心我起诉你造谣传谣。”
不,什么起诉啊……
被怼的五条切有些不服,“是真的,家主亲自通知的,总监部下的命令,你可以去问千风,我没有随便编排兰惠大人的动机,那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所以我问你原因呢,这种消息谁信?今天国际愚人节?”
“先不说消息的真实性,但是兰惠大人被通缉是真的,悟少爷。”五条早春从转角处急切走出,她的神色中难掩慌乱,发型因为奔波有些凌乱,她看着这个风尘仆仆刚刚结束任务归家的少年。“我联系不上千风了,不是电话打不通,是他现在已经被控制,大概率是因为兰惠大人出了事,他被当成了兰惠大人的同党,”
这是早春在联系不到千风后,便转换路线从他的学生那边打听到的情况,当时他们正在上课,还是最头大的英文课,五条千风在台上激情演讲,突然有一群神情严肃凶神恶煞(学生语)的人冲进了教室,并以强硬的态度带走了千风。
那位学生还补充了一句,“千风老师本来是想反抗的……毕竟那帮家伙毫无缘由的来抓人,实在太狂妄了,但是他看了一眼我们,突然就顺从的举起了双手……举什么手啊,这又不是警匪片。”
早春立刻便联想到了当时情景,面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五条千风绝对能意识到出了状况,而受制于人是很劣势的情况,那代表他可能会成为人质,会失去一些辩驳反证的先机,但同时,他一定能看出闯入者的身份,判断他们的来由,先不论他是否事先接到消息……大概有的,他一定综合了所有情报,然后判断出自己“被捕时”的所有反应都可能会当成锤死五条兰惠的“证据”,是“罪加一等”,他还意识到学生们可能被他连累,所以才会顺从的被带走。
“不,什么同党不同党的……”五条悟觉得天方夜谭的故事都比这合理,“你们说我妈妈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这也得有缘由吧,也得有证据吧,而且祓除任务是什么时候,总监部作出判决依据是什么,用了多长时……”
“因为有一位咒术师在那个村子出事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五条悟,五条泽之面色沉沉的走出,给不明所以的神子作出了最全面的解释,“五条兰惠在那个村子里发现了重伤濒死的羽生,然后用暴力报复了回去。”
“哈?”
五条悟觉得认真说话的他滑稽极了,“你相信这种话?”
他看向周围,那些因为这个惊天消息聚集在一起的族人,“你们相信这种话——?”
五条兰惠因为自己的同事羽生被袭击,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
听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她残忍,凶狠,没有理智!她自我,强大,仿佛一头随心所欲的怪物!
“总监部的决策是,死刑,即刻执行。”
开玩笑!
怎么可能有人能打败她!
“他们派出了禅院家的家主去执行这个任务。”
五条泽之说,“她现在正在潜逃。”
五条悟:“那是因为你们在追她!”
五条泽之闭了闭眼睛,“不论何种情况,在十分钟之前,五条兰惠便被五条家正式除名。她不再是我们的族人,不再是咒术师,她是我们的敌人。”
哈?
喂喂喂……
神子看着众人的脸。
他突然转身,急速冲去的家主的所在地。
和这些家伙聊根本没有意义!他们都是一群没有主见,不会自己思考的木偶!
真正知道全貌的只有那些家伙!
那些坐在高处,随意的进行判决的家伙!
令五条悟稍微意外的是,家主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五条悟打眼一看就能分辨出有多少人曾和母亲来往,现场的气氛沉闷到像是暴雨天潮湿的空气,咒术师们聚集在家主的门前,无视了某种“尊敬”“身份有别”的枷锁制度,如同在抗议什么一般。
五条悟在其中看到了禅院甚尔。
神子这时才想起自己还背着包,他随意的把背包丢下,跑到甚尔身边,“什么情况,你们在干什么?”
“悟少爷……”
身旁有族人看见了他,率先答道,“我们在请求家主收回决定。”
“有关我妈妈的?”
“嗯,我们不相信兰惠大人会做出这种事。”家族咒术师聚集在家主的门前,就好像立在那个经年累月的制度前。
他们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无声的逼迫,逼迫事情逆转。逼迫某种成型的,存在已久的现象倒塌。
咒术师说,“兰惠大人接受任务到出去执行任务,一共过了十二个小时。”
五条悟看向说话的人,青年的脸色阴沉,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根据距离推断,她到达任务地点大约在六小时前,如果她屠村了,就当她把村子灭了,那么追查取证的时间呢,总监部作出判决依靠的是羽生的辅助监督——高石先生的情报。”
极短的时间内,这些术师在听到荒谬通知的第一时间便行动起来,他们依靠着在总监部的人脉,依靠着能够搜寻到的网络信息,依靠着身旁同伴的肯定,了解到了事情的起因。
“高石先生称,兰惠大人要求封村,于是他想将帐笼罩村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满是伤口的幸存者跌跌撞撞的冲向了他,指控兰惠大人的恶行。”
“然后就在一小时后,有关兰惠大人的判决就下来了,太着急了吧,高层对最强的信任就只有这一点吗,况且就算她真的杀了人,羽生在那里几乎要死了!那些村民是不是就是杀人凶手,她做那些事情是不是也情有可原,直接判处死刑也太过了——”
“太过了?你在质疑什么?”
熟悉的,带有威严的苍老声音训斥了他。
咒术师们转头看去,身旁跟着亲信的延根冷冷的站在那里,“什么时候,你们也会反抗家主的命令了。”
“长老……”
在咒术界,高层决定着一切。
他们的话从来没有人质疑,因为质疑的声音太过微弱,根本翻不起任何的声浪。
“五条兰惠的行为情节恶劣到令人发指,不能因为她有着那个响当当的名号就对她偏颇。”五条延根如此说道,“咒术师不能对普通人下手,她明显因为自己手底下的人受伤了而失去了理智……”
“我看是你们在害怕什么吧!”
有位术师突然高声质问道,“那个村子有秘密吗——?”
五条延根神情一顿,他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变得极为恐怖,“空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是高层最无法容忍的——
不如说,那是每个组织都当成逆鳞禁忌的——
“你在对我不满?”
底层对上级的不满,怀疑,不忠,背叛。
就算是意志上的,言语上的,即便是微小的苗头,微弱的挑衅,也会被钉上耻辱柱。
“你们都倾向五条兰惠?”
五条延根看着这些人的脸,那目光像是要把他们全都记住,然后一一列入五条清缴名单一般,“看来五条家混入了不少叛徒,你们为她说话,就是她的同党,一并将被审罚。”
咒术师们神色一顿。
虽然披上了嘴炮抗议的外衣,但他们多少都知晓,这件事情背后寓意着什么——
五条兰惠倒台了。
或者说,正在败北。
这或许是长久以来的争斗迎来的巅峰,从结果上看,是总监部对五条兰惠进行了最终批判,那么过程中呢?那个决策会议上,五条扮演着什么角色?
能够一举打下最强的机会。
能够在五条家权利内斗中决胜的关键。
管它这件事的背后本质是什么!五条兰惠现在的情况便是杀人凶手,穷凶极恶的诅咒师!
明明有那么多人都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这种事情有蹊跷,并在明晃晃的“恶意”中感受到了一些令人寒心的东西。
——原来高层是这种货色。
——原来他们如此看待……奋勇拼搏的最强。
可他们没有实质性的辩驳理由,没有反击的筹码。
这是“结果”。
但并不是这场风波的结果,这件事能不能反转,看在五条兰惠能不能“活着”。
就在他们的思绪定在这里时——
有一个人对延根说道,“延根大人,五条兰惠的同伙五条千风现在正在接受审理,他在消息传来之前试图对五条兰惠的事迹进行伪造,如今他的态度也很硬,嘴很严,大概需要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下一秒……
令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这场争斗中,终于出现了鲜血。
一把长刀穿透了五条延根的胸膛。
“小杂碎,一直以来都在叽叽歪歪的,现在更加让人觉得烦不可耐了。”
能让所有术师都反应不急的攻击,出自那位人人都忽视的天与咒缚。
第110章
有一个现象是,咒术世家难以养成“热血”的人。
动漫作品中那些为了同伴抛头洒血的人,一往无前无畏无惧的站在同伴身边的那些人,存在于能够自由发声的世界里。
当然,是“难以”,并不是“不能”。
能够建立忠心耿耿的深厚感情,需要一些“只能是你,只有你,不是你不行”的场合。
这可能需要一些长久的陪伴,可能需要一些绝境的救赎,可能需要一些撬开黑暗的曙光。
延根才恍然惊觉——那颠覆了他的认知,褪去了他的傲慢,近乎感到耻辱的发觉,
五条兰惠笼络了人心。
那不是权力和驯养自带的结果,而是悄无声息的,从很早之前就潜藏的野心。
“原来这是她加入自卫队的原因……”
在发现家主的门外聚集了一圈为五条兰惠抗议的族人时,五条延根用含着怒意的轻慢语气说,“这些人都是‘兰惠党’。”
“这个女人当初假意投诚,实则是从根部釜底抽薪!”
支撑一个家族的是什么呢?是新鲜血脉。
而维系这个权力更迭的制度,靠的也是将这些年轻人腐化。
家主闭了闭眼,他对长老的怒火视而不见,对他的暗示不作回应,耳旁立刻传来了延根忍无可忍的声音,“系城,他们该除!”
五条系城站起了身,一如许多次他在会议上沉默般,这次他也成了隐身的那个,“造成这样的结果,从我下达驱逐五条兰惠的命令时便决定了。”
分权,争斗。
只差流血了。
五条四分五裂,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初见苗头。
“系城!”
“延根大人,他们是我们的族人,不是一个两个,他们是五条家的未来,我怎么可能清缴他们。”
五条延根气得身体都在发抖,他脖子上的青筋从苍老轻薄的皮肤上鼓起,“一群顽固的不可教之徒!”
他快步走向大门,“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在一泓的监察部门走一趟。”
***
比起长刀穿透胸膛的痛楚,镇住五条延根全部心神的是铺天盖地的杀意——那种压迫力令他自心底升起胆寒,是他几十年来都鲜少有的,源自生物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感,迫使他犹如木偶般机械的转动眼珠,看向了近在咫尺的人。
第一反应是……对方竟然如此高大。
他在下一刻才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神,冰冷的,仿佛完全当他是垃圾的眼神。
他疯了吗?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疯子,彻底的疯子!
“老杂碎,一直以来都在叽叽歪歪的,现在更加让人觉得烦不可耐了。”
禅院甚尔的话让众人如梦初醒。
“禅院!你在做什么啊?!”
“看不清吗?眼睛好好长着的啊,难道说常识课没有好好上?”禅院甚尔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我在‘杀人’啊——”
突然,突然利器贯穿血肉之躯的声音,禅院甚尔将长刀从五条延根的身体里抽出到再次捅进去的动作只是眨眼间,一群术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用漫不经心又饱含讽笑的语调说,“这才是杀人啊。”
天与咒缚在速度上的绝对压制让这些人才意识到,面前的家伙是怎样一个强大的怪物。
五条悟瞪大眼睛,“甚尔……”
“不愧是兰惠带出来的……”
“在我面前提她干什么?我杀这老爷子完全是心血来潮,因为他实在碍我的眼。”
说着,禅院甚尔把刀轻描淡写的拔了出来,这个举动仿佛是终止暂停键的信号,五条延根派的一众术师蜂拥而上,一伙人着急忙慌的接住瘫软下去的长老,一伙人猛地对禅院甚尔拔刀相向。
“疯子!你做了什么?!”
“杀了他!这家伙现在的所作所为足够他死无全尸了!”
围在家主门口的术师也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窜动起来,他们大多是年轻人,没见过这种阵仗,但也血气上涌,眼见着一堆人冲着禅院甚尔攻去,五花八门的咒术与咒具在天上乱飞,而单打独斗的天与咒缚目标明确,他提着刀就往家主的院子里冲去。
不顾侍卫阻拦,不顾身上是否有伤口,他犹如孤注一掷的野兽,神色阴翳且狠戾,在那把五条兰惠赠与他的武器沾了第二个人的血后,这场战斗终于上升到了另一个性质。
“禅院!”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泽之拧眉发怒,对着身后的护卫队命令道,“杀了他!”
咒术师们顿时行动起来,他们一窝蜂的冲向了家主的院子——里面刚刚就五条兰惠组织了会议,五条家的高层都在里面。他们要阻止禅院甚尔!
身中两个致命伤的五条延根口吐鲜血,他目眦欲裂的看着“兰惠党”无动于衷般站在远处,他们没有阻止对高层抱有杀意的禅院甚尔,反而一个个铁青着脸,明显在犹疑是否动手,这让五条延根面目狰狞,声音沙哑的吼道,“好……好好好!你们要反了吗?”
“五条兰惠现下被总监部通缉,你们统统与她同罪!”
咒术师们神色微变,但却不是惊慌恐惧,他们死死盯着面前的族人,下颚绷紧,目光中犹有疯狂和狠意。
其中一人下意识的看向了五条悟。
神子站在他们的面前,正是因为他站在他们面前,这些人才没有冲上来攻击他们,五条泽之也发现了这点,他勉强让声音显得平和一些,“悟,你在这里干什么,回家去。”
他这时候的语气犹如长辈在训斥顽劣的孩童,“今天的事情你不用参与,明天一起自会恢复平静。”
“……恢复平静?”五条悟出声了,“怎样的平静?”
五条泽之皱起眉,他看着神子毫无退缩之意的身影,“这个时候你在犟什么?回去!”
五条悟直直的凝视着他,“五条兰惠为什么会被总监部通缉,是你们授意的吗?”
泽之低斥了一声,“别瞎想了,那是总监部的决定!”
神子猛地从身旁的人身上拔出了一件武器,“如果她是五条家的最强,你们应该保下她!”
他身后的咒术师随着这个举动立刻摆出了战斗姿势,他们的气焰忽然攀升,犹如被浇了一统烈油!
他们的神子,五条家板上钉钉的下任家主,在情势的推动下毫无退意的,主动走向了母亲的位置。
那是领导者的位置。
他的话便是命令,便是行动的指挥塔。
五条悟说,“刀都指向你们的脖子了,还愣着干什么,打啊!杀了他们——!”
这已经不是争吵了,这是家族内斗!是权力之争——!
五条兰惠是引子,高层对最强的冷酷是导火索,禅院刀下的血是斩断了所有退路,唯有夺权这一条路能走的催化剂!
咒术师们早就蓄势待发,在这声命令下齐齐而动,蓬勃的咒力在五条悟的视野内迸发,它们交织纠缠在一起,带着锋利的攻击性和近乎实质性的杀意,这无疑是一场混战!
五条泽之不可置信的看着五条悟。
他们以为的,那个乖巧的,偶尔任性的少年……应该率领着五条成为御三家之首的六眼神子……
他喉咙颤动,轻柔的,声音好似要断掉一般唤了一声,“悟……”
那个少年已经长到他的肩头了。
五条泽之只感觉有一道斥力从身前打来,引得他身形不稳向后倒去,而那个白发少年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穿过,身姿矫健,蓝眸清亮,冷冷的吐出了一句,“滚开!”
他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五条泽之一把拽住他,“悟!我是你父亲!”
“……”
现场似乎因为这句惊天一吼顿了一下,咒术师之间乱七八糟的打斗也缓了下来,神子的动向无疑也在牵动着他们,他们骨子里早就被神子论驯化,对五条悟的追从并没有因为高层的命令而淡薄多少。
他们甚至还在想……这场内斗结束之后,还要称他为家主。
五条泽之一鼓作气的说道,犹如从身份上找回了自信和自尊,“不要任性,不要再为你那个罪人母亲做傻事了,她蛊惑了你,你懂吗?她从你出生后就想掌控你!她把你禁锢在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听她的话,让你成为她的筹码!”
“……哈?”
白发蓝眸的少年微微瞪大双眼,缓缓的扭过头看向他,五条泽之在那双眼睛中看出了他明晃晃的情绪。
“你在放什么狗屁?”
他就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垃圾,在听一通荒谬可笑到令人发指的言论。
五条悟对五条泽之咧开唇角,猛地凑近他,露出了一个与咒术师格外匹配的,张狂且嘲讽的笑容。
“泽之!我在你们眼里是白痴吗?!”
神子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流露出了潮水般汹涌的情绪。
“我没有人格吗?只会任你们摆布吗?!”
五条悟甩开他的手,一拳砸向了五条泽之的脸,每砸一下便字字清晰的说一句话,
“她蛊惑我?她掌控我?她禁锢我?!”
“这个家族是什么啊——”
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在不知不觉变得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出,五条泽之踉跄的一步步后退,可不管怎么躲避都会被五条悟追上。
——他完全不是神子的对手。
悟已经成长到,能把他血虐的地步了。
“扑通”一声,五条泽之摔在了地上,血污盖住了他的五官。
众人像是被镇住了一样,面容呆滞的望着这一幕。
那从未在明面上揭开的,所有人心中的“鬼”,如今在神子的爆发下敞露了出来。
那是一场,有关“六眼”的野心。
而神子心知肚明。
“我妈妈和我分开了三年……”五条悟垂眸俯视着五条泽之,“族内没有记录,近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犯错而被关了禁闭,但是不是,你们对她私下用了刑,使用了惩处犯罪的族人的……最强的咒术。”
那是家族不可言说的秘闻,是鲜血累累的黑暗面。
五条悟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延根。
没有人能带他离开这里去治疗,因为可用的人手早已投入了内斗。
五条延根瑟缩了一下。
“她没死,但是和死了差不多,你们就暂时作罢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五条延根下意识说了这句,紧接着反驳道,“兰惠告诉你的?她骗你的。”
五条悟神色寡淡的看着他。
白色的睫羽轻掩着仿佛映衬着雪山之巅的眼瞳。
“……”
家主的院子内也早已乱作了一团。
高层的侍卫常常都跟在他们身边,他们是家族的精英,精英们的战斗总是带有强烈的破坏性,那别致的建筑物在战斗中塌的塌毁的毁,而肉体巅峰的天与咒缚是他们的克星,
屋内,鲜血洒了一地。
五条悟冲进去的时候,看到了身形摇晃的甚尔。
五条悟定在原地,条件反射的焦急的扫视着他的身体,看他有没有受伤。
禅院甚尔回眸看了神子一眼,
屋内的光线很暗,他的面部肌肉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弑杀的痕迹,于是整个表情都显得阴暗极了,可他的目光却没有那么冷,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个笑容。
“你别动。”
禅院甚尔如此说道,
然后他将刀捅入了家主的脖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0-120
第111章
对于禅院甚尔来说,一切都发生的非常突然。
咒术师的工作没有严格规定的时间,通常是任务通过辅助监督传达的时候就会立刻动身,地点偏僻还好,还能稍作懈怠准备休整一番再去,但若是已经造成了人员伤亡,那便是需要立即前往咒灵所在处的“救援行动”。
冬阳出发的时候是下午,禅院甚尔因为被撞见了隐私感到了手足无措和恼人的羞耻,连道别都做得匆忙潦草,毕竟谁都觉得,那只是一个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的短暂分别罢了。
当天夜里,禅院甚尔莫名其妙的清醒了过来。
他的听力很好,听力连同触觉形成的感知能力也很不错,冬阳曾在教学的时候跟他说过,“你知道什么是直觉吗?其实没有那么玄妙,很多人的直觉…尤其是对你而言,‘直觉’其实是身体感受到的所有杂乱且微小的信息所留下来的,不能形成准确信号传达给大脑的警示,是脑海里曾留下的文字,语言,景象,种种一切造就的模糊预感。就比如人出门前忘记了拿东西,一路上惴惴不安觉得有糟糕的事情要发生,那其实是因为他忘记了‘取拿’这个行为,而大脑试图提醒他。”
禅院甚尔记得他当时还举一反三,“比如走在路上突然感觉头顶会有东西掉下来,身体本能垮了一步避免了血光之灾?那其实耳朵捕捉到的微弱声音和皮肤感受到的风流让他的大脑比本人意识更早的发觉危险来临了?”
“大概是吧。”女人赞同的拍了一下手,“所以虽然没什么科学依据,还有人觉得这种东西是巧合和悖论,但我建议你留意一下心灵的声音,相信那种玄妙的直觉。”
“那你呢?”
“嗯?”
“你是因为发生了什么直觉应验的巧合,才希望我也相信直觉的吗?”
“嗯——”女人思索一般低吟了一声,然后露出了一个耀眼到有些任性的笑容,“我可不一样。”
她用笃定的,自信的语气说道,仿佛一个自命不凡的自大狂,笑容却让禅院甚尔的眼睛发亮,让他的血液隐隐沸腾。
“我的直觉要比你灵敏一百倍,称为预知都不为过。”
于是冬阳出任务的那天晚上,禅院甚尔在难耐躁动的不安中醒来了。
四周没有声音。
他察觉到了不对,便立刻起身出门,随后他发现在院子里干洒扫工作的侍从不见了,他扬声叫早春的名字,也没有得到回应。
早春在外有住处,之前忙起来时也有一次深夜出门,这本来是不必上心的事情,禅院甚尔却觉得不对。
他去了五条家橘子们的住处。
去的时候还思考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这不就是在怀疑老橘子们捣鬼嘛。
由高层和五条兰惠愈演愈烈的争吵,五条家越来越沉重的氛围作为铺垫,再到冬阳突然被调离去执行任务,禅院甚尔日常中捕捉到的那些窥探的眼神,让他萌生了必须警惕他们的意识。
侍卫在夜间也不会放松歇班,但是禅院甚尔早就将这个地方摸清,他拥有只要他想便无人能发现的隐匿能力,至今为止,只有五条悟察觉到了站在身后的他。
他听到了橘子们的会议。
【五条兰惠执行任务的村子出事了。】
这句话当场就砸得禅院甚尔脑子一懵。
他第一反应是兰惠出事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嘛,除非宿傩复活。
他在高层们断断续续的语句中拼凑出了一些事情的经过,随后听到他们即将动身——他们要去总监部参加会议,家族会议只是在定一个出面总监部时的方向。
禅院甚尔当时的脑子里竟然跳出了几句话:真是太敬业了,这个点,这些一把老骨头的家伙们竟然要去开会。
紧接着是第二句:看来事情非常严重,这个点他们要去开会。
以及最后一句:高层会议怎么又没有让兰惠参加,高层之间还有霸凌啊。
随后,禅院甚尔听到了家主的调动令。
那是一句很有威胁意义的话,他把实力能排得上号的族人召了回来,如果作用不是出任务,那便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而威慑力是用来“镇压”某种势力的。
“还有,得想办法让直劈人……”
禅院甚尔有些低迷的回到了房间。
回家的这一段路上,他的脑子大概经过了最混乱的两分钟。
悟呢?
在外面执行任务,明天回来。
明天兰惠还能回来吗?
他们要对兰惠做什么?
村子出事不是咒灵干的,可怎么可能是兰惠干的?
要找五条千风……
早春去哪儿了?
高层夜晚开会,大概白天就会有通知。
什么都不干等通知吗?
……
走回房间内,禅院甚尔开了灯。
他的目光扫过了自己的屋子。
……好乱。
他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东西,可好像每一件都不是垃圾,桌子因为经常要用,所以其实每天都会清理,但一眼望去还是好乱……因为堆放的东西太多了。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看着摆了一排架子的合照。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会议将他拉入了很柔软的地方。
【“你想杀掉他们吗,那要不直接杀吧……我们悄悄的,把那些碍事的家伙都除掉。”】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意外听到的,冬阳与千风的对话。
【“人要除掉,悄悄的,不行。”
“——我要将这垃圾咒术界,重置。”】
悄悄的,不行。
为什么不行?
哦,因为政治家的儿子会成为政治家,悄悄死掉的高层自然有新的接替者顶上,除掉的只是那个位置上的人,并不是那个位置。
禅院甚尔的大脑开始在逐渐焦虑的情绪下疯狂的运转起来,他回忆起了很多细节,比如冬阳和五条家主的对话,比如她经常和自己的心腹在一起,从来不让他和悟参加的谈话。
【“像之前那样,不给我任何辩白的机会,突然降罪又突然施刑?”】
【“兰惠,无法‘改变现状’的话,便只能找出一个‘承担现状’的人,】
【我曾把希望放在悟身上。】
【你让那个节点提前了。】
禅院甚尔换了身衣服,将冬阳得到游云后便给他的咒具别在腰间,随后手指收拢,轻嗤了一声,“当时还觉得重……现在都感觉轻了……”
禅院甚尔嗅到了未来的血腥味。
那简直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他冲进了冬阳的工作室,第一次动了那些文件,资料太多,禅院甚尔一时之间什么也没找到,但他找到了最有用的东西。
一本名录。
和所有组织一样,冬阳对加入自己阵营的人作了背调和记录,首领需要善用人才,所以那本名录就是最齐整的档案袋。
禅院甚尔按着名册挨个找人,在族里的就叫醒,在外面的就打电话。
他当然也联系上了早春,对方在电话里的声音犹有睡意,显然对暴风雨来临前的潮湿空气毫无预感。
面对在黎明时聚集起来的人,禅院甚尔阴沉着脸。
咒术师们质疑他,又看在他是兰惠的弟子的面子上没有表露出不敬来。
禅院甚尔当时想……
先这样,然后等兰惠回来。
兰惠等不到,就等千风。
千风等不到,就等悟。
未来实力强劲的天与暴君,如今也不知所措。
他模仿着兰惠的模样让这些人稍安勿躁,然后在清晨时,听到了有关五条兰惠的通缉令。
啊……
禅院甚尔站在家主的门前。
刀子落了下来。
***
杀掉高层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权力是没有意义的。
那罩在咒术界上方的厚重乌云,轻易的便被捅了个窟窿。
但是杀掉高层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之后如何收场。
跟在冬阳身边,禅院甚尔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她的手段和用意。
实际上权力的分争总结到头部后便显得很单纯了,无非是谁的追从者更多。
而不管背地里如何肮脏,高层在表面上都是“尊贵的人”,他们信仰的尊贵不止是身份,更是人格和光明磊落的行为,就像政治家里绝对有人动用私权,他们会联通一气撑起黑色的伞,但是底下的人不知道,底下的人只知道他们殚精竭虑,他们就不会倒台。
禅院甚尔看着五条悟,用一种带着微妙笑意的语气说道,
“你别动。”
他把长刀插入家主的脖子。
【你别动。】
不管在哪个地方,弑主篡位都是一条万人唾弃的泥泞之路。
那路上艰难险阻。
兰惠大概是想自己走这条路的吧……
禅院甚尔想到女人冰冷且决绝的眼神。
但是啊……谁叫你没有回来。
禅院甚尔有些委屈的想到,
谁叫你没有回来。
你没有回来……我可要走了。
禅院甚尔轻飘飘的抽出长刀。
第112章
最令人头疼的情况向来不是解决高位上的人,而是后续。
外界的质疑,内部的分裂,敌人的入侵。
没有掌权者,那么顶位空虚,敌方便能趁虚而入,他们会吞噬掉这个庞然大物在咒术界和政界的各种势力,接管那些无人看顾的部门,然后渐渐将这些东西洗成自己的。
但五条家的情况没这么恶劣,因为追从兰惠的是大多数人的自由选择,追从神子的是没有任何意外的真理。
和禅院信奉强者不同,五条信奉六眼。
即便六眼现在还是个孩子。
因为高层被清理干净而停下动作的守旧派怔怔望着那个从屋里走出来的白发少年,震惊的情绪已经浮于表面,继而因那张冷淡的面容而生出了几分胆寒。
没人会忽视小看五条悟,不管是他以往展现出来的非凡能力,还是此时面对紧迫且血腥的局面所透露出的冷酷性格。
那双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睛似乎泛着幽幽的冷光,他在一声声惊骇的叹息声中彻底走入阳光下,在众人面前丢下了手里拖着的尸体。
“家主!”
“还有一泓大人!”
“这…这……”
“都是禅院杀的吗,可是,可…还是说……!!”
神子看向唯一拿着武器指向自己的人,他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视线移去。
五条悟说,“你是想和我打到底,为上任家主报仇,还是直接投降?”
斗争过后有个重要的环节,清理残党。
那位术师面色灰败,双手颤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倏然奋起朝着五条悟冲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他状似怒吼的神态一僵,因为他随着视角的偏移看到了五条悟身后那个高大阴暗的身影,经此一役化身豺狼的禅院定定靠近五条悟,撇过来的视线又阴又冷。
但是这个情景下还不需要禅院甚尔出手,其他五条就把那个男人挡了下来,并狠狠地压制在地上,他们抬头问五条悟如何处置他,俨然把他当成了新的家主。
有人的表情很是古怪,因为他觉得这个场面莫名的滑稽。
五条悟说,“先绑起来。”
现场一片混乱,有咒骂声,有挣扎的打斗声,还有认栽的求饶声,
“疯子!你竟然杀了高层的人,这不是反叛是什么?!果然是怪物——”
“别动,我自己会走……”
“我只是跟在一泓长老身边做事而已,我只听命于五条,不管谁是五条的当家,喂…少用些力气,真是粗鲁的家伙!”
高层死得太快,两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这一刻只产生了事件太过戏剧性的荒谬感以及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的茫然,机械性的听从着命令,直到泽之踉踉跄跄的钻了进来,闻着扑鼻的血腥气久久没有回神。
他擦去流到下巴上的血,那分不清是鼻血还是从口腔内呕出来的,受伤使得他的眼前一阵阵发懵,大脑却在这一波又一波不符合认知却符合常理的事态发展下越发冷静。
五条泽之突然说,“不行,现在要把兰惠找回来。”
五条家的高层被清理,现有的高层只有五条兰惠。
“悟,我们必须把兰惠找回来!”
在泽之的思虑中,五条悟现在还不足以应对其他世家,也不能以一人抵抗总监部,这场内斗无疑使得五条家元气大伤,既然一切都要重新分配,那他们现在就要挑选新的高层,他跟随的延根大势已去,五条悟及他一心维护的监护人才是五条家新的掌权者。
他在五条悟陌生的视线下分析着局势,仿佛现下唯一认知清醒的,能够指引他们的前辈,“总监部花重金派出了最强的咒术师去执行死刑任务了,兰惠的手机其实一开始还能够联系上,但是大概袭击者追踪到了她那里,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就把有可能泄露自己的通讯设备关机或丢弃了。”
五条悟和禅院甚尔古怪的看着发癫的男人,随后无言的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样的信息:这人脑子有病?
五条泽之:“除此之外,高层可能还会派出自己偷偷培养的术师,或者去黑市悬赏,以让‘最强’身死。”
五条悟瞪着他,“黑市?你们涉及和诅咒师的交易?”
五条泽之:“……这不过是很寻常的操作,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接触咒术界的阴暗面,更何况你以为当初训练你用的那些咒灵哪里来?不止是我们的人抓的,还有主动培养的,花钱买的,靠的就是那种买卖。”
他口不择言,语气急切,用词混乱颠倒,精神打击和压力令他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讨好五条悟的方式其实并不需要揭露高层的罪行,那简直是最蠢笨的方法,那代表着他把高层进一步推向了深渊,令他们的死更快的成了死有余辜,
“对了,对了,你知道兰惠为什么这么快被通缉吗。因为高层害怕……”五条泽之猛地闭上了嘴。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般,止住了这没有把门的倾诉,结结巴巴的换了个话题,
“还有兰惠,接下来是如何保住她……实际上这需要看她会不会被禅院家主和其他追杀者干掉,只要她没死,一切都好说,如果她死了……”
“闭嘴。”
五条悟冷冷斥道。
他走向泽之,“我妈妈被通缉,果然是因为你们想扳倒她。”
“不只是我们!”
五条泽之说,“单单五条的投票是不会让通知下得这么快的,因为总监部有一部分和兰惠交好,实际上推手还有加茂……”
“也就是说——”
五条悟突然打断道,他的声线很冷,字节之间恍惚带着破碎的窒息感,
“为你们效力的最强,最终被你们背叛了。”
五条泽之一愣。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五条悟。
神子压下眉宇,紧紧抿着唇,唇缝间犹可见他死死咬着的牙关,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吼,他像是怒不可遏,像是为母亲感到悲伤,像是直面咒术界的残酷迂腐而感到难以呼吸,他死死盯着五条泽之,瞳仁颤动,蓬勃的情绪呼之欲出。
“悟…相信兰惠,她其实早就知道这样了。”
禅院甚尔低低说道。
但是他的话好似在安慰五条悟,手里的动作却比五条悟直接,他走向五条泽之,“我能直接杀了这玩意儿吗?”
“不行!”
五条悟说,“他得留着,他可是高层的备选!”
“啧。”禅院甚尔走到了五条泽之的面前,“我懂了。”
五条泽之在甚尔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下身体颤抖,“不管怎么样,禅院必须除掉!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下杀了五条的罪人!”
“砰!”
禅院甚尔用刀柄敲晕了他。
“还得留着这个家伙当证人,真麻烦啊。”禅院甚尔嘁了一声。
外面断断续续有人来说守旧派的人被关进了特殊禁闭室,有人嚷嚷着让禅院甚尔陪葬,也有不知状况的族人过来查探,还有人忙慌无措,“五条家接下来可怎么办?”
五条悟暂时关了门,他们在家主谈话的屋内面面相觑,两秒后,禅院甚尔别开了脸,就是不看五条悟。
“心虚了?原来你也会心虚啊甚尔,难道是怕给我们惹麻烦吗?”
五条悟凑到他面前,禅院甚尔低低道,“留我在这儿干什么,反正迟早得被逐出去,现在那些人没动都只是因为现状太混乱,他们没功夫算我的账。”深知自己做了什么的禅院甚尔对自己的未来有无数个黑白调的想象,“就算他们是兰惠的人,但说到底是五条。”
下一秒,只听两声清嗓子的低咳,五条悟模仿着禅院甚尔的经典发言,用不伦不类的语调说道,“老杂碎,一直以来都在叽叽歪歪的,现在更加让人觉得烦不可耐了~”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眉角抽搐的看向了五条悟。
白发少年仿佛揪住了亲近之人的糗事,眉眼间都是戏谑的笑意,他继续道,“看不清吗,我在杀人啊…这才是杀·人·啊~~”
禅院甚尔:“…………喂。”
五条悟:“好残暴的感觉啊,像大反派一样,你看电影学的吗,原来你还有这种癖好啊甚尔,你喜欢考斯普雷~!”
再严肃低落的气氛都被这小子的插科打诨给搅没了,禅院甚尔刚刚文艺青年范的低迷绝望转变为了被无情揶揄的恼火,“喂!”
五条悟猛地拍了一下手,“好了,别想得这么差嘛甚尔,我妈妈一定有办法。”
那是五条兰惠一直以来给予他们的安全感。
“她被陷害,她也能反击啊!”
突然,自卫队地级的队长走到了五条悟的身前,手里拿着刚挂掉的电话,“千风打听到了兰惠大人的最新情况。”
禅院甚尔吃惊的睁大眼。
“千风?他不是……?”
“啊?哦,因为关押他的人是他的好友,偷偷给他开后门,让他拿到了手机……顺便还替他跑了好多趟腿,告诉他了很多外界消息。”男人理所当然的说道,“虽然他是被控制起来了,但毕竟事情不是他做的,他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他唯一的罪名就是有嫌疑而已,这种情况下还会有人安慰他说没事,就是走个过场呢……”
只要高层的人不下死令,底层的人其实都只是按流程办事。
男人渐渐从他们的表情中品出了些什么。
他挑起眉,露出了一个温厚的笑容,
“你们在担心什么?”
“不要小瞧大人啊。”
……
从千风传过来的消息中,五条悟了解了冬阳转述给他们的所有任务经过。
“那个村子……”
六眼凝神,“我得去那里。”
地级队长说,“哎?听说那里的人都死光了……”
“死光了也会留下痕迹,而不是任由烂橘子们自说一气。”五条悟摸上搭在颈间的眼罩,“我去找我妈。”
作者有话说:
妈:我终于要出场了。
第113章
冬阳赶上那个缝合线了。
在她追击出去的十分钟后,她赶上了那辆车,是一辆载满了乘客的大巴,冬阳悄无声息的跟了一个站点,然后在他们开门暂停时硬是把那个男人揪了下来,不顾全车人震惊的目光和略显混乱的车内情况,她觉得缝合线一定能干出拿普通人当人质这种事,所以动作粗鲁且凶狠,落在他人眼中无疑是暴力殴打犯罪现场。
“怎么回事?难道是出轨了吗?”
“那个女人也太强了吧,直接就把人扔了出去,不怕出人命了?”
冬阳不仅把缝合线扔出了车厢,还把他一脚踹下了公路,他的身体陷进了草丛中,灰尘模糊了那张因为疼痛而略微扭曲的脸。
“哈……太奇怪了,你是怎么能找过来的——”
缝合线露出了一瞬间惊愕的神色来,随后便带着莫名的笑容看向她,“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我哪里露馅来了吗?”
冬阳才不和他废话,她一手按上了缝合线的脑袋,然后五指收拢,面无表情的用力——
咯吱。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惧和痛苦的表情。
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断裂声响起,冬阳生生把这人的头盖骨掀了起来!
掀起来的瞬间,她手里的匕首型咒具便朝这人的脑子捅了过去,然而触感很微妙,冬阳产生了自己好像白干的认知,她把这人的尸体提起来翻来覆去的检查,然后啧了一声。
“假的?分身?瞬移?”
危机并没有解除,能够顶用他人身体的家伙或许也会拥有他人的术式,继而对自己的存在做一层又一层的防护,冬阳蹲下身,沉默对着那颗稀巴烂的脑子输入念。
她可是有一个和“随行”相似的念能力,作用于同源物体寻人的话——
手机突然响起,冬阳随手接了电话,里面传来宫野的声音,“兰惠,你确定村子是被诅咒师灭的吗?”
冬阳斩钉截铁道,“是那个缝合线。”
“缝合……啊,你习惯这么叫他。”
冬阳说,“我抓到这个人了,这家伙虽然穿了个外套,但是里面的衣服已经沾满了血,他受伤了,但不致命,我把他带回去……”
宫野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你知道高石吗?”
“羽生的辅助监督?”
“他向总监部举报,你在看到羽生受了重伤后突然变成了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暴怒的把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屠尽了。”
冬阳:“……”
冬阳沉默了足足三秒钟,“你有没有觉得他疯了?”
宫野说:“是的,我的确觉得他疯了,而不是你疯了。”
他话音一沉,“但是,高层对此深信不疑,他们并不相信你的人品,只相信手下的证词和现场展现出来的情报,他们只能看到村子被非人力量灭掉的结果,于是认定造成这个惨剧的凶手是你。”
冬阳:“那是高层疯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我也这么觉得。”
不知何时,大概是从一开始,来自政府的宫野就和五条兰惠建立奇妙的统一战线,大概是因为他们抗衡的对象都是咒术世家的高层,且对那个制度下的掌权者什么尿性心知肚明。
宫野说,“有关你的会议很快召开,我打听到了一些口风,所以对你的处置结果也——”
冬阳说,“嗯,那你就让他们闹吧。”
宫野吃了一惊,“兰惠?”
冬阳把手从脑花身上收回来,麻利的对他进行打包。“你们先闹一闹,我这边不会有事……对了,派些人来F23大路的夏冰大巴车做一下公关工作,我打缝合线的行为在他们眼中和犯罪无异,免得后续发酵。”
宫野迅速记下了位置,“我明白了,那你……”
冬阳说,“我尽量夜晚之前回去。”
她抬眸看向虚空,念能力为她指引了一个方向,那个方位有浓重的令她反胃的气息,她低喃着自言自语了一句,“位置不太远…现在赶过去的话……”
让咒术界那边把事情做绝,最后事情反转的时候激起的声浪才大。
冬阳看了一眼电量不多的手机,“我猜猜,他们大概会派直毘人来执行死刑任务,不过他赶过来就要费些时间,然后他还需要去买一些伴手礼,游一游著名的观景点,拍些游客照,然后才会装模作样的来找我的麻烦。”
电话那头的宫野听得心惊肉跳,他不太了解咒术师之间的能力差距,只觉得冬阳的语气太过平静,对此事的态度镇定到让他觉得心慌头大的自己在杞人忧天,他恍惚问道,“禅院家主执行任务时会这么松散吗……?”
冬阳轻笑了一声,“不是他懈怠,是这个任务完全不可能嘛!”
她的语调扬起,像是在说一件好笑的事,尾音都透着轻狂,“除非我重伤,不然那些老家伙们是怎么有胆量派人来暗杀我的——”
不过是因为从不上前线,对自己手中的筹码产生了错误认知罢了。
“直毘人大概觉得,这个任务真轻松呐,并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我和那些老家伙们自相残杀吧。”
冬阳对这次事件唯一算露的就是悟和甚尔的反应。
她想,这两个孩子应该没什么事。
他们虽然未丰满羽翼,但不是柔弱的雏鸟。
她想,一天时间足够她回去翻盘。
她完全没想到——
那两个家伙这么能干:)
***
另一边,走在夏油杰旁边的切岛猛地抖了一下,他像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身体哆嗦得像个癫痫发作的病患,犹如窒息一般大口喘着气,动静大到让小学生夏油杰呆怔当场,然后慌慌张张问,“怎么了?!你生病了吗,突然病发了?需要药?有随身携带吗,还是说我打急救电话……”
切岛一掌按住了他的肩膀。
“没事…咳……没事!是诅咒惹的祸!”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佝偻着背低垂着头,夏油杰看不到的脸部作出了一个狰狞扭曲的表情,他似乎在拼命隐忍着什么,鼓起的青筋全被发带挡住了、
夏油杰被他抓痛了。
他的手搭上青年扣住自己肩膀的手上,皱了下眉,却没有作出任何拒绝的举动,而是轻柔的拍了拍他青筋直冒的小臂。
“是不是我并没有完全解决掉那只咒灵?你看上去很痛苦,可是你身上好像没有那种脏东西……”
自那次巷子一面,夏油杰和这个年轻人飞快熟悉起来。
他们两人走在一起简直理所当然吧,切岛知道他不知道咒灵世界,能够像个可靠的前辈那般引导他,而这人虽然曾是不良,却很正直善良,还强大可靠。
——这样强大可靠的人来请求他的帮助了。
、
夏油杰从来没见过切岛如此慌张的神色,在他上课时,青年焦急的跑到了他的教室,同班的相照立刻低下了头,竖起书本挡住自己的脸。
夏油杰看到切岛和老师说了些什么,老师便把他叫出了办公室。
“帮帮我夏油!我好像在我的武道馆看到了不该有的东西!”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逃课’。
被成年人以合理的理由领走,应该也不算逃课吧。
黑发少年如此想到。
切岛的武道馆的确有一只咒灵,窝在他们仓库里,占据了一半空间。
他刚刚帮忙祓除了。
感觉并没有很难,可这个人,这个曾靠成年人辛苦磨炼的强大肉体于混混手中救了他的成年人,对他露出了非常向往艳羡的表情,他还作了一个不符合年龄礼仪的大礼,对他说,
“太好了!夏油!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救了我。】
“真是了不起啊,你这么小,但是却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果然和我这样的人不是一类啊——”
【你拯救了强者。】
“有你在真是很安心,简直就像是超级英雄那样!没错,不是有句名言吗,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夏油,原来你就是这样的主角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能力强大的人应该保护弱者。】
夏油杰怔怔看着在他面前显得有些狂热的青年。
他字字句句都在夸赞他。
“切岛先生,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夏油杰扶住切岛,“你看上去很痛苦。”
切岛咧了咧唇角,但那并不是什么宽慰的笑容,而是含着轻蔑的嘲讽和厌烦。
当然痛苦了。
被那个女人开颅了!能不痛吗?!
真见鬼了?!五条兰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
身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夏油杰转过头,入目的是一双红色的眼睛,那女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需要帮忙吗?”
第114章
如冬阳所想,缝合线的咒术是有限制的。至今为止,她见识过的大多数术师,就算咒术再难搞也需要一些前置条件,比如诅咒师需要拿到重要媒介才能施行咒杀,比如空间瞬移这种阵法不仅需要庞大的咒力,还有距离限制,那么“分身”这种看似无解的命题,实则也应该有类似于“分身数量限制”“近距离控制”的条件。
不然这个社会上可以有很多缝合线,缝合线可以无孔不入,有这么大的本事,还需要偷偷摸摸的计谋吗?
她用最快的距离到达了隔壁镇,这里经济条件一般,但稍显繁华一些,街上行人明显变多,冬阳穿过层层人影,站在了两人面前。
啊……
逮到你了。
冬阳看向那个孩子。
和悟的年纪差不多大,大概对缝合线的身份一无所知,缝合线找的人质?还是他正在使用的这具身体的亲友?
无所谓。
“需要帮忙吗?”
听到这个声音,羂索感到头皮一凉。
他不可置信的想到:怎么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靠着自己非凡的咒术行走了千年积累的安定感和傲慢心被暴力击碎,羂索的表情一片空白,他的术式除了无法消除的额头印记,是没有缺点的!就算六眼本人站在面前,也分不清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找过来——?!
巧合吗?路过这里然后好心泛滥吗?
羂索抬头,他的眼睛漫着明显的血丝,通红一片,他熟练的调整着微表情,单从外貌来看,他无害又可怜,“没关系,我只是突然头疼罢了,老毛病了。”
他看着那个女人,哈,她的表情可真是虚伪啊。
搭讪了一句的冬阳根本不在意回答,她径直上前,然后一把按住了男人的肩膀,顺势把那只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抓过来,攀到自己的脊背上,那副姿态就好像她热心的搀扶着一个体力不支的病患,夏油杰愣愣道,“那个…这位阿姨……“
“我送他去医院,你先回家吧。”冬阳对他道。
她大胆的和这个男人进行肢体接触,果然一听这话,缝合线立刻说,“不,我没事,不麻烦你了,我只是有些头疼,夏油……”
他想去抓夏油杰,因为夏油杰是此时唯一能阻止这个女人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制约工具了!但是冬阳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并拿出了伪造的警察证往夏油杰眼前一晃,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对警察有盲目信赖心理,所以迟疑的目光顿时坚定了几分。
缝合线:“等等,我只是……!”
冬阳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恍惚中似乎有什么嘎巴一声,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摩擦发出的,类似于骨头相搓的声音。
夏油杰不解歪头,他单眉挑起,“切岛先生?”
冬阳,“他这个症状很严重,刚才抓住你时的手劲也很大对吧,很有可能是精神疾病发作以致幻痛,敌我不分,我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熟练的编着说辞,然后拖着男人就走,夏油杰下意识跟了两步,冬阳瞥了他一眼,露出了大人专用严肃脸,“小朋友,你在这里会妨碍我工作的。”
夏油杰定住了脚步。
“不,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给别人添麻烦在日本人的观念里是得九十度鞠躬的大忌,夏油杰不知所措的道歉,再抬头时,冬阳已经带着切岛拐过了街口。
一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性,带走了他新交的武道馆教练朋友?
夏油杰此时只觉奇怪,头顶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情况?
而被冬阳拖走的羂索,身体僵直难以动颤。
【冰窖】。
他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了这个词。
他像是突然被扔进了负三四十度的冰天雪地里,带来这份寒冷的是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别说挣扎脱身了,他连动一根手指的能力都没有——而这份寒冷是在离开夏油杰两米后感受到的。
范围性的咒术吗?领域?不,根本就感受不到咒力啊……
这个女人不是没有咒术吗?!
被捕猎者盯上的感觉让羂索毛骨悚然,上千年以来,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极端威胁生命的情况,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捉摸不透,像现在这样不可理喻!
对方明明不像五条悟那样,拥有BUG一般的咒术!
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哪里露馅了吗——?
冬阳把他踹进了一个胡同,像这种村镇,房屋建造之间总会留一个空隙,她的[圆]能探查屋子里有没有住户,以防到时候闹出动静扰民,冬阳特意选择了无人的地方。
她按上缝合线的脑袋,视线在他的穿着上掠过。
“真奇怪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冬阳摘掉他的发带,果然看到了一条熟悉的缝合线,“这是你的术式连带效果吧,无法避免出现于是只能遮掩的‘缝合线’,你是什么特殊咒灵吗?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人类,因为咒灵很单纯,他们只想取乐杀人。”
咒灵,单纯?
头盖骨传来熟悉的束缚感,羂索深知已经暴露,装傻充楞没有意义,他索性换了个套路,“真傲慢啊,竟然说自己很了解咒灵,如果我是什么活了上千年的诅咒呢?”
冬阳手指用力。
羂索连忙说,“喂喂喂,别动怒啊,我不和你开玩笑了。”
他的语速很快,声音隐隐发虚,冬阳还看到他脸颊上的冷汗。
冬阳静静盯着他,羂索硬生生从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看出了威胁和戏弄,他心里暗骂了一句,却弯起了唇角,露出了冬阳很熟悉的,奸商谈判时的表情,“不如我们慢慢聊聊?从最开始来讲吧——您当初杀死了我,对吗?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抛开自己的意图,试图让对方自爆,羂索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冬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加茂绵,我是救援者啊,是你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敌意。我才是需要控诉的那个……”
冬阳想了想,伸手在他脑门上找了起来。
他的这具身体不太一样,外表没有任何伤,看上去和活人无异,同时也好像没有战斗的天赋,正是审问的好时机。把上一个缝合线开颅的时候,冬阳就觉得好像太容易了,和打开塑料瓶盖一样,那么应该有不损毁身体就暴露他本体的“门锁”。
羂索汗流浃背起来,他继续道,“你难道没想过,我们其实并不该是敌人,而是朋友吗?”
冬阳的动作一顿。
她挑起眉,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你说?”
羂索暗地了轻舒了一口气,“我的目标,其实是腐朽的咒术界。”
冬阳:“……”
羂索侃侃而谈,“在过去,术师以保护了非术师为荣,只是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所以他们聚集起来,渐渐成为了一个庞大的组织,一个遍地开花的联盟,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理想变质了,如今的咒术界高层,陈规陋习,称为‘魔窟’也不为过。”
这种话的前半段,羂索以切岛的身份给夏油杰讲了大概三次。
“我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我要捣毁他们虚伪的假面!这一点上,你最清楚不过的吧。”
冬阳:“…………”
她眼神一亮,面上狠狠动摇,用掂量的语气说道,“你了解我?”
“当然!你因为杀死了我而差点儿被高层处决吧!他们夺走你的孩子,夺走你的地位,夺走你的社会身份,你现在替他们卖命,难道不觉得憋屈吗?!”他越说越激动,像是为五条兰惠的遭遇而愤怒,像是热血上头的正义之士,“搞错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们的敌人应该是一致的!你现在替他们抓捕我,得到的不过是赏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尊敬,更别提同伴之情!”
冬阳低垂下眼睑,她的神态很像是若有所思。
羂索扯了下嘴角。
他对自己掌控人心的本事很自信,他能从各种事迹中推测出五条兰惠这种女人的心理,她有可笑的仁爱,天真的遵纪守法,最重要的一点,她的脑子里估计除了六眼什么都没有,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争得留在六眼身边的权力,是个蠢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初次见面时这个女人上来就捅他心脏,但应该是加茂怜那个女人撺掇的……
只要理清这点,掌握了五条兰惠对他产生敌意的原因,羂索便稍稍定心,补充道,“我曾经在加茂做的那些事……都是被其他高层授意的,说我是背锅的都不为过,就如你今天看到的那样,那个村子已经被高层灭掉了,他们要掩盖自己的疏忽,不想承担应有的罪责……”
说到这里,羂索发现女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一怔,不禁攥紧了手,手指将尖利的石子拢进了掌心,但是他在高压之下已然感受不到痛。
……失败了吗?他哪里说漏嘴了吗?为什么这个女人无动于衷?
冬阳说,“完了?”
羂索:“…………”
羂索,“完…了。”
冬阳,“所以你打算怎么推翻咒术界?加茂那具身体不是凉了吗?”
羂索愣了一下,“我打算……培养新的一代,寻找有天赋的咒术师苗子。”
“然后呢?”
羂索说出了正派的经典之言,“只要拥有足够多的同伴,那么就能建立一个崭新的制度。个体的力量是有极限的,但是一加一大于二,人类的真情能战胜所有困难。我已经在为此做准备了。”
冬阳散漫道,“那上路吧。”
说着,她拉动了刚刚找到的线——
这家伙的脑袋像是垃圾桶一样自动掀盖了。
羂索:“!!!!!”
他激烈的挣扎起来,但在女人的控制下毫无作用!那个女人带着恶劣的笑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又恶心的东西,恶意纯粹且张扬。
该死的女人!!
羂索大骂道,“你疯了?!你是不会自主思考的傀儡吗?!六眼有你这样的母亲可真是悲哀啊——啊啊啊啊!”
冬阳的手指插进了大脑与这具身体相接的地方,用力向上一扯,“如果这是你的术式,被打断的话会反噬自身吧。”
有大量的鲜血溢出,男人的嘴部已经不听使唤,无法吐出清晰的音节,说话的变成了那只拥有嘴巴的大脑,“五条兰惠,你……!!!”
冬阳边将他的大脑和身体分离,边说,“好了,歇歇吧,你不觉得自己很聒噪吗,其实你的真实目的根本不敢告诉我,说那么多漂亮话别把自己逗笑了。”
油盐不进的家伙!
羂索的身体颤抖起来。
单论咒术师来说,她绝对不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明明是个手法残忍的恶魔!
“我对你的看法很简单啦。”
冬阳对他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咯吱。
手里的东西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碎肉。
冬阳啧了一声,“这回这个不像分身了,但……”
但是,冬阳还是没有彻底把他干掉的感觉。
千里之外,羂索呕出了一大口血。
两次被杀的经历还残留在他的脑海,这让他倒在地上疯狂的扑腾四肢,咒术反噬的效果无比痛苦,等到喉咙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惨叫。
“没事吧?”
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我的术式被破了,你到底遇上什么家伙了啊!”
是他找的同盟。
紧接着是另一道声音,冷淡且凉薄,“好吵。”
诅咒师不满道,“里梅!他看上去非常痛苦!”
“咳呜……”
诅咒师看着仿佛瞬间就重伤的男人,不可置信道,“你……在抖?你在害怕吗?”
恐惧。
羂索不可抑制的抖如筛糠。
恐惧。
这份恐惧深深压在他的心口,蔓延在他的四肢。
他蠕动舌尖,却吐不出五条兰惠的名字,只要一联想到她就会发抖,那种无处可避的被掌控感,无懈可击的精神防御,犹如阴影一般罩在他的身躯上。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个没有术式的垃圾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价值!
羂索颤抖的想,
躲起来。
必须躲起来!
他眼底猩红,一把抓住同盟的胳膊,“必须离开这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日本!”
五条兰惠有可能会追杀过来,他必须先逃!
***
“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难杀。”冬阳把切岛的身体安置好,把那摊碎肉找了个袋子密封,“不过这人不是咒术界那边的。”
胃里翻涌的恶心感退去了大半,冬阳静心感受了一番,并没有找到缝合线的气息,她抓了抓头发,自语道,“先回去。”
得先处理村子和总监部的事情,争端的主角在外,那边永远不会有结果。
看着这具尸体,冬阳把脑壳盖上,背起他准备去警局,以往这些是辅助监督处理的,他们会联系专门的政府人员进行协调,现在不过是上头调人的时间要推迟一些罢了。把尸体带到警局后就不会让这个人曝尸荒野,也能查清他的身份。
把脑袋扣回去后,切岛就像在睡觉。
冬阳没有在警局长待,把尸体放下后立刻就出来了,只不过她还是被警局的人纠缠了一会儿,因为他们在通缉令上看到了她的脸。
动作真快。
冬阳只有这一个想法。
新下的通缉令,通缉人员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地盘,负责这片区域的市警还以为上天送给了他们头功,谁知道根本抓不住这个女人!
他们沿街搜寻线索,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见过黑发红瞳的女人,并将照片给他们看。
直到他们敲响了夏油杰的门,“请问,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夏油杰看着那张并不陌生的脸,他下意识问,“这个人怎么了吗?”
警察说道,“她是我们正在追捕的杀人犯,据说杀了几十号人,就在隔壁村……”
黑发少年怔怔的瞪大眼睛。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了女人带走切岛的那一幕。
来询问的警察是个稍微有些毛躁的年轻人,摸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过怎么看都不可能嘛,一个人要怎么杀死这么多人啊,杀完人后还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街上,总感觉这个案子处处透露着诡异啊……”
夏油杰张了张嘴,突然激动的上前一步,“切岛先生!你们认识切岛先生吗!”
“哎?”
***
冬阳甩开警察后去了医院,她要看看羽生的情况。
这回她是从窗户进的,羽生带着呼吸机,似乎刚刚结束手术。
冬阳进了医院旁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给了五条千风。
千风没接,冬阳又打给了宫野,最后打给了早春。
早春听到她的声音时大吃一惊,“兰惠大人?!您没事吗?”
冬阳和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并说会尽量赶回去,“新干线在夜晚会停运,不过我现在的情况估计不好乘车,得偷渡一下,而在那之前,我要回村一趟,虽然高层仅仅依靠高石的举报就判罪这点很荒唐,但是底下的人只听结果,所以我也需要找一些反证……”
还没说完,早春忽然急道,“悟少爷去找您了!”
冬阳:“?”
早春:“坐直升机去的!”
冬阳:“?”
早春:“五条家的家主和长老都被杀掉了!”
冬阳:“??!”
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连咳两声,“哈?”
什么跟什么?!
冬阳看了看天色,“出发多久了?”
早春说,“好像…我也不清楚,因为这边的情况太混乱了,我也根本不知道五条家还停着私人直升机……抱歉,兰惠大人,我连直升机起飞时的噪音都没有听到。”
冬阳拍了下额头,一个呼吸过后,她说,“没事,你没听到,我听到了。”
直升机带着轰鸣声早就飞过了头顶。
冬阳安抚道,“你在家里看着就好,我去找悟,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泣音,早春带着哭泣时难以平复的呼吸声哽咽道,“我以为……我听到通缉令的时候,还以为……”
一般人都很怕公关组织的通告,普通人收到警局的传报时都会吓得不轻,这是上级的命令自带的威慑力,冬阳笑道,“早春,你只要记住一点,只有传来五条兰惠的死讯时才需要慌张一下,其他都当放屁就行了。”
早春:“不要自己咒自己啊……”
冬阳:“还好吧…我快到时间了,先挂了。”
挂完电话后,几乎跑了一天的冬阳喘了一口气,她盯着来往的行人,拦下了一个正在刷街的暴走族。
暴走族:“嗨美女!”
冬阳拿出一沓钱,“车子,借我用用。”
暴走族:“……”
冬阳又拿出一个银行卡,“算了,我直接买下来,医院旁边就有AIM,直接转账也可以。”
暴走族:“…………”
暴走族:“好的,老板。”
有了交通工具,冬阳开到村子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
那里被人封了起来。
然后,冬阳看到了熟悉的一白一黑两个脑袋。
五条悟看到她后眼睛一亮,“妈妈!”
他指着夏油杰,“这家伙吃了一只咒灵哎。”
第115章
看到那两张脸出现在同一场景的冬阳,产生了“这原来就是故事起点”的奇妙感觉,因为那场梦境中头上有缝合线,和悟针锋相对的青年,无疑是这个孩子的将来式版本。
夏油杰因为周围的人感到了不适,听到五条悟的话后下意识道,“我没有,那叫收服,吞噬,用‘吃’来形容太形象了。”吃这个词可是很容易联想到直接咀嚼咒灵的躯体,听上去就很恶心。
而五条悟回头朝他吐了吐舌,快步朝着冬阳跑去了。
夏油杰穿着国小的制服,有些怔然的看着这一幕。
他在被警察问话后,急切的询问了对方是否认识切岛,而那位刚才还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警官却倏然沉默了,望过来的目光带上了斟酌和打量,最后只说,抱歉,我们并不清楚,我们还需要继续工作,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麻烦告诉我们。
那是警察对刑事案件的保密工作,他们认为夏油杰并不是切岛的直系亲属,直接告诉他切岛的死讯并不合规,他应该从受害者的亲属那里收到追悼会的报信,那样更加正式,也稍显慰藉一些。
发现这一点的夏油杰咬了咬牙,随后特意打听了事件发生的地点,因为村子就在隔壁,所以他骑上自行车就赶了过来……赶过来的缘由并非是什么“切岛或许在这里,杀人凶手可能重返犯罪现场”这类侦探书里写的小科普,而是单纯的,带着无力,探知欲,与热切之心的——他不能为失联的切岛做些什么,但能去查探唯一与他的异状有关联的地方,那是线索。
如他所想,村子已经被围了起来,大量的尸体被搬运在村口的大路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空气中散发着古怪的腥气,那是非常细微的味道,但大概他的鼻子对这种会给予感官恶心冲击的气味很敏感,所以他闻到了。
村子虽然被封,有着禁止进入的警示牌,但不过是在醒目的入口处放置了障碍物,三三两两的警官要么低头做着记录,要么在村里排查人口,根本没在警戒是否有人闯入,普通人听闻这种事情早就躲得越远越好了,怎么可能上赶着往前凑。
而夏油杰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那立在半空中的黑色屏障。
【未知】,【危险】。
夏油杰站在村口,并没有冒然进入。
直到一只蝇头从一具尸体里钻出,晕头转向的乱飞,然后猝然和夏油杰对上了视线,并笔直的朝他冲去
即便是最低级的咒灵,在夏油杰的世界观里都是比猛虎还要恐怖的怪物,这种恐惧感来自咒灵丑陋的外形以及其存在的本质,他近乎应激的将它化为了咒灵玉,然后囫囵吞了下去——就好像把恐惧也一并吞了下去。
这种生物只有他能看到。
只有他能祓除。
他和那些毫无反应的警官不一样,那些警官在这个领域发挥不了作用,这是只有他能解决的灾厄。
心底的良善,自身能力的特殊,年长友人的句句盛赞,让夏油杰不可抑制的产生着这种想法,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他正为自己施加了一层重负,连恐惧都混合进了压力中,全被“我必须去做”的念头盖过了。
回过神来,夏油杰只当自己吓出来的冷汗是使用咒术耗费体力的结果。
“喂,你刚刚做了什么?”
一道略显拽起的嗓音从他身侧响起,正拧着眉忍受咒灵玉的古怪味道的夏油杰转过了头去。
他对上了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对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明明整张脸上所有肌肉都在表现冷酷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眼神中却有浓厚的探知欲,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这种毫不避讳的注视往往显得傲慢,总之夏油杰味蕾上的不适感蔓延到了耳朵和眼睛上,愣是感觉五条悟来意不善,像是要嘲笑他做了奇怪举动一般。
他祓除的是普通人看不见的咒灵。
夏油杰答非所问道,“我看到这里被围起来了,只是好奇。”
而那个白色头发的同龄人朝他走了过来。
他双手揣着兜,穿着运动冲锋衣,高领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
夏油杰看到他倾身凑了过来,“你刚刚把蝇头吃了吧?”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他不自在的后退了一小步,“什么?”
“就是那个啊,长着天使一样的翅膀,结果牙齿有四排的小玩意儿。”
夏油杰瞪大眼,“你能看到它?!”
神子的表情一顿。
他看向夏油杰的目光带上了他人不懂的沉思,五条悟小声嘟囔了一句,“原来不是咒术界的人……这是什么能力?吃咒灵不会闹肚子吗?那能消化吗?不会变异吗?好奇妙的咒力走向啊……”
夏油杰在六眼的注视下有些毛骨悚然,他追问道,“你能看到咒灵?你也拥有那种力量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那个黑色的屏障你能看到吗……”
两个国小未毕业的少年各自问着各自的问题,一句接一句,彼此都对对方感到了“新奇”。开直升机把五条悟带过来的五条彻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扭头对另一个侍卫说,“我小的时候也这样,碰到合拍的同龄人就会聊个不停,那个时候根本不会有成年人的顾忌和猜疑,被怼了就怼回去,单纯得不得了。”
侍卫深深赞同,“成年人的社交潜规则总是显得有些呆板嘛。”
五条悟:“那个是[帐]……如果不是传承的话,你的天赋就像基因彩票。”
夏油杰:“所以[帐]又是什么,说话不要只说一半啊,你很了解这些吗?你是咒术师吗?”
五条悟:“你知道咒术师?橘子们应该已经派人联系你了吧。”
夏油杰:“橘子?”
五条悟低声说了一句,“好奇怪的刘海儿。”
如今还是短发的夏油杰:“???”
啊,这个人超拽的!而且很没有礼貌!
两个五条家的侍卫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五条彻适时的插入对话,说道,“悟少爷,我们这次来是为了……”
五条悟一愣,“对了,不能再和他浪费时间了。”
夏油杰眉角一抽,和他浪费时间?
他也低声道,“悟少爷是什么鬼啊…在演八点档吗?听上去真好笑……”
正离开的五条悟瞪大眼,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他。
夏油杰:“……?”
两人这诡异的注视终止与由远及近的马达声,五条悟的心神立刻被夺去,虽然马达的轰鸣声并不像冬阳常开的那辆,但是她惯用的交通工具就是机车,果然几个呼吸间,冬阳开着一辆造型拉垮的男式机车出现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五条悟就心绪难抑的扬起了笑容,母亲安然无恙所带来的心安感几乎瞬时让他眼眶发热,摆在其他术师面前的冷脸顷刻逢春,五条悟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迎了过去。
他莫名觉得心口发胀,鼻腔泛起酸意,下一刻,五条悟就把这份情绪强压了下去。
哭出来也太糗了吧!
六眼神子尚且觉得眼泪是软弱的象征,因为这是长辈教他的。
他不知道这种反应是后怕,他觉得流泪的自己可能会让母亲担心,所以他若无其事的说,“妈妈,你没事吧!”
他迫不及待的向她展示自己新认识的伙伴,“这家伙吃了一只咒灵哎~”
…………
冬阳对围过来的两个五条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让他们跟自己去村子深处的供奉台。
两个人听了她的说辞后义愤填膺,“开玩笑吧!这和高层说的完全不一致,我们对他们饲养诅咒的事情毫不知情。”
“如果是为了掩盖这个村子正在发生的事,那么高层的确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哈?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呢,如果不是我们亲自来,真相就要被这群看不见咒灵的麻瓜错过了!”这位五条潜意识的鄙视了一下非术师,“他们警察只顾着统计受害者人数和追捕犯罪嫌疑人了。”
“喂…你小声点儿……”
供奉台已经被摧毁了,但是由六眼还是能看出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警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在村口干起了暂时看顾夏油杰的任务,“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那个女人不是……?”
“嘘……我之前的确有听说过这种官方组织,专门解决灵异事件,你最好当不知道。”
“什么灵异事件?”
“……算了,你当这是一场非人为的灾祸好了,那个女人是被冤枉的。”
“哈?这么大的事情,说冤枉就是冤枉了?!”
夏油杰被留在了原地。
理由是,里面的东西少儿不宜观看。
他不能看,那为什么白毛能看?
夏油杰低垂着眼睑,心情糟糕透顶。
被生人围绕的不安,接触未知的忐忑,大概隐隐也有些兴奋。
他的脑子现在有些混乱,因为就在刚刚,那个红眼睛的女人轻柔的按了按他的头顶,对他说,“你好像对我有些误会,眼神很明显哦,待会儿我会对你解释清楚一切的,现在的话,需要你在这里等待一会儿。”
她没有让他回避,态度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微妙的不同了。
而很奇异的,见到她那张上了通缉令的脸便感到紧张的夏油杰,被她掌心的轻柔安抚了。
警察们想制服她,结果被更高级的指令阻止了,就像电视剧里出示了某个证件便抢过案子说“这件事我接手了”的帅气主角一样。
如果她不是敌人的话……那么她带走切岛真的只是因为他生病了吗?
第116章
这个村子到处都是罪行的蛛丝马迹,据五条悟所说,这就好像一个封闭的试验场,村子周围有大片鱼塘,而人一般不会踏足有水的地方,可那些水域之下埋藏着术式。
“是结界术啦。对方应该是一个很强的结界师吧,结界做的也有一些年头了,从‘一个孩子源源不断散发咒力以致周围人都染病’这个事情起就该查明的,因为一个人的咒力水平一般不会超出社会平均值,在咒术界就是咒术师的平均值,且村子里的人都是流动的,房屋的建造,村子中心与外围的物理距离等等,这些都是变量,那么到底是多么庞大的咒力才会形成疾病一般的影响呢,答案是这个村子化为了‘囚笼’。”
神子走在冬阳的身边,侃侃而谈,
“那个人被总监部处决后,高层以为村子的人会自然而然的渐渐痊愈,所以派发了抚恤金便以为事情已了。可是这个地方天生就在孕育着咒力,你祓除的那只咒灵只是等级最高的一只,从残留下来的仪式来看,他们把咒灵当成了倾听愿望满足私欲的神,和土地神的形成远离应该是一样的,久而久之,咒灵影响村子,村子供养咒灵,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五条悟的声音很平静,冬阳瞥眸看向他,少年低垂着眉眼,虽然并不喜悦,但也并不悲伤或者愤怒,他有的只是一种“了然”,“坦然”,像是看透事件的本质然后平静接受,并不会因那揭露于眼前的丑陋人心而震惊痛苦。
五条悟比在学校接受文化熏陶的同龄人更了解人性之恶,而比起对这些东西“排斥”,“厌恶”,他的心力更多放在旁观的第三者视角上。
阻止不了其发生便尽力挽回,而不是去一遍遍悔思:如果我之前这么做就好了,如果我能够做到更多就好了。
冬阳问,“人们的死因呢?”
揣兜走在她身侧的五条悟抬头,炸起的发梢摇晃了一下,“妈妈,你比我更清楚吧,那些需要法医鉴定,但是在日本,人们普遍认为遗体是神圣的,解剖死者的躯体实在太残忍了,所以很多时候都会先去抓‘已经出现在眼前’的凶手,然后靠凶手的证词破案,而不是从尸体上获取更多的情报。真是的,总是这样办事的话,法医专业干脆关门算了。”
冬阳弯了弯唇角。“悟,真厉害,你进步好大。”
“嘿嘿~!”神子眯眸笑了笑,“那么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妈妈知道吗?”
冬阳说,“其实有一部分是互相残杀。”
“嗯,这所试验场的人已经被咒灵影响神志了。”五条悟问,“你目睹了他们自相残杀的经过的吗?”
冬阳平静道,“没有,猜的。”
“哎?”
“真正的凶手伪造我的手法,可这么多人,在事情发生后无人报警,无人逃亡,无人留下求救信号,很诡异啊。”冬阳微微仰头,轻呼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倒是情不自禁要怀念一下读取物体记忆的能力了。”
五条悟感到新奇,“有那种咒术吗?”
冬阳对他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眼神,“在那边有。”
“哇哦!”
“所以在那里,想要留住秘密是好难的事情,所以要么做事做绝不给敌人反击的机会,要么就不做。”
五条悟快走两步走到冬阳面前,“比如甚尔杀了烂橘子?”
提到这个……
“悟,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五条悟清了清嗓子,“甚尔说了一句特别拉仇恨的话,一下子就把那个老家伙咔嚓掉了。”
随后,他有些忐忑的看向冬阳。“这样没问题吗?甚尔会得到什么处罚吗?”
虽然杀的是腐烂的橘子,可现在社会受条条框框的桎梏,杀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底线,除非常规崩坏的末日。
“冲动,但是没什么问题。”冬阳保证道,“只是虽然不会受到惩罚,可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判刑……不过我想甚尔不会在意。”
“是什么?”
“他人的目光,职责,之类的东西。就像盗窃犯进了监狱仍然能呼吸,他甚至会因为严格的作息变得健康,只是出狱后别人就会给他打上‘罪犯’的标签,进而疏远他,躲避他,诋毁他,即使他已经接受了应有的惩罚,可那件事却是怎么也没办法抹掉的污点,除非……”
神子的表情滞住,露出了些许恍然,“除非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的地方。”
冬阳弯起眉眼,平和的认同道,“是啊。”
五条悟撇了下嘴,“那甚尔不能和我们一起住了吗?他要搬出去吗?整个御三家,咒术界,都对他很熟悉了吧……那么只有非术师的世界。”
神子用轻飘飘的语气说。“他会哭鼻子吧。”
这句话以往只会出现在调侃时,带着充足的戏谑挑衅意味,可这回,五条悟的语气竟然透出了轻柔的担忧来。
“其实……”
冬阳想说些什么,面前皱着眉的五条悟突然打了个响指,扬起唇角笑道,“我们一起搬出去不就行了嘛——!”
未来的最强咒术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本来和那些家伙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挺烦的,离市区还这么远,我们可以在外买个房子,本身嘛,一个人拥有好几处不动产都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妈妈你还这么有钱~”
冬阳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后听着五条悟的话音突然笑了起来,她笑得豪爽且快意,“哈哈哈哈……!说得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冬阳和五条悟击了个掌,欢快道,“老实说,我已经在外面看了很多房子,五条家的宅邸虽然大,但是超——级不方便的,每天都看还觉得审美疲惫。”
得到了认可的五条悟更加兴奋,“是吧是吧,而且晚上的时候都不能出去玩,明明城市有那么繁华,夜晚的霓虹灯这么炫亮!”
冬阳:“我跟你说,我生你的时候家里连电脑都没有,老古董,一群老古董!时代早就变了,他们根本不想着去常识新发明的玩意儿~”
她和五条悟你一言我一语,兴致高昂的幻想着未来的生活,“房子旁边有超市的话可以随时加餐了!”
“还有健身房,游泳馆,电影院,晚上十点的时候也可以去看电影。”
“甚尔那家伙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意外吧,毕竟他露出了‘我完了,我的未来也完了’那种表情,噫,超级逊的。”五条悟用捣鬼的表情和神秘的语气说,“妈妈,我们要不要……”
冬阳立刻就意会到了。
她和悟的性格其实极为相似,包括某些无伤大雅的恶趣味。
她欣慰的想,
这个孩子并不冷漠。
他有一颗强大且温暖的心。
“对了,那个怪刘海儿怎么办?妈妈你认识他吗?他看到你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怪刘海儿……嗯,他的刘海儿的确很怪。”冬阳笑道,“他对我有一些误会,但是没关系,解开就好了。”
他们从村子出来时正好与赶来的禅院直毘人撞上,五条悟登时挡在了冬阳的面前,神色紧绷面带敌意,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冬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然后去和一脸看戏的禅院直毘人聊了聊。
谈话时并没有避着夏油杰。
黑发少年因为一波接一波的来人感到迷惘且不安,这个时候,冬阳和五条悟反而成了唯一熟悉的人。
禅院直毘人的身边跟着一位辅助监督,还有两个来村子实地调查的总监部的人,见到冬阳时一个脸色苍白两股战战,显然把她当成了危险分子,一个倒显得平静多了,职业素养很不错,不卑不亢的对冬阳说,“兰惠女士,宫野先生说他已经准备好等您回去了。”
一切都已经接入正轨,在一波又一波成年人的谈话中,夏油杰硬是用国小的脑子理解了他们的大意。
红眼睛的女人是五条兰惠。
这些人都是官方组织的员工。
五条兰惠并不是敌人,是背锅的。
真正的凶手已经找到。
切岛的遗体已经安顿好。
等等,切岛的遗体?
夏油杰觉得脑袋一懵,切岛死了?什么时候?哦,他是被真正的凶手杀死的,并且死亡时间不明。
第117章
夏油杰在女人平静的陈述中,自觉像个上课被硬塞入历史知识的答题机一样,只不过故事的某个角色他认识,代入感一流,所以考试的话他一定能得满分吧。
“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因为咒术师的工作要对普通人进行保密,所以在任务进行时偶尔会有‘误会’发生,祓除工作会产生的‘爆炸’,‘流血’,在普通人看来是很可怕的事情,而我们又不像是警察,会对着民众亮出身份继而得到谅解和信任,有几次我抓人的时候,还被围观群众报警了呢,警察说我寻衅滋事,把我扣押在了警局,但是会有专业人员给我保释出来,就是为出状况的咒术师擦屁股……只不过,这中间会有时间差。”
冬阳隐去了高层的阴谋,把那些内部人士互相争斗的混乱污浊和私欲全部剔除,将这次事件弱化为了咒术师工作时闹出的“乌龙”,这是能让初次接触这个世界的孩子最容易接受的说辞,它强调了官方组织带来的安心感,仿佛一切都井井有条,有专业人士去解决。
夏油杰不自觉的放松了神经,可是他的脸色仍然苍白,看向冬阳的目光混乱且挣扎,“切岛……是诅咒师,那么他是什么时候被操控的呢?”
面前的女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对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夏油杰用混乱的思绪回忆,切岛的一切行为都很正常,他说的话太多了,夏油杰根本分不清要告诉冬阳哪一句,只是觉得——那样的人,温暖,善良,由衷羡慕他的天赋并让他去行善的人,为什么会是十恶不赦的诅咒师呢?
所以应该是假的吧。
其实切岛并没有被操控,不然的话……他迄今为止说的那些话难道不该认同吗?
夏油杰说,“他说……我有天赋,将来一定能成为强大的咒术师,去保护更多的弱者。”
“嗯,这句话其实也没错。”
夏油杰怔松的眨了眨眼。
年龄越小的孩子越容易被灌输理念,但他们也不是谁的话都听,因为他们并不是纯粹的白纸,他们有人格的底色,有自己倾向的东西,而在这之上,他们去参考,去听从的对象是老师,父母,成年人,是行走在他们前方,拥有阅历的前辈,而当那个对象摇身一变化为了恶人时,他的言行便需要被审判,被怀疑。
冬阳意识到夏油杰正迷茫的是——真理的真实性。
而这个真理是他相信的。
冬阳问,“还有吗?”
夏油杰说,“还有…咒术师应该去保护非术师,这是他们的天职……他其实并没有伤害我。”
“唔。”冬阳捏着下巴沉思。
道理挺正向的,很符合大流道德观,那个缝合线完全没有让夏油杰去仗着特异功能为非作歹的意思。
不过有一点是……
“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那种理念往往出现在美国英雄奇幻电影里。
夏油杰甚至没有功夫去在意她为什么直接喊自己的名字,他以为冬阳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擅闯禁地”,刑侦电视剧都这么写的,无关人士禁止入内,所以黑发少年紧张了一下,“切岛失踪了,我想着应该能为他做些什么,这里或许有线索……”
冬阳弯了弯唇角,“你想救他?”
“额……”
“你觉得只有你能救他?”
“……”
冬阳,“挺好的,毕竟他是你的朋友嘛。为朋友冲锋陷阵是种美德啦。”
但是——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下了。
小学生遇到这种事情应该做什么呢,应该去寻求大人的帮助,比如告知父母,报警,再不济也会拉着朋友和自己一起过来。
而夏油杰没有,他觉得其他人都不能帮助自己。
是无人可以信任依赖吗?
只觉得自己必须去做吗?
冬阳话锋一转,“但是你现在还小,还很弱,完全做不到!”
夏油杰一懵,就见冬阳一拳捶上了他刚刚介绍自己时召唤出的咒灵。
“砰!”
他的咒灵变成了天女散花。
夏油杰呆呆的睁大眼,直面超乎常理的强大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那是切岛不能给他的,这一拳让夏油杰恍然发觉,切岛在他心中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需要被保护的对象,而这位女性……别说保护她了,她保护他还差不多。
“你的确有天赋成为咒术师,但是咒术师很多哦~”
有关咒灵与咒术师的知识,冬阳要比切岛介绍得更全面,也更客观,她几乎没有带任何的个人情绪,犹如大学招生办或者推销员一样,某几个瞬间甚至让夏油杰产生了“咒术师不过是未来某条可走的道路”这种感觉。
“除了出生在咒术师家的孩子以外,也有其他拥有高咒力的人。你的咒术名为‘咒灵操术’吗,非常的简单易懂啊。咒灵的话,以是否拥有咒术这点可以明确划分强度,你身边这只是三级,没有咒术却比最低级的蝇头要聪明一些,力量也很大,可以作为你的攻击力,这是你的极限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我没试过。”
“那么你的上限远不止这点,成为二级,一级,甚至更特殊的咒术师都有可能,但是这只是可能,很多人都会抱有自己说不定是主角的想法入学咒术高等专校,然后在同期和敌人的强大中渐渐认清现实。总监部每年都会寻找拥有天赋的孩子,作为咒术师的预备役来培养,目前国内有两所高等院校,原本我打算亲自去你家,对你父母解释这件事的。”
夏油杰此时还不知道这个女人亲自登门拜访是怎样的重视程度,他只是发觉自己陡然摸到了那个世界的门槛,和切岛的描述不太一样,切岛往往带着艳羡的口吻描绘那个世界,说咒术师是高尚的人群,却没有提如何成为咒术师,那个世界通过切岛向他展现出了冰山一角,却是庞大且厚重的,带着未知的神秘色彩——而面前的这个女人身处那个世界的核心,她让他感受到了某种真实性。
夏油杰的目光转向正在忙碌的大人们,情不自禁的在五条悟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五条悟正蹲在地上拔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编小兔子,他的同龄人身份是在场唯一让夏油杰感觉压力减轻的存在,而他完全适应这种情景的熟稔模样让夏油杰忍不住好奇。
……从小就生活在…咒术师的世界吗?
“我要去读咒术高等专校吗?”
“你可以去读,也可以不去。我们不会强制你去的,那和强盗没什么两样嘛。”
冬阳微笑着对他说,“但是我知道,拥有高咒力却对咒灵一无所知的人,是生活在地狱中的。”
夏油杰身体一颤。
没错……
在发现自己能看到那些东西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巨大的恐惧和痛苦中。
学会运用术式后,这种症状才缓轻,但就像两级反转一样,他发觉自己其实能够打败那些“怪物”,能让那些怪物为自己所用,继而产生了不能让这些怪物伤害别人的想法。
但是恐惧依然存在,孤独依然存在,憎恶依然存在,那些全被他压在了责任感之下。
保护他人是良药,是糖果,能够治愈他长久以来的痛苦,能够让他蔓延的苦涩被甜蜜取代。
“过两天我会登门拜访,问问你父母的意见。”
父母……
夏油杰回想起那两个一直因为他躲躲藏藏的人。
是,不了解咒灵的人生活在地狱,他的父母就是这样,承担着孩子是异类的压力,过着漂浮忧虑的日子。
解释清楚的话,一切就变好了。
夏油杰怅然的垂下眼睑,忽然发现有什么猝不及防的滴落在了手背上,烫得他一抖,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正在哭。
夏油杰慌忙的用手背擦了下眼睛,结果发现眼泪竟然越抹越多,他神色愕然且无措,“我…这个……我不是……”
不是什么?
胸膛满是酸涩,充沛的情绪上涌,连带着他近乎要从无声落泪变成无法掩饰的抽泣起来。
夏油杰捂住脸,不可抑制的颤动着肩膀,他的脑袋里滑过一幕幕过往,在课堂上发现咒灵失声尖叫被当成怪孩子,好心提醒陌生的路人也被当成恶作剧,回家时被咒灵追到磕得双腿血肉模糊,母亲经常望向他的悲伤眼神,父亲因为经常换公司,工作了十几年都还是被前辈灌酒的小职员……这一切一切的不幸,原来都只是因为“不知道”而已,如果有人能更早的引导,那么——
没有如果。
他知道这点,所以不会埋怨,但还是会难过,委屈,渐渐累积成大哭一场的冲动。
头上又落下了温柔的抚摸,紧接着肩膀上被披上了一件外套。
成年女性的外套,于他的体型相比还是宽大的,罩住他绰绰有余。
夏油杰闻到了清淡的香气,并不是刻意的香水味,像是洗衣香氛的味道,又好像是头发丝沾上的。
旁边的辅助监督发现了这边的异样,问道,“五条女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冬阳扬声道,“有些冷了,我给这孩子披一件外套!”
夏油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弯下腰把脸埋在掌心,把身体埋在宽大的衣物里,放肆的大哭着。
他唇齿间偶尔泄出的抽泣声被风吹散,大概传不到站在那边的人们的耳朵里,夏油杰感到落在头顶上的手落在了他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帮他掩护的女性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轻柔的说着。“哭吧哭吧,一点都不丢人嘛!我儿子以前也哭过哦~一直以来都独自面对这种事情,你很辛苦吧,即便这样还想着帮助别人,真是了不起的孩子~!”
并不嘲弄,也并不轻视,仿佛他的哭泣只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哭过了就会有崭新的一天。
夏油杰在这样的安慰中更加忍不住,他哽咽的问。
“但是……切岛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呢?”
这就像颗石子,无时无刻不在摩擦着他柔软的心脏,
“我认识的到底是谁?”
冬阳顿了一下,
这个孩子仍然为死去的朋友伤心。
如果相遇的所有记忆都带上了阴谋的恶意,都是虚伪的假象,那么他的喜悦,庆幸,感动,就全成了笑话。
冬阳轻轻顺着他的背,说道,“有一个说法是,身体就是灵魂,灵魂就是身体,那个诅咒师能得到身体原主人的所有记忆,我想,那么他或许会受到影响吧。”
她用了一个暂且无人查证的,温柔的说辞。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可能是昨天,可能是前天,也可能是今天。”
所以……就抱着他其实是朋友的念想吧。
等到未来的哪一天,得知了某个残酷的真相时……到那时,你应当已经有了知心的同伴,将这种事一笑带过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回五条家了_(:з」∠)_
妈,靠谱的成年人,摆平一切。
第118章
夏油杰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渐渐停止抽噎时,面前忽然被递过来一张湿巾。
“给,擦擦脸吧。”
夏油杰用微哑的声音说,“谢谢……”
微凉的湿巾很好的抚平了脸部的燥热,让他神清气爽,夏油杰觉得隐动的情绪被这份凉意彻底熨平,他不太好意思的撩了下湿乎乎的刘海儿,回头发现那个白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五条悟:“噫……”
夏油杰:“……”
夏油杰:“干,干什么?”
五条悟咧开唇角,“你哭了吗?”
夏油杰斩钉截铁的说,“我没有。”
五条悟指着他通红的眼睛,“你的眼睛像兔子一样,难道说——你害怕了?”
夏油杰:“……哈?”
五条悟摊手,“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尸体,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偷偷躲起来还要漂亮大姐姐安慰,你这小子很敢想嘛!”
啊?啊?
夏油杰自觉风评被害,“我没有!”
五条悟伸手按在自己的头顶,呼啦两下白色短炸的头发,“还是摸头杀,我觉得你的心里一定乐开花了!”
十一二岁,正好对性别之分有了概念,也对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有了更深的认知,继禅院直哉之后,五条悟越来越能意识到他的母亲有着超乎寻常的魅力,而且她虽然已经三十岁了,可看着依然很年轻,非常年轻,岁月好像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所以——
五条悟竖起食指,一本正经的说,“你不要喜欢我妈妈哦~”
夏油杰:“……”
夏油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哈?”
五条悟到现在还在处理着禅院直哉见缝插针送过来的情书!他对靠近母亲的家伙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不管对方年龄有多大,只要是异性,就有可能!
五条悟表情认真的像是在劝告不知死活的囚徒,“我妈妈虽然强大又漂亮,但是她是不会相中你的!”
夏油杰的脸颊发热,皮肤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而被对方先入为主的误解应该做什么呢,当然不是自证。夏油杰精准的发觉了五条悟说出这话的本质,无师自通道,“你这家伙……是妈宝吗?”
五条悟一呆,“哎?”
他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妈宝是什么?”
夏油杰一哽:“……”
五条悟:“妈妈的宝贝?”
他此时的眼神竟然极为清澈,那双眼睛还闪着兴奋的光芒,认同的点头道,“嗯嗯,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
夏油杰:“…………”
夏油杰觉得这位悟少爷可能非常的单纯,这种单纯让他觉得好笑,并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他撇过脸掩饰了一下扬起的唇角,在对方不满的嘟囔声中说,“我叫夏油,夏油杰。”
说着,他朝对方伸出了手,面上还带着轻柔的笑意,五条悟沉吟了一声,低眸默默看着面前的那只手,又抬眸凝视着夏油杰。
他的眉宇有一瞬轻微皱起,像是不解,像是被冒然靠近的善意打得措手不及。夏油杰在五条悟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令他感到莫名的复杂情绪,对方在明晃晃的打量着自己,但不带有恶意和轻浮。
这一刻,五条悟想起了许久之前好几次失败的交友案例。
但是他遵循本能,很快就伸手握了上去,仿佛那几秒的停顿只是他走神了,“我叫五条悟。”
夏油杰揶揄道,“嗯,悟少爷。”
五条悟立刻露出了被刺激到的表情,反击道,“怪刘海儿。”
夏油杰:“我的刘海儿才不奇怪,你的墨镜才奇怪。”
“我的墨镜哪里奇怪,这可是只有我能戴的东西。”因为这墨镜可是几乎全黑。
夏油杰以为他在暗指墨镜的价格昂贵,或者他身份特殊,不禁皱了下眉,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少爷做派……”
围观了这一幕的五条彻对冬阳说,“兰惠大人,我扪不阻止吗?”
冬阳还在欣慰自己儿子好像终于交到朋友了,夏油杰完全和她曾经期待出现的孩子相符,闻言道,“阻止什么?”
“他们在吵架啊。”
冬阳瞥他一眼,“没点儿情商。”
五条彻:“……?”
禅院直毘人还想过来逗逗成长期的神子,他们好久没见了,但是这大叔的恶趣味被冬阳一眼识破,她把人喊了过来,“来工作了,特别一级咒术师。”
禅院直毘人撇嘴,“都被通缉的最强说什么呢。”
他们串好了口供,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夏油杰再不回家,他的父母就要着急了,冬阳让辅助监督开车把他送回去,并做好保证,这个周末就去他家里拜访。
夏油杰格外乖顺的说,“嗯。”
这惹来了五条悟的嘁声,“你在装模作样吗?”
夏油杰别开脸不看他。“这可是对长辈的尊敬。”
毫无意外,冬阳他们要坐直升机回去,临别时,他们看着夏油杰坐上了辅助监督的车,五条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这让冬阳调笑道,“舍不得了?”
她以为五条悟会爱面子的说一声我没有,或者别的什么,却见白发少年神色认真,像是经历了短暂的自省,然后抬头凝望着冬阳,低低的说了一声,“嗯。”
冬阳有些意外。
神子说,“他很有趣。”
母亲是他可以毫无保留的交心的对象,迷惘的时候,高兴的时候,都可以和她分享,然后听听她的看法和意见。
“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就能使用咒术,熟练程度很高,一定偷偷训练过,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没有大呼小叫,有很强的心理素质,而且……”五条悟顿了一下,说,“他夸我是妈宝。”
拧开瓶盖喝水的冬阳,“噗。”
这位脑回路有些不对劲的最强深切的思考了一下这个称呼,用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神态赞同的点头,“没错,你是妈妈的宝贝!”
两个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没记好安全带的五条悟往冬阳怀里一扑,“嘿嘿!”
驾驶位上的五条:“……”
这是夸赞吗?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他会成为咒术师吗?”
“会的,因为那孩子很善良。”
五条悟显得更兴奋了,虽然他并没有将这份兴奋夸张的表现出来,在外人面前,还是一个气场惊人的酷哥,但冬阳就是能从他的微表情,呼吸的节奏,点动的食指发现这一点。
“他好像和你差不多大。”
“这点从身高上就能看出来。”
“那真好啊。”
把代表着会一同经历青春。
***
有关最强的通缉在夜间紧急撤回了。
辅助监督第一时间告知了自己负责的咒术师,稳定人心,然后带着微妙的语气说,“这次事情,是高层的过错。”
让高层承认自己的疏漏简直是天崩地裂的事情,冬阳在开会时亲耳听到有人说,“五条兰惠,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削减自己的地位,伤害自己的公信力,让公众对你的决策产生质疑罢了!”
冬阳:“不敢自省,不敢承认过错的高层才会失去公信力。咒术界的高层一成不变,这难道就是绝对正确的吗?”
更何况失去公信力的是旧高层,而不是冬阳。
换新才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烂橘子的心胸真的狭隘,连与此事无关的高层都站在冬阳的对立面,过失太过严重,涉事高层需要退位以示诚意,他们其实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只是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对的,所以火烧到同僚身上时深觉唇亡齿寒,但是没办法,他们无法反驳五条兰惠,因为五条兰惠将事情捅到了政府那边。
政府和咒术界向来相辅相成,虽然高层没有干屠村的事,但也直接影响了村子的灭亡,从他们急切的找冬阳当替罪羊就能看出惩罚力度之大,他们无以承受。
政府因此削减了对加茂一族的财务支持,当年接下这一案子的高层被撤职,顶上的人员是谁,加茂一族不能自己说了算,而是通过举荐,总监部审核,最后任职的流程办,这无疑是政府对咒术世家的一种干涉,多少挫伤了御三家的锐气,可他们却无法强力反驳。
这些惩罚和冬阳无关,她作为举报者,反证者,被污蔑者,得到了政府一方的绝对优待,御三家本身就暗地里针锋相对各怀心思,所以并不会真正的串通一气,至于五条家族这边,则已经完全成了她的一言堂。
没错,一言堂。
家族是一个整体,族人只需要听从一个人的命令就好了,根本不需要什么长老会。
冬阳回来后先把五条千风放了出来,青年再次激动的要上前拥抱,还说,“呀!总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啊,只不过以前我在外面,你在里面,后来我在里面,你在外面,现在又是我在里面,你在外面了!”
旁边的好友吐槽他,“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听不懂的鬼话?”
张开双臂的五条千风收回手抓了下头发,“真是没默契,我……”
他声音顿住,眼睛瞪大,因为冬阳上前一步拥抱住了他。
然后哥俩好的大力拍了拍他的背,力气重到他差点儿把早饭呕出来。
“禁闭室一日游,辛苦你了。”
五条千风边咳边说,“不,咳咳……不辛苦…你没事就好,兰惠。”
人都确保没事后,冬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位。
呆在族地的早春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然后告诉了一众五条。
上位真是熟悉的流程,冬阳在家族即便时间紧迫也拼凑出的隆重仪式下宣布了自己即日起便是五条家主,她并没有搬去五条系城的宅邸,五条家最好的院子给了神子居住,所以根本没有更换的必要。
更何况她本身就不打算在本家久住。
她无疑是五条家最强的人,从血脉上讲,她是五条家的人,从身份上讲,她是六眼的生母,是唯一健在的长老、最高掌权者。以往并没有女人当家主的先例,但是情况早已不同,此时根本没有反对者,反抗的声音已经被她全面压下。
“从今往后没有长老议会,家主之下的职位称为干部,负责协助家主管理家族。”
“在悟接任家主之前,你们只需要听从我五条兰惠的命令——”
女人的生意镇定且有力,她腰背挺直立在众人面前,正午的阳光铺在她的发梢,落进她的瞳孔,那双红色的眼睛便好像有烈火燃烧。
难以言喻的气势在她身上散发出来,瞬间就定住了经过一天内斗混乱忐忑的人心。
族人穿着清一色的族服,站在厅堂前的院子里,动作一致的单膝跪下低头行礼。
“家主。”
家主。
这一声格外的齐整,他们分明没有事先演练。
回来的第二件事,冬阳去地下室见了旧党。
五条延根还没有死,在苟延残喘,距离他被捅过了三十个小时,即便伤势严重,咒术师的体质也能让他撑这么久,他的心腹正在照顾他,其他长老的继承人也在地下室中。
他们看到五条兰惠时,神情出奇的一致。
五条泽之呆滞的看着她,用一种陌生至极的眼神。
“怎么可能……?”
开门的人叫她什么,家主?
男人的眼神几经变换,他好像在反思至今为止的人生,恍惚的看着冬阳,“兰惠……你竟然能走到这一步……”
荒唐极了,他曾经的妻子如今竟然成了家主!
如果他们没有离婚的话,现在成为家主的就是他!
大概情绪太过激动,他把这句心里话说了出来,引来了两声嗤笑,五条千风站在冬阳身后,用嘲弄的语气说,“就算你没有跟兰惠离婚,如今成为家主的也还是她,谁说因为你是丈夫就能享有妻子打下来的成就,做梦的话还是说给自己听吧,惹得人笑话。”
五条泽之脸色苍白,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我会怎么样?”
作为旧党,按理说是要抹杀的。
“你知道你接下来会迎接什么吗?”冬阳凉薄的弯起唇角。“我不会处置你。”
五条泽之一愣。
随后,他的心中燃起希冀,希冀之中又是两分不屑,哈,果然,果然!五条兰惠还是会念及旧情,是优柔寡断的女人!
冬阳说,“我把你和延根,及其他几位合谋者做的那些事都报给政府了,他们说会专门设置一个调查科——你知道这是什么吧,顾名思义,是对高层的监管部门。”
五条泽之刚刚牵起的笑容僵在脸上,失眠而通红的眼睛木偶一般转向兰惠,他觉得天方夜谭,“那是什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千风说,“怎么不可能,一个村子都因为高层的疏忽灭绝了,那是几十口人,遏制社会舆论都花了一些功夫,首相非常赞同这个提议,说到底,咒术界的高层如果什么都没做的话,这个调查科就是个摆设。”
作为御主和从者,政府一直不希望咒术界过于强大,只是碍于情势,他们没办法敲打,没办法插手咒术界的权力架构,但是咒术界的势力却能在政府的地盘盘根错节,比如经济贸易,地区管辖。
“你应该会被枪决吧,其余人视情况而定。”
五条泽之不可置信,枪决?咒术师竟然会被枪决?
“御三家呢,两外两家怎么会同意这种鬼东西存在!”
“他们同不同意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我同意了,我同意他们对五条的人动手,那么这个部门就会存在,因为它拥有了实质效益。”
五条泽之看到那个女人露出了恶魔一般的笑容,
“怎么能让你轻易的死呢?你们不仅要死,还要身败名裂。”高层最爱颜面,冬阳要一个一个踩碎,“曾经我说的话没人信,因为他们更愿意‘相信’你们,现在我的话就是真相,你们可以准备准备遗言,整理‘遗容’了。”
***
大概就在冬阳忙着演复仇剧的时候,五条悟帮禅院甚尔收拾了行李。
神子在黑发少年郁郁的神情中开口,“五条家你是待不下去了,在外面也要吃好喝好啊,甚尔。”
第119章
在冬阳去见旧党的时间内,禅院甚尔一直被早春勒令呆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这是对他的保护。
这里是五条兰惠的院子,只要呆在房间内,一直对他抱有敌意的五条便只是在门口骂骂咧咧的叫嚣,却怎么也不会跨过那条安全线,禅院甚尔还凭借良好的听力听到他们忌惮的低语,“喂,别进去,这可是兰惠大人的家,万一不慎爆发冲突毁坏了什么东西,兰惠大人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兰惠,五条兰惠,只要有她罩在头顶,就没有人敢动禅院甚尔。
五条兰惠宣布上位的时候在前院,禅院甚尔就站在门口看着,所有人都注视着前方的女人,无人发现身处他们背后的黑发少年。
禅院甚尔直直的凝视着厅堂前的人,某个瞬间他和那双红色的眼睛对上了,只是女人的眼神太过匆忙,禅院甚尔并没有意会到什么意思,他又不是什么蕙质兰心的人。
五条悟站在冬阳的身边,雪白的发丝洁白的族服,看上去清冷矜贵一尘不染。
统一的衣服,相像的气质,站在同一列,就像密不可分的家人。
在人影晃动人群尽散时,禅院甚尔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他安分的呆在自己的安全区。
“甚尔,兰惠大人去地下室见旧党了,很多人都在关心那些人如何处置,接下来她还要选定各部门的负责人,拟定名单,接手上任家主在位时的权力……不过现在粉碎了长老制度,集中了权力,反而更忙了。”早春从远方走来,忙前忙后的,此时的精神头却异常的振奋,“虽然家主换了,但是家族仍然在运作,之前的职能部门因为大换血进入了瘫痪,描述的就像是什么公司组织一样,虽然管理方式是一样的啦……”
从头到尾,没有提一句禅院甚尔的结果。
他应该是最要紧的吧,因为是他开了暴力内斗的头,拿下了第一血。
禅院甚尔不敢去见她,带着闯了大祸不知道怎么收场的心虚,带着不敢得知结果的逃避,更何况兰惠现在无暇顾及他。
那是当然的,她刚上任,肯定很忙。
在踏入族地的那一刻,五条兰惠便被闻讯赶来的五条族人围堵,到哪里都会被簇拥,正是换代继任的时候,人心躁动,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抉择,她的存在就是一份强效的稳定剂,这种时候把正渴望她仰慕她需要她的族人推开未免显得太过冷漠,高傲,不近人情,和五条兰惠一直以来的作风并不相符,她向来给人热烈开朗又可靠的感觉。
禅院甚尔盯着院子里的小池塘,景致一如既往的典雅精致,空中时不时传来风铃的声音,却莫名有些冷清。
算了……
何必再给她添麻烦,与其让她在上任后被迫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他,还不如他主动离开。接下来他会去哪儿?难道要回禅院吗,别开玩笑了,只要一想到他会回到那个垃圾场就感到作呕,反正他已经离开禅院几年了,干脆永远离家吧。
禅院甚尔环胸倚靠在房间门口的梁柱上,微微弯曲着脊背,早春觉得他像一只蔫哒哒的团成一团的黑豹。
她忍不住安慰道,“甚尔,不要担心了,你……”
禅院甚尔忽然说,“早春阿姨……谢谢。”
声音又低又哑。
“……哎?”
早春怔然的看着他,就见禅院甚尔猛地起身,回屋拉出了行李箱,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那箱子还是冬阳为了他上学给买的。
“等等,这是做什么?你要离开吗?也太急了吧,兰惠大人正在……”
“甚尔?”
不远处,五条悟噔噔的跑了过来,在门口看到屋内的景象后从早春与门楣的缝隙中身形灵巧的钻了进来,早春心中一喜,“悟少爷,你已经得空了吗,正好,甚尔正在……”
“你在收拾行李吗?我帮你!”
五条悟立刻加入了收拾行李大队,禅院甚尔动作一顿,然后不发一言的继续整理,五条早春震惊的看着两人,“你们在闹什么脾气吗?兰惠大人都没有说甚尔的结果呢,现在旧党已经被处理了,兰惠是家主……衣服!衣服要叠的,还有鞋子!你们怎么能把裤子和鞋子一起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起,这和狗窝有什么区别!有好多灰尘的要用隔离袋啊!”
早春骤然提高的音量和粗鲁的语气让两个孩子齐齐抖了一下,僵硬的转过了头,早春眼尖的看到了他们手里的东西,“那是内裤!贴身衣物要单独放在一个袋子里——”
别看禅院甚尔比五条悟大几岁,实际上还是个DK,在生活自理能力方面和悟少爷不相上下。
禅院甚尔把手里的内裤藏在身后,脸色有些微妙,“早春阿姨……”
五条悟几步上前将早春往外推,在即将关门前对着早春摆了摆手,“早春阿姨,这里是男孩子的房间,你不可以随便进……”
“哎?哎??”早春坚持的喊道,“不要把衣服胡乱塞进里面,要叠起来!叠起来!”
整理行李的过程太过忙碌,禅院甚尔甚至没有精力感怀,他复杂的看着五条悟一把将行李箱利索的立起来,并拍了拍对他道,“我叫了车送你,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五条家你是待不下去了,在外面也要吃好喝好啊,甚尔!”
禅院甚尔:“……”
两人很快走到了鸟居,一路上禅院甚尔还有些不真实感,行李箱的声音聒噪且持续,直到视野内出现了公路上停放着的黑色轿车,他才停下脚步做起了短暂的道别。
早春被这突然的发展搞得措手不及,真情实意的潸然泪下,“甚尔,你还这么小,出去后可怎么生活啊……”
那语气仿佛禅院甚尔出门便会被社会吞噬。
五条悟:“早春阿姨,甚尔已经不小了……”
禅院甚尔看着她,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的递纸巾安慰,“早春阿姨…我的能力完全能够当个人咒术师,我可以去接私活,不会饿死的。”
直到坐进车里,外界的声音被封闭的空间一瞬间隔绝后,禅院甚尔才产生了某种他要离开的实感。
他们尚且觉得分离是长久的,不可挽回的事,
离开熟悉的环境,离开熟悉的人,或许往后一年都不会见几面,就像车站里送子远行求学的父母会哭泣般,是翻天覆地的生活变化。
禅院甚尔透过车窗望着早春和五条悟,又将目光移到了他们身后。
……没有来。
没有机会和兰惠道别。
巨大的空落感席卷禅院甚尔的内心,他盯着掌心里的手机,屏幕正停在冬阳的电话页面上,只要按下拨通键……
禅院甚尔没动。
他定定的凝视着那个备注。
如果那个下午,他能多和兰惠说几句话就好了……
这样恩惠的日子,终究是走到了终点。
……
……
“禅院甚尔先生是吧?”司机例行确认道。
“嗯。”禅院甚尔低低应了一声。
他黑沉沉的脸色,低哑的声音,以及高大强壮的身躯让司机的面部表情僵了一下,他匆匆从后视镜一瞥,发现禅院甚尔顶着那个丧里丧气的脸望向窗外,不免松了一口气。
看上去像什么不良……
然后,禅院甚尔一路被司机带到了——“FAMILY”。
禅院甚尔:“……?”
这个五条兰惠开的品牌总店铺,内部专门开辟了仅供他们使用的休息室,禅院甚尔犹记得他们在这里开party,那个屋子足够大,且设施齐全,非常适合居住。
“你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禅院甚尔问司机。
司机说,“没有,兰惠女生是这么吩咐我的,说让你暂时在family住下,酒店什么的肯定没有家里住得舒服。”
司机只是个收钱办事的,人送到后就打算走,“我还有下一个客户,甚尔先生,祝你生活愉快。”
禅院甚尔顿了一下,司机刚刚唤的是他的名字,而非姓氏,除非特意叮嘱,否则守礼如本能的日本人根本不会犯这种错误。
禅院甚尔走进family,放下行李箱,丢下背包,然后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颓废的翻了个身。
他闭上眼睛,抬起胳膊挡在额前……好累……
他似乎半梦半醒的睡了一觉。
再醒来后,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禅院甚尔忍着侵蚀心脏的巨大空落感,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连灯都没有开。
外面似乎有些吵闹,这毕竟是个店面,还是个甜品店,时常有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来,禅院甚尔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推开门,打算出去看看,或许能碰到些倒霉的混混行凶,让他无痛丰足钱包。
他有银行账户,是上了高专后冬阳给他建的,因为他会以咒术师的身份出任务,那么就会有酬金,冬阳也时常往里面打一些生活费,是除每月的零花钱外的另一笔钱。
然而外界的灯光强势的驱散了他身上的阴暗时,禅院甚尔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呦,甚尔,睡得好吗?”
禅院甚尔呆滞的望着她、
本应该在五条本家的冬阳,正站在桌子前,脸上挂着熟悉的明朗笑意看着他。
禅院甚尔呆呆的张了张嘴,视线下移,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五条悟。
白发的神子猛地从身后抽出横幅,
“当当当——SURPRISE!”
横幅上清晰的写着几个大字——乔迁预备交流会。
乔迁预备交流会。
什么东西?
禅院甚尔这才看到桌子上拜访的是一张张户型图,每个房型下面标注了周边地带的基础设施。刚才只顾着看冬阳的脸了……
“这是……?”
“我们的新家。”冬阳说,“本来是想直接买下来带你看成品的,但是既然是未来一起住的地方,那就需要听询你的意见。”
禅院甚尔被她推到了桌前。
“来吧,看看你喜欢哪个,可以预订自己的房间哦~”
五条悟往前一趴,“顺带一提,妈妈旁边的那一间一定是我的,不同意的话都决斗吧!”
第120章
冬阳买任何东西的时候都不会看价格,自禅院甚尔第一次见她起,她好像就不缺钱,虽说如此,她也不愿意当冤大头,所以当禅院甚尔的目光下意识在一众户型中锁定了最贵的那个时,冬阳若有所思了几秒便说,“这个地段这个价格,有点儿虚高啊,十神先生,查查这处房源是谁找给你的,中介吃的回扣太多了,我们不和他合作了。”
十神先生是冬阳的副手,是窗的成员,被冬阳以高薪聘请成为了文秘,他原本的职业规划是当一名时间自由的私家侦探,本人性格安静思维活跃,很擅长调取收集信息,不当侦探的原因很简单,作为雇主的冬阳给的太多了。
十神默默将那份户型图的署址记下,“我还以为您从来不关注这些。”
冬阳:“这可都是钱。”
甚尔转而去看价格第二贵的房型。
冬阳:“……不愧是你啊。”
禅院甚尔在物质上面的追求很单纯,他对很多东西都没有特别的喜好,只偏向昂贵的,大概是孩童时期极为匮乏的物质条件养成的习惯,悟倒是会考虑很多,他叭叭说个没完,比如哪个房子周边有family,有没有游泳馆篮球场,又比如离五条本家远不远,离禅院远不远,他不想出门的时候撞上那些人。
禅院甚尔这时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
“所以……其实我的归宿,在离开五条家之前就安排好了?”
“嗯。”冬阳说,“我虽然上位成家主了,但也没规定说一定要住在那里。甚尔,我现在才来跟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有些晚了?你那一刀虽然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做得很好,非常好。”
女人定定的看着他,真情不似作假,“单从结果上来看,你将我弑主上位的弊端完全摒弃了,而我成为家主后则完全有能力保下你,你想到这点了吗?”
禅院甚尔抓了下后脑的头发,“大概想到了吧……当时我只是觉得那个哔哔赖赖的老家伙很碍眼,然后……”
那种紧迫的局势下,有人要让冬阳死的情况下,禅院甚尔对于杀人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过后也没有任何的心理后遗症。
不止他,五条悟也没有。
发现这点的冬阳在千风和早春忧思的目光中露出了极为满意和骄傲的表情,并且笑得很开怀,“对敌人是不需要仁慈的。这种关头还在犹豫动摇的人不是善良,是愚蠢!他们不愧是我的儿子,我的弟子——不,或许就是因为这点,他们才是我的儿子,我的弟子。”
同样的话,冬阳完完整整的复述给了两个孩子,并且完全自信他们不会因此而膨胀,因此而产生“阻碍杀了便好”的残酷心理,因为他们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有自我独立的人格。
禅院甚尔的脸色有些古怪,像是惊喜,像是高兴,又像是哭笑不得,五条悟贱兮兮的歪了歪头,“被我们的惊喜感动到了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妈妈已经无暇顾及你了?当然不是啦!我们才是最重要的!别人都要靠边站!”
“砰!”
禅院甚尔手里的水杯被他生生捏爆了。
屋里的人表情一呆,被这声突然的巨响吓得一震,下意识看向了禅院甚尔。
黑发少年将报废的杯子往旁边的地上一丢,在稀稀拉拉的脆响中用破碎的,含有怒意的声音吼道,“为什么要瞒我啊!耍我很好玩吗——既然要给我惊喜的话为什么要开这么大的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我该死的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一起都!结、束、了……!”
他似乎怒不可遏,可愤怒的底色是压抑许久的失望和故作镇定,那些在此刻全部变成了想要控诉的委屈,不解,以及怨怼。
五条悟怔怔的看着他,看着这样陌生的禅院甚尔。
他有一瞬间想去看冬阳的反应,想让她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回应,却又觉得这个时候转头就是在逃避。
而最先逃避的反而是禅院甚尔,他气势惊人的发泄一通后就恢复了面无表情,手机收拢似乎有些无措,然后本能的撇开了脸,嘀咕道,“我知道,你其实能这么考虑我已经很好了,毕竟我只是因为这身在咒术界唯一和你相似的天赋才被你看中,继位被接到你身边的,本身我也没什么好不满的,抱歉,完全忘记刚才这一切吧,地板我来打扫……”
他把水杯丢到了无人的方向。
五条悟同样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缓慢的眨了下眼睛,“……不惊喜吗?”
他说,“因为人死了大家都会伤心,而若是这个死讯其实是假的,那么人类便会从巨大的悲恸中诞生出最极致的快乐。”
“哈?”
禅院甚尔拧眉,“谁教你的?我的话,如果这人的死讯是误传或者不得不传,而非本人有意为了给我这个所谓的‘惊喜’才隐瞒的话,那当然是好事,但如果是他故意的,那就是在耍我——戏弄我,看我为他痛哭流涕很好笑是吗,鬼才会高兴,我甚至要暴打他一顿。”
五条悟怔怔抬眸。
他将墨镜推到额上,雪山之巅一般的眼睛似乎有什么在缓缓涌动,仿佛在发光,融化。
“……原来……?”
原来他无意间做了伤害的事。
原来人心非常复杂,需要更加温柔的对待。
他猛地看向冬阳,却见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玩笑开大了啊……”
冬阳有对悟说过可以先把搬家的事情瞒着甚尔,但似乎悟在其中做了一些微妙的改动,而说到底……是她有些飘了。
曾经她有猎人朋友常年杳无音讯,大家默认他已经死在了某个深山老林了,后来也的确传来了他的死讯,不过那是他为了躲一个战斗狂放出的假消息,因为理由有些离谱,冬阳记得自己和朋友一人给了他一拳发泄怒气。
她对禅院甚尔说,“要不你打我一拳?”
禅院甚尔呆滞的睁大眼,“啊?”
冬阳:“我也觉得我挺过分的。”
禅院甚尔;“不是,我刚刚,我刚刚吼你已经……”
“奇怪啊,我们家没有对长辈大声说话就死罪的规矩啊?”冬阳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这种玩笑话,然后在禅院甚尔没反应过来的怔松表情下走近,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抱歉抱歉,我不该开这种玩笑的,那么你能原谅我吗?”
正想拾杯子残骸的早春目瞪口呆。
禅院甚尔凝固住一般望着前方,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很蠢。
应该非常蠢。
他猜测自己的鼻子一定通红,因为一股酸意正往上走,但是够了,他都已经在这家伙面前哭过几回了,他明明不是这种性格,兰惠会觉得他懦弱吗。
不,并不会。
禅院甚尔恍惚的回抱住她。
……好瘦小。
不,只是和他如今的身形相比,五条兰惠整整小了两个号。
难怪五条悟老说他是大猩猩,而他会回击对方是竹节虫。
竹节虫轻手轻脚的过来了,竹节虫戳了戳他的腰。
竹节虫小声的道歉了。
“我……”
禅院甚尔突然一僵。
因为冬阳摸了摸他的头,而奇异的拉扯感让禅院甚尔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冬阳惊叫,“甚尔!你的头发打结了!全是血块啊!”
他杀橘子时沾到的血。
而因为要应对或许会突然爆发的争斗,要忍受自己或许没有未来的压力,禅院甚尔根本没有清洗。
他怀疑自己都要臭了。
而五条悟毫不留情,“你好脏,甚尔。”
禅院甚尔用坚定的语气说,“我去洗澡。”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啊,你该不会不好意思吧?”
禅院甚尔睨他一眼,然后伸手摸向他头顶,“嗨~现在你也脏兮兮的了。”
五条悟猛地后退,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可是白色的!白色的!”
禅院甚尔咧开唇角,对他露出了阴险的恶人之笑,“就是因为是白的…你这种人出现在学校里,光论发色就能在风云榜上排个号。”
“学校?”五条悟嘟囔,“那是什么,同期只有两三个人的咒术高等专校吗?不管是什么排名都能前三吧。我将来会上高专的吧,我要去千风叔的东京笑,不要老爷子的。”
“那搬去东京吧。”冬阳说,“正好我也打算送你去那里上初中,悟。”
五条悟:“……?”
他惊讶的抬头,“初中?”
五条悟上的是家族私塾,规格类似于小班制的专项补习班,在冬阳看来教育资源不错,但是很无趣。
非常无趣。
孩子也是要有社会群体的,学生时代是他们不可多得的回忆。
“悟,开春之后你会去读初一了。”
五条悟震惊的瞪大眼睛,睫毛都瞪出了刚刚推回去的墨镜,冬阳笑了笑,肯定道,“你已经有了适应他们的能力。”
十岁之前的五条悟,在普通人的社会里格格不入。
现在也会格格不入,但却是优异精英方面的突出。
但冬阳还是问了他的意愿,“你想去吗?”
五条悟沉思了一会儿,“怪刘海儿呢?”
“杰?”
“嗯,他之前因为要躲着咒灵,躲着奇怪的人,一直在偏远的乡下搬来搬去吧。”
禅院甚尔问道,“谁是怪刘海儿?”
冬阳说,“这个周天,我去家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0-130
第121章
当天禅院甚尔洗漱完出来,五条悟立刻嘲笑他像一只赖毛犬,因为他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脑门上,一看就许久没有修剪过了。
冬阳拿出了剪刀,“过来,甚尔,给你弄一个清爽的发型。”
头部,脖颈,都是人类的要害,别人接触这些部位都会让敏感的禅院甚尔感到不适,但不知道为什么,冬阳靠近他就不会有任何负面反应,可能是被打多了,身体脱敏了,也可能是他从来没有抵触过她。
利器在他的发间穿梭,手指抚摸过他的头皮,禅院甚尔莫名觉得神经变得极为放松。
那边的五条悟顶着略微长长些的刺毛发型观摩了半天,突然笑道,“哈哈哈哈……头发剪短后反而也不显得乖,啊,和我妈妈的手艺没关系,纯粹是甚尔你长了一张恶人脸。”
禅院甚尔翻了个白眼。
“你也该剪头发了吧?”
“我吗?我不要。”五条悟拿起店内杂志架上的一本时尚专辑,指着封面上的帅气男星说,“我要留这个发型!”
快十二岁的五条悟,开始有了自己的时尚嗅觉,并对自己短炸的头发厌烦起来,“虽然毫无疑问我弄什么发型都好看啦,但是帅哥本身是帅哥,帅哥用心拾掇后是大大的帅哥,不在一个层次上…!”
禅院甚尔:“………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往外一瞥,family虽然提前关门了,但是大厅可没关灯,仍能通过透明橱窗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这个时间点,正是街溜子们压马路的时候,十个里面有五个是不良,“我以为你会欣赏那种发型。”
现下最流行的飞机头!
“咔嚓”。
冬阳虚空握了下剪刀,黑着脸说,“不行。”
两个孩子看向她,就听冬阳一本正经的威胁道,“悟,你要是敢理一个飞机头,我就把你的头发全都剃光。”
五条悟:“…………”
五条悟:“妈妈你好过分!我不是你最爱的宝贝了吗?!”
冬阳:“不止如此,小脚裤漏胸装也不能穿!”
五条悟震惊的发出了爆鸣,“妈!我在你心里是眼光这么差劲的人吗?”
禅院甚尔也微妙道,“没想到你明明是不良少年的老大,却对他们的外观这么有意见啊……”
提起这个,在不良面前尽会耍帅的冬阳都要忍无可忍的抓狂了,“不止是发型,他们还会在脸上画一些奇怪的妆容,给自己起什么关东最强的绰号,被我打爆后就痛哭流涕然后当场下跪宣布永远效忠!”
这奇异的暴走族文化曾一度让冬阳觉得他们像玩过家家的孩子,但是他们却比玩扮演游戏的孩子要认真热血,是一群如果没有正常引导就很很容易走上歧路的青少年。
那段时间冬阳什么都没做,只是打爆了一个又一个凑上来的人,只要赢一次,输者就会叫来更多的同伴,名声便会传播的更广,犹如瘟疫一样,“一个超级会打的女人”的存在就在这群青少年口中流传起来了。
后来冬阳紧急叫停,再发展下去,她会莫名其妙的成为什么犯罪头目。
于是到现在,不良们已经成人,有了自己的生活,剔除掉心思不正的,剩下的竟然是一群时不时就想怀念热血青春,然后随叫随到的赤诚的人。
听到这些话的五条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问,“不良少年基本都是中学时代开启的,是吧?”
中学时代,体格逐渐发育,心智也容易受鼓动的年纪。
五条悟继续用一种微妙的语气问,“妈妈,你是不良的老大,对吗?”
冬阳看向他。
五条悟:“他们有弟弟,孩子吗?”
冬阳:“……”
五条悟:“不对,这么说不对,应该说,他们有后辈吗?不良长大成人,但是组织并没有解散吧,说不定现在还有继承者。”
冬阳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神子的蓝色眼睛亮得惊人,唇边的弧度带着几分兴味。
他说,“首领,一直都是被大家推崇,尊敬,喜爱的。”
这一刻,由母亲一角站在五条悟身边的冬阳,又一次明显的感知到——五条悟是孤独的。
他没有同伴。
他会寂寞。
家人的包围已经不足以支撑起他整个世界,他的内心在渴望其他的社会角色。
冬阳弯起唇角,“昂,当首领可是很酷的一件事。”
***
周日,学校放假,社畜也会休息的日子。
冬阳如约来到了夏油杰的家。
为了预防他们一家人在这天有出行计划而他们妨碍了人家,冬阳提前三天打去了拜访电话,三天足够她把五条家的事情处理完,因为她是发令者而不是实施者,智慧的首领应该多让手底下的人去办实事。电话的接听者是夏油杰的母亲,不知道那个时间点夏油杰有没有和他的母亲事先聊了这件事,总之电话里,冬阳听着她的声音很是干涩紧张,像是电话这头的自己是什么能吃了她的洪水猛兽。夏油杰的母亲虽然嘴上答应了,但好像跟被迫接旨一样不情愿。
可是她答应了,犹如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冬阳穿着衬衫西裤,敲响了门铃。
开门迎接他们的是夏油杰的父母,两人的面色很是僵硬,但却熟练的挤出了礼貌的微笑,请他们进屋。
仿佛来者是身份尊贵的上位者。
进门的第一时间,冬阳就闻到了微妙的气味。
这个屋子并不是很通风,大概租金很低廉,屋内的摆设都很精简,但是冬阳用圆探查了一番,发现杂物间里堆满了东西——他们为了迎接她,将屋子进行了大扫除,将一切都伪装成了美好的模样。
招待他们的茶叶品质很好,茶几底下是一张崭新的地毯,萦绕在鼻尖的味道是一种潮腥泛酸的腐臭味,像是常年处理呕吐物的抹布泡在卫生间里一样。
冬阳看向面前的夫妻。
身为父亲的夏油先生特意穿着整齐的西装,连头发都打理了。
身为母亲的夏油夫人没有那么职业的打扮,但是换上了衣裙。
一对体面的父母。
他们不是在彰显自己多么好,而是想要告诉来者,夏油杰拥有一个良好的家庭。
这样来者说不定会对自己的儿子更看重一些,毕竟——听杰说,有强大的人,专门解决那种怪物的人,一直生活在那样的世界的人对他发出了邀请。
杰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能被看扁了。
“请不要局促,是我们打扰了。”
坐在沙发中央的冬阳微笑着对他们道,“情况就由我身边的十神先生来说明吧。”
接下来是被官方人员渲染了无数遍的解释话术。
夏油杰坐在父母的中间,母亲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但是他感到了,母亲在颤抖。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女性。
对方虽然笑容温和,但这似乎并不能缩减身上的气势,只是屏蔽了锋芒而已。
果真如她所说,她尽快找来了。
那天晚归,父母听到他的说辞后露出惊骇且失望的表情。
就好像他又编出了什么谎言,父亲更是说,“什么总监部,听都没听说过,你遇到骗子了小杰,那些家伙如果一直存在的话,为什么现在才找到你呢?”
因为你们一直在带我躲藏,你们觉得我是异类。
父亲是一个在很多时候都固执己见的人,对自己不理解没听说过的事情都会表现出傲慢的态度,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对着他人发表看法,比如看球赛时骂球员肯定是塞钱进去的,酒醉后一直在说老板是榜上了富豪女儿的草包,恶言恶语是他唯一排解生活压力的方式,仿佛这样能拿出长辈的尊严,能掩盖自己人到中年仍是一事无成的自卑。但父亲无疑很爱他。
母亲向来没有什么主见,拮据颠簸的生活时常让她处在痛苦中,她也对这种让生活出现转机的事情表达了消极的态度,“如果你成为那样的人,我往后要怎么和亲戚邻居解释呢?”
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普通,儿子成为奥特曼或许并不会让他们感到骄傲,因为奥特曼也会被当成敌人。
这样的情况让夏油杰再一次选择了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闭嘴不言。
倾诉是没有用的。
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咒灵,不要告诉父母,因为他们会恐惧的颤抖,说“你怎么又在说这种话了。”
然后是悲伤,“你怎么在这里也看到那种东西了?我们要不要搬家?”
倾诉是没有用的。
将痛苦吞进肚子里,就好。
所以夏油杰对他们露出了苦涩的微笑,“抱歉,爸爸,妈妈,我只是想,说不定我能很快赚钱,帮帮你们呢。”
连他都要开始动摇。
直到冬阳的一通电话。
这可能就是成年人的社交世界吧,孩子的话他们不会听,但是如果对面是一个成年人,尤其是职业身份或许高出他们的成年人,他们就会换一个态度。
接到电话的那天晚上,他的父母肉眼可见的急切,急躁,不知道收到了什么样的传真,什么样的证据,他们露出了混乱的表情,然后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家里。
这两天,夏油杰甚至感觉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小心翼翼起来。
啊……小心翼翼……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他不同了吗?他拥有比他们高的身份了吗?
“情况就是这样,夏油先生,您的儿子并不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他的确有特异功能,但是那也是有某种科学依据的,他很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我代表总监部特此发出邀请——让他去东京吧。”
“东、东…东京?”夏油先生听到这个词后结结巴巴道,“在东京吗?”
“当然。”冬阳说,“我们不是什么小组织啊。”
第122章
夏油夫妇的微表情很耐人寻味。
他们沉默的听完了十神先生的话,中途并没有做任何打断,似乎是信任的,因为他们并没有直接质疑,也没有露出失礼的神态,他们已经对这次会面表现出了如此的重视,可冬阳问完话后他们也没有爽快的做决定,转而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学校的宣传呢?我们在网络上查到,东京咒术高等专校是一个冷门的宗教学校,那孩子的升学率如何呢?”
冬阳:“……升学率?”
夏油先生是交涉的主力方,“它不是一所高中吗,我们家杰的成绩向来很好,即便经常换学校也从来没有落下功课,将来说不定能考东大的,如果半道去一个奇怪的学校……不是毁前程吗?”
夏油杰撑在腿上的手攥了攥裤子。
他立刻在父亲的话中意识到,这个男人并没有认真的听十神先生的话,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预想中,他的思维模式受眼界所影响,竟然认为去当咒术师没有考东大有前途……这两者明明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一个是超凡世界的英雄,一个只是达到他们预期中那般‘优秀’的普通人。
冬阳说,“这点您不用担心,东京咒术高专是会教授普通科目的,并且也有人在毕业后并没有从事咒术师的职业,他们能够得到政府给予的一定补贴,然后去做心仪的工作。”
“也就是说,在那个学校就读并不能保证毕业后立即有工作吗?”
冬阳微蹙着眉笑着摆摆手,“当然不是,总监部要保护术师的未来,让他们不被外界所蛊惑。杰自从入校起,便是咒术界的一份子了,他的档案会在咒术界保存一辈子。只是在入校前,没错,就是在他十五岁之前的这段时间,才能初现的他很容易被外界影响,受到伤害。”
夏油夫人面上一紧,“受到伤害?”
“至今为止,杰会莫名其妙的受伤,对吗?”
“没错,他会说有东西跟着他,有怪物在追他,那个时候身上已经出现淤青了。”
“这都是运气好的。”冬阳看着他们惊疑不定的眼睛,“咒灵会主动攻击人类,而咒术师最易发现他们,杰但凡跟它们对上视线,就会被当成追逐的对象,他没有去过可怕的地方吧,未来就说不定了——而如果咒灵在他面前攻击人,他会怎么做呢,袖手旁观吗?”
这便是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痛苦之一,悲剧发生在眼前而无能为力。
“没有诅咒,也会有诅咒师,恶劣的诅咒师为了逼他堕落,会把你们也当作威胁他的筹码。”
这句话让夏油夫妇颤抖了一下,“我们……会成为杰的……”
“这种情况也是特例,因为咒术师都是强大的家伙,总监部也不会坐视不理。”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就像知道有歹徒盯上了他们一家般。
夏油杰抬眸看了看他们,然后再次看向了冬阳。
对方的笑容疏离且官方,不得不说,有些陌生。
和那天见面时不太一样……
十神先生再次拿出了一系列公章,并且承诺了咒术师的薪资,福利待遇,家属保障等,每说一句杰的父母眼神就会亮一分。
夏油夫人抚摸着夏油杰的后脑,“我们的孩子,真的有如此大的天赋吗?”
他们现在还沉浸在某种震撼中,夏油先生再次问道,“那,那么……去东京是为什么呢?他不是到高中才需要入学吗?”
“那个啊,只是我个人的邀请罢了。”冬阳说,“他之前被一个诅咒师盯上了,以防那个家伙或者同伙再次找上门来对你们不利,我想让杰进入咒术界的保护圈比较好,你们周围有一位窗的成员驻守,但是他的作用唯有传递消息,真正的战力大都集中在东京和京都。”
夏油夫妇也知道自己住在偏远的乡下,从生活质量方面便不如东京,他们试探的说,“我们会供杰去东京生活的……”
冬阳弯起唇角,“一切费用会由总监部出,这只是基础的,对术师的保护罢了。”
隐约之中,冬阳看到夏油夫妇松了一口气,不免有些惊异。
没有。
这对夫妻没有说自己也会去东京。
他们像是为杰找了一个好去处,撇开了一直积压在身上的压力般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夏油先生的工作不能再换了,大概是因为他们终于能缓一口气过正常的生活了,他们紧张的不是经济,而是确认杰去东京后会有人看顾他。
他们一直苦恼的,会看到奇怪东西拥有特异功能的孩子,终于有人能接手他的未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夏油夫妇让夏油杰跟冬阳他们聊,他们觉得夏油杰也该提出自己的诉求,但是父母和成年人的注视下,夏油杰只是垂着眉眼,低低说道,“我没有什么问题,学校的话,可能需要和一些同学道别,然后就没什么了。”
他表现得有些冷淡了,夏油夫妇说。“这孩子可能有些害羞。”
冬阳打量着他的神色,忽然道,“我和他单独聊聊,怎么样?”
去东京后的安排还需要问问本人的意见,开阔的环境更能减少长辈这个身份自带的压力,冬阳提议让夏油杰带她去周边逛逛,关门前,她听到客厅里十神先生正对夏油夫妇做着保密工作,两人的回应声总带着些诚惶诚恐的意味。
外面的天气不错,夏油杰显得自在了些,冬阳瞥眸看着他的头顶——
这孩子比悟要稍微矮一些,
夏油杰说,“我的爸爸妈妈并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他们需要时间去接受。”
冬阳道,“我知道,他们很想表现得像个成熟的大人。”
“表现得……?”夏油杰有些茫然。
“咒灵在他们眼中就像鬼怪一样吧,他们其实也很害怕见到我们,很害怕知道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那代表以前所有的认知都被推翻了,他们要去适应‘新的世界’,从今往后再碰到古怪的事情便不能再去想只是错觉,而是恐惧未知。你的父母虽然逃避真相,但是并没有逃避责任。”
他们一直在努力扮演父母的角色,毕竟人的年纪虽然在长,脑海里和自身对话的那个人可是一直没变的。
夏油杰踢了下路边的石子,嘀咕道,“他们很辛苦。”
“那也是他们选择的。”冬阳说,“他们要挡在你的身前,因为他们并不能任性的‘我不想所以就不做’。”
夏油杰的眼眸划过一丝光,“所以,成为咒术师后的我也要这样。”
冬阳撇头,“为什么这么想?”
“哎?”被反问的夏油杰有些局促,“因为我比非术师要强,我也不能因为不想,恐惧,就不去保护他们,我必须要顶上去。”
“不是哦。”冬阳站在他身前,“你不想就可以不做。”
黑发少年露出了空茫的表情。
“因为嘛——你还是个孩子啊!”
现役最强打了个响指,“在你成长到独当一面之前,在你的内心已经坚韧无比之前,你都可以逃避,然后对我大喊出:交给你了!——这样。”
夏油杰瞪大眼睛,像是头一回听到这种理论,他用略微颤抖干涩的声音问,“什么意思?”
“唔,很难理解吗?”冬阳捏住下巴思索,“大概就是,咒术界目前并不需要你们这些小鬼顶上,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咒术师是一份工作,你可以把它当成有生活意义的,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份高薪职业,它的确要比其他职业具有一定危险性,但是超级危险的不会交给你处理,是交给我们这些前辈。”
冬阳按上夏油杰的头,“你是很有天赋啦,可是有句话不是说,天才易折吗?所以你的任务应该是——好好长大。”
好好长大。
夏油杰怔松的看着她,忽然问道,“那你呢?”
“嗯?”
“你也是长大后才成为咒术师的吗?”
“是啊,而且我还发现一件事——”冬阳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得有些促狭,“我发现我对教学生养孩子其实有很大的兴趣。”
夏油杰歪了歪头,刘海儿也撇了过去。
冬阳猛地凑近他,完全突破社交距离的与他对视,“我很喜欢看你们这些幼苗茁壮成大,长成咒术界顶天立地的一代。”
很久之前,在冬阳认下师傅的时候,她也犹疑的问过,为什么师傅想要收徒。
对方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看到她的时候心思就动了,他还问她,将来有没有收徒的打算。
冬阳记得自己说,“我想你有好为人师的瘾。我连自己的日子都没过好,还去收徒,我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吗?”
她的师傅爽朗的笑了起来,然后说,“那是很神奇的,冬阳。”
“你会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点点变强,看着他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很有成就感的。你会为了他去以前从未有兴趣踏足的地方,你会发现自己的某些遗憾能够在他身上得到弥补,而且——”
“如果你将来有孩子的话,”
“你是从人生的中期才开始爱这个孩子的,但是那个孩子出生就在爱你了。”
那个孩子出生就在爱你了。
冬阳沉默了一下,然后刷刷打开手机看了眼屏保的五条悟,嗯,今天又爱他一分了呢。
夏油杰眨了眨眼,眼睛亮亮的,“你会担任我的老师吗?”
“不会。”
夏油杰:“…………哦。”
总感觉失落都要溢出来了。
“但是你的老师是我的弟弟,我也会常去看你们的,还会带你们出任务。”
“去东京后,我就会开始学习怎么对付诅咒了吗?”
“嗯,先从最简单的理论学起,然后是咒术师的起源,历史事件,现今咒术师家族之类的……要吃冰淇淋吗?”
“啊……”
“要那个招牌的,加大份的。”
“嗯嗯嗯!”
第123章
夏油杰回去了,他们定好了去东京的日子,冬阳离开前,他就站在门口目送,坐在车里的冬阳拉下车窗,对他招了招手,“行李要收拾好哦,重要的东西要时刻带在身边。”
夏油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跑了过来,刚让车子起步的司机连忙踩住刹车键,就看那个小鬼来到了冬阳的窗边,“我该称呼你什么?”
冬阳可疑的沉默了,“……我没对你进行过自我介绍吗?”
“我知道你的名字,但是……”
“叫阿姨就好了嘛!”冬阳对他扬起了一个格外温暖爽朗的笑容,“不要学他们那样叫我五条大人或者兰惠大人,你和我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冬阳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汗,他的刘海儿黏答答的贴在脸颊上,冬阳便轻轻用食指将其撇到耳后,她看到夏油杰微眯起一只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但双脚却钉死在了原地没动。
黑发少年低低说道,“那我们……东京见?”
这是一个有些隐晦的约定,冬阳肯定道,“嗯,东京见!”
豪车开走了。
看着就感觉和车内人身份等价的豪车,平稳的开离了这个村落。
夏油杰凝视着它的车牌,怔怔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被温暖干燥的手指触碰的感觉还恍惚存在,有些奇异的痒。
“杰,他们已经走远了,快进来!”
母亲呼唤了他,夏油杰乖巧的应了一声,回了屋子。
父亲正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沙发上,像是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商务谈判般,他松了松系的端端正正的领带,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那些人……尤其是为首的女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咒术师都是这样的吗?小杰,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女人连呼吸都是没有动静的,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动过,那是一种常年处于高位的……额,运筹帷幄感?”
夏油杰换上室内鞋,直到父亲又在习惯性的观察别人,“兰惠阿姨好像是很厉害的人物,听说在总监部有决策权。”
夏油先生猛地起身,“那不就是高官?!果然啊,我看人不会错的……”
夏油夫人欣喜的搭上夏油杰的肩膀,“我们小杰和这位五条女士的关系不错嘛,有这样的大人物照拂,往后的日子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两个成年人下意识将职场上的规则倾吐,带着教诲的意味,“小杰,成为咒术师后也不要骄傲,要好好尊敬前辈,就算你到时候变得很强了,他们也会给你穿小鞋的,最好当上上司身边的红人……啊,抱歉。”
说到后边,夏油先生猛地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对于孩子来说还太早了,很多人都把职场形容为虚伪的,浑浊的,是纯真的孩子成为糟糕大人的第一步,所以他立马收话,“不要在意那些,小杰,你的任务还是好好学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没错。”夏油夫人收拾着桌上的茶杯,“需要什么东西和妈妈说,妈妈帮你收拾行李!”
两人都对夏油杰的未来有无限畅想和期待,显得有些兴奋。夏油杰张了张嘴,露出了一个弧度刚刚好的微笑,“嗯,我会的。”
和父母倾诉咒术界的事情没有意义,他们听不懂。
和他们讲自己有些喜欢兰惠阿姨,不想怀着那份心思讨好她,也没有什么必要。
所以只要微笑就好。
“对了,既然如此,我们久违的出去吃饭,庆祝一下吧!”
“那就居酒屋?”
“亲爱的!”
“哈哈哈,开玩笑的,好不容易不用看前辈和上司的脸色了,还喝什么酒啊,我也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了,尤其是身材……”夏油先生摸了摸自己初显的啤酒肚,“你们有看到那位女士挽起袖子时露出的小臂吗,总感觉一拳能把我干趴下。”
母亲因为父亲幽默的话笑了起来,家庭氛围前所未有的轻松。
夏油杰愣了愣,随后也笑了起来。
“我们杰也会变成那样吧。”
“真好啊……”
***
车上,冬阳再次翻了翻夏油杰的资料记录,他住过哪里,读过哪所学校,以及成绩如何。
“需要给夏油先生一份新的工作吗?”十神问。
“不用,每月按例给补贴就好。”
“也是,他们一家并不是没有收入来源的特殊情况,只是收入水平偏低。”
司机问,“接下来回五条家吗?”
“不,去总监部吧。”
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禅院甚尔因为杀了五条家高层的事迹,这两天突然流传起了一个称号,天予暴君。
冬阳觉得和黑雨中的红玫瑰异曲同工,听了就让人心肌梗塞,甚尔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知道了估计也只会笑笑。
快到咒术高专时,冬阳收到了禅院甚尔的短信,但发信人绝对是五条悟,他还没有自己的手机,所以和冬阳联系的话通常找甚尔。
短信还附送了一张照片,五条悟的大头照,以及他身后角落里的甚尔。
两个人看天气很好,去打网球了。
他们两个在公园里打网球,是想鲨人么。
冬阳噼里啪啦的按着键盘回复,然后用她刚买的,最新款的能够拍照的手机自拍了一张,发给了对面。
[工作ing~]
旁边第一次和最强出任务的辅助监督:“……”原来您这么有爱心。
最近算是咒灵的淡季,冬阳要比之前轻松一些,当时误传消息的高石先生即便不是有心的,也造成了不良后果,总监部原本打算给他的惩罚和冬阳对他们的刻板印象一样,严苛冷血到令人发指。本质来说,高石只是根据所看所听履行自身职责,他只是传话的,所传的最重要的信息点应该是村子被灭,其余的事实,比如凶手是谁,事情经过等需要总监部派人去视察,所以由羽生求情,冬阳担保,那位辅助监督最后只是进入了职业考察期,犹如三个月实习一般。
可是在今天,高石先生提出了辞职申请。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脸色很差劲,眸里尽是失望。
冬阳直戳了当的问。“你在失望什么?”
高石先生的胡子都长出来了,他带着胡渣,用疲惫的眼神看着冬阳,“五条……家主大人,我很抱歉,因为实在无法对抗这份懊悔之情,自觉没有脸面出现在您的面前,所以我还是不干了为好。”
“如果是不想再面对危险的祓除任务,我不会阻拦你,但如果是因为愧疚之心的话,那完全是多余的,因为错不在你…要我直白些说吗,你其实是对高层失望了吧。”
高石先生撇开了视线,一副社畜的窝囊样,“我不会对高层有任何的意见。”
“放屁。”
“放……啊,啊?”高石一个结巴。
“不要以为只有说出质疑才算是表达不满,你现在的态度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反抗。”冬阳甩了甩他的辞职信,“你的业务能力没什么问题,三个月考察期很快就会被缩减,然后照例拿薪水,千风和羽生很敬重你,你要是跑了,他找谁搭档?至于令你感到失望的高层……嘎了。”
“嘎,嘎嘎嘎……?”
高石因为冬阳太过直白粗暴的话惊诧无比,虽然之前就知道她其实随性得很,但是这也……真是不拘小节。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之前照我的意思对各位同事传播了‘千风因咒杀而死’的消息,是吧?”
“呃……是的。”
“这是谣言呐,你参与了我的计谋,现在要安全身退吗?”
高石:“……”
高石垮了垮肩,“五条大人,不要恐吓我啊……”
“回去考虑一下吧……”
冬阳看着他,红色眼睛里似有有烈火在燃烧,
“与你的期望不同的咒术界,令你感到窒息的咒术界,其实早就有很多人不满了——那些孩子只是需要一个领头人,需要一个首脑。”
高石吞了吞口水。
难以言喻的情感在他的胸膛翻涌,他微微颤抖的将辞职申请拿了过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冬阳的脸看,登时自觉失礼的后退了一步。
过了半晌,他问,“……千风先生真的很敬重我吗?”
冬阳笑起来,“是啊,他平时是不是没少欺负你。”
辅助监督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咒术师都会有一些自己的性格。”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们已经磨合得很好了嘛,舍得离开吗?要不我给你涨下工资吧,薪资要每年都长的不是吗?”
高石:“……”
高石激动哽咽,“……五条大人,你就是卡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办公室,随后,冬阳与走廊尽头站立的人对上了视线。
宫野。
男人一如既往的穿着咒术师不会选择的西服西裤,见到冬阳后露出了礼仪性的微笑,“兰惠,有时间吗?”
冬阳:“大周末的还加班啊,你未免也太拼了。”
宫野幽默道,“那不是因为你的最强风波才导致我不得不加班吗?关于高层的检察部门听上去好听,却没几个人敢来,政府这边的人近乎都是非术师,会被咒术师轻易杀死。”
高石很有眼色的离开了,冬阳跟着宫野去了他的办公室。
“政府调动人员可不是能凭自我意愿拒绝的,他们不想来也得来。”冬阳走在宫野身边,“你要乐开花了吧,我感觉你这张脸都变得可恶了起来。”
“的确如此。”宫野低笑了几声,“但是最高兴的不是您吗——我要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这才到哪门子。”冬阳用浑不在意的口吻说,“我这不过是把阻碍我的剔除掉,终于到了起点罢了。”
“终于到了……起点吗?”
宫野的语气有些怅然,“勇者想要打败魔王的第一步,便是召集小队。”
“哈,你最近喜欢看童话故事了?”
宫野慢慢停下脚步,“兰惠,那个孩子表现如何?”
冬阳回眸,男人继续说道,“一般由辅助监督去做的工作,竟然由你亲自出马,他由你引入这个世界…那孩子无疑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想将所有‘资源’握在手中吗?”
他将那些有天赋的苗苗称为“资源”。
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对话,这些人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咒术师是资源,咒力是资源的观点。
咒力的确是资源,是极为有利的战争武器,不说五条悟,光冬阳一个人能杀死的非术师……那根本无法估量。
冬阳弯起唇角,说道,“我有个问题。”
“你说。”
“至今为止,我的表现有被你们研究过吗?”
宫野的神色凝固住了。
“比如,检测我的身体数据,推断我的极限,计算多少穿透力的子弹能钻入我的皮肤。”
宫野的表情变得很是微妙。
冬阳对他笑了一声,那声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宫野僵硬的盯着女人的脸,发觉对方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就好像他们的研究行为和利用预谋是一种完全不带威胁性质的自嗨。
“你们研究不透的。”
“因为我没有尽头。”
第124章
虽然没有什么器械之类的测试,比如揍敌客家那扇能直观看到臂力成长到大门,但冬阳能感受到自己仍然在每日变强。
她被库洛洛杀死时也不过二十岁,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没有达到鼎盛时期的年轻人,她这个年纪的猎人很多都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她本应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但是她继续变强的机会被斩断了,一次又一次,她重新练号了两回,把号练回原本的强度只是终于回到了起点,她并不是到了那个阈值就止步不前了。
最先发现她的实力像个无底洞般没有尽头的是禅院甚尔,因为他是冬阳时常操练的对象,能够单靠体术就祓除特级咒灵的天与咒缚只是稍一被点播就进步神速,有时候禅院甚尔也会为自己实力的提升感到高兴,但是等他兴冲冲的准备验收成果,要给冬阳一个大惊喜的时候,都会被那个女人死死压制住。
不管他用出了多少力,不管他多少次意识到自己又突破了极限,冬阳都只是会短暂露出惊异和欣喜的表情,然后把禅院甚尔重锤在地。
今天又是这样。
已经能称为成年人的禅院甚尔,毫无形象的仰躺在冬阳租的练习场地里,整个视野都被天空挤满,禅院甚尔干脆力竭摆烂道,“我会有赢过你的那一天吗?”
“不好说。”冬阳去摆放在场地边缘的自助贩卖机前买了两瓶饮料,“但是我觉得你可以以此当目标。”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恶趣味。”
冬阳把手伸到他面前,“起来。”
禅院甚尔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拇指扣在她的掌心,随后便被大力扯了起来。
他不在意身上的灰尘,坐在椅子上一口气将半瓶饮料喝尽,然后低垂着眉眼发呆,高强度运动过后大脑会有一段时间蒙上了一层雾般混沌,禅院甚尔任由自己放空思绪,然后说,“简直像怪物一样。”
这不是带有厌恶意味的话,他纯粹在感叹冬阳的不合常理,“人的肉体为什么能强到这个程度,从置换的彻底程度来看,无咒力的我从先天条件上更胜一筹才对。”
“哦呦~原来你一直这么觉得的啊。”冬阳坐在他的身边,撑着膝盖身体前倾,带着一种莫名有些讨打的笑意,“你觉得从天赋上你胜过,你能赢过我。”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我也总不能想着自己一直会输吧。”
禅院甚尔的胜负欲并不高,尤其在冬阳这边,他几乎没有为自己惨败的经历失意过,大概对别人会在意些,偶尔和一夜之间进化迅速的五条悟打上头过,差点儿让那张精致的帅气脸庞破相,事后还要嘲讽一句,“你无下限又掉了,有本事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啊。”
五条悟会气得不行,他真正生气时的表情是带着冰冷的怒意的,周身的咒力都犹如实质般涌动,他不会多说什么话来掩饰情绪,也不会跳脚失态,他的怒意不会对任何旁人,就像要把一切负面情绪,比如挫败感,恼火感,骄傲再次被碾碎的屈辱感,全部吞下去,变为进化的养料。
他总是试探无下限开启的最大时长,每次撑不住后休息一下,就再次连续不断的开。
“虽然师傅是用来学习和打败的,但是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被你打败,你试试等我老掉牙的时候能不能一雪前耻吧。”
“……那算什么一雪前耻。”禅院甚尔吐槽,冬阳看他那张越来越桀骜不驯的脸,忍不住嘻嘻哈哈揉起他的头发。
禅院甚尔躲了几次,发现越挣扎冬阳越来劲,于是放弃了。
他像是不经意间从齿缝里泄出了自语,“我以为我能强过你,然后……”
“……然后可能更有底气说保护你的话。”
这句低语被冬阳听到了,她的语气轻快极了,“好!我很感动!”
禅院甚尔:“……”
女人竖起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但是不行~!老娘要当最强,哈哈哈哈哈哈哈~!”
禅院甚尔:“……………”
他看着冬阳,没有再多说什么。
谁都知道,最强很忙。
临近年关的时候,任务一个接一个,有时候她一天内能处理三个任务,赶三座城市,这样高负荷的工作按理说能把任何人击垮,他们将这些看在眼底,于是不禁时常感叹,这个人拥有强大的实力,还有强大的精神。
仔细想来,几乎没有看到过冬阳萎靡的时候,她连喊累的次数都寥寥无几,说也是带着玩笑的口吻。
禅院甚尔有一次碰到五条千风在劝冬阳歇一歇,男人言辞恳切,“说实话,我真怕你哪一天就撑不住了,你没有什么压力,对吧?”
“压力?压力还是有的啦。”
“那就去歇一歇啊!人如果连轴转会疯的吧。”
禅院甚尔远远看着,想,
冬阳不会在孩子面前露出的疲态,会在心腹身边显露吗?
事实上是没有。
女人对他露出了一个锋利的笑容,“千风,你以为我是谁?”
随后她拍了拍千风的肩,“我有我的办法啦~”
……
五条悟开始出一些简单的个人任务,工作的劳累并不只是来自祓除咒灵时的那段时间,还有舟车劳顿,有些时候辅助监督并不能开车把他送到直达地点,他就只能做新干线,做飞机,出了机场后再去找出租车,因为汽车可不能托运。
意外听到他吐槽这次行程特别繁琐时的冬阳像幽灵一样闪现了,“的确,或许我该想想租车服务或者网约车赛道。”
“妈妈?”
“我有时候也觉得很麻烦,光是等待就消磨了不少精力了。”冬阳捏着下巴思索,刚刚修剪打理过的发丝垂在背后,“咒术师这么辛苦的话,有可能设立咒术师的休息站点吗?不,那样容易被诅咒师蹲点……”
五条悟观察入微,“妈妈,你去保养头发了吗?”
“是啊,有些分叉了。”
“好看!”神子完全不吝啬羞耻于夸赞,他眼睛发亮的站起身,“你的头发看着像绸缎一样丝滑,超级有气质!眼睛像明珠一样深邃又透亮,这两种互相矛盾的形容词完全适用于你!”
冬阳:“……”
冬阳:“你在学什么,悟?”
五条悟自信道:“国文!”
冬阳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这话说得像拽自身文学素养的欧吉桑一样,头发还可以吧,大概花了这个数。”
看到冬阳比划的金额是自己到店消费的两倍时,五条悟顿了一下,“原来同样的流程,女性要多给钱啊。”
冬阳坐在他的身边,往沙发上一靠,“嗯,时常会有这种情况。”她瞥眸,“你的英语背了吗?”
“背了,明明超级简单的,完全不明白早春阿姨为什么会学那么久,她连做梦都在说英语,结果这么多年了口语水平还是那样。”
“哪天把她派到国外出差吧。”
“哎?”
“开玩笑的,她去国外的话……”
不,有可能。
冬阳愣了一下。
早春在教会结识的那些富商们可并不会只在日本活动,他们就算去国外,也会去找那边的“咒术师”,那边或许也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交易网络,并且国外的势力大概率受当地国情的影响,从国家管理风格上——比如联邦制还是集权制,就很容易推断他们对咒术师的约束效果。
日本境内的咒术师不得轻易离开。
明面条规上的说法是,咒术师需要履行祓除咒灵的职责,如果人无重大原因出国不能立刻调派回来,所造成的损失要由这位咒术师承担一部分。
以上这种情况比较极端,实际情况其实更简单些,总监部会以各种理由不给咒术师批假,比如突然加码的工作,咒术师基本都是一群善良的人,他们不会放任咒灵伤人。
以及——
冬阳说,“我问你,悟,五条家那帮老头子怎么给你描述的天元?”
五条悟说,“他们就说天元是很强大的咒术师,是很厉害的结界师,高专及总监部等这些非咒灵侵入的场所都靠他的功劳。”
“没别的了?”
“没有。”
“看他好不爽啊……”
“妈妈,你见过天元吗?”
“没有,没有特殊情况谁都不能见天元,而且见天元要看天元愿不愿意,不过我有打算见他一面,因为我莫名觉得他很碍眼。”
只是一种直觉罢了。
五条悟给冬阳剥了一个橘子,冬阳又问,“英语觉得这么简单的话,国文呢?”
五条悟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一下,他一本正经道,“日语,只要能说就好了。”
“噗哈!”冬阳直接被逗笑了,她摸了摸悟的脑袋,“什么都擅长的脑子怎么偏偏就国文不太行,不过我也这么觉得。”提到这个,冬阳摆出了一副讨人厌的大人嘴脸,“幸好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去学那些鬼东西了。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把橘子拿了回来,“解析解析,只要懂字面意思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解析嘛!”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们不学了吧!”
“不,你要上学。”
“妈——”
“过完年很快就要进行入学考试了,悟,加油。”
五条悟咧了咧嘴角。
“我听说杰那孩子的成绩不错……”
五条悟:“!”
“对了,还没有挑学校,我们的周围有們丘中学,帝光中学,青学,还有……”
“帝光!帝光!”五条悟选了一个名字最好听的,“不过——那个怪刘海儿来东京后住哪?”
作者有话说:
咒术漫融运动番其实不太ok,因为咒力会强化身体机能,从正规赛事上来说不太公平正好杰和悟其实并不把运动员当做梦想,所以他们两个拿到的是体验卡
第125章
关于五条悟的中学便定下了,虽然他不怎么说,但是冬阳觉得悟肉眼可见的兴奋,走路都是飘着的,还会专门去看学校的资料,有时候又把这些信息全部屏蔽掉露出了兴致缺缺的冷淡表情,还会对禅院甚尔说“上学什么的都无所谓”。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身上,让冬阳很平静的去找了心灵导师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对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让悟去上学,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怎么?”
“五条家对六眼的规划中……曾经,曾经昂,他不会去任何学校就读,高专也不会……或许也会?但是没有必要,因为悟的身份注定他不会低于任何人,他成为咒术高专的学生后便会受校长调遣,完全是低一级的位分,坦白说,我成为校长时还考虑过悟来我这里的将来,我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五条家还不是你做主,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我要用多大的情商来平衡我和悟的关系!既要让悟感受到老师的威严,又要让高层感受到我对悟的尊重!”
冬阳:“……”
她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凝视着五条千风,青年看着她的脸走神了半天,突然觉得后颈一凉,意识到了什么,“首先,兰惠大人,我并没有觉得您比高层好说话的意思。”
“脑补什么呢,我就是觉得你还挺辛苦的。”
“我一直都很辛苦啊!”
“哈哈!”
五条千风给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冬阳倒茶,女人斜斜靠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一手撑着脑袋,微黄的灯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恍惚将其映成了金橘色。
千风说。“我想,如果没有你的话,悟一定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
“嗯?”
“没有你作为链接的话,我也不会真心待他,因为我们之间的隔阂与生俱来,他人也是如此,悟在这样的世界里,即便被家族安排去上学,也会抱着‘只是完成高层的任务’‘去应付应付无聊的家伙’这样的想法吧——他不会有去陌生环境的忐忑,因为他不会有期待。”
千风抬眸看着冬阳,眼睛里的光显得明亮极了,“你让他觉得,人类或许很有趣,因为你的安排往往都是对的,好的。”
冬阳喝了口他的茶,“你知道人为什么想死吗?”
千风一怔,“……话题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是那个啦,我也会看书看学术论文的,心理学家说,是因为人和世界的链接太少了,没有被需要感,没有对未来的期待感……然后我就在想,果然我的脑袋很奇怪……”
“什么?”
“因为我在没有这些‘感觉’的时候也疯狂想活着嘛,想活着本身就不需要理由。”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一瞬,是呼吸都停止的安静,五条千风愕然的看着她,渐渐的表情柔和下来,露出了一个似是欣慰似是仰慕的眼神,“就是因为这点,你让人无比安心。”
“兰惠,你是我们的锚点。”
笑嘻嘻的冬阳突然收敛了唇角的弧度,她的表情有一瞬变得很是寡淡,下一秒,她的笑意便从轻浮转变为了深沉。
“嗯。”
她的声音也沉了下去,
“整个咒术界都是一盘散沙,高层是,咒术师也是,全都是一群只顾自我的家伙。”
这当然和个性有关,但最主要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团结在一起的契机,没有被教导过,也没有集体荣誉感,甚至到处都是鄙视链,家族之间互相敌视,家族术师和普通人中筛选出的咒术师互相排挤。
“我有一个想法,千风,在我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之后,我要进行第一个‘改革’了。”
五条千风神色紧张,“是什么?”
“很普通啦…”冬阳弯起唇角,“先从咒术师们排列组合互相搭配出任务开始吧。”
“……哎?”
“最近很火的漫画《火影x者》里也有这种桥段啊,孩子们会在忍校毕业后组成小队,然后在一次次任务中建立了深厚的羁绊,就算曾经相看两厌的人也会在患难与共并肩作战中迸发出同伴之情,咒术师们很喜欢单打独斗吗,不,其实只是因为上层经常委派个人任务,因为人手不够嘛,但是,人手真的不够吗?”
不。
术师在培育过程中也是要出任务实践的,但是咒术师家族往往只会和自己的人搭档。
而咒术界的主力御三家是一群要收钱才能请动的家伙,他们平日里可并不忙碌,有些人甚至很清闲。
五条千风懂了,“你想扩大交流会的规模?”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让五条出任务啊……”五条千风诧异的咂舌,“还有咒术师搭档而行,这个改动会不会有些大。”
“初期会混乱一阵子,但是任何事物都要磨合,就算是军队也是如此。”冬阳沉沉看着他,“团队作战打出的配合往往比咒术师个人的力量要强,难道大难临头时让他们一个个去送人头吗?”
这是千风从来没想过的事情,受自身经历的局限性影响,他完全没有想过咒术师们是一个整体。
“学生们要交给你了,千风。”冬阳说,“多和京都那个老爷子联络一下,姐妹交流会每回都搞得扣扣嗖嗖的,一年就这么一两次,除了交流会,再弄一下正常高中有的修学旅行,钱我给你批。”
“能批成吗?”
“我给你开后门你还不进?”
“好的兰惠大人。”
千风给她倒上了新茶。
他用一种隐含热意的语气说,“还有其他的构想吗,兰惠,一并告诉我吧。”
让我看看你想象的世界。
你想把这个世界重塑成什么样?
……
……
夏油杰在约定的日子到了东京,冬阳没给他找寄宿家庭,这个孩子目前最熟悉的人无疑是她,来到陌生城市后的不安感也只会在她身边减轻,去寄宿家庭只会更加不适。
冬阳考虑了家里的两位能不能接受他的因素,让他暂住在了FAMILY。
刚搬进FAMILY时夏油杰表现得很礼貌,但冬阳还是在他止不住瞪大的眼睛里看出了几个字:好、有、钱。
“这个连锁店是你开的吗?”他颤抖的抬起手指着那熟悉的招牌,“我之前在报纸上见过。”
冬阳当时可是买了一整页板块来宣传,还是彩印,几年下来已经慢慢混成了家喻户晓的老牌子,冬阳环胸站在他身边说,“还可以吧,你想吃什么随便拿,这个对咒术师是免费开放的,但是!”
她强调道,“不可以吃很多……你换大牙了吗?”
夏油杰愣了一下,下意识舔了舔牙齿,“正在换。”
冬阳:“吃甜食长不高。”
夏油杰:“……谢谢,其实我并不算嗜甜。”
只是对报纸上照片实在绚丽,令人非常有食欲,并且——价格偏贵。
甜品不在三餐内,不是人们认知中正常果腹的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几天几周才碰一次的“奢侈品”。常年见到父母辛苦模样的夏油杰知道家里拮据的情况,所以产生好奇时也没有对父母索要过,即便他知道母亲会给他买,而他的父母也并没有意识到孩子的这点想法。
于是FAMILY便不是给人带来甜蜜的食物,而是某种带着渴望的负担。
可现在它近在咫尺。
什么都可以拿,吃到撑也无所谓。
好奇怪的感觉。
初次接触到另一个世界的夏油杰看着柜子里精致的糕点,忽然没有了以往那种渴求的感觉,更没有如愿以偿……甚至,感觉心口很是酸涩。
肩膀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冬阳用温和的语气说,“要尝尝吗,很好吃哦~”
“我……”
“往后你还会吃到更多的味道,所以这只是你面前的开胃菜。”
这只是你面前的开胃菜。
你未来绚丽多彩的人生为你展开了冰山一角。
夏油杰立刻意会到了冬阳的潜台词。
他的局促在这一刻悄然化解,过往压抑挣扎的人生似乎离他远了一步,他抬起手,“那……请给我来一份那个,红丝绒慕斯吧。”
跟在他们身边的店员立刻带着微笑去取了,冬阳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说道,“顺便帮我打包一份喜久福吧,嗯,老样子。”
夏油杰疑惑的抬眸,冬阳对他笑了笑,“带给悟的。”
哦……悟……
虽然从来没有在嘴上说过,但是五条悟给夏油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夏油杰甚至能描绘出五条悟的颜色,那是一种张扬的,明亮的,由洁白的云和高山上的雪,以及无穷无尽的天空组成的颜色。
看上去是个过得顺风顺水,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家伙……
冬阳先带夏油杰安顿好住处,然后花了两天时间带他熟悉周围环境,比如坐几路车可以去体育馆,比如附近的超市有哪些,比如他们要去的学校。
“下月中学就开学了。”
夏油杰:“……原来我还要上学啊。”
几天的相处让夏油杰对她愈加熟悉,尤其冬阳是个对谁都能热乎起来的性子。她无情的嘲笑了夏油杰对不用上学的幻想,然后给了他新学校的资料和校服。
入学那天,夏油杰踩着樱花到了帝光中学的门口。
他本能的观察着四周,比以前更加主动的寻找起诅咒的痕迹。
然后他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冬阳,以及一个奇怪的家伙,
“果然……”
禅院直哉堵在门口,大概是习惯性的露出了大小眼的嘲讽表情,“没想到五条君竟然会去普通人的学校学习,太出人意料了。”
并且他说着,掏出了一大捧玫瑰花递给了冬阳,
“我是来给五条君庆祝的。”
五条悟:“……”
冬阳:“……”
第126章
禅院直哉的活动范围虽然一直在禅院,但从来没漏过外面的一点儿风吹草动。
他在决定好妻子人选并被当场拒绝后,可不是坐等着她回心转意,禅院直哉知道成婚之前有个追求的过程,而他的“追求”绝对是花了心思的!
他费劲打听五条兰惠的生日,无果,于是聪明的转去打听五条悟的生日,六眼诞生之日让整个咒术界都震了一下,所以并不是秘密,他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接近五条兰惠的时机,在给六眼的礼物里夹带各种私货。
后来禅院直哉沉迷于修炼,他坚信强者配强者,如果他是个草包,他自己都不会去追求五条兰惠。
等五条兰惠的最强之名传进他的耳朵时,相比其他族人的惊讶,质疑,不屑,禅院直哉的反应是,对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以同样恶劣的语言反击,“阴沟里的老鼠就是喜欢背后咀嚼那些光鲜亮丽的人,看来你们的人生真是无望啊,既打不过她又没有胆量和气魄去承认她,我要是你们的话,干脆找个房梁吊死得了。”
禅院直哉的嘴出了名的毒,并且年年都在进化。
几个族人顾忌他的天才之名和身份,也被怼得脸色难看,“直哉,她一个没有术式的女人,怎么可能成为咒术界的第一人,这听起来像话吗?像笑话啊!”
“有问题,你去打她啊,从她身上夺下最强之名啊!”禅院直哉用恶劣的,满是嘲讽的眼神瞪着他,“只能说她不愧是五条兰惠。”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后来五条家内斗,五条兰惠成为家主,禅院直哉莫名其妙的陷入了一种焦虑。
他在思考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为家主,成为家主的话要怎么迎娶不对付的五条家的家主。那结婚后不就是要分家住了吗?
在禅院家唯一和他说的上话的朋友闻言扯了扯嘴角,隐晦的提醒道,“直哉,我觉得那些都是结婚后需要考虑的问题,重点是,五条兰惠同意嫁给你吗?”
不,哪里都很想吐槽。
这位比禅院直哉大上几岁但仍然是个青少年的禅院说,“你执着于和她结婚的样子……太好笑了,直哉。”
直哉:“……”
他转头凝视着这个禅院,然后说,“不敢幻想的你们才好笑。”
“那个女人强成那个样子,连前夫都能杀,心狠又温柔,和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禅院:“……好吧。”
他损道,“你这家伙大概觉得婚姻才是最稳固的关系。”
禅院直哉挑眉,“那不然呢?”
随后他一刀将面前的假人斩断,“还有甚尔君,单枪匹马杀五条家的高层,他可比你们有魄力多了。”
禅院翻了个白眼儿,“你在对一堆无术式的人评价些什么啊。五条家的高层又不像我们家主,估计是一群一脚踩进坟墓里的老骨头吧。”
禅院直哉回了他一个更大的白眼,说道,“蠢货。”
禅院:“……”
后来也的确证实,五条兰惠很强。
听闻有一个术师以领教的名头偷袭她,被她打断了三根肋骨,并且不顾求饶声将他丢在深坑里晾了一天一夜,那位术师一度以为自己会在那个荒郊野岭无人问津的枯死,直到短暂昏迷后醒来,又看到了那张恶魔一样的脸,对方带来了辅助监督和医师,用谁都听不出歉意的语气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敌人呢!”
听到这种故事的禅院直哉踩着椅子托腮坐在桌前,斜睨着说话的族人,“将她形容得像什么穷凶极恶的家伙一样,鬼知道那个偷袭的术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这传言是那个蠢蛋说的吧,真是低劣的把戏。”
可以说,五条兰惠的风评在禅院家,能靠禅院直哉一个人扭转。
他在老爸那里得知五条兰惠带着五条悟搬离了京都,并且给六眼办了入学手续。
禅院直哉当天就把那个学校的资料翻了个遍,他搞不懂五条兰惠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难道说上学能有助于增强实力吗,如果真是如此,咒术界人人都去考大学了。
大学这种东西唯有出路单一的普通人才会去考吧。
虽是这么想,但终于发现了五条兰惠在外行程的禅院直哉还是很兴奋,并且离家直奔那所学校。
出门前,他好好在穿衣镜前打量了自己,认为如今的他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幼齿,但脸无疑非常美丽。
掉牙没有影响他的容貌。他的五官发挥一切如常!
拥有一双吊眼的少年站在人群之中,视线来回锁定一辆辆过往豪车,然而无一例外都搞错了,他有些不耐烦的砸了咂舌,直到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直哉?”
禅院直哉抬起头。
哈!
五条兰惠和几年前几乎没有变化!不,她更漂亮了!
禅院直哉在短暂呆滞后露出了一个极致张扬的笑容,他的目光比幼时更加锋利,更具目的性,他回应道,“兰惠女士,五条君。”
只要对尊敬的人就会遵守礼仪的禅院直哉将根本不该赠送给新生的玫瑰花束递了过去,“恭喜五条君升学。”
五条悟:“……”
五条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表情,他把墨镜往头顶一推,眼瞳碎冰一般,“你这家伙为什么会来这?”
他没接花,直哉干脆上前了一步,“只是好久不见,有些想念你们。”
五条悟不客气道,“走开。”
禅院直哉转而将花递给了冬阳,这回五条悟先一步接了过去,神子嘁了一声,将其抛给了来凑热闹的五条千风,“好老土,好老土,千风叔,麻烦你把他丢掉吧!”
五条千风对禅院直哉略有耳闻,他接住玫瑰,然后用眼神比了一下禅院直哉的身高,会心一笑,“小朋友,这种场合下最好送向日葵哦。”
“小,小朋……”禅院直哉瞪大眼睛,“你有没有礼貌?”
千风:“……”
直哉:“是司机吗,司机的话现在应该站在汽车旁边等待主人,而不是加入主人的对话。”
千风嘴角一抽,“喂……”
直哉眼神流转,“哦……你是术师,你是兰惠的什么人?”
五条悟用一张冷冰冰的脸对着他,“喂吊梢眼,你不能称呼她的名字。”
“啊,抱歉,我忘记了。”禅院直哉嘴上说着,依然眼神发亮的看着冬阳,“不过我想那个男人是什么人都没关系,因为兰惠绝对不会看上那种货色。”
千风:“……”
时隔几年,禅院直哉的嘴越来越不留情了。
五条千风伸手按住五条悟的肩膀,眼神阴恻恻的,气势隐动,“嗯,悟,我们上吧。”
五条悟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辙,“从哪里开始。”
两个人顶着鲨人的眼神光明正大密谋道,“先把他拉进学校左拐200米的小巷子,然后对那张脸施行正义铁拳,最后把他的头发剃光!”
五条悟:“好!”
不远处的夏油杰觉得气氛好像有些微妙,但他反而刻意绕远了一些距离,因为他觉得自己过去只会格格不入,打扰他们。
家庭聚会吧……那个男人是兰惠阿姨的丈夫吗?似乎和悟长得有些相像?
直到夏油杰看到一大一小两人将最小的黑发孩子架了起来。“……?”
禅院直哉扑腾了两下腿,“等等,你们两个干什么?啊啊……!”
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禅院直哉都觉得他送去五条悟家的信件或者礼物没有回音,是因为五条悟很忙,很高冷。神子需要大量的时间学习,对那些伸手便能得到的礼物一定感到兴致缺缺,那么那些东西大概率就会经五条兰惠的手。
这个少年甚至不需要回应。
他单方面进行的联系,只要未被斩断,那么终将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周围渐渐投来了大量的视线,冬阳微妙道,“你们在和一个小朋友较什么劲。”
禅院直哉震惊极了,“小朋……?!”
五条悟和千风愣了一下,转眸从冬阳清纯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故意为之,他们顿时意会到冬阳的心情大概和他们一样。
五条悟把禅院直哉往地上一放,说道,“我妈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小朋友。”
五条千风也自觉有些无情恶劣的扎了一下禅院直哉的心,“花朵谢谢了,但是没人收的,因为兰惠根本不会爱上任何男人。”
“谁说的?”
冬阳直白的反问道,她的语气竟然透出了纯粹的疑惑来,“谁跟你说我不会谈恋爱?”
“……”
“……”
“……”
那大概是非常默契的沉默,禅院直哉咧唇笑道,“我就说嘛,你终于还是……”
冬阳一章拍上他的脑袋,随意呼啦了两下,“跟你没关系,自作多情不是个好习惯。”
下一秒,禅院直哉的眼睛刷一下红了,似乎是因直白的拒绝再次感到了屈辱,也可能是委屈,又或者孩子的心脏到底还很纤细,总之刚刚还能和别人牙尖嘴利的禅院直哉,顷刻哑声了。
“你……”
禅院直哉说,“你有心仪的男人了?”
“嗯——不太好否定,所以是的,嗯嗯,就是这样。”
冬阳带着笑意,用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剖白的语气说道。
五条悟和五条千风在这一刻,呆滞的瞪大眼睛微张着嘴,露出了像是听到世界末日一样的震惊表情。
其他人或许会以为这只是冬阳拒绝直哉捏造的理由……但是不是!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去圆,所以冬阳几乎不说谎,计谋是另一层面的考量,个人作风上,她整个人都正直得闪闪发光!
她说什么?
五条悟伸手,接住了直直歪倒的五条千风,“你别倒!要不你再坚持一下!”
“我妈的人际关系你最了解了吧千风叔,别一副输了的表情啊!”
第127章
千风曾担忧冬阳会不会吃不消巨大的工作量,会不会因为最强的称号和其他人生出越来越多的嫌隙,会不会因为身边没有同样强大能够并肩作战的“同伴”而感到孤独。他生出这些顾虑的原因是他觉得冬阳总是独来独往,似乎无人被她当成依靠,似乎她可用来支配的个人时间少之又少,这样的状态微妙到令人不安。
然而和他人想象的不同,冬阳其实觉得自己虽然忙碌,但压力并不大。
她本身就不是容易积攒压力的性格,人感受到压力大多是因为觉得工作无法负荷,人际关系紧张,或恐惧他人的目光,或对自身产生怀疑,或因现状与自我期许的不符而失望痛苦,而这些对冬阳的影响微乎其微。她大概只会对自己的实力感到焦虑,随后便是能否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能让她产生压力的东西都会变成动力,对抗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
压力能够累积,也能纾解,冬阳在察觉自己精神不适时便会主动想法设法的排解压力,比如回港口mafia远离那些污染眼睛的咒灵。
事实证明,很有效。
就像左右脑交替工作一样,两个世界来回倒的冬阳时常觉得自己时间充沛,她在当港口mafia的首领时可以任性的翘班去疯狂消费,和志趣相投的下属喝酒掰手腕,咒术世界的007工作全都滚蛋吧。
在横滨行事无疑要比咒术世界畅快,因为没有“智熄的同事”,没有“紧缺的人手”。那个处事风格更为果断张扬的组织由她一手调教出来,为她攻城略地开疆辟土,为她把守城池化为利刃。
至于生命中所需要的情绪价值,冬阳收获得可太多了。
她既是冬阳又是五条兰惠,首领,同伴,母亲,师傅……这么多人陪伴着她,她感到孤苦寂寞才有鬼了。
“为什么默认我不会谈恋爱?我又不是不会开花的铁树。”冬阳看着反应剧烈又滑稽的几个人,“当然了,目前只是暧昧期。”
中原中也。
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冬阳就会觉得心情愉悦。
这叫纯爱的力量!
五条千风一口气没喘上来又过去了,总有那种想法吧!就是我虽然无法和她在一起,但是她同样没有和我之外的任何人在一起!认为自己是冬阳身边唯一正常且亲密异性的五条千风就算放弃了也在窃喜,并抱着或许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不错的想法。他年少心动,是总被人调侃为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份感情早就不像来时那样轻飘,他能因为五条兰惠逼迫自己成为一级咒术师——
五条千风双目放空,“不可能,我完全不知道,最有可能的人选是谁,羽生?高石?你喜欢那样款的?”
虽然人与人之间看的是内在,但是没有足以匹配的外在条件,内在要如何相映光辉呢?
羽生只是个二级咒术师,高石是辅助监督,这两人不管从外形,实力,还是职位上,都和五条兰惠没有可比性!
某种只要生活在群体中就会出现的攀比竞争现象当然也存在于咒术师之间,五条千风自认风华正茂,人品端正,实力的话……在普通咒术师里可是能排得上号的,他还拥有一个令他人艳羡的工作,而这个位置,是兰惠亲手交给他的,因为她对他的信任胜过其他人。
突然,千风捕捉到一条重要的信息点,喃喃道,“啊,对,你曾经眼瞎看上了泽之。”
“放屁,和他结婚也不一定是因为看上了他,可能看上了他的身份。”冬阳说。
禅院直哉瞪大眼,心直口快道,“原来你之前也肤浅过,眼光是真的很差劲。”
“肤浅?”冬阳露出了略显阴沉的笑容,“人若是跌入谷底一无所有的话,可不会有什么深奥的理想,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眼前的一切机会。”
即便没有悟,冬阳也不会谴责那个选择结婚的“自己”。
因为从结果上来看,她在那个思想固化封建的家族里过上了吃穿不愁的生活,这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安稳富足的一生了。
五条悟踢了一脚禅院直哉的屁股,直哉整个人往前一撅,踉跄两步站稳后愤愤扭头,那双吊眼里似乎含上了货真价实的泪花,“你……!”
踢屁股自动被直哉划分为了羞辱,没有任何伤害但精神攻击极强,尤其他刚才的姿势绝对超级搞笑,还是在五条兰惠面前!
“偷袭就是六眼擅长做的事情吗?我们认真打过!”
五条悟:“不要,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禅院直哉:“……”
五条悟:“以前你会输,现在你依然会输。”
他用那双非凡的眼睛盯着直哉,口吻并不轻佻,反而像是宣告某个残酷事实般严肃。
莫名的……这样的五条悟又戳中了禅院直哉慕强的心口上。
他对表情鲜活的五条悟无感,但对神色高冷气势惊人并且输出狂恣之言的五条悟却能生出隐动的兴奋感。
强者应该是这样的……他有不可一世的姿态,有比俯视蚂蚁还淡漠的眼神。
五条悟说,“滚开我的视线,直哉。”
他转身率先离开,踏入了仅几步之遥的学校大门,那扇门便是无形的分界线,将非本校人员挡在了外面。
冬阳怔了一下。
她转头问千风,“悟是不是有点儿生气?”
虽然来的路上他们有好好的聊天,但刚刚,悟没有说妈妈再见。
五条千风:“不要跟我说话,我正在失恋。”
冬阳:“你没有恋过。”
五条千风:“我正在失恋!”
冬阳:“好吧,那你先失一会儿,我先送另一个学生。”
冬阳转身招呼了一下跟他们隔了一个红绿灯的夏油杰。
夏油杰:“……?”
他不禁一惊,为自己竟然在彼此相隔这么远的地方仍被对方一眼认出而感到心悸……而且看情况,她可能早就发现他了,这就是咒术师的洞察力吗?
夏油杰走到冬阳身边,礼貌道,“兰惠阿姨。”
禅院直哉探头,“这又是谁?”
千风把他的脑袋给推了回去。
夏油杰好奇的看了眼禅院直哉,禅院直哉回忆了一下他打听到的冬阳近况,了然的抬眉,语气变得散漫,“哦……乡巴佬。”
夏油杰:“……”
夏油杰:我讨厌他。
冬阳警告道,“直哉。”
禅院直哉乖乖闭嘴,并在下一秒眼睛亮起,对冬阳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这似乎是今天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冬阳眯了眯眼,“你,老实且安静的待着。”
直哉:“……哦。”
虽然语气听上去不太情愿,但千风发现这小子正在高兴的笑。
犹如第一次得到想要的注视般,他在欣喜。
冬阳用了两分钟给夏油杰说完开学语录,从嘱咐到祝福,黑发少年温顺的听着,视线有一瞬悄悄移到了那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上。
明明隔着衣料,却好像感受到了温度。
他在昨晚与父母的通话里听到了不少担忧与期盼之言,母亲的唠叨和小学的入学典礼时几乎一模一样,但在这个重要的日子,他们还是缺席了。
夏油杰出门前对自己说,咒术师根本不需要在意这种小细节,他已经长大了。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一夜之间长大。
“我提前问过老师,你和悟被分到了一个班。”冬阳轻拍了下夏油杰的肩,“悟上课时也会戴墨镜,老师知道他有巩膜光敏症。”
夏油杰:……什么症?
“悟第一次上学,杰,如果他在哪个方面表现出了不解和不适,请你引导一下他。”
夏油杰:……哈?
“悟几乎没有过集体生活,他有时候异常敏锐,有时候也会无法准确理解到他人的意思,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被长辈恳切的交予了任务,夏油杰恍惚的踏进了中学的门。
不,说到底——在人际交往方面,他和那个大少爷半斤八两吧。
自小到大几乎没有朋友的夏油杰,攥了下书包的肩带。
他忽然想到了冬阳的话,那句话大概也同样讲述给了五条悟。
她说,“拥有人情味是一种魅力。”
人情味。
那可能是他们目前还缺少的东西,是让他们不再觉得人群陌生/恐怖的东西。
夏油杰推开了自己的教室门,一眼便看到了众人视线的焦点——白发蓝眼的少年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教室里正是对他的窃窃私语。
他太出众了,肉眼可见的出挑,不管是特殊的装扮,比同龄人要高的个子,还是那张尚且稚嫩但不减精致的脸。
成为焦点是理所当然的吧。
夏油杰想到。
他径直走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以一种路人误入漫画分格般的无声姿态成为了他的同桌。
五条悟转过了脸,“……哎?”
不,并不是路人。
他在全班的注视下成为了焦点的同桌。
与那些意动却不敢上前的同学不同,
可谓强势且高调的走入了他的圈子,将投过来的视线分离了一些。
……那就来吧。
我们是“同类”。
……
……
冬阳在把禅院直哉送给禅院家的侍从后,还在一本正经的沉思,
“为什么悟有点儿生气?”
千风吊着一口气尽职当心理咨询导师,“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正在笃气,闹别扭。”
“因为直哉?”
五条千风哼笑了几声,笑得搞笑又悲凉,“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啊。”
他看向冬阳,眼里带着无奈的笑意,“那孩子会觉得奇怪且无措吧……因为他突然要接受一个人分走你的爱了。”
第128章
因为冬阳挑的房子距离中学只需步行十五分钟,所以他们没开车,利用还没上工的短暂休息时间,两位咒术师坐在了刚开门的咖啡馆里。
五条千风用喝酒的气势将一杯冰美式一饮而尽,然后皱起了眉,说,“苦死了,一直没明白这种东西好喝在哪,怎么最近越来越多人喜欢了,不过现在懂了,因为生活比它苦多了,所以啊…品味这种苦涩的东西便成了一种情调。”
正往咖啡里加方糖的冬阳用震耳欲聋的沉默回应他:“……”
五条千风续杯了,然后抿着嘴角,欲语还休的看着冬阳。
冬阳:“不要用便秘的表情对着我。”
千风激动又克制的低低拍了一下桌子,“所以是谁啊!”
“你猜不到的。”冬阳抿了口咖啡,眉眼间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她说,“我还是想和你好好聊聊悟为什么会闹别扭。”
千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皱起的眉宇微微松动,神情有些恍惚,“原来如此…我刚才还在疑惑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向悟解释,因为你很擅长观察他的情绪,却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好这次小矛盾……兰惠,我差点儿忘记……你其实并没有父母了。”
冬阳愣了愣。
“你没有父母,所以你并不理解孩子对父母的占有欲,以及在爱中的孩子会形成的潜意识,或者说认知?那就是我的母亲永远最爱我,甚至是只爱我。”五条千风定定的看着她,这一刻的神情和可靠且成熟的大人一模一样,“当然了,要求母亲只爱孩子是多么霸道且无理,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社会体系和家庭观念里,大多数母亲都是围着孩子转的,很少有人去开启第二春,很多描绘母爱的影视剧里还会写,母亲为了孩子的心情而拒绝一直追求自己的男人,即便他们的结合并不违背法律和道德准则。”
冬阳垂下眼睑,陷入了沉思。
她的确没有父母,所以也不会对父母的交际情感有任何幻想,被她放在监护人位置的师傅如果再收一个徒弟,她会很开心自己有了师弟妹。
这是她的盲点。
千风继续道,“并且,爱人和朋友的性质是不一样的,爱人要更亲密,更长久,相比较孩子这样用血缘连接自然而成的亲情,爱情萌发的契机是灵魂的相吸与赞叹——听上去很有故事性和宿命感对吗,还带着荷尔蒙的吸引力,所以自古人们就喜欢书写爱情,传颂爱情,文艺作品里有八成都是在写恋爱,电视剧和电影里通常都会有一个男主角和一个女主角,所以就算是再小的孩子,都会说出‘我长大后要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这种话,足以见得人们对爱情的渴望及重视。”
冬阳:“……你看上去像个爱情专家。”
千风:“……我有好好研究过。”
冬阳:“……”
冬阳:“抱歉。”
这是冬阳第一次认真的拒绝他。
五条千风错开了她的视线,用食指蹭了下自己的脸颊,“不,说到底——大概是我太傲慢了吧。你从一开始就在拒绝我,而我也从来没有认真追求过你,没给你写过情书,没捧着鲜花向你表白,却还抱着‘你永远站在原地’的想法。”
也或许,他对兰惠的爱并没有热烈到一定要成为她的爱人的程度。他对现状感到满意,那份感情混着长久以来相互扶持的亲情,对有魅力的上位者的忠诚,以及救命的恩情。
他只是……在众多倾慕者因为悬殊的身份和最强带来的压力而止步于问候的阶段时,为心意早被兰惠知晓却仍能站在她身边的自己感到窃喜。
千风摩擦了下手指,因为吐露隐秘的心境有些不好意思,又因为聊得深入且得到了理解而感到喜悦,他趁热打铁的问,“所以是谁?”
这大概才是重点,那个男人是谁?
冬阳沉默了一会儿,说,“有机会会叫你们都见一见他的。”
千风弯起唇角,“我太好奇了,能让你心动的男人。”
冬阳说,“嗯,该好奇。”
“但是为什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地下情人?”
“都说了,暧昧期。”
“我跟你讲……”千风的嗓音带上了戏谑,“直哉那小子绝对要把日本翻个底朝天,要找到让他败北的男人。”
冬阳笑了几声,喝了第二口有些凉掉的咖啡,“虽然你对我分析了一通,但我还是好奇悟的想法。”
“放学后去问一问他?”
“我接下来要出差。”冬阳说,“我想他也会主动和我聊起这个话题,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在意的话。”
“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相信悟不会说这种话,但如果他真的不满意你给他找了个继父呢?对陌生人加入他的家庭很反感呢?”
冬阳抬眸,神情并无变化,千风却忽然觉得她的眼神坚定得令人心颤。
“我,首先是我,当然能恋爱。”
“悟不喜欢的话,顶多我和他约会的时候尽量不让悟看见罢了。”
千风:“不会因为悟的要求放弃他?”
“不会。”
冬阳挑了下眉,“那很荒谬,不是吗?不管是对我提出这种要求的悟,还是因为悟的要求就迎合的我。”
她清晰的说,“我该证明的是我对悟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不是因为他我愿意放弃别的。”
***
结束了和五条千风的谈话,冬阳就坐上了去工作地点的航班。
她在头等舱里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然后习惯性的从包里拿出了中原中也的诗集。
这位文豪中也和重力使中原中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冬阳曾因为诗集对中也产生了好奇,所以它现在有了微妙的作用,比如用来睹物思人?
冬阳拥有两场人生,且是在同时进行的两场人生。
她当黑手党的世界,曾被她当作“主世界”“家”,但大概是在这边的时间越来越久,她成为五条兰惠后所建立的链接也越来越深入,所以如今,两边的重量已经相等。
如果一定要让她放弃哪个,那只能是命运给她选择,而不是她主动选择。
她在“昨天”刚刚见过中原中也。
横滨最近有了动乱的迹象,有一位异能力者留下了千亿遗产,每个非法组织都想分一杯羹,港口mafia也不例外。
而在这场争斗中,又有很多组织想要浑水摸鱼,想要吞噬其他因为火拼而损失惨重的组织,再这样发展下去,横滨所有黑手党都会卷入这场战争。
不管是争夺遗产,还是以暴制暴,港口mafia必定不会隐身。
而中原中也在这张战争的初期便有极其优异的表现,冬阳在他回报任务时夸赞了一句他,那位气势越来越锋利的少年对她说,“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任何挑衅你的,妨碍你的,攻击你的,皆会被重力碾碎,成为你的功绩。”
他在飞速的成长,时常让冬阳惊异于他的气场和觉悟。
太过坚定耀眼,像是璀璨的明珠。
爱情萌发的契机是灵魂的相吸与赞叹。
听到千风这句话的冬阳深信这一点。
她想到了“昨天”见过中也后稍微留了一会儿的太宰治,在这场争斗中时常与中也合作的鸢眸少年似乎刚刚得到了什么有趣的情报,将他告诉了冬阳,“中也好像打算在这次争斗结束后对你交代些事,BOSS。他这么辛勤工作,简直像要为自己披上荣光一样。”
明明有脸颊吻在前,大概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好了,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吧?
但是中原中也没有顺势而为。
冬阳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想要站在首领的身边。
站在首领的身边,起码要成为干部。
虽然无人要求这点,但中原中也认为那需要。
他在加入港口mafia的第一年,因为曾经羊之王的身份遭受过不少排挤以及嗤笑,那些人嘲讽他没有看过书,连外语都不会,轻视他的年龄,认为港口mafia可不像孩子们过家家一样组成的组织,说他的言行举止粗鲁得不愧是从贫民窟来的野蛮家伙,并不止一人不满BOSS对他的重视和爱护。
他们的言语不会传到首领的耳朵里,但是偏见存在,傲慢存在,人在社会群体中需要拥有足够的资本,足够的话语权。
那才是受人尊敬的东西。
***
于是当天放学,在家里没看到冬阳才想起来她已经出差的五条悟,不可避免的心情更差了。
他今天自上台自我介绍起…不,在那之前,就在忍受周围人的视线。
中午的便当是在天台吃的。
学校教授的知识浅显易懂。
放学时有社团在招新,他被人塞了一堆海报。
这些全都可以打电话告诉冬阳,即便身处异地,他的母亲也会抽出时间也听他讲话。
但是五条悟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把它封印在了抽屉。
让他想想……
如果妈妈回家的时候给他带了伴手礼,最好是毛豆味喜久福的伴手礼的话,他就当这个糟糕的一天不存在!
第129章
任务出了一点问题,由原本估计的两天即可回去变成了三天,冬阳在手机里跟悟说了这个情况,总觉得这孩子在接电话的时候并不像以前一样自然热情,还是在别扭。
五条悟不满的拉长了音,“哎——好长时间的出差啊……”
“嗯,而且这里不仅交通很不便利,信号也不好,我预约的钟点工会准时去咱们家做饭的,如果不想吃的话就在沿街的路上买点儿也可以,不要吃太多垃圾食品,要吃肉和菜。”
五条悟默默听着她的唠叨,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自己想要听的内容,他低低的嘟囔道,“知道知道,那些东西根本不需要再强调了吧,我已经十二岁了。”
冬阳轻笑了一声,“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
“脑子会累吗?”
“这可比训练要轻松多了,妈妈。”
“现在是午休时间吧,你和谁在一起?”
五条悟看了一眼旁边。
夏油杰正盘腿坐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上,一个微妙的不会让人觉得亲密却又不会过分远离彰显生分的距离,他的腿上正放着一个饭盒,里面的菜样和五条悟的一模一样。
同一个家政做出来的,冬阳最信任且长期合作的那位阿姨。
察觉到视线,夏油杰张嘴准备吃掉筷子上的天妇罗的动作一顿,迷茫又警惕的转过了头。
五条悟不发一言的扭过了脸,嘴巴一撅嘁了一声,“和怪刘海儿啦。”
冬阳稍稍放心,“我明天早上就能回去,明晚去接你放学?”
“好哦。”
他们又闲聊了几句,五条悟挂上了电话,一旁的夏油杰已经忍耐不住好奇心问道,“是兰惠阿姨吗?”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发光,带着某种憧憬和向往,“她在出任务吗?是什么样的任务,很难吗?需要祓除什么样的咒灵?”
一位强大且成熟的咒术师就在身边,她的日常就是夏油杰此时最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祓除的咒灵很有特点的话,我妈妈回来会给我开小课的,因为很多咒灵的术式都有相通点,比如人们常说的‘鬼打墙’。”
但冬阳能教授给悟的经验其实并不多,因为六眼才是这方面的专家,冬阳拿到最强的称号后接到的任务疯长,见识到的咒灵也会超出一般认知,她还会打电话给悟,俗称“场外援助”。
五条悟格外喜欢场外援助,即便那样的机会并不多。
这些经历对夏油杰来说都是陌生的,带着极致的吸引力,他若是拿出此时全神贯注的精神劲,或许考个全年级第一都不是问题,“被咒灵困在‘鬼打墙’的空间里要怎么破解?”
“两种情况啦,要么破坏空间,要么急速前进,跑到空间延展不开的极限,让咒灵不堪术式的构建自行崩溃……唔。”发觉自己又当起老师来的五条悟微妙的看着夏油杰,“你这个家伙……还真是个各种意义上的门外汉啊……”
因为对咒术界的全然陌生,夏油杰虚心请教的桥段几乎发生在他们每次对话中,堪称见缝插针的问,这让五条悟觉得有些新奇,他说,“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积极?”
“什么?”
“你很想成为咒术师吗?”
“是啊,我来到东京就是为了成为咒术师啊。”
五条悟歪了下头,“你不会觉得咒灵很可怕,很恶心吗?”
夏油杰愣了一下,“你瞧不起我?”
彼此心知的特殊身份,以及印象深重的一面之缘,让这两个人迅速成为了结伴而行的“团体”。
新校开学,班里的学生在短短三天内迅速的消除着陌生感,性格鲜明的人展露出头角,小学时便在一起的幼驯染仍然形影不离,班里已经初步形成了某种“势力分布”,而五条悟,是最吸引视线的那一个。
初中部的孩子在人际交往方面还不成熟,他们还遵循着“我喜欢你,我就要和你一起玩”的行动法则,往往会不管是否冒犯到那个人而上前去搭话,五条悟这三天内收到过不少邀约,同龄人的热情令他感到头皮发麻,令他不解且不适,所以每次都会冷淡的拒绝。
“哎…和你一起吃饭?为什么?”
“我放学后还有事情,况且我们的家不在一个方向吧。”
“哦……你好像是叫……宫野光继?”
他的反应给每个怀着热切心思接近他的孩子泼了盆冷水,他们会在悟离开后委屈且不解的互相蛐蛐,“什么嘛,搞得这么酷。”
夏油杰和他走在一起自然而然,并在这三天见识到了这位咒术界的少爷是真的漠视所有人。
他忍不住在悟毫不客气的拒绝别人后跟上来说,“五条,你得和那个家伙先道谢,然后再拒绝,不然会显得太高傲了。”
“哈?”五条悟睁着那双绮丽的眼睛,“我为什么要先道谢,我要感谢他邀请我一起吃饭吗?可是我对他完全没意思哎,麻烦,不要。”
夏油杰张了张嘴,“因为那是礼节性问题,温柔的拒绝能让关系变得不那么僵。”
“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吧。”
“我们是同班同学啊。”
“同班同学?我们?”
五条悟顿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像是要深入的去思考理解这种称呼意味着的集体性和融入感,但是失败了,“那种东西无所谓了。”
夏油杰以为他傲慢且完全不通人情,不禁慢下了脚步,却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从前方淡淡传来,“顺其自然,不懂的东西总可以被时间推着去理解,所有我听过的道理都只是我的衣服,而不是我的血肉,唯有亲身经历才能感悟到其价值。”
夏油杰瞠目结舌。
“你说了好有道理的话啊。”
“干嘛,你在瞧不起我吗?”
他们用三天的时间形成了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比别人要亲密,但也亲密不到哪里去。
但是今天不同了,今天夏油杰听到了五条兰惠的名字,只要一和她相关,他便有格外强烈的探知欲,他问,“兰惠阿姨的术式是什么?她很厉害吗?有多厉害?在咒术界的话大概是什么水平?她一周会出多少任务,比我想象得忙啊,这么忙的话你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五条悟微妙的看着他,然后凑近,“你……没有真的喜欢上她吧。”
夏油杰:“…………”
夏油杰猛吸一口气,“怎么可能啊!你这个妈宝!”
五条悟怀疑的看着他,“你提起她的时候眼睛都变大了,你这个小眼睛!”
“哈!我的眼睛怎么了,你才是,白色长睫毛怪!”
五条悟一把将墨镜摘了下来,对着夏油杰狂眨了几次电眼,“你有吗?睫毛?你没有,略略略。”
夏油杰:“……”
夏油杰:“啊——你为什么会是兰惠阿姨的儿子!”
五条悟却猛地收敛起了表情,“我为什么不会是她的儿子。”
夏油杰怔了一下,他在五条悟骤然冷下来的表情里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歧义,或者说触到了听者的某个雷点,那本身并不带有任何的侮辱色彩,只是因为五条悟的性格和他的母亲相比显得有些跳脱难搞,让他情不自禁的惊异感叹。
如今的夏油杰不是十五岁,而是十二岁,蜷缩了多年,对外界充满了警惕的十二岁。
他也没有和神子熟络到成为挚友。
他不会圆滑又嚣张的调笑说,“因为你这家伙性格真是恶劣啊~”
而是——
“抱歉,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夏油杰立马道歉,小声道,“因为兰惠阿姨看上去很稳重很成熟,还很……”
“很……?”
夏油杰脸色微红,“很温柔。”
“……”
五条悟眯了眯眼,“我问你,你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哎?”
“你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
五条悟一直生活在单亲家庭中,他的家庭成员构造里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但这显然和大众不同,“你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的话,是什么感觉?”
那是他一直不曾在意的问题,即便五条悟其实好奇过。
夏油杰停顿了好久。
他没想到要和五条悟聊父母这么私密的话题,但因为他似乎一直在问对方的母亲,便斟酌的回道,“我的父亲…是一个公司职员,母亲是家庭主妇,因为我能看到诅咒的关系,他们两个人便经常带着我奔波,换住址,我的生活就是这样。”
“……没了?”
夏油杰干巴巴道,“昂。”
“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五条悟皱了皱眉,“有没有更细致一点儿,就像家庭氛围,比较典型的生活案例之类的。”
“……”夏油杰觉得他形容的太抽象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细节?我有爸爸和妈妈,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他眼神微妙的看着五条悟,突然想起了对方一直在提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
啊……
这个问题会在什么样的情景下出现呢?
“五条……原来你……没有父亲吗?”
第130章
“那种东西有没有都一样吧。”五条悟伸手在虚空中划了一圈,语气散漫道,“以前我是好奇过,但也只是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已,后来就无所谓了。”
他对父母这一名词的最初认知是看到五条其他族人的家庭结构出现的,他发现同龄者有父母,随后直接问侍女,老师,而五条延根对他说,“悟,你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但是没有关系,我们所有人都会是你的父母,我们能给予你的比父母要多得多,你不会缺少任何东西。”
长老有意淡化他对亲人的情感需求,而人若是没有体验过某些感受的话,大脑对它是有盲区的,所以也便不会渴望,那些渴望最初只是由浅薄的好奇心驱使,往后便会在理性和压抑中渐渐被遗忘。
夏油杰脑补了一堆苦大仇深的情景剧,“为什么无所谓了?”
“因为有我妈妈了啊。”
五条悟扭头,咧唇笑道,“你也发现了吧,她超——级强,不只是实力还是地位。”
夏油杰点点头,不置可否,“她看上去甚至不像有过婚姻的人。”
“你这句话很怪哎。”
“是那个…她看上去没有被束缚的感觉。”夏油杰组织着语言,“不是有句话吗,婚姻就是坟墓,结婚典礼上明明大家都挂着笑脸祝福着新人,背地里却在诅咒着他们过上每日争吵不断地糟心日子。”
“啊?那是什么啊。”五条悟说,“结婚的话果然还是因为两人相爱才在一起吧。”
“不,也有因为合适才走在一起的,到了适婚年龄就会被家里人催婚,然后迫于压力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能入眼的人解决这人生难题。”
“不不不,NO,那样的话结婚也太可怜了吧,完全把自我葬送进了牢笼不是吗?所以为什么要迁就,不喜欢就逃走啊。”
“逃走?”
“比如离婚。”
夏油杰吸了一口气,“离婚的话要受到更多的非议。”
“非议?”
“……因为人活着的时候会听到很多外界的声音…而他们向来喜欢在人前表演幸福,即便是关系再差的夫妻在外也会举止亲密,而离婚,无疑在说他们过得不幸福,是生活一团糟的证据。”
“真麻烦啊……”五条悟睁着那双璀璨绚丽的眼睛,“拒绝令自己厌恶的现实,去追求真正想要的东西,竟然都成了一种负担。”
两个连大牙都没有换完的人在这里讨论起了婚姻观,夏油杰眉宇抽动,他讲道理时喜欢从现实出发,而五条悟则是一个完全自我主义的家伙,他不屑一顾,面对那些不合理的,讨厌的观点便否认,并不想去融合或者宽恕,夏油杰故意叹了很长一口气,“总之就是这个意思,她可能很强,强到完全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吧。”
“喂,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觉得婚姻是坟墓,这是什么新鲜潮流吗?”
夏油杰无语的看着悟,“很显然,目前的主流媒体和杂质花边上都没有传播过这种思想,但是——”
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因为夏油杰跟随父母参加结婚典礼时,亲眼在那个经常举办仪式的教堂里看到了诅咒。
一只站在牧师的礼台上,皮肤犹如树干般苍老褶皱,头戴白纱颈系领结,咧着嘴唇在笑的诅咒。
它的笑容不怀好意,像是眼看不幸发生于是欣喜若狂,扭曲且狰狞。
因为那只诅咒,夏油杰从头到尾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可那只诅咒的声音却能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真可怜啊,以后就没有自我了。”
“又有两个人踏进婚姻的坟墓了,哈哈。”
“新娘以后要好好听丈夫的话,成为傀儡喽~”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闹离婚了呢,毕竟结婚前的恩爱誓言都是假的,结婚后的才是新人真面目啊,希望到时候她不会哭得太难看。”
“啊……完全不认识这个新郎,但是从面相上来说就是喜爱出轨的那种人,幸好已经结婚了。”
“我赌他们会因为钱不够多而互相埋怨,或者生活过得无趣开始互相谩骂……”】
“教堂里出现的诅咒?”五条悟把最后一口饭吃完,然后把盒子一盖,“挺少见的,一般这种满是祝福的环境不会诞生那种玩意儿。”
“所以我才说——”夏油杰道,“很多人把对生活的不满都归咎为了失败的婚姻,于是在另一场婚礼正在发生时,他们就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那些在心里冒泡的恶念,疯狂的诅咒,就像在骂做出错误选择的自己一样。”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教堂在哪?”
“没记错的话…郊区?但是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五条悟眼神微动,“我没有听说过教堂里诞生的诅咒,那只家伙不会还没被窗发现吧?”
“哎?”夏油杰呆滞了一瞬,猛地倾身,“有那种可能吗?!”
“不怀疑有这种疏漏啊,因为窗只是在人群中走动的眼睛。”五条悟一拍大腿,“既然如此,下午翘课吧!”
夏油杰:“……啊?”
五条悟对他伸出手,唇角的笑容渐渐扩大,神情染上了显而易见的跃跃欲试,犹如在撺掇同伴去违纪,“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多无聊,我们去教堂看看吧。”
夏油杰呼吸一窒。他说,“被发现了的话…老师会上报教导主任,然后教导主任会告诉家长。”
神子眨了眨眼睛,“真啰嗦,你来不来。”
微凉的风吹过了天台,似是什么在隐秘的催促,催促那颗意动的心快点做出选择,夏油杰一把握上了他的手,“我们去找老师请假,说吃坏了肚子。”他扬了扬两人一模一样的饭盒,“然后去医务处报道取药,直接离开。”
这样,老师会以为他们在医务处,校医会以为他们回了班。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同笑出了声。
“快走快走!不要耽误时间了!”
“好。”
不,话题到底为什么会转到这里?
答应了人后才进行反思的夏油杰如此想到,然后因为看见五条悟轻而易举的翻过了围墙而瞪大了眼,白发少年站在墙上催促他,“快点儿。”
“不,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夏油杰不可置信,“我虽然也跳得比同龄人高,但是这……”
五条悟审视着夏油杰,“你不会吗?”
他的眼睛在观察夏油杰的咒力流动,这一句话其实并不是挑衅,却激起了夏油杰的好胜心,他召唤出咒灵,踩着咒灵的脊背一步步升高,然后站上了围墙,视线终于与五条悟齐平。
“这样,就行了。”夏油杰紧紧盯着他,说道。
五条悟一错不错的凝视着他,忽然露出了笑容,“有意思,既然如此,我们快走。”
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下车时夏油杰瞥到了五条悟拿出来的钱包,从那叠纸币的厚度推算了一下数额,还没算完就听五条悟说,“剩下的不用找了,当作小费~”
啊?啊?
五条悟用手肘顶了顶愣住的夏油杰,“赶时间。”
他们在教堂里发现了那只诅咒。
竟然还在。
一年了,它的体型已经如健壮的拳击手一般,立在一米多高的礼台上犹如一棵巨木,投下的阴影正好将整个台面笼罩,夏油杰站在咒灵面前仰头,“它之前……只到我的腰。”
“这个程度地话,总感觉在这里宣誓的新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夏油杰攥了攥拳,“竟然——将美好的仪式变为了诅咒。”
“总感觉它不能离开啊……既然如此的话——”
五条悟上前了一步,像是要在夏油杰的面前展示什么一般将他挡在了身后,“这只咒灵不留给你了。”
他伸出手,咒力在他的手中汇聚,绚丽的光芒令周围都显得暗淡下来。
“术式顺转·苍。”
“砰——”
带着强劲吸力的球状咒力团以直线碾压出去,将所到之处尽数吞噬。夏油杰下意识挡住了眼睛,却立即将手移开,瞪大双眼去直视眼前的一切,他被这一击的强大破坏力震撼到,心脏跳动的节奏急速升高。
好强!
这是什么咒术!
这就是五条悟能做到的吗——
可以说,这一击没有留一分力。
五条悟将那只未有评级的诅咒轰成了空气里的尘埃,他回头面向夏油杰,白色的发丝在气流中飞舞,碎冰一般的蓝色眼睛闪着宝石般的光泽。
帅气极了。
而显然,他甚至忘记了伪装。
他没放账。
在巨大的爆炸引起的烟雾中,五条悟说,
“对了,我不是没有父亲,而是因为那个家伙根本不配,很简单的道理,生理血缘上的关系其实非常单薄,但是老家伙们却喜欢那些陈旧封建的一套。”
生理血缘上的关系其实……非常单薄吗?
夏油杰有些恍惚。
他突然想起母亲和父亲的对话,“我们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咒术师,真神奇啊,明明我们两个都没有这种天赋,为什么小杰就能呢?”
“因为孩子是单独的个体嘛,我们只是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并牵着他走了一段路而已。”
“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吧,咒术师的理念一定是大义,他们一直在保护弱者,既然如此的话就会有敌人,我们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枷锁。”
“那兰惠阿姨……?”
五条悟说,“我妈妈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爱我。”
“而我也爱她。”
不止。
他爱她的完整,爱她的幸福。
“用血缘来衡量我和她之间的爱,继而觉得我们的关系不过如此,就太好笑了。”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想要母亲幸福。
所以她的任何选择,只要是本人想要的,他都会支持。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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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正准备坐航班回家的冬阳接到了一位新上任的辅助监督的电话,对方语言又止,吞吞吐吐,就像是被前辈逼着干麻烦活的可怜新人一样,冬阳带着一箱子的伴手礼,身后揉了揉额头,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VIP候场区,尽量语气温和的说道,“雨之助是吧,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雨之助用英勇就义的心态说道,“东京西北部的卡利亚大教堂被人用范围攻击性术式毁坏了,并且,没有放帐遮掩…当时教堂并没有对外开放,但是教堂外有许多等待三点祷告会的教徒,现场一片混乱,给民众造成了一定的心理伤害,以及显而易见的……建筑物大面积破损,对这所教堂来说是严重的经济损失。”
咒术师在祓除咒灵时不可避免的会对周围环境进行破坏,这一般不是问题,自有高层为他擦屁股,但如果违背了保密条约,则后续的公关问题则是额外消费,这种事情的责任方便成了咒术师,而如果咒术师无法承担责任的话,便会找咒术师的顶头上司,冬阳随意道,“我手底下的咒术师干的?”
不是什么大事,花点儿钱就能解决。
雨之助说,“是五条悟。”
冬阳顿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时间,“你说它几点被损坏的?”
“两点五十的时候。”
冬阳:哦呦~
她思索了两秒道,“你说现场有悟的残秽,但是这只咒灵并没有被窗发现并且上报是吧。”
雨之助看着现场的残骸,用脚尖略烦躁的踢开了一块石子,“是的,很庆幸的是没有伤亡,因为人们都聚集在前门,而攻击对准的是教堂后方。”
仿造中世纪的建筑物修建得极高,四面墙壁的上方都镶嵌着彩色玻璃,阳光透过来的时候极为绚丽亮眼,不敢想象在这种地方宣誓祷告是多么梦幻浪漫,而现在它变成了废墟,这是一场惊险的战斗吗?雨之助不得而知,只是有些惋惜这些工匠的成果,但他同样知道,人命比死物更为重要,祓除咒灵的咒术师是应该被敬佩的人。
只不过威力实在恐怖,看着就让人很有心理压力,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有这么强大的存在来保护我们,这是多么令人庆幸心安的事情。
冬阳问,“那两个孩子呢?”
“什么?”
“跟悟在一起的,应该还有个孩子。”
雨之助有些茫然,“没有,应该是一击必杀,那毕竟是六眼的术式,所以……”
“好了,我会处理这件事的,高层那边我来说,咒术师那边我也会亲自教导。”
“啊……”雨之助有些惶恐道,“我并不是责怪您,责怪悟先生…啧……”叫一个孩子为先生,雨之助本人都觉得别扭烫嘴,他硬着头皮道,“你们祓除咒灵已经很辛苦了,我们也不好再要求你们什么,后续处理本来就是辅助监督的工作……”
“待会儿我叫人给你们划一笔加班费,毕竟要靠你们安抚民众,给报社交谈,辛苦了。”冬阳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我要登机了,之后再聊。”
“是,是!”辅助监督拿着电话对着空气连连点头,通话被挂断后才恍惚的放下了手。
“怎么样?怎么样?”身边的前辈兴奋的问道。
雨之助抿了抿嘴,“我……她太善解人意了,我以为咒术师都是一群自我的家伙,因为他不顾一切的摧毁了这里……”
有些时候,咒术师的战斗风格多少也映出了这个人的性格,辅助监督本质来讲,是服务于咒术师的专属人员——这是他们自我调侃时说的话,相比较顶着危险上前线,高光满身的咒术师,他们只是后勤人员罢了,这种等级差距令他们本能自带了一种奴性和自卑感。
前辈呲牙一笑,“她人超好的,对吧!”
雨之助怔然,“……前辈?”
前辈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不要惧怕她,我还和她喝过一次酒呢。”
原来前辈让他去联系现役最强,不是在推着他当靶子,而是让他尽快接触那位,并在那位面前露脸。
上司的行事风格和待人方式直接影响着职场氛围。
“快走吧,还要审批资金呢,只要账单整理仔细没有问题的话,会一路开绿灯的。”
“哦,好的!谢谢前辈!”
……
通过检票的冬阳上了飞机,单手将小型行李箱放到了头顶的置物架,然后坐下来拿出了杂志。
两秒钟后,她猛地笑出了声,随行的辅助监督吓了一跳,就听见她说,“我儿子逃学了。”
辅助监督心情负责,“是悟不喜欢上学吗?”
冬阳:“不,是那小子根本不在意学校的规则,那些无伤大雅的条条框框束缚不住他。”她打开了许久未启动的GPS,发现那个醒目的红点正在商业街。
冬阳的笑声更大了,“他不仅逃学了,还在祓除了咒灵之后跑去吃街边摊。”
辅助监督微微一笑,“您对孩子的教育方式真的很独特。”
冬阳摆摆手,斜靠在椅背上支起下巴,“你说这会是故意的吗?”、
“啊?”
“应该不是。”冬阳弯了弯嘴角,“他没这么小心眼儿。”
***
冬阳回到家时已经暮色降临,她开锁进屋,迎面撞上了打扮得贼潮的禅院甚尔。
冬阳;“……”
冬阳震惊的看着他,“甚尔你……?”
禅院甚尔瞳孔微缩,条件反射的站直了身体。
皮裤,皮夹克,银质的项链,手指上戴着夸张的戒指,脚底踩着靴子,整个人都十分街机且高调,冬阳甚至看到他把发型抓成了桀骜不驯的毛刺,而是三七分的毛刺!
配上唇角的疤,甚尔看上去和混混没什么两样。
冬阳瞳孔地震的看着新皮肤甚尔,他的着装风格一向受冬阳影响,平时不是穿着宽松的练功服就是各种品牌基础款,是完全不在意形象,全靠脸和身材撑着的池面,而如今——
冬阳眼神微变,深沉道,“你不是去混黑了,就是孔雀开屏了。”
她犀利的点评让禅院甚尔浑身一震,伸手一摸后颈并撇开了视线,“不,我只是随便这么……”
冬阳指着他的项链打趣,“这是什么?”
“随便买的,买了就得戴啊。”
冬阳兴致勃勃的打量他,“之前没怎么发现,如今一看,你完全是成熟的大人模样啊,甚尔。”
身高,体型,气质。
亮眼极了。
禅院甚尔僵直的绕过她出门,“我赶时间,师傅。”
“呦呦呦还叫师傅~”冬阳在后面戏谑,“晚上还回来吃饭吗。不给你留了哦~”
禅院甚尔走下台阶,推出了停车库里他很宝贝的那辆机车,黑衣潮男配机车,BUFF叠满,他飞速冲出院子然后长腿一迈跨上机车,那姿势和冬阳一模一样,堪称一比一复刻。
顶着冬阳惊讶且揶揄的眼神,他撂下一句,“凌晨回来。”就急不可耐的启动机车开走了。
冬阳眼疾手快的刷刷拍了好几张照片,并熟练保存,“开屏甚尔,给千风和早春看看。”
禅院甚尔抖了一下,开离了二十米又折返回来,凶狠的盯着冬阳,憋出一句,“……怎么样?”
冬阳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很帅哦~迷倒众人哦~”
禅院甚尔摸了下唇角的疤,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悟在房间里。”
冬阳给他挥手道别,随后进屋,张开双臂喊道,“悟——妈妈回来了~!!”
她故意踩出了脚步声,过了三秒也没有听到动静。
冬阳把行李箱打开,将买的伴手礼一个又一个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浮夸的喊道,“天呐!桌子上这是什么?是美味与颜值并存的菜色和菓子礼盒!四个口味超绝限量版!天啊,这个要排队等待两个小时才能买到吧,到底是谁这么贴心呢——”
屋内冷酷写作业的五条悟动了一下。
冬阳瞥了一眼悟的房门,继续用比情景剧还生动的声线喊道,“好~现在要拆开它了,听说它的最佳食用时间是开盒半小时内——”
五条悟挪到了门边,然后对着墙上的靶子心不在焉的投了个飞镖。
冬阳打开食盒,更为夸张的惊叹道,“哇~和菓子礼盒里竟然长出了毛豆味的喜久福,这是为什么呢~~”
咔嚓,五条悟的门被打开了。
冬阳带着笑意道,“怎么办,这些东西我用两分钟就能全吃光,可是一个人吃太没有意思了,浪费也不太好,那我只能悲伤的,勉为其难的自己吞掉好了。”
“妈妈!”
五条悟冲出门,“放开那个喜久福!”
冬阳往旁边一躲,抬高手臂笑着道,“哎够不着~够不着~”
五条悟动作灵活的原地起跳,却与冬阳的手擦身而过,他利落的扭转腰腹一个横扫,被冬阳轻飘飘的跳起躲了过去,她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怎么办,被冰袋好好护了一程的喜久福要化掉了……”
白发少年瞪着明亮的猫眼,轻咬着嘴唇,流露出几分柔软的倔强来,冬阳顿了一下,眉眼的神情软化了几分,笑着一把将悟搂进了怀里,“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五条悟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嗷呜~”
“哈哈哈哈哈是我的错,没有提前告诉你。”冬阳抚摸着他的头发,“我也会有疏漏,后来听千风说才知道…这是为什么。”
五条悟舔了下唇边的奶油,回抱住她,
“没关系。”
“反正什么都不会改变。”
第132章
没有人能要求母亲必须只爱孩子。
这无疑是一种束缚,残忍,是剥夺了她自由意志,以爱为名的行凶。
五条悟咬了一口冬阳带回来的和菓子,抬眸瞥了一眼她,女人正仰躺在沙发上短暂的放空思绪休息,手边放着遥控器,电视正播放着财经频道,她阖着眼睛呼吸平稳,五条悟却看出了几分舟车劳顿的疲惫来。
他的母亲不一样。
婚姻与过去并不会成为她的枷锁,她自然也不会为了那些封闭自己的欲望,如果将她的内心具象化的话,那一定是锋利的,张牙舞爪的黑红色,犹如那双直视他人时泛着幽光的眼睛一般,深邃,侵略,就像盘踞的毒蛇,凶狠的猛兽,每一分气势都在彰显强大与不容侵犯。
不能阻碍我的意志,不能左右我的想法。
五条悟时常为这样的母亲感到灵魂共鸣般的激动。
她的强大是令人向往的魅力,那么她看中的男人起码不会是个烂人。
五条悟用打听八卦的口吻说,“所以那个人是谁?你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哎……”
冬阳睁开眼睛,好笑的看着他,“还没成呢,成了之后再介绍给你,这么好奇的话,要不要听听我和泽之的结婚史?”
五条悟作出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冬阳哈哈大笑,“所以说,我不会重蹈覆辙,和那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妈妈,我记得你喜欢和你打得有来有回的男人。”
“嗯,没错。”
“所以那个人最起码很强。”
“是啊,挺强的。”
“咒术界有这号人吗?”
冬阳思索了一下,“咒术界最近出现了一个有资格评为特级的家伙,但是那人接了几次任务后就想摆烂,上次来跟我说搞不懂我为什么要给总监部一直跑腿,我的追求应该更高一些。”
“是谁?”
“九十九由基。”冬阳拿了一个和菓子,“是个人咒术师,会接总监部的委托,只是她的任务积极性实在不高,”
五条悟没太听清,嘟囔了一句,“就是他啊……”
冬阳愣了一下,笑得直拍大腿,“不是啊不是!九十九由基是女人!”
“哎!”
“你的脑袋瓜里想什么呢。”冬阳揉着他那头短炸的白毛,“我知道了,你在想怎么逃课。”
白发少年身体一僵,然后猛喘了一口气,“为什么你能知道啊!我和杰放学前还回班里拿了书包!教堂那种照老建筑造的地方连监控都没有……”
冬阳幽幽盯着他,“动静太大,好几个辅助监督集体出动,有人认出了你留下来的残秽?”
五条悟用食指刮了刮脸颊,即便戴着圆墨镜,冬阳也看到了他墨镜之下尴尬的神色。
他的个性似乎越来越活泼了,面上的表情时常让冬阳感到惊喜和意外,她最初印象里的悟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高冷小男孩儿,冬阳笑着捧上他的脸,“眼神飘什么,电话已经打到我这里来了,你想想怎么解决吧。”
五条悟睁大眼睛,“怎么……解决?”
冬阳给他展开建筑公司的宣传页,蹦出了惊天之言,“明天你不用去上学了,跟杰一起去修房子。”
啊?啊?!
……
“修房子?”
夏油杰站在family的座机台旁,茫然的重复了这个词,“我们两个吗?”
“是啊,我妈妈要求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悟。”夏油杰道,“那座教堂是你毁坏的。”
五条悟呲牙一笑,“你是帮凶,杰。”
一块祓除咒灵的经历让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近,那些累赘的礼节称呼也被丢弃,有和禅院甚尔相处的经历在前,五条悟很适应夏油杰踏进自己的生活领域,他们两个甚至不需要先宣布“我们成为朋友吧”就自然而然的相约走在一起。
“墙体的修缮由专业人士处理,我妈妈说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是搬砖,清理,粉刷。”
太新奇了。
第二天再次站在教堂内的夏油杰身穿围裙戴着手套,头上顶着安全帽。
修缮房屋的工人一早接到过冬阳的通知,以为他们是学校来组织帮忙的志愿者,所以并没有进行驱赶,反而态度温和的给他们指定了工作领域,并叮嘱道,“要小心头顶掉落的碎石,幸亏这次爆炸没有撼动承重墙,不然这整个建筑都要塌了,那些壁画和工艺品就要白白浪费了,真可怕啊这种恐怖袭击,听说罪犯昨天晚上刚刚落网,是因为不信神教来恶意报复的……”
两位“罪犯”沉默且乖巧的听着工人絮叨,搬着颜料桶和工具,他们的任务是给新运过来的透明玻璃上色,配合珠光,将它们染成拥有渐变效果的缤纷琉璃。
两人拿出了画家做派,撸起袖子比比划划。
“原来咒术师闯的祸要自己收场。”夏油杰嘟囔。
五条悟撇嘴嘁了一声,并没有隐瞒,“是我妈妈说的啦,主要是我没有放帐,又高调的用了苍,她还说我祓除咒灵时输出过大,实际上用黑闪就能解决。”
这大概是五条悟的小癖好,他祓除咒灵的方式很随心,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和咒灵“玩闹切磋”一会儿,又掌握了逼格拉满的术式,那份隐秘的,想要在他人面前炫耀耍帅的心思被冬阳一眼识破,她说,“拉风绚丽的招式可以给予他人威慑力,开局即展现强大是战斗时提升士气的要点,但是悟,不可以太过火哦~”
好嘛。
看着自己轰出来的大洞,五条悟嘴里咬着的糖棍晃了晃。
他微蹙着眉,刷刷的对着玻璃喷漆,夏油杰转头就看到他这副对着空气较劲的姿态,“……悟?”
五条悟碎碎念道,“我在保护非术师哎,为什么要教训我……”
“我没有在教训你。”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惊喜的转头,“妈妈!”
“兰惠阿姨!”
冬阳今天难得没有穿黑色的紧身衣或者西装,而是格外休闲的驼色连体工装,她把头发辫成了麻花,脑袋顶上还挂着一副棕色墨镜。
“主动祓除了咒灵这点很好,但是一码归一码,使用帐是对非术师的保护,因为他们十分弱小,你甚至能将他们比作花朵,坍塌的墙体可以压垮他们,攻击的波流可以吹倒他们,战斗时要顾及他们的安危,这是咒术师的职责。”
冬阳一左一右的搭上他们的肩,凑近观赏他们的杰作,“嗯…让我来看看……画得好丑。”
两个孩子齐齐一顿,犹如被打击到一样失去了颜色。
“既然如此的话,跟我一起完善它们吧!”
冬阳干劲满满的拍了拍他们的背,“从最基础的铺色开始,相邻的不仅要跳色,还要用对比色,面积小的碎片用邻近色,然后……”
两人在冬阳的指挥下飞快调试出了适合的颜色,用仿若画笔的刷子对透明的玻璃铺色,混着珠光粉的颜料用细微的流动性,叠加两层便呈现出了剔透又绚丽的效果。
色彩,工具,颜料的气味,逐渐完成的艺术品,工人切割石块的交谈声。
这项活动对他们而言简直不是惩罚,而是特殊有趣的生活体验!
这和参加展览手工课有什么区别~!
五条悟和夏油杰渐渐沉迷其中,他们比对着墙画,以及高空上那些还完好无损的玻璃,头顶透下来的光是流动的彩色,正正落进抬头凝视上方的蓝色眼瞳中,五条悟瞳孔微缩,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而偏过脸去看,那些光便落在了他翘起的发梢,雪白的睫毛,以及近乎透明的皮肤上。
仿若神子的具象化。
如果这里信奉着某个不知名的神教,他便是神的指引人。
夏油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身边响起了喀嚓声,冬阳拿着CCD疯狂对着悟拍照,“没错!就是这个光,这个角度这个表情!非常完美非常有艺术气息!杰,你要去摆拍几张吗?”
摆,摆拍几张?
对照相极为陌生的夏油杰下一秒就被推着来到了五条悟身边,他转过身板正站好,一道轻微的快门声响起,相机后方的冬阳露出了很晚微妙的笑意,她对两人展示了一下照片,并说,“看,你们的罪证。”
两个瞪大了眼睛,他们背后是教堂的废墟,漏光的大窟窿和满地的尘埃。
已经能预想到这张照片将会流传到未来某天被拿出来嘲笑批判了!
标题就叫正在工作的修理工!
五条悟低声道,“杰,我们想办法从她手里抢过来吧。”
夏油杰延伸犀利,“虽然我也这么想,但是可能吗?那可是兰惠阿姨。”
五条悟:“你可以假意不堪受辱去跳楼,这样我妈妈就会为了你删除照片了!”
夏油杰表情一呆,“哈?!为什么不是你去!”
五条悟用严肃的眼神回视他,“因为我使这招对妈妈已经不管用了。”
冬阳:“……你们可以不在我面前密谋吗,是对我其实耳鸣目盲抱着侥幸心理吗?”
忽然,有工人进行了警告,“喂那边两位,现在这里不对外开放!”
有一男一女从正门进来了,神色有些犹疑,见到人之后反而放松下来,“抱歉!只要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们就离开!”
两位年轻人恳求道,
“我们定了今晚的车票,来不及了,所以麻烦通融一下吧。”
工人思索了一会儿,见两人衣着轻薄,面容犹带稚嫩,神色诚恳,不像危险人员,便说,“……只要十分钟哦。”
“快看这里!这里好像没有坏,还有七彩祥光呢……”
女性激动的上前。“快来,虽然教堂漏风了,但是神明的眼睛在天上,我们仍然可以在祂的注视下宣誓。”
“咳咳。”
两人紧张的面对面,双手相握,四目相对,
“今天的你,和昨天我爱上的你,和明天我将爱上的你,是一样的。”
“哦~!”
两个没听过现场版热烈告白的少年端端正正的坐在观众席,光明正大的当起了这场仪式的听众。
男性用低沉的,难掩颤抖的嗓音说,“你是所有人中唯一我想要去爱的人。你无法衡量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沙漠中的甘泉,荒原里的花束。我的心没有枯萎,我的灵魂中留存着一个等待神谕的地方,为此我感谢你。”
“哦~!!”
这道重合的惊叹声比刚才还要高。
冬阳:“……”
冬阳:“这是赫尔曼·黑塞写的句子。”
两人深情对望,“我讨厌距离,阴影,痛苦,下雨。我想要明亮的日子,和你一起。我想要奇幻的天空,我喜爱的国度,但是要和你在一起,只和你在一起。”
“哦~!!!”
冬阳:“……”
冬阳:“这是改编的加缪的情书集。”
这两人互诉的爱语全是东拼西凑抄来的,却意趣相投,直白坦诚,他们拥有相似的,有趣的灵魂。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惊叹声还是引来了两人的注意,他们迟疑了一会儿,突然展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颜,“谢谢你们,但是我们要接吻了,你们——”
“哦~!!!!”
冬阳一左一右按上他们的脑袋,“好了,没听到他们在委婉的拒绝你们旁观吗?”
两人转过了身,忽然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红色眼睛,
冬阳对他们说,“是吧,世界上没有花朵可多么无趣啊。”
“就像荒芜的沙漠,黑白的影视剧,聋人弹奏的钢琴曲。”
……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午后。
港口mafia也在教堂举行着仪式。
是一场葬礼。
牧师正在朗读着安魂曲,港口mafia的首领站在棺木前,垂眸看着在这场战斗中死去的属下。
“BOSS,他们似乎达成了协议,从各自抢夺千亿遗产转变为了联盟集火港口mafia。”
第133章
“龙头斗争。”
港口mafia的会议室里,正在沉思的干部大佐——当然,他本名并不叫这个,但是大家都将他称为大佐——突然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引得屋内的人一齐向他转去了视线。
大佐愣了一下,缓缓的放在了支撑着脑袋的手,在众人的眼神中解释道,“无主的五千亿资产,的确会引得众组织去争夺,但范围波及之大已经超出了预料,简直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一般。”
主位上的首领正垂眸看着新交上的死亡报告书,这是由后勤部去战场收敛尸体时顺便总结的,如果战斗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便只能来得及收敛起不被市警抓住把柄的枪械,火药,通讯设备等,那些尸体会被市警调查出真实身份,通知其家属好友,化作死亡名单上的一串数字。
情报科的主管眉见说道,“追究这次抗争的源头——那位异能力者的死亡,他拥有五千亿资产这种事绝不是会敲锣打鼓告诉众人的情报,是私密,知情者必定是他的同僚,首领,亲近的属下,初步推断是他所在的组织发生了内斗,致使五千亿流入了关东地区,而为了找出那五千亿,各组织都开始对那位异能力者生前的归属进行监视,侵犯,掠夺,过程中手段残暴无度,波及了不少平民和其他非法势力,那些黑社会组织被迫卷入了这场争斗,不管他们是有心抢夺遗产,还是怀着仇恨用同样暴力的手段报复回去,这都是一场抗争。”
“而这其中,港口mafia的势力非同一般,我们抓住的俘虏里,有三人称他们在抵抗港口mafia的侵略,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港口mafia这样残暴的组织成为横滨里世界的龙头。”
“这场追逐五千亿遗产的武装争斗,演变为了里世界组织的龙头斗争。”
冬阳伸手抵上额角,眉宇紧皱,是谁见了都能猜出她在隐忍怒气的模样。
不管悟那边的生活有多么和平稳定,这边,她的大本营,正在经历着腥风血雨。
冬阳已经三天没有回去了,虽然念能力的作用下,五条兰惠的时间只会行走半个小时。
“BOSS,我们在三区设立的地下赌场于昨夜遭到袭击,受害者里有很多时常与我们往来的富商,几乎同时,我们在四区建立的棒球俱乐部便被人砸了,经济损失还在计算。”
“横滨的宗教组织‘囚徒’,海外组织‘STRAIN’,以及武装雇佣势力“K”都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我们的人在对上‘囚徒’时发现他们拿着‘STRSAIN’的武器,并有一位‘K’的异能力者,而我们曾剿灭的高濑会与GSS趁此时机‘复活’了,大概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打着前组织的旗号再次招揽了人员,他们在海外留有武器库和小部分势力……”
局势变得紧张,而这,是这场斗争发生的第14天。
现有情报由许多属下的性命换来,冬阳将报告书放在一边,抬眸看向会议桌上的人。
魏尔伦事件后,为了给异能特务科做戏,冬阳调派出去了组织五分之一的武力去了国外,顺便巩固和扩张在那里的势力,毕竟港口mafia的武器和医药资源还要从国外搞来,而其他组织也发现了他们为了打魏尔伦“元气大伤”,这大概就是他们动了联盟心思的主要原因。
“大佐,你怎么看?”
大佐道,“BOSS,属下认为,现阶段要趁他们联盟并不壮大也不牢固的时候全力反击,用港口mafia不容置喙的实力全面击溃他们,但是——”
“嗯?”
“但是,这将会形成更大规模的争斗。”
大佐,这个超五十岁的老头子用与刚才截然相反的语气说,“这无疑会滋生更多的怨恨,更多的暴力,以及更多的死亡。可能等横滨的里世界已经没有尸体可以增加的时候,这场战争才会停止。”
“更大规模?”
冬阳说,“他们对港口mafia射出子弹的时候,剿杀我的人的时候,就是为了把我们牵扯进这场争斗中,由各个方位的集火牵制我们,试图用持久战耗死我们。”
会议桌的另一头,太宰治用厌倦的语气说,“联盟就是如此,成群结队的彪狗围攻狮王。”
他主动站起身说道,“BOSS,将前线指挥的任务交给我吧。”
两年时间,太宰治飞快进化着。
从一开始只打理商务渠道,到后来跟随武装机动队出巡逻任务,再到被卷入一场洗钱案,然后将那个组织拿下作为真正踏进这个世界的跳板,成为了黑手党口中智多近妖的太宰治。
十七岁,他的个子又长了,站起身的时候已经不会令人恍惚他是个孩子。
冬阳有这个打算,“横滨东北部,交给你。”
虽然任务地点其实是变化的,但大体势力可以如此划分。
“兰堂,西部交给你。”她对法国的优秀谍报员说,“大佐,你说这次争斗蔓延得如此迅速,就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那么他们集火港口mafia,也是幕后者的目的。”
大佐诧异道,“我刚才说的话并无依据,只是一种猜测。”
“猜测就是依据,你的猜测是根据多年经年推算出的规律,横滨的黑手党组织向来是一盘散沙,没道理突然团结起来,能团结起他们的不是利益,就是仇恨。”
“仇恨……”
“他们以为港口mafia杀死了他们的同伴,这是他们从被袭击的现场遗留线索中得出的结论。”冬阳把情报部呈上来的资料放在一边,“太宰,我给你调派两倍的人手,保护好自己。”
太宰治的神情微微一滞,随后听冬阳说,“你的异能力不具有攻击性,相对来说自保能力偏弱,偏偏你能力出众,总是游走在前线。”
太宰治轻吸了一口气,“如你所说,野犬会寻找伙伴,成群结队的行动,一只被攻击,剩下的便会对攻击者疯狂报复,这就是它们的可怕之处。”
冬阳不置可否,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却惊异于他的言论,随后犹如被振奋到一般向首领诉起了忠心,刚刚沉闷的气氛转变为了某种烈火燎原般的士气。
“龙头抗争,呵,他们抗争的可是横滨的龙头。”
“BOSS,我已处理好后事,就算……”
“BOSS,我们会将胜利带给您!”
冬阳拍了两下手,“好了,你们以为现在是谁当家,真当我会坐镇后方吗?”
会议室里的文职人员怔了一下,随后惊异的瞪大了眼睛。
是的,他们有史以来最奇异的首领,会站在组织最前方的首领——
她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以至于有人几乎忘记了她打出来的称号,黑雨玫瑰。
这场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总结了所有被袭击的经验及反击方案后,冬阳宣布散会。
她起身回首领室,雨阵跟在她的后面,语气有些踌躇,含着担忧,“冬姐,你打算……”
“嗯。”
冬阳拉开了她的柜门,从一排西装大衣里翻出了便于活动的紧身T,她一件一件将衣服丢在椅子上,雨阵有眼力见的准备退出去,却还是说道,“我觉得这次不一样。”
冬阳转眸,雨阵定定的看着她,“冬姐,我也是从先代的黑暗时代过来的,但是那次是先代主动发起了战争,也就是说并没有人在暗处下手,而这一次——在我们调查的战后现场及所有俘虏的口述中,有一条鲜明的指示:只要参与了争斗的异能力者,全部死去了,有些像是他杀,而有些,是自杀。”
这是最恐怖的。
雨阵本能觉得这点诡异,而他的意识里,冬阳的异能力是最强的。
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吗?
冬阳在屏风后面迅速换好了衣服,正沉浸在思绪里的雨阵抬头就看到她已经整装待发,“这么快?!”
冬阳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不然?听你碎碎念?”
她配备好了枪支,扎起头发,外面已是黄昏,“中也这会儿应该已经找到了GSS的老巢,我去看一眼,雨阵,你去帮叶落吧,他现在估计正在整理同伴的遗物。”
“是,BOSS。”雨阵微微皱着眉,“一路平安,武运昌隆,冬姐。”
***
港口mafia很少会爆发如此大规模的枪械冲突,冬阳骑着机车行驶在横滨街道上,到了郊区的某个街口,不管往左看还是往右看,都是尸体。
“啧。”冬阳瞥了眼这些人的着装,是黑手党。
她难得感到烦躁,等赶到目的地时,心情已经糟糕到无法用语言形容,冬阳深吸一口气,让个人情绪剥离思考的意志。
她的破坏力很强,如果轻易就被激怒,偏转指向标的话,后果是不可估计的。
废墟之中隐隐有交谈声传来。
“六七八……八个人,好了,中也,好歹我一个人抵了八个,你也别露出这种表情了。”那个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死了,与你竞争干部的人就少了一个,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黑手党就应该这么想才对。”
“闭嘴!”
另一个人惊怒的用低哑的声音喊道,“谁会因为这种事情高兴,如果不是因为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会往你脸上狠狠打一拳,让你清醒清醒,反思一下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哈哈……”那人惨笑道,“拜托你怀着这种心思活着吧,这样你就一点儿都不会痛苦了……我求你了。”
“我不会。”
中原中也说,“如果我变成了那样,那我一定是被敌人控制了。”
在高度奢靡,可以通过一个契机便获得大量财富和崇高地位的里世界,有许多腐烂的家伙。
——死去的不是同伴,是竞争对手。
这是他们的认知。
冬阳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们身边。
躺在中也怀里的家伙,下半身消失了。
是被敌人抓住的人质,腰间挂满了炸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保住了上半身,但也只保住了上半身。
他靠在中也的怀里,犹如依恋一般露出了格外安详的表情,“出现幻觉了,看到了首领……冬姐……”
冬阳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中原中也红着眼睛转过头,他下颚紧绷,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也什么都说了。那双眼睛里盛着充沛的情感,愤怒,痛苦,以及不需多言的决意。
在这个充满利益与欲望,争斗与死亡的世界——
她本身不需要智囊,不需要利刃,也不需要护盾。因为她可以一个人生存。
但是一个人生存是多么无趣。
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不给我们任何真相,但有许多爱荒谬当道,爱拯救之。
“要听哪一首安魂曲,数理。”冬阳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他闭上了眼睛。
冬阳轻声道,“是吗,那我替你选了。”
她用陌生的语言低吟道,“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她的母语。
她最真挚的思念与祝福。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不给我们任何真相,但有许多爱荒谬当道,爱拯救之。——加缪手记。
第134章
龙头斗争的第16天。
港口mafia在教堂又举行了一场葬礼。
城市似乎感应到了这场愈演愈烈的争斗,在这天阴云密布,牧师的祷告词刚刚结束,外面就下起了暴雨,是罕见的雷雨天气,闪电划过暗沉的天空,一条银光倾泻而下,紧接着,喧嚣的狂风裹挟着雨水打在了教堂的窗户上,噪音掀动了原本寂静的祷告席,穿着黑色衣衫的黑手党抬头看着那些溃散的水珠,用低沉的声音交头接耳起来,
“下雨了……”
“是暴雨啊。”
“这种天气有两年没遇到了,不知道城市的排水系统撑不撑得住,如果今晚还没有停的话,敌人的活动估计就会因此受限,没准是个难得的休息日。”
“老天都在帮我们再活一天?”
“呵……”
虽然是黑手党聚集的场所,但这里的氛围其实并不严峻可怕,冬阳站起身,将手揣进长至小腿的黑色大衣,身边的雨阵立即跟着她起身,周围人的目光也一下子投了过来。
“BOSS……”
“你们自便。”冬阳走过观众席中间的空道,“我出去透透气。”
她没有回头,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雨阵,你别跟过来。”
想要跟上来的雨阵立刻停住了脚步,他看了眼自己手里提前准备的伞,轻叹了一口气,倏然,身边有人道,“给我吧。”
雨阵回头,“中也大人……”
他将那柄黑色的伞递了出去,“BOSS的心情不太好,这次的伤亡祸及普通人,那些家伙连同伴的家人也不放过,真是一群疯狗。”
他的声音里含着憎恶,“市警在这个时候也一点儿用都没有,‘白天’都看不住。”
租界的性质便是如此微妙,名义上这里的治安由日本军警和领事馆警察共同维持,但法律区分极其模糊,因此存在无数灰色地带,连军警都不能随意的干涉,这也是横滨成为异能犯罪一大据点臭名远扬的原因之一。
中原中也没来得及换全套的西装,他这两天奔波在各个据点,只来得及从店里拿了一件西服外套,换下自己便于活动的夹克衫,“放心吧,谁都有烦心的时候,更何况BOSS。”
他跟上冬阳,临走前拍了拍雨阵的肩以作安慰。
冬阳正漫步在教堂之外的藤蔓走廊里。
两边都是镂空的,头顶盘绕的藤蔓挡不住狂风骤雨,正淅淅沥沥的向下渗着水,冬阳并不在意,她今天盘起了头发,显得庄严且肃穆,她穿着那身黑色的昂贵大衣,犹如行走在坟地的守墓人。
落在肩头和眉骨的冷水倏然消失,因为上方撑起了一张黑色的伞。
冬阳对跟过来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浅笑,“中也。”
中原中也对她挑了挑眉,“我以为走在冷水里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二流电视剧里。”
“如你所见,有的时候把衣服弄脏也不会觉得恼火,因为有比那更差劲的感觉。”
中原中也念了冬阳在数理最后时刻说的那串祷告词,只念了前两句,那大概是他能完美记下来的极限了,竟然一个音节都没有出错,他问,“这是什么语言?”
“胎语。”
中原中也一噎,随后用气音笑了一下,“那还挺特殊的,我第一回见你追悼同伴。”
“数理的话,是子承父业,自我加入港口mafia起就跟我混在一起的话,他的年龄其实比我大两岁,但职位却比我低,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跟着那帮傻瓜蛋们追在我屁股后面冬姐冬姐的叫,刚开始每叫一声就会被嘲笑一句,后来大家都习惯了,这个称呼便不再是单纯的代指年龄,而是一种敬称。”
“习惯你太强了吗?”
“差不多吧。”冬阳朝他耸了耸肩,“我早就知道他们私底下还会叫我冬姐,这么听着多亲切。”
“是挺亲切的。”中原中也又将伞悄无声息的向她斜了几分,“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私下里叫你的名字。”
冬阳不置可否,她又上前迈了一步,外面已经形成了一道雨帘,雨水倾泻而下时带着强劲的冲击力,但是撑在她头上的伞却没有撼动半分,中原中也跟在她身侧,他们的鞋底踩上了汇集而成的水洼,却对被浸湿的裤脚不管不顾。
雨阵准备的伞足够大,并排站三个人都没有问题,因为雨水在空中倾泻和撑伞人要与首领保持距离的关系,这把伞下预留了足够的空间。
不过中原中也根本不在意,他用重力轻轻托起了冬阳的衣角,下一刻,手中握着的伞便传来了某个相对的力。
中也愣了一下,发现冬阳将偏斜的伞推向了正中间。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停留了漫长的两秒钟,然后又默契的一齐转开了。
中原中也问,“你要怎么结束这场龙头斗争?”
“关键在于背后那个人打算怎么结束?”
中原中也秒懂,“引出他来?”
“可惜的是,我们目前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无疑对港口mafia不利,可也没准他们想当港口mafia的救世主,然后在我们感激涕零时吞并我们呢。”
中原中也对这样的手段反感且厌恶,他语带嗤讽,“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可以提前选一下自己的坟头草了。”
他们渐渐走到了教堂之外,一辆机车停放在棚子里,
中原中也眼神一恍,他转过头,意料之中的对上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那里面并不能再看到失意与哀伤,琉璃般清透的红色正闪着微光,
她说,“今日骤雨疯狂,适合登门拜访。”
***
冬阳直接在骤雨中骑着机车狂奔,中原中也将伞罩在他们头顶的前方,被加大了质量的雨伞完全不惧急速沉重的气流,凡是接触到雨伞的水珠也会顷刻起飞,而不是落下,形成遮挡人视线的帘幕。
中原中也在马达的噪声中喊道,“虽然我知道你这个人向来很有主见的,但是直奔对手组织的大本营可真是不得了。”
他的赭色发丝被气流扬起,中原中也一手按着帽子,一边说道,“武装侦探社凡是抓到港口mafia把柄就会把我们的人送进警察局,条件允许的话他们也会使用武力击杀我们,这种情况下难道要谈判,与他们合作吗?”
“是,因为侦探社里有我中意的力量,我预感如果没有他们,这场战斗会维持两月甚至更久,到时候横滨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
在湿滑的公路上仍然敢漂移的冬阳任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们是横滨的黄昏!”
中原中也不会在行动上阻止冬阳,但会在嘴上叭叭,他回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处于劣势的少主便大胆疯狂的选择了敌对组织的他来合作,的确,当两股势力闹得局面僵持不下时,把第三方牵扯进来便很有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但是——!
“你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绝对下一秒就会被无数枪口指着脑袋!”
“哈哈!那不是有你吗中也!”冬阳的声音恣意且畅快,“我们两个,就这么突兀的拜访,没有带任何属下和武器,这足以说明诚意——当然了,那种东西他们就算不信也没关系,我还有PLAN B,只不过不太温和。”
中原中也眼神凝起,“哈,我明白你想做什么了,他们如果不合作的话,干脆把楼掀了吧!”
冬阳:“不,那样的话赔偿金应该是我来付。”
中也:“?!”
冬阳:“但是就是这样,中也。”
她穿过车流,在鸣笛和谩骂声中一往无前,“我们是mafia,必要的时候,就得用暴力的手段。不过……”
机车骤然停下,上方的两人却没有因惯性摔出,稳稳坐着。
冬阳抬眸看向这栋不起眼的暗红色小楼,它在骤雨中显得雾蒙蒙的,“不过,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我们以往的针锋相对全部都可以暂且搁置。”
……
……
而在横滨的某个角落,白色长发的青年将新的宝石放进了收纳箱里。
地上散落着各种珠宝,钞票,折射着屋内微弱的光辉,仍然不显暗淡,房间边缘的展示台上放着不知何人的首级。
青年蜷起身子,怀里抱着一颗明珠,面容懒散的将脸颊贴了上去,轻喃道,“找不到……”
屋里另一个男人问他,“找不到什么?”
他们的面前,挂着一张照片。
涩泽龙彦的眼神里一片空洞,那是了无生趣的暗淡,得不到所想的死寂和执着。
青年的脸颊很是苍白,不见一丝血色,连那张年轻的面容都透出了一丝枯朽来。
他颤动唇瓣,声音低哑,“找不到,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
那张照片上,白发的孩子沐浴在尘光中,瞳孔犹如打碎的冰川,波光粼粼的海洋,延展的蔚蓝晴天。
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
白发的收藏家将相似却很是失色乏味的蓝色宝石随手丢在了地上,像是看着就闹心,“那样的眼睛,没有见过,比我之前得到的任何宝石都有价值。”
第135章
黑手党里的“狗仔”,游走于城市各个角落,拍摄下重要画面的情报员。
这样的人物几乎存在于每个黑手党组织,他们拥有隐匿于人群的身份,以及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涩泽龙彦无意间得到的这张照片,便是出自“狗仔”之手。
真不可思议,仅仅只是照片,只是色彩呈现出来的平面影像,他却在那一刻产生了灵魂与神对视的心悸感,喜悦之情油然而生,涩泽龙彦近乎痴迷的看着那双眼睛,并将这份在无聊世界中诞生的激动情绪称之为欣赏,他难以抑制想要见到本人的心情,于现实中直面这个孩子的瞬间,或许会拥有更不可思议的触动感呢?
虽然,也有可能是失望。
涩泽龙彦的手指拂过五条悟的眼角,身边的人却拿起了另一张照片。
“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白发青年睁着无神的红色眼睛,“要想把这个孩子找出来,的确需要把这个女人逼出来,因为她把他藏得太深了,在此之前,横滨从没有过他的踪迹。”
魔人费奥多尔抵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说道,“这个人的异能力你听说过吗?”
“有所耳闻。”
十几岁就在异能特务科担任研究员的涩泽龙彦,自然听说过冬阳的传闻,但是他不在意,因为他拥有最强大的异能力,“她中了我的异能,大概会顷刻间粉身碎骨。”
“嗯……”费奥多尔没有多言,他转过眸,“这孩子被拍摄的时候,是在游戏厅?”
“嗯,但是横滨的游戏厅我已经盯梢了一周,完全没见他的身影。”
“大概是又被藏起来了。”
“……”
费奥多尔说,“港口mafia的首领所化出的宝石,一定也十分耀眼美丽。”
涩泽龙彦伸出手,指尖扫过满屋的珠宝,“腻了。”
他对冬阳的情报兴致缺缺。
“那么去寻找新的吧。”
涩泽龙彦将目光放到身边的宣传册上,那是横滨最有名的珠宝店——的供应商,图册上是一个外表看来毫不起眼的仓库,而图片旁边是今年新挖掘的宝石介绍页,冰蓝色的。
涩泽龙彦将这张印了宝石的宣传页撕了下来。
“你只是因为那双眼睛才想见他吗?”
“很难理解?”涩泽龙彦瞥了一眼他,“你不觉得,这个孩子很神奇吗?”
“神奇?”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涩泽龙彦一时竟然觉得自己辞藻匮乏,因为他无法描述那种心惊动魄的对视,像是荒诞的看到了神的眼睛。
“如果找到了他,你打算怎么做?”
涩泽龙彦弯了弯唇角,“谁知道,到时候的我是什么心情呢?”
“美丽会被时间摧残,会被时间腐蚀,或许要想办法珍将他保存起来,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
费奥多尔只是挑了挑眉,他说,“这个宝石供应商,其真正的管理者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哦……”涩泽龙彦低吟一声,“老鼠真是无处不在。”
***
横滨,武装侦探社。
外面的暴雨难得让侦探社的员工感受到了清闲的信号,因为这个天气意味着行人大减,因为天色昏暗,他们在屋内开了灯,又因为时间正值下午,适合悠闲的喝杯咖啡,去楼下的咖啡店打包几杯带上来正正好。
原本,他们是这么打算的。
“下午好,女士们先生们。”
突然来访的客人穿着漆黑的大衣,贴合板正的裁剪衬出了她线条漂亮挺拔的肩颈,低跟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她弯着唇角,有礼且疏离的浅笑着,周身气势却强硬到不容忽视。
侦探社里的人呆滞的看着她,在另一双皮鞋踏在木地板上才回过神来,中原中也随口说道,“雨伞我放在门口了。”
谁?
拿着本子的事务员小姐心觉来者的身份肯定不低,她迎了上去,“您好,请问需要委托吗,请走这边——”
“安娜小姐,不用将他们往会客区请了,直接去会议室。”
名侦探主动走近,严肃的睁着那双剔透的绿色眼睛,“我想你们根本不想浪费自我介绍的时间,那就直接去说正事吧。“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就紧跟上冬阳的脚步。
他预测的针锋相对并没有发生——不,这个人他之前就见过,所以原来是冬阳的熟人?
和江户川乱步有过两面之缘的中原中也恍然的打量着他,目光飞快在侦探社里游移,确保周围没有埋伏和蹊跷的地方后,才定定的站在冬阳的身后,将双手背起。
冬阳已经坐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她第一句就是,“不得不说你们这里看上去很是简陋。”
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侦探社的首脑,社长,以及神情严肃的与谢野晶子。
气氛十分微妙,隐隐有些尴尬,这种凝固的氛围来自对面警惕的盯着他们的社长和与谢野,以及身后的中原中也,冬阳敢保证,她在与谢野小姐的脸上看到了冷汗。即便她说了这么接地气的话,对面也完全不接茬。
江户川乱步:“大姐,你要给我们资助新的桌子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叫谁大姐呢。”
冬阳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所谓无所谓,都叫这么多次了。”
另外两人的脸色突然因为她的笑声有所缓和,怔松的看着她。
社长说,“乱步跟我提过你,并在一刻钟前,他收到了你的会面短信。”
冬阳:“电子设备真是好使不是吗?”
社长:“我们并没有和港口mafia合作的意向。”
男人绷着脸时的神色很冷,眼神里的光也是冷的,冬阳看到乱步一副你去和他解释的表情,了然道,“我并不是叫你们帮我杀人,甚至我不会让你们出面,我只是需要乱步的大脑,你的关系,以及死亡天使的能力。”
死亡天使这个称呼出来的时候,与谢野晶子的脸色阴了下去,她说,“横滨所有的黑恶势力都在斗争,这件事你们一定知道,市警每天都会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发现尸体,被牵连的普通民众不计其数,而这还不算大规模的全面爆发。”
她的眼神暗了下去,看上去很是危险,“但是显而易见,这是黑手党之间的狗咬狗。”
黑夜的事情,应该由黑夜解决。
横滨初步形成的三方势力,已经默契的达成了互不干涉原则,虽然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那边互按眼线,但彼此都不会在明面上斗争和合作,因为不可以,那是打破原则的行为,也是参与对方权力领域的禁忌。
但是,武装侦探社是一个成立没几年的民间组织,最适合在这种事情上掺和一脚。
与谢野说,“所以我怎么可能帮你们?”
“我只需要你去拯救普通人。”冬阳说,“我对我的部下承诺过,会倾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家人,他们把命都卖给了我,如此信任我,那么我便要为此做出努力。”
与谢野晶子手指微颤,皱眉看着面前的女人。
奇怪的家伙,简直和她认知中的黑手党是两个生物。
“与谢野小姐,这是我请求您的事情。”
冬阳站起身,对她鞠了一躬。
随后她暂且不管与谢野是否答应,坐会原位注视着江户川乱步,声音坚定且沉稳,“名侦探,给我找出幕后黑手。”
社长一愣,“幕后黑手?”
冬阳:“我怀疑这次内斗,政府有参与,不管他们是想停止争端以保和平,还是扩大争端给城市剔除黑手党这个毒瘤,他们绝对参与了一手,否则我的地盘上,不会发生这种事。”
冬阳冷冷的看着他们,“我的地盘上,不会有无端的争斗。”
这件事情太蹊跷了。
“我与异能特务科的关系非常淡,实际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但是你们不同,社长,我在几年前见证过你建立武装侦探社的一步步。”
第136章
“侦探社的建立必定会通过政府的审核,和港口mafia不一样。”社长的语气有些冷硬,或许他天生就不擅长交流,在两方组织首领的交谈中也不会表现得多么圆滑,当然冬阳觉得本质原因是他并不待见黑手党,因为黑手党臭名昭著,“你的来意我已知悉,所以你认为有政府在暗中推动,但是这件事如果真的有政府参与的话,他们的本意也一定是保护横滨。”
冬阳摆了摆手,“我不在意他们的本意如何,我只需要他们是怎么参与的,用了什么措施,投入了什么武器——社长阁下,这个委托你接不接?”
冬阳定定的看着他,昏暗天气下亮起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巧合一般勾勒出了某种高深莫测的阴影交界线,“我的要求只有两点,一,找出幕后主谋,将其身份和尽量详细的资料交给我;二,与谢野医生用异能力全面协助港口mafia。”
末了,她又道,“当然了,找你们借人这种事,你们肯定心有顾虑,因为不管我是否讲诚信,身份也摆在那里。”
让一位优秀的稀缺异能力者只身前往港口mafia,无异于去往囚笼——这是任何人都会产生的联想。
冬阳说,“所以你们也可以提出要求。”
与谢野晶子将目光投向了社长和江户川乱步。
冬阳缓和气氛般说了一句,“不得不说你们武装侦探社不仅桌子一看就很便宜,员工也很少,开工资的时候一定压力很轻吧。”
三人:“……”
站在冬阳身后的中原中也弯了弯唇角,虽然冬阳说的笑话可以被列为谈判低情商语录合集,但她本身就没想着玩漂亮话那一套,总有一种噎人的奇妙感觉。
性情豁达不拘小节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江户川乱步意会到了她的意思,她简直在进门后就一直在提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刷出的变出了一张名片,“大姐,要提供资金支持的话可以不用这么委婉,请把钱打到这个账户。”
社长瞪着那张名片,眼看它被冬阳收到了手中。
“你能给我们什么?”社长说,“武装侦探社并不需要金钱,也不需要你们供给武器,保护,这些并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东西不能换你们的人,当然,与谢野小姐的意愿同样重要。”但她是武装侦探社的人,会听从社长调派,冬阳只是出于表达尊重才如此说,她道,“我可以给你们,港口mafia的罪证。”
“!!!”
这一句话无疑像一声惊雷,不止侦探社,冬阳身后的中原中也也瞪大了眼睛。
把柄?
众所周知,黑手党在横滨一直存在,但是市警和政府却一直对此束手无策,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证据。抓不到证据,便没有理由动用军方的武力,而无法掌握充足的情报,便不可能将庞然大物击溃,所谓的攻击都会被反弹,只有无谓的牺牲。
而消灭港口mafia只是其中一步,接下来还会有巨额的工作交给异能特务科及政府官员,他们要对抓住的异能力者和普通黑手党,犯罪情节较轻的黑手党进行评估,然后决定他们之后的命运。
冬阳说,“与谢野小姐可以随身携带信号发送器,一直跟着我的人行动,她的经历便是你们掌握的证据。”
如此大胆至疯狂的行为。
与谢野晶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
冬阳双手交叠支起下巴,微微歪头看着他们,“你们可以随时对港口mafia发起攻击,啊,但是攻击就意味着会被反击,而医生所接触的情报肯定是有限的,还可能是被伪造的,这一项只能算作保护与谢野小姐的措施,嗯,可能还不够格——”她作出了“才想起来”的表情,然后露出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你们是武装侦探社,配有武器,应该也配有化学毒药,或者定时炸弹,请给我准备一份吧,”
“喂!”
这句话刚落下,一声低呵便传来。不说武装侦探社,中原中也第一个不同意。
不顾侦探社更为精彩的表情,中原中也一把按上冬阳的肩,力度甚至有些大,
“阳,你在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对面,然后转为拉住冬阳的手腕,“先跟我出来!”
“等等中也。”冬阳定定坐在原地不动,“话还没说完。”
中原中也瞳眸震颤,在港口mafia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分情况,总有令他神情惊悸焦急难耐的时候,他暗自咬了下牙关,手指下滑握住了冬阳的手,微蹙着眉宇,眼神却深了几分,再说话时语气明显沉稳许多,“跟我来一下,阳。”
他转过头,“给他们思考的空间,谈判时会有双方各自休整交换意见的环节不是吗?”
冬阳与那双明亮的钴蓝眼睛对视。
她轻轻道,“好。”
他们两人出了会议室,甚至出了武装侦探社的门,在楼梯间里,中原中也压着嗓音,紧紧攥着冬阳的手,近乎逼问道,“你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冬阳面色平静,“没有人会和黑手党合作,除非……”
“你是首领,是港口mafia的心脏和大脑!这样的制约不该下!”赭发少年下意识凑近了一步,眸子如烈火燃烧,“把你的安危交出去?除非我的脑子里进了废弃场的地沟油,被糊成智障了!”
冬阳沉默的看着他。
“我们一定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吗?”中原中也问,“BOSS,相信你的部下,相信我,我们并不畏惧死亡。”
“我相信你们。”冬阳将他鬓边凌乱的赭色发丝撩到耳后,顺势轻轻抚住他的脸,“我一直相信你们,但是,如果有其他方法阻止死亡,我会去做。”
中原中也呼吸一窒。
他捧上脸颊旁边的手,低下含着郁色和痛苦的眸子,眼瞳中有流光在闪烁。
“如果我早这么选择——”
冬阳低声道,
“如果我早做出了这种行为,数理或许就不会死了。”
“但是……”
他们的声音叠在了一起,“没有如果。”
“所以现在去把一位异能力者拉入这场斗争。”
“我有私心。”冬阳说,“虽然我的条件是让她拯救同伴的家人,那些未参与黑手党活动的普通人——但是,医生的仁心会让她在手术台前平等的看待每一个生命。”
“我来。”中原中也说,“我代替你。”
“那样可不行。”冬阳弯起唇角,“他们不会轻易的对我下手,因为我下场了,还有新的首领上任。”
这样的举动只是彰显诚意。
冬阳看着中也微微颤抖的身躯,“以及……我并不蠢,中也。”
中原中也倏然舒了一口气。
他混乱的思绪经过剧烈的挣扎后平复了下来,最后化为了对冬阳的信任。
她是黑雨玫瑰。
是令横滨里世界闻风丧胆的异能力者。
“难道你有办法对付火药和毒药?”
“嗯……”冬阳想了想,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中原中也感受着掌心下那只手腕的温度,以及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肌肉硬度,他不放心的问道,“怎么对付?”
“我昏迷的那一个月,身体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刀枪不入,废了好多营养液的针孔。”
中原中也:“…那不是火药也不是毒药。”
冬阳:“足以说明我的身体异于常人,而武装侦探社,他们不会真的杀了我,因为杀了我无异于自毁。”
“我们都交出自己的弱点,然后行走在悬崖和天平的边缘,只要没有人突然起跳,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中原中也却觉得心跳在加快。
“只是这样…就为了……”
“只是为了同伴。”冬阳说,“我的组织,自然是我的意志。”
而中原中也同样无比珍视同伴。
他可以因为一个同伴的死亡念念不忘许久,可这并不会成为他的阻碍,他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如果他们真对你做了什么。”中原中也定定的凝视着她,“我不会放过他们的,阳。”
冬阳开玩笑道,“我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中原中也说,“那我给你复仇后,带着你的骨灰离开横滨。”
“咳,咳咳咳咳……”冬阳睁大眼睛看他,“然后呢?一场人与骨灰的旅行?”
中原中也说,“旅行完后就挖个坑,把自己和你一起埋了,埋在横滨的公墓里,和同伴一起。”
“……”
那可能是两人之间最漫长的一次沉默。
可他们并没有无视对方,而是毫不避讳的一直相望。
冬阳突然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笑容含着些许肆意和隐秘的狂喜,随后她转身上楼,
她说道,“好啊。”
“虽然是我没想过的死法,但是是让我满意的后事。”
***
“找出主谋后,你会做什么?”社长问她。
“啊,那应该不是你们考虑的问题。”
“如果我们因为接了你的委托成了助纣为虐者呢?”
冬阳眨了眨眼睛,她的神色淡漠且平静,“社长阁下,你真的认为,我会对一个无辜者下手吗?”
江户川乱步朝她伸出手,“那委托金?”
冬阳自上而下与他击掌,“保你一辈子的粗点心,名侦探。”
然后——
冬阳开始了委托流程,签合同。
白发的男人说,“你的委托,武装侦探社接下了。”
他凝视着冬阳,对方年轻得令人心惊,做出的事情也匪夷所思,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叹她年少轻狂的程度——但或许,这份心性和她的年龄无关。
组织继承着首领的意志。
港口mafia是黑夜里的秩序。
第137章
龙头斗争三十二天,冬阳出现在一个发生枪战的场地,从后方把敌人身处的废弃建筑物几拳头轰碎后,无线电里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
“这样一来,‘无神’这个组织就已经解决了,BOSS,不得不说你的机动性太强了,由你参与的战斗总是会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冬阳按上别在耳朵上的无线电,看了一眼废墟便朝着部下的放下走去,“回来路上凑巧碰到了你们。太宰,你应该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吧,先去睡觉。”
两周,冬阳带着部下主动反击,飞快解决着对港口mafia进行攻击活动的组织。
一群黑手党联合起来的确是不可小觑的力量,但如果不能一举消灭港口mafia,必将迎来他们的反扑。冬阳分派了组织里最强大的异能力者镇压横滨各地,尾崎红叶负责处理抓住的俘虏,获取更多情报,一时间,这场反击战也打得热火朝天。
“有她在的战斗就不会有悬念,敌人们会因为对手是她而感到绝望。”这是港口mafia共有的认知。
太宰治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有些失真,“快了,BOSS你让我的睡眠提前了两个小时。”
“那你就多睡两个小时,黎明要来了。”冬阳掰过一个属下的胳膊,检查他脱臼的手臂,然后趁他沉浸在“首领就在我的面前并且还关心我触碰我”的震惊情绪中,咔嚓把掉下去的位置接了回去。
属下:“……啊!啊?!”
他恍惚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了力气能够活动,转眼看到女人已经去找指挥官说话了。
“她不该叫黑雨玫瑰……”他喃喃道。
“哈?”身旁过来叫他清点武器的同伴嘴歪眼斜没好气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在质疑她吗?”
属下:“她应该叫战场玫瑰。”
同伴:“……”
同伴:“不要沉迷火影x者。”
首领会随机出现在战场上的行为令港口mafia的士气大涨,火拼次数急剧增多的压力之下,他们会在休息时间聊起冬阳之前做过的所有“不可能事件”,然后再和自己的亲眼所见结合在一起发表感想,比如徒手把部下扔上崖壁,单枪匹马驾驶着游艇去打海外势力,又比如港口mafia在她的时代围攻杀死了法国超越者——没错,漫山遍野的枪弹火炮打魏尔伦那次行动,只有几个高层知晓那是表演战。
“总感觉最近他们消停些了……是因为我们把他们灭得差不多了吗?”
“不,是因为他们怕了。”其他人道,“横滨的黑恶势力如果列一个清单出来,能把你屁股擦干净,他们很快就会因为节节败退而像以往一样龟缩起来。”
身边有其他mafia说,“可就算再强,BOSS也只有一个人,是血肉之躯,会累也会痛,她在战斗时并不会百分百无伤,敌方的异能力者能轻易的灭掉我们,也能出其不意的伤到BOSS,如果出现了专克BOSS的异能力者,我担心……”
“我呸,你现在对着BOSS的方向连磕三个头道歉自己不该诅咒她吧。”
“别打岔,我说的是真的,她至今为止展现的强大和无败绩的资历,的确令人敬佩,但我相信随着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专门针对她的阴谋决决策也会成型。敌人并不是傻瓜,他们和我们一样会收集情报,会提前埋伏……当然了,如果他们有太宰先生的话……”
“太宰大人至今的任务也是全部完成……”
有人脸色难看,“别说了,我想到他那张脸就会紧张到胃疼拉稀。”
“智谋对冬姐没用的吧。”
“怎么没有用,冬姐也会受伤,不然外科医生会清闲到觉得自己拿的工资烫手的。”
“但是说到底…如果我们是敌人,要怎么对付冬姐这样的异能力者啊……”
身经百战的黑手党们认真思索起来,直到一人开口道,“如果BOSS没有异能力呢?”
“哎?”
“如果,太宰先生的人间失格控制着BOSS,BOSS就会变成普通人了吧。”那人说道,“怪力,还有坚韧的皮肤屏障,都会消失。”
“不可能,排除太宰先生背叛的假设性,他如果真的这么做,BOSS会把太宰先生一脚踹开,她的格斗术野到让人绝望。”
“这只是一个猜想……”
“对付BOSS,肯定要用精神异能,火,雷电,超自然的力量,还要确保BOSS乖乖不动被击中,然后就是毒……”
几个人兴致勃勃的讨论起了如何打败冬阳,那就像在游戏时思考怎么打败BOSS一样有趣,只是在脑子里过一把瘾,显然他们并不具备实施性。
“换个话题,我情不自禁的感叹——”
男人说,“BOSS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怕自己的脸暴露在敌人面前的首领。”
……
如港口mafia预料的一样,敌人的确正在制定对付冬阳的方案,他们在联盟会议上操控着外国引进的设备,光线昏暗的房间内后勤部和作战部几夜都没有合眼,“监控他们的首领。”
“能看到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吗?”
“真见鬼!她的速度是不是比之前的情报更快了,是之前记录下来的数据不准确还是已经过时了。”
“从她的活动轨迹来看,她一晚上会巡逻两次横滨,是一颗游走在战场上的不定时炸弹,我们根本抓不住她也敌不过她。”
“速度,力气,弹跳力,耐力,枪术,格斗术……”收集情报的黑手党不禁滑下冷汗淋漓,“首领,我在黑雨玫瑰成名时便在研究她的战斗力,毫无疑问,她仍在成长期,个人的能力要如何到这种地步呢——”他对着众人掩饰大屏幕,一遍遍调低某个监控画面的播放速度,“这是超市门口的监控,肉眼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当画面调慢后……看,这里有道漆黑的影子,如同误入镜头的乌鸦羽毛一般。”
“那就派异能力者。”
首领说道,“你知道异能力者究竟有多少位吗——”
他看着画面里的女人,“她,黑雨玫瑰,在异能特务科那里的代号是A4206。”
然而一天过后,他们的计划就宣告失败。
因为黑雨玫瑰并不是孤身作战。
在他们把冬阳的双腿用燃烧的铁链缠住甩至空中,埋伏的成员一致向她发射了子弹炮弹时,滔天的爆炸声中唯独没有惨叫和烧焦的肉味。
陡然出现的红色的异能制造出了更强的爆炸,有什么风驰电掣的从他们身后掠过,随后巨大的压力凭空而来,将他们重重的按在了混凝土中。
冬阳倒吊在空中晃了晃。
她的身前是摔落的承重墙,刚才这几块硬疙瘩在她身周武装成了坚韧的保护壁,将子弹和炸弹全部隔绝了。
小腿传来了些许灼烧感,冬阳皱了皱眉,卷腹撑起上半身,徒手捏断了锁链。
她落地后稍微踉跄了一步,伸手下意识在身旁一抓找支撑物,谁知胳膊立刻被一只有力的手撑住了。
然后是一道喑哑焦急的嗓音,“受伤了?”
冬阳晃了晃腿,“烧到了皮肤,嘶。”
她表现得太过镇静,但是腿上的皮肤已经被灼烧到血肉模糊,中原中也看到伤口后瞳孔一缩,立刻蹲下,拧开随身携带的水瓶利索的往伤口上泼水,“附近应该有水管,先做应急处理……真是的,怎么会受伤?”
冬阳抓了抓头发,“应该是幻觉类异能力,没看到,但是没什么问题,这点儿伤连行动都不会影响。”
大概是血条-30?
顺带一提,冬阳估测自己的血条有好几万,濒死状态时还会自动开启锁血buff。
中原中也站起身,冬阳愣了一下,对方用盛满怒意的眼睛瞪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压了压帽檐叫她快去找水管。
又来。
这是第几回了?
回想着刚刚那个眼神,冬阳几步跟上背影都有了赌气成分的中原中也,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你生气啦~”
如果禅院甚尔在这里,会诡异的发现冬阳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和五条悟一模一样。
轻浮,戏谑,眼睛却亮晶晶的,带着对亲近之人的喜爱。
中原中也拧眉垂着眸子,过了两秒道,“没有。”
他又说,“就算生气也不是对你。”
“最近你都瞪我好几回了,小心我给你降薪。”冬阳凑近他嬉笑道。
她的吐息让中原中也再次压了压帽檐,“那么多薪水,就算你降了还是高薪。”他下意识道,“更何况那些钱挣来都是给……”
“嗯?”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接道,“全给你刷购物卡了。”
“噗哈!”冬阳笑道,“随我出行都是能报销的。”
但是中原中也没找财务。
某天发现这点的太宰治用一种令中也浑身起鸡皮疙瘩,意味深长的眼神盯了他好久,并说,“原来你是个爱给女人花钱的家伙,中也。”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令人有种被看笑话后的火大。
中原中也轻轻嘁了一声,然后转身突然摸上冬阳的脖子,“没有火星或别的的碰到这里吧?”
“啊,没有。”冬阳的脖子上戴了一个恍若装饰品的choker,是武装侦探社挟制她的筹码。
这个东西要给冬阳戴的时候,中原中也简直像应激一样浑身亮起红光,如同被触碰到了逆鳞,是冬阳握上了他紧握的拳头,安抚道,“没关系,中也,这里面不是炸药,是信号发射器。”
是炸药的话就太过了,也不像武装侦探社的作风。
“说起来,他们到底行不行,我们交给他们的委托——”
“有结果了。”冬阳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份文件夹,“被我们这些天称为白麒麟的家伙,其真实身份终于被挖出来了,上面把他保护得特别深,好像自推理出他的身份到调取他的资料用了很多弯弯绕绕。”
白麒麟,由稀缺的监控画面和现场留下的痕迹等等线索总结出的,一个总是出现在惨案现场的白色身影。
中原中也接过那份文件,当场打开翻阅起来。
由异能特务科记录管理的异能力者数据库里,他是着重标记的那位。
中原中也的目光滑过那张俊脸,落到异能力的描述上,“…龙彦之间?”
随后他继续看,发现这份文件只写了涩泽龙彦的背景资料,他问道,“他的目的呢?”
“乱步说,他没有什么实际的目的,如果一定要给一个他现今行为的指向性的话,那就是收藏。”
“收藏?”
冬阳道,“这点我们也看出来了,他目前盗取了大量的宝石,连你管理的宝石供应渠道都遭了殃,而即便如此,他的行为也没有慢下来……”
谈话间,他们找到了供水系统,因为水流直泻而下会浸湿鞋袜,冬阳眼睁睁看着那些垂直降落的水在空中转了个弯,由中也控制着在她的伤口处水平而过。
不管看多少次,她都忍不住微微睁圆眼睛惊叹,“你的重力异能还真是方便啊……”
中原中也似乎轻哼了一声,下一秒,这些透明的液体便绕着冬阳旋转飞向了空中,自如变换形状,在高处顶点猛地铺展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弧型水幕,饱满晶透的水珠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着微光,如钻石般闪耀。
如果太宰治在这里,会阴阳怪气的叹了一声蛞蝓竟然还会用异能哄女人开心——
冬阳惊喜的伸手触碰,她跟着师傅修行时见过许多奇景,比如夜晚会发光的萤火树,枝叶浸泡在水里就会漫出炫彩色,于是形成了一条流动彩虹的多比琪尔河,又比如吊在空中睡眠的针龙,它们的身体是透明的,在太阳下会如水晶般透亮。
冬阳在失重的水流间穿梭,她笑容明朗,赞叹道,“你对异能力的控制力是不是变强了?”
中原中也揣着兜,眸里含着温润的光,他看不到自己正在浅笑,“大概吧。”
这样的景色出自于他精益的异能操控。
冬阳猛地看向他,“中也,我要上天!要刷的飞回本部!”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又不出所料的闷笑了几声,冬阳很喜欢冒险,这点在他们第一次共骑机车被袭击时就显露出来了,“小心呕吐。”
倏然,他们的无线电里传来了太宰治清冽的嗓音,“啊啊啊,抱歉要打断一下你们的战后美妙闲暇时间,有新的情报出现了。”
两人面色一凝,同时按上了耳麦。
太宰治说,“公关官不见了。”
中原中也睁大眼睛。
“在拍戏现场,被白麒麟带走了。”
第138章
公关官,港口mafia最优秀的外交官,在掩饰组织活动,对外谈判,提高自身商业价值等领域都有极出众的成就,他不是作战人员,但却是港口mafia活动期间不可缺少的角色。
曾经冬阳为了掩饰海上爆破还放的烟花,就是借着阔佬粉丝给公关官庆祝的理由。
拍摄场地还放置着拥有“用脸部描绘出最优美的线条”称号的男人的海报,只不过并不是演员本人形象,而是菅原悟的形象,暗色调的背景之下,他雪白的发丝和蓝色的眼睛神秘且绚丽。
冬阳踏进了这个珠宝店,是中也曾管理宝石渠道的最后一环,这是公关官今天的拍摄现场,如今店内已经一片狼藉,满目皆是鲜血,呕吐物,玻璃的碎片,被盗走的宝石。
地上的尸体腹部插着金属器具,另一个人则倒在带着血迹的墙壁前,头部下氤氲出大量的血,看上去像是撞墙而死,还有一人断了手臂,脖子上插着数根针。
中原中也咬牙,“可恶。”
太宰治不在这里,但是他能通过店内隐秘的监控设备看到这边的情况,“很幸运,这次我们拍到了白麒麟的脸,他的五官清晰到可以打印出来装订成写真集,他的确就是涩泽龙彦。而他的活动也遵循着我们对他行为逻辑的推理结果——他盗走了整个横滨的帕拉伊巴,当然也没有放过这家店。”
帕拉伊巴,一种具有鲜丽土耳其蓝的碧玺,其在普通光线下也能折射出极为炫目的光芒,冬阳觉得它的颜色和通透感与六眼非常相似。神子电影上映后自然会携带一系列的商业价值,港口mafia不会忽视,所以营销起了这种天价宝石,经过雕琢打磨后,这玩意儿一克能卖到三十万日元。
“如我们猜测的一样。”太宰治的声音淡淡的从耳麦中传出,“收集特定宝石的涩泽龙彦也出现在了我们的店铺,作为代餐的演员激起了他的兴趣,这位被称为‘收藏家’的异能力者,盯上了悟。”
那个名字被吐出时,他们不可抑制的回想起那双非凡的眼睛,以及与其对视时的心悸感。
中原中也说,“太宰,把公关官的位置给我。”
太宰治在那边调试着什么东西,“计划目前来说很成功,公关官身上携带的发送信号器并未被发现,他当前在横滨的废弃工厂……真不希望以它作为战斗地点啊,上一次我去那里时可是弄了一身臭烘烘的污水。”
没错,这是港口mafia的计谋。
他们在发现涩泽龙彦对帕拉伊巴格外执着后,便联想到了悟,以及出演他的公关官,但这只是猜测,单一个公关官可能并不能让涩泽龙彦现身,所以他们将珠宝店,演员,异能力者综合在一起,引诱他主动送上门。
“这个计划并不能百分百有效,甚至有些拙劣,白麒麟大概率不会上当。”一起谋划的钢琴人评价。
“不,足够了。”太宰治说,“因为白麒麟绝对能够看穿这个陷阱,他会对‘用如此幼稚的把戏’的我们失望并轻视,那个家伙无疑百分百相信着自己的头脑,所以才会如此我行我素,傲慢的挑衅整个横滨。”
钢琴人不置可否,他率领着自己的部下,“我们会在珠宝店伏击他,由异能力组B和C相互合作,到时周围都是我们的同伴,再由公关官对他射入神经毒素,能保万无一失吗?”
“不。”
太宰治看着资料里,涩泽龙彦的异能力介绍说道,“不要让异能力者靠近他,找几个会装死的人伪装成异能力者,让他们穿的有个性些,将公关官演戏用的道具藏在身上,涩泽龙彦一旦使用了异能力,就把自己伪造成被异能杀死的模样。”
少年用平静的语气说,“BOSS不喜欢无谓的牺牲。”
最优解,要首先考虑这一点。
而公关官,他没有异能力。
钢琴人察觉到了这个计划的漏洞,“无谓的牺牲?我们的异能力者会被瞬间解决?难道在珠宝店的这次会面不能杀死他吗?单靠武器又怎么可能?”
“准确来说,这场由他主导的初次交锋,我们无法杀死白麒麟。”
鸢眸少年用冷淡的眼神注视着涩泽龙彦的照片,“他创造的雾气,会将异能力者带进厮杀的异空间,会将非异能力者的意识按下暂停键。异能力者被自身异能杀死,非异能力者消失,而他便是空旷城市的神明。”
“他来时可以无声无息,走时也可以。”
这个计划的重要人物公关官在一旁听着他们的交谈,说道,“那么我是唯一能锁定他的关键。”
青年绮丽的脸没有一丝恐惧,“真荣幸呐,我竟然是最先接触到白麒麟的人。”
太宰治看着他,公关官对他露出了一个商业微笑,明明是假笑,微表情的控制却能让人惊叹他是如此的真诚,“如果白麒麟被解决了,而我又活着出来的话,我会被BOSS赏识吧。”
鸢眸少年转过脸,“到时我也会出现,因为要和涩泽龙彦来一场让他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会面。”人间失格可以免疫龙彦之间,他们两个彼此相克。
任务很危险,但是黑手党本来就是与死亡伴舞的职业。
因为这个计划没有注定的完成时间,公关官在珠宝店里拍了三天的戏,终于在这一天——
冬阳踢了下脚底的碎玻璃,接收到信号的尸体瞬间立起了上半身,顶着满头满脸的血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BOSS!”
对这个计划一无所知的后勤部正准备给他敛尸呢,见此嘶声裂肺的惊叫了一声,“啊啊!!诈尸了!!!”
冬阳:“死得太像了,要不是我能感觉到你们还有气,我都以为太宰的计划失败了。”
屋里的尸体相继活了过来,因为担心白麒麟有同伙留下当眼线,这些人已经一动不动,且保持着微不可查的呼吸三个小时了。
冬阳的在场让他们安全感爆棚,并深感荣幸的接受了首领对他们演技的认可夸赞,“BOSS,这都是公关官执导得好。”他们还不忘在上司面前给公关官说好话,“否则我们哪会装尸体。”
后勤部里,一位刚刚还在为朋友逝世而痛哭的男人一巴掌打了过去,“你没死!你还听我哭了那么久!我现在就把你打到失忆!”
“停!住手!BOSS还在呢,啊啊啊冬姐救命!”
冬阳任他们打闹,并评价道,“真有活力啊。”
太宰治还在耳麦里刷着存在感,“我正在全力前往白麒麟的地点哦,BOSS,毕竟要赶小矮子那直线前进的速度。”
中原中也已经骑上了属下给他准备的机车,冬阳刚想上车,谁知他刷的就飞驰了出去。
冬阳:“……?”
她听到有什么话散在风中,被轰鸣的马达声盖过去了。
下一秒,钢琴人带着部下挡在了冬阳身前,请她回店里休息。
数人站在身前,阻挡她的意味不言而喻。
冬阳:“……”
她眼眸一沉,按上耳麦说话,“太宰,给我地点。”
“抱歉BOSS,恕难从命了。”
太宰治轻轻说道,“白麒麟,恐怕只有我们两个能对抗。”
冬阳发出了一声含着意外和荒谬的笑,她看着钢琴人的眼睛,“你们胆子挺大的嘛。”
钢琴人单膝跪了下来,“请回到我们的专用通道里,BOSS——那个地方,龙彦之间的雾气并不能入侵。”
他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扬眉用一种略带恳求的神态说,“我们必须保护您。”
中了龙彦之间的异能力者,自身会与异能力剥离,而剥离出的异能力会倾尽全力杀死宿主。
不敢想象——
他们的首领会不会转瞬间血肉模糊,灰飞烟灭。
***
横滨的废弃工厂,大型的有三处,时常被一些非法势力当作据点,因为那里的基础设施休整一下还能用,且已经无主,甚至不用担心政府来征收租金。
涩泽龙彦坐在自己暂时整理出来的收藏室内,将新到手的帕拉伊巴对着灯光照了照,闪动的幽蓝落进了他无神的红色瞳孔里,那双眼睛的厌弃更甚了,“虽然颜色相近,但是根本没什么可比性。”
他的身后,公关官倚在摆满了红色结晶的墙上,“真可惜,这是全横滨最大的一颗帕拉伊巴了,价值三个亿呢。”
涩泽龙彦回过头,他的神情在这一刻甚至显得很是单纯,“或许我该收集一下隐形眼镜?”
公关官意识到他真在这么思考,“隐形眼镜也只是工业制品,呈现出一种肤浅的视效罢了。”
他抚上自己的眼睛,“看到我这双眼睛时,你失望了吗?”
涩泽龙彦语气平静,“我知道你本来的瞳色是什么,你的脸经常出现在广告上。”他说,“我只是来盘问你那个孩子的情报的。”
公关官笑了笑,“真遗憾,我的嘴巴可是很严的。”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内的照片,眸里闪着凉薄的怒意,“收藏家总是有另一个称号,那就是变态。”
“哦?”
“收集宝石你就只是强盗,但是将异能力者的首级摆在显眼处,那你的品味还真是差劲。”
涩泽龙彦随手将一颗头颅丢进了火炉,“这种东西只是一种表象主义的纪念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你对那个孩子为什么这么执着?”
“执着?”白发青年死寂的表情微动,“只是在这个无聊的世界,找点儿乐子罢了。”
第139章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有些古怪,中原中也抬了抬脚,眉头一皱,“这是什么玩意儿?”
脚底的触感有些粘腻,像是常年呆在潮湿环境无法被风干的化学液,又像是新鲜的,未干涸的血液,但是单靠鼻子并不能作出判断,因为这个地方如太宰治预料的那般气味令人作呕。
“不是这个方向,换这边中也。”太宰治用轻飘的命令口吻说道。
“哈?这看上去像是被拖行的血吧。”
“白麒麟那家伙,一看就是有洁癖的龟毛男,他全身上下都是白的,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环境,这里一定有一个特殊通道,只是可惜你那双鞋子要报废了,毕竟你这家伙只有对鞋的品味还算不错。”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哦,哦,是吗?”
“……骗你的。”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我对全身上下所有地方的品味都得到过BOSS的肯定,你这种家伙的观点完全能丢进旁边的燃烧炉。”
太宰治抖了一下,睁大眼睛,“天呐,这种恶寒感,果然是恋爱上头的蛞蝓才能说出来的话。”
中原中也撇嘴嘀咕了些什么,异常得安静,没有得到寻常那样回嘴的太宰治诡异的看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中,中原中也的神情模糊不清,隐约只能看到他别过了脸,太宰治呆滞了一瞬,逗他的恶劣因子又开始冒,“比中也更可怕的是正在害羞的中也!我那句话不是在夸你哦,这次打完白麒麟要不要去森先生那里切断跟腱让它重新长一长,说不定你下次站在BOSS的身边时可以更伟岸一些!”
中原中也额头上的青筋直冒,他忍不住怒吼道,“太宰!!”并伴随一记横踢。
太宰治往旁边一扭,“嗨~!踢不到!但是找到了公关官。”
刚才这个地方似有一声回响。
地面上有一处闪着亮光,那是公关官被掳走时身上携带的宝石,太宰治将其捡起,“真是贵重且漂亮的东西,送给女性的话她该多开心呐。”
下一秒,中原中也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将门踹开了。
门里面却没有公关官,也没有涩泽龙彦。
中原中也却神情一滞,死死盯着显示器,“虽然我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一切的时候还是觉得火大到心肌梗塞。”
太宰治跟在他身后,未被绷带遮住的那双眼睛里一片死寂,他冷冷的盯着屋内,轻轻说了一声,“嗯。”
屋里是不同角度不同神色的“神子”。
有些不知道是从哪里偷窥拍摄的,有些却很明显,是悟被48劫走时拍的绑架照,双手被束缚,眼睛被蒙住,身形相比成年人来说瘦小不堪,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中原中也瞬间让那些东西化为了碎片,“从那时起就已经……这玩意儿到底是哪个老鼠弄出来的。”
太宰治却联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悟被绑架时所展现的惊人异能。即便只是一瞬,昙花一现,却足以令人动容。
太宰治说,“走吧,公关官就在里面。”
的确如他所说,再往深处走,他们就找到了目标。
白发青年又在百无聊赖的烧毁宝石,而他身后躺着一个眼熟的人。
公关官无声无息的倒在那里,扑鼻的血腥气传来,挡住他大半身形的涩泽龙彦撑着下巴看向来人,“比我想象得快一些。”
“解决外面的喽啰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混蛋。”中原中也上前一步,眸里撑着炙热的怒意与冰冷的杀意,“你追求的东西根本不会得手,可以讲遗言了。”
涩泽龙彦并没有感到威胁,“靠协作才来到了这里啊…你那么生气,是因为你的同伴死去了吗?”
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你在说什么蠢话?”
“无趣……”
俊美的青年说道,“我并没有杀死他,因为杀人并不能给我带来乐趣,他是自杀的。”
“……”
空气突然凝固,涩泽龙彦并没有给予地上的尸体一个眼神,他直直的注视着来人,“他不想成为制约你们的存在,所以吞枪自杀了。”
说着,他捏着下巴,一副思索的表情,“真无趣啊……虽然我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但却完全不能体会这种情感,为了不成为同伴的绊脚石而自刎,这样的死法会让他感到快乐吗?会让他觉得人生很有意义吗?与其自杀,他为何不攻击我,不反抗我?”
中原中也身上的红光乍起,却一下子被太宰治按住了手腕,于是异能被打断,污浊的门被关上。
太宰治对上涩泽龙彦的视线,“看来你的人生非常失败呢,研究员先生。”
涩泽龙彦抬了抬眼皮,“已经失败了一次的家伙,还要再来吗?”
他指的是在珠宝店的所谓第一次“争锋”。
白发青年说道,“说我的人生失败,难道你就很成功吗?”他露出了“我了解你”“我看穿你”的表情,“加入了组织,为她卖命,这就是你找到的方向?”
太宰治弯起唇角,他的语气就像胜利者宣言一般,“是啊是啊,黑手党的日子如我所料一般有趣呢!”
“你在说谎。”
涩泽龙彦定定的看着他,“即便建立了组织,也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他一直想要看到的,能够反抗自身异能,能够反抗命运的人性光辉。
就是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是没有。
至今为止,所有的异能力者都在他的雾气失败了,失败的结果就是被异能杀死。
涩泽龙彦拥有一颗聪慧的大脑,他能看穿所有人的想法,世界在他的眼中是透明的,无趣的,所以从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太宰治和他是一类人,但是除此之外,他却看不穿。
比如对方此时的想法。
他们应该有相同的困境,他们应该在追求相同的东西。
“显而易见,问题出现在你这边。”太宰治对他说,“你建立的组织只是一群临时拼凑的演员,是毫无凝聚力的散沙,相当于你在单枪匹马的作战,一根线是无法织成布的。”
涩泽龙彦站起了身,“如你所说,一根线无法织成布,但如果一根黑线混入白线的话,织出来的步就会奇丑无比。”
“无所谓吧。”
听他们说来说去的中原中也不耐的打断道,他一边摘着手套,一边道,“布料若是想要变成商品售卖出去体现其应有的价值,还需要染色呢。但是首先,得有布。”
涩泽龙彦一顿,“你觉得你是颜料吗?”
“不是我是颜料,而是我们拥有颜料。”
随着话音,太宰治一步一步的后退,他冷不丁的抬手接住中原中也按在他怀里的手套,人造神明的吟唱低哑却坚定,“汝,容许阴郁之污浊——”
黑红色的狰狞痕迹爬上中原中也的皮肤,阴郁磅礴的气势自他身上蔓延,太宰治低喃道,“阴郁的污浊吗……”
剧烈的爆炸诞生于中也手中,太宰治是唯一无惧于这份力量的存在,很快,他的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感谢你拖延的时间,太宰,他完全没发现我从后方离开了,但是,和他交谈中我意识到,涩泽龙彦并不是一个人,允许他猖狂至此的是——”
说出这句话的是公关官。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随后了然一般回头,“走,这个地方很快就塌了。”
公关官擦着脸上的道具血,“那中也他……”
“A5158不会被解决的,和A4206一样。”
这里顷刻就化为了战场。
烟雾蔓延开来,不过几秒钟就淹没了整个废弃厂及周围山脉,涩泽龙彦的收藏室不知何种原因突然爆炸自毁,中原中也立在一块漂浮的石块上,无数异能凝结而成的黑球投下,将这些白雾吞噬,炸散,紧接着,更深层的雾气又飘散而出。
突然,一颗子弹直直射向中原中也的脑袋,天空中有直升机的噪声传来,他抬头,发现自己已被围堵——那些人于空中对他布下了天罗地网,无数枪口对准了他,逼迫他不得不将精力从涩泽龙彦身上转移。
哈?
瞬间,中原中也猜到对方是谁。
他咬牙切齿,挥手将投向自己的子弹定在空中,然后全部返还了回去!
直升机中,有人对着对讲机喊道,“A5158发现我们了!正在集火我们!各小组集中精神!”
他大声的,一字一顿的喊道,“必须要让涩泽龙彦安全撤离!”
随着他的命令,一道闪电直直朝着中原中也劈下,是异能者!
直升机上乘着数位异能力者,他们的攻击五花八门,混着子弹与炮弹,第一次正面对上了横滨异能力者里,被标红加重的一位——荒霸吐,A5158。
指挥官神情紧张,拿出另一个对讲机,“联系上涩泽了吗,让他赶紧走!”
突然,有什么东西攀上了他的直升机,发出了轻不可闻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身影迅捷的翻进了他的指挥室,按着他的脖子将他甩向了一边,巨大的碰撞声响起,直升机都因此颠簸了一下,被摔得头昏脑涨的男人忍痛抬眸,发现一个女人正在操控他的指挥台,“你是谁?!”
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女人的侧脸,顿时失声道,“A4206!”
恐惧几乎立刻占据了他的心神,无数关于他的恐怖传说跃进脑海,他搓着地板连连后退,可这辆直升机内的空间本身就没多大,他转头看了看大开的门,上升气流吹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男人却双脚蓄力跳了下去!
与其和这个横滨最恶势力的老大呆在一起,还不如——!
下一秒,他被人薅住领子扯了回去,难以想象的巨力让他窒息,仿佛颈椎都要因为这一拉断掉!他被硬生生的拽回到了直升机内部!
明明,明明刚才已经双脚悬空跳出去了……!
那个恶魔一样的女人对他说,“涩泽龙彦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男人边咳边抖,不屈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呵!”
冬阳踩住他的下半身,“我说,涩泽龙彦被你们转移到哪里去了?”
胯下传来剧痛,痛感还在加剧,男人冷汗淋漓的瞄了一眼周围,同伴已经东歪西倒,还有一人大概已经被抛了下去,他是唯一幸存的那个。
“我,我……”
他突然笑了起来,“他被转移的地点?在我的脑子里!”
说着,他猛的拉动了腰上的手榴弹,恶狠狠道,“去死吧!A4206!”
“砰!”
巨响传来,中原中也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只见空中一架破损的直升机冒着火光坠落,直直投入了雾气中。
龙彦之间。
中原中也眼睑一颤。
他看到一个身影跳出了燃烧的直升机,被重力拉扯着落进了白雾中。
冬阳!!!
中原中也身形一动,就想往里冲,耳麦里立刻传来了太宰治急促的声音,“等等中也!即便你情况特殊,进入雾气也可能被剥离异能!这个可能性不能赌!到时候别说救她——!”
“荒神”从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喘息,他大概思考了两秒钟,突然对着天空抬起了手,
下一刻,上方,整片空间的重力都被改变,空气的压力骤升,数架直升机颤抖起来,因为承受不住重压而相继跌落,它们在空中挣扎,却挣扎不出重力的锁链。
他们全部跌进了白雾之中。
“拉所有异能者下水啊……”
太宰治低喃,“真是好主意。”
他把对讲机移开唇边,声音带着浓浓的厌弃感,“真是最糟糕的场面了……”
冬阳进入了龙彦之间。
啊……
甚至想就此死掉了……
太宰治拽着身旁的公关官,如果他们两个分开,没有异能的公关官会立刻消失。
“看着我,公关官。”少年说道,“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吞枪。”
他抬起头,荒芜的目光穿过白雾,“那么,异能特务科会因此暴露涩泽龙彦吗?”
作者有话说:
涩泽龙彦,龙头斗争的主谋,由异能特务科投入龙头斗争希望止住这场战争,但发现并没毛用还愈演愈烈,可他的异能是强大的战争武器,异能特务科决定保他。
原著中,他在龙头斗争中对上开污浊的中也却没有被消灭,还在六年后以异能体的状态回来,我推测他是被特务科救走了,这里中也把异能特务科的其他人都端进了龙彦之间,用无数异能者的命逼异能特务科让涩泽龙彦解除异能。
第140章
“……你说什么?”
外科医生怔怔的拿着对讲机,却反应迟钝的好像还没睡醒,他猛地回头看向正在休息的与谢野晶子,眼神有些恐怖。
与谢野晶子喝红茶的动作一顿,疑惑的挑了下眉,就见那个瘦弱到估计连一千米都跑不下来的男人猛地冲了过来,“与谢野医生,紧急行动,跟我去横滨三处的废弃场…!”
他激动到要用那双骨瘦如柴的手过来拉与谢野的手腕,与谢野晶子愕然的看着他,“怎么了?”
外科医生定定道,“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最糟糕的事情——
“BOSS掉入了龙彦之间。”
钢琴人率领着部下上了傻瓜鸟的直升机,螺旋桨的噪声中,傻瓜鸟震惊的高呼道,“她怎么会出现在那?!她不是被你们保护起来了吗,你没干?这是太宰提前就告诉我们的计划啊——”
“我去‘保护’她了!”钢琴人登上直升机,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声声质问中断裂,他的声音近乎破腔,“但是我拦得住她吗?!她是谁啊,她顷刻就消失在我眼前了,她是冬阳,是黑雨玫瑰啊!”
无数能力卓越的黑手党登上直升机,被调令过来的异能者神情肃穆,不少人肌肉僵硬,行动间颇为滞涩。
“听着,满脑子金钱,酒,肾上腺素上瘾的混蛋们——”
傻瓜鸟坐上直升机的驾驶位,“我们只是先到达战场外围,你们也知道如果接触到那个雾气会发生什么,对吧?你们会被自己的异能力杀死,尸体呈现出愚蠢的自杀模样。”
异能者的眼瞳散发着冷冽的幽光。
“BOSS身先士卒了,她替我们去那鬼地方了!”
“我知道你们很害怕,有人有信心战胜自己的异能力吗?”
善于演讲的钢琴人用带着领袖气势的口吻说道,“我想BOSS是有的,她当时露出了‘事情解决后再找你们算账’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提一句撤退,即便现在已经恐惧到想钻进被窝里做梦装死,也得上了。”
“——因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撤退。”
***
烟雾缭绕的废弃场,太宰治奔向了冬阳的落点,可喜可贺,他刚才竟然透过浓雾瞥到了冬阳的影子,因为燃烧的直升机太引人注目了。
GPS信号上显示她在高速移动,那个因与武装侦探社的条约而戴上的项链,在此刻成为了他们救援行动的助力。
跑动间,太宰治飞速运转的大脑过了一遍又一遍与冬阳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她得到涩泽龙彦的情报,并第一时间交给他时的情景。
“分离异能力者与异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果异能者被杀死,异能将会变成结晶,进入涩泽龙彦的收藏室。”太宰治看着这份资料上的描述,“真是霸道又强大的能力啊。”
“他可是政府那边的香饽饽。”冬阳摊在沙发上,“能将异能本身储藏起来,就想一个移动的,可随时拿取的能源库,对于异能大战中的战败国来说是强大的武器。”
她随意的拿了一张纸遮住眼睛,太宰治见状,走过去将窗帘拉过大半,将那直射进冬阳眼睛的日落余晖挡在外面。
察觉到光线变化,冬阳将纸张移开,玩笑道,“白纸盖在脸上不是什么好寓意,不过如果我不在意,那么这条规定就不存在。”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BOSS,你完全,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啊,连我知道的时候都惊讶了几分呢。”
“你说白麒麟的异能吗?还好,我也很好奇异能力怎么攻击本体。”冬阳倦怠的扶了下额发,“像那种找情报的异能,偷窥的异能,完全不具备攻击性的异能,要怎么杀死本体?”
太宰治眼神微动,“大概就是化出一个和本人一模一样的躯体,然后攻击吧。”
“如果是我的话,我将会面对‘我’吗?”
“面对一个各方面都满格的超人。”
太宰治因为幻想到这个情景,而不可抑制的心情沉了下去,他看着冬阳,其至今为止展现出来的力量非常纯粹,就是速度与力气,这样的能力除非本人掉链子,比如眼瞎耳聋,意识模糊,中计失误,否则在一对一硬抗时是无解的。
视野内的女性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让太宰治微微瞪大眼,猛然意识到她骨子里有渴望危险与绝境的好战因子。
冬阳轻轻喃了一句,“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不行。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太宰治面上不显露分毫,脑海里却疯狂发出警示与拒绝。
不、可、以!
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但太宰治理性上觉得冬阳不会随意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她没有任何自毁倾向,身上生的意念比任何人都稳定,他问道,“你有信心能战胜自己的异能吗?”
“不如说——”
冬阳道,“很多人都是因为想到那是自己的异能力才会惧怕,没有战的意志,又要如何赢呢?”
没有战的意志,要如何赢呢?
太宰治喘着粗气到达了推断的冬阳的位置。
周围开始混乱起来,被荒神拽下来的异能者开始在自己异能的追杀下逃亡,异能与异能之间还会碰上,太宰治爬上高处,就见空中还有个人。他被重力异能定在了半空,是被留下来通风报信的。
无数异能力者与涩泽龙彦,异能特务科选择保哪个?
被留下来的特务科成员似乎愣住了,他看向中也,眸里有些死寂。“没用的,把我丢下去吧,中原先生……涩泽龙彦对日本来说,是唯一可能成为超越者的存在,您不会不理解超越者意味着什么。”
超越者。
无异于一个国家拥有了核武器。
既然如此,那么牺牲再多都是值得的。
得到回答的中原中也将人丢了下去,自身也跳入了雾气之中。
但是,旋转的涡流挤开了他周身的白雾,荒神改变了身体之外一米空间的磁场,雾气就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一般。
太宰治低语道,“简直像无下限一样啊……中也,这种状态下你要找人吗?”
这种状态,指开了荒神的中也强忍着浑身的剧痛,撑着岌岌可危的意识干这么细致的话。
被刀捅入身体时,那种疼痛会让人动颤不得,让人想要嘶吼都发不出声音,所以很多受了伤的人会僵住或瘫软,而无法反击。
中也的情况无异于万箭穿心。
中原中也无法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太宰治,他冲了出去。
——‘不需要人间失格解除异能,那样我会脱力到昏厥过去。’
——‘我去和冬阳的异能力打。’
……
……
而他们口中此时正在“苦战”的冬阳一拳捶上了涩泽龙彦的脸。
白发青年重重摔在地上,他此时身处的是这处废弃场极为隐秘的地下室,由异能特务科二次加固,在中原中也攻击的一瞬间,他就被转移到了这里,可此时,这么隐秘的地方竟然被人找到了,涩泽龙彦被这一拳打得干呕了一声,问道,“异能特务科有你的内应?”
他在这一瞬间想到了无数人性丑恶的一面,深色的指甲扣紧了光滑的地板,“这个地方没有通道,除非那位异能力者出手——”
“我直接挖过来的,傻蛋。”冬阳在他面前蹲下身,“躲在这里干什么,上地面看看你惹出来的战争啊。”
“咳…呵……战争?”涩泽龙彦看着冬阳,“那样算是战争吗?只是追杀者和逃亡者罢了……”
雾气悄无声息的蔓延,涩泽龙彦以为冬阳侥幸逃过了上方的浓雾,因为地底没有被龙彦之间笼罩。
下一刻,冬阳挥了挥手。
“别玩了,这个东西对我不管用。”
涩泽龙彦瞪大了眼睛。
他坐在地上,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神情,“不管用?”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冬阳,“你没有消失,所以你不是非异能力者,可你也没有被剥离异能,难道你的异能力是‘抵消异能力的效果’吗,不,如果是那样的话更说不通了,除非你展现出来的力量不是你的……”
冬阳露出了微笑,那个笑容并不会令人感到温婉,反而带着挑衅与嘲讽之意,“好奇吗?”
涩泽龙彦好奇。
他当然好奇,他对超出掌控的事物有比寻常人还多的探知欲及掌控欲。
“答案就是——这个世界很大,很大,你并没有认知到世界的全部真相。”
在这个异能力者当道的世界,还存在着很多未被发掘的奇迹。
冬阳至今都还抱着“这个世界说不定还有另一个人来自她的故乡,因为她来了”这种猜想,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世界上就还可能有另一种能量,认为已经掌控这个世界凌驾于所有之上的疯子们都是对世界毫无敬畏的井底之蛙,仅是这份傲慢,他们便会踩入自己挖的坑。
涩泽龙彦认真专注的表情突然僵住,随后像泄了气般陷入了无限低落之中。
“世界的真相?”涩泽龙彦站起了身,“那样的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哦,的确,对死人来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涩泽龙彦怔了一下,“死人?”
他低头看向自己,然后茫然的看向冬阳,“你在说什么?”
冬阳把他的头转了个向,“看看这是什么?”
涩泽龙彦视线下移,地上正躺着一个白衣白发的男人。
那个男人和他一模一样。
……哎?
冬阳说,“原来你死了后还会有分身啊。”
哎?
那个男人没有气息。
“涩泽龙彦”看着自己的手,“我死了?什么时候?我的记忆明明没有出现断层。”
倏地,他聪明的脑袋令他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因为太快了。
他死得太快了,是一瞬间就被解决掉的。
这个女人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将他的脖子扭断了。
“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跟你废话啊。”冬阳从他的身旁走过,对着他的另外半张脸又挥了一拳,绝对对称。
涩泽龙彦再次以同样的姿势摔在地上,他低低的笑了几声,“所以呢,你为什么还不杀死我,杀死我,我的异能,我,龙彦之间才会停止……”
冬阳没说话。
她回眸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钻入了自己挖的通道,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涩泽龙彦”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会发生什么?
她要做什么呢?
地面上的废弃场及周围山脉已经变为了战场,无数特务科的异能者逃出了直升机,选择了地形复杂的废弃场作为与自身异能周旋的地点,他们一个接一个巧合的碰头,从惊讶转到绝望。
“还没有停止!”
“泉前辈,我们被上级抛弃了吗?!”
“别说了,快跑!”
“走这边,这边有一条通道!”
遍地都是废墟,异能投掷的产物,比如冰的结晶,粘稠的网,腐蚀性的浓酸,大量的异能体肆意攻击着,即便是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异能,也遵循本能用最笨拙的方式追杀着本体。
突然,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气流,光亮,逐渐成型的硕大躯体。
异能特务科内,监控着这一现象的人员惊呼道,“是异能奇点!活动值不强,但是数量很多,且正互相吞噬互相融合,要不了多久就会——”
异能奇点。
两个属性相反的异能碰撞在一起,就会诞生的能量怪物,它的本体就像一条龙,出现便意味着毁坏。
而现在,这样的奇点不是一个,还在继续增多。
“涩泽龙彦的收藏室!”见到这一幕的公关官震惊道,“他收藏室内有无数异能结晶,那么有属性相克的异能也不奇怪,只要产生了一个奇点,其他异能便会被吞噬,这样的话——”
雾气散得更开了。
奇点的出现让这场战斗的性质彻底改变。
异能特务科的指挥官重重砸了一下桌子,“涩泽在搞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些异能就犹如喂养超越者的养料,而如今,它们全部变为了毁灭城市的武器。
原本替涩泽龙彦兜底的计划彻底泡汤,指挥官联系不上涩泽,脸色苍白的看着事态发展,“奇点一旦形成便不能被自主解除,他的雾气还在向外蔓延,这是要吞噬一切吗?”
突然,他转向了一旁的部下,“联系坂口,问问他港口mafia的动向!”
而在龙彦之间里,发现奇点的异能者更为绝望。
“这是什么——”
他们距离那条龙如此接近,就算拼尽全力逃跑也赶不上雾气的蔓延。
“我们……”
挣扎间,一道闪电将他们的掩体劈成了墙粉。
是在场最有杀伤力的异能之一。
被追杀至此的异能力者连忙转身离开了同伴的队伍,他大喊道,“你们快走!”
“梵长!”
“它冲我来的,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快跑!”
下一秒,梵长便被击中,他挡住要害的手臂皮肤焦黑,绝望的跌倒在了地上。
他闭上眼睛,自嘲的轻语道,“这种死法……真窝囊……”
预想之中的攻击没有到来。
反而是一道陌生的,清亮的女声对他说,“觉得这么死窝囊的话,就跑啊,你是手受伤了又不是脚。”
他不可置信的睁开眼,发现他的异能正在消散。
那个长着他的模样,身体却裹挟着刺目电光的异能体,正在消散。
宝石!它身上的红色宝石被击碎了!
这样的话……他的异能便会回到他的体内。
梵长愕然的张大嘴,呆滞的看向出现在视野内的女人。
什么时候?
她做的?
女人瞥过了红色的眸子,“你们来了多少人?”
梵长怔怔的回答道,“三十一位……”
“哈?这么多异能力者?你们特务科是吃饱了撑的吗?”
“……不只是……”
他下意识说道,却立刻反应过来闭紧了嘴巴。
不只是异能特务科。
这次异能小队还有其他势力借来的力量,整个日本政府都青睐涩泽龙彦,要确保他万无一失。
冬阳的港口mafia还只有57位异能力者。
“真是下了血本了。”看着和弃子无二的人,冬阳睨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警告道,“快点儿躲起来。”
她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如来时一般,告诉移动时的气流挥开了雾气,就如同白色的尾翼。
“……哎?”
梵长站起身,“……走了?”
他喃喃道,“不杀我吗?”
“这是很容易想清的事情吧。”一个白色的身影漫步到他身旁,“她是黑手党,又不是见人就杀的狂魔。”
梵长震惊的转头,“涩泽!”来到这里的竟然是涩泽龙彦!
他猛地攥住白发青年的领子,面目凶狠,“把异能解除!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解除不掉了。”涩泽龙彦抬眸看着那条巨龙,“现在掌控雾气的不是我。”
“什么?”
空中又有直升机赶来。
涩泽龙彦表情微动,眼神剧烈的变化着。
“这是……?怎么会?”
竟然有人主动前往此间地狱。
那是港口mafia的直升机。
认出来的太宰治用无线电说道,“别动,钢琴人,命令他们先别动。”
钢琴人:“太宰……”
太宰治:“目前你们进入雾气只是添乱,先攻击那条龙,它在动。”
鸢眸少年在高处看着雾气中的动静,“……原来如此……”
他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竟然……果然。”
雾气之中,冬阳正在进行一场“狩猎”。
她开着圆,将那些暴虐的异能体逐个击杀,动作狠戾流畅到仿佛优雅的话剧演出,被她救下的异能者无数,面部表情出奇的一致、
“怎么会……?”
“谁?!”
“黑雨玫瑰!”
“A4206在救我们?!”
“怎么可能!她也在雾里,她能杀死异能吗?她能杀死我们这么多人的异能吗——?!”
“砰!”
疾跑的冬阳和中原中也对上了。
飘散的雾气中,她和那抹迅捷的红色影子飞快的过了几招,沉重的腿击将她整个踹了出去,冬阳连忙滚了几圈稳住身形,大喊道,“等等中也!是我?!”
荒神可能敌我不分,也可能将她当成了需要被消除的异能体。
冬阳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她的话音和身影不知哪个先到的,中原中也因为她的声音定住的那一刻,她也搂上了人造神明的脖子。
“我没事。”
冬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真是强大的力量。
被打中的地方疼得不行的冬阳咬着牙想到。
刚刚来来回回了几招?
她感受着对方细微颤抖的身躯,那似乎是肌肉在不受控的痉挛战栗,能在这种状态下接近中也的估计只有冬阳,她抬眸看向那条正在凝聚的龙,“中也,我需要你帮我。”
耳际贴着的皮肤是不似平常的滚烫,力量在这具身体里翻涌,唯有卷曲的赭色发丝是冰凉的,冬阳靠着中也的脸颊,声音坚定且清晰,“解决掉那条龙,在所有人面前——”
中原中也缓慢艰难的抬起手,搭上了冬阳的后背。
他的呼吸凝滞了一瞬,然后咳嗽了一声。
下一刹那,他们脚下的地面龟裂破碎,冬阳抱住中也的腰,将他猛地向上一丢,犹如丢出去了一颗核弹!
远处似乎传来了谁的低语,
“异能力——【彩画集】。”
金色的异能空间顷刻笼罩了这片山脉,能展开如此大的领域,其蕴含的强大力量不言而喻。不管是浓雾还是巨龙,全被这所空间禁锢。
冬阳反手击碎了一颗红色结晶,
正被追杀的异能力者神色痴迷的看着她,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他被吊桥效应蛊惑了心智。
“把希望寄于涩泽龙彦干什么?”
冬阳看着漫天的金色,“他是最接近超越者的存在,那打败了他的我是什么?屠龙的中也是什么?”
“搞搞清楚,上头的家伙们。”
“——你们离不开我们。”
所以——
不该制裁我们。
而是——
料到这一场面的冬阳弯起唇角,“记得求我们。”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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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接下来发生什么不言而喻,而为了荒神屠龙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清理战场。
“呦,太宰,原来你在这里。”冬阳抱着一个被异能整个穿了胸膛,正疼的要失去意识的人移动到了他这边,“无线电还能联系上人吧?”
太宰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一刻,他的心情如同众人一般,充斥着不可置信。
相信过了今天,异能特务科对于冬阳的观测档案将会被刷新,而他们要着重记录的一点一定是——打败了自身异能的异能力者。
多么不可思议!
她掉入龙彦之间后用最快的速度把被剥离的异能夺了回来,以此免疫了雾气,并如往常一样以不可挡之势行动!
太宰治将无线电凑近嘴唇,“钢琴人,我联系不上兰堂,跟他说,作战‘拉面’。”
空中的钢琴人很快将这一命令转述给了阿蒂尔兰波,真正的超越者在异能空间之外,蹙眉对着金色方块张开了手。
瞬间,空间内由底部向上延伸出了无数长方体,它们延长,再延长,直至将人托起到雾气之上!
冬阳踩在其中一个方块上,提着那个濒死的人垂直上升,在这处被他扫描控制的空间内,阿蒂尔·兰波能掌握所有人的动向,是迷雾中最高效有用的GPS系统。
“咳!”
怀里的人呕出了一大口血,他们穿破雾层的一刹那,直升机那边传来了高呼,“伤者给我!”
是和外科医生一起过来的与谢野晶子。
冬阳跳跃在那些高耸的支柱间,灵活矫健的朝着他们的直升机而去,中途有不少恐高的人跪趴在地上战战兢兢,“自动电梯”还在托着他们上升,他忍不住计算起来,“雾的厚度有几十米到几百米不等,当下少说也有200米,我的老天……”
很快,他们的面前浮现了异能所筑的阶梯。
本身就是异能者,且在异能特务科有几年工作经验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突然感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凉意。
“这种力量……这种控制力,绝对不是普通的异能力者,除非是……”
他的颤抖不再是因为恐高,而是来自对港口mafia未知一面的恐惧,“港口mafia,收容了这么强大的异能力者吗?!”
彩画集的拥有者站在不会被监控到的暗处,碧色的瞳孔映出了一圈金色。
他的肩膀上搭了一只手,金发的北欧神明懒散的靠在他身上,“所以呢,解决掉这件事后就回法国了?这算是直接把身份敞开告诉他们了吧。”
“原本也打算回去了,那是我的故乡。”阿蒂尔·兰波望着空间里那个黑色的影子,目光偏转注视着攻击奇点的中原中也,“中也已经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这次事件过后,她的组织估计也不需要我了,倒不如让他们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港口mafia的首领和法国超越者的关系匪浅,单是这一条人脉,便会往她的身上加码千斤重。
而有个有趣的现象是,人类社会普遍认为同类人才会相聚在一起,就像有落魄者拼尽全力挤进上流圈子,这样在他人眼中,自己就和他们一样成功。同理,能让超越者信服交往的黑雨玫瑰,一定有相当的资质本事。
而可喜的是,在港口mafia几乎没有功高盖主的顾虑,即便阿蒂尔兰波自从升为干部后有好几次卓越的表现,部下们对他的追崇也没有高过冬阳。
至于回法国如何交代?对这次事件中的出手干预作出如何解释?
他在异国他乡受伤失忆被她所救,那么报答一下救命恩人也在情理之中吧,国家高层对超越者向来无尽宽容。
“以及……”
阿蒂尔兰波低笑了一声,“该把位置让给这些年轻人们了。”
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位,他可占着一个。
这场战斗自开始屠龙后就不再是人力能够左右的,它纯粹变成了力量的比拼,这处废弃场最高的建筑物被中原中也整个拔起,红色的光辉与金色的空间融为一体,几乎要把月亮染成橘红色。
“太可怕了吧……”傻瓜鸟目瞪口呆的看着中也,“这是中也吗?这是我认识的中也吗?”
空中有黑色的粒子在飘动,中原中也的身后凝结出了一双黑色的羽翼,傻瓜鸟更震惊了,他像是痴呆老人一般颤抖的指着这一幕,“鸟!翅膀!鸟!中也变成了鸟人!”
巨龙的身躯亮起了强烈的光,那是粉身碎骨的前兆,拥有羽翼的荒神在空中急飞,巨大的爆破声缀在他的身的,震得人耳朵生疼,没有戴耳麦的大多数人都抱住了头,却仍然肌肉僵硬动颤不得,解决掉最大的威胁后,其他像是刻意被设置布局的能量点便不再是威胁,冬阳听到了一声竭斯底里的嘶吼,然后,黑色的,闪动的,只要靠近便会被撕扯血肉的光球在中原中也的掌心汇聚,随着他一声尾音高昂的呐喊散成了无数条黑色条带。
那些像是异次元的黑带从天坠落,简直像欢庆公司的最后喷出的彩条。
空气,风流,土地,包括声音,凡是在黑色条带的轨迹中的东西全部被吞噬掉了,连带着那些膨胀变形的异能。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寂静,除了安然无恙的直升机。
作出最后一击的荒神呕出了一大口血,身体不可控的开始坠落,可他身上的纹路还在蔓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傻瓜鸟惊叫着站起了身,“中也!他的力量没停止吗?!B……?BOSS?!”
回过头却没见到冬阳身形的傻瓜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钢琴人。
钢琴人朝那边歪了下头,眼神示意,“喏,早就过去了。”
踩着阿蒂尔·兰波铺出的金色道路,冬阳无声的接近了中原中也。
少年在坠落。
很奇妙的,他是轻飘飘落下的,因为周围的磁场在荒神暴动的力量下被改变,他降落的速度也缓慢无比。
冬阳像是在空间站里捞起了漂浮的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做,快速的朝着另一条金色道路跑去。
那条道路上是努力向这边跑来的太宰治。
棕黑发色的少年已经气喘吁吁,却仍然迫切的朝这边靠近,那份急促已经展露于他的脸上。
他伸出了手。
摸到了中原中也的皮肤。
“咳…!”
犹如按上的暂停键,中原中也因疼痛而战栗的身体猛地定住。随后。状态被解除的中原中也吐出了喉咙再次压住的血,喷溅出来的血液甚至沾到了冬阳的下颚和侧脸。
因为这口猝不及防的滚烫液体,她微闭上一只眼睛,却没有半点儿退缩的神态,连条件反射的往后仰都没有,而是靠上了中原中也的鼻尖与额头,由心且无限心悸的说,“太厉害了,中也。”
太宰治也难得没有反驳。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是轻柔的,“像是英雄一样,中也。”
中原中也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倦怠极了,神经犹然留有疼痛的余波,和此时的安心混在一起,绞得他大脑发麻。
冬阳贴上来的皮肤温热且柔软,中原中也抬眸看向她,她脸上的红色触目惊心,于是哑声道,“你受伤了?”
冬阳愣了一下,
随后,胸口处翻腾的热意令她笑得不能自已,
“这是你的血。”她几乎觉得那股热意往眼睛上窜,“干得太好了,中也。”
永远无畏的勇士,永远炽热的心。
战斗几乎没有给冬阳多大的情绪波动,但在这一刻,在中原中也连手指都动不了的时候,她突然感悟到了这份燃烧性命的在所不惜,那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觉悟,令她头皮发麻,呼吸缺氧,整个人甚至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惊悸中。
冬阳发觉自己在抖。
她的双手正在神经性的颤抖着,被她抱着的中原中也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怎么了?”
太宰治看着她。
那双总是试探揣摩他人的眼睛此时映出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冬阳。
冬阳像是无法控制喉部肌肉,用气音对中也说道,“我带你去与谢野那。”
她再次奔跑起来,速度快到中原中也觉得耳边传来了两三秒的飓风声,周围的空气都格外的冷,随后风声猛地停止,他的视野内已经出现了与谢野晶子。
“……?”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
他因为这种诡异的移动速度惊愕且懵逼,此时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
下一秒,他的脸颊突然被捧住,周围猛地爆发出了吸气声。
“?”
中原中也茫然的眨了眨眼。
他感到额头有些湿润,半晌才用迟钝的大脑分辨出……那是一个吻。
“抱歉,抱歉。”冬阳情不自禁道,“我总该想一些更好的计划,总该行动得快一些,起码减少你的痛苦。”
不,这明明只是……
中原中也以为自己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他感知到周围投射过来的兴奋视线,这群混蛋此时正兴致勃勃胆大妄为的欣赏着首领的八卦。
但实际上,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在众人没劲的嘘声中昏睡了过去。
“噫……就这?就这?下一步呢?”
傻瓜鸟眼疾手快的保存了直升机内的监控,“放心吧中也,如此重要的一幕,我一定会给你好好留着的!”
“BOSS可从来没亲过谁,你们俩的事稳了!”
他正这么想着,再次点下了记录键,说不定BOSS之后还会有什么举动呢?
谁知一个男人猛地扑向了冬阳,一把捧住她的手说,“我名叫明盛泉,异能特务科公安部!拥有两处不动产,三辆车,年薪百万以上,这位女士,请让我用一生来偿还你的救命之恩!”
冬阳:“……”
直升机内,中也的亲友:“……”
“………………”
三秒钟震耳欲聋的沉默,傻瓜鸟猛地从座位上蹦起,周围的黑手党也在这时候暴动,一齐冲向了抓住了冬阳的求婚男。
有人拽住了男人的肩膀和手臂,但终是傻瓜鸟果决,他一脚踹开了对方,狂喷道,“你地瓜的谁啊?!谁准许你碰我们BOSS的!你的余生几个钱啊,尿是哑光的吗?!”
现场一时混乱不堪,与谢野警告了一句,“喂,不要殴打我的伤患。”
显而易见,没人听。
求婚男在众人的围攻下坚持不懈道,“你们这些粗鲁的家伙,我在和这位女士说话!我对港口mafia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喂!不准打脸!”
傻瓜鸟将其五花大绑,其他人正好将没怎么参与战斗却仍然被激得热血澎湃难以纾解的心情撒在男人身上,“一边去,一边去!”
“想和冬姐说话的男人已经排队到恒河了!”
“??”
冬阳无视了他们,她问与谢野,“情况怎么样?”
“没有伤口,我也看不出来,回去用仪器查吧。”
外科医生更清楚中也的身体,他道,“正常修养的话,半个月左右就能行动自如了。”
冬阳瞪圆眼睛。“这么严重?”
求婚男坚强的吼了一句,“他废了!我可以!”
傻瓜鸟再次飞踢,“你闭嘴!”
“等等,你在这里,那谁在开直升机?”
“哎?!”
第142章
【龙头斗争的第34天,主谋公之于众,联盟也在港口mafia的反扑下彻底瓦解,至此,横滨史上最激烈的黑社会斗争画上了终止符号。
惨败的其他势力逃窜到横滨各地隐匿起来,据点被港口mafia占领,未逃脱的组织由首领及高层干部决策,向港口mafia支付高额赔偿金以保全身家性命,失去支撑组织的钱财,他们也只剩下空名。
在黑手党因为这次事件陷入疲弊之时,港口mafia以最低的损失挺了过来,并且扩大了版图,更深一步确立了支配地位。
龙头斗争的主谋涩泽龙彦已确认身死,尸体已送往检查处,其迷失的异能至今未归。
当天掉进龙彦之间的三十一名异能力者性命无恙,以检查身体为由被港口mafia控制,由异能特务科总长前去交涉,现已安全回归,港口mafia并未苛待他们。】
——上述便是龙头斗争的始末。
报告者,内务省异能特务科参事官助理,坂口安吾。
【补充——】
【异能者A4206在大战中展现了卓越的能力,基本确定她拥有能够战胜自身异能体的实力,杀伐果断,才思敏捷,战斗经验丰富,上限未知。】
【异能者A5158,中原中也,因为其在对抗异能奇点前后为组织作出的突出贡献,现已成为干部候补,有关其荒霸吐容器的身份,将以其他报告书的形式提交、】
【冬阳与中也,或有首领与干部之外的另一层关系。】
***
一早开完会的冬阳放着雨阵泡好的红茶没喝,急急忙忙去了疗伤室,外科医生提着吊瓶支架迎面看到了她,低头示意。“BOSS,中也醒了。”
冬阳拍了下他的肩,“辛苦你了,作为后勤一直忙前忙后的,快休息去吧。”
外科医生的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上了,他笑了笑说道,“有与谢野和森医生在,其实我承担的工作量并不繁重,只是这两个人似乎有什么过节,完全不能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倒把我当成了工作上的传话筒。”
冬阳知道那段辛秘的往事,她没有八卦这些的心思,再次叮嘱道,“好好休息,奖金三倍。”
外科医生神情微动,对着冬阳躬了躬身,“您才是,BOSS,好好休息。您刚和异能特务科的种田火山头谈完吧,希望他们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冬阳:“是山火头。”
外科医生撇了下嘴,眼神散漫,对此不甚在意。
冬阳推开了伤患的房门。
屋里有两张床,左边中也,右边太宰。
两位在她进门前可是聊得不可开交,从‘蛞蝓和青花鱼竟然又分到了一个病房这是多么不合理的事情’到‘和中也在一起不仅脑子会变笨身高也会停滞不前所以需要现在叫一杯热牛奶外送’又到‘给我点一杯!喂!’
冬阳进门后便忍不住笑,屋内吵吵闹闹的两人听到她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唤了声首领,随后气氛完全没有冷下来,太宰治指着中也控诉,“他要半身不遂了,而我只是擦破了皮,我们两个根本不应该待在一起吧!”
中原中也现在浑身都在疼,只有脖子能动,对此猛地支棱起脑袋不满道,“这个问题是我要说的吧,你这个家伙在这里,我完全不能得到静养,伤患要安静的环境,安静!”
太宰治不听,背过身对着手机戳戳点点,“不要吵闹,中也,我要打外卖电话了。”
中原中也顿时熄火禁声,“哦,哦。”不忘了提醒道,“记得给我也点一杯,700ml的那个。”
“你那样会喝吐的吧……”
“少啰嗦。”
冬阳觉得他们的关系甚好,笑嘻嘻的拉过中间的椅子坐下,“把我的份也点上,太宰,要1000ml那个,两杯送小纪念物,所以点两杯。”
太宰治:“嗨嗨~”
中也:“怎么到了阳这里你就不说她喝得多了,双标。”
太宰治:“BOSS是不一样的,BOSS是一位稳重的女性。不会逞强。”
中原中也抿唇闭嘴,他躺在床上,被子老老实实的盖过了肩膀,因为浑身上下只有脑袋在活动,看着竟然有几分喜感,又显得很是窘迫可怜,冬阳替他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发现他更安静了。
中原中也看天看地不看她,“组织内已经……”
“完全没事了,我们可是很能干的。”
“大佐大叔呢?”
“虽然受了伤,但好在还能领退休金,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参与港口mafia的大事件了,怎么样,我两位得力的部下,你们对突然空出来的干部之位有什么想法?”
空气安静了一瞬,随后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我来!”
“我绝对会比太宰更先成为干部。”
“错!这次事件的总指挥官是我!”
冬阳在一旁几刀给他们削好了苹果,一盘递给了太宰治,一盘切块,用叉子喂给了此时半身不遂的中也。
中原中也动了动指尖,“我应该能自己……”
冬阳定定盯着他,不容置喙道,“给我吃。”
一句命令式的话,让少年乖乖张口,然后顺利的接受了接下来一系列照顾行为。
桌子上端正摆放着中也的手套,太宰治把它保护得很好。
鸢眸少年翻过身,半张脸陷进了柔软的枕头内,蓬松的发丝凌乱的打在额前,遮掩住了他的视线,他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幕,目光尤其落在了两人对视时的眼神上。
“BOSS……”太宰治轻声问道,“你对涩泽龙彦什么感觉?”
冬阳说,“没什么感觉。”
“你有看到他的收藏室吗?”
“嗯,看到了。”
“生气吗?”
“怒不可遏呢。”
“他在寻找某种东西。”太宰治凝视着她的侧脸,“他在最后,找到了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意他有没有找到。”冬阳将中也的被子稍微往下拉了拉,“因为人生总有遗憾,有穷尽一生都追求不来的东西,而人最难做到的就是与自己和解,和解的那一瞬间,也不知是失败还是成功。”
太宰治回应了漫长的沉默。
中也说,“真是麻烦的逻辑,不知道你们这种一秒能想八百回合的人的脑子是干什么用的,可能全在思考哲学吧。”
他们在找人性的光辉。
那种东西,理性上是存在的,
世界上一定有这样的一个个瞬间,但是他们并不满足,他们追求的是,那样的瞬间真实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傲慢又孤独的灵魂,总觉得自己身在地狱。
太宰治低笑了几声,“BOSS,你好像能理解很多东西,但是理解却不参与,稳定得像个不倒翁。”
“那是什么比喻……”
中原中也换了个话题,“话说,悟呢?被涩泽龙彦翻遍了横滨都在找的孩子,你把他藏在了不得了的地方啊。”
冬阳故作沉思,“嗯……是啊,在哪呢?”
……
……
意识再次穿过熟悉的风流。
“五条兰惠”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光线有些昏黄,冬阳喘了两口气,一个月没有回来,她的身体传来了微妙的不适应感。
房间内传来了少年温柔的,像是唯恐惊扰她的嗓音,“欢迎回来,妈妈。”
五条悟反坐在凳子上,脸颊枕在交叠的双手上,用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灼灼的看着她,神情安和,眉眼舒展,与她对视的一刹那,他的面部表情随之变化,自发的牵起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冬阳从书房的沙发上坐起身,抚了抚额头,她深呼吸了两口气,身处绝对安全的空间令她下意识紧绷的身体放松,神情懒散的转头,用同样温柔的嗓音回应道,“我回来了,悟。”
如同完成了某个珍贵的誓约,他们之间的氛围安静却郑重。
明明对五条悟来说,时间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他却好像知道冬阳离开了很久一般。
少年直起腰,撇了下嘴,露出了像是被冷落到一边的不满表情,“所以这次发生了什么?妈妈你回来的时候,看着周围的眼神很陌生哦。”
六眼将母亲的所有神情反馈给了大脑,五条悟悄悄放松收拢的手指。
没有惊惧,恼恨,母亲是在平静的状态下回来的。
不是濒死状态时回来的。
越是长大,越是能意会到力量的悬殊,生死的巧合,由此滋生出更多的彷徨。
和幼时仅是想象母亲身死的担忧不一样,那时的心情其实更多来自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现在的五条悟开始思考起了外界因素,已经能将死亡和客观的阴谋算计及人力极限联想起来,比如冬阳会不会像上次一样遭到暗杀,会不会被属下背叛暗算,会不会能力出错发生意外。
他突然扬起尾音,装作若无其事,像是迫不及待的展示什么一般,“对了对了!这半个小时,我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他拿过桌子上的稿纸,一把伸到冬阳的面前。
上面的标题赫然是,“作文——我的妈妈。”
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的冬阳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第143章
白发少年弯着唇角,眸光闪烁,冬阳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自信炫耀的神态下还有几分腼腆和飘然,那张白皙得过分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都掩饰不了红晕,难得的,五条悟害羞了。
他难掩激动迫不及待的向冬阳展示自己的作文,又因为这是被描写的主人公读阅,而感到羞耻与忐忑。
冬阳将作文纸拿过来,竖版的方格纸,按理说是初稿,但是五条悟写的很流畅干净,几乎没有修改的痕迹,说是能立即交给老师评阅的成品都差不多。
“……给我的?”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显而易见的吧。”
他甩了两下稿纸,催促冬阳快点儿接过去,冬阳将那张轻飘飘的纸拿到眼前,然后颤抖着手,像是拿了块烫手山芋。
五条悟疑惑的歪了歪头,“妈妈?”
下一秒,冬阳夺门而出,欢呼道,“甚尔!准备车,我要把这个裱起来!”
五条悟震惊的跟出去,“你看了吗妈妈?!”
“看什么看,就算你写得像勾史一样我也会把它当宝贝供起来!”
“什么勾史啊!我才不会写出那种东西!而且这是要交给老师的,你裱起来后我要怎么给他啊!”
禅院甚尔茫然探头,“发生什么了?”
冬阳用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炫耀表情把作文往他面前一晃,“悟写的,写的我!”
禅院甚尔微微睁大眼,他匆匆一瞥稿纸上的标题,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冬阳的脸上。
她眼神明亮,高兴得像是年轻了十岁!
“哦,哦……”禅院甚尔比她更茫然,“作文?小学生写的那种作文?”
五条悟不满道,“什么小学生啊,我已经国中了,这是国文课的作业——”
禅院甚尔穿着衬衣衬裤出来,“我只在骂人的时候说对方的用词就像小学生作文一样,我又没写过那种东西……”
五条悟光脚往他脚背上一踩。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用他天生般的恶人眼神瞪了他一眼,随后揶揄道,“你写了什么?”
五条悟冷哼了一声,一双猫眼又神采奕奕的看向冬阳。
冬阳轻咳了一声,安静下来坐好,郑重的捧起稿纸。
在她一门心思处理龙头斗争事件之前,五条悟对中学生活已经适应得差不多,自教堂维修之后,他和夏油杰的关系也突飞猛进,五条悟并不是一个完全自我的失礼的人,他很多时候都会参考别人的话,去思考去判断,接受夏油杰的靠近就像踏入学校生活的另一阶段一般,他也开始参与班级活动,与同龄人交谈。
并且,群体生活中自发出现的竞争关系,也时时围绕着五条悟。
五条悟能成为“最强的六眼”,天赋的加成不可忽视,但其自身的努力是一切的桥梁,那些不为人知的血与汗,才是造就如今实力的关键。
他好像一天比一天努力,在各个方面都是,冬阳几乎没有看到他偷懒的时候,唯一有印象的懈怠时刻。是五条悟感染了风寒高烧39度,然后赖在她怀里耍赖时。
大概是十岁的时候。
白发蓝眼的神子躺在她的膝盖上,曲腿抱着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嘀咕道,“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做。”
他缩在名为母亲的避风港里,任由自己逃避一切压力与责任,甚至说出了“其实生病也没什么不好的啦…”这种话。
冬阳摸上稿纸,有意无意的抚过那一个个端正的钢笔字,神情渐渐有些怔愣。
五条家给五条悟上的国文课,一般就是学词造句,读读文学大家的文章,让他解答一下修辞手法,冬阳听过几节,愣是让她听困了,她对五条悟能写出来的东西是没有任何预想的,但是她也见过一般学生的作文,因为新闻报纸偶尔会刊登那些东西。
那些优秀范文总离不开“雨天倾斜的伞”,“纤细佝偻的背”,“温暖安心的怀抱”。
【标题——我的妈妈。】
【署名,五条悟。】
【“一个女人,不是母亲就是女儿。”——第一次见到这句话时我便不喜欢,即使它从字面意义上来说并没有错,可它片面的总结了一位女性的社会性身份,并且好似是谁的附属一般,谁的母亲?谁的女儿?不管她是女儿还是母亲,两者挨在一起,最直白的链接便是感受母爱或给予母爱,就好像说她们天生便能体会到那种情感,看似歌颂,却好像抹杀了某种独特的性质。我难以描述那种感觉,大概只是觉得这么说很狭隘,无趣,带着傲慢与凝视。
我的母亲是一位强大的女性,各种意义上的,所以她在感受爱与赋予爱的方面总给我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可那只是我的感觉罢了,并不代表她只是从指甲缝里抠出了一点儿爱给我,而是她能毫无保留的爱我,坦荡到让我觉得她没有一点儿不情愿,没有受外界的压力胁迫。
她爱我,是因为她对我的爱不带有社会的规则与认可性,她不是因为众人默认的“母亲应该爱孩子”而爱我;她对我的爱也并没有期望于我未来能回馈她什么,不会幻想着将那些莫须有的成就与荣光披在我身上;她对我的爱出自本能吗?不知为何,如果只是这样,我甚至有些落寞。因为本能多少由基因与激素控制,也就是说她可能会因为本能不再爱我。
她一开始一定是喜欢我的,但是我们不熟。
她是“选择”了爱我。
——在那一刻,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在处境困难到任何能权衡利弊的人都觉得放弃更好的时候,她义无反顾的选择爱我。
我被她坚定的选择了。
因为她勇敢且坚强,智慧且浪漫。】
冬阳的呼吸渐渐轻了下去,一直凝视着她的五条悟也不禁紧张的放缓了呼吸,她的目光极近柔和,唇边含着春风般的笑意。
【简略提一下我那古怪的家族,我的诞生让无数人欣喜,他们试图争夺我的抚养权,这个故事背景就像用脚写的八点档一样狗血,而我的母亲当时无钱无势,大概收到了能把豆腐刺成豆沫的指责,但她还是胜利者,那场‘诡异战争’的胜利者。后来她的朋友还会时不时提起那段经历,称赞她的勇气,称赞她的智慧,称赞她的魄力,然后她就会露出‘天呐,你又在用我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嘲笑我’的表情,并说这实在晦气。】
【晦气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并不对这场胜利沾沾自喜,仿佛这理所当然,这才是对的。她也不想耗费脑细胞去回忆那些人和事,就好像他们都是垃圾,而垃圾,是要被丢掉的。】
【但是她其实也会调笑几句当时的情况,因为真的很好笑,作为饭后谈资实在不错。我能够独当一面后,母亲便不再避讳在我面前提起这些,这时候我就像也参与了那场‘战斗’一样,和她一起谩骂嘲笑故事里的混蛋们。】
令她意外。
冬阳完全没有想到悟的作文是这种风格的。
他的文字甚至给她一种老练的感觉,就像二十岁成年人写的自述一般。
这让冬阳有些心惊,就好像她正面对着一个陌生的五条悟。
她抬头,白发少年安静的看着她,那个目光专注且深情。
他在飞速的成长,人格逐渐健全,思维偏向成熟,与在冬阳面前表现出的孩子气不同,他的内里已经有了可靠稳重的一面。
他锋芒锐利,如不知不觉的经历了一场蜕变。
冬阳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眼稿纸。
“我不仅要裱起来,我还要手抄一份。”她扬起稿纸,就像举起狮子王辛巴,“我以后要把你每一篇作文都收藏起来,装订成书!”
这让五条悟脸一红,“还没写完呢,这只是一部分——”
先说后话,这篇文章被老师当成了范文,五条悟被叫到了讲台上,当着全班人的面朗诵。
第一次写长篇作文的学生,总会难以抓住扣人心弦的重点,在“我的妈妈”这个命题里,他们大多数描写了母亲的外貌,用各种辞藻去形容她们的头发,皮肤,眼睛,身形,然后是她们的身份,她们的性格,她们的厨艺,最后总是套路统一,陷入词穷的窘境。
国文导师惊异于五条悟的文采。
他的文章带着日本文青风,夹杂着微妙的颓丧感,流畅又生动,连叙事的口吻都很成熟,完全不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十二岁少年。
五条悟走向讲台时,就像移动的聚光灯,白发少年姿态舒展,朗诵的语气也很舒适,并不干巴,也不造作,他不会紧张到读错字,也不会抑扬顿挫到像是话剧演员,他平静且认真,几乎令人只会关注到演讲的内容。
“【再来说说我母亲这个人,这才是重点。】
【她叫五条兰惠,芝兰慧心。】
【明明是美丽动听的名字,一点也不俗气。】”
毫无疑问,台下的学生已经震惊到目瞪口呆,就像猛然发现朝夕相处和自己一样笨蛋的同学其实已经拿到了教师资格证一样。
“【我的母亲有很多身份,首先她是个出色的经济学家,有很发达的创业头脑,其余人称她为社长,我的舅舅偶尔用玩笑的口吻对我说,悟,以后你就去你妈妈的公司上班了。】”
“【我的心里想的是:真好,这样我们相处的时间能无限延长。】”
“啪嗒。”
夏油杰随意摆动的钢笔掉到了桌子上,他单手捂住唇,用看陌生人的呆滞目光打量着五条悟。
这写得也太……不可否认,太好了吧?!
这是国一能写出来的作文吗?他不是没上过学吗?五条家开的灶这么旺?
“【虽然她是位成功的企业家,面对属下时也极具威严,但只要不工作,或者说在工作并不那么紧张的时候,她是个非常开朗幽默的人,且出了名的大方,经常用升职加薪套牢下属的心,然后用温和的言辞拉近心与心之间的距离,最后巧妙的止于此。她对我说,虽然上司和下属可以成为朋友,但是没必要全都成为朋友,一是太耗费感情,二是维系他们关系的,是实在的业绩和魅力。她需要的是忠心和崇拜。
她的笑声不拘小节,有时候狂放到被古板的老头子称之为粗鲁,但我觉得那很亲切,自信且张扬。
她的眼睛是艳丽的红色,她很漂亮,哪里都漂亮,身为她的儿子,我当然也很帅气。】”
说到这里时,教室里突然爆发了善意的笑声。
五条悟弯了弯嘴角,抬眸看了眼台下,像是也有些开心。
他这次收到的关注来自于他的文采,完全是他的能力很强嘛~
“【她对我说的每句话,都能叫我印象深刻,那么把时间线拉到最久远的位置,
她对我说,“如果我有孩子的话——那一定是你的模样。”
对此我有回应,但是我好像忘记告诉她了。
“如果我有母亲的话——那一定是你。”】”
第144章
“【我忘记告诉她了,但是好在为时不晚,我把这篇文章兴致勃勃的给她看的时候,她激动到要把它裱起来,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多么欢脱有趣的人,而我也再次感觉,我是深刻被爱着的。】
【我深刻被爱着,这个信息渗透到我生活的点点滴滴中,让我连做梦都是喜久福的甜味。】
【我从不做噩梦,不是因为我没有惧怕的事物,而是因为惧怕的一切都会被打败。
我在婴孩时期,曾经历过大概会留下心理阴影的险恶事件,直至今天我已经对那件事没有任何印象了,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遭受了什么呢?
——那些都不重要,因为名为母亲的身影完全盖过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我对那件事唯一的记忆,就是母亲保护了我。
她不止保护了我那一次,她保护了我千千万万次。】”
讲台下安静异常,学生们专注时的神情甚至有些呆,国文老师看到这幅情景,不免会心一笑。
“【她是个勇敢的人,也是个守约的人。
我和她建立过无数约定,不管是增加勇气的魔法口号,还是犯了错误后真切的悔改,又或者将所拥有的力量施予何方——太多了,但每个她都不会忘,我也不会。】”
说到这里,五条悟换了一口气,他顿了两三秒,确保声音不会干涩,
“【她也是个不知疲倦的工作狂,连她的部下都震惊于她的兢兢业业,然后劝她要注意休息,缓解压力。她说压力是什么,那明明是生活的动力,没有挑战性的人生是多么无趣,当然,说着这种话的她正在偷懒,可在大事上从来没有懈怠过,所以她严苛却不死板,就像由线编织的布,成品很柔软,很实用,还用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虽说如此,但我见到的都已经是历经千帆后的母亲。我不曾接触过五条兰惠的过去,她如今展现在我面前的人格如此完整,如此闪耀,那么她有稚嫩的时候吗?有迷茫的时候吗?我想她也有困惑与无助的时候,只是那时我不在。
不懂人事时,我说出了现在来看很是好笑的话,我说,‘如果我来得早一些就好了。’
母亲说,‘我已经来得够早了。’
【我有一次感念自己没有见过年轻时的母亲,但后来我又想,年轻时的母亲说不定不想见我,她可能没准备好见我。】”
五条悟定定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年轻时的她存在于我的幻想中,存在于我的憧憬中。】”
教室里传来了吸气声,有人已经奋笔疾书,试图从这篇文章里摘抄出一些精华来。
五条悟的声音染上了些许笑意,
“【写到这里,实际上已经远远超了国文老师规定的字数。】
【希望他不会把我的作业退回来,但是就算他给我退回来了,在母亲这里,我的作文仍然是满分。】
【我的妈妈,我的语言描绘不出她的万分之一。】
【她带我来此间,引我入此世。】
【那么我也会陪伴到她离开的那一刻。】
【我如此期望。】”
“执笔,五条悟。”五条悟落下最后一个音节,他抬头,对上了一张张茫然的脸。
就好像在说“我是谁我在听谁的演讲这应该是我这个年纪写的东西吗”这样的表情。
五条悟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弯起唇角,转头对国文老师用熟悉的散漫语气说,“我念完了老师~那我回到座位上啦~!”
学生们如梦初醒,大喘了一口气,然后一致的鼓起掌,教室里掌声乍现,是能让隔壁班好奇的响度,让抬脚想回去的五条悟愣在了原地。
那一张张熟悉但其实还是陌生的脸庞上,此时竟然是同样的表情,他们艳羡且赞赏的看着五条悟,气氛忽然活络起来,七嘴八舌道,“好厉害啊五条君!这是你第一篇长篇作文吗?你一定读了超多书的吧!”
“完全意想不到,没想到是这么温柔的文字!”
“总感觉他不单单是池面了,形象突然高大深沉了起来……”
“好厉害!好厉害!”
有闹腾的少年吆喝道,“超级动人!五条君,你超级爱你妈妈的!我已经感受到了!”
“完全是新时代成功女性啊!不可思议——这就是五条君的气场总是跟我们格格不入的原因吗,因为他其实非常成熟啊!”
五条悟蹭了蹭鼻子,在掌声中回了座位,然后朝着一直看着他的夏油杰吐了吐舌,嘿嘿。
夏油杰和其他人一起鼓着掌,他眼神认真。“写得真得很好,悟。”
这甚至让他由衷升起了某种敬意,夏油杰还以为悟没上过学,不懂描绘情感。
国文老师用力拍了几下手控制局面,他回到讲台上,“好了,好了,相信大家都很喜欢这篇文章吧,暂且先不说这篇作文的框架结构和修辞手法,五条同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五条悟站起了身,“嗨~你说。”
国文老师推了推眼镜,“你笔下的这位女性是真实存在的,对吧?”
“那当然。”
“那么她看到这篇作文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呢?”
五条悟回答时的语气莫名正直,“老师,交给你的作业是我的誊抄版本,第一稿已经被我妈妈给裱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那位女性的欢脱与母子间的互动在此时具象化起来,简直生动的为这篇文章落下了最后一笔,学生们笑成了一团,“天呐!原来真的会被裱起来啊!”
国文老师也忍不住笑了笑,“那这真是一场令人动容的告白,不是吗?”
五条悟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国文老师。
男人温和的看着他,以往,这位老师也会因为五条悟的不合群露出稍显寡淡的神色来,而他更偏爱班上的其他孩子。
他在这篇真诚的文章中看到了白发少年富有人性与爱意的一面,因为其老练的文笔进而联想到,五条悟应该受到过很优秀的家庭教育,他一定读过很多书。
“你向母亲传递的情感,你的母亲也一定接收到了。”国文老师说,“五条同学,这篇作文很出彩,我倒是希望能拿它去参加散文比赛。”
五条悟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瞪圆,“散文比赛?”
陌生的领域增加了!
而班上更是响起了更为惊异的欢呼,
“哎——好强!”
“五条同学超强!”
“要成为名人了,五条君!”
五条悟看向了夏油杰,夏油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兰惠阿姨知道的话一定会高兴的。”
不,她现在就已经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五条悟从来没见过冬阳那个样子,她甚至高兴到哽咽,然后抱着他泪流满面,在哭泣方面也如此不拘小节。
“呜呜呜呜呜妈妈太感动了!妈妈已经语无伦次不能思考了!悟长大了呜!”
当时能得到这样回馈的五条悟也很开心,他轻拍着冬阳的背,得意的看向了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还在因为印象里的臭屁小鬼竟然能写出优秀文章而震惊,然后他被刺激到了,不甘示弱的说,“我也写,我也能写!”
冬阳感动的看着他,“天啊,甚尔!呜呜呜呜呜!!”她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就算你写的勾史一样我也会觉得它香香的!”
禅院甚尔:“…………”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两个孩子手忙脚乱的给她拿纸巾,冬阳已经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抽噎,一边重阅作文了。
她什么时候这样过,两个孩子看着那大颗大颗的眼泪,五条悟忽然想起了重点,冲回房间拿出了相机,便对着冬阳按下了快门。
“啊糟糕!忘记移开镜头盖了!”
……
“五条同学,先坐下吧。”
思绪回笼,五条悟坐了下来。
国文老师转而问道,“那么,有谁能仅靠这篇文章说说对这位女性的印象吗?”
国一生们积极性极高,“漂亮!幽默!成功的企业家!”
“说到做到!”
“真要说的话,敢于反抗父权?有这层意思在吗?”
“我觉得她的执行力强得可怕,而且如果连轴转的工作的话,要如何兼顾家庭呢?”
五条悟甚至还没有写,冬阳收弟子养子的事,就如他所说,他的语言根本描绘不出真正的冬阳。
国文老师挥手压了压热度,“没错,一个一个的讲,真正优秀的人像文章是能让读者涌现一个熟悉生动的形象的,就好像读者已经了解认识那个人了一般。”
学生们眼神发亮,时不时的看向五条悟。
国文老师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收回神来上课,对五条同学很好奇的话,要下课去,不管是请教还是交朋友。”
“嗨~!”
五条悟搓了搓发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度有些无所适从,但是他不反感。
明明因为开学后对各种事情都很冷淡,班上的同学已经不再热衷于认识他了,结果现在,他们的热情好像回来了,还比以前更甚了。
……、
而另一边,冬阳正把裱起来的作文给五条千风看,“看看,看看,这我儿子给我写的!”
五条千风惊异到连连夸赞,然后吃味的说,“我也要悟写个我,呜呜呜我也要悟写我!”
冬阳揶揄的打量他,“你觉得他会怎么写你?”
五条千风挺起胸膛,轻咳一声说道,“成熟有魅力的男性!我在悟的成长过程中也一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不。”早春犀利的发出感想,“是妈妈的跟班。”
“哎?哎?”
第145章
“噔噔噔噔噔——接下来登场的是,帝光中学文学界的king!king!”
五条悟站在沙发上披着桌布,正在考斯普雷国王。
禅院甚尔笑得差点儿把嘴里的零食喷出来,他狂捶沙发,指着五条悟说,“KING!哈哈哈哈哈哈KING!你的中二病终于犯了啊悟!”
五条悟挥了一下他的国王披风,噘嘴吹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儿,“这可不是我自封的,是宣传社团那帮家伙制作的海报,还给我PS了一个超级大的王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日本向来喜欢用“球场上的帝王”“无敌的六边形战士”“冰面上的绝对掌控者”等令人羞耻的夸张称号来介绍表现优异的的人,运动漫画里那些主要角色的中二代称可不是漫画独有的风格,而是取材于现实,自那篇对于整个国中生来说都极为优异的文章有了散文“青文杯”的入选资格后,学校的宣传部就了他这样的称号。
不是“六眼”也不是“神子”,让五条悟的实感非常微妙,他的作文不管有没有在竞赛中得奖,现在也已经登上了学校的宣传栏,事情发酵的一切后续展开都像是人生模拟游戏里突然开启的支线一般,让五条悟感到陌生且新奇,他放学时相继拒绝了国文研究社,电影赏析社,以及阅读社的邀约,一路躲着人离开了。
而在这之前,向他抛出橄榄枝的社团大部分是某项运动的,因为五条悟的体格在初一新生里比较显眼。
禅院甚尔没经历过普通的中学生活,他问,“除了给你一个王者称号,还有别的吗?”
五条悟推了一下微微滑落的眼镜,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张海报,递给了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第一反应:“你把你们学校宣传栏上的东西给偷回来了吗?”
“不是啦不是,这是那个新闻宣传部同学直接给我的,说是让我过目一下,然后就只是给我看一眼,让我提前知道有这么个事情而已…其他人已经去更换宣传栏了。”五条悟像冬阳一样往沙发上一瘫,“他们好像学会了狗仔那一套,但幸好报道的都是一些正面的东西,据说社团内有小组考核,会记录每个新闻发布后的关注度,就像公司评业绩一样。”
那个海报上印着烈火特效,热血满满的用艺术字标着“文学天才横空出世!年轻一代的KING——五条悟!”
配图是一张五条悟的证件照,虽然只是端端正正的大头照,但因为没有戴墨镜,出色的五官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因此在大标题下还跟着无数个小标题,“被墨镜封印的神秘帅哥!”“拥有绝色眼睛的美男子!”“仿佛王子一般的美丽存在!”
禅院甚尔觉得更好笑了,他把那些称号念出了声,“拥有绝色眼睛的美男子~他们平时看不到你的眼睛吗?”
“当然看不到。”
深知集体尿性的禅院甚尔随口说道,“你不会被当成异类吗?戴墨镜的怪胎之类的。”
“那个啊,好像是因为这个学校生源还不错,目前这么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不如说,那些孩子私下里觉得戴墨镜的五条同学很酷很有个性。五条悟多少能猜到他们的想法,但是自小就受到众多关注的神子并不在意普通人在想什么。
突然,禅院甚尔又崩不住笑了一声,“KING……哈哈哈哈!”
五条悟露出了一个痞坏痞坏的笑容,他对着禅院甚尔轻飘飘道,“你的作文怎么样了~?”
“哈哈哈噗咳!咳咳咳……”外界传来传去的天予暴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撇开视线,扯出了一个轻狂的笑,“呵,那种东西……”
“所以呢?写了吗?”
禅院甚尔义正言辞道,“我还得准备一下。”
“准备一下什么啊!你已经准备了快一周了,我的散文都修改了三版去参赛了!”五条悟挑衅道,“除非你不会写。”
“……”禅院甚尔把脸别得更开,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后颈。
五条悟定定道,“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按住自己的后颈。”
“啰嗦。”
“你肯定写了吧,害羞吗?”
“我才不是那种心脏蚂蚁大小的男人。”
“你不好意思给我妈妈看。”
禅院甚尔看向五条悟,对方的身形长开后,他已经不会再有俯视小不点的微妙感觉,“是兰惠没有时间看。”
“没大没小,你又叫我妈妈的名字。”五条悟站起身,他微微留长的白发轻盈的在空中晃了一下,“你最近也早出晚归经常看不到人影……你不会是那个到了吧,甚尔?”
禅院甚尔紧张且警惕的抬眸看他,声音微微发紧,“……什么?”
“青春叛逆期!”
“……”
“就是那个!听说人只要长到一定年纪就会不听长辈的话,不服管教还向外自由!”
禅院甚尔顿了大概有三秒钟,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解释什么,最后却只是懒懒的往沙发上一滚,他的体重要比五条悟重,所以沙发压下去一大块,像是陷入了软垫的黑豹,“才没有呢,就算我有青春叛逆期,也早就过了,我都成年了。”
五条悟愣了一下,“对哦,差点儿忘记这件事了,你已经二十岁了嘛。”
他眼睑一挑,眼神明亮,“别想转移话题,你到底写了没有?”
“……”禅院甚尔目移了一下,“写了。”
五条悟来劲了,他兴致勃勃道,“快给我看看!”
半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禅院甚尔的房间,此时正是周末下午,按以往的安排,今天是冬阳的工作日,但是五条悟如今上了中学,冬阳给自己规定的工作日与五条悟的休息日相撞了,她有意识的开始调整,只不过今天实在有事。
五条悟在垃圾桶里看到了一堆废稿,他揶揄的看向禅院甚尔,“呦~你还怪用心的。”
禅院甚尔沉默的打量了他两眼,发出了灵魂质问,“你……是不是开始进化了?”
“嗯?”
“性格越来越放飞了。”禅院甚尔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之前是面瘫神子,上国中之后,你死去的面部肌肉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真是让被祓除的咒灵看到都会当场活过来的表情。”
五条悟:“……你的修辞手法用得相当糟糕啊。”
禅院甚尔拿出了自己的作文。
也是用方格稿纸写的,打眼一看便知字数比五条悟的少得多,五条悟笑嘻嘻的接过,“没关系的甚尔,就算你写得像小学生一样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禅院甚尔:“你已经开始嘲笑了,你这个性格恶劣的小混蛋。”
五条悟将墨镜推到额头,认真看向稿纸,“别这么说嘛,我真想要嘲讽你的话会……嗯?”
【作文——五条兰惠。】
“你为什么要起这样的名字啊……”
【这是一篇介绍人物的作文。那个女人叫五条兰惠,一个刚一见面就说自己是大猩猩的女人。很强,变得更强了,让我想要打败她。很强,不用我思考台词和她交流,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以前我没怎么和女人说过话,男人就更不用说了,说的都不是好话,但是和她没有沟通障碍,让我觉得很轻松,她很聪明。我和她住在一起,她的力气非常大,把家里的所有家具都变成了定制款,水杯有十斤,马桶盖有二十斤,如果可以,她会把吃的饭也做成几十斤,这样就能在锻炼外部肌肉的时候锻炼内脏的承重能力。她对我很照顾,我应该想办法报答她的恩情,唯一有的就是我也很强,但是她比我还要强,好像并不需要我的强,但我还是希望我的强能够帮助她,可是她的身边有很多强者,我好像不被她当成同伴,而是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五条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禅院甚尔从漫无目的看天看地到将目光聚焦在五条悟的脸上,最后紧张的开始观察他的微表情,整个眉头不知不觉的锁了起来,“喂……发表下看法。”
五条悟:“……”
他捏住了下巴,露出了仿佛老师般的沉思表情,禅院甚尔突然明白了考试时卷子被监考官拿起时的心情。
“好就是好,差就是差,你这什么意思?”
五条悟抬起蓝色眼睛打量了一眼禅院甚尔,转而又落在了稿纸上,周而复始,甚尔被他看得发毛,五条悟用迟疑且微妙的语气说,“就是觉得……嘲笑你的话好像有些恶劣。”
“哈?”
没有修辞,没有分段,甚至没有清晰的逻辑,连语法都有不通顺的地方。
很显然,文章作者绞尽脑汁的想要描绘出更多的内容,但是却陷入了初学者的词穷困境,他脑子里想的东西无法落实到有形的文字中。
笨拙,混乱,词不达意。
这哪里是作文。
但是——
五条悟没有对内容发表任何看法,他笑道,“哈哈哈,但是你的文笔真的有够差的,甚尔!”
“那不是废话吗,我小时候又没怎么看过书……”
“错,我妈妈收藏了这么多的书,你一本都没有看过,明明就是不愿意学习的肌肉脑袋,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禅院甚尔打趣他,“知道了,KING。”
“下次叫我心灵之子。”
“哈?”
“我昨天离开的时候,听到宣传社的前辈正在吐槽那个海报做得太烂了,KING太霸气粗鲁,要给我起一个文雅的称号。”
禅院甚尔更崩不住了,他不可置信道,“文雅?你吗?”
五条悟摆出了一个美少年之忧郁表情,“怎么了?不贴吗?”
“呵,到底为什么要文雅?”
“啊,那是因为——”
散文比赛“青文杯”的评审人员一边翻阅着这次的入选名单,一边和同事闲聊着,“听说这次有十二岁的孩子参赛?”
信息面格外广的同事回道,“嗯,虽然青文杯仅限22岁以下的人参加,但是有史以来能过预选的,最年轻的也十六岁了吧。”
“他的文章叫什么?”
“——《冬阳》。”
第146章
“冬阳。”
评审人员的笑声内敛而温和,“冬日的阳光吗,令人一下子就联想到清冷的金色,火热又疏离的人呐……”
“但是同时又很可贵。”同事对这篇散文很看好,连聊起来时眼睛里都带着星星,“枯寂的寒冬,一成不变的寒冬,单调灰暗的寒冬,唯有阳光能强势的入侵它,覆盖它,成为万物之生的希望——而最重要的是,太阳永远稳定。”
“看来你很喜欢它嘛……这难道有什么隐喻吗?”
“嗯……”他低吟了一声,放下了刚刚回复上级的手机,页面上显示着‘东京·窗·2组’。
他低浅的笑道,“谁知道呢。”
……
……
冬阳处理完任务后就去了总监部,没有什么特殊目的,纯粹日常视察。
她一个人走过漫长的阶梯,到了某个节点时,被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五条家长老恭敬的站在路边对她低头问候,冬阳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这么些年了,她也总算看惯了他们喜欢穿的和服,对方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冬阳问,“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没有,族内一切安好。”男人低垂着眉眼,“不管是修炼还是接委托,都和以前一样。”
族长并不坐镇族内,他们其实对这点颇有异议,但族长能够决定自己的去处,因为她是权力的最高者。
即便不在族内盯着,由五条兰惠带来的压力却只增不减,一个强者的概念形象和一个生活在身边的强者,很难说这两者谁的影响力更大,但是五条兰惠自从成为家主后就有些神出鬼没,神秘度直线上升的同时,逼格好像更高了,这也导致她的传闻开始变得浮夸,她的形象越来越有距离感,对族内不了解她的年轻一代来说,她神秘得只存在于“英雄传说”里。
偶像效应。
憧憬强者的家族,会将那个人的一切行为美化。
总监部一切如常,宫野兴高采烈的请她喝茶,冬阳不赶时间,就和他聊了聊。
“让咒术师组队祓除咒灵的安排似乎初具成效了。”宫野将他近期的发现说给她听,“任务过程中的痛苦和压力将由两个人承担,彼此磨合战斗风格和术式,互为对方的老师和同伴,然后在一次次深入的交流中变得惺惺相惜,成为挚友。”男人对这种发展感到意外和惊奇,“要知道,他们以前独来独往,是一群傲慢的家伙、”
“傲慢的家伙。”冬阳戏谑的看着他,“是你如此觉得的吧,因为他们向来对你没什么好脸色。”
非术师+高层,两个身份叠加在一起,宫野的形象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弄权的冷漠自利者,他既不会参与危险的祓除任务,又不会感受到底层术师奔波的劳累和压力,而在实力说话的圈子里,他更是异类了。
对如此扎心的话,宫野只回应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你最近忙吗?”
“还行。”
“我的女儿该上国中了。”
冬阳:“哦,那恭喜。”
宫野深深的看着她,“你觉得她最好去哪个学校呢?”
冬阳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对方的眼神明晃晃的在说:政治家的孩子会成为政治家,经济学家的孩子也会成为经济学家,那么他的孩子,极有可能继承他的职位。
他的孩子应该去接触现今最强的孩子,接触六眼。
冬阳笑了笑,“这不是太早了吗?”
宫野说,“不,正正好,国中是交朋友的最好年纪。”
“我说的是现在就安排她的未来,有些早了。”冬阳放下红茶,“你尽可以让她去帝光,但是我不会有意识的让悟去接触你的女儿。”
“全凭他心意?”
“全凭他心意。”
宫野低笑了两声,“好吧,好吧,不说孩子们的事情,让我们再转回咒术师。他们现在基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固定搭档,然后呢?”
“然后打乱重组。”
宫野有些疑虑,“重组的话,那些孩子可能并不愿意。毕竟又要接触陌生的人,心里的抵触会……”
“这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的问题。”冬阳定定的看着他,伸出一只手,“这是上头的安排。”
“啊……”
宫野飞快的回忆了一下咒术师守则,“没有这项规定。”
“那就新加规定。”冬阳说,“咒术师不能是一盘散沙,未来不可以是一个人走的路。”
“……”
没有集体概念的组织是多么糟糕,总监部管理咒术师,却也只是将他们记录在案,没有统一的信仰,可能连归属感都没有。
“宫野,五条家的人由我调动,你去委托禅院和加茂的咒术师共同出任务,但是,偏见与隔阂存在已久的他们一定不会同意接这种任务,这就需要我们制造他们相处的局面了。”
“制造?”宫野秒懂,“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在任务地点巧遇?这不是引导合作,这会引发他们的对抗吧,比如为了谁祓除咒灵而大打出手……又或者,他们两个人因为错误的任务情报而当场回家,放着那只咒灵不管。”
咒术世家的咒术师中有这样冷漠恶劣的人。
“很简单嘛~”冬阳微微眯起眼,“咒术师不怎么缺钱,他们缺一些机会和资源。”
宫野怔了一下,随后有些惊讶的看向冬阳,“你打算——?”
“动一下忌库的东西,让他们做任务来抢。”冬阳说,“就是这么简单,做了多少任务达成多少指标就能得到那些宝物,咒术界的资源向来只是守着不外放,也不知道是想当屯宝的龙还是怎样。”
宫野若有所思,“会没人在意吧。武器,咒物,对一些咒术师来说并不是必须的东西,对他们提升实力也没有帮助。”
“不。”冬阳弯了弯唇角,“他们不会变强,但是别人会,如果他们不去争不去抢,就会OUT。”冬阳是看透了这些家伙对武力的崇尚和执着了,尤其是禅院家,“一潭死水,需要鱼。”
“那么……”宫野因为这个决定感到心脏微微发胀,他预感这是一场能调动所有术师的激烈争夺战,对于掌控那些咒术师,他向来畏惧且蠢蠢欲动,“你打算拿出什么来?”
冬阳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有些多。”
“哎?”
早春以富婆身份结交了不少“朋友”,深入黑市内网,得知了许多被窃取的咒具的去向。冬阳暗自把那些搞了回来,如今已经有了可观的数额。
先挑出几件来,搞个夺宝赛。
***
禅院直哉从家族老师那听到这样的安排只有一个想法,这是兰惠的主意,所以没有问题。
“弱者听从强者调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你们都在不满什么?”
他的老师对直哉崇拜五条兰惠的事情深有所感,从小看到大,“所以你要去参加夺宝?”
“不,那个还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看我老爸怎么说吧,他如果觉得有更好的宝贝适合我的话,会想方设法给我弄过来的。”向来被资源倾斜的禅院家少主放下毛笔,“我现在要考虑的是写作文。”
“咳……”老师睁大眼睛,“你受什么刺激了吗?我记得你之前已经给五条兰惠写很多情书了。”
“那些都太烂俗了。”禅院直哉用失败的耻辱表情,愤恨的盯着稿纸,他上挑的眼尾都是不甘,“虽然我对文学根本不感兴趣,至今为止把它当作弱者强撑自尊的垃圾,但是悟君做到了,有悟君这样的例子在身边,兰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的情书!”
老师:“……”
老师:“所以你受什么刺激了吗?”
“你不知道?”禅院直哉瞥了眼他,“六眼神子去参加散文竞赛了。”
老师露出了听到外星文字的空茫表情,半晌才非常真挚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离谱至极!毫无道理!
为什么高贵的神子会去涉足这么无用的领域?
“那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信手拈来,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禅院直哉咬牙切齿,“他做什么都能成功,是毫无疑问的天才!”
毫无疑问的天才此时正在辅导完全没读过书的天予暴君写作文。
是的,五条悟,辅导禅院甚尔写作文。
“这里,开头不要用‘这是一篇介绍人物的作文’,不要这样写啊,开头一般是引用一句名言——当然如果不想的话也可以,我觉得你的文学素养到不了引经据典的程度。”
五条悟认真道,“你要想我妈妈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不是说她很强很强很强。”
禅院甚尔拿着钢笔,“……哦。”
禅院甚尔几度想要放弃,“要不算了吧。”
“算了?你不打算给我妈妈看了吗?”
禅院甚尔又被这句话激复活了,可他虽然不会任何专业知识,但也会看,他能看出自己写得有多么糟糕。
“我只教你框架啦框架,然后给你改改语顺不通的地方。”白发的神子坐在桌前,暖黄的灯光落进他的眼睛中,五条悟的神色带着些许调笑,却显得无比温和,“其他的我全都不会动的。”
第147章
禅院甚尔的那篇作文终究在当天给冬阳看了。
照他的话说,“不管怎么改都烂,明天的我只会觉得这玩意儿更烂,还不如在我觉得它尚且能一看的时候给她、”
五条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可是经过我辅导的杰作!”
“你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杰作’这个词的?”
但是,姑且相信……
冬阳的反应和五条悟给她看时不遑多让,她上蹿下跳,捧着稿纸重重的亲了一口,“我以为你说写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真的写了!甚尔!”
禅院甚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能念得这么响亮,他呆滞的看着女人喜不自胜的表情,印象里的确,每一次他们给她准备惊喜的时候,都会得到如此热烈的回应,真是从不会让他们失望的大人。
禅院甚尔略显扭捏,“不,你不用安慰我……”
“我说了你就算写成勾史我也会觉得它香香的!”
被文字折磨了半天的文盲甚尔有些崩溃,“……这不还是勾史吗?”
冬阳对他张开手臂,“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我要把它也裱起来!”
“别,不行!”禅院甚尔恐惧的双手比叉,“你会把它传给多少人看!”
“唔。”看着稿纸的冬阳思索了一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还是会收敛一下的,但是写的真得很好嘛,悟,这份有初版吗?”
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泛着剔透的光,让禅院甚尔瞬间意识到,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作文不是单纯出自他之手。她了解他们。
而五条悟当然不会给禅院甚尔保存秘密,他变魔术一样拿出了甚尔自认为已经丢弃的废稿们,在“喂你从哪里拿出来的”背景音中展示给了冬阳,“看啊妈妈,他改了好几个版本呢,”
禅院甚尔瞬间去抢,他手臂和双腿的肌肉绷紧,气势勃发,被他直冲面门的神子微微睁大眼,那一刹那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但是——
冬阳比他快一步。
“好,到手了!”她轻飘飘的落地,向甚尔笑道,“从我儿子手里抢东西,得问我。”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白色的睫毛颤了又颤,他亮晶晶的看向冬阳,不管发生多少次,他都会因这份展现在他面前的强大而心神激荡。
禅院甚尔长叹一口气,“为什么能一下子看出来……”
“嗯?你说悟帮你修改作文吗?”冬阳在废稿里摸出了他的初版,唇边的笑意加深,“因为你在高专的时候,上课从来不听,作业从来不做,还逃课逃学,都是你的同期给你擦屁股。”
甚尔:“……”
***
散文比赛的评选结果要过一个月才会出来,因为陆陆续续还会有入选名单,得知这点的五条悟吹破了一个泡泡,“办事效率这么慢,那宣传部的那帮人还这么大肆夸我。”
邻桌的夏油杰撑着下巴,飞速做着习题,“入选已经很厉害了吧。”
“杰,你又在学习啊。”
夏油杰叹了一口气,“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了,你一点儿都不紧张啊。”
期中考试。
没错,第一次上中学的五条悟终于迎来了这一环。
但是白发少年把课本随意的塞到桌洞里,墨镜下的蓝色眼睛如宝石般闪亮,“那种东西不是随便考考就会了吗?”
这句话不知为何异常突出,让班里的其他学生也听到了,他们回头捧道,“对啊,毕竟五条同学在之前的小测试中就是断层级别的第一名嘛!”
“和第二名差了二十分吧。”
“据说那套试卷放到全年级,他都是第一。”
几个人越说越带劲,随后自然而然的朝五条悟走来,围在他桌子周围,特意给他留出了露脸的空隙,数条手臂齐齐伸到他的身边,像抖动彩球一样晃来晃去,“这就是我们二班的KING——五条悟!”
五条悟:“……”
五条悟把墨镜一摘,睁着被盛赞为帕拉伊巴的宝石之眼对夏油杰放了个电。
那神色得意且张扬,他整个人都好像加了一层滤镜般闪闪发光,夏油杰眉角抽动了两下,他压低语气说道,“放学后的社团活动不要走,悟。”
很显然,五条悟对自己受到追捧的现象已经得心应手,然后微妙的乐在其中了。
从那篇作文开始,不少人称赞他成熟且纤细的文采,称赞他冰山面庞(学生语)下晶莹剔透的心,然后对他文中的母亲也惊呼不已,真诚的赞叹永远比挑衅更容易拉近关系,即便是一开始觉得中学生活有些无聊的五条悟,也渐渐被众人的热情磨去了周身生人勿进的气场——要知道,中学生的精力是真的很旺盛。
成绩霸榜带来的优势是碾压性的,学生时代的比拼永远逃不掉班级成绩排名,五条悟的名字一夜之间被学生们深记,KING这种中二之名变成了他们明面上的称呼,带着幽默的打趣和对其“地位”的肯定。
而夏油杰一步一步的见证了五条悟的改变,不管是他对众人的,还是众人对他的。
悟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好像开始享受起学生生活了。
那个习惯性漠视普通人的神子,已经会将目光放在家人之外的地方,他偶尔还会对着在他面前眉飞色舞的夸赞他的学生露出看待花朵的温和表情,只是他的脸被挡住大半,能让夏油杰产生这种认知的原因,是神子轻轻牵起的唇角,光芒内敛的侧眸。
冬阳曾对他们说过:要享受你们的青春。
好事。
夏油杰真心这么认为,他翻过习题册,专注的开始了下一题。
与悟相比,他在学习方面要稍稍吃力一些,大概是换了新的生活环境的关系,东京的教学方式和进度让他有些不适,但夏油杰觉得,让他成绩下滑的最根本原因是:他的心根本不在学习上。
他接触了咒灵的世界,隔三差五就会和五条悟一起去做祓除任务,对方是咒术世家的少主,这方面对他的训练从来没有懈怠过,夏油杰是在教堂事件后便和他绑定的。
一切都是冬阳的安排,那双红色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他渴望力量的迫切,躁动不安的决心。
她说,“杰,以后和悟一起练习咒术吧,你的能力目前看来极高的发展性,吸收掉的咒灵皆能为你所用。”
因为太过专注于提升咒力锻炼咒术,夏油杰有时上课都会走神,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他的脑袋都一凉,少年的自尊心和好胜欲又开始隐隐作祟……就算总成绩追不上悟,但也不能落下太多。
打发走学生的浪潮,五条悟从桌子下面掏出了一个篮球,他随意的丢了两下,目光随着旋转抛起的篮球上移,“虽然是社团活动,但是感觉一直是我们两个打嘛,作为新生,那些前辈根本懒得看我们。”
夏油杰一心二用,边刷题边说,“只是因为新生太多,他们管不过来吧。”
“呼……”
这时,班长在门口唤道,“五条同学!地川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哦~”
五条悟把头往桌下一躲,飞速道,“杰!杰!快点儿告诉她我人不在!”
夏油杰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干什么,你可是国文老师身边的大红人,他特别喜欢传唤你~”
“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班长疑惑的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五条同学——!”
五条悟猛地伸手,“嗨~五条同学不在!五条同学已经去回家社报道了!”
“噗!”
班里的学生忍俊不禁,五条悟把墨镜一戴,把刘海向脑后抓起,简单且潦草的换了个发型,背着书包朝门口走去,“在这里的不是五条悟同学,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哈哈哈哈哈哈……!!”
杉本的笑声几乎要止不住。“好了好了!不要垂死挣扎了,不就是叫你再写一篇散文参加八月份的‘伏神祭’吗?”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写的,题材是‘神’?神什么啊。”五条悟嘁了一声,“没有灵感,没有热情,帝光文学界的KING就此退位~好,大家都退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长掩唇笑了几声,她有些羞涩的撩了下发丝,“那么,我就跟老师说没找到五条同学了。”
五条悟猛地顿住。
他的视线掩在墨镜之下,但即便从下半张脸的微表情中也不难看出,他的神色有些呆滞和凝重,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棘手的事。
过了一会儿,愣是等到班长已经离开,五条悟才把憋了许久的话轻轻吐出,“杰……她不会喜欢我吧?”
沉迷刷题的夏油杰茫然抬头,“啊?”
五条悟半垂下眼睑,冰蓝色的眼睛里滑过一瞬的审视和漠然,他低喃,“不……我的错觉。”
时间很快到了社团活动,五条悟现在正是对中学生活提起兴趣的时期,如果不是他只能加入两个社团,他会把所有社团都申请一遍。
两个人甚至约好,一个社团呆腻了就去下一个,反正转社只是走个流程的事。
路过网球社时,夏油杰突然顿住。
走在前方的五条悟回头,“怎么了?”
夏油杰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表情有些冷,他抬起手指,“那里……”
网球场的后方,几乎没人过去闲逛的区域,有一群人在推搡着谁。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不良?”
他撸起袖子,“原来如此,这个时间段暴走族根本还在猖獗嘛,原来中学也有啊。”
“悟?”
“走吧杰,这还用犹豫吗?”
两人迅速凑近冲突之地,他们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
“说话!哑巴!老大,这家伙其实会说话,他唬你呢!”
“那天他只是一开口,我他妈就完全动不了了,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是狗卷家族的咒言师。
悟,是时候建立自己的氏族了(bushi)
第148章
——这个世界真是腐烂的代名词,处处都是让我无法呼吸的朽味与臭味。
在被不良二次围住时,逃脱失败的狗卷默下意识抱住头,护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在对方抓住自己的脖子时抬眸,用死寂的,看待垃圾的眼神直视着不良的眼睛。
不良因他的表情有片刻的退缩,然后恼羞成怒的用更激烈的言辞侮辱他,推搡着他去往人烟稀少的更深处。
而在这样的处境下,他连反嘴的“权力”都没有。
因为不辩驳不反击不回骂,他更成为了不良们心中能够肆意拿捏的软柿子,他们称他为“软蛋”“阴沉沉的怪男”“装哑巴的消沉变态”,然后以捉弄他为乐,就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真要说的话,他起码能发出嘶吼和惨叫。
狗卷默蠕动了下舌尖,却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能】。
使用了语言的话,他会万劫不复。
然后——
就如同从天而降的英雄一样好笑,有两个人救了他,配色特别亮眼脸也特别帅的那个人脚踩着被叠罗汉的不良的脊背,嘀嘀咕咕着“就这就这?下次再被我发现就送你们去少管所哦”,然后抬着眸子,用那双因墨镜微微滑落而显露出的漂亮眼睛看了过来。
五条悟。
这个名字在狗卷默的脑海里滑过,对方的大头照贴在学校的宣传栏上,是靠文采一鸣惊人的出众人物。
那篇文章他看了,只有一个评价——真是个活在幸福家庭的家伙啊。
母亲如此开明,经济条件如此优渥,至今为止的人生应该没有受到过任何的挫折和困难,因为即便有麻烦,长辈也会替他解决掉,更何况还有个抢他的抚养权,但本质为他的诞生欣喜若狂的家族。
【为你的诞生欣喜若狂。】
呵。
狗卷默朝他点头示意,然后就打算转身离开,不然呢?见义勇为又不是我让你做到的,不会还要我低声下气的道谢赠礼吧?
“喂,站住。”
身后的呼唤让狗卷默脚步不停。
对方应该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里带着一点儿金属的磁性,难怪会成为“校园王子”。
“我说站住。”
白发蓝眼的家伙快步追到了他的面前,狗卷默后退一小步,回头在自己的身后看到了他的同伴,那个人抓了抓自己的黑色头发,有些莫名的问了一句,“悟,他有什么问题吗?”
狗卷默回过头,下一刻就吓得呼吸一紧,某个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滚开”被他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五条悟正在打量他。
不,与其说打量,那更像是审视,像是要把他看穿看透的审视。
而且距离非常近!这么一张大脸就凑了过来!
狗卷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就听对方说道,“好奇怪啊,你是咒术师吗?咒力的浓度远远高于普通人,这个程度绝对能看到咒灵了,但是到了喉咙这里就卡住了,你是——”
咒术师,咒力,咒灵,几个词直接炸爆了狗卷默的理智,他从刚才起就极差的精神彻底崩塌,应激一般的喊道,“忘记我——!”
简单几个字,五条悟的表情瞬间清空,狗卷默连忙转身,经过猛然警惕的夏油杰身边时再次补了一句,“忘记我!”
他逃窜得比刚才还要用力,就好像身后有人拿着屠刀追一般。
空寂的操场上只剩下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先后大喘了一口气,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哎?哎?不对……”
记忆突然断层,就算理智还没有排查出原因,心脏也猛地一沉,五条悟愣了几秒,随后,他那被六眼常年磨炼的大脑便本能的破解了这半斤八两的诅咒,他怔愣了一瞬,已经清晰的认知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忽然极为兴奋的扬起眉,“杰,是咒言!”
夏油杰晃了晃脑袋,精神被控制的后遗症是莫名的眩晕,眩晕还带来了躯体上的反胃呕吐感,他拧着眉问道,“咒言是什么?出口及诅咒?”他环顾四周,“刚才……发生了什么?”
过程被五条悟陈述了一遍,夏油杰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为清明,他捏住下巴思索道,“刚刚完全没有印象……为什么我好像想起来了?”
神子弯着唇角,因为意外发现了一位咒言师而心情愉悦,“因为他那能力烂得要死,好像根本不会控制咒力一样,所以诅咒被我们破掉了~”
而跑远的狗卷默在拐弯之后便扶墙猛咳起来,他呼吸急促,面露惊慌,转头看向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到这边后才抚摸着喉咙离开。
……
……
“就是这样。”
家里后院的泳池内,五条悟趴在池边和游来游去的冬阳兴致勃勃的复述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看到他的名牌了,他叫狗卷默。”
冬阳从水里某出头来,“狗卷家的啊……”
“咒言师很稀少吧,”五条悟给她扔过去一瓶果汁,“我以为他们都会尽量避免与人群接触,从五条家老爷子给我上的课那听来,咒言师孤僻且古怪,非常讨厌和人交流,当然也是因为他们的能力特质很限制发挥,没想到会有人跑去上学,是因为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冬阳没有多说什么,她的神色有些冷淡,眸子在青蓝池水的映衬下泛着冷色调。
她问,“然后呢?你有去追他吗?”
“早跑没影了,不过因为对他很感兴趣,我去他们班问了一下,你猜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
“他的风评还蛮好的,班里人提到他时都会说,‘啊,是那个话超级少,像是得了心理疾病但是写文章很不错的人’,我就好奇去他们班里溜了一圈,在仅班级可见的宣传栏上看到了他的作文。”
冬阳有些惊讶,“又是‘我的妈妈’?”
五条悟连连点头,“对对,他在他的班级拥有和我一样的形象逆转历程,因为他沉默寡言,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但是写出来的东西却很沉重,和初中生格格不入。”
冬阳慢悠悠的游向他,好奇道,“他写的什么?”
五条悟过目不忘的本事很不错,他说,“先不说文笔,光说内容,他通篇都在写对母亲的愧疚,其实有些跑题了,但因为情绪太厚重,所以也被老师当成了可参阅的范文。”
“【我无颜面对我的妈妈,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单是这个开篇,就让当时饶有兴致的两个人露出了略微凝重的表情。
虽说只是创作谱写的文字,有一定的虚假性,但却很容易泄露笔者的内核,他们当时就问班上的学生,“那个……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吗?”
学生摆着手轻快的笑道,“不是啦不是啦,狗卷同学说了,他只是喜欢装作高深而已,你们往后看就知道为什么了。”
可文章后面的内容让两人表情越来越认真,在普通人看来就是乖孩子吐露心声愧意满满的话,加上咒术师的视角便变得严肃沉重起来。
“【那天发生了一件平凡的小事,仅是再稀松平常的琐事冲突,我情绪爆发,满怀憎恶与怨怼的对妈妈说:‘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你能不能永远闭嘴啊!’】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不管我再怎么重复这句话,她也没有原谅我。】”
落下尾音的五条悟拨了两下水,池面反射的冷光同样映在了他的眼瞳里,“妈妈,我觉得他大概率把自己的母亲诅咒了,后果是什么还不详,但目前情况一定很糟糕。”
冬阳呲溜上了岸,她把空掉的果汁瓶放在一边,“怎么推断的?”
“这种事情,只靠第一直觉就能判断吧,更何况他看上去已经痛苦到只能写作文发泄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这种念头……”神子看向自己的母亲,“我是绝对不会产生的。”
否定了自己的出生,否定了母亲的期望与爱意。
究竟是过得有多悲惨才会如此,他的母亲有这么认为过吗?
其他的情感五条悟尚不能保证自己像冬阳一样看得通透,他还在学习与人的交往,还在感受人与人的链接,但唯独这一点……他能确认。
冬阳捧住悟的脸搓了搓,“嘿!妈妈也是,从来没有后悔过你的出生。”
五条悟配合的鼓了鼓嘴,“嗨~现在我是喜久福~!”
“哈哈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冬阳用温厚的嗓音说,“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悟。”
“你可以做任何事。”
五条悟的眼睛神采奕奕,“那我去调查这件事了,这是允许的吧,家主大人?”
“只要不像个不良混混一样,就行。”
“说到这个说到这个,我今天打翻了几个不良。”五条悟挥了下手臂,“感觉我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叫作悟哥了!嗯,这个称呼感觉还可以……”
***
当天晚上,五条悟被冬阳勒令到点就睡,“不许偷偷练习,不许熬夜看漫画打游戏,不许和杰发短信聊天。”
五条悟蒙过被子,“妈你好啰嗦~你怎么不去念叨甚尔。”
“甚尔已经成年了。”
五条悟惊愕抬头,“什么,难道我成年后妈妈你就不管我了吗?”
“成年后你就飞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睡吧,晚安,悟。”
冬阳独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打开电脑,第一封邮件便是窗的一位成员发来的。
[兰惠大人,他们有动向了,正准备去狗卷家,预计最晚两天后下通知书。]
第149章
有了冬阳的应允,五条悟更为大胆的去接近了狗卷默,他的接近方式也非常的简单直白,就是堵人,邀约。
“要不要去打球啊?”
“要不要吃午饭啊?”
“狗卷同学,听说你英语成绩不错,我想和你开个学习组,一起练个口语怎么样?”
他甚至还用上了“狗卷同学”这样标配的称呼,当初班上的同学来搭讪他的那一套全被五条悟照搬了过来,对此吃瓜的夏油杰笑他是风水轮流转,终于体会到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了。
而被他烦不胜烦的狗卷默从一开始的应激躲避到后来发现避无可避终于忍无可忍的,“What a dick!!”
五条悟:“……”
夏油杰:“……”
两人并排站在狗卷默面前,夏油杰歪嘴蛐蛐,“他说的什么?英语?阿拉伯语?他其实是可以说话的吗?”
五条悟:“他说我是混蛋……你这不说得挺好吗?”
爆了粗口的狗卷默瞪着他,大概停顿了三秒发现两人一切如常后才缓缓松下紧绷的肩膀,他转身就走,下一秒就被五条悟揽上了肩膀。“这不是都好好的嘛,去打球吗?如果真不愿意运动的话,我们聊一聊文学?”
他清亮的眼睛淡淡瞥过对方教室里的宣传栏,其中一抹锐利一闪而过,夏油杰走到了狗卷默的另一边,无声无息的堵住了他的退路,两人的默契让狗卷默完全没了退路,他拧眉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便好似带上了奇异的力量,“【别动】。”
又是咒言。
波及范围很小,离他最近的两个人立刻定住了身形。
狗卷默连忙矮身从五条悟的腋下逃走,他的个子不高,但教程却很快,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了。
当了大概有三秒木头人的五条悟放下还维持着揽肩状态的手臂,皱起了眉。
旁边的夏油杰已经冷汗淋漓,他不可置信的动颤了两下自己僵硬的手指,哑声说道,“不行,刚才我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挣脱不开,这就是咒言吗?出口即诅咒,防不胜防,如果他是敌人,或者和敌人合作,那么我们两个已经……”
“这样不行。”五条悟捏住下巴,思索片刻,突然咧开唇角,露出了一个在夏油杰看来不怀好意的笑容,“杰,听我说,我们这样……”
……
狗卷默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三点半放学后,他便提上书包出了校门。
今天的回家路和以往并无不同,他一个人走去车站,身旁并无朋友了。
当然了,他如何拥有朋友,因为他连“畅聊”都做不到。
人们天生拥有的语言,用来传递情感和情绪的声音,是他无法逃脱的束缚。
抱怨不可以,猜测不可以,爱也不可以。
那两个莫名其妙跟着自己的家伙也很古怪——他的咒言失效了吗?五条悟是什么来头,其他家族的咒术师?母亲没有告诉过他,他对这些全都一知半解,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要接触,要跑。
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倏然,狗卷默定住了脚步,他浑身的血液顷刻凉了下去,就想在冬季泡进了结冰的池水里。
面前是……咒灵?
一只身形巨大的咒灵从接口蹒跚而出,满身的眼珠子齐齐向他转了过来——他们对上视线了!
咒灵猛地躁动起来,原本只是缓慢的脚步也突然提速,简直像是磕了大量兴奋剂一样崩坏,狗卷默吓得脸色一白,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后面的诅咒简直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速度时快时慢,狗卷默回身大吼了一声,“停下!”
咒灵果然停下了。
喉咙止不住的发痒,他紧接着又喊了一声,“爆炸!”
“……”
没有任何动静,咒灵还好好站在那里。
该死!
狗卷默眼前一黑,连忙转身继续跑。
喉咙的不适没有加剧,他刚刚的咒言失效了,没错,他的咒言时灵时不灵的,因此也侥幸的逃过了很多脱口而出的“诅咒”,可是,可是——
最不想发生的诅咒却偏偏灵验了啊!!
少年急促的喘息着,他的呼吸声里渐渐夹杂了泣音,等到了人少的地方,他再次转身,神色中带着怨恨与崩溃,“断裂吧——!”
困住我这一生的束缚,让我如此痛苦的咒言,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刻不起效果了!!
“砰!”
咒灵的双腿忽然断开,身躯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狗卷默撑着膝盖边喘气边咳嗽,他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身旁似乎有清风吹过……那风流中混合着几分甜腻的香气,就像校园门口的草莓巴菲,是带着凉意的。
身前传来了剧烈的声响,就好像他喊出的“爆炸”起了效果一样,狗卷默愣愣抬头,那只追了他一路的咒灵已然在消散,这一击应该是极强的,却好像也轻飘飘的,一切都解决得这么顺理成章毫不费力,而在那丑恶的影子化开的前方,是熟悉的……英雄入目。
五条悟甚至还单手拿着书包,他的拳头上凝聚着墨蓝色的磅礴咒力,攻击掀起的气流将他的发丝与衣摆扬起,他整个人都潇洒得像是能融于光中。
狗卷默怔怔的看着他。
第二次。
这是对方救他的第二次了。
那个在学校里风头正盛的少年朝他走来,蓝色的眼睛璀璨到令人难以直视,“我就说你能看到这些东西吧,现在可不能否认了哦,哎——不许说话,你咳得好像下一秒就把肺吐出来了,给。润喉糖。”
狗卷默呆滞的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没接糖。
五条悟给自己喂了一个,他说话时的吐息顿时带上了薄荷的甜味,“真的不吃啊?”
说着,他再次伸手示意。
狗卷默已经因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好意无所适从,他本能的接过了糖,沉默了两秒钟,在喉中的痒意抑制不住卷土重来后含了两颗。
五条悟发出了一声笑,他进而将话题更深的推了一步,“你的咒力还挺多的,但是咒言的效果却不怎么好,因为你好像并不会将诅咒的效果凝聚于一点,完全没有锻炼过吗?还是说你无形中给自己下了什么束缚?”
“哎?”
狗卷默因为这些超出认知的话脑袋卡壳,“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知道?很简单啊,我看出来的。”
神子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那既是一个有些调皮的微表情,又令人无端感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强大震慑力……因为眼神,那家伙虽然在笑,但是眼神力却充满了自信和攻击性。
狗卷默如此想到,然后沉闷的看着他。
五条悟在他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你……不知道我?”
狗卷默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谁?”
“我啊,我。”五条悟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脸,“你不是咒言师家族的吗?没听过五条?”
狗卷默耿直的摇了摇头。
五条悟咂了下舌,“让我想想,难道自我介绍要追溯到这么久远吗……算了,先说你的问题吧,你是不是把你的妈妈诅咒了?”
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吐出了惊雷一般的话。
五条悟下一句还想在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你需不需要帮忙”来试探情报,却忽然因为见到的景象沉默下来。
狗卷默露出了极为浓重的恐惧之色,他恐惧到像是罪犯见到了警察,唯一想到的就是转身就跑。
可他没迈出一步就被拽住了,刚才的咒言已经消磨掉了他所有的体力,而抓住他的‘凶手’用莫名其妙的语气说,“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不要……
“不……”
狗卷默唇瓣颤抖,拒绝的声音却因为心理因素怎么也发不出。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狗卷默被猛地压趴在地上,那力度不容置喙,和山倾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在头顶急呼而过,他的本能叫嚣着危险,就像兔子感知到了鹰。
可是……
稚嫩的咒言师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心安感。因为那一个致命攻击被他躲过了…不,应该说被人带着躲过了,是他刚刚还在害怕的五条悟。
这一举动让狗卷默意识到,他们不是一伙的。
五条悟一手按着想爬起来的狗卷默,冷冷的看着前方,“什么东西?”
“【别动】。”
又是一声咒言。
五条悟被定在了原地——这种中术的感觉和狗卷默的根本不能比。
几个人影渐渐显现出来,为首的拉下口罩,声音像是毒舌吐信一般沙哑,他看着五条悟,命令道:“【把他交给我们。】”
***
咒言是最危险的咒术之一。
这是冬阳最初接触到咒言概念时得到的评价。
它可以操控一个人的灵魂,让他变成傀儡。
“比如‘我爱你’?”当时的冬阳对给她科普的五条千风说道。
五条千风有些哑然,“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这个?”
“这是最直接最致命的吧,因为这可是让一个人的自我意志被否定,是人世间最悲哀最恐怖的事情。”
青年深深看着她,“你说得没错,所以咒言师向来不被大家喜欢。”
“打住,这个大家是指谁?”
“整个咒术界,以及咒言师本人。”
冬阳微微睁大眼睛,若有所思。
“历史上有出过强大的咒言师,单靠语言就能掌控局面有多么恐怖,他杀你甚至不需要打手,只需要对你说一声‘爆炸吧’‘自毁吧’就能成功,这种能力对普通人更是专攻——而你知道,上头都是普通人。”五条千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花板,他知道的大概也就比冬阳早三年,那时候他刚刚跟着家族的前辈混,“他们那边透露出了一些暗示,正好总监部这边的高层也有些忌惮咒言师,而你知道,咒言师要稀缺很多,稀缺到这种地步,也就无所谓还在不在了。”
最后一句话冷漠到令人心惊,但是两人全都对此无比习惯。
“所以是……默认排挤啊。”
“嗯,家族术师只要接到高层示意,便会延伸出一系列虽未被明确授意,却比命令更进一步的行动来,所以你知道,咒言师都是一群孤僻的家伙。”
“也就是说他们被整个咒术界排挤了。”
“具体怎么排挤的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参与,但是我知道结果。”
“哦?”
“咒言师家族向总监部提出了申请:退出咒术界。”
冬阳在揣摩退出这个词的影响,她说,“他们说退出就退出?咒言师家族也不止一个吧。”
“本身到这一代就没剩多少人丁了,他们也不能百分百继承咒言,即便拥有这种能力,也大多是不成气候的咒术师……嗯,他们没脱离总监部时是没几个厉害的。”
“真脱离了?”
“不清楚,但是其实脱不脱离都没差了。”
“怎么说?”
“——咒言师在自我消化。”
“——他们不期望拥有咒言的孩子诞生。”
五条千风看着冬阳,“我想,当他们灭族绝迹都行了。”
女人思索片刻,
“不。”
“有不期望孩子诞生的一方,就会有反对的一方,会有珍惜的血脉遗落在外。”
……
而此时正按着一位咒言师的神子,用带着兴味与兴奋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敌人,他的瞳孔泛着冰冷的幽蓝色,
“原来你们还玩追杀那一套啊,但是不行哦,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
他的身体已经自行动了起来,但是嘴唇还是自由的,五条悟说,“虽然是咒言,但是解除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笼统形容一下不就像火影x者里的幻术吗?”
将咒力运转,这不过是中术后的解咒过程——
以及,
“杰,上!”
数只咒灵凭空出现,它们钻出那虚无的异空间,争先恐后的朝着这边涌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阵仗的敌人愕然的后退,“什么?!怎么有这么多只咒灵!!”
没有被咒言攻击的咒灵操术拥有者缓缓从藏身地走出,肩膀还挂着书包,他按着后颈不满道,“真是的,你用的什么口吻啊,简直像发号施令的司令塔一样,悟。”
作者有话说:
悟,开始跟着冬阳玩英雄救美收服人心那一套(bushi)
第150章
只用了十分钟,敌人就被五条悟叠了罗汉,他见其中又是主力又是辅助的咒言师因为解决杰的咒灵时咳了一大口血,显然不能再战了,拿书包里的手工胶带对着他的嘴唇贴了上去。
“唔!”
对方红着眼睛瞪他,下一秒身上就又叠了一个人,压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五条悟拍了拍掌心,“这么不禁打,我以为有多厉害,当街就要噶人脑袋。”
夏油杰沉浸在自己打了贼精彩一架的的喜悦和震惊中,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叠罗汉那几人高大魁梧的身形,暗自握了握拳,“悟,他们就是诅咒师?”
“不清楚,不是冲我来的,但是之前在总监部没见过这些人的资料,就算是个人咒术师也会留档案的。”偶尔会在冬阳的办公室翻资料的五条悟掐起一个人的脸端详,“嗯,完全没有印象,能力半斤八两,能这么自信的出手,大概是因为那个难搞又出其不意的咒言。”
唯一的咒言师垂着头装死。
他不能说话,单靠眼神和表情传输情绪在如今被俘情境中和小丑没什么两样。
没晕过去的人也沉浸在自己竟然就这么败给了两个小鬼的震惊中,他的脸明明白白写着不可置信和打击,让五条悟嗤笑了一声,“怎么?输给我不丢人。”
他凑近那人的脸,唇边分明带着笑意,嗓音却含着几分嘲弄与冰冷的压迫感,“说说吧,什么来头?”
敌人牙齿颤了一下,试图靠语言谈判胜利,“不关你的事,六眼,这是我们咒言师一脉的恩怨。”
“恩怨?”五条悟用拇指撇了下身后表情黯淡的狗卷默,“这家伙或者他亲朋是你的仇人?”
“不是。”
“盗了你金库?”
“…没有。”
“把你暗恋对象拐跑了?”
“怎么可能?!”
神子唇边的笑意越发冷淡,“那是什么恩怨。”
“你不知道?”男人从胸腔里闷出声笑,就像是在看待身处象牙塔的无知小辈,“这个小鬼的咒言能力随着年龄越来越强了,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把他妈妈搞成了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植物人,没错,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
五条悟回头看了一眼狗卷默,狗卷默脸色一变,和刚才一样的烂。
“他有了明显的攻击意向,咒言的能力也变得不可控,如今正在懊悔和痛苦的地狱里打滚,我想他一定无数次祈祷那一天能够重来,无数次在噩梦里声嘶力竭的喊不要,然后恨不得诅咒自己从来没有诞生在这个世上。”
“……”
一段古怪的沉默,男人露出了你听懂了吧的自信表情,转眸看到五条悟指着他和同伴吐槽,“一个垃圾,说话还文绉绉的。”
夏油杰赞同的点头,“文采也不怎么样,很中二。”
男人:“……喂!”
他看到白发的六眼拿出翻盖手机,噼里啪啦的编辑着什么,这让他不由得心里一紧,却又很快放松下来。
没关系,他们咒言师所做的一切都是咒术界默认的,那边无权干涉他们的行动。
“悟,在做什么?”
“在给我妈发消息。”
“要找兰惠阿姨出面吗?”
“不。”五条悟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夏油杰身后的狗卷默也看到了那上面显示的画面。
红艳艳的……什么?
五条悟笑道,“我妈妈在问我这个月的新品里哪个颜色的口红好看,我说都买都买,正红色很衬她,显得她超级霸气,裸色也很衬她,就是冷淡知性风,透明的也完全没问题,唇瓣亮晶晶的很漂亮~!”
“……”
沉默,沉默是现在唯一的形容词。
狗卷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风头正盛的“高贵冷艳校园王子”,这?
松散,随性,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去选口红?!
不……
狗卷默怔了一下,
这个场合……严肃吗?
他好像习以为常了?
“啊,我妈全买了。”解决完选择难题的五条悟收起了手机,然后对着一个方向招了招手。
他这举动显得古怪极了,夏油杰看向他招手的方向,有些意外的说道,“现在也有?”
“当然啦,出行的话都会跟着的。”
五条悟轻声回道。
一辆漆黑的轿车开了过来,司机下车,副驾驶座上的人也下了车。
“悟少爷。”两人恭敬的点头示意,围观到这一幕的狗卷默惊异的睁大眼睛,随后谨慎的后退了一步。
“高石大叔,这些交给你们处置了。”五条悟拍了拍叠叠乐,“他们攻击我,把他们带去总监部审理吧。”
男人愕然,条件反射的否定道,“我们没有……”攻击你!我们的目标是……!
倏然,男人的声音消失了。
他看见那个六眼听到他的声音后冷冷瞥过来的眼神,疏离,冷淡,带着几分……目空一切。
他的语言没有任何作用,对六眼来说可能是狗屁不通毫无作用的音节。
“明白了。”高石先生熟练的拿出手机,开始摇人,“人数稍微有点儿多,我和柄押送的话恐怕会出意外,我请求一下外援。”
“好哦~”
责任转移,五条悟撂手不干,“那我走啦!”
高石先生温和的笑道,“和朋友玩得开心。”
五条悟一手按上了狗卷默的肩,把他转了个向,“走吧,耽误这么长时间,还打了一架,我要吃点儿甜的。”
狗卷默脑袋发懵,他心里想到,现在的时间,他乱跑后的地点,步行的速度……等到商业街时,估计已经没有甜品店开门了。
身后传来了争执的声音,尚有力气说话的敌人不甘心的喊道,“这是我们的私事,我们只是在按照我们的规则行驶权力,默的咒言就是威胁!”
狗卷默脚步一顿,他阴郁的神色猛然崩塌,恶狠狠的转身喊道,“闭嘴!”
说话的人没闭嘴,正欲说话的高石闭上了嘴。
狗卷默吓了一跳,“哎?”
他后退一步,“我不是……”
他张嘴却无法解释什么,慌张和愧疚化为酸意一齐涌上了他的鼻腔,最后,他委屈的抿紧了唇,飞快的看了一眼五条悟和夏油杰,转身跑了。
五条悟:“啊……又跑了。”
夏油杰:“追吗?”
“杰,先放个咒灵跟着。”五条悟转身向高石走去,“高石大叔,先给我说说吧,咒言师现在的情况,狗卷他不能说话,估计憋屈得只能哭鼻子了。”
高石努力了半天,终于涌动了唇部的肌肉,他半是惊吓半是新奇的摸了摸嘴巴,然后说,“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咒言师的出生并不被期待。”
***
狗卷默闷头跑出去很远。
咒言师的出生并不被期待。
咒言师家族并不只有狗卷,咒言的效果却极为相似,因为担心孩子继承了咒言,家族里对待新生儿的方式都极为谨小慎微,他们甚至一度不用语言交流,可是语言是必不可少的成长一环,所以记忆的最初,狗卷默总会忘记自己拥有声带,他也分不清各种人称代词。
他经常被检查舌头,嘴唇,每次都会看到父母的神情从紧绷到软化,如释重负。
后来某天,他们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
直到他真正有了语言链接自我意识的明晰逻辑后,家族对他进行了测试,让他念出纸条上的单词。
相继是‘易拉罐’,‘爆炸’‘扭曲’‘膨胀’,‘移动’。
前几个都没有效果,母亲的神情明显松懈下来,结果下一秒,在移动这个词说出口后,那轻飘飘的易拉罐便颤抖了一下。
事情发展到如今,他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情景,只记得后来母亲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闭上嘴巴,将食指和拇指并起于唇线轻轻滑过,做出拉拉链的手势。
大概是觉得这个手势很形象有趣,就像在和孩子玩规则类游戏,能避免他产生阴影,母亲经常这么做。
可是如今的狗卷默每次回想起那个手势,那个从唇部“缝起的拉链”,都觉得无比狰狞,连母亲的脸也扭曲起来,他情愿那是一个非常死板的禁声手势。
如果说咒言师能自此当个不能说话的哑巴,那么他也不过体会残疾的痛苦,甚至那份痛苦也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失声者的周围可以充斥着盖过所有苦涩的温暖和爱——可咒言师不同。
狗卷默出生的年代,现存的咒言师家族几乎可以称为名存实亡,他们有着历代咒言师的姓氏,但并无咒言之力,因为早在他出生之前,这些人就在疯狂的遏制拥有咒言的孩子诞生,他们与普通人结婚,或者干脆不要孩子,更甚者自我阉割。演变为最后,咒言师家族甚至诞生了暴力断根的势力,他们深受咒言的困扰,不是自己误伤了重要之人就是身边有重要之人被误伤,要不然就是无法忍受同类的霸凌和排挤,认为这样的血脉只会带来不幸,这样的能力不该也无需存在于世。
理解这个境地之时,狗卷默已经被父母带着离开了家族,他记得母亲临行前对那位长者说的话是,“我们不想给家族添麻烦,就这样吧,我们自己离开。”
他的家族并不是残忍的那一方,但也是无能为力的默认方。
在信息略闭塞的年代,随意伤人也不是被允许的,咒言师家族还不会冷酷到就这么杀死一个孩子,他们常做的方法是不让自己拥有后代,过分的便是药物致哑,狗卷默不知道父亲如何在各方势力周旋,大概最后的结果是“监视”“酌情处理”。
只要他不伤人,不犯错,不锻炼咒力,老老实实当个心理问题不能说话的残疾,那么他便能安稳度过这一生。
父母觉得他不能在咒术界生活,那么便在普通人之间生活。
可人格越是健全,越是接触现代的思想和环境,狗卷默越是能意识到——
原来他诞生的家族还遵循着腐旧的制度,那是一种严苛的尊卑礼教,是不受法律约束便能随便决定他人命运的傲慢,他们还没有接受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认为拥有力量的术师和普通人不同,无需去适应普通人的社会,又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力量在他们面前竖起了一面高墙。
而他不被任何一方接纳。
他问过父母,家族抛弃他们,难道没有官方组织保护他们吗?
父母的回答是,没有,他们早已经脱离了官方组织的管理与庇护,现在只是普通的公民。
普通的,受到监视,随时都能被暴力激进分子除去的“公民”。
哈!真是最荒谬的言论!
咒言师家族的内斗是允许的,因为讨厌这种力量就抹杀的规则是允许的,于是斗来斗去,斗得都要族灭了!
狂奔到心脏都要炸裂的狗卷默撑住了旁边店面的墙,摸上自己汗水淋漓的脸。
谁都好,谁都好!
母亲被他伤害,父亲因找解救之法离家,现在无人管他。
谁都好……
狗卷默屏住令肺疼痛难忍的呼吸,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混乱的心跳声。
如果我其实不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狗卷默看向了川流不息的交通公路。
他们说得没错,咒言师的身份本身就是诅咒。
无法打败敌人,也无法保护自己,却伤害了亲近的人。
狗卷默的眼神微妙的变化了几分,他面无表情的垂直朝公路走去,抬脚想跨过低矮的护栏。
“砰”。
熟悉的,不容置喙的力气。
他被人搂住脖子,像是普通朋友之间打闹一般的亲密姿势,被带着向后倒去。
可是他没有摔倒,他只是踉跄了几步。
眼睛被他凌乱的鬓发戳到,空气中传来极清淡的甜腻味道,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差点儿被他鬼探头的车辆缓缓驶去,低矮的视角因为脖颈被迫扬起而上升,于是他看到了日落的艳红天空。
“嗨~抓到了一个试图违反交通法的不良学生。”
五条悟的声音带着戏谑一般的笑意,莫名让狗卷默感到了几分温柔。
“现在罚他请我吃family的喜久福~!”
作者有话说:
冬阳:短暂的出现了一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0-160
第151章
明亮到仿佛白昼的灯光,近几年流行的音乐,干净到能反光的桌子,店员轻声细语结账的声音,以及鼻尖萦绕的烘焙香气。
年轻的咒言师规规矩矩的缩在角落,瞥了一眼菜单上的价格,好贵,对于有经济能力的人来说应该是合理的,但是对于他这个每月只领一点零花钱的学生来说……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啊,还有这个,剩下的就是老样子啦。”
坐在他对面的五条悟非常熟练的跟店员点单,神情自在且自信,狗卷默默默数着“这个”出现的次数,然后一脑袋撞在桌面上,自闭了。
好贵……
本来以为只要请几个小蛋糕就好的…他们三个人能吃完吗?
甜品被批量端上来后,狗卷默的眼神变得更死寂了,但他的表情更接近于自暴自弃的失望,而僵硬的肢体语言和情不自禁往旁边挪动的行为,简直在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他无所适从,还有些窘迫和惭愧。
桌子上摆满了漂亮的蛋糕,而坐在狗卷默旁边的夏油杰面前则是一碗咸口的拉面,两人看向狗卷默,询问的意思很明显,问他要吃什么,而咒言师把头摇得慌张又坚定。
他的钱包已经空了!
五条悟问,“不吃吗?”
狗卷错开了那双眼睛的视线,有些僵硬的拿起勺子,戳了一口最近的布丁。
“啊,你动了,这个布丁的价格是500日元。”
狗卷默一顿。
旁边的夏油杰在吸溜汤面,而他对面的五条悟用一动不动的眸子盯着他,“先排除加餐的可能,目前这一桌子的总价是15500日元,啊,还有饮品。饮品是后结算的,那就再加800日元。”
咒言师放下了勺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开始算他的存款,他每月的零用钱是2500日元,是从成为初中生后才开始给的……不!就算再怎么算都不够啊!
“付不起吗?”五条悟弯起唇角。
狗卷默沉默的放下手,默认了,而一直注意着他的夏油杰看他那表情,朝五条悟使了使眼色。
五条悟:“你的眼睛抽筋了吗杰?”
夏油杰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被五条悟一歪躲过了。
夏油杰叹了一口气,“别吓唬他了,真要哭鼻子了。”
五条悟吸了一口汽水,姿态懒散的撑着脸颊,歪头看着狗卷默,“是不是觉得像是无妄之灾一样,承受了莫名其妙的经济压力?”
狗卷默抿了下嘴唇。
实际上他应该说这是救命的谢礼,付出金钱算情理之中,但是理智如此告诉他,不堪承受的感觉却让他态度不明。
强制他请客不算另一种程度的霸凌吗?就像有一些不良会自导自演,让被害者上交保护费。
抽离陷入自毁旋涡的糟糕状态后,狗卷默大致能正常的思考了,但是后遗症还没走,他现在阴暗得像是能冒出泡来的漆黑泥沼。
“让我想想,如果我刚才没拉住你,撞到你的司机大概会赔偿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狗卷默不解的挑了下眉,五条悟晃着那五根手指说,“是五千万啦,五千万。日本的交通事故赔偿标准是根据《道路交通法》和《自动车辆责任法》来规定的,交通事故赔偿主要包括医疗费,伤残赔偿金,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赔偿金等,还会面临罚款,扣分,吊销驾照等处罚,而以上这些,是在你没死掉的情况下,稍微再算上司机买的保险吧。”
他每说一句话,狗卷默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已经自闭到摇摇欲坠。
然后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写到,[如果我死了呢?那些医疗费伤残费就可以消掉了吧!]
五条悟静静凝视着他,“那要更糟糕一些。尤其你还是个十二岁的初中生。”
狗卷默再次写到,[为什么?]
夏油杰若有所思道,“你是真的不懂啊。”
“哎?”
“那位司机可能会死哦?”
[报复?不可能,没人会报复他。]狗卷默写到,[没有人管我。]
五条悟放下了叉子。
他的唇瓣抿起,唇角微耷,即便不看最能传递情绪的眼睛,都能意识到他神色凝重。要比刚才试探轻快的状态严肃太多。
“已知,现在是车流量最大的晚高峰时间,你的事故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新闻。”
“一位司机撞死了一个本应拥有未来的十二岁初中生,他必定受到社会的谴责,不管他驾驶时是否违规,即便第一时间交了罚款,他也会受到邻里的谩骂,同事的议论,亲属的眼泪。这是外界赋予他的经济与道德压力。”
“然后,杀死你的愧疚感会让他日夜难安,噩梦连连,他可能会失去工作,失去朋友,失去配偶,失去一个清白干净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他失去了自己,他的日后永远抹不去的阴影就是你,会无数次回想杀死你的那一刻——他的未来已经被毁了。”
狗卷默怔怔听着,身体已经止不住的发冷。
“最后——这位司机或许会通过自杀来结束这漫长的精神折磨。”
“以往有好多这种案例,肇事者自戕谢罪,然后还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他们说。这种人就该死啊。”
狗卷默手指颤抖,慌张的打字道,[我没想过!]
“所以一时冲动是魔鬼。”
神子平静的看着他,那双仿若映着天空的眼瞳里并没有审判与指责,也没有宽慰与包容,他只是平和的,平和中带着一丝悲悯的叙述道。
狗卷默用发凉的手指插入发间,抱住额头无声的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无谓的低吟,随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向墙角缩去。
过了几秒钟,他又猛地拿起手机打字,[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我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当时觉得完全能自己一了百了,抱歉,抱歉,我没有牵连别人的恶意,抱歉,抱歉,抱歉……]
他像是遭到了辱骂一样恐惧,无数的抱歉出现在电子屏幕上,却好像没有终点,所以也没有拿起来展示给任何人,但是两个窥屏的少年咒术师已经意识到了他现在的状态。
夏油杰伸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惹得狗卷默一抖。
“好了,这不是都没发生吗?也有可能你跨过栏杆就后悔了,就停住了,不要因没发生的不幸陷入这么大的恐慌,也不要将没有实在施加在身的罪责揽过,只要反思警醒就够了。”
狗卷默愣愣回头,夏油杰才发现他眼睛都湿乎乎的了。
“哎!”
夏油杰惊得睁大眼,身子后仰,“我什么都没干!”
“噗哈!”五条悟笑了起来,“真的哭鼻子了啊。”
狗卷默响亮的抽噎了一声,然后自觉羞耻的把脸埋了起来。
他的哭泣可能并不只是愧疚,而是无数情绪积压在了一起,被咒灵追逐的惊恐,被家族咒言师视为目标的无助和愤恨,自毁时的失意和绝望——但是发泄出来就好了,比一直沉默忍受着要轻松许多。
五条悟打量着他,他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食指在下巴上打圈,“你没有自主练习过咒言吧,但是咒力却很惊人,常年积压的负面情绪反而给你打了个很好的基。”
狗卷默吸着鼻涕抬起了头,不太理解自己的咒力有什么不同。
“杰,他的咒力比你还厚。”
这句话让夏油杰一懵,随后,他看待狗卷默的眼神微妙的变化了,带上了同类人的打量和竞争感。
“这么强的咒力,按理说咒言的水平很高才对。”
五条悟推动一个空盘子,“现在,用咒言把它打碎。”
他非常巧妙且自然的把话题一下子转到了咒言的训练上,狗卷默不知不觉的平静下来,甚至下意识照做了。
“【碎裂吧】。”
盘子碎了。
但是,盘子下面的桌子也碎了。
狗卷默摇摇欲坠的心彻底死了,他虚弱的问,[多少钱?]
“不要钱。”五条悟弯起唇角,笑道,“你只要把咒言练好,就不用你赔了。”
他的眼神有些兴奋,就像发现了一个不被人看中也未经打磨的宝石,“嗯……要先从控制咒力开始,你现在的咒力操控糟糕得要死,就像捏橡皮泥的幼稚园小朋友,他们捏一个星星就会被老师夸奖,而你要捏出一朵菊花来才算初步合格。”
他的口吻像是经验老道能力成熟的老师,狗卷默下意识想答应,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我为什么要锻炼咒言?]
“哈?”五条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锻炼这个东西?我又不想当咒术师。]
夏油杰也有些费解,“你有很好的天赋啊。”
[天赋就一定要抓住吗?]狗卷默打道,[我讨厌它。]
五条悟拍着桌子笑了起来,然后他神采飞扬的抬起头,“最简单的理由就是——你妈妈被你诅咒了,对吧?你讨厌你的能力。”
狗卷默眼神一暗。
“但——你无意之间诅咒了她,而你也能给她解咒。”
咒言师的表情凝固住,随后,他眉眼的肌肉松动,眼神先是空白,后是恍然,最后呈现出了不可置信的希望之色。
他眼神明亮的看着五条悟,无声了比了个口型,[解咒?]
“对啊,所以你得先掌握好自己的能力啊。”五条悟理所当然道,
“你对你妈妈说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她现在的状态是咒言的作用。那么理论上来讲,你也能用咒言否定这个结果。”
狗卷默再次战栗起来,这次是激动的。
“所以嘛……”五条悟敲了敲桌子,“犯错也没关系,只要能弥补就好,你一定还有话要对她说吧。”
他缓缓眨了下那双璀璨的眼睛,姿态自信沉稳得如同优越的前辈,令人信服的领导者,狗卷默莫名生出了无限的安全感,似乎只要跟着他去做就能……
就能……
就能让这个烂到无可救药的现状全部粉碎。
年轻的咒言师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莫名觉得……
五条悟好像真的还挺帅的,难怪会被学校的宣传部大肆夸赞。
他捂住酸涩的鼻子,两个少年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膀,
“快吃吧快吃吧,桌子上这些可都下单了,退不了了,不吃还能干什么?”
“?!”
“我也会稍微分担一下账单的啦~”
“呼……”
“哈哈哈!”
***
还在出差的冬阳接到了店内属下的电话,对方给她完整复述了一遍几个少年的会话,听得冬阳笑出了声,“挺好,你记性也挺好的。”
店员腼腆的蹭了一下鼻子,“希望他们不会觉得这是糟糕的监视。”
“悟肯定知道你在听,况且我们的行为就是监视,只不过主要对象是那个咒言师。”冬阳倚在辅助监督的车里,旁边正是新鲜的化妆品购物袋,长时间的旅途让她坐得有些麻,她随意的换了一条腿翘,继续道,“他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感觉悟少爷在牵着他走。”善于观察情绪的店员收回目光,“他们离店了,大概要送狗卷回家,氛围看上去挺好的,”
“嗯,你忙吧。”
“好的,兰惠大人,您也辛苦了!”
冬阳挂了电话,辅助监督立刻说道,“我的同事给我发消息,他们已经在狗卷的门口等着了。”
“动作比预想的快了一点儿啊。”
“嗯,他们昨天去医院取了证,确定狗卷默用咒言伤害了普通人,单是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暴力将其带走。”辅助监督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冬阳,“根据条规,这样的人一缕按诅咒师判刑,他又是掌控不了自己能力的状态,有可能被判处长期监禁,再加一条手动禁声。”
“手动禁声?”
“药物毒哑,或者手术切除声带。”
“喔。”
“如果医院里的那位女士死亡,他的刑罚会立刻改为死刑。”
冬阳捏了捏眉心,闭目养神,“没关系,悟会撞上他们。”
她唇角的笑容带着些许深意,“让悟去解决吧。”
“他该有自己的势力了。”
第152章
狗卷默的家门口停着一辆商务车。
大概是看到了他们几个人的身影,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普通的辅助监督打扮,一个则是穿着禅院家的族服,腰间别着刀,环着胸,目光有些傲慢。
几乎是一眼的来者不善。
三个少年定住了脚步,本来心情转晴的狗卷默仿佛听到耳边轰了一声,他看着那个武士打扮的人,脑子里已经自动构思起了逃跑的路线。
但——
他真的能逃掉吗?
五条悟上前一步,揣着兜又拽又酷的打了个招呼,“呦。”
禅院冷哼了一声,而他身边的辅助监督则躬了躬身,“晚上好,五条同学。”
跟着冬阳的辅助监督不会这么称呼五条悟,他们一开始想叫悟大人,但又因为悟的年龄发觉不妥,最后统一为又显尊敬又彰显亲密从属关系的“悟少爷”。
而总监部的辅助监督和他关系寡淡,只会表面客气一下。
这位辅助监督说,“我们有重要的事找狗卷同学,希望你们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
“哈。”五条悟对他挑衅的挑了挑眉,“谁管你们,来干什么的?”
稍显不耐的禅院摆了两下手,“大人工作,是你能掺和的吗,神子也不行。”
辅助监督安抚了他一句,然后对五条悟说,“五条同学,我们在按规矩办事,总监部在昨天正式对狗卷同学下了通缉令,这点,我想你母亲也是知道的。”
夏油杰愣了一下,他立即转过头去看五条悟,白发少年微微睁圆了眼睛,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激动的表现了。
辅助监督继续说道,“现在总监部的很多安排都会通知一下诸位高层,兰惠大人对此没有异议,当然,你可以说她现在正在出差,没有精力和时间,但是现在已经不比之前了,一个电话一封邮件就能阐明事情经过,所以,这件事情兰惠大人是默许的。”
五条悟皱了下眉,他垂下眼睑思索了片刻,再抬起眸时,所有的郁色和疑惑都一扫而空,他语气清朗,“那我旁听一下,看看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说着,他伸手揽过个子矮小的狗卷默,低声说道,“完全不用担心。”
神子用了绝对的措辞,落在额前的碎发也没有遮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是他们这些傻瓜蛋的风格。”
傻瓜蛋……
咒言师情不自禁的发散了思维。
他看着对面那两位要气势有气势要威压有威压的成年人。
……傻瓜蛋?
***
冬阳当天晚上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京都,十一点的时候,禅院甚尔给她发来了短信,大致意思就是五条悟还没有回家,也没有在family,不知道去哪里了。
言辞中没有恳切的担忧,但这条短信发过来就是因为担心。
五条悟十二岁之后,能够打过他的诅咒师少之又少,而五条家族也没有什么能教给他的了,他的成长速度是历代六眼里最快的,现在修炼咒术时全靠那些前辈留下的手札自学。
他被攻击被抓走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但冬阳仍然会时常给他准备新的定位器,时不时瞄一眼,不是因为窥探欲,单纯是确定他没有突发危险。
冬阳回复禅院甚尔,[没事。他在往我这边来。]
禅院甚尔:[啊?他想你了?]
冬阳笑了一声,那边确认没事的禅院甚尔迫不及待的又发来一条短信,[我今晚不回家了昂。]
冬阳:“…………?”
冬阳斟酌了下,用一种开明家长的口吻,装作很不经意很不在意的模样回道,[记得做好保护措施。]
正在镜子前一手拿手机一手刮胡子的禅院甚尔抖了一下,那种秘密冷不丁被捅破的感觉让他有点儿毛骨悚然,他自认应该藏得很好,除了最近骚包了一点儿……禅院甚尔平复了一下复杂又惊慌的心情,还是觉得和冬阳聊这种事情有些羞耻,即便在外是个让混混们见了就要弯腰九十度的街霸,还会时不时说粗话,但果然……
禅院甚尔非常正经的回复道,[。]
看到这里的冬阳笑得直拍十神的肩,把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拍到面目狰狞眼神惊恐,“哈哈哈哈我跟你说我跟你说,甚尔谈恋爱了,但是他藏着掖着就没敢跟我们提,总感觉他现在的反应应该很有意思,真可惜啊没有在他身边,不能拍照记录下来了。”
十神努力的挣脱开她的魔爪,一边摸着自己的肩膀怀疑自己有可能从此高低肩,一边一本正经的回应着冬阳的话题,“那位您的弟子吗?嗯,的确,他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只是体感很玄幻,我搜集到的有关他的传闻都不太好。”
冬阳弯起的眼眸微微拉平,倏然变得有些冷淡,“哦,让我听听,有什么传言?”
十神知道这份冷淡不是对自己,“大概就是说他冷酷且暴虐吧,因为贫瘠的童年所以催生了恶魔的人格,听到这样的话时我不禁想到,原来那些人知道甚尔君幼年时过得不好,原来他们都知道那些行为会毁坏一个人所有健康美好的一面,将他的心蹂躏成不会诞生爱的土壤。”
将他的心蹂躏成不会诞生爱的土壤。
冬阳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的恋爱情况怎么样,我还真想听听啊……”
“有坚实的后盾的话,他在恋爱时或许会更为自信一些。”
“自信呐……”冬阳将手插回兜里,带着笑意走过咒术高专的大门,“他最近一直在接任务,像是对赚钱非常痴迷,个人消费却没怎么提高,完全是一副为未来做准备的模样。”
为一个安稳富足的未来。
真好。
这份责任感,这份蓬勃的希望。
冬阳慢悠悠的说,“要不要把临边的房子也买下来呢?”
十神掐指一算,“西边的房子售价大概1.5亿日元,以近几年房价上涨的规律,明年就要1.6亿日元了。”
凭禅院甚尔接任务的速度不知道还要拼多久。
冬阳心情很好的和十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从房价到股市,又从股市到五条家的产业盈利额,直到他们进了高专后方的总监部,话题才算告一段落。
正在等待她的高石迎面走来,
“兰惠大人,现在是十一点半,会议将在十二点开始。”
“好。”冬阳活动了一下肩膀,“有茶吗,我先喝点儿,要熬一整宿呢。”
高石怔了一下,“有关狗卷默的判处会议定在了早上七点,您不睡了吗?”
“这个觉不用补了。”冬阳嗓音略沉,“以悟的性格,七点的会议他一定会参加。”
“这可是他在高层面前的第一次‘露面’——以影响他们决策、堪比政坛交涉的谈判。”
***
凌晨一点,狗卷默被逮捕回了总监部,随行的还有五条悟和夏油杰。
三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挤在了车辆的最后一排,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他旁边。
因为五条悟的关系,狗卷默没有戴上看着就很屈辱的锁舌器。
夏油杰在车上就有些昏昏欲睡,在悟的确定下放心的闭上了眼睛,下车后不知是因为休息得恰好还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太过紧张,他清醒得不得了。
凌晨一点半,狗卷默已经坐到了刑讯室,椅子还没坐热乎就被带到了普通的关押室。
这个房间没有咒符,没有画奇怪的纹路,就像非术师的监狱一样。
门开了,五条悟走了进来。
上次来到这种氛围的地方,还是五条千风中了术式要死不活不时。
白发的神子抓了两下头发,把拿进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听着,我们现在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你的事情我基本已经了解了,简单来说,现在的主流思想是——将你判处死刑。”
他说话时的语调向来抑扬顿挫,不会平板得像木偶一样。
狗卷默眼皮一跳。
五条悟说,“但是呢,还是有反转的余地的。”
他伸出食指,眼神里带着势在必得,“照我说的做,阴郁脸。”
狗卷默一呆,阴郁脸,谁?我吗?
白发少年拿出了数个易拉罐,“开始吧~”
***
离七点还有一刻钟时,高层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
会议室外的走廊已经有了攀谈的声音,冬阳错开人群,朝着会议室后面的休息室走去。
不出意外,五条悟正在那里。
冬阳目测了一下他的个子,忍不住吹了个口哨,“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现在有一米六五了吗?”
“妈妈……”
五条悟站起身,他还穿着帝光中学的校服,墨镜放在了桌子上,冬阳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虽然整来整去好像没有什么该抚平的褶皱,“好孩子…会紧张吗?”
五条悟笑了一声,他的眼角弯起,白色睫毛下的蓝眼睛泛着星星一样的亮光,“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害怕过。”
他搭上母亲的手,直直的凝视着她,“倒不如说我还蛮期待的,更何况你就在我的对面坐着,我现在就要和那些橘子们嘴炮。”
冬阳捧住他的脸,“这次事件关乎到普通人,所以态度不可以恶劣,这样不利于以后会发生无数次的交涉。”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粗鲁的不良,态度要强硬但不能胡搅蛮缠……而且我还知道,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根本看不起我。”神子低声嘟囔了一句,“一个原因很显而易见,我在他们眼里还只是小辈,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只是敬畏我的力量而已,但这种敬畏就像人类忌惮狮子,他们根本不在意狮子的诉求和意见,因为狮子没有选举权。”
这个形容把冬阳逗笑了,她说,“但是你可不是动物,悟。”
“我当然不是。”
五条悟抬眸看着她,神色狡黠,带着些许骄傲和向往,“我是妈妈你的孩子。”
他是五条家家主的孩子,是五条家少主。
是当代唯一的六眼。
第153章
高层会议。
冬阳参加无数次的场合,有时候甚至能一天三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搬上来议论一番才定性,除去一些形式主义,高层会议是必须的,因为这是掌权者实施权力最清白有效的手段,他们会通过会议进行决策,咨询,议事,是非常直观袒露的政治交锋。
七点,会议准时开始。
这场高层会议由咒术界和政府方组成,陆陆续续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声与旁边人聊天,冬阳走到了五条家的主位上,左右两边到身后一排,以她为中心,五条家来了总共六个人。
见她到来,刚刚落座的几个人纷纷站了起来,跟在冬阳身后却因为座位靠后而最先停住的五条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冬阳的动向,等冬阳稳稳坐在位置上后,其他人才相继坐下。
五条悟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他站在场地的中央,却不是被包围的状态,身前弧形排列开了座位,他就如同被审判者,也像是与所有对抗的人。
冬阳的眼神和他对上了,她露出一个浅笑,然而这个笑容显得很是陌生,在这个特殊的场合,她的笑意疏离且冷淡,仿佛仅是礼节性的问候,剔透的红色眼瞳泛着难辨其色的微光,在五条悟眼中仍是熟悉且温和的,但锋利上挑的眼尾,严肃的微表情,皆使她通身的气场更为厚重且冰冷——毫无疑问,那是掌握绝对话语权的上位者透出的气质。
五条悟不可抑制的扬起的唇角,他凝视着冬阳,眸里的神采犹如火烧一般灼灼。
强大,高贵不可侵犯,难以拒绝的吸引性。
这是母亲在外人面前展现的样子。
简直在向五条悟讲述倾倒犹如实质般的蓬勃生命力,及如山如海般不可撼动的地位。
五条悟给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了所有人目光直视之处,看上去像是在自己家一般松弛。
他曾听过冬阳讲她的工作,当时她说了一句很直白的话,“实际上,所谓的高层会议根本没有那么高深复杂,有时来往环节潦草到犹如草台班子演情景剧,有些人还会全程看手机根本不关注会议进展如何。”
“因为他们都是一群顽固守旧的老家伙。”五条悟发表感想,“他们很傲慢吗?”
“不,他们只是‘不那么厉害’罢了。”而千风站在她的旁边,补充道,“老实说,我第一次参加高层会议的时候,表面上…也就是露出桌面的那部分身体可谓端正得体,但是桌子下面的那双腿就一直在抖。“
“你紧张什么啊?”
“没办法不紧张嘛,只要想到坐在我身边和对面的那些家伙都是上级领导,我的膀胱就在收缩。”千风坐在沙发上模仿了一下他双腿抖如筛糠的姿态,惹得屋里笑声一片,他道,“但是呢,他们说得也是日语,演讲内容都很容易理解,作为会议的参与者,我同样拥有发言权,所以只要讲话就好,根本没那么恐怖。”
“但是你为什么坐在桌子后面?”当时第一次接触这部分知识的五条悟问道,“老橘子们不都喜欢坐在屏风后面嘛。”
“不一样的。”千风说,“每场会议会因为主题,参与人员做不同的调整,还会有不同的位置安排。”
“位置?”
“听好——”
……
五条悟的目光轻轻扫着座位安排,这场会议的主题是“做出伤人行为的咒言师的判决”,所以参会人员不单是御三家,通常,咒术界内部的事情,参会高层会选择坐在屏风后面不露脸,而涉及到政府方面,特别是咒术界理亏时,他们就会采用现代议会厅的风格,只不过可能出席的人是他们的心腹,但效果是一样的。
更简单点儿来解释,领导者的权力包括开会权,御三家召集的会议便选择黑漆漆的传统会厅,政府召集的会议便是敞亮大厅——这一特点在冬阳带头搞出了政府监察机关后变得尤为明显,已成了没有放在明面上的条规。
七点十分,人才差不多到全。
五条悟收回目光。
这个弧形的座位排列,左边是御三家,右边是政府,作为主要调查此次事件的加茂及辅助监督坐在最中间,大致区块是这样,但五条悟还发现,作为政府方的宫野坐在了冬阳的身边,有几位加茂坐在了右边。
神子将手插进兜里,没有选择端放在膝盖上这么老实的坐姿,他暗自思索:
现代会厅,政府方是会议发起人,那么重点在咒术师伤害普通人。
法国式会场安排,不像英国式那样左右对峙排列突显对局双方,各势力混着坐,那么难以分清谁是敌人谁是盟友,但这也代表咒术界并非所有人都对狗卷默不利,政府方的态度也并不绝对坚决。
七点一刻,会议终于开始。
调查此次事件的辅助监督开始讲“前情提要”,他复述了一遍狗卷默犯下的“罪行”,特意点了咒言师非总监部监管的特性。
非总监部监管,便是不对总监部效忠,不为日本政府效力。
“出身于咒术师家族的狗卷默,于两周前使用咒言伤害了其母狗卷千戴,致使狗卷千戴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后经调查,又于四天前使用咒言伤害了同学,违背了咒术师的保密协议。本人无法掌控自身咒言,且有过明确的攻击意向,对周围事物抱有负面情绪,对家族及总监部,国家政府怀有怨恨心理,年龄虽小,但正是因为小,才更具危险性。”
“伤害普通人的事实已成立,依照律法不得再自由行动,故判处十年监禁。”
“因没有对社会做出重大恶劣影响,暂不判为诅咒师。”
“十年监禁即刻执行,后续处理方式以他的危险程度再做决定。”
这个再做决定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十年监禁已经把人关废了,到时候要么是一个精神错乱的狗卷默,要么是一个没有任何营生能力,身体孱弱,对外界变化难以适应的狗卷默。而那时如果他的咒言仍存在,暴力的处罚方式依然会降下,这只是一个体面些的,外界看起来公平公正的判决罢了,实则将人推向了与死亡相近却痛苦万分的另一个深渊。
加茂看向了五条悟,然后才向诸位介绍道,“五条悟,总监部实施逮捕行为的阻挠者,本次事件的参与者,大家可以将他看作……嗯,狗卷默的辩护律师。”
这个称呼一出来,会议室内传出了几声压抑的讽笑。
这是五条悟参会的身份。
他的定位如同刑事案件中的当事人,证人,顺理成章的被审理,这是五条悟自己选择的,他主动阻碍了禅院,又在之后妥协,任禅院把狗卷带回总监部,这样他的话在政府那边才有真实性,才有足够中立的立场,以一个合理的身份对会议结果提出抗议。
虽然他倒是能完全跟着妈妈出席会议啦,但是妈妈并没有给他那样做的授意。
五条悟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咒言师撇清了和咒术界总监部的关系,他跟在冬阳身后,代表的就是五条,整个家族主动保人便会给人把柄,成为众人喜闻乐见的出头鸟。
但同样的——他的身份在如今场面也能说话,但和家族却是相对划分的。
“六眼…五条悟,你说你有参与这场会议的严肃理由,是什么?”
坐在顶光之下的神子姿态舒展放松,语气沉稳到像是在和自家侍从说话,“理由就是——有关狗卷默的惩罚过重,我对此事判决的公正性及结合相关事实对待的合理性提出异议。”
众人没什么异样,一人问,“六眼,总监部派人逮捕狗卷默时,你为什么阻拦?”
五条悟说,“很简单,禅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我如果眼看着他们把我的同学带走的话,不就太冷漠了吗?”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们的亲密关系。”
“没错。”
“那么你的抗议怎么可能有效?警察局都不会找犯人的亲属当证人的。”
“拜托,我们只是同学,不是朋友更不是亲属,我一开始保护他是因为我很善良,我后来不是也让你们带走了嘛。”
一位政府人员问道,“那么在你看来,应该怎么处置狗卷默?”
五条悟直戳了当的说,“放了。”
“噗。”正在喝茶的宫野连忙拿纸巾捂住嘴,震惊的看向五条悟。
政府人员哽了哽说,“……你在开玩笑?”
五条悟直视着他的眼睛,“第一,根据日本刑法,负刑事责任的年龄为14周岁,而狗卷默如今12岁。”
政府人员立马要说什么,而五条悟立刻道,“因为他是咒术师,难道这点就作废了吗,现今总监部对于咒术师设立的所有法律法规都没有标注这条,但他却是日本的合法公民,应当受到刑法保护。如果不对,那么你们设立的条规就是有漏洞的,不具备绝对的参考性。”
“补充一句,他不隶属总监部,没有签订咒术师的保密协议。”
政府人员的表情稍微凝重了起来。
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的确没有意识到狗卷默只有12岁,他们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拥有高规格力量的咒术师伤害了非术师。
五条悟有条不紊道,“第二,判处狗卷默监禁的其中一条评测原因是,他具有不可控性,及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这点我这个专业人士有足够的话语权吧,我的评价是,狗卷默已经初步掌握了咒言的控制方法,他只是还没有系统接受过训练。”
五条悟拿出了刚才的录像,“这是他能掌控咒言的证据。”
这段录像很简单,是易拉罐在一声声“命令”下作出相应形态,明显受不可见的力量操控。
不得不说,证据很简陋,真实性也有待考量。
但是,对待政府方足够了,在这个会议上呈现出这个东西就足够了。
录像在会议桌上挨个传递,到五条这边时,冬阳作出了非常敷衍的查阅姿态,这让一直关注她的人立刻明了了她的态度。
“果然,她会支持自己的儿子……”
“肯定的。”
“哪有什么肯定,她可是不顾一切都要留六眼在身边的女人,你以为她当时那样做是因为爱孩子吗,不是,六眼可是她的权力筹码,这个女人连丈夫家主都敢杀,她什么不敢做。”
“说得没错……”
“况且她今天就看着六眼来这个会,拜托,真要是偏袒她儿子,六眼应该坐在她身旁的席位上,而不是坐在那。”
“看来她的态度是中立,她对这个狗卷的过去和未来都不感兴趣。”
“真的吗?哪会这么简单……”
窃窃私语在证据最终传回主持方手里才停下。
五条悟说,“他的误伤其实应该看作为力量显现的依据,按照规定,他要在十五岁的时候入学咒术高等专校,这是咒术界对人才的保护措施,咒术界应该保护术师的未来,让他们不受邪恶诱惑。”
冬阳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宫野,
宫野眼神一动,出声道,“保护术师的未来吗……的确,不应当只对入学的年轻术师进行引导,还需要对那些迷茫的,对力量认知不能明晰的孩子提供保护,在这个阶段,他们难免会犯错……”他瞥了一眼冬阳,忽然说道,“对了,之前窗人员发现了一位拥有‘咒灵操术’的孩子,他本来住在偏远的乡村,现在被五条家主带到了东京,就近看护,这的确是对他未来的一种保障。”
平时和宫野往来颇多的官员连忙和他保持一致,“是啊,可以对这些新生术师一次免罪的机会……”
“免罪?”一人反驳道,“他的罪免了?那受害者怎么办?我们如何保证非术师的安全?任这样一个危险的炸弹行走在社会上?!”
他的言辞和语气都代表他是激进派,也得到了应和声,“没错,非术师的安全才是最主要的,更何况他不受总监部监管……”
不是我的力量,不能为我所用,那么——
“这要牵扯出另一个话题了,造原先生。”冬阳在这时说道,“不受总监部监管,是咒言师家族主动提出的分割申请,而延续到这一代,咒言师几乎绝迹,父辈决策影响后辈,总监部无权干涉他们家族内部的事情,狗卷默本应遵守分割规则,但是委员长好像没有了解到全面的事实。”
负责陈述事件的辅助监督愣了一下。
冬阳看向了五条悟,五条悟接收到暗示,趁机说道,“狗卷默的父母早就带着他离开家族了,他还遭到了家族术师的追杀。”
说着,五条悟展示了一下他手上打斗时留下的伤口,那个不赶快处理马上就愈合的划伤,“今天下午的战斗,敌人已经被高石先生带到了审讯室。”
“……”
稍微用了些时间确认事实,隶属政府一方的辅助监督有一瞬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叛出家族,那他的背景资料要换一下了……”辅助监督的气势当场弱了些,他的细微差错在这些掌权者眼中都是大错,耽误了他们的精力影响了他们的决策。
“所以,他本人可以签署加入总监部的协议。”五条悟说,“他表现出了这个意向。”
从能力到身份,狗卷默的危险性再次降低。
然而,会议内容却没有进一步的推进,无人提及狗卷默的处罚决策应该变动。
有人突然揪着咒术师保护法不放,开始询问冬阳要不要改进一下条规,对幼年咒术师也进行监控和引导,有人立刻反驳说没有那么多的人力,有政府人员问身边的术师五条悟呈上来的证据可不可信,对方耸了耸肩不做评价,还有人提到了咒言师进入咒术高专就读的话应该去东京校区还是京都校区,场面一时混乱得像菜市场。
熟悉这种场合的冬阳环胸靠在座位上,闭目露出了些许不耐的表情,时刻注意她的某些参会人员立刻止住了声音,这也使得一声调笑般的话异常刺耳,
“六眼到底是什么来头?真有你们说得这么神,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做足功夫好好上课的小孩子,哈哈……”
说这话的是一位任职期较短的政府人员,坐在右边,冬阳对他印象最深,他简直是反对术师第一人,私下称术师为一群徒有蛮力粗鲁无礼还自大的傻瓜。
现场突然一片寂静。
有些东西,私下里胡天海地肆意妄为的说都没有关系,放到明面上就太难看了。
那位政府人员的脸色变了变,他看了一眼冬阳,随后看向了五条悟。
不少人都在来回的瞄冬阳和五条悟,更有甚者摆好了看戏的姿态。
轻视,讽刺,傲慢,在这一刻具象化在了五条悟眼前。
没错……
即便五条悟有这个认知,但还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到——
对他毕恭毕敬,捧他去神坛的是五条。
而坐在这里的高层,是掌权者,是烂橘子。
他突然回想起了冬阳说过的话,
【“普通人是很讨厌会议的。
因为他们是会议的客体,是被议论审判的一方。他们会远离会议,逃避会议,讨厌会议,痛恨会议,然后呢,最后只能无能为力苦中作乐的调侃会议。
比如骂会议的参与者都是一群脑袋里长满了草的狗东西。
但是——
不管给予会议参与者什么样的骂名,他们都是难以撼动的掌权者。”】
五条悟站起了身。
众人的视线随之升高,头颅扬起的同时,好像某个忖度的界限也跟着动摇起来。
他们莫名感到了某种压力。
五条悟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他的眉宇间一片郁色,神情染上了面对弱者时的嘲讽,嗓音不再平稳,他强势中带着轻微傲慢的说道,“搞搞清楚,老家伙,咒术师的未来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对狗卷默的处决默认了无数年幼犯错的咒术师不会有未来,在这么多条需要参考的前提下还无视这件事的重要性,你要把咒术界和日本的未来葬送吗?”
这句话让在场的无数人脸色大变。
当话题从个人上升到国家的维度,当这次会议的重要性超出了他们能担责的范围,便是让他们心惊肉跳需要辗转反思的话题。
另一位政府人员语气凝重的说道,“但是,他的伤害事实已经成立,那位女性的状态……不做遮掩的说,她很快就会死去。”
“我知道你们会紧咬着这个不放,但是,你们是专家还是我是专家?我说能解咒,那么就能!”
神子的瞳眸泛着惊人的光辉,那眼神咄咄逼人到令人难以直视,“是把罪魁祸首关进牢房导致受害者丧生,还是救人,你们选择了前者!”
不做辩解与谈判,这直白强硬的质问让一位政府方的辅助监督擦了擦汗,不少人面露僵色。
“究竟是漠视非术师的生命,还是——”还是自己胆小怕事想要满足一己私欲!
后半段话,五条悟没有说。
他倏然对上了冬阳警告的眼神,意识到后面的话会让这些老家伙恼羞成怒,把他视为胡搅蛮缠的家伙,然后终止会议。
但是,有些话不明吐出口,意思也能传达。
“但,但是……”有人颤了两声,勉强平稳的说道,“这些话都是你的个人说辞,即便你是六眼……”
“我是六眼,这难道不够证明什么吗?”五条悟转而仅仅盯着他,被注视的人情不自禁的绷紧了全身肌肉,肾上腺素飙升。
多么奇怪,他们刚才还觉得这孩子很无害,现在却……
这就是——六眼吗?
一个人皱起了眉,望了眼手机,发现迟迟没有消息,他说道,“你是六眼,可你拿不出让我们信服的证据,你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行性,但毕竟事实没有摆在我们面前,受害者并未苏醒。”
“啊啊,这样,需要我立束缚吗?”
“不,不不不不……!”
那人猛喘了一口气,条件反射的飞速看了一眼五条兰惠,还好,还好,她的表情正常……
五条悟弯起嘴角,这个笑容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心神愉悦,只会让人感受到话题在他的引导下跑,“那我给他当担保人,如何?”
担保。
那真是顺杆爬的好事,也是对方主动送出的把柄。
担责即意味着五条悟和狗卷默绑定,狗卷默如果再次犯下恶行,那么五条悟一定受罚。
但是……
在场的人一致的想到——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处罚六眼!那是五条兰惠的孩子!
这不是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担责,这不过是在拿后台说话,可是表面上,这是行得通的!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但是你也12岁,你没有到负刑事责任的年纪……”
“嗯?”五条悟顷刻锁定了说话的人。
那人闭嘴了。
五条悟没到,狗卷默就到了吗?
自打自己脸。
那位总抓着受害者不放的高层又说道,“那么受害者如果死了怎么办?”
“你怎么老想着她死?”五条悟反问他,“一般来说,都得盼着人活吧。”
高层默不作声的看着他,那个眼神冷酷且幽深。
五条悟倏然对他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灿烂的,庆贺胜利的笑容。
“你一直在看手机,大叔。手机这么有魅力吗?”
高层说道。“只是有一些其他工作的消息。”
“正好,我也有消息。”五条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正好是一则留言,“我公放,没关系吧?”
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五条悟播放了那条留言,
里面传来的五条千风的声音,“喂,悟,我在狗卷夫人这里呢,刚才有两个强盗闯进了病房,被我和羽生制服了,现在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场内哗然。
如果说刚才混乱的议论只是菜市场,此时就是沸腾的油锅。
“什么?!怎么回事!”
“强盗试图攻击病人?千风大人怎么会在那里……”
“狗卷夫人应该已经转移到特殊医疗室了,由专门人看守才对,地点哪是强盗能摸进去的。”
“嚯……!”
黑手。
在场谁都知道的,有人在用黑手。
暗地里杀死某个关键人物,是会议政治的经典手段。
只要杀死了重要受害者,狗卷默的死亡将没有反转余地。
关键是谁用的,会不会查出来。
而显然,目前会议上还没有撕破脸到那个境地,威胁到受害者的是两位“强盗”。一般来说,那发射出的黑色子弹就是会议的终止键。
会议委员长,一位几乎没怎么发表言论的加茂已经在转变的局势中洞悉了这场会议的结果,他轻咳一声,这个信号让高层渐渐停止了议论,适时对这场会议做出了总结,并问五条悟,“你对狗卷默的处置结果有异议,可是,放人是否也是一种不负责呢?”
他的声音温和且有力,“这不合规定,虽然会议之前的决策如今看来严苛且冷酷,但你的诉求也温柔得不合常理。”
“哦,不能放了。”五条悟眨了一下眼睛,极为轻巧的说道,“那么改为缓刑吧。”
“……哎?”
“这样如何,由即刻处刑改为缓刑,看他表现。”五条悟坐回了椅子上,“缓刑,是目前来说最折中的方案了吧。”
宫野简直怀疑这是冬阳坐在那里。
太奇妙了,神态,口吻,甚至姿势都很像。
就连先提出一个不合理的要求,在主动让步这一点都很一模一样。
“这……”
会议委员长看了看各方的表情,露出了然之色,“诸位没有异议,对吧。”
他抿唇微笑了一下,“那么,我宣布此次会议的结果——”
渐渐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和之前的会议尾声时没什么不同。
但冬阳看到右方人员个个脸色凝重,他们有的插手作塔状抵在鼻前,有的垂头记录着什么,还有人眼神交流脸色凝重,看向五条悟的目光隐晦极了,像是怕被发现自己正打量他一般。
敬畏从不敢被人意识到存在感开始。
那个打量的眼神一定在悟看来非常明显,漏洞百出。
而神子并没有无视他,却也没有正视他。
这个初展锋芒的少年极为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那是一个轻飘又犀利的眼神,如同闪烁在寒风里的冰锥刺了过来。
打量他的人,及周围被波及的所有官员都觉得身体麻了一下。
会议委员长的声音缓缓传来,“以及,是时候开展新的议题了,即,探究和完善对年轻术师的保护对策。”
至此,五条悟不再是某个代号。
神子,六眼,天才咒术师,这些虚幻的称号终于有了实体。
他生生撞开了高层的眼睛,重重踩进他们心里。
冬阳率先站起身,准备离场,众人的目光随之转移到她身上。
五条悟也看向了她,但只见她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浅笑,这个笑容是温暖的。
五条悟情不自禁的舒了一口气,他抬起眉,本就圆润的眼型又睁圆的几分,神情舒展,嘴唇微张,像是受到了褒奖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他无声的唤道,妈妈。】
第154章
会议结束,各回各家。
屋子里的出口不止一个,它甚至贴心的设置了左右两边的安全通道及一个正中央的大门,五条悟转身从来时的正门出去了,等了两分钟左右发现冬阳还没有出来,便意识到她可能被其他人缠上了,从今天的会议情况来看,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在意着。
“悟少爷。”一位较为脸生的辅助监督找到了他,是位年轻的女性,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兰惠大人正在和今天的会议委员长拟定下次会议的几项要点,可能要聊个一刻钟,你要不要先去休息室?”她全程参与了会议,负责记录重要的内容,“她好像很高兴。”
五条悟轻轻扬起头,“是吗,她从头到尾都可严肃了,和出任务时不同,和在五条家开会时也不同。”这句话听不出主体情绪是抱怨还是感慨,但是五条悟的语气很轻快,听上去就像单纯在和旁人分享经历,辅助监督莫名听出了几分炫耀,还看到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格外明朗的自得表情。
啊……
她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私下里是这么可爱的孩子啊……
五条悟从她身边走过,方向却不是休息室,而是关押室。
“那边是……”
“我知道,我来这边的次数可不少。”
辅助监督了然,“那么我去告诉兰惠大人一声。”
关押室外,夏油杰坐在门口盯梢。
因为狗卷默不能说话,还被没收了手机,所以他们两个已经就这么沉默相对了一个多小时了,悟离开的时间越久,气氛就越凝固,到了现在,夏油杰都难免紧张了起来,
悟那边什么情况?
高层会议,是电视上新闻播报里那样吗?
父亲之前看过新闻,夏油杰跟着听过一两次,嗯,一点儿都看不懂。
但是悟很有信心,更何况还有兰惠阿姨。
发散思维时,夏油杰在走廊的尽头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过脸去,来者却不是五条悟,而是两个穿着西装的成年人,他们和关押所的人交谈了些什么,夏油杰顿了两秒,悄悄的动了下手指。
一只蝇头大小的我咒灵飞向了他们的方向,从屁股那里分裂出了一只幼虫般的生物,夏油杰捧着那只幼虫,眼神挣扎了一分就把它放进了耳朵。
由偷听者的龌龊心思和惊恐紧张的情绪催生的咒灵,没想到还能用在这个地方。
听了一会儿,夏油杰眼睛亮起,有些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没事了。
他们好像在聊放人的事宜。
十分钟后,狗卷默出来了,他被带到了关押室之外的休息室,领着他的辅助监督的意思是,“你现在需要由担保人带走,在这里等着吧。”
担保人?
咒言师看着自己双手的桎梏,既没有点头示意也没有眼神交流,这让要离开的辅助监督嘟囔了一句,“真是孤僻的奇怪家伙,怪不得……”
好巧不巧,这句话被刚走进门的五条悟听到了,白发少年当场怼了回去,“真是个小心眼儿的嘴碎男。”
“!!”男人错愕的看了一眼五条悟,随后脸色一窘,加快脚步飞速离开了。
陪着狗卷默的夏油杰站起了身,“悟,怎么样?”
“OK啦OK啦~我说过完全没有问题的。”五条悟在狗卷默身前的沙发上坐下,伸手在桌子上拿了一颗葡萄,“默,简单来说呢,你的刑罚从监禁改为缓刑了,只要不再出问题,缓刑也可以当作不存在,再过一阵子,也可能是一两年,缓刑也会因为制度的完善而废除,所以把这段经历当成人生新奇体验就好。”
狗卷默抬头凝视着他,他的眼睛是深紫色的,嘴唇谨慎的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词,“……担责?”
“嗯?是有这一层。”
“你?”
五条悟点了点头。
“为什么?”
“哈?”五条悟张开嘴,费解的歪了下头,“因为要保你啊,要不然你就要被关十年了,在那种黑漆漆的小屋子里,连监狱的条件都不如,监狱起码还有劳作时间和放风时间呢。”
狗卷默在刚被换回来的手机上写到,[为什么由你保我?你为什么要保我?]
[我本来也就没想活,从那天开始你就一直缠着我。]
[说我会给母亲解咒,但万一我不行呢,我不能呢?]
五条悟瞪大眼睛,忽然一手指着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夏油杰,那架势和告状一样,像在对杰说“你看他”!
夏油杰也被这个问题整得一懵,但黑发少年好像天生就有更为纤细敏锐的情绪感知能力,也比五条悟更容易与狗卷默共情,他试探的说道,“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大概觉得这是无妄之灾吧,莫名其妙被处刑又突然被放了,现在还欠了你人情……他应该在闹别扭。”
五条悟随意的坐姿变得正经起来,他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会儿,他不是很懂狗卷默的心态,反反复复,拧巴复杂,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与人沟通这一块毫无长进一样,这是不是就进展到了妈妈说的那个……互相谈心,相互理解的地步了?
五条悟说,
“你有没有看过阿蒂尔·兰波的诗集,我还蛮喜欢其中一句话的:
【软弱或者强大吗,这就是你,就是力量,你不知投奔何处,你不知到哪里去,也不知为什么要去,你无往不在,无所不应——
反正是死尸一具,你是杀不死的。】”
咚。
简直心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了一样。
狗卷默的脑袋轰了一声。
他震撼又无措,继续编辑道。
[我不明白。]他打字速度飙升,[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能力也很差劲,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也是才知道你的姓氏意味着什么,才得知六眼是多么高贵的存在,我哪值得你这种人替我担保啊,真是抱歉,之前我还攻击你,对你不是很礼貌,我道歉……]
“砰!”
一声突然的巨响吓得狗卷默手一抖,屏幕上显示的文字随之停下。
五条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气汹汹的瞪了狗卷默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揣着兜离开了房间。
生气了……
狗卷默突然茫然且愧疚起来,他好像生气了。
白发少年的怒气如此明显,眉宇压下,最佳微耷,圆润的眼型变得狭长凌厉,眸色像是雪川之上的天空,仿佛透出了实质性的冷意。他的哼声从鼻腔里溢出,短促,却带着明显的失望。
狗卷默看向夏油杰,黑发少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神色似乎也带着几分愠怒,他说,“默,你觉得我们为什么帮助你,悟什么这么认真的救你?”
年轻的咒言师其实有个答案。
但是,他觉得那对他而言很是奢侈,比被惊喜砸中还要让他惶惶不安。
“悟把你当朋友,我也是。”
夏油杰定定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在普通人的社会里是很特殊的,突出,格格不入……而术师之间更能惺惺相惜,更何况我们是同龄人……悟在上学之前根本没交过朋友,这是他跟我说的,他在努力去学怎么成为一个有魅力的人。”
狗卷默结结巴巴道,“有魅力?”
“像兰惠阿姨一样。”夏油杰的声音变得轻柔,“你还没见过兰惠阿姨吧,她是悟的妈妈。”
外面在这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少年站起了身,夏油杰说,“我们先去找悟。”
狗卷默点了点头。
他们出了休息室,又经过了这条走廊,然后在拐角的尽头看到了一位缓缓走来的女性。
狗卷默定住了脚步。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大衣,拥有墨色长发的美丽女性。
干练,高挑,笔挺的西装衬出如松般的身姿,皮鞋踏在地上时的声音沉闷且均匀,像是每一步都在心头击鼓,她的五官清晰且立体,侧脸被晨光勾勒出清透的弧线,眼尾上挑,眉宇微压,眼神坚定且有力,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她垂落到胸前的蓝宝石在黑色的衬衣上显得光彩夺目,银色链条泛着无机质的金属感。
不是一个人。
她的身后有不少跟随者,但只有她走在最前方。
狗卷默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夏油杰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位就是兰惠阿姨,是不是有些意外,她和悟长得不是那么相像,但她就是悟作文里的妈妈。”
黑发红眸的女性停住了脚步,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温暖的笑容。
原来她看到了坐在栏杆上的五条悟。
她张嘴说了什么,即便不听声音,也能分辨出那是在叫悟的名字。
神子正在生闷气,听到她的呼唤后惊喜的抬起脸,脚一蹬从栏杆上跳下,毫不犹豫的跑向了她。
两人一同落入了狗卷默的视野。
咒言师轻轻的说,“不。”
一字一顿,“他们。”
“——一模一样。”
夏油杰有些惊讶的转头,狗卷默也回眸与他对视,定定的重复了一遍,“一模一样。”
神子与他的母亲,五条悟和五条兰惠,明明一模一样。
他们的神态,他们的站姿,他们相望的眼神。
一看就是母子。
第155章
“呀,这是谁惹我们的谈判家生气了?”冬阳捧住悟的脸,“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这位大帅哥此时伤心百分之三十,郁闷百分之三十,气愤百分之三十,还有百分之十是什么~哦,是委屈。”
揶揄又宠溺的语气让身后跟着她的几个人几乎要瞪掉眼珠子,连五条悟的目光都呆了呆,他瞥了一眼冬阳身后突然变得很忙碌的五条家高层,小声嘀咕道,“妈妈你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什么伤心郁闷气愤委屈,他的脸是扇形统计图吗?
冬阳笑了笑,转头给了身后几个人一个眼神,几人立刻接收到了暗示,自觉离远了一些。
五条悟在外人面前从来不输气势,关于这点,禅院甚尔深有所感,并老早就吐槽他也太能装了,说什么在外高贵冷艳生人勿近,在家是嚣张小霸王,在妈妈面前就是乖小孩儿。
装吗?那当然是要伪装的,冬阳自己也在伪装,谁都会有不想展示给他人的一面。
五条悟又哼了一声,这声和刚才那满是失望听着让人心头一凉的冷哼不同,又轻又黏,像撒娇一样,他撇了下嘴,抬着清亮的眸子盯着冬阳,冬阳拇指微动就能触到他微颤的睫毛。
“交朋友的游戏,我好像要玩输了。”
“怎么呢?”
“他一知道我的身份,立刻就退得远远的。我都要怀疑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了。”五条悟垂下眼睑,“你说人的情感可以跨越阶级,跨越无数鸿沟,果然没这么容易嘛,我可能对他期待太高了。”
五条悟与绝大部分人之间都有一条显赫的鸿沟。
这份隔阂来自于他的身份,来自于他与众不同的视野,他做什么都会成功,轻易就能选择正确的那条答案,至今为止的人生里屈指可数的需要自我反思的事情便是涉险……就连这件事也是看在不要让所爱担忧的份上,那件事本身他完成得很出色。
人情往来于他而言是最虚伪的东西,他出生就站在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处,但神子天性悲悯,他愿意主动跨过周围人为他筑起的高墙,去试探和接近所谓的真情。
冬阳问,“可是你和杰不就很好嘛。”
“杰……还是不一样的。”五条悟说,“杰不会想那些复杂的东西,他知道我的身份后还会吐槽我大少爷做派,而且杰对力量的认知和渴望都很正向……我可能是和杰呆得久了点儿,就以为谁都这样。”
五条悟并不缺少朋友。
这并不是说他的朋友很多,而是他的人生目前并不需要朋友这个角色,或者说他不需要普通人的陪伴。他不孤独,能成为他朋友的那个人一定在哪一方面很独特。
他的生活围绕着母亲,后来冬阳带回了甚尔,贴切来说,甚尔就是他第一个朋友,如今是朋友也是亲人。
与夏油杰的结识也是顺理成章,好像一切都为他们安排好了,他们年龄相仿,天赋相似,还一同离开原本的生活迈入了人生新阶段,彼此都会为对方的咒术感到惊艳,随后便将这份欣赏成倍加到自己的训练当中去……他们之间即便是拌嘴吵架都是积极的。
而狗卷默不同。
那是五条悟主动去结识的人,而他碰壁了。
五条悟哪见过这种人啊,吝啬于给予他人目光的神子又是救他又是教他咒术,还为了他去和烂橘子们嘴炮,结果对方不领情!
冬阳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摇了摇,五条悟软绵绵的任她晃,还配合的甩了甩头。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冬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莫名有些垂头丧气的五条悟登时抬头看她,“你知道什么了?”
他的母亲好像总能第一时间理解他。
冬阳说,“我们悟的眼光可高啦,能被他看上的孩子一定有哪点引起了他的兴趣!”
“什么啊……”
“你觉得狗卷哪里吸引你,因为他是咒言师吗?”
“…一开始是这样。”
“然后让你决定去接触他的原因是什么?”
五条悟顿了一下,定定吐出两个字,“作文。”
那篇有关母亲的作文。
它反应了狗卷默的现状,狗卷默的心境,五条悟第一次看到那篇作文的时候就想,他过得真是悲惨,连他都不能坐视不理的悲惨。
就像他能在地震中感受到弱者的痛苦一般。
世界上所有人,除他和母亲之外都有随时随地死亡的可能性,五条悟拥有这双眼睛起,就深刻的意会到这点。
但是……虽然不会强揽那些不属于他的责任,但是神子也会对身边人升起恻隐之心。
冬阳继续问,“再然后呢?”
五条悟说,“…然后就……就……”
白发少年怔了一下。
冬阳唇边的笑意渐深,“他很有趣,对吧?”
“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性格,他的个性与你所见的很多咒术师都没有相似之处,总是躲着你,对你们避恐不及,像只刺猬,可你已经看透了他的绝望和挣扎,也透过他看到了咒术界的黑暗和腐败,他便不再是一位人群中偶然被你发现的咒术师,而是一个确切的人,是一个性格鲜明,态度转变,和你产生联系,可以由你更改影响命运的人。”
尚且稚嫩的神子还不知道如何与一个没有任何环境铺垫,没有机缘巧合协助,也不会主动敞开心扉的人成为朋友。
“这只不过是成为朋友的第一步,互相吸引,两者交织。”冬阳抬起两只手,手指相交,“而下一步才是最关键的,便是你们能否接受对方的真实,忍受对方的缺点,能否宽容和改变。”
五条悟耸了耸肩膀,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那我们这算是凉掉了。”
“嗯,如果他不来给你道歉和感谢的话,的确能凉掉了。”
五条悟抿了下嘴唇。
冬阳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人之常情,是很多人都会遇到的难题,交付出去的好意不仅没被人接过去,还遭到了冷落和质疑,又或者在某天发现对方做了令自己极其失望的事情……那时候的心情可真是复杂,扇形统计图都不好统计。”
五条悟低声嘟囔了句什么,“你也会吗?”
“我想想,我遇到的事情也很让人头疼,”冬阳思索了一下,说道,“比如我和泽之结婚。”
哦。
呕。
五条悟的关注点顿时变了,他脸色臭臭的说,“又是那个整容男,和他一比狗卷默可爱得过分。”
“哈哈哈哈哈他起码还有脸能看。”
“他脸也不好看。”五条悟一本正经的说,“妈妈好看。”
“哈哈哈哈哈……悟也好看。”冬阳点了下悟的额头,“所以忧郁帅气的KING,要不要和我去吃FAMILY庆祝一下,不管是失望还是高兴,都不能耽误享受。”
五条悟舔了舔嘴唇,不知不觉被冬阳哄好了,他突然提道,“我也想要这样的衣服。”
他指冬阳板正又拉风的工装和大衣,“看上去超帅,超有气势!”
“那我叫西装定制的厂家来家里……唔,你的个子最近长得还挺快的。”
“需要做大一些吗?”
“不,衣服小了就做新的嘛,重点是现在穿着舒服好看。”
他们兴致勃勃的聊,五条家的高层在一旁研究了半天的草木,不远处的两个少年也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扰。
狗卷默心里有些发怵,陌生人就算了,陌生成年人也算了,陌生的高层……可怕!
夏油杰忽然道,“他们好像聊完了。”
狗卷默连忙抬头,果然,那些研究草木的高层围了过去,刚刚还在谈笑的母子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冷淡表情。
……更像了,到底是谁说这两个人不像的?
“去找悟?”
狗卷默顿了一下,在手机上编辑道,“我现在去,感觉会触他雷点。”
夏油杰头疼的抓了下自己的黑发,“那你不去吗?”
这次,狗卷默停顿的时间长了一些。
他突然站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英勇就义的表情,字正腔圆的说,“我去找五条同学道歉!”
语言即诅咒。
紫色眼眸的咒术师立刻笔直的朝五条悟跑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无法克服心里的抵触,也抑制不了对结果的无数糟糕幻想,他难以主动向五条悟走去,也可能走到他的面前后便露出难以启齿的窘态。
那么,撇去一切后路!
咒言师坚定且决绝的对自己下达了诅咒。
正在吐槽家里某位高层的头发好像因为抹油越来越秃的五条悟察觉身后来人时,吊着眼梢不甚在意的回过了头。
就见那个个子矮小的咒言师五官狰狞的冲了过来,他的表情好像在说“救命停下这太丢人了!”,但是身体却没有任何停顿,直到站在五条悟的身前,来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并喊道,“国文书第42页第三句话!”
在场的众人:“…………”
冬阳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这句话的尾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咒言的效果已然消失,狗卷默僵硬得像尊石像,内心已经冷汗淋漓。
而五条悟,他有些怔愣的睁大眼,然后突然,他放声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欢快且张扬。
“哈哈哈哈哈……!你,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式的哈哈哈哈哈!!!天才,简直是某种程度上的天才啊!!!”
后来某天冬阳好奇的去查了国文书,
第42页第三句话如此写到:
【“——抱歉,请原谅我,我真是一个糟糕的人,糟糕到无可救药,我因我的蠢笨而感到深深愧疚,我的嘴总是给我的心闯下无数令我懊悔的祸事。”】
第156章
会议结束第三天,冬阳还能在五条家内听到族人对五条悟的彩虹屁,反响这么大的原因是五条悟参加的不是咒术界内部的会议,而是和联盟方政府的交涉。
每个组织在牵扯到利益方面都会变得欠缺温情,所以即便日本政府一直给予咒术界无数优待,却也对他们限制良多,单是咒术师必须出任几乎超出负荷的繁重任务,同时做到对亲友保密,任务途中忍受非议,任务结束后接受不被人感谢的状态等等,就在日复一日的给他们造成压力。
压力是需要纾解的,负面情绪是需要向他人倾灌的,丰厚的工资并不能弥补超负荷任务带来的精神焦虑,连身边最亲近的非术师朋友也因为长久未联系和保密协议而渐行渐远……最后,咒术师们被困在了孤岛。
他们自普通社会而来,却脱离了社会。
狗卷默的事件只是牵引的导火线,在有关对年轻术师的保护对策的会议上,冬阳试探性的提出了一个问题,“咒术师一定要对所有非术师保密吗?”
其他高层对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然后因为察觉到她的深意而轻吸了一口气,“这是当然的,必须的,不可更改的,五条家主,如果咒术师对一个非术师泄露了秘密,那个非术师就会像其他非术师传播这件事,况且现在互联网发展,新闻扩散的速度今非昔比,以往我们还能以传播者患有精神疾病等理由压下舆论,可现在不行了,传播者将会变成浏览器的一串数字,而群众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他们会尝试各种游戏来印证那些诡异故事。”
还有人说,“实际上存在保密规定的前提下,还是有很多人偷偷将工作告诉了亲友,这已经是一定程度的制约松动了。”
“不太一样。”冬阳说,“他们偷偷告诉了亲友,精神上便会多一条‘私自触犯规则’的愧疚感偷窃感罪责感,以及‘上面会不会发现而降下处罚’的惶恐不安。”
一位加茂说,“可是——”
他的声音平静极了,平静中带着两分荒谬,“这些压力能帮助他们更快的进步。”
这是冬阳进入高层阶梯后便发现的,他们默认的潜规则。
重压会使术师进步。
那些咒术师实际上也身处职场,他们会争评级,会苦恼于自己的实力,会痛苦于自己的弱小,然后优胜劣汰,催生出一群疯子。
咒术师间也拥有强弱之分的鄙视链,可能是周围人的潜移默化,也可能是某些人的劣根性。
不能忍受这个生态环境的要么辞职,要么牺牲。
“现在就职的咒术师,半成是民间挑选出来的,半成出身于咒术师家族。”冬阳说,“咒术师家族的孩子不用说,他们出生后继承的是家族事业,父母亲友都是咒术界的,但是民间出来的孩子不同,他们渐渐会和亲朋疏远,身边可以沟通的人少之又少。要知道,每个人对陌生人的认知极限是150人左右,认定的熟人大概是50人,再上一级可以交流秘密和困难的大概15人,而最亲密的挚友,一般只有5人。”
不少高层面面相觑,然后一脸深沉的看着冬阳。
他们就像完全听不懂冬阳的话,等待着她将会搞出什么离谱的提议。
冬阳对这种状态熟悉极了,她平静道,“而咒术师的社交,远远低于这个限度。”
委员长斟酌着说,“……您要说什么?”
冬阳说,“给咒术师的保密协议宽限一下。”
“宽限到什么程度?”
“让他们自由选择共担秘密的友人,完善之后可以再进一步,让友人来处理有关咒术界的工作,比如混迹在人群,进行恐怖谣言的防范。安抚。疏导等工作。”
“不可能!”有位高层立刻反驳,他震惊的看着冬阳,“这太异想天开了,先不提共担秘密,普通人怎么处理咒灵的问题?”
冬阳沉下声音,冷冷说道,“普通人当然可以,是你们觉得他们不行。”
“…………”
“再提一句,直至现在,我都不能用肉眼看见咒灵,这是公开的情报。”冬阳敲了敲桌子,“我最开始一直在戴着眼镜出任务。”
“那怎么能一样,你的情况怎么能拿出来比……”
冬阳看着他,“你觉得……非术师是一群脆弱不堪需要保护进象牙塔的弱者吗?”
“……”男人说道,“他们当然是。”
冬阳嗤笑了一声,不和他废话,她继续说。“共担秘密的非术师可以立下束缚,签订条约——你们觉得没必要,但对很多术师来说,这点宽限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需求被重视,自己身上的桎梏减轻了。”
“这条规定发布下去后,实际上或许并没有术师带人来签协议,但这并不代表它的出现是毫无意义的。”
又是咒术师的需求。
宫野看着纸张上记录下来的要点,陷入了沉思。
总结下来好像就一个词,人情味。
从规则上来说这实际上只是一个很小的改动,可是宫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五条兰惠说了一句话,一句看似和平常一样,用来语言交锋的话——“你觉得……非术师是一群脆弱不堪需要保护进象牙塔的弱者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普通人又不能像她一样从咒术世家被漠视的废物练成最强。
但是细想下来或许也没什么深意,不过是在嘴上给非术师争一口气罢了。
会议的结果是待拟定,这基本上就是敲定的意思。
和高层扯完皮,冬阳马不停蹄的火速离开,这让想和她寒暄一番的几个人哀声怨天。
“又跑了,急什么。”
“处理任务吧。”
“也是,再怎么样还是听从调遣的咒术师。”
“少说点儿话,她这个程度已经不需要听从调遣了,还记得那位新评上来的特级吗。听说她已经提交了不接任务的申请,打算放着大好天赋不要游历世界呢!”
“哈?”
“话说回来,那位咒言师就没后话了吗?”
“怎么没有。试图除掉他结果倒霉的碰上六眼的那几位,全都判刑了,据说其中一人手上沾了一条孩子的人命。”
“啧。”
冬阳推掉宫野的邀约,车辆一路开去了帝光中学。
去参加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
没错,在那几个学生和高层掰扯完的第二天,他们就进行了期中考试,那一天他们还一起去吃了庆功宴,也不知道有没有养足精力考试。
庆功宴上,狗卷默的僵硬感渐渐消失,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着,他似乎顷刻变得比以往稳重,比以往开朗,连笑容都多了两分释然的意味。
五条悟发现了这点,然后他惊异的瞪大眼睛去看冬阳,得到了她温和而肯定的点头。
你看……
他缺损的那部分由你填补,他的人格因你而坚韧。
他会成为你忠诚的友人。
……
和其他两人比起来,冬阳其实不担心悟,悟出发去考试前还哼着歌,单肩背着书包整一个青春小酷哥,并指在额头挥了一下自信说道,“等着吧!帝光中学的KING依然会续写荣耀!”
他关上门离开后,正在吃煎蛋的禅院甚尔就像在看一个犯二的弟弟,抖着肩膀偷笑,“他中二病犯了,我确定,他中二的不是自己神子的身份,而是同学给他冠冕的外号。”
冬阳:“嘴里噎着东西笑会呛到气管的,甚尔。”
禅院甚尔不在意。
冬阳:“很粗鲁,不招女孩子喜欢。”
禅院甚尔一哽,猛地将嘴里的事物全部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转身拉过垃圾桶呕了起来。
冬阳大惊失色,“怎么了?吃坏肚子了,你这种体格也会吃坏肚子吗?”
禅院甚尔弯着腰朝她摆了摆手,然后,冬阳眼见着他的喉部肌肉痉挛,从嘴里吐出了一坨……黑漆漆的大便。
冬阳:“啊啊啊啊啊啊甚尔!甚尔!你的消化功能接反了吗?!”
禅院甚尔手动拽出了那一坨,额角抽搐的说,“不是,这不是那个东西……你不要这么震惊好吗,有那么不可思议吗?!喂,兰惠!不要给千风打电话,这玩意儿是咒灵!咒灵啊!呕——”
冬阳一掌捏坏了桌子,“我靠!有那么长!”
“是咒灵啊!!!呕——”
“软绵绵湿淋淋黑漆漆!甚尔吐出了xx!”
禅院甚尔拽着那一坨凑近给冬阳看,声嘶力竭道,“是咒灵!!”
在把丑宝吐出来后,禅院甚尔的身体还保持着反胃的状态,他平复了一会儿,转头就听见冬阳已经拨通了电话,“喂,悟啊,甚尔把脏东西吞下去了,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吗,要不回来看一眼吧……”
禅院甚尔一下子愣住。
是“场外援助”。
冬阳只要遇到不解的咒灵咒力难题,就会去找这方面的专家,他们都知道这点,但禅院甚尔是第一次见……冬阳因为这种小事慌忙又迷茫的求助悟。
对,求助。
女人的表情是担忧。
这是一件多么小的事啊,小到他觉得好笑,觉得任何惊异的行为都是小题大做,是又一波戏谑的玩笑,但是五条兰惠把它当作苦手的难题,就好像他在野外吃了未知菌子一般……原来她的无所不能会在这种地方不攻自破,真是的,偏偏是在这样的小事上……
别人要这样他可要说蠢了昂,但是兰惠这样……嗯,她那是爱!无与伦比的爱!
禅院甚尔感动极了,心绪万千,任冬阳按压他的胃把他的脉,过了一会儿,没走远的五条悟也迅速跑回来了,两个人头挨着头一起对着丑宝研究了一番,禅院甚尔忽然发现——
好像。
这两个人是不是越来越像了。
是表情肌的问题吗?
“虽然体积不像,但是形状好像哦,甚尔你是怎么把它吞下去的,是从杰那里获得的灵感吗?”
“说了不是那个东西……”
“好恶心。”
“喂!”
“啊!迟到了!第一场考试要开始了!”
最后也不知道那天悟的考试状态如何。
但冬阳看着贴在墙上的排名单。
第一赫然写着五条悟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悟:小小考试!
第157章
家长会。
冬阳的盲区。
不是她不知道的东西,而是她没参加过的场合。
自得到家长会的通知后她就开始准备,从搜索家长会的流程开始,到家长会上的着装,虽然都是差不多已知的常识,但毕竟对悟和她来说都是第一次,所以冬阳格外注重。
她注重到在港口mafia的首领室处理工作时都摸鱼去问有孩子的下属参加家长会的感受,惹得那位以为自己突然被首领召见不是犯错就是立功的中年男人哽了好久,才犹疑且小心的说。“就是……和一众家长坐在教室的最后方听老师的演讲,讲完之后可能会被老师留下来单独谈话。”
冬阳,“哦,那看来你在开会的时候走神了。”
属下:“……本身它就是个仪式性的东西啊BOSS!不对!难道说我孩子的老师是我们的重点观察对象吗,他是敌人吗?”
好吧,好吧。
这份隐秘的热切延续了很长的时间,冬阳觉得自己应该在悟的同学面前留一个绝佳的印象,为此她拿出了一条压箱底的裙子,拿出来后又放下了。
不想穿。
还是裤子舒适。
冬阳看着成绩排名,日本有些学校并没有将成绩保密的规定,所有学生都能看到自己的名次,冬阳在首位看到悟的名字后满意且自豪的笑了笑,随后开始寻找夏油杰的名字。
第二十三位。
他们整个国一有六个班,能排到前三十已经相当优异,尤其夏油杰还把大量心思放到了研究咒术上。
“相较上次提升了五十位左右吧……他有保证充足的睡眠吗?”
“那个……您好?”
身旁传来了一道女声,有些迟疑,但不弱气,正一手抱胸一手抵着下巴研究排名的冬阳转过脸去,就看到一个头发齐整,身形瘦小的女孩子。
那女生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大,像是惊异中带着喜色。
“我是二班的班长,花岛柚见。”她的眼睛亮起来,再开口时嗓音忍不住的发紧,明显有些紧张,“请问您是……是五条夫人吗?”
冬阳挑了一下眉。
花岛柚见两眼有些发直,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美丽,是极具攻击性的美丽!
那张冷艳的脸因这细微的挑眉而流露出了几分玩味,红色的瞳孔没有任何游移,犹如锁定猎物一般凝望了过来,让花岛柚见一瞬间想到了凶猛又灵敏的食肉动物。
这位女性在来往家长中显得格外出挑,即使不看她高挑匀称的身材,保养得柔顺光亮的头发和白净细腻的皮肤也能透露出其丰厚的家底,更不用说对方身上质感好到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价格不菲的西装……花岛柚见看到这位女性的第一眼,脑子里就蹦出了一个字,钱。
不只是被物质滋养,她本身就好像常在钱场上叱咤风云。
第二印象也很直观,就是年轻。不是说她的脸如何稚气,她的确未见一丝衰老的迹象,那直逼面门的气势便是挺拔厚重的生命力,可花岛柚见完全不敢猜这位女性的年龄,只是意识到她绝对不是未经世面的年轻人,应当不是姐姐?
帝光中学不乏家境好的学生,但花岛柚见没见过这么锋利张扬的人。
对……锋利张扬。
就像五条君一样。
花岛柚见回想到这位女性刚才目光的落点,再次确定了心里的猜想,“您是五条同学的母亲吗?”
五条兰惠。
花岛柚见在心里暗自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整个学校都记住的名字。
“嗯,我是。”
声音也好好听!
花岛柚见心潮澎湃,她侧身说道,“这边就是二班,请进。”
她迈步走过来了。
花岛柚见自然的回眸打量她,冷不丁对上了她似笑非笑的视线。
“!!!”
很奇妙,花岛柚见在她的目光中感受到了长辈看待晚辈的包容和温和……明明是长相这么有攻击性的人啊!
冬阳在路过她身边时留下了一句,“谢谢,不过下次叫我五条阿姨或者五条女士哦。”
花岛柚见表情一呆,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糟糕!她口误了!
她在这么美丽的人面前说什么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班长,你……班长?!”
花岛柚见眼神死寂的转过了脸,这让叫她的杉本吓了一跳,“你没事吧,刚才那人是谁?长得好高,是我们班谁的家长?”
花岛柚见虚弱的开口,“五条君。”
“说起来,五条去哪了?大扫除快要结束了,他去倒垃圾了吗?等等,你的意思是……?!”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提着垃圾桶的一边,慢悠悠的走向了垃圾投放处。
路上他们拐过来了同样倒垃圾的狗卷默,三个人组成了奇异的倒垃圾小队,在无事的期中考后享受这段彻底放松的休闲时间。
夏油杰催促五条悟快点儿走,五条悟磨磨蹭蹭,“离家长会开始还有20分钟,学校才开放入门,时间完全来得及嘛。”
“你是怕现在回去被当成招牌站在门口迎宾吧。”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说得没错!你这么懂我,就不要废话了杰。”
“年级第一当然有这个殊荣。”
“我不要,平常同学围观我就算了,长辈来看我,我还得礼貌的回话。”
夏油杰呆了一下,诧异的说道,“你竟然会专门对长辈有礼貌吗?”
“哈?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啊,我当然不能给那些人甩脸啊。”
狗卷默也有些震惊,他一本正经道,“潘多拉,潘多拉。”
夏油杰立马问五条悟,“潘多拉是什么意思?”
白发少年咧着唇角笑嘻嘻回道,“就是发现秘密的意思,潘多拉魔盒嘛。”
短短几天,天才五条悟和天才狗卷默就已经想到了一整套不触发咒言的语言,那个被他们意外共通的国文书暗语,给了狗卷默别人绝对不能给予的灵感。
那便是用人名代替语言的含义。
更确切的说,是广为流传的故事主人公,或者耳熟能详的文学大家的名字。
夏油杰有些头大,他可能是这个三人组里唯一没有饱读诗书的那位,“让我再回顾一下,表达肯定是芥川,表达拒绝是龙之介,表达抱歉是国文书,表达危险与害怕是梅勒斯,发现紧急情况是江户川乱步……”
狗卷默极轻的笑了几声,他的笑声就好像没有颤动声带一般,“‘中也’。”
夏油杰:“这个是什么意思?之前有说过吗?”
五条悟答道,“是‘加油和鼓励’啦,不过他说这个如果在战斗中,就是‘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和‘勇气’的意思。”
“哎……”夏油杰意味深长的叹道,“你们两个在文学方面还挺有共性的。”
五条悟顿了顿,他突然转过了脸,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直直望了过去,“你是不是吃醋了,杰?”
“……你在说什么傻话?”
“三人组的话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另一层面来说,我们两个说的话可比默说得多多了,在这一点上你赢了。”
夏油杰:“喂。”
五条悟扯着左右两边的垃圾桶大步往前走,“哈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你们都是KING的氏族!”
夏油杰和狗卷默被牵引着加快了脚步,夏油杰睁大眼睛,“什么KING,什么氏族?你给我们加了什么中二设定吗,我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漫画里……”
狗卷默打了个响指,“芥川!”
“默,你是不是向着他?你变得也太快了吧……”
咒言师转过紫色的眼睛,隔着五条悟遥遥与夏油杰对上,他再一次张口,把每个音节都咬得极为清晰,“芥川。”
……
三个人倒完垃圾后就慢悠悠的往回走,这一次急的是五条悟,他敏锐的发现身边两个人的脚步慢了一下来。
“快点儿,把垃圾桶放回去后还要去洗手呢,要赶不上家长会了。”
夏油杰和狗卷默对视了一眼,他们看向白发的神子,对方的嘴角从刚才便止不住的上扬着,热切与喜悦几乎要感染他们,可是两人还是兴致缺缺……原因很简单,这场家长会,他们两个家里没人来参加。
狗卷默的母亲还没有醒,父亲回家族寻求帮助后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讯息,冬阳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到底赶不上。
夏油杰的父母则在电话里语焉不详没有定性,给杰的理由是父亲工作忙碌,母亲需要照顾他。夏油杰当天晚上独自在被窝里想了一下,,,莫名意会到了父母的想法,那个他甚至都不希望自己这么了解他们,以致能猜出他们行为缘由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这场家长会其实只是形式场合,杰的未来早已注定,和学习没有关系了,他们不用再焦虑他考大学,连带着也不需要再去关注他的学习,更何况杰对自己向来有很高的要求。
所以……
夏油杰揣在裤兜里的手攥了攥。
他到底在争什么?
反正考试的结果也不被在意。
其实成绩就算垫底也没关系,就算被开除了好像对他的未来也没有影响。
无人在意。
这么想着,夏油杰自觉加快了脚步,而身旁的狗卷默早在催促后就跟上了悟的步子。
杰像往常一样玩笑道,“兰惠阿姨应该到了吧,毕竟悟是每天都要提一下妈妈的妈宝悟。”
五条悟对他吐了吐舌,“略。”
随后他有些泄气,“她有可能会迟到,因为今天高层有个重要会议。”
这么说着,同班同学杉本已经急速朝着这边跑来,并一把按上了五条悟的肩,“悟!伯母来了!我靠她真的超超超超有气质!原来你的作文还是保守了!”
第158章
“看吧。”夏油杰轻笑着走到五条悟身边,“我就说兰惠阿姨会来的,她答应过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让我猜猜,她会不会在高层会议的时候霸道的宣布会议结束或者暂停,就为了赶上你的家长会?”
五条悟转眸看向他,“如果高层这么好说话,那个地方早就是我妈妈的一言堂了。”
他佯装不在意的从杉本手中抽回手,语气散漫,听上去并无惊喜,身体却诚实的再次加快了脚步,眉眼舒展,眸光闪亮,“我也没有非要求她过来,我的家长会当然没有她的家族会议和高层会议重要。”
杉本听得稀里糊涂,但是不妨碍他激动的要和五条悟聊天,“她来得特别早,是第一个到的!”
五条悟:“哦,哦。”
简直是最平静的回答,但对五条悟来说就是反常的,夏油杰瞄了一眼他,觉得他在伪装自己的高兴。
杉本结和他刚才的发言又说到,“穿得很正式,所以是刚下班就来了吗?让我想想,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嘛,有钱人家的孩子往往会受到精英教育,被忽视基本情感需求,这种家长会会浪费他们父母挣钱的时间,通常只叫保姆或者管家来开。”
夏油杰满头黑线,“这个电视剧早就过时了,有些太离谱了。”
“哈哈哈哈哈是吗,但是放在五条身上就莫名的贴切。”杉本自然无比的吐出了他对五条悟的第一印象,“他看上去就像是天生缺少什么一样,不,应该说,他和我们普通人有壁,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这句话引得三个人一齐看向了他。
杉本猛一个激灵,茫然的扭头,“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夏油杰率先转移了话题,“来了多少人了?”
“一大半了,感觉真奇妙啊。”杉本说,“我爸爸也来了,他那个冒失鬼,竟然把领带系反了,还是我提醒的他,对了,最重要的是,他把五条阿姨认成了老师。”提到这里,杉本一把捂住了额头,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他平常在公司里吹牛吹惯了,见到五条阿姨后就开始称赞她年轻有为教学有方,把我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拉扯到了年级中游,多么尴尬!我都没敢去看五条阿姨的表情!”
虽然听上去有些幼稚好笑,但对于生活尚不复杂的学生来说,家长会是一个非常奇妙热闹的场合,这些青少年们会抱着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心去观察同龄人的父母,看他们的穿着,猜测他们的职业,分析他们的性格,然后将他们印象连带反应到同学身上,并升起微妙的竞争欲。
这也是很多父母在出席这种场合时一定会花心思打扮的原因,他们要体面,要整洁,这里不是公司,是孩子的社会,他们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和孩子挂钩,太过窘迫邋遢会招来闲言碎语。
而没有父母出席家长会的孩子,也是特殊的。
他就像不被在意的可怜虫,很容易让其他学生联想。
狗卷默有些抗拒的回到了班级,他在走廊和五条悟道别,然后从窗户往里面望了望。
与他的座位对应的那个位置上,没有人。
真糟糕,这太特殊了。
本来不能说话就已经很异类了。
“啊,狗卷,你回来了。”站在门口的班主任看到了他,“你父母来了吗,我这边的名单上还没有给他们登记。”
狗卷默张了张嘴,然后沉默的摇了摇头。
“哎……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家长会要开始了……”
不,他们不会来。
也没人会来。
“抱歉抱歉!我应该赶上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嗓音,狗卷默下意识回头,还没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就见他站在自己的身侧,五官因为逆光也有些模糊,“我是这孩子的叔叔,从京都赶过来花了些时间,没迟到真是太好了。”
班主任立刻扬起礼貌的笑容,男人长得很年轻,微微苦笑着表达歉意,但不卑不亢,姿态挺拔,“他父母出差了,家长会的通知时间有些晚,他们临时也赶不回来。”
“啊,那也是我的失误,应该提前两天告诉学生的,只是怕影响他们考试……您知道,有些学生会因为家长会而紧张……”
狗卷默呆滞的看着这个男人。
……谁?
我叔叔?我有叔叔?
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得益于他那张平时就面瘫的脸,狗卷默的僵硬被忽视了。
眼看着班主任去和另一位家长谈话,狗卷默幽幽盯着那个男人,眼神询问。
“干什么?”男人的语气立刻变得戏谑,有些吊儿郎当的抚了抚自己的西装,“帅不帅?为了给孩子撑场子,我把我最贵的行头穿过来了。”
幼稚。
狗卷默心想。
“奇怪,你那什么表情,兰惠没告诉你吗?”男人指着自己,“是我啊,在你妈妈病房打跑‘强盗’的那位。”
年轻的咒言师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男人笑了笑,“那看来她没做好准备工作,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五条千风。”
他下意识想用手指撩一下头发,可触到发顶才想起来自己抹了发胶,做了一个精明精英式的帅气发型,他的声音含着低沉的笑意,“——是你未来的校长。”
***
冬阳坐在教室的后排,位置极好的前排。
不知道这个座位安排有没有按名次来,如果有,那么学生之间的竞争还是有些残酷的。
东亚国家在教育方面都格外重视,就算是相对宽松的日本,也有着极高的升学压力,不少父母专心揪着孩子的成绩,甚至还有教学理念非常严苛却被家长格外青睐的椚丘中学。
学生陆续走进了教室。
五条悟本来还在当酷哥,却在走进来的第一时间和冬阳对上了眼睛。
那个孩子百无聊赖的眼睛顿时拥有了神采,就像万物灰败的世界突然有了生机和颜色,他欣喜的朝她眨了眨眼睛,克制却轻飘的打着招呼。
这一刻,学校突然变得亲切无比,教室里的每分每秒都是欢愉的。
冬阳微笑着对他点头。
五条悟坐在了位置上,转着身子看着她,突然被前座的同学点了点手臂,白发少年立马表情冷淡的回过了头,冬阳看到那个男生飘忽且小心的眼神,以及难掩惊异的神色。
窃窃私语。
他们在议论,是老师在台上都要争分夺秒交流感想的议论。
而冬阳能听清他们压低的声音。
这些孩子带着对成年人的钦慕和赞叹,几秒之间就让教室里响起了嗡声。
“……就是她?”
“完全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她真的不是明星吗?”
“从五条同学的脸就能看出来吧,他那么好看。”
“像模特那样的穿衣和气质,五条同学果然是大少爷!”
五条悟一定也能听见不少。
老师低咳了几声,学生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五条悟的前座也转过头老实坐好,白发少年趁这个间隙又回头看了一眼。
冬阳发现他没戴墨镜。
仔细想想,好像已经有几天没戴了。
……这个孩子似乎也关注起了形象,墨镜的确会显得很异类,只是五条悟曾经并不在意。
墨镜能够减轻他的大脑压力,并不是必需品,五条悟选择摘下它,应该是能适应这些纷杂的信息,普通的中学生活并不会让他过度使用六眼,那么……做他想做的就好。
他可以拥有耍酷耍帅的心理,可以享受容貌带来的惊艳目光,这是他应得的。
班主任在台上做着期中总结,长篇大论的说着学校的偏差值,升学率,学校能给予的所有教育资源,然后又提到了班上表现突出的学生,开始了点名夸奖的环节。
冬阳有些诧异,原来真有这种环节。
作为总成绩第一,五条悟被点名了、
那个少年以往对任何夸赞都很懒散,就好像赞誉是他接触得最多的东西。
但是这一次,班主任奇异的发现他很安静。
他的眼神专注且认真,坐姿都比平常正经了许多。
啊……
班主任下意识朝着班级后方看去,飞快的瞄了一眼那个存在感极强,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资深教师都情不自禁紧张的女性。
是因为母亲在场吗?
班主任紧急把评价词改了改,他本来想提一嘴五条悟逃课的事,现在不行,不能说!
那位女性看着就像实施严厉的精英教育,会苛责的数落孩子的那种人!
五条同学虽然逃课,但说不定是平常被管教得太死,所以才如此渴望自由呢!
班主任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女人坐在冰冷昏暗的房间里,眼神犀利的敲着桌子,用失望至极的语气对面前罚站的孩子说,“我不希望拥有一个逃课,一身污点的儿子,你最好想一个合理的理由。”的画面。
嗯,虽然有些离谱,且和作文里那个温柔开明的女性形象基本不相关,但是——
班主任忍不住绷紧了双腿肌肉,被五条兰惠盯着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老天,他好像不是正在开办家长会的老师,而是正在给上司汇报业绩一不小心就会被开除的员工!
于是五条悟呆滞的听到班主任的口中冒出了一连串的极高评价,什么他认真刻苦,课上积极回答问题,课后请教老师,关爱同学……
喂!这说的谁啊?!
这大叔之前不这样啊?上次被他抓到逃课,还被罚了检讨书。
五条悟转头和夏油杰对上视线,白发少年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耳朵,夏油杰耸了耸肩,表示你没听错。
“然后是夏油杰同学,夏油同学的监护人在吗?”
夏油杰僵了一瞬。
奇怪,班长应该统计了名册……
“是我。”冬阳扬声说道,“这孩子目前住在我家里,我负责督促他学习。”
夏油杰的身体震了一下。
第159章
班主任:“……”
他其实想问一下这两位学生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在现在的场合明显不合适,男人询问的目光落到夏油杰身上,黑发少年沉默且认同的点了点头。
班主任的声音微妙的发虚,随后一本正经道,“夏油同学的名次相较月考提升了有五十位,进步非常大,这孩子的学习态度很好,待人也很温和。”
哦,待人温和。
五条悟悄悄记下,他怎么没得到这个评价?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班主任继续点着名字,他不奉行耻辱教育,不会专门挑反面例子,讲的几乎全是孩子们的优点,于是整个会议总能出现大量艳羡的目光投注到一个人身上时的景象。
家长会是孩子们的荣誉颁奖仪式。
站在讲桌后方的男人声线平稳,看待每个学生的眼神几乎是一样的。
夏油杰走神的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没理解冬阳是什么意思。
是的,监护人……似乎的确是,他来到东京就是受这位现役最强的招揽,对方安排了他的住处,安排了他的学校,卡里每月打过来的钱够他一切生活开支,她给他铺好了一条清晰的路,他只要按部就班的走,就会成为和她一样的咒术师。
所以是监护人吗?
他以为这些只是咒术界对幼年咒术师的安置对策罢了。
夏油杰回想了一下和冬阳的相处,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带他和悟出任务,带他和悟补房子,带他和悟出游……五条悟拥有的资源他同享了大部分,包括她的目光。
……原来不单是工作和责任,兰惠阿姨对他拥有不同的期望吗?
那是强者的恻隐之心,是周全细密到无孔不入的温柔。
她说她希望看到茁壮成长的新一代,这句话……难道是限定版的吗?
夏油杰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他没有像悟一样回头去看冬阳,但却莫名觉得冬阳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只是他因为紧张而不可抑制的联想罢了。
“那么,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各位是否有问题……”
这句会议结束语把夏油杰的思绪拉了回来,很快,周遭开始喧闹起来,有不少人跨过教室找班主任询问孩子的情况,是自由提问的时间,夏油杰有些麻木的收拾好书包,身旁传来五条悟的声音,“杰,我打赌你肯定没听他讲了什么。”
夏油杰平静的回道。“这是给父母们开的会,我们其实才算是旁听人员,应该坐到后面去。”
忽然,神子发出了一声不满的惊呼,非常轻,听上去就像急促的吸气声。
夏油杰问道,“怎么了?”
五条悟:“我妈妈不见了!”
“?”
夏油杰连忙转过头,才发觉后排的景象和前排的混乱简直不遑多让,被家长们围住的班主任正焦头烂额的回答着问题,而教室后方也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兰惠阿姨……哈?”夏油杰惊讶的站起身,“这是干什么呢?”
下一刻,他们两个也被围住,只不过挤到身边来的是朝夕相处的同学,他们的好奇心和探知欲终于在会议结束后高涨勃发。
“五条!夏油!原来你们两个还有这层关系啊,怪不得形影不离。”
“那个就是兰惠阿姨吧,你为什么没有在作文里写她的皮肤细腻如玉,她的眼睛灵动如泉,她的头发……”
五条悟双手比叉,“打住!那是什么烂俗的外貌形容啊,肤浅,肤浅!”
“好吧,你为什么没有写她看上去像女王一样!”
“……那也太中二了……”
“救命,我妈妈在干什么,她在问兰惠阿姨的保养方法!”
冬阳在开会时就收到了邻座的示好,还有女性问了她的手机号,在家长会中途便请教起了育儿手册,冬阳熟练寒暄着,而短信上的问候果然只是开始。
“这是我的名片。”
同样职场打扮的男性挂着礼貌的笑容试图和她攀谈,“我是做钢铁生意的,听说您是位非常出色的企业家……”
冬阳:“……”
她仅用了两分钟便从包围圈里从容出来,接过有利可图的名片,回答得体的问题,然后找绝对合适的理由脱离父母之间形成的社交圈,成年人们知趣的不再纠缠,目光善意,带着几分难言的复杂。
太成功了。
家长会是孩子们的荣誉奖赏大会,孩子们不过是单纯看谁的父母好看,谁的父母温柔,而这些成年人们才是实实在在的,同赛道的“竞争者”。
他们人到中年,孩子们在同一教室读书,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这场难逃社会缩影体现的会议上,他们之中出现了绝对的成功者。
实在令人艳羡……
“妈妈,你别看她了。”手指被拉住,一直盯着冬阳的花岛太太转过了脸,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这个孩子扬着纯粹的笑脸,眼神和小时候一样闪亮,“她是很漂亮啦,但是你才是最好看的!”
花岛太太捏了捏她的脸,“嗯,五条同学很优秀,但是我们家柚见也是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
……
冬阳一手一个搂上两个少年的肩,两人半推半就的被带到了班主任的面前。
“沼田老师,这两个孩子……”
“啊,五条小姐。”班主任拿袖口擦了下忙出汗的额头,“您是想细问五条同学和夏油同学的日常表现吗,他们真的非常优秀。”
“啊,那倒不是,这两个家伙在干什么可瞒不过我。”冬阳一掌一个按上他们的头发,亲密而自然的呼啦了两把,五条悟和夏油杰奇异的安静,微微低着头任她撸,班主任惊异的发现他们两个还缩了缩脖子,像是被天敌按住了脖子一样乖顺。
冬阳说,“他们两个前前后后逃了不少次课吧,有时候是自习,有时候是他们讨厌的英语课。”
通常是下午。
班主任诧异的张了张嘴,还想替两个学生打打掩护,“不,实际上是我想让他们两个帮忙……”
冬阳直接笑了起来,她这次的笑声有些内敛,但仍然透着爽朗之意,“悟的检讨书还是我盯着写的,他们有时候很调皮吧,希望你给他们少记几次过,不然被强制休学了的话我还得给学校捐钱。”
啊?啊?!
沼田的眼神都失去了高光。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是威胁吗?不,这是炫富吧?不是……啊?
沼田先生的脑袋死机重启了一下,他说,“您真是位……嗯,幽默的人。”
和他的第一印象出入有些大……
原以为她严格且刻板,没想到真的很开明,开明的方向都比他想的要远。
“是吗,我倒不会说一些毫不相关的玩笑,这两个孩子有些特殊,为了培养他们,我剥夺了他们大量的自由娱乐时间。”冬阳眼神微动,剔透的眸色略染暗意,“但我的期望很简单,请让他们拥有肆意且放纵的青春,也请不要因为我的存在而对他们特殊对待。”
一白一黑的两个脑袋都转了过来,抬眸凝视着冬阳。
“……”
沼田觉得她的话带着不可名状的厚重含义。
“不,其实……”沼田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的确认为他们是非常优秀的孩子,以及悟…我甚至有些想推荐他去参加数学竞赛,他的理科非常好,这对他的未来很有帮助。”
“是嘛。”冬阳的语气带着自豪的笑意,“那么悟,你想去参加竞赛吗?”
蓝眼少年露出了个麻烦的表情,斩钉截铁的说,“不想。”
“哎?”班主任一愣,“一点儿都不考虑吗,甚至会得到报送名额哦。”
“我不想啦老师。”
冬阳低笑了几声,他们之间的氛围轻松且欢快,“他不想就不想吧,沼田老师,这孩子只要享受普通的中学生活就好。”
听上去他哪天想退学了都随时可以……
沼田的心情复杂且怅然,然而在那双红色眼睛的注视下,他急促的心跳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平稳且有力,被这样的人交付信任以及为人师长的责任心令他的神色坚定严肃起来。
“我会的。”他甚至手按胸膛,如少年时期般热血,“请放心把他们交给我吧。”
五条悟:“……”
五条悟撇头笑起来,“你在干什么啊老师?”
沼田面色一窘。“我,我这是……不好意思……”
“哈哈……”
***
十分钟后,冬阳一行人和楼梯口的五条千风碰头了。
见到五条悟的第一眼,千风便摆了一个西装型男的经典pose,“好久不见,悟,我们上次见面时樱花刚刚败落吧。”
五条悟:“……”
他打量着千风,“你的头发好油。”
“喂。”
五条千风拍了拍狗卷默的肩膀,“没眼光,这小鬼都拍手承认我很帅了。”
“默?”
“龙之介!”
“喂!”
他们一起朝着校门口走,千风兴致勃勃,“不带我去逛逛你们的校园吗?你们的社团生活很丰富的吧。”
“你为什么比我们还好奇啊……”五条悟从他口袋里熟门熟路的摸出一颗糖,“探险吗?”
“原因多简单啊,我又没有上过中学。”五条千风撇嘴,“我当时在族里天天练习术式呢。”
想到这个,千风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带着隐晦的低落,和不知名的苦思,“我那个年纪,正好够到了家族护卫队的初选门槛,每天只知道和同届的族人争抢一个名额,为了一些个人荣誉和往后的上升空间……”
现在回想,
那段日子是模糊的,没有任何可值得记忆的点。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咒术和咒灵。
只看中那些才是把路走窄了。
生活里明明有那么多的感受,那么多的细节需要去关注,去在意。
人并不是在某个目标实现的瞬间而活着。
门口,身材高大的黑发青年环胸而立,明显正在等人。
他在行人中看到了五条悟,扬起手臂喊了一声,“悟。”
“哇……”
盯了甚尔半天的杉本不可思议道,“五条,这是你哥?你哥哥是个肌肉大猛男?”
禅院甚尔:“……?”
杉本看着他嘴角的疤痕,惊叹道,“还是混道上的大哥大!”
第160章
对于禅院甚尔这个陌生角色,狗卷默好奇且实诚的给五条悟发短信交流,[这是你的哥哥吗?他也是五条?]
五条悟还沉浸在肌肉大猛男的惊人称呼里,对此回道,“不是,他是我妈妈的弟子。”
狗卷默:[这就对了,因为他和你们不怎么像。]
五条悟转过脸,“什么意思?”
咒言师的消息过了几秒才发来,[长相和气质方面,还有骨架和肌肉的走向……他一看就和你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更不可能是兰惠阿姨的孩子,因为你和兰惠阿姨一模一样。]
五条悟看着这条短信。
五条悟盯着狗卷默。
五条悟突然凑近他,指着自己的脸,白色的睫毛轻颤,宝石一样的眼睛亮得惊人,“你诚实的说,我和我妈妈一模一样吗?”
“?”
一旁的夏油杰眯着眼睛偷笑,冬阳按了按他的发顶,莫名觉得他这个表情像狐狸一样。
她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了,黑发少年睁开狭长的眼睛,隐晦的抬眸看着她的侧脸,然后伸手蹭了下鼻子,抬起的手正好挡住了唇角的笑意。
狗卷默点了点头。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咒言师哑着声音笑了起来,笑声柔软极了,他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并蠕动舌尖,“一模一样。”
五条悟一把按上他的肩,表情严肃,“默,我请你吃一辈子的FAMILY。”
“?!”狗卷默慌张说,“龙之介!”
他又打字补充道,[根本不用破费!]
“没关系。”五条悟比了个大拇指,“FAMILY是我家的产业,名字都是我取的。”
狗卷默:“…………”
狗卷默选择性无视了他之前让自己请客的行为,对他比了两个大拇指。
有钱人!
禅院甚尔看他们打了半天哑谜,“说什么呢?”
杉本凑了过来,对着禅院甚尔猛一个鞠躬,“大哥好!其实我一直都很憧憬暴走族,我也想成为不良!”
他才国一,身高只有一米六,禅院甚尔盯着他脑门,然后翻着白眼伸手按住他的头把他推走,“哪里来的小屁孩儿,滚开。”
冬阳忍俊不禁,千风则表情微妙的打量着禅院甚尔的气质的穿着,然后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兰惠,他有情况?”
这是怎么这么快看出来的,同为男性的自觉吗?!
冬阳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五条千风嘶了一声,“怎么不和我们说?”
……
……
家长会那天,人数意外的齐整,除了早春没有来。
冬阳愈加深入高层之间的势力斗争,空余的时间便越少,而五条千风当上校长之后已经迎来了第三批学生,学校里师资稀缺,他每天东跑西飞的带着学生出任务,也好久没有抽出时间回来看悟了。
早春回不来,她现在在国外,跟着她的富婆团队去西方了。
很长一段时间,西方没有完善的监察部门,他们靠皇族和宗教统治国家,他们虽然在现代社会挤身发达国家,但倡导自由的国度同时也控制不了暗处滋生的灰色交易。
冬阳对那边的咒术师结构及咒术师理念很感兴趣,咒术界的高层是一群闭塞且傲慢的家伙,虽然和其他国家的咒术界有交涉,但却只能止步于表面,谁都不想透露给对方更私密的情报。
虽然有意打探外国情报,但是早春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可她听到冬阳的提议后却异常坚定,带着向往和某种慷慨的决心,对冬阳道“让我去吧,兰惠大人,我长了一张看上去就很单纯的脸,我最擅长的就是当间谍!”
这位已经在多年伪装下锦衣华服,气质大变的女性用并无变化的憧憬眼神看着冬阳,“况且我并不是一个人,扮演我丈夫的是咒术师,扮演我女儿的是我经我一手调教的妹妹,对于那边的咒术师而言,我们不过是漂洋过海的‘客人’。”
冬阳同意了。
她拍了拍早春的肩,将某个奢侈品牌的最新款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
“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
“但还是那句话,你对我说过,你最擅长的就是逃跑保命,这张有别于普通强者的底牌是一次性的,失败了就完了。”冬阳说,“但是这并不代表这张牌比擅长武斗的人差,因为这张牌是我和你一起画的。”
……
听到冬阳复述她和早春的最后一次见面,Family的大包间内,三个少年一人咬着一个吸管聚精会神的听,五条悟第一个说道,“她还蛮帅的嘛!”
千风端着撑着慢慢甜品的托盘进来,笑道,“不要小瞧成熟的大人啊,悟。”
狗卷默局促的站起身,夏油杰也礼貌的主动帮千风的忙,五条千风摆了下手,“坐好了别动,小心把巴菲扣在你们脑袋上。”
只有五条悟岔开腿坐在沙发上,无比习惯的等着千风把他喜欢吃的甜品一一摆在面前。
这是他的家,他无需顾及任何人,他才是被宠爱的孩子。
冬阳把播起新闻的电视调到了动漫频道,声音按小,几个少年已经被巴菲勾去了心神,冬阳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椅子上,懒散的把手搭在了椅背上。
千风问,“所以呢?聊到哪里了,悟,你的家长会怎么样?”
“就是那样啦,很无聊。”
千风没说“没有参加我真是太遗憾了”,而是笑道,“少臭屁了,这可是兰惠出现的场合了。”
五条悟对他挑了下眉,“你好奇吗?这么好奇的话可以在我上高专后以开家长会的名义找我妈妈单独谈话哦!”
“喂。”千风假模假样的嗔道,“你竟然拿我打趣,没大没小。”
神子朝他吐了吐舌,舌尖还被巴菲染成了火龙果色,“略。”
狗卷默低声开口,“高专……”
他没忘记男人的自我介绍——我是你未来的校长。
“嗯,东京咒术高等专校,你有听说过吗,是总监部设立的培育咒术师人才的地方。”说到自己管理的学校,五条千风连嗓音都沉稳了几分,“总监部一直没有停止寻找有天赋的孩子,而后辈是需要前辈引导的。”
“以及,我这次来也是有礼物带给你们,正好让我这个校长来一个堂堂正正的亮相。”青年说,“毕竟你们未来都是我的学生。”
五条悟:“我要去京都。”
五条千风:“好啊,你去啊,去当乐岩寺的学生吧!”
五条悟扭头看向冬阳,“妈妈他不挽留我!京都那边挣破了脑袋想让我去呢!”
哦那倒没有,他们清晰的知道五条悟是座不能惹的大佛。
冬阳想到乐岩寺那张写满赶客的脸就想笑,她单手抠开汽水,顺着玩笑说道,“你去那边把那老家伙架空。”
“妈!”
“哈哈哈哈哈……!”
屋里的气氛欢快极了,狗卷默的局促渐渐散去,既定的师生关系就代表他不再是外人,他借机询问道,“我爸爸……?”
冬阳心领神会,“狗卷喻回族地请求支援,但是被关了起来,明天就到家了。”
狗卷默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五条悟用手肘碰了碰他,“我早就说了,我妈妈办事就不会有问题,你放一百个心。”
狗卷默凝视着神子从容的神色。
这份自信与信任,咒术师……原来是这样的存在吗?
成熟,有担当,亲密,会时常像这样热闹的聚在一起……
“对了,杰。”冬阳看向夏油杰,“在family住的还习惯吗,我问过悟的意见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搬去和我们一起住。”
一开始把杰安置在family,一是因为他初次离家,很容易对寄宿家庭产生寄人篱下的压力,本身适应东京和节奏生活及从头开始学习咒术的理论知识就会分担他的精力,二是因为悟和甚尔他不熟。
而很明显,甚尔现在翅膀硬了,一周有三天回家都不错。
夏油杰有些怔愣。
五条悟悄悄说,“我们可以晚上一起打游戏,杰。”
冬阳微微拖起长腔,“我听得到。”
夏油杰缩了缩手指。
他现在的独居生活会让他感到不适,孤独吗?
细想下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好的,但……
夏油杰看着女人温暖的眼神。
他想和她一起生活!
黑发少年不作扭捏,“今天就可以搬过去吗?”
“嗯,今天就收拾东西吧,但是现在不着急。”冬阳举起汽水,“干杯!”
五条千风连忙说,“先别急先别急,我说过了我有礼物送给你们。”他从怀里掏出了几个不大的玩偶,在禅院甚尔“原来你的胸肌真是假的我就说怎么一阵子不见变这么大”的吐槽声中,将它们一个接一个的递给了五条悟,狗卷默,夏油杰。
狗卷默伸手男人递给他的玩偶,然后沉默的捏了捏它的脸。
丑萌丑萌的,这男人的眼光未免也太……
等等,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下一秒,两掌中间的玩偶倏然暴起,挥手对着他的脸来了一下。
狗卷默痛呼一声,吓得猛然窜起,下意识往五条悟那边躲,“活的!”
“砰!”熟悉的拳头到肉声,熟悉的痛呼声,这次遭殃的是夏油杰。
五条悟一手抬起护着巴菲,任狗卷默往他这边钻,一手稳稳拿着玩偶,轻飘飘的歪了下脑袋躲开了被夏油杰应激乱丢玩偶,然后吸了口冰凉的饮料,“这什么东西,傀儡?从见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一直在往这里面输送咒力了。”
五条千风十分遗憾道,“果然呐果然,就算是这种方式也没办法让你栽一下,厉害的神子大人。”
这称呼带着戏谑和揶揄,五条悟抖了抖。
夏油杰瞳孔地震,盯着悟手里安然沉睡的咒骸,露出了看到恐怖电影里的杀人玩偶的惊恐表情,“这是什么?”
“是傀儡。”千风说,“我的学校新来了个老师,能力是傀儡操术,这东西是送给你们锻炼咒力的,如果停止对它输送咒力,喏,结果就是这样……噗,你们那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
他无良的嘲笑起两个少年的反应,庆祝恶作剧的成功,冬阳捡起夏油杰丢掉的咒骸,那小玩意儿锲而不舍的跳起打她,被她翻来覆去的捏,“咒骸?”
“怎么?”
“活的吗?”
“当然是死的,这东西怎么能是活的。”
“唔。”冬阳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就是感觉……应该说是直觉,这玩意儿能活。”
“哈?”千风匪夷所思道,“它要是活了……那算什么?”
他们两个的对话被一只突袭五条千风的咒灵打断了,未来的咒灵操使反还一击,顶着脸颊上的红印和温和的笑脸,用听上去泛着黑气的语气说,“老师,我现在非常想向您请教一下。”
“不是,哈哈咳,那就是个玩笑嘛,哈哈哈哈!”五条千风翻过凳子躲避着咒灵,从表情上看,他乐在其中,他在有限的空间内和那只咒灵周旋,特意没往冬阳的方向去。
青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嚯,看来你不是个乖巧的孩子,和你们在一起的三年该不会鸡飞狗跳吧。”
狗卷默重新抱住了咒骸。
没几秒,那小东西又要暴起,被他慌张的死死按住。
五条悟捏着自己的那个咒骸,嘟囔道,“我不需要这个的吧……”
“怎么不需要?”
千风还有精力扬声和他说话,“这是给你们的礼物啊,谁都不能少。”
礼物。
最擅长控制咒力的五条悟,早就不需要用道具来锻炼自己。
但是其他学生都有了。
他当然不能没有。
冬阳翻到沙发上看戏,这原本夏油杰的位置,也就是悟的旁边。
她舀了一勺悟手里的巴菲,“草莓味的…加色素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0-170
第161章
六月,夏油杰搬进了五条家的别墅。
天气开始燥热,冬阳叫人检查了一下泳池的恒温系统,方便两个孩子随时去里面玩。
家长会的风波在冬阳这边已经过去,在五条悟那边却二次发酵了一下,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五条悟差点儿成帝光中学大股东的儿子,最后还是老师出面澄清了一下,最后这件事变成了一个梗,用来形容学校里的有钱人。
杉本没有向朋友透露禅院甚尔的存在,可能是因为他所追求的某个道上的规定,但后来他发现好像保不保密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五条悟自初遇狗卷默那一战后就开始时不时受到周边不良的骚扰,这些不良少年自有一套理论,兄弟被打了就要替他打回来,打不过就回去向更厉害的靠山哭诉,五条悟不去找他们,他们会前仆后继的来送。
后来五条悟成了五条哥,夏油杰成了夏油哥,他们两个被称为东京不良少年团伙的统治者,是黑白双煞。
“噗!”冬阳在听到当年的小弟如此讲述不良少年的现状时,非常给面子的把入口的咖啡吐了出来,并说,“你们怎么半点儿长进都没有?黑白双煞,这什么鬼名字,连被人家收服的套路都如此相似,哦,我忘了,你们不良讲究的是传承,每次前辈走了都要哭天抢地的感怀一段时间。”
她的对面,正和她谈贸易订单的红毛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想热血的感慨一下青春,又有些为中二时期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那个白头发的中学生真的很能打,把体格明显要强壮的高中生都收拾得服服帖帖,我有个部下的弟弟就被他按在地上,用嘴唇亲吻大地,这才传到我耳朵里。”
冬阳想象了一下那场面,看合同的心情都愉快了些。
红毛用钦慕的目光看向冬阳,“冬姐,我们要不要把这么个好苗子招揽过来…?”
“招揽个屁。”
突然被骂的红毛无辜的眨了下眼睛。
冬阳瞥了他一眼,“那我儿子。”
“哦……”
“哦?!”
“我靠!”红毛猛地拍案而起,“那小兔崽子是你儿子?!”
冬阳:“……”
冬阳凉凉的看他一眼,“哦,你部下的弟弟被他打得用嘴唇亲吻大地,部下来求救于你,于是你做了什么?”
红毛一梗,“我这就把人叫回来,我本来想着把他绑过来交给你,我靠,逼崽子们接电话啊!!”
他骂骂咧咧的模样还和当年一样,冬阳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电话被接通,男人的脸色从焦急惊恐转到了放松庆幸,突然又变成了惊悚,“哈?你说你们几个大男人被他们两个扒了裤子裸奔,然后因为裸露罪被警察抓住了?刚刚才被保释出来?”
红毛扭头看了一眼冬阳,发现女人环着胸,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红毛:“……”
红毛:“我发誓,他们只是起恐吓作用,我真的早就洗手不干了。”
冬阳耸了一下肩,并没追究某些不明真相不自量力的人的责任,她说,“他的名声已经传播得那么广,那么接下来会有其他城市的不良少年来找他打架,不要让杂鱼接近他,那只会浪费他的时间,头目可以放出来给他玩玩。”
五条悟一开始的确对这种不良游戏感到厌烦无趣,但是当那些人死皮赖脸的叫他五条哥,并自发给他买饮品买巴菲还恶里恶气的呵斥其他来找茬的不良时,他突然就有点儿心软和好奇。
尤其在某一天,一个鼻青脸肿的高中生扑在他面前,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救救我的兄弟大海吧!”时,这种复杂且微妙的感觉攀到了极致。
夏油杰对他说,“我觉得我们得管,悟。”
“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而强者应该保护弱者。”
五条悟听到他说这话就要反驳,但是他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理,尤其在有冬阳作为前例的时候。
然后他说,“好吧,就当为‘遏制咒灵的诞生’了。”
2003年,已经到不良时代的末路了。
五条悟赶上了最后一波。
他穿梭在一群穿着特攻服的不良少年之间,招式干净利落,轻轻松松干翻所有人,有不良特意围观他的打架场合搜集情报,发现不管是多能打多耐打的人,在五条悟面前都像是同一强度一样——菜得要死。
这一现象,简直是当年的红色闪电现世。
五条悟的追从者在级短的时间内飙升,短短两周就已经积累到一个很可观的人数,这些不良少年们对强者有着纯粹且执着的追随之心,他们不管这个强者是否有糟糕的习惯,也不管他的过去如何,只要展现给他们的品行过得去,他们就会热血上头,自发在圈子里造神,说着只要五条悟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和某某个组织干到天明这种话。
这是他们追崇的暴走族文化。
五条悟对这种现象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他经历过家族的管束,御三家的不合,高层的腐朽冷漠,他的身边没有聚集过这么多毫无缘由的抛洒热血的人。
即便有些人他都不记得名字,但是那份坚固得可怕的集体团结性质却无关个人情感和关系。
五条悟维持了好长时间的冷处理,甚至放学就立刻回家,两个周末都没有出门,因为出门必遇上不良。
夏油杰有些乐在其中,每次接受到来自他人的感谢时,他都会有一种由衷的喜悦,他会笑着对五条悟说,“反正只是学生时代的游戏而已。”
他还会偶尔发呆,这些异状当然引起了悟的在意,悟问他在想什么,夏油杰只迟疑了两秒钟便说道,“我有个朋友,年轻时也是不良少年,他说正统的不良少年并不霸凌别人,还会觉得这种行为很卑劣……”
六月中旬,电车上下来了一群穿着特攻服的不良,五条悟和夏油杰接到了京都不良组织的斗殴邀请,不,是战书。
五条悟想不通,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去找了冬阳。
“我为什么要应下这封战书,妈妈?”白发少年懒洋洋的躺在冬阳工作室的沙发上,一分钟已经换了不少个姿势,足以看出他的烦躁,“我又不玩不良游戏,那些家伙莫名其妙的来找我茬,被我打败后就自顾自的说些‘你很强,我承认你了,我决定追随你’这种话,在外打架输了来找我,打架赢了还来找我,现在呢,又出现了有人为我的名声而来,为了逼出我所以凌虐‘我的组织成员’这种事……拜托,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加入过那什么‘黑白’组织,更不是首领。”
冬阳左手撸铁右手写字,听着儿子发了一堆的牢骚,她抬眸看向沙发上的五条悟,白发少年此时正把脸塞进沙发的软垫里,蓬松的发丝凌乱翘着,蒙在眼睛上的白色绷带都松散开来。
她低笑了两声,立刻引来了五条悟的不满,“妈妈你笑话我……”
冬阳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没有,这么苦恼的悟可不多见,我觉得可爱极了。”
可爱极了的五条悟翻身而起,“所以我该怎么做?”
冬阳:“你想去打吗?”
五条悟:“这是一场必赢的架哎!主要是我为什么要打,这是我的责任吗,老感觉哪里很怪……”
冬阳说,“因为悟,你很善良,或者说,你流露出了悲悯。”
五条悟呆滞了一瞬,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冬阳都能想象出那双天空之瞳中的震惊和不解,他长了张嘴,“哈?”
“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事实上你有绝对拒绝的权利,有‘不接下这堆烂摊子’的理由和自由,因为没人能约束你,那是一群‘弱者’。”
冬阳站起身,径直走向他,“但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过那些人的靠近,你只是表面出了‘好麻烦’‘好奇怪’的懈怠态度,而真正能斥退他们的是什么呢?——嗯,是冷漠和残酷。”
冬阳站在他面前,压下眉宇,唇角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眼神里只有嘲讽和鄙夷,她露出了一个充满敌意与震慑的表情,用冰冷的声线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滚,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宰了你。”
五条悟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突然扬起大拇指,笑着说,“妈妈你好帅!”
“哈哈,是吧,但是会把那些不良吓得再也不敢靠近。”冬阳坐在他身边,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可是你没对那些不良这么做过,所以吸引他们靠近你的是什么呢?悟,那实际上是你展现出来的人格魅力。”
五条悟缩了下手指,然后环起胸,歪头靠在了母亲的肩上,“不是因为我很强,他们觉得找了个好打手吗?”
“那他们可真是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哪有人敢去找狮子保护自己的。”冬阳伸手撸上他的脑袋,将那些乱翘的白发一下一下捋顺,“不是强大,单纯的强大可以变成暴力,变成他们厌恶惧怕的东西。他们只是弱小,不是不会识人,他们发觉在你身边不会被欺负,发觉你会因为他们受伤而愤怒,发觉你人好得不得了。这些最本质的内核不需要他们和你朝夕相处来辨别,所以他们追随你,只要为这一点就好。”
冬阳抬起手,收拢五指,“这就是组织的核心,一人吸引数人,数人奉上忠诚。”
“力量,人格,都是你的魅力。”
“他们对你的爱前仆后继,他们对你的爱不允许他人桎梏。”
“既然不忍心甩掉,就接纳他们,然后任意去指挥他们。”冬阳说,“这不是你要求来的,是你的存在让那些东西呈现了出来,你又不能死,那么那些东西就不会灭。”
“被动的不是你。”
“那是你的责任吗,是的,可那同样是你的力量。”
五条悟低头思索了片刻。
他连思考的时间都很短暂,走出怪圈只需要几句话的引导。
他说,“那会变成我的责任。”
“但是责任这种东西,又不是不能担的。”
神子站起来,转身面对冬阳,“责任和力量与感情并不依存,属下不是我需要专注关心的对象,他们又不是没了我就不能独立行走,不能独立行走的拖累就扔掉,我以后要承担的责任可比这要重得多。”
而五条悟从来没有逃避过,他选择了这条路。
弱者怎么会敢依附强者,因为那个强者愿意让他们依附。
就像守护某种和平,某个拥有希望的未来。
“‘黑白’这个名字怪难听的。”五条悟说,“让他们改改吧。”
***
六月下旬,五条悟第一次以首长的姿态出现在了不良少年面前。
这场斗殴引来了各个地区的不良观战,规模不小。
而五条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对面的首长,剩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人顿时傻眼了。
将没了,兵还怎么打?
白发少年低头看着地上狂呕的人,“明白了吗,我们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按照约定,你的组织要么解散,要么归我。”
夏油杰一脚踹开了一个想要偷袭的人,对方从袖子里甩出了一把刀,这在不良少年眼中是最没品卑劣的行为,夏油杰踩住对方的手,啧了一声,“垃圾。”
有人不信邪的上前,想要从他们手上救下首长,被毫不留情的叠了罗汉,观战的不良一开始还嘬着嘴,笑话这些高中生来找初中生的茬,很快就因闻所未闻的战况面色凝重。
无敌的五条哥。
这个称号是后来传起来的。
以至于在未来的某一天,二十多岁的最强排队买铜锣烧,店家看到他时都会惊喜的大喊一声“无敌的五条哥!”,然后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五条悟微妙的脸色中大肆回忆那段不算成熟却全力以赴的青春。
……
“好奇妙且熟悉的发展。”隔着老远偷窥的五条千风说,“你当初不也是这样?”
“就是说,不良这个团体还真是不变。”
“按照原本的计划,悟这个时间段还在五条家族学习修炼。”千风摸着下巴想象着,“咒术界怎么可能允许他搞这些事嘛,就像财阀教育孩子不能搞体育一样。”
他的声音倏然沉了下来,“但是悟原本其实可以经历很多很多,只有在这个年纪才会体验的事。”
他的生命本来充满着无限可能,他在哪个领域都可能前途无量。
冬阳不置可否,她此时正一脸凝重。
千风问,“怎么了?”
“我很担心悟的眼光。”
“?”
冬阳捂住额头,“这群不良。全部,全部,穿着巨裆裤。”
她抓狂道,“巨巨巨巨裆裤!”
啊啊啊悟也买这个怎么办?!不,他不会买,这群巨裆裤少年会殷勤的脱下来给他!
作者有话说:
巨裆裤,就是裆巨低的萝卜裤,上宽下窄收裤脚,未尝不是一种潮流()但其实可以看出来,冬阳的穿衣偏向洋装,和在港口mafia有点儿关系,小时候给悟的打扮就是西欧风的。
往后悟打比赛,观众席上将是一种奇妙现象()
第162章
七月,天气已经燥热到有些难耐的地步了。
五条悟的散文比赛结果终于出来了,这个奖没有绝对的第一名,而是以一等三位二等十位来评,五条悟是一等,奖杯是金色的。
帝光中学又借此宣传了一波,毕竟国一就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学生(虽然其实和他们的教育关系不大),校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招生机会,媒体也循着味就赶来了,就像体育界会被大肆赞扬的足球天才排球新星一般,文学界也有自己的文豪降世。
他们在称呼上并不担心过誉,反而会专门往夸大了说,因此有些天才在跌倒时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五条悟出现在了报纸上。
这次不是端端正正大头照,而是被无数话筒怼着的抓拍图。
照片里的五条悟五官优越肤色白皙,白色的发丝和睫毛一尘不染,湛蓝色的眼睛折射着奇异的光辉,漂亮得不像人类能拥有的瞳孔。
这样近的距离和调试完美的镜头,让五条悟的颜值最大程度的展现了出来,宣传页上将他描绘成“拥有婴儿蓝眼睛的美丽少年”“即便只是国一也能窥见未来惊人之色的天才”“赤诚之心以爱执笔的未来知名作家”,可以说毫不谦虚,那些记者像是盛了满肚子华丽辞藻,现在终于有了施展之地,全都一股脑的给了五条悟。
这架势比帝光中学内部传播大多了,直接惊动了五条家,乃至咒术界。
“等等,这是可以传播的吗?”
“这是六眼啊……”
“六眼的样貌从几年前起就不是秘密了吧。”
“真是高调……”
总监部里有人隐晦的表达过对这种行为的不满,明里暗里的说冬阳胡来,让六眼神子不务正业在外抛头露面,冬阳听到后笑得放肆极了,“不务正业!抛头露面!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什么都没说,光这笑声就让那个人耻得面目发红。
加茂家对此毫无看法,他们平时有事没事都想避着冬阳,因为他们觉得冬阳会因为六眼幼年遇袭的事记恨他们。
禅院家嘴碎了好几句,指咒术师不务正业跑去参与普通人自娱自乐弄出来的小游戏。他们对这样的文化嗤之以鼻,在这种比赛闯出名堂的五条悟就是在和非人者同流合污。
笑话完之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家的少主已经提交了散文比赛报名单。
“……”
“你图什么啊,直哉!”
“毫无内涵粗俗丑陋的蠢货,我早就说过,五条悟是随便参加比赛得的奖,不是呕心沥血钻研许久好不容易得到的奖,这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性质,你们的嘲讽就像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为他人的天赋自行惭秽。”
“那你这报名……”
禅院直哉说,“你懂个屁。”
懂个屁?那你就懂了?!
禅院直哉也不会随意的给别人说自己的想法,他参加散文比赛的目的其实还是出于那不可熄灭的攀比心竞争欲,他和五条悟是咒术世家同一地位的人,别人不比,他自己就会比。如果他得奖了,那些记者傻瓜们就会提着相机来寻他,那两个五条绝对对他刮目相看,就算他没得奖,那也没关系,因为他用的假名,至于族里知道他参赛的几个家伙?到时候给他们说禅院家尚武,老爹把他的报名表打回来了就行。
因为新闻,五条悟一下子就被咒术界的人熟知,这两天的讨论度居高不下,禅院直哉路过下人的房间时甚至听到了她们的私语。
“帅气又强大,还有数不尽的财富,感觉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五条家是不是没有必须族内婚姻的条规?如果我们……”
哈?
她们在说什么呢?
禅院直哉直接踹开了房门,里面两个年纪不大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禅院直哉在她们开口前讽道,“哪里来的癞蛤蟆,还在这里用那肮脏的脑子做梦?你们和神子简直可谓是两个物种……”
羞辱,嘲弄,少年上挑的眼尾缓缓眯起,眸里满是厌烦,“为什么我会和你们这种家伙待在一个家族——”
……
相比起他们,五条家得知获奖结果的人可是欢欣起舞。
五条家被清后,高层基本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且和冬阳关系极近,既然日常生活有交集,那么便不可避免的见证过悟的成长,于是神子具象化成了一个孩子,一个无限努力,在他们眼中不管什么个性都完美的人。
他的成就会让他们毫无条件的欣喜,自豪,对神子的宠爱不再拘泥于他在咒术上的造诣,任何能够看到结果的事都值得庆贺,所以五条悟回族里拿卷宗的时候,碰上的所有人都在恭喜他的得奖。
就好像散文比赛是他们唯一有资格提起的话题,不然他们根本没机会和他搭话。
面对新一人的夸赞,五条悟的回应是,“没有新意,下次说点儿别的台词,不然我下一秒就忘了老爷子。”
那人目瞪口呆,“我才四十五岁,哪里到老爷子的年龄?!”
五条家没剩多少人,能工作的咒术师都被冬阳派出去进行祓除工作,剩下的普通人也全被划分到了不同领域,要么去经营冬阳这几年扩展的产业,要么护林护院,要么走出族地营生,反正每个人都要工作,每个人都要挣钱,少来那些唯咒理论。
经过内斗,五条家少了四分之一的人。
但是房子没有空出来,因为冬阳迅速又招揽了一批人进来,要么是民间术师,要么是被总监部审判,受到她庇护的奇怪家伙们。
五条悟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那棵大樱花树还好好活着,门口的风铃有一部分被他们移到了新家,有一部分还好好留在原地。五条悟抬头怀念了一下,踏上了比记忆中要矮许多的木质走廊。
似乎真的小了很多。
他这半年来个子猛涨,有时候夜间还是因为生长痛而醒,即便吃得营养丰富也没什么效果。
五条悟在他以前量身高的墙边比划了一下,低喃道“比上次量的时候高了十厘米左右……”
他又去了冬阳的工作室,开门后有些惊住了。
很明显,这间工作室扩容了,那扇巨大的书柜平白多了一个,上面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书籍。
六眼粗略一扫,五条悟轻轻念出那些书名,“《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复活》,《贵妇人的画像》,《人与超人》,《罪与罚》……好多外国小说。“
很长一段时间,五条悟都以为母亲只是喜欢读书而已,也因为这点,他从小就读了很多名著。
现在,她“收集书籍是因为喜欢读书”这条结论也不能否认,但是五条悟觉得可能要多加一条原因,那条因素是他猜测推断的,基于冬阳的行事风格。
这些书籍根据所属作家分类,又根据作家所属国籍分排。
单纯是因为有序吗?不是。
九岁那年的旅行,五条悟便发现了,那些异能力者的异能名,与他们的名字之间的联系。
听上去诡谲奇妙极了,这个世界的文豪大家在那个世界拥有超能力。
那么——
五条悟看着那些被重点标记的书,“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拉尔夫·埃利森的《隐身人》,罗伯特·穆齐尔的《没有个性的人》……”
如果这些人真的存在,且皆为异能力者,如果他们的异能力效果和文学作品的名字的字面意义一样——
“那么这份信息差就是天下异能力者的情报收录库。”
“你看出来了?”
冬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五条悟回过了身,轻快的唤道,“妈妈。”
“虽然我是抱着这种打算,但是实施起来可太艰难了。”冬阳走到他的身边,“目前我知道的顾名思义的异能屈指可数,大多都是沾些边,或者毫不相关。”
“比如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哈哈。是啊,光听名字充满诗意,谁知道是这么强大的重力异能。”
龙头斗争之后,冬阳再次受到了异能特务科总长的邀约,在那场谈话上,她当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要异能特务科收录的异能力者的情报库查阅权。
种田山头火当时甚至有些失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冬阳的野心简直毫不掩饰张牙舞爪,他直白的问她的目的,而冬阳说的理由,让异能特务科一夜之间更改了对她的评价及人格推断。
冬阳说:“——这个世界多么有趣,有那么多的异能,那些异能力的效果如何?极限在哪里?会有把我逼入绝境的人吗?会给我带来更多的新鲜感和探索欲吗?”
“你都知道收录异能力者的情报不能局限于日本,那么我为什么就只待在日本混?”
她根本不是一个安定分子!
这个年轻的,强壮的,已经展露锋锐之气的女人将目光放在了全世界!
她会扩大港口mafia的势力吗,会将这座城市——
“你的表情肌就像在这一瞬间坏死了一样,种田长官,别那么惊讶。”
“任何异能力者都有自己的傲慢,他们拥有不凡的力量,自然会对世间的规则管束感到厌烦,相比起他们,我都安分那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的个性和底线?”冬阳说着不知是安抚还是威胁的话,“只是查阅权而已,因为看了你们的东西就答应听你们的一些调遣,这笔买卖应该不错吧?”
……
五条悟从架子上抽出了一本书,翻了几页就被那深沉又无聊的文字劝退,他把书放回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冬阳身后,“妈妈,明天我要去出差了。”
“听说了,去哪里?”
“广岛,我给你带伴手礼。”
“什么样的任务?”
“说是一级咒灵,那边死人了。”白发的少年咒术师抬眸打量着冬阳的头顶,“你最近忙吗?”
冬阳说道,“还好。”
真的么。
五条悟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暑热,咒灵疯长。
今年夏天的冬阳明显比往年更忙,或者说,冬阳似乎一年比一年忙。
时代发展,人口暴增,神子降世。
这个国家的情势在可视化的愈加严峻。
八月份,冬阳的生日临近了。
五条悟数着日子。
“期末考是不是要来了?”
“很简单啦很简单,完全不用担心。”
“你昨天晚上偷偷复习了。”
五条悟蹭了一下鼻子,“毕竟是KING。”
荣誉加身,亦是枷锁。
五条悟原本并不在意着劳什子的称号。
冬阳笑意难明的看着他,“第二名有没有虎视眈眈的盯着你?”
“这么说是有的啦~”
“哈哈哈……”
五条悟定定看着她,“妈妈,你在那边一切顺利吗?”
“当然。”
虽然他们之前说过再次去那个世界,但是这个约定一直没有再现。
影响因素有很多,比如不管是冬阳还是兰惠还是悟都很忙,比如横滨的龙头斗争波及甚广,比如那个可怕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念能力目前只在[冬阳]的身躯得以熟练运用,而[五条兰惠]的进度要慢得多。
冬阳觉得自己现在只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百分之八十。
五条兰惠的身体到底是从二十多岁才开始锻炼,根基不算好,生子又大伤元气,但时间和坚持能够弥补。
冬阳对悟说,“我下午六点的飞机,去熊本。”
五条悟干巴巴应道,“哦。”
他低眸看了眼冬阳的腰间,游云的表皮折射着冷光,一看就是近期刚被好好保养过,即便如此,它也肉眼可见的被磨损了。
而冬阳肯定不会只带一把武器出门,她还有其他的咒具。
五条悟掩住嘴唇沉思,
礼物的话……要再搞一把吗?
第163章
期末考前的一周,几个孩子在冬阳的别墅内进行了体术特训。
训练导师是禅院甚尔。
因为对咒术师一视同仁的没有好脸色,禅院甚尔的风评一直没扭转,但是他本人已经完全不在意这点,甚至觉得被人惧怕比被人当成好砖要强太多了,恶劣名声让讨厌的家伙不再出现在眼前,他乐得清闲。
而现今咒术界人人见到都想绕道走的天与暴君,此时正在给新来的两个苗苗当陪练。
夏油杰和狗卷默。
两人为将来的咒术师生活做了许多准备,早已自发训练体能,然而能在中学体测中拿到优异成绩的他们,体术却根本不能看,
几个人穿着练功服光着脚呆在武斗房,空调开得温度极低,他们还是汗如雨下。
训练方式是单挑轮流制,他们目前还做不到互相协作,两个人一起上的话很有可能误伤队友。
狗卷默毫无形象的平躺在地板上,四肢呈大字型展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紫色的眼瞳失焦涣散,颤颤巍巍的伸手比了个叉,然后被五条悟拖着脚拽到了房间角落。
“喂喂喂,这就不行了,你们两个一回合都撑不下来啊,还要我放水吗,要不干脆只用上肢和右手吧?”
高壮的黑发青年扬着唇角,眉眼犀利,语调嘲弄,他这幅姿态一度让力竭的夏油杰火大,多么直白的挑衅和明目张胆的蔑视,黑发少年咬紧牙关站起身,咽下粗重的喘息声,目光满是不甘,表情凶狠,几乎流露出真心实意的敌意来。
禅院甚尔吹了个口哨,歪头,“呦,眼神不错。”
见鬼。
夏油杰想到,
这家伙是哪冒出来的,怎么会有人能单靠肉体无懈可击到这种程度——兰惠阿姨的弟子?也就是说兰惠阿姨实际上比他还要强?
禅院甚尔的存在刷新了夏油杰对咒术师的一部分认知,对方优越的体格,挺拔的体态,傲慢到凉薄的眼神,让他在这半年内积蓄起来的,有关‘咒术师’‘强者’的信心瓦解了大半。
五条悟坐在场地边缘喝水,把手放在唇边吆喝道,“别和他较真啊杰!这家伙就是强得和怪物一样,他完全的零咒力,无术式,是和我们一样的天才,他还是我妈妈一手教出来的。”
禅院甚尔拍手叫好,“难得难得,你这么正面的夸我。”
夏油杰尝试了一番,最后有些泄气的坐到了五条悟的身边,他的双腿现在已经软得像面条,再打就要直接跪地上了,那更伤自尊。
“怎么样?”五条悟笑着问他,就像兴致勃勃给朋友展示宝贝一般,“见识过他的力量后,其他人就都不能入眼了吧,唔,妈妈除外。”
夏油杰拿过毛巾盖在头上,连喝水的力气都没,他瞥眸看着五条悟,虚着声音吐槽道,“怎么一副他很强你就也这么强的语气。”
“因为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了最强的陪练,哦,我妈妈除外。”五条悟伸手捋了下刘海儿,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俊的眉眼,他的神色中有一瞬的淡漠和不悦,“以前我妈妈还会陪我训练,但是她这两年越来越忙,陪练的就成甚尔了。”
站在房间中央的禅院甚尔环起胸,“喂喂,你这什么语气,老子花时间陪你玩就不错了,你还挑剔起来了。”
五条悟扒住下眼角朝他做了个鬼脸。
禅院甚尔好整以暇的催促道,“还来不来?快点儿上。”
五条悟站起了身,摩拳擦掌,“等着吧,这回逼你用出双手双脚。”
他冲了上去,身影化作了一道白光。
“呕。”
练到呕吐的狗卷默爬向了贴心准备好的盆,爬到一半伸手去扒拉,然后那个盆就像焊在地板上一样稳固。
狗卷默的表情都要绝望了,夏油杰帮了他一把,“忘了跟你说了,这家里的所有东西的质量都很奇怪,家具全是定制的,待会你去卫生间也要注意一下,马桶盖有40斤,要轻拿轻放。”
轻拿轻放。
狗卷默咚得用脸颊亲吻了地板。
咒术师……魔鬼!!怪物!!
为什么会有人训练入魔到这种程度,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锻炼体能吗?!
他的模样凄惨极了,夏油杰失笑的弯下眉眼,刚才在禅院甚尔那遭受的烦躁和郁气稍微被冲散了些,“这么想的话,他们其实比我们早付出了好几年的努力,我们相比他们这么弱,不是理所应当吗?”
“砰!“
房间里穿来了拳拳到肉的打击声,两个人立刻被五条悟和禅院甚尔的战斗吸引去了注意力,然后便沉浸在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武斗中,肌肉的鼓动,力量的勃发,飞扬的发丝,极速转变的招式和攻势,简直是视觉盛宴。
狗卷默说,“人虎。”
夏油杰点了点头,“嗯。真的很厉害。”
那边的打斗简直令人眼花缭乱,两人的速度都奇快,五条悟在打不良时从未展现过这样灵活的技巧和迅捷的机动性,他的力量比禅院甚尔薄弱,体格比禅院甚尔瘦小了两圈,但却不输气势不落下风……起码在夏油杰和狗卷默眼里看来,这两个人是打得有来有回,精彩纷呈的。
“啪!”
禅院甚尔被五条悟打了一巴掌。
整个空间戛然而止,突然寂静下来。
他撇过脸有些怔愣,五条悟也懵了,随后立马解释道,“条件反射!不可违背的本能!或许手掌变成拳头更好一些?”
禅院甚尔蹭了下脸颊,什么巴掌拳头,实际艰险的战斗中根本讲究不了这些,情急之下还会爪子挠人撕扯头发,大多是无计可施下闹出来的笑招,禅院甚尔也没那么脆弱的自尊,他恶劣的把五条悟的头发全部揉乱,“行啊,打中了就是打中了。”
这一天,十二岁的五条悟终于从禅院甚尔身上拿下一血。
黑发青年的脸部皮肤渐渐变红,五条悟的手劲不小。
他本来没什么反应,但是去了趟厕所看到自己破相(并没有)的脸后,出离的愤怒起来了,阴恻恻的推开房门,把洗完澡准备换衣服的五条悟又扯回了训练室。
“干什么干什么?!还打?你心眼儿也太小了吧!杰,杰你别穿那条裤子!太丑了!”
夏油杰正一脚塞进裤腿,两手提着裤腰,呆滞的看着破门而入的禅院甚尔和突然被拉走的五条悟。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哪里丑了?”
最近他觉得不良的衣服挺有意思的,准确来说挺潮流的,就用零花钱买了一条。
五条悟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穿这条裤子的时候反应巨大,耷着眉张着嘴,整一张不加掩饰的嫌弃脸,但是好像顾及着某种同伴情谊没有挑明……所以这是训练完了又一次看到,再也不能说服自己了?
夏油杰穿上裤子给狗卷默展示,“丑吗?哪里丑?”
那条裤子上宽下窄裤脚收紧,裆部掉到了膝盖上。
狗卷默:“……”
狗卷默在想自己承认的话算不算审美霸凌。
他说,“个性。”
夏油杰满意点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对啊,就是个性。”
然后他脸色有些发青的坐了下来,捂住痉挛的胃部,激烈运动后的不良反应持续了很长时间,“悟看来还要加练,我是一点儿都没有力气动了。”
“芥川。”
夏油杰伸出手,“既然如此,那就训练咒术吧。”
一只丑陋的咒灵凭空出现,趴在矮桌上的狗卷默支棱起身,直直的凝视着那只咒灵,启唇说道,“【定住】。”
咒灵随之定在了原处,夏油杰微微皱眉抵抗咒言效果,发现如果没有其他干扰的话,这只咒灵基本废了,他诧异的看向狗卷默,“两个月,你的进步也太大了吧!”
狗卷默对他弯了弯眸。
夏油杰被勾起了战意,他扬起唇角,“那试试这个。”
空间好似发生了扭动,随后,从墙壁里钻出了一只巨大的蚁虫,它的尾部抽动几下,立刻射出了大量篮球大小的飞蚁,这极度掉SAN的视觉攻击大概会让普通人吓得大吼大叫,但是咒言师连眼皮都没有颤抖,聚精会神的说道,“【聚集起来】。”
那些飞蚁立刻听话的回到了母体身上,密密麻麻的叠了一层,狗卷默面不改色的说,“【啃食它】。”
自相残杀。
没有用爆炸和火烧,原因很简单,这里是悟的家。
一小时后,五条悟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回了房间,他推开门,便看到两个随地而睡的人。
禅院甚尔单手托着西瓜过来,见到这副场景后立马把最大那块西瓜塞进了嘴里,“都睡了,西瓜放两个小时就不新鲜了,我的了。”
五条悟用膝盖踢了下他的屁股,叫他快滚。
黑发青年戏谑的笑了两声,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五条悟轻手轻脚的进屋拿了个东西,关了会客室的房门,跟着禅院甚尔去了他房间。
禅院甚尔:“干什么?抢西瓜啊,还是要报仇?”
五条悟刷的把手中的卷轴摊开,摆在他面前,面色郑重要好像要密谋不可告人的大事,“挑一个。”
禅院甚尔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咒具?你要送我?”
“呸呸,当然是送妈妈的。”
禅院甚尔恍然,“哦,兰惠的生日。”
“不止是生日的问题,游云已经磨损,咒灵越来越强,受到总监部强力打压的诅咒师现在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不仅学会了抱团,还比以前更加肮脏,妈妈的武器迟早得换。”
“唔。”禅院甚尔的表情微微沉了下来,他看了眼自己墙上挂着的咒具,“我去黑市抢一个?”
“黑市的哪有明面上的好。”五条悟扬起唇角,表情有些神秘,“看看这些,是不是觉得很陌生?”
那个卷轴上罗列着许多咒具的名称,还有相关绘图和功能标注,就像是一份武器解说图册一样,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情报。
禅院甚尔眼尖的在里面看到了一件来自禅院的咒具,那就不是五条家给神子的特供了,他刚想问五条悟从哪里搞来的这个,悟便说,“这是夺宝录。”
禅院甚尔微微睁大眼,感兴趣极了,“兰惠搞出来的那个……所有术师都可以参加的夺宝活动?”
夺宝活动。
冬阳为了调取术师的积极性,特意公开了一部分咒具,只要完成相应的要求便能光明正大的将想要的道具收入囊中。
冬阳设置的要求不算过分,但是也很难达到,每个咒具根据其功效配备了不同获取条件,目前为止能得到咒具的路子可以总结为三种:
一, 用同等价值的咒具交换。这个价值评判标准有专门的能手,通常只会允许兑换不具备攻击性的咒具,比如用‘能够拍下咒灵的手机’换取“能够看到咒灵的眼镜”。
二, 用高昂的费用购买,购买者的身份会被记录在册,于是这成了咒术师家族之间的货币流通渠道,还吸引了许多政界的人物。
以上两点只能算作有钱人/高层/咒术师之间的自娱自乐,第三四种方式最难,得到的奖赏当然也最好。
要么以绝对的功绩去找五条兰惠兑换夺宝录上的承诺,要么去特定的地方抢。
“别的我明白,为什么会有禅院的藏品?”
“一开始只有五条这么干,但是这让很多术师主动揽下了五条家的任务,还有民间术师来找我妈妈,就为了获得她手上的东西,要知道咒具并不只有武器,有些还能借势救人,那段时间五条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五条悟也亲眼见过冬阳的忙碌,“先不提御三家和其他咒术师们对这个活动的热情,就光说那些不属于总监部的民间术师吧,他们因为这个活动干了什么呢?——在非委托的状态下维护社会安定;为了兑换咒具或借用夺宝录的平台交易咒具而拿出自己的祖传宝物,从而扩充了总监部的忌库;借咒术师口口相传,‘夺宝’给了民间术师最直接且无需承担义务就能获取咒术界资源的渠道,于是他们找窗要任务,但本质不受总监部调遣……这一桩桩功劳都属于我妈妈,其他两家如果不参与的话就显得又抠搜又愚蠢。”好处全让五条兰惠占了。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兰惠想出来的点子,让人主动来找她,可比总监部去寻去求那些人来得聪明。”
这其中大概还有最强的名声带来的威信作为保障和吸引力。
五条悟不置可否,他递了递名录,“快来挑挑。”
和冬阳战斗方式无限接近的禅院甚尔的确是最佳的参考对象。
但是对他们无比熟悉的五条悟早已经有了最佳选择。
“你看这个,我觉得这个最适合我妈妈。”五条悟指着卷轴上一个和其他咒具的讲解方式并无区别的武器,“你觉得呢?”
禅院甚尔目光一滞,随后不可置信的发出了惊呼,“这玩意儿为什么会被拿出来——不对,应该说这玩意儿是真实存在的吗?!”
“你也这么觉得吧。”五条悟眼神灼灼,“我猜这个东西不过是起震慑和宣传作用罢了,就像彩票活动一定会设立一个最高奖项,这东西不属于御三家,它千年前现世,后来不知流落到了哪个鬼地方,再次被挖掘出来后无人能驾驭它,但人们对它的觊觎可不减半分,正是因为所有咒术师家族都对它的归属争执不休,它才成为了总监部忌库里最先收纳的宝物。”
禅院甚尔咂舌,“这玩意儿怎么找?也太难了。”
五条悟弯起唇角,“我们几个人,正好能够到领取这个夺宝任务的最低人数。”
他们几个人。
五条悟,禅院甚尔,夏油杰,狗卷默。
两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咒术师在听完五条悟的讲解后彻底清醒,并为这个任务兴奋不已。
“先达到人数,再领取任务,然后得到宝物的情报——”夏油杰的眼睛里像亮起了星光,“好有意思,像是游戏一样。”
神子拖过来了一个教学用白板,装模作样的戴上了无框眼镜,“我特意算过了,我们几个人的战力,配合方式,以及到底能不能打破这个咒具的封印,答案是能,因为有我。”
那双璀璨的眼睛里满是笃定,世间一切运行规则都会被其洞察。
“但是想要这个咒具的并不只有我们,周遭一定有竞争者,还有蹲守在那里想要伺机而动不劳而获的鬣狗。”
夏油杰说,“但是说到底,不敢抢咒具的人怎么能胜过抢到了这个咒具的人。”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样。不过小心为好啦,因为据说这个咒具在解开一半封印后就会激活把守的式神。”
夏油杰和狗卷默睁圆眼睛惊叹一声,“更像游戏了!”
他们跃跃欲试蠢蠢欲动,五条悟潇洒的在白板上写下了这次作战的标题,“那么就叫……”
“——盛夏计划!”
***
同一时间。
冬阳生生捏断了铁制扶手,正在接受一场手术。
主治医生旁的助手对她此时完全清醒的事实感到毛骨悚然,不禁怔在了原地,直到身边传来怒喝。
“汗!你到底在干什么?!”
助手慌忙回神,惨白着脸给他擦汗。
“不行,外物已经全部取了出来,创伤太大了,这口子就算缝合好了,里面的内脏也长不好……!”
听到这消息的高石面色更加灰败,颤抖的唤了声,“兰惠……”
“叫魂呢,垮着张脸给谁看!老娘又不是死了!”冬阳倒还中气十足,“先给我缝,缝好了再说!”
顿了一下,她脸色微变,“等会,肺里还有,先给我挑出来……”
第164章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
冬阳越往后越习惯疼痛,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她的这副身体没怎么进行过抗毒抗药的训练,但是经过年年强化的皮肉早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围,手术刚开始时医生还在想要不要来一针麻醉剂,起码不要醒着被开膛破肚,但是被冬阳强硬拒绝了,因为医生可能不能保证把外物全部挑出来。
高石旁观了整个过程,心惊肉跳心疼不已,他眼见着冬阳想闭上眼睛,沙哑着说,“你抓我的手吧,兰惠,别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床上的女人虚弱,生机寥寥,散发着血腥气和浓烈死气。
这是他直观看到的景象,再联合医生的话——
莫大的恐惧和悲哀笼罩着他,与此同时,那强烈的同类受伤的悲恸感也令他窒息,他的印象里,五条兰惠从来没有这么无力凄惨的时刻,他以为她一直都不会受伤,他以为……
他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呢?
高石红着眼睛看着她苍白的脸,恍惚意识到他们其实同岁,责任全担在了这个女人身上,她一直以来都在对抗怎么样的恶意……
“吵死了。”冬阳睁开眼皮,“握你的手,你的手不想要了?”
高石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起码你会为了顾及我,而不敢放心睡去。”
“我没事,我累了,我睡一觉。”
“你别睡。”
“你在旁边看着我。”
“兰惠,你别睡……”高石的尾音有一声滑稽的破腔,那是他拼命压抑哽咽闹出来的动静,一旁的医护烦躁的看了他一眼,他胸膛抽搐,无暇关注那个,“都已经坚持这么久了,再坚持一会儿吧,我已经向上级求助了,他们会带来最好的医生……”
冬阳抬手抹了下头发,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此时她身边的是那些猎人,大概会在关心过后大肆嘲笑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然后纷纷把慰问品递上,督促她快点儿好起来,然后去一起训练提升实力,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昂。
但是现在身边的人都很脆弱,他们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他们的内心柔软且纤细,看到悼念新闻就会眼睛发红,光看着她断掉的胳膊就开始流眼泪。
“哭什么啊……”冬阳哼笑着说,“还得我来安慰你,你干脆把鼻涕蹭在我的头发上好了,这样我就能气愤的起来暴打你一顿。”
高石当即攥住她一缕头发,“那我可……”
冬阳猛地把声音拉平,“你敢。”
“……哦。”
高石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肩膀耸动,“呜呜……”
冬阳:“……”
冬阳:“你跟我说,现在哭又是因为什么?”
男人抬起憔悴的脸,顶着乱七八糟的发型,神色痛苦到扭曲,他低低的,几乎是用不敢把音节咬清晰的声音说,“如果我……也是一位强大的术师就好了。”
“这样我就能帮你了。”
***
五条千风火急火燎的奔向了病房。
外界的高温,持续的奔跑,使他的汗水很快浸湿了发丝和衬衫,但是他却像是毫无感觉般,也根本不顾及形象。
他的脚步声让蜷缩着坐在病房的高石抬起了头,已经有几分邋遢的男人站起了身,声音发虚,“千风先生……”
“兰惠呢?”五条千风停在他面前,面上焦急,他边说边透过门窗向病房里面张望,“我听你说手术结束了,她这是在休息?”
“兰惠大人……”高石刚念出她的名字,就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她,她……呜……”
五条千风登时觉得身体一空,挺直的腰背像是顷刻失去了支撑点,连膝盖都软了下去,他原地踉跄了一步,吓到高石一把搀扶住了他,“千风先生!”
五条千风张了张嘴,似乎努力了许久酝酿了许久才发出声音,“兰惠……死了?”
高石悲哀的神色一顿,荒谬道,“什么!那当然没有!”
千风:“啊?”
他一股火窜上,骂道,“那你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
高石表情呆了一下,随后有些嗫喏的说道,“控制不住……”他在千风的目光中抖了抖肩膀,像是忍无可忍般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呜呜千风先生,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真的感觉要支撑不住了,呜……”
五条千风下意识的回抱住了他,“怎么了?”
“她受伤了,伤得很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但是她都这样了还若无其事的安慰我,我真是没用的人,完全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辅助监督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终于找到了能定住这个局面的支撑点,“我并不能成为她的依靠,我在高层那边也说不上什么话,我叫人来支援也没什么效果,当时正好是高层休息的时间,他们很懈怠,根本意识到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觉得有兰惠就行,兰惠解决不了的事情别人过去也解决不了……”
“什么跟什么……”
五条千风怔怔的盯着前方,好不容易捋清了高石的话,他心头火起,额角鼓起了青筋,压抑着情绪拍了几下高石的背,“那群没用的畜生……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兰惠为什么会受伤,以及她现在怎么样了?”
五条兰惠受伤了?
好奇怪,仔细回想,她之前也受过伤,到底是什么时候忘记她会受伤这种理所当然的事的。
从被高层针对强制处刑,昏迷三年,到加入自卫队与咒灵和诅咒师战斗,她其实或多或少的都会受伤,有时候受伤反而是递进感情的关键,有两位自卫队的成员就是因为被她“舍命相救”,自此对她忠心耿耿的。
五条千风思考入神……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受伤无人在意吗?
没错,术师受伤是入行就有觉悟的事,他们执行的是高危任务,所以才配更高的地位。而弱小的术师受伤,那就更顺应弱肉强食了,每个术师都有摸爬滚打的时期,天与暴君曾在养满咒灵的地下室险些丧命,被保护的天才少主禅院直哉也是如此,那么其他人为什么会例外?
可那个时候兰惠受伤,她都能自己走回来,然后若无其事的跟悟相处。
这次严重到手术住院,随行的辅助监督一度崩溃。
五条千风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好像预感到了一种严峻的事态变化,权势与政局的变动,关键在于五条兰惠能不能挺住。
拜托了,一定要撑住。
五条千风颤动冰凉的指尖,发现自己正如此渴望着,祈求着。
——你不能倒下。
他的瞳孔晦暗且沮丧,期望越加疯狂。
——你倒下了,悟怎么办?他要成为最年轻的家主了。
——你走到如今地步做出的一切努力,全都……
“我跟你说,我全部都跟你说。”高石粗鲁的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这一切绝不是意外。”
病房外,五条千风努力平复着心绪,拉着高石到了窗台。
打开窗户也没有什么镇定心神的效果,只有扑面而来的热气,五条千风从医院的自动贩卖机的买了两瓶冰饮,全都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他蹲坐在墙角,“你继续说。”
“兰惠的任务地点从南方一路向北,刚解决完一个事件就出现新的,或者在这个探究这个任务后发觉线索在下一个城市,总之就是这样马不停蹄的连轴转了七天七夜,消耗了她无数体力和精力,最后以人质做诱饵,敌人实施了一次成功的伏击。”高石诉说着这几天的情况,他能得到的情报基本都是冬阳转述给她的,“你知道,兰惠的肉眼看不到咒灵,但是能靠其他的感觉去‘看’,这一点被敌人研究出来了,有可能是政界的敌人,或者诅咒师……”
五条千风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怎么影响的,耳朵?”
“嗯,有个人的术式是靠发出高频声波攻击,炸在耳边像是近距离感受雷爆一样,兰惠没有被震晕,但是动作和辨析力因此都变得迟缓,然后就是吊着我们这些术师的最致命因素,人质。”高石想到那场景就咬牙切齿,“他们用身处陷阱的人质引兰惠过去,在兰惠从无数攻击中把人质带出危险之地后,那个人质在兰惠怀里爆炸了,鲜血化为了利刃。”
五条千风:“……什么?”
“所以我说,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高石眸色晦暗,“敌人将她低咒力的弱点把握得死死的,漫天的利刃只射进去了一部分,兰惠本可以直接将那些东西从体内逼出来,但是身后突然烧起了火,就如火山喷发一样。”
“……火?”
“她的皮肤大面积烧伤。”
“啧。”五条千风立刻起身,控制不住的想冲进病房看看冬阳的情况。
高石连忙说道,“兰惠把那些敌人都解决了。”
五条千风瞪大眼睛,他以为这是一场败仗,“……她都解决了?”
“嗯,但是然后……”高石攥紧了拳头,“她说血有毒,她消化不了,当着我的面把游云削尖——把鲜血凝成的毒针挖了出来。”
五条千风怔怔的眨了下眼睛。
“你是说……”他的声音空忙的放轻,“她最重的伤是自己动手弄出来的?”
“嗯,因为很显然——”高石说,“她的抗毒性不好。”
有十秒的沉默,唯有令人更感压抑的呼吸声,五条千风喃喃着什么,“太狠了,这太狠了,她对自己太狠了……”
他的声音颤抖且破碎,“因为伤势重到她自己清理不了,才求助了医生,四个小时的手术,她怎么撑过来的啊……”
只要幻想她承受的痛苦,五条千风就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那无关什么旖旎的情感,就算是陌生人都会为这经历战栗!
五条千风竭力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塌,他焦急到失态,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像是想呼喊,最后发出的声却是唯恐惊扰谁的低唤,“兰惠!”
望向窗外的冬阳转过头,嘴里还塞着一大口苹果。
她平静的咀嚼了几下,发现门口的男人已经化作石像,不禁挑了下眉,“……啊?”
***
病床上的女人缠着绷带,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正在一口接一口的迅速解决着慰问品。
五条千风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看到了梦一样荒谬离谱的景象。
他神魄不思的坐在病床前,看着女人那张恍若无事发生的脸,疲惫悲恸的目光渐渐化为了庆幸,他甚至笑了起来,笑得愚蠢极了,“你没事啊……”
冬阳饿得发慌,从千风手里拿过了冰水,对方的手指跟麻木了一样,只被动的颤了一下。
看到冬阳在喝水,千风才猛然反应过来,“等等,这是凉的。”
冬阳喝完,问道,“那又怎么了?凉的更配这天。”
“病人应该……你的伤势怎么样?”
冬阳:“再不吃饭我会死。”
高石立刻站起身,“我去买!”他走了两步又回来,“可是医生说你现在……”
“不用听医生的,听我的。”冬阳又拿了一个苹果,“我现在急需补蓝。”
她诙谐幽默的话让两个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了些许,冬阳给他们展现了旺盛稳定的生命力,连伤重的萎靡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呢?
关门声响起,千风想看她的伤口,又觉得或许不太合适,他整个人看上去懵懵的,“伤……大概多久会好?”
“不太好说,可能得修养个十天半个月。”
冬阳稍微活动了一下,吓得千风立马起身,“你别动,你别动……!”
冬阳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但是过几天就能行动自如了,所以没关系。”
五条千风的语气就像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你在开玩笑?”
冬阳扔掉果核,“我才不开这种玩笑。”
五条千风认真观察着她的神色,没有看出谎言的痕迹,“情况我从高石那了解了一些,即使你的表现好像这些都不严重,可是……”
可是还是严重的。
最强重伤,对咒术师的士气打击很大。
另一角度来看,这么严峻恶劣的情况她都没有输,又好像更为鼓舞人心。
五条千风说完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神经,废物,这个时候还谈那些,她都差点儿死了。
可是不谈吗,这是她最关注的东西,是她呕心沥血了好几年获得的成就。
“显而易见,目前的情况是,我要休假一段时间。”冬阳靠在软垫上,“无所谓外面怎么传,我成为‘最强’有三年时间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咒术师,总监部,对我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了吗?”
千风愣了一下。
冬阳:“我越勤奋,做出的贡献越多,他们就觉得咒术界越来越顺,这个社会因为有我这个保障而得以稳定,这样的平和会滋生出什么呢……无聊的自相争斗。”冬阳说道,“神化我,然后心安理得的将灾难推给我,拜托,如果没了我,他们是不是就要束手无策了?”
五条千风呆滞的运转大脑。
“这次事件明显是冲我来的嘛,我是没死,但如果我死了呢,敌人将会发起更强烈的攻击,然后咒术界这一盘散沙是不是得觉得天塌了,绝望了,世界可以毁灭了?”
千风定定的凝视着她,半晌说道,“……你很重要。”
“嗯,先让他们意识到我有多么不可或缺,以及我并不会永远当他们的后盾。”
“我是说,你很重要。”
冬阳顿了一下。
她看向千风,青年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凑近她手边,将额头轻柔的贴上她的皮肤,“姐姐,你很重要,我们都需要你。”
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像是才让紧绷的神经缓下来,才让僵硬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你吓死我了,虽然这么说很窝囊,但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悟。”
冬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嗯,油油的。”
千风:“……”
千风默默把头挪远。
能不油吗?驱车好几个小时赶了过来,还出了一身汗。
啊…感觉有点儿丢人……
冬阳低笑了几声,“说到悟……”她皱了下眉,“这事告诉他吗?”
“瞒着?这孩子要是知道了肯定很伤心。”
“瞒着吧。”
这一点上,他们形成了共识。
然而,五条悟的消息来源并不只有那些辅助监督。
还有一个和情报贩子关系紧密的禅院甚尔。
黑发青年得到的消息已经是四手了,不知道有没有添油加醋模糊细节,但起码情报核心——“五条兰惠重伤”这点是真实的。
他放下手机,对未知敌人的怒火近乎要点燃他的眼睛。
他转手把这个情报发给了五条悟,没有一丝犹豫,因为他认为五条悟是最该知道,甚至要第一时间得知这件事的人。
第165章
五条悟收到消息时正在和管理夺宝录的辅助监督扯皮。
那位身材健硕看上去像雇佣兵退役的辅助监督再三说道,“这个任务只是个噱头,根本没有人来领,也没有人敢做。”
五条悟一把拍上他的桌子,“噱头?那不就是骗人?你们的信誉呢?”
辅助监督低眸看着少年目光逼人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后缩脖子,“没有骗人,这把咒具现在是无主的,但是上头的确没有告诉我任何有关它的情报,他们把这工作交给我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这个任务不会有人做的,因为根本没有人能达到解封条件。”
五条悟歪头,“解封条件?”他挑起半边的眉毛,“你是说把那个式神召唤出来进行调服仪式?那个我当然知道,你只要告诉我它现在被藏在了哪个位置,以及……”
辅助监督双手合十,就像对待一个宝贵的大麻烦般不敢惹又束手无策,“拜托了,六眼大人,我是真的不清楚,或许你可以问问你家的长辈,我只是个‘中介’,‘中介’!这种事情你去找最直接相关者不是效率更快吗?”
白发蓝眼的少年撇了下嘴,低声嘟囔道,“那样不就暴露了吗,那些老家伙会立刻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
那就不是惊喜了。
发觉这个辅助监督是真不怎么清楚,意识到自己被夺宝录驴了一下的五条悟郁闷的走到了自动贩卖机前,他一边投入硬币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消息,百无聊赖的把夏油杰和狗卷默的消息回完后,正思索着是否告诉他们计划突然受阻。禅院甚尔便转发过来了一个pdf文件。
五条悟的第一反应:“惊喜计划ppt?”
他笑了一声,禅院甚尔哪会制作电子文件,他就算有计划也只会在脑子里。
五条悟单手扣开汽水,边喝边等待着文件加载。
翻盖手机上浮现出了几个大字,【五条兰惠重伤。】
“噗!”
五条悟将怼在唇边的饮料拿开,低咳了几声,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几个字,露出了看到恶作剧的嗔怒表情,“什么东西,哪里来的鬼消息,甚尔耍我?”
他当即给禅院甚尔打去了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五条悟只听一声低沉的男音,“喂?”
“那文件什么鬼,就那么几个字还包装一下,恶作剧?”
禅院甚尔那边传来了机车的噪音,使他的嗓音都模糊了几分,“情报贩子那弄来的,你以为他们卖你的都是什么具体情报吗,就这么一条消息,足够翻天覆地了。”
“就这?”
“这个消息绝大概率是真的。”真实性才是这条情报最值钱的地方,“除了这一条消息,兰惠现在在哪,伤势怎么样,身边有谁,这些全都不知道,只能说她的善后工作和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也可能是传情报出来的那个人不敢把秘密透得太彻底,她受重伤这件事绝对有目击者,或者有旁听者,总监部那边有一些工作人员会走这种歪门邪道赚钱,要不然你以为[夺宝录]要如何透露给诅咒师这边,这是默认的灰色地带。”
“哈?”五条悟扯了一下衬衫,莫名觉得燥热,“那我妈妈现在……你查证了吗?”
“没有。”禅院甚尔说,“兰惠的手机打不通,她的辅助监督高石的手机号我也没有,千风的手机忘带了,没错,他就是这么蠢,他把手机落在了学校。”
天与暴君拧动把手,驱使机车加速,“但是我们上次在他的车上装了发信器,现在显示那车现在在大阪——这些异常足以证明兰惠那边有问题!”
大阪。
临近京都。
从东京到那里,坐新干线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坐飞机是一小时45分钟,可还要先去成田机场,坐卧铺特急列车要六个半小时……
五条悟飞快在脑子里过了这些数据,他一手插入发丝,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他脑子乱糟糟的,常年被动接收六眼获得的大量信息的大脑都感到纷杂一片,四周似乎变得格外吵闹,吵闹到他根本听不清话筒里甚尔的声音。
五条悟急速的喘了几口气,他手指僵硬的扣着手机,沉重的呼吸声传递到了甚尔那边,禅院甚尔有些恍然的抬起眉,意味难明的开口叫他,也没有什么确切的含义和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唤一声他的名字,“悟?”
五条悟觉得周围在咚一声巨响后寂静了下来。
重伤。
五条悟重新看着那几个字。
五条兰惠。
重伤。
他有些茫然的捂了捂心口,随后眼神一凝,甚至有些控制不住音量,对着甚尔喊道,“来接我!我在东京塔这边!”
“要先去总监部吗?”
“总监部里只有一群烂橘子!先去大阪!”
挂断电话,五条悟当即拨通了高石的电话号码。
未接通。
他执着的又拨了出去,自动挂断就再拨,没有回音就重来,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微垂的眼睑令人难以窥见其眼底的情绪,路过的行人只能看到他摆弄了手机许久,全身只有拨号的手指在动。
执着到执拗,执拗到禅院甚尔都找了过来。
黑发青年没有戴头盔,仰头喊了一声,“上车。”
而那一边,因情绪大幅波动而上了一个沉痛大号的高石终于解放了,回来便发现了五条悟的数多来电,他脊背一凉,僵硬的盯着再次颤动的手机,硬生生盯到它铃音停止。
这个频率,即便只是冰冷的机器,拨号那人焦急的心魄也已经具象化了。
他猜到了什么吗?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悟解释。
高石想,
兰惠大人的意思是瞒着,但是怎么能瞒过,他现在听到这孩子声音,想到这孩子的脸就开始心虚,他甚至期望……来吧,快找过来,悟。兰惠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不,别来,你看到她那副样子只会伤心,然后和他一样痛恨无力改变这一切。
下一刻,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高石平静的接通了电话,连他自己都震惊的平静。
“喂,悟少爷?”
五条悟开门见山,声音听上去又急又冷,“我妈呢?”
“兰惠大人吗?她去休息了,工作让她有些劳累。”高石面不改色道,“她的手机在祓除任务时报废了,很遗憾,电话卡都没挽救过来。”
“让我妈接电话。”
“她在睡觉……别为难我了,我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接近她……”
“那让千风叔接电话。”
高石用浆糊一样的大脑,操控着正常无比的声音说着瞎话,“千风大人也去休息了。”
哦,我真是出色。
他苦中作乐的想到,听他的声音绝对听不出一点儿破绽。
“千风叔果然和你们在一起!”
……哎?
还在窃喜的高石天灵盖一凉,惊觉自己犯了最严重的错误。
五条悟说,“没有发生严重的事,千风叔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赶去了大阪,你们在哪个医院?”
高石张了张嘴,进退两难。
好在下一秒,有人拿过了他的手机,迎上了五条悟的质问。
“悟?你有什么事吗?”五条千风拿着手机进了冬阳的病房,然后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冬阳戴了遮阳帽和墨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他们打算离开这,去安全屋,医院还是太人多眼杂了,并且登记信息很容易泄露。
和悟说话的千风低笑了几声,“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兰惠怎么可能有事,只是小伤啦小伤,她要是有事的话,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怎么不会呢?
五条悟站在医院对面的商铺内,透过橱窗凝视着走出医院大门的三人。
五条千风,高石,还有……
身边的禅院甚尔想要冲过去,被五条悟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看着那三个都做了伪装的人,即便脸部和身形都有所变化,但他们的身份逃不过六眼的洞察,少年在电话里说道,“把电话给我妈妈。”
那个推着轮椅接电话的男人顿了一下,然后将手机放在了坐在轮椅上的人的耳边。
那个人动了一下身子。
五条悟一怔。
下一刻,他周身的咒力猛地暴涨,发梢甚至都因此浮动,诡谲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溢出,凌乱不安的窜动,犹如张牙舞爪的黑色潮汐。
禅院甚尔吓了一跳,用气音问道,“……这就是你要放帐的原因?”
他看着五条悟,白发蓝眼的少年面无表情…不,那明明是压抑着震撼与冲动的怒容,冰冷的,克制的,下颚绷紧,瞳眸瞪大,绚丽的苍天之瞳凝聚着摄人心魄的幽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某一点。
五条悟定定的盯着那个人。
手臂,没有手臂。
她的右手没了。
手术都接不上吗?难道说……
“悟?”
声筒里传来了女人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朝气和温暖。
五条悟飞快了眨了一下眼睛,巩膜上瞬间覆上了一层湿润的水光,
他的声音放轻,似乎小心翼翼,“妈妈……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悟发现大人们想瞒着他,他意识到那是长辈的好意和退缩,他们不愿意让他看到一些东西,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偷偷看。
第166章
冬阳其实发现了悟的存在。
她之前在悟身上留下的念能力坐标从来没有消失过,但是环顾四周,或许有医院门前人来人往的阻碍因素,她没有第一时间里看到悟的身影。
“妈妈……你还好吗?”
那孩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平静,但是冬阳莫名能判断出那是竭力维持的平静,他好像要心痛到哭出来了。
冬阳用左手接过千风的手机,抵在耳边,“总体情况还好,只不过最近出差太累了,感觉要死死睡上一天一夜才行。”
五条悟的呼吸不自觉的随着声音一起放轻,他看着那个被推动的轮椅,冬阳的身形时不时被挡在行人身后,这让呆在店内的五条悟随之走动,他透过陈列的商品,透过有细微反光的玻璃,凝视着那个面容被遮挡,身形也变得有些陌生的人影。
“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用了这么久?”
冬阳的声音并无抱怨,也听不出勉强,“因为那些任务一个接一个嘛。”
“现在任务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冬阳轻声说。“所以我要休假了,顺便发现了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把你千风叔拉过来做了苦力。”
五条悟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一声五条千风茫然的“喂”。
五条千风目瞪口呆的听着冬阳睁眼说瞎话。
嗓音,语气,内容,全都正常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拜托,你现在应该因为伤口痛不欲生啊!那是人能忍受的吗?!
五条悟说,“那你要……好好休息。”
冬阳悄无声息的散开了[圆],生命之气凝成的探知力不被咒术界的结界术所阻碍,在冬阳的脑海里描绘出了一个少年的形状。
那个少年正站在她对面的慰问品店中,拿着电话注视着这边。
冬阳精准的扭头望向了那个方向。
奇异的,即便有遮阳帽的阴影,即便有实质的墨镜遮挡,五条悟也产生了他们在这一刹那对上视线的认知。
他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了冬阳的视线,惊异的颤了一下身子,神色怔然,战斗本能里练就的被敌人猝然锁定的惊悚感让他神经麻了一下,可同时,另一种热意却源源不断的蔓延开来,那是一种发现冬阳仍然敏锐的激动和战栗,以及所催生出的带着些许荒谬的猜想:他们母子之间的亲密联系或许有超脱结界和其他桎梏的特殊性,在这个一切都能与非自然挂钩的世界,仅靠感情便能描绘的奇迹,如何能不给予他幸福和满足感。
五条悟睁着明亮的眼睛想到,
为什么看过来……
因为你感觉到我在这里吗?
但是你好像不想让我见到你这个样子。
在电话里也极力掩饰。
我知道的……
因为你总想展现给我安全可靠的一面,因为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处处都是恶意,那些恶意如腥臭的泥浆无孔不入,渗透,侵蚀,试图把美好的东西染脏灼伤,而你想给我打造一个温暖坚韧的安全屋。
你做到了。
安全屋是透明的,因为窥探不到外界局势,完全封闭的地方是象牙塔。
现在你想隐瞒自己的情况,只是怕我见到你时感到无用的痛苦罢了。
就像我在某一天修炼到流了鼻血,但是不想让你知道一样。
你会自责自己露出了破绽,让我担心了。
只是因为那份易懂的爱。
五条悟低头,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他的声音转而变得轻快,“我跟你说妈妈,我带着杰和默找甚尔特训了,我不仅逼甚尔用了双手双脚,还打了他一巴掌,他可小气了!嘴上说不在意,事后反悔又拉着我操练了一番!”
禅院甚尔懵逼的扭头,怎么也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对自己的控诉,他现在觉得情况莫名其妙的,正想开口,突然发现五条悟的表情并不如他的语气一般轻松。
他蹙着眉,眸底泛红,没有大喊大叫大跳大闹,但是所有的微表情都在诉说怒意。
而他的声音因为冬阳的回复甚至能甜到发黏起来,“你笑什么啊?妈妈你错过了那个场景不遗憾吗?那是我第一次战胜甚尔的标志性时刻哎,回来后要赔我!”
冬阳不禁笑得更开怀了,这让身边两个人胆战心惊的去看她的肚子,生怕她把自己笑出血了。
冬阳笑着说,“那你想要什么?”
“礼物什么的都是最基础的啦,没有也没关系,你回来后要带我去北海道避暑!去玩!”
“好。”
“不可以请假突然离开哦~”
“我没有做过这么糟糕的事吧。”
“你要好好休息。”
“嗯嗯。”
五条悟看着那个几乎要消失的人影。
他的目光带上了实质性的担忧,渴望又委屈,“你要好好休息。”他又重复了一遍,“让自己快点儿好起来。”
冬阳顿了一下,然后用郑重的语气说,“嗯,我会好起来。”
她把每个音节都咬得缓慢且清晰,“完全康复。”
电话终于被不舍的挂断。
冬阳垂眸看着通话时长,低叹道,
“真好啊……”
“善解人意,克制且温柔的孩子。”
她摸上了自己右臂的断口,抬头看向千风,“那孩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千风回答,“从递交申请到秘密转送,应该今天晚上就能过来了。”
“办事效率真低。”冬阳瞥了一眼高石抱着的琴箱,“如果受伤的不是我,那黄花菜都凉了。”
高石心情复杂的说,“我觉得就算受伤的是你也没什么区别…这个……”他有些结巴,“这个,真的还能接上吗?都已经过了三天了,断口也残缺不全,按理说细胞都死透了……”
“我说能就能。”
千风微妙道,“你的心态还真是比我们好得多啊……”
“我要是你们这心态,现在可以退役了。”
“哎?”高石愕然道,“您还要……?”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过,断臂重接,重伤未死,即便能挺过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
冬阳靠在轮椅上,懒散的说道,“我现在不能走只是因为内脏的创伤还没好全,牵动腹部肌肉只会让我感受无谓的疼痛而已,我又不是没神经,我自己作着疼干嘛?”
今天是她受伤的第三天。
昨天的时候,高石和千风听到冬阳说要出院就开始画风凌乱,震惊且语无伦次的掰扯了许久,最后两人终于被冬阳说服,还为出院后没了护士,那么谁帮冬阳上厕所而头秃。
现在来看,好像他们把自己的作用看得太重了。
她强得可怕。
不谈身体的坚韧程度和自愈能力,单说这意志力,就让他们两个从惊悚得不可置信到现在被迫接受,然后由衷升起敬畏之心。
安全室是开到大阪的FAMILY。
高石从中途把琴箱交给了千风,然后回医院去把车开走。
他走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刚刚坐到驾驶座,就冷不丁的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让他头皮发麻的,“喂。”
靠。
这孩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高石硬是想假装没听见,他单手想解安全带,下一秒,他就被怼在了方向盘上,透过被打开的反光镜,他对上了一双惊人的苍天之瞳。
“给我交代清楚,我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受伤,总监部打算怎么解决?对了,五条家的情况你知道吗,我妈妈重伤的消息都传到情报贩子那里了,五条家的橘子们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吧?”
高石:“……”
大部分辅助监督从根上都是总监部的人,由辅助监督这一环来算计咒术师是最容易得手的,所以五条悟虽然见过高石,此时的态度也不算好。
“咚。”
副驾驶座边上的门突然被拉开,进来一个高大的,黑发绿眸的男人。
高石想要挣扎的心彻底死了。
“我说。”
把兰惠的保密协议抛之脑后,高石将对千风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甚至更为详细的告诉了五条悟。
“这几天的任务情况的确有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小事被说成大事,从内容来看其实不需紧迫的探查案也变成了要立刻去执行,人命关天的一级任务……不知道上头在干些什么,但我们辅助监督接的就是窗的消息。”
车厢里的气氛随着他的话音变动着,从开始的低沉到暗潮涌动,再到对着空气剑拔弩张,说到五条兰惠受伤的情景时,五条悟和禅院甚尔两人堪称同时捶了一下车子撒气,高石看到了他们搞出来的破坏,那拳头轻易的就把钢铁做的车子打出了坑洞。
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靠时间而消寂的愧疚和不甘再次涌了上来,他的话音也染上了浓重的个人情绪,“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在自己处理伤口,然后让我快点儿叫支援,我向上面汇报了情况,可是他们感受不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更关心的是高层们的态度!我的上级对我说,他会请示高层的,让我耐心等待……哈哈,等待什么啊?!等到现在了,都三天了!所谓支援的请示才被通过——!”
“我的上级一定还有一句台词没说,那是我做入职培训时听到的话。”
高石阴阳怪气的,模仿着上司的语气说道,“【咒术师执行的是高尚且艰难的任务,受伤是难免的,不要因此失去理智,要冷静沉着熟稔的对待。】”
他弯曲脊背,不敢透过后视镜看五条悟的眼睛,无力和自卑感在这一刻再次深深笼罩了他。
他不是咒术师……
他传递的消息或许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是恶的助力。
上一次也是……
上一次,他听受伤的村民所言,对上级说屠村的凶手是五条兰惠,惹得兰惠被判为了罪人。
“你哭什么啊大叔。”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去情绪,“我知道你们辅助监督也有上下级之分,那和咒术师相比就是另一个部门的事。”
“与其在这里抱怨,痛苦——”
神子注视着他,
“你应该想办法往上爬,去当那个给辅助监督发布施令的人。”
作者有话说:
悟:开始发布施令。
这个事件悟来解决(揣手)
第167章
相比起咒术师,辅助监督像是打杂的,他们两者的定位就是先锋和后勤,地位上十分悬殊,却又不可分割。
如何成为辅助监督的上司呢?
一般来说都是熬资历,资历最深的那几位就是组长,辅助监督的培养成本要比咒术师低,选拔标准也比咒术师要低,但并不代表辅助监督的就职人数就远高于咒术师,因为是咒术界眼中的后勤职位,所以御三家的人鲜少去干这种活,最后形成的辅助监督结构几乎都是民间来的“天才”,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他们的力量太渺小了,相比起咒术师,他们是能随意被高层调遣批评的人。
有部分人在自己负责的咒术师出事后就会因为精神压力问题选择辞职,也有很多人因为自己负责的咒术师太过高调,或者性格恶劣,而苦不堪言。
应对这些工作和对象已经如此不堪重负了,谁还会想去升职呢?
所以大多数人升职都是被动的,即上头人突然降下了通知。
高石眼神恍惚。
似乎很少…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向上面请示,要成为高管。
员工需要表现出升职的意志,走入高层的眼中,为自己谋取一个机会,才能有后续。
如果他主动请职会怎么样呢?大概率会一路绿灯的,因为他之前是咒术师五条千风和羽生的辅助监督,后来因为五条兰惠“屠村”一事陷入了职业考察期,但是五条兰惠不仅劝他留了下来,还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以行为来宣告对他的信任,并表示她与他之间毫无芥蒂,这也免除了一场恶劣的职业霸凌——毕竟因为他传递的消息,他的“信息”而差点儿害最强蒙冤,是令人讨厌的过错。
几年下来,他的资历其实应该说攒得差不多了,他甚至有被前辈委托过照顾引导一下新人,但是他想着要跟在兰惠身边,每天协助最强处理任务已经十分辛苦,再去引导新人?不了吧,让其他人去做吧。
……我为什么不做呢?
揽下这个工作,揽下这个责任,我的后辈便会对我亲近,在职场上成为我的势力。
他们的工作和人命相关,拥有更高的职位,出错的话将会承担不可估量的压力和自我折磨。
高石有些恍然,
逃避压力,逃避责任,终将在某一日变成深痛的报复,变成追悔莫及。
还不晚。
好在还不晚。
五条兰惠没有死!她的儿子也已初现锋芒!
他不会教育后辈要漠视咒术师的困境,将他们英雄般的付出习以为常,他还会让后辈们知晓,他们也在做救人的工作!
男人的神色从灰败逐渐变为了亢奋,他突然扭头看向了五条悟,睁大的眼睛中升起了某种火热的东西,让五条悟感到莫名,他歪了下脑袋,基本没想过一句话能造成这种后果。
高石就像经历了某种蜕变一般,压抑着激动的声线对悟说,“你说得对,悟少爷,就是因为一直自怨自艾,我才会是弱者!”
他的脑袋就像突然被刮去了锈般灵活运转起来,诞生了无数以前不敢想不敢深思的疯狂想法,“总监部的高层并非全是强大的咒术师,老实说我努努力也能祓除一下三级诅咒呢,政府那边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是有一个好的出身,或者走了狗屎运得到了掌权者的赏识,我和他们比一点儿都不差啊,我的身边明明有你们,我可以拿着兰惠的名头施压,不过是因为我的态度太过软弱,任人拿捏……”
他有些语无伦次,一旁的禅院甚尔不耐烦抵住他的头晃了晃,像是要把他脑袋里的水给晃出来,“说正事,我没功夫听你的思考感言。”
锢住头颅的力量不可撼动,高石本能的有些惧怕,他滚了滚喉咙,“抱歉……我刚刚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再次说起了兰惠的事情,最强重伤的消息是他报完信后,上头联络了附近的窗——一位就在那所医院就职的医生——过了好几个小时后才算取证确认,那位窗成员客观的讲述了五条兰惠的伤势,上头的回复也非常的耐人寻味,他们问:
“五条兰惠还有一战之力吗?她的任务解决了吗?难道出现了她都没解决的敌人吗?”
、
第一个问题确认她的可利用价值,第二个问题确定她执行任务的效率,第三个问题追究她“落败”的原因。
凉薄且官方,但的确是他们该关心的问题。
但是起码……
那位窗成员想到,
起码慰问一下她的情况,嘱托他在支援未到的这段时间照顾一下她,时刻留意她的身体状况……
哪怕一句也可以。
这样的态度对待的不是人,是武器。
“我怎么感觉他们又想不了了之。”五条悟说,“确定了我妈妈的情况,然后压着消息,因为无计可施所以就这么拖着……?”
“他们应该召开了会议,但是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怎么会没有结果?”五条悟啧了一声,“五条家在干什么啊?”
高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很诡异吗?诅咒师那边得到了捕风捉影一样的消息,总监部的咒术师对此一无所知,高层开会却没有结果,也就是对这个现状一筹莫展,无力且茫然,就像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草包。”黑发青年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派人来做任务的后续调查,没有人追查最强受伤的真相,没有全力寻找救治最强的方法,也没有提出失去最强后的备用处理方案。”
他动了动眸子,“哦,因为兰惠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也把一切敌人都解决了,完全屏蔽了后患,刀子没有落在那些高层的头上,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咒术师执行任务时受伤’事件。”
五条悟:“你抽烟,甚尔。”
禅院甚尔:“这是巧克力。”
“那给我来一根,我现在心情差到要死。”
车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掏糖声,高石连忙说,“我记得千风先生的车里有一个专门放糖果的储物盒,大概在副驾驶座上。”
五条悟:“这个气温早就化掉了。”
高石:“哦,哦。”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说,“开车,去京都。”
“啊?”
“我要回本家。”
禅院甚尔抓了下头发,“我呢?我也去?”
白发少年转头看着甚尔,“甚尔你的话,和那个情报贩子的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金钱关系。”禅院甚尔说,“那人最近才开始干这种工作,和一个教会的人往来密切,所以有一定的消息来源,很多诅咒师都是从他那里接到的活。”
“你去查诅咒师那边的的参与者。”五条悟微垂下白色的睫羽,蓝色的瞳孔中似乎有暗流涌动,“我去清算橘子那边的。”
***
和五条悟想的一样。
五条兰惠重伤的消息只有少数几位高层知道,而那几位高层像个鹌鹑一样,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
“为什么当眼瞎耳盲一样?”五条悟坐在冬阳的位置,高层如家臣一般坐在他面前的左右两边,“家主受伤的事情你们应该听说过了。”
两边人面面相觑,踌躇的说道,“因为我们没有接到家主大人的任何指令。”
“哈?”五条悟看向他,“这还需要指令?”
“……”
“家主先是失联,后是传来重伤的消息,你们不去找总监部追问吗?”
几人的脸色微变,有些窘迫。
“我们问过……”
一人说道,“我们也派人去家主最后一个任务地点查了,但是短时间内并没有结果。”
“问的谁?”五条悟挑了一下眉,“找总监部要个说法?”
“对。”
面对五条悟时,即便是不到十三岁的神子,他们的气势也弱了一分。
“然后总监部的负责人说,家主只不过是执行任务受伤了,咒术师都会有这样的经历,让我们…让我们…”他似乎回想起那个画面,像是被人扇了巴掌一样耻辱,“让我们不要搞特殊,不要仗着有个最强的名号就像坡脚的无赖一样去敲诈他们。”
“哈?!”
五条悟吃惊的拍了下桌子,容颜微怒且鲜活,“你们不会就这么任说吧?!”
六眼没有诞生前,五条家的行事作风就很保守低调,六眼降世后,他们就像是暴发户一样欢欣起舞,
他们仰仗的好像一直都是那股最强的力量。
几位高层像是迎面又被扇了一巴掌一样,避开了神子的注视。
这些高层是被清洗过后的新一批,他们自认在咒术界没有深厚的根基,失去了五条兰惠,便群龙无首。
他们试图解释,“悟少爷,虽然这么说很难听,我们也在竭力改变现状,可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事实是,论综合实力,五条比不过禅院,论在总监部的根基,五条比不过加茂。”
五条悟被他们的窝囊震惊到了,他蹭的起身,
“我真是没想到,你们窝里横得这么狠,出门怎么就跟没长脸一样?被打了还不会还口?”
“主要是我们……好像并没有合理的理由,让总监部对家主的事情负责……”
“理由个屁啊!这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跟那些烂橘子讲正直?”五条悟一步步上前,席下跪坐的男人不自觉的绷起神子,眼见白发蓝眼的神子怒气冲冲盛气凌人的向自己走来。
“五条家之内讲的是实力,五条家之外讲的是权力!”
“你们代表的是五条,是御三家之首的五条!”
“世家有的不止是咒术师的力量,还有千年传承的卷宗,术式,咒具…这些东西是支撑咒术界的根本,你们和总监部是制约关系吗?是!但不是一方受制于一方,是两者合作!”
几位高层猛地一震,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五条悟,少年的眼神坚定坦荡,话音掷地有声。
“如果,如果我们太强势,本身就在家主没回来的情势下乱来,让五条被总监部移除了御三家……”
“他们不要就让他们滚,你以为他们敢吗?”
五条悟定定说道,
几位高层恍惚的凝视着神子。
他强势,自信,神态与五条兰惠一模一样。
“我妈已经把路铺好了,她的影响早已扩大,御三家术师关系渐密,夺宝录中大部分咒具出自五条,作为术师休息和联络的地方是FAMILY……”
“五条家脱离总监部才是他们此时最不想看到的。”
剥离一个强大的世家如何容易?
你将不能使用他的力量,不能和它缔结和平条约。
几位高层看着五条悟的眼睛。
他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目光中浮现出了强烈的钦慕和神采。
“现在立刻,去总监部,召开会议。”
五条悟说,“这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吗?怎么可能?现在的确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但是不查怎么会知道?这是五条的态度,一定要从这些每天无所事事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老家伙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作者有话说:
写冬阳的性格和习惯的时候,其实很大一部分参照了五条悟,在文里多了几分传承的感觉,但是五条悟一直都很好!
第168章
晚上,冬阳被五条千风小心翼翼的叫醒,她睁开眼睛,听到了青年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以前都是只要一靠近就醒的,果然受伤愈合需要耗费很多体力么……”
“不是。”
耳力极好的冬阳直接回复了他,“我是因为很熟悉你的气息才睡得这么安稳的。”
五条千风一愣,“你听见了啊……”
“除非你说的不是日语而是什么非洲部落的小众语言,否则是避不开我听到你的心思的。”
冬阳打着哈欠坐起身,千风贴心的在她背后垫上枕头,并且端上了水,水杯里还放着一根吸管,“给,渴吗?”
一副非常熟练的照顾病人的模样。
冬阳喝完了水,目光看向了门的方向,得到了示意的千风才走过去开门,让门口等着的人进来。
门外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声,带着警告和鼓励嘱咐道,“就在里面,不要怕,像你平常做的那样就好。”
冬阳才看到来者的模样。
一个棕发棕眸,右眼角下有颗泪痣的少女。
十二岁,天生就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被咒术界得知后便如珍宝一样秘密保护了起来。
家入硝子。
冬阳一直有听说她,但是没见过她,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过需要她的情况,据说她是现今唯一一个能够利用反转术式产生的正能量输出给别人然后进行治疗效果的人,只不过这个能量输出也是有极限的,和她的咒力相关,所以并不能做到异能力【请君勿死】的程度。
“晚上好。”冬阳微笑着对她说的,“你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嘛,这样我就更加放心的把身体交给你了。”
她的语气十分坦荡爽朗,毫无芥蒂的说出了能让医生骤然心动的话,好像完全没有什么边界感,也没有遵守礼仪的刻板疏离,内容幽默得恰到好处,拉近距离又不会令人感到冒昧,家入硝子寡淡且无聊的表情微微一顿,这才把目光从进屋就看到的突兀琴箱上收回,正正放在了冬阳身上。
她静静观察着冬阳,声音听上去平淡极了,没有献媚,没有局促,“你比我想象得要有活力,我以为能让我出门的家伙可能已经严重到移动一下就会断气了。”
“哎?是嘛,看来之前受伤的倒霉蛋们都是直接送到你那边诊治的。”
“嗯,差不多。”
“突然把你叫来蛮任性的,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我可以随时随地休息。”
两个人一来一回,畅通无阻的聊起了天,带硝子来的辅助监督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她预想中的自我介绍和规规矩矩的询问病情完全没有发生,而初次面对最强的硝子甚至在某种默认下做出了更出格的行为。
她直接打开了琴箱,拿起了里面的断臂,情绪终于有了起伏,惊叹道,“哇~好恶心,这是不是还有温度,这根本不合常理啊,它应该已经‘死了’才对,血液都不流通了……”
冬阳并不介意,“哈哈哈哈,你也觉得很神奇吧,当时给我做手术的医生试图把手臂给我接上,但是断口太畸形了,缺少了很多部位,他接不上,接上了我就会成短臂症。”
硝子观察着手臂,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轻松,“我听淡樱小姐一路上的描述,还以为它会成为冰凉的尸块,而你不能接受自己残疾,所以才找来了我,这么看来的话……你是怪物吗?”
辅助监督头皮一炸,连忙警告道,“硝子,不要对她这么没礼貌。”
冬阳低低笑了几声,因为笑会动用腹部的肌肉,所以她最近连笑都很小心,“不要小瞧我嘛,我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了。”
那只断臂上还包裹着厚重的生命之气,在冬阳眼中就像放入蒸笼还温着的包子。家入硝子解开绷带,发觉断口竟然有了愈合的迹象,她再次惊异道,“我甚至想切下一块来做研究。”
“硝子!”带她来的辅助监督低呵了一声。
千风按了按那个辅助监督的肩膀稍作安抚,冬阳觉得有趣极了,她说,“很遗憾,这个还是不行的,我没有把自己给人研究的癖好嘛。”
“真可惜……”说着可惜的少女却眸光闪亮,脚步相比于刚进屋时快了几分,她走到冬阳的床前,“现在就开始吗?还等吗?”
冬阳一把扯下了自己手臂上的绷带,这一行为看得另外两个成年人眼睑抽搐心惊肉跳,他们听到冬阳豪放的说,“来吧,没了胳膊后幻肢一直在疼,烦得要死。”
这治疗的场面绝对罕见,两个人情不自禁的凑上来,伸长脖子来看。
家入硝子摸了摸冬阳断口处的肌肉,推来了准备好的钢板——这个钢板就是family平时揉捏面团的桌板——冬阳把右胳膊摆在上面,硝子对着位置摆正断臂,两只手分别放在断口两边,没有精密的仪器校对,也没有什么无菌环境,她抬眸看向冬阳,“只是这样?”
冬阳肯定的点了点头,“只是这样。”
少女垂眸看向了伤处。
她从进屋起的表情波动就很小,有些散漫,像是对应对伤患这种事司空见惯,于是对血腥的抵触和恐惧,对生命流逝的渺小和无力都已经化为了习惯和熟稔,冬阳看到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不禁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
不是麻木,而是坚定。
这个孩子的本性非常稳固。
家入硝子凝神皱眉,
反转术式的力量从她的手掌同时流向两个躯体,断口处奇迹般的重新生长出了血肉,最重要的骨骼自动对接在了一起,然后是神经,血管……
辅助监督忍不住捂住了眼睛,然后又叉开手指从指缝里看。
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硝子的反转术式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血肉重筑,五条千风激动的上前一步,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看到希望的笑容,虽然兰惠一直说没问题,但是她的伤势在他们的认知里就是无计可施万念俱灰的重伤!只有真切的看到愈合,那个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才会落下。
好了?!
真的好了!
“兰惠!”
冬阳推开他的脸,示意他别影响硝子,然后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伤口。
焯。
好地瓜的神奇。
神经重新接上时,小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痒意,然后是渐渐加剧的痛楚,冬阳试探着动了一下手指,成功了!
然而当愈合连接的部分肉眼看上去只差附着一层皮肤时,反转术式却停止了。
家入硝子的声音比刚才虚弱了几分,她蹙了下眉,又试了一次,发现情况没什么太大变化,便移开双手退后一步,用袖子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差不多了……接下来可能需要你自己了。”
冬阳动了动五指,除了小臂感觉有些虚弱外没有异常。
她目测一下手臂的长度,也和原生的没有区别,眼睛都瞪圆了几分,“从外表上看好像就没断过……”
“但是内里是断的,很脆弱,大力扯的话会扯断的。”硝子凝重的说,“不要做太大的活动。”
不……怎么看都是能立刻投身于战斗的程度。
冬阳最了解自己身体的情况,她敢保证内里已经完全愈合,所谓的脆弱是相较于她自身的脆弱,对比形容的话就是,普通人的手臂是纸糊的,她的手是钢铁冶炼的。
所以能把她炸伤的东西绝对不一般。
冬阳伸手任硝子在新长出来的断口处缠上绷带,这个东西能掩人耳目,装一下也无伤大雅。
千风再三确认,“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他还一本正经的单手作了个非常复杂的手势,“兰惠,来跟着我做,让我们检查一下这只手还像以前一样灵活。”
冬阳忍俊不禁,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看吧,没事了。”她紧接着摸了下自己还有缝线的腹部,又扯开了其他的绷带,“烧伤也好了,治得还蛮彻底的,哈哈,谢谢啊,硝子。”
家入硝子沉默的给绷带打结。
她低语道,“不客气,毕竟你是最重要的。”
当然治得很彻底。
这一路上,照顾她引导她的辅助监督小姐就一直叮嘱她,她今天救治的是一个千万不能敷衍的大人物……她什么时候敷衍过,她从来没有大意过。
以往送到她面前的病人基本已经半死不活,他们大多是在祓除任务现场捞回来的幸存者,被咒灵捅了的咒术师也会选择找她,毕竟现代医疗技术的恢复成本还是太高了,用反转术式一下子就能从重伤变轻伤,轻伤变无伤。
有些意外……
这人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她感到无比的疲惫。
但是从精神面貌来看,她惬意轻松得就好像做了一个阑尾炎手术一样……
五条兰惠。
家入硝子在心里低念着这个名字。
好奇特的女性。
“对了。”黑发红瞳的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刚刚治好的手拿过了一旁带血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偶大小的东西来。
带着血。
潦草的用布包裹着。
冬阳在案板上剥开一层层的布,里面的东西渐渐暴露在众人视野中。
与吸气声同时响起的是辅助监督的惊叫,“啊啊啊啊——!!!!”
那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婴孩。
家入硝子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砰的撞上了身后的柜子。
冬阳连忙用布再次遮住那个东西,“抱歉抱歉,我以为你不怕这个的。”
辅助监督颤抖的问道,“那,那是什么啊?!”
“是我救下的人质……的一部分?”冬阳看着硝子快速平静下来的脸色,试探着一点点拉开了遮布,这次有了心理预设,他们的反应便没有那么夸张。
五条千风皱起眉,“小孩子……不对,哪有小孩长这个模样的?”
那个婴孩的面貌有些狰狞,皮肤是紫红色的,腹部有个非常光滑的空洞,单从这古怪的外形来看,十分像是……
“像咒灵?”千风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咒灵的尸体吗?”
“我救下它的时候,它是七八岁孩子的大小,蜷缩着身体,等到了我怀里,突然就爆开了。”冬阳到现在也能清晰回忆起那场景,爆炸和受伤并没有模糊她的记忆。
“我的直觉告诉我人质有问题,但是因为我能用肉眼看到它,情急之下便想着,有问题的可能是敌人下了埋伏。”冬阳阻止了好奇的想要摸它的硝子,“它的血有毒……它爆了之后,我的手也被炸断了,等我回去找手的时候,它的一部分躯体还被我的右手死死抓着。”冬阳垂下红色的眼瞳,“这个部位应该是背部,它的背部长了个婴孩形状的肉块。”
几乎是同时,探查任务现场的禅院甚尔也从废墟中挖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什么东西……咒灵?”心觉不对劲,他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它。
镜头里显示出了这个生物的影像。
“嚯……”禅院甚尔睁大眼睛,“喂喂,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人类吧?”
他把丑宝拽出来,蹲下身拍了下咒灵的脑袋,“喂,能吞下去吗?把它带回去给悟瞧瞧。”
丑宝嫌弃的撇开了脸。
禅院甚尔不由分说的撑开了它的嘴,把那东西往它胃里塞。
……
五条千风仔细听着冬阳的形容,“七八岁孩子大小的身体,假设他是个咒术师,咒术有关血液,那也不可能天才到直接伤到你,你可是有号称最强防御的肉体,且他分明是以自毁的方式,只为拿你一血……那么有一种可能……”
那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他立下了以生命为代价的束缚,以求的结果是[绝对命中你]。”
第169章
五条兰惠受伤的第五天。
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咒术界在这两天被闹得天翻地覆。
彼时她正在撸铁测试新长好的手臂,旁边硝子正紧张的盯着她胳膊上的肌肉,显然是冬阳不听医嘱任性行事造成的结果。
作为消息转述机的千风震惊的听着高石的声音,扭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冬阳并无意外的神色,顿时哑然了一瞬,“你都知道了?你预想到了?”
冬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指什么?指那些老家伙渐渐反应过来没了我996任务委托会崩盘,还是咒术师士气受损舆论发酵,又或者御三家的其他两家突然接过了失去五条后的重压,不能再当闲散王爷了?”
“都有。”五条千风说,“悟在昨天下午就带着五条的几位长老在总监部召开了高层会议,你不知道他有多强势。思维敏捷且毫不退让。”
硝子扭头,“悟?”
冬阳放下哑铃,对她说,“我儿子。”
家入硝子惊讶的提高音量,“你都有儿子了?!”
千风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不知道?她有儿子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吗?”
“可你看上去……!”家入硝子来来回回打量着冬阳的脸,“看上去完全不受家庭困扰,我也想象不出来和你结婚的男性。”
“哈哈哈哈哈是这样吗,看来我保养得很不错。”冬阳笑嘻嘻的摸了下她的脑袋,“不过不是每个家庭都是琐事麻烦凝结成的负面影响,我当然不会受家庭困扰啦~不如说家庭让我容光焕发?”
家入硝子微微一怔,就听那个精神饱满神采自信女人继续说道,“因为有家庭支撑着,所以赚钱超级带劲!工作也不觉得累!”
家入硝子很随意的说道,“那不是奉献型人生吗?”
“不是。”冬阳低下声音,温和的注视着硝子,“是相互扶持,培养爱的人生。”
家入硝子的表情有些恍然,她抬眸看着冬阳,一时忘了时间,突然就听到一旁的男人噗呲笑了出来,她茫然的转头,千风指着冬阳比了个大拇指,扭头憋笑道,“兰惠,不愧是你啊,你还真是招喜欢,哈哈哈哈……!”
真是招喜欢。
家入硝子当然能意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她悄悄看了一眼冬阳,却冷不丁的对上了她的视线,她弯着眉眼,垂头俯视着她,那副姿态并不显傲慢,她身上有种天生的亲和力。
真神奇。
明明是个危险性拉满的人。
冬阳以需要硝子照顾的理由把她留在了身边,硝子没有说什么,但是单从表情来看,就能感受到她的轻松和喜悦。
这两天她正在试图通关family常备的游戏机。
“来说细节,兰惠,你知道悟在会议上用了什么理由逼迫他们自查吗?”
“什么?”
千风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学起了五条悟的语气,只不过不伦不类的,“悟说,委派给咒术师任务的是窗,但是任务来源却并不只有行走在人类之中看到咒灵的‘眼睛’,也有知晓咒灵存在的富商委托,教会申请,以及各地警局探查到的违背常理的疑案,这些最后都会汇集到窗的资料桌上,那么想要给某一咒术师下套就很简单了,因为咒术师忙于奔波,根本没有精力去分辨到手的任务是不是严重到那个程度。”
白发的神子在两派分类清晰的谈判桌上,直戳了当的说道,“你们敢承认自己的人里没有诅咒师的内鬼……或者,受了贿赂的家伙吗?”
这次会议的气氛比上次还要剑拔弩张,对面露出了被污蔑的愤怒表情。
千风说,“然后那些烂橘子还不要脸的暗指你当不起名号之类的,这句话就更好笑了,是最强,但是最强又不代表无伤,更何况你根本没有输,你非常完美的完成了任务,目前追究的是害你走入圈套的敌人,那些烂橘子在转移话题。”
冬阳问,“悟怎么做的?”
“哈哈。”五条千风突然笑得拍起了大腿,“你猜那小子做了什么?!他们否认你的能力和作用,悟便让你的缺失变得不可忽略。他让[黑白]的不良小弟们去各个地方弄出鬼动静,有的去报案,说看到了怪物,有的就在路边鬼哭狼嚎,于是混迹在人群里的[窗]在一天之内提交了大量的情报给了总部,那边已经完全崩盘了,根本不知道该先看哪个,而你知道的,这种任务最多只是三级,因为它们统称为‘异象’。”
硝子沉默的听着,看上去很感兴趣。
“然后窗把压力给到了高层,问高层怎么办,高层便开始调动咒术师,可是御三家主力五条全部罢工了,那些你的族人,你保下来的术师,说只要一天不找出内鬼,一天不会听从调遣,他们凭什么要对伤害了你的组织效忠尽力。”
冬阳惊喜的连做了十个倒挂卷体,倒吊着说道,“悟估计不只会用不良团体,还会让杰放出真的咒灵扰乱视线。”
先改变外部的局势,再刺激内部变动。
由不良少年闹出来的异象其实很快就会被查明,这一举措打的是时间战。
“没错!”千风打了个响指,“局势从这个时候开始转变,昨天晚上,高层又召开了会议,这次的态度和上次就不一样了,禅院从冷嘲热讽变成了弃权旁观,保守封建派的加茂也做出了让步,然后他们很快推出了给你委派任务的那几个人,你猜怎么着,实际给你委派任务的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中有一人是负责联络辅助监督的,那个联络员吃了外快,受了富商的委托,让最强的咒术师去府邸‘震慑除灾’——而这就是你额外的任务线路,他给你的任务形容是,‘府邸出现了咒灵’。”
“嗯,我接到的的确是这个任务。”
“高石去作证了,你去了府邸后,很快就‘查到’了诅咒师团伙,继而发现了被绑架的人质……”
家入硝子听懂了,她的心态就像玩了一场解谜游戏,“这计划还挺细致的。”
“操纵一位咒术师的行动路线,便是给恶人制造机会。”千风喝了一口茶,“但是这只是第一步,那位收贿的工作人员立刻被处罚了,然后是针对你的诅咒师那边……”
禅院甚尔一人挑了所有人。
一个计谋的成功并不只有实施者,还有策划者,以及搭线人中介。
从情报贩子入手,在总监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禅院甚尔找上了富商,花他的钱用他的证件买了张出国的车票,手动让他消失了。
那绝对是诅咒师最惶恐的两天,因为禅院甚尔根据富商手里的人脉清单,挨个找了过去。
术师杀手。
绝对强大的术师杀手!!
这个名号在诅咒师圈子里疯传,消息瞬间盖过了“最强重伤”带起了风浪,人人逃窜,对自己实力有着超绝自信的便等着禅院甚尔来找,谁知到面前的却不止天与暴君。
“靠。”
诅咒师当场骂出了声,“你他妈的真是诅咒师的败类,怎么还会和六眼呆在一起!!”
“谁他妈和你是一个玩意儿。”黑发青年重重将他按进墙里,嗤讽道,“我杀五条家的高层的时候,可没说就跟你们一个路子了。”
五条悟脚步轻巧的去他屋里翻了翻东西,神色在暗夜中显得有些阴沉,“喂甚尔,这家伙比之前那几个有用,他的护照是外国的,上面显示半个月前才来的日本。”
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在一个陌生国度打入术师圈子,要么运气好到爆,要么有人引荐,要么他完全就是为了某个计划而来的。
神子薅住他的头发,把他垂下的头颅毫不温柔的拽了起来。
被天与暴君打得神志模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冰冷绚丽的眼睛,那个俯视着他的神子用毫无情绪波动的嗓音问,“你的术式是什么?”
啊……
男人张了张嘴,突然对那张脸产生了某种刻入骨髓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
他不可抑制的惨叫起来,“别过来,我只是来这里赚钱而已,啊啊啊——!!”
***
五条兰惠受伤的第六天。
五条悟指认加茂参与了这次阴谋。
原因是那具现场带回来的躯体,被判定为咒胎九相图受肉而成。
先不提是谁做的,光咒胎九相图这个名字就把加茂拉入了一百五十年前的丑闻中,他们说,“不可能,咒胎九相图一直封印在天元结界的忌库中,这个东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五条悟睁大眼睛,“你们……?”
他们拒不承认,要么说五条悟带来的是个畸形的尸体,要么说这个东西和五条兰惠受伤毫无关系,直到一人如同不经大脑般脱口而出了一句,“说到底,五条兰惠如今重伤,手臂都没了一个,恐怕再也不能战斗了,你们不过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最强’,在这里榨干她的最后利用价值来挽尊罢了。”
哈?
五条悟猛地定住,瞳眸瞪大,死死的盯着说话的人。
那个老头子的眼皮颤抖了一下,“干什么,你难道要来打我吗?”
没有绝对力量的加持,语言便成了苍白无力的武器。
你们可以在口角上任意争锋,但绝对不会有结果。
不过是吵架。
不过是笑话一般的吵架。
五条悟气得发抖,他上前一步,正欲做什么,却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那是刻意踩出来的皮鞋声,就像是在嚣张的宣告别人她的到来。
“别这么急着否认嘛,老爷子。”
从会议室大门走进的女人随意的挥手,将另一部分尸体扔到了众人面前。
“我本人来确认一下,攻击我的敌人就是他,这里还有从我体内挖出来的血针。”
众人的脸色一变。
她一如既往,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病弱姿态。
那双红瞳如淬炼的火烧一般,带着浮于表面的礼仪,实在威胁的笑意。
“谁说我完了?哪个蠢货搞出来的谣言?”
第170章
那个女人回来了。
会议室里的高层出奇一致的如此想到。
五条兰惠的身体情况被冬阳手动封锁了下来,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她残废了一蹶不振的,有说她其实快死了只不过苟延残喘的,没有消息就是最令人恐慌的消息,但是沉默的大多数人,都还是怀着“起码不会更差劲了,她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这样的祈盼。
然而当胡思乱想终于得到了证实,仍然意气风发的五条兰惠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堆积已久的压抑,惶恐,全部会化为爆发式的士气,振奋到热血沸腾的欢呼。
“靠!我就说她不会有事!这家伙还是人吗?听说她受了有那——么重的伤,但是一看现在,她还好好站在这里!简直是不败的神话!”
以往的怀疑和不安顷刻转变为了空前的崇拜!比之前还要旺盛的追崇和憧憬!
这一次的事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咒术师们当成茶余饭后嚼得津津有味的话题,他们甚至会在同伴训练时,同伴懈怠时。同伴受伤时,无数次的提起五条兰惠的名字。
“加把劲啊我说,现今的最强咒术师五条兰惠一定已经起床做了200个倒立卷腹了,还是带着超级负重的那种,听说她受伤期间也忘刺激肌肉维持身体活性。”
“哈哈哈你要认输了,你和你的偶像差得太远了。”
“别摆着一张难看的死人脸,五条兰惠能生剖肚子,据说她的胳膊是自己叼回来的,你这点儿伤算什么,绝对能好起来!”
事迹传得越来越离谱,添油加醋,但似乎本质并没有偏移,反而精炼提纯了起来。
“听着,五条兰惠是不败的,她的身体烂掉了,她的意志也不会腐坏!”
恰逢jump热血漫连载,有些人还会加一句,“火之意志永不熄灭!”
最强的五条兰惠不复存在了?
可惜,真可惜,让人心生落寞,让人警钟哀鸣,然后在唏嘘和悲伤中催生出自危战斗的决意。
五条兰惠回来了?
哈哈!
——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就像失落的宝物还有机会寻回,就像光辉的英雄倏然逝去,留下的人幡然惊觉自己曾受到了恩惠与宠爱,徒留下失意,然后猛然发现她还在。
沉寂下来的敬意与爱意将会疯长——
……
冬阳在接下来的好长时间都受到了咒术师自发的优待,当然那是后话了。
现在她还在会议室里。
站在会议室中央的女人无疑是行走的聚光灯,会议的节奏,会议的结果,皆因她的到来而改变。
一人改变局面,一人强力定心。
这种无形无声的转变反而最让人心神荡漾,议桌上的“兰惠派”神色动容,他们甚至当场不顾正在进行的讨论,说道,“兰惠?你没有事?之前那些消息果然是谣传吗?”
冬阳看了他一眼,“一半一半吧,不过作为当事人,我说的话比那些旁人猜测更有用。”
她转身走向五条的位置,几个高层立刻站起身,一人给她摆上了座位,激动又恭敬的等待着她入席。冬阳伸手搭上五条悟的肩膀,白发少年瞪圆眸子看着她,怔怔的扫视完她全身,她在自己身边落座时都没有回神。
这是他第一次和冬阳一起坐在会议桌上。
以御三家为主的会议,五条悟甚至穿上了五条家的族服。
察觉到冬阳的手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目光短暂的流连在他身上,五条悟突然反应了过来,心里猛然涌上膨胀的惊喜和欢欣,他下意识唤了一声,“妈……”
冬阳对他笑了笑,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说,“做得不错。”
这个受到夸奖的孩子立刻露出了柔软的表情,他弯起眉眼,冬阳却觉得他的眼圈好像红了。
她转头说道,“真希望你们能真心实意的迎接我,不过不能也没关系啦——”
这句话明面调侃,内含嘲讽,在场的确有人希望五条兰惠不要回来,尤其是刚刚突然被指认的加茂。
相比起时上时下的五条,满脑子尚武的禅院,保守派的加茂实际上也是封建系最稳固的延续,所以他们一样不容许自己利益受损蒙上污点,且面对五条兰惠,加茂给予过明面的伤害,他们在总监部看到她都似乎要锐气几分。
不管是曾经被奇怪术师夺去身体的加茂绵,还是现在突然闹出来的咒胎九相。
会议桌上的几位加茂高层正了正脸色,装出威严的架势来,说道,“当然,我们当然欢迎你回来,兰惠。”
这次的会议委员长是宫野。
他的表情和缓了一些,语气里多出了不知多少倍的真诚,“我代表总监部,向你表示诚挚的慰问,兰惠,欢迎你回来。看到你如此康健,着实让我们悬了几天的心落地了。”
冬阳转头向他示意,“我没在的这几天,一切都好吧?”
哈,好吗?
宫野只能说,“如你所见,没有出什么打错,但大家对你的受伤和现状持许多看法,众说纷纭,所以只有你亲自来了,才能作为最有力的证据。”
好,局势现在堪称一边倒。
冬阳简短的概括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实际上她说不说意义不大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她不缺胳膊不少腿还气血充足容光焕发,来的路上甚至有功夫换衣服,她最后说道,“窗的结果我了解了。我的看法和悟的一致,总监部封印在忌库里的咒胎九相图,失窃了。”
“哦,那可真是糟糕。”宫野眸色深沉吗,“我想我们应该打开忌库去查看一下,你说对吗,长伦先生?”
没等加茂长伦说话,其他高层便熟练的站队,“是该查查,毕竟是六眼和兰惠都指认的,如果最后查出来没有失窃,大家也可以放心了。”
“好像查一下也没什么吧,长伦?”
“咒胎九相图如果失窃了,以后会惹出更大的麻烦的。”
加茂长伦攥紧了手。
他牵起面部肌肉,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幅度异常大的笑容,“的确如此。”
咒胎九相图,加茂家种下的恶果。
这是他们家族的污点,是他们怎么也摆脱不了的责任,就算这次事件加茂没有参加,牵扯出咒胎九相图,他们也会被迫成为“因”。
真该死啊。
加茂长伦微笑着,如此想到。
到底怎样才能把这些扎在根里的,腐烂的臭虫们剜掉。
五条悟有些恍然的看着这一切,他在会议桌下捏了捏冬阳的手,在冬阳看过来后低声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改变了态度,和刚才面对他时的嗤讽,强硬,蛮横完全不同。
五条悟知道答案,他就是如此聪慧。
所以他自问自答了,“因为是你回来了。”
神子眸光闪亮的看着冬阳,
“因为你回来了。”
***
自查的结果很快就下来了,忌库里的九个封印死物的玻璃容器,有三个被掉包了,里面放着的只是普通的动物尸块。
“被偷走了三个。”
“前三个?”
“不,遗失的是‘胀相’、‘血涂相’,还有一个排行低位的‘噉相’。”
“三个都被受肉吗?”
“可这里的只有一个躯体。”
咒术师们对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感到毛骨悚然,加茂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作为总监部的中流砥柱,总监部里许多职位都是加茂族人在做,比如冬阳曾经被关等待候审的“牢狱”,便是一位加茂高层在管理。
忌库也由数位加茂高层警戒。
又是咒胎,
“从当年遗留下来的资料看,除了前三个咒胎,之后六相很有可能是单纯的死物,也就是说并不能受肉!”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加茂长伦抵着额头,“现在的重点不是特级咒物能否受肉的问题,而是特级咒物失窃,且伤害了五条兰惠的问题,你们之前还想着让五条离开御三家?离开总监部?真是愚蠢,你知道如果他们真的退出了,今天会发生什么吗?”
那位被训斥的加茂小橘子低着头,有些惊恐,瞳孔震颤着问,“会……会发生什么?”
“五条兰惠如果没了,五条家还有六眼五条悟,这对母子真是狼豹,六眼绝对会给他母亲报仇!”
“……”加茂小橘子脊背发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种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加茂长伦长叹了一口气,“撤人。”
“撤人?”
“把看守忌库的人,窗里面的人,撤掉大部分!”
这是最好的表态,最划算的交代。
“以及……”加茂长伦头疼的想着五条兰惠那张脸,“这段时间,我们必须保她。”不管是最简单的送慰问品,还是在政派交锋时站队。
“保她?您指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和五条结盟过啊。”
加茂长伦深感屈辱的说道,“她如果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加茂。”
而在他们忙得心力交瘁时,冬阳正躺在病床上接受儿子的全方位照顾。
把工作先放在一边!现在是温馨惬意的亲子时间!
和刚受伤时不同了!现在她哪哪都好,可以狂奔一整天,从日本北海道沿海跑到东京!还能拳打五头鲨脚踢异形怪!
但是,病弱状态得到的优待十分难得,特指孩子们忙前忙后贴心问候。
她在身体有明显伤势时逃避五条悟,现在却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尸。
冬阳“虚弱”的躺在床上,“颤颤巍巍”的按上了床头铃。
客厅的五条悟刷的冲了过来,“什么事妈妈?”
冬阳咳嗽了一声。
悟端上了水。
冬阳说她好饿。
五条悟飞快的削好了苹果,坐在床前,并贴心的用牙签叉起,喂到冬阳嘴边。
冬阳张嘴,“啊~~”
帮五条悟打水的夏油杰:“……”
他把水桶放到房间的自助饮水机上,眼角抽搐的看着五条悟。
“妈妈你还渴吗?”
“妈妈空调的温度可以吗?”
“妈妈你的肚子疼吗?手疼吗?需要换药吗?”
“妈妈你还饿吗?”
冬阳说她好饿。
五条悟系上了围裙。
“等着吧妈妈~!”
好的。
嗯??!
躺尸的冬阳猛地立起来,
五条悟做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0-180
第171章
冬阳昨天回到自己的别墅时,就看到了夏油杰等在门口。
他不能参加高层会议,也不能跟着甚尔去危险的地方,于是留守在家里等待消息。冬阳从车里下来,一步步朝着房门走近时,明显看到黑发少年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他在紧张,他在担心。
即便面上不显,甚至带着轻松的微笑,那份焦虑也反应在了他的躯体上,他主动走上前迎接冬阳,这几天绷紧的神经终于和缓了下来。
冬阳发现他的眼下有乌青。
这个孩子没有好好睡觉。
他的情绪要内敛许多,不会像五条悟一样撒娇,抱怨,是一个格外让人省心的孩子。
他说的是,“兰惠阿姨,欢迎回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而不是,“我很担心你。”
这一点在冬阳看来并不好。
回想一下,他以往在自己家里似乎也是这样,会习惯性的掩饰自己的难过和压力,做一个不让父母忧心的孩子。
“我很担心你”只是初步的情感体现,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会用“担心死我了!”的句式,带着强烈的焦灼和渴望安慰的怨气,夏油杰一句类似的话都没有说。
其实也没关系。
冬阳想,
她明白,她主动说就行了。
所以冬阳上前拥抱了他,并说,“抱歉,让你担心了,杰。”
夏油杰完全怔在了原地,他对这个拥抱感到意外和无所适从,下一秒他又在冬阳的身上闻到了药味……这一刻,她受伤的消息突然具象化到了实处,不可抑制的心痛让夏油杰眼底一红,并下意识问道,“你的伤还好吗?”
“愈合得差不多了。”冬阳放开他,然后一左一右的揽上了两个少年的肩膀,“走吧走吧,先进屋,外面的热气快要让我受不了了。”
……
当天晚上他们开了好长的家庭会议,俗称聊天。
五条悟复盘了他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主要讲的是如何和橘子们周旋,如何召开了高层会议,又如何向窗施压,他还说,“我并没有耽误正事啦,高级的任务是单独分到一个领域的,我做的那些事情不会影响他们判断,更何况我和杰,还有甚尔,我们几个主动帮他们处理了不少工作。”
五条悟在考虑事情时总是十分周全,这点冬阳甚至没怎么教过他,全靠他观察周围学过来的。
冬阳还在他的言辞缝隙间推断出了这些孩子的动向,心情,比如夏油杰得知消息时的反应。
就如禅院甚尔会毫不犹豫的把消息告诉五条悟一般,五条悟也毫不犹豫的把消息转告给了夏油杰,在他们眼中,同伴并不是需要隐瞒悲伤消息的人,而是共担灾祸的人,就像冬阳出事后,她的辅助监督高石会第一时间联系五条千风一样。
坚定的指挥塔。
这是冬阳眼里的五条悟。
不仅如此,他还在第一时间安抚了杰的情绪,对他说“不要太担心,我看过妈妈了,她没有什么大事啦~”
刻在天性里的体贴和温柔,而这一点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他们可能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糟糕消息轰得焦头烂额,自己都需要安抚,哪还有心思去安抚别人。
聊得有些久,冬阳咳了两声。
这一下让整个场面都静了下来,五条悟把脸凑到她面前,用那双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她,“妈妈你没事吗?”、
冬阳:“……”
冬阳说,“伤没有好全罢了。”
她还软绵绵的往沙发上一瘫,“好累,伤口好像在痛。”
实际上她最初的本意只是得到一些嘘寒问暖罢了,毕竟怎么说她也受了伤嘛,但是五条悟太甜了,孩子们都太甜了,冬阳没事都有事了起来,本来可以忽略的伤口疼痛顿时变成了让她不能自理的重伤。
直到现在,她将会品尝五条悟的料理。
老天。
冬阳激动的在床上翻滚了一下,顺势做了两个臀桥。
她都没怎么给悟做过饭!
厨房里,五条悟正在看菜谱。
“医院提供给病患的病号餐包括日式和西式料理,如日式蛋包饭,鸡排饭,米饭配炖牛肉,蔬菜沙拉……”
夏油杰凑了过来,看看是否需要给五条悟打下手,“悟,需要帮忙吗?”
“杰啊,来得正好,我们做炸猪排和咖喱吧!首先果然需要处理足够的肉。”
“给伤患吃这么油腻的真的好吗?”夏油杰打开冰箱,“应该是豆腐,奶油蘑菇汤之类的吧……”
“不不不,我妈妈是不一样的。”五条悟竖着一根手指,一本正经的说道,“她喜欢吃所有高热量的食物,据她所说这会让她精力充沛,道理和我吃甜点差不多,只吃菜叶子她会说:天啊不要把我当成兔子,你们想把我吃成苦瓜脸吗——这样。”
夏油杰一脸惊奇,“原来还会这样啊。”
五条悟咧嘴笑道,“顺便一提,我妈妈最喜欢吃汉堡肉,曾经一口气吃掉了12个汉堡,把家政阿姨看得目瞪口呆,但是这都是我妈妈做的最平常的事情啦。”
夏油杰忍不住吐槽,“这怎么算是平常事啊!十二个汉堡,论体积已经超过她的体型了吧!”
“唔,其实我后来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因为她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一直这样,所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食量。”五条悟戴上套袖,“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次要做好多好多的肉,好多好多的饭!”
夏油杰虚弱的说道,“……叫家政阿姨吧。”
“NONONO!”白发少年兴奋的说道,“家政阿姨做的饭或许比我做的好吃,但是一定没有我做的有效。”
“什么效果……?”
五条悟双手比心放在胸前,“来自妈妈的宝贝儿子的爱之料理!爱之治愈!”
夏油杰:“…………………”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失语中又带着几分了然。“一直如此”“不过如此”“这才正确”的微妙感。
五条悟的兴奋劲渐渐感染了他,黑发少年体贴的说道,“那我肯定要帮忙了。”他也撸起袖子,不经意间露出自己锻炼得初具成效的肱二头肌,“大量的肉和饭是吧,重点果然是好吃,我记得我们家政课上有做过咖喱。”
两个人一起找上了禅院甚尔,并展示给他一份购物清单。
禅院甚尔正在比划冬阳的游云。
游云的尖端有破损的痕迹,但是真正碎裂的地方已经被冬阳削去了,被她用来做伤口的紧急处理。虽然这武器已经残缺不全,但仍然能作为特级咒具使用,甚尔打算把它回收进丑宝的肚子。
“购物?”
有一辆机车的禅院甚尔的确适合出门,他挑了挑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五条悟的装扮,“你这是打赌输了?”
“什么输了啊,是我要给妈妈做饭。”五条悟把写在便签上的购物清单甩手丢了出去,像魔术师的卡牌一样划过空气,被禅院甚尔轻松接住。黑发青年的表情有些凝滞,然后用戏谑的眼神扫视了下五条悟。
五条悟被他看得发毛:“干嘛?”
“你做饭?”
“对啊。”
“老天,五条大少爷要做饭了。”
“滚滚滚。”五条悟拿下一旁墙上的飞镖丢向他,“快点儿去!你师傅饿了!”
禅院甚尔觉得有趣极了,“要是不能入口怎么办,我可不会像兰惠一样体贴,就算你做得像一坨大便,她也会一边开心的流泪一边吃下去吧,毕竟是你第一次给她做饭……喂!”
五条悟把所有飞镖都丢向了他,带上了几分恼意,“我妈不会吃x啊!”
“哎!这可不是我说的!”
五条悟撇着嘴,甚尔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就像一只被惹毛了的猫,他的恶趣味更甚,上前仗着身高优势胡拉了两下悟的白发,“你怎么不试图证明一下自己不会做出黑暗料理呢?”
“因为根本不需要自证,我本来就不会做黑暗料理。”五条悟挥开他的手嘟囔道,“我又不是无法自理的小孩子。”
禅院甚尔拿上钥匙出门,扬声道,“记得做我那一份~”
“略略略,你去梦里吃吧!”
“碰。”
关门声响起。
夏油杰:“……他的性格真恶劣。”
五条悟吹了下刘海儿,“我跟你讲,他以前还特别窝囊。”
夏油杰惊讶极了,“他都嚣张成那个样子了,还会窝囊?”
两人一起走向了厨房,五条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他以前被人骂了都不会还口,我一开始以为他的脑袋木木的,但其实……”
“其实?”
“唔,可能是怕被赶走吧。”五条悟眯起眼,那个笑容有些坏,有些狡黠,“不过现在好啦,我和妈妈怎么会做那么无情的事呢?就算他闯出大祸来,也不会放弃他的。”
夏油杰看着他的脸。
神子的五官明朗,美丽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
夏油杰顿了一下,说道,“他要是听到这句话应该挺开心的。”
五条悟和他蛐蛐,“我这里有他哭鼻子的照片,你要看吗?”
“哎?!还有那种东西吗?!”
“是我妈妈拍的。”五条悟隐瞒了他们家祖传糗事留影技能,他竖起手指数道,“还有他被我妈妈打到一脸怀疑人生,被我妈妈打出火气破口大骂,紧接着又被我妈妈打哑巴的事……”
“他还会骂兰惠阿姨?!!”
“如果‘我一定要把你这个女人按到泥里’算脏话的话。”
十五分钟后,两个在厨房里忙得汗淋淋的少年听到了门铃声,五条悟穿着围裙开了门,和门外的男人面面相觑。
他问,“你谁?”
宫野:“……”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如此居家的五条悟,说道,“我找兰惠。”
“不见,我妈在休假。”
眼见五条悟要关门,宫野连忙说,“不是工作,我只是来慰问一下她。”
“……哦。”五条悟让路,“进来换鞋哦。”
两分钟后,宫野到了冬阳的房间。
他五味杂陈的看着冬阳,“你在干什么?”
他可忘不掉这女人在会议桌上盛气凌人的模样,如今的‘惨状’看得人眼睛疼,他幽默的吐槽道,“你半身不遂了吗?”
“不要诅咒我,我正在享受特殊待遇,在你之前已经有三个人登门拜访了,你看,那是他们送给我的礼物。”冬阳朝他摊开手,“你呢,你的慰问品呢?”
宫野笑着耸了耸肩,“那当然不会忘记的。”他把一个豪华礼盒放在冬阳面前,“别人大概会送些补品,我不一样,我最知道你喜欢什么。”
“哦?”
“这是xx品牌的最新款礼盒,全世界限量发售500套,我给你买到了。”
“就这?”
宫野又拿出了一个东西,“这是在拍卖会得到的英国艾斯兰城堡遗迹下挖掘出来的第三代女王的王冠。”
冬阳直接从床上下来,走过去轻巧的捞过了宫野手里的盒子,双眼明显亮了几分,她走向客厅的沙发,“我就知道会有点儿东西,让我看看这王冠长什么样。”
宫野被她矫健的身姿惊了一下,失笑道,“你这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受伤了。”
“我的伤势会随机变化,视我面对的人而定。”
宫野挑起一边眉,“比如?”
正好五条悟从厨房探出头,“妈妈你要辣咖喱还是特辣咖喱?”
宫野下意识说道,“病患并不能吃辣吧,兰惠,你不是还有伤吗?……兰惠?”
他扭过头,刚才还在兴致勃勃的欣赏着王冠的冬阳已经换了一张“温婉”“柔弱”“精神萎靡”的脸,微表情的控制让宫野目瞪口呆,神奇极了,明明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却好像彻彻底底换了一个人般,她还用微妙的中气不足的声音坚定的说,“特辣。”
“好的妈妈。”
宫野:“……”
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第172章
六眼离开了视野。
宫野收回了视线,转头,果然看到冬阳恢复了原状。
呵。
他有些好笑,并非嘲弄,而是单纯觉得这人真有趣的好笑。
他第一次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对方好像就会两幅面孔,只不过那时她改变人设的初衷是狡猾的伪装,现在不过是和孩子间的玩闹罢了。
宫野问道,“喜欢这个礼物吗?”
艾斯兰城堡遗迹下第三代女王的王冠,先不论造型工艺如何,其最有价值的是那块镶嵌在王冠中间的翡翠绿宝石。
冬阳将它对着灯光照了照,若有所思的看向宫野,“你最近不会有什么来路不明的钱财吧?”
“我可是正经的政府官方人员,不会干那种事情的。”
“我不信,这颗宝石放在侦探动漫里大概率会被怪盗盯上,哦,除非它没有被媒体大肆宣传。”
宫野低声笑了笑,“是悟喜欢看的动漫吗?”
日本的电视频道,尤其是中央新闻频道会非常准时准点的播放动漫,所以年轻一代几乎都是伴着动漫长大的,五条悟在空闲时间当然也会看一下,好奇心最旺盛的阶段,他还会亲自去实验作者设计的密室手法。
“我也会陪他看一些的,别转移话题,这玩意儿值不少钱吧,你倾家荡产的给我送这么大礼,该不会是要求我什么吧?”
“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功利啊,如果我说这只是送给你的礼物,你会相信吗?”宫野的声音听上去可没有半分落寞。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幽幽看着冬阳,冬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她说道,“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心思复杂,我才不会去揣测你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你说这不是求我的报酬,只是礼物,那我可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她把王冠放在了客厅里的展示柜里,把隔尘玻璃关上之后,她后退一步环胸考量了一下观赏性,身旁传来了宫野渐近的脚步声,“这些都是你收藏的珍品吗?”
他倾身凑近,目光在那一个个展示柜里滑过,“如果我没有辨别错,这是邻国的瓷器,第二层则是古罗马的雕塑,第三层我认不出,但一定是其他地方有名的古董……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也知道你能搜罗来这么多东西,一定用了不少时间,原来你还是个大收藏家。”
冬阳觉得这称呼和她完全不匹配,放在她身上有种滑稽感,“我收集这些玩意儿的目的你肯定能猜到,少恭维我了。”
哦,那倒是。
宫野说,“你在吸引政界的人吗?”
钱权相连,如何把钱财化为有形的东西彰显出来呢?对于政治界的人来说,奢侈品太过浮夸虚荣,是戴在身上还会被人诟病的消耗品,而收纳世界各地的艺术品不仅能彰显财力,还能展示自己的人脉,信息网,毕竟有些东西如果没有门道,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所以很多政治家会时不时为自己获得的无价宝物开展览会,那并不是单纯的炫耀,而是为了吸引其他政治家。
同理,什么东西入了谁的口袋——这些人也会打听这些消息。
冬阳不置可否,“茶水自便。”
宫野觉得这种事要细聊,他需要知道冬阳想做到什么,实际上他送这个礼物也抱了打探的想法……想做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她要去和政界的人建立关系了。
宫野试探性的,用一种打趣吃味的语气说道,“和我成为好友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吗,兰惠?”
和总监部里政府一派的高层同盟,已经不能满足你的野心了吗?
你已经做到日本咒术界的最高点了啊——
冬阳直直的凝视着他,那双红色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这幅神态总会让宫野打从心底漫上来寒意,就好像他正被牢牢锁定,被审视评估。
“宫野,实际上你能做到的事情十分有限,你负责的不过是一种‘联络’的工作。”
宫野愣了一下。
冬阳:“我并不是在贬低你,轻视你,但是对于这个国家而言,你其实没有任何的话语权,你所接受的命令是制衡咒术界,是不让咒术界影响到‘你们’的和谐稳定。”
他们的初始视角是不同的。
冬阳的起点是咒术界,她的站位在悟这边,她的思考方式,倾向,也全都是咒术师。
冬阳继续道,“你无需担心什么,实际上这么多年来,你也能看出我的本性里有秩序稳定这一点。”
没错,秩序。
这个女人如果没有被逼到绝路,其实很乐意在既定的规则中行动。
这也是宫野愿意次次站在她这一边的原因。
能重置咒术界的并不只有咒术师一方,还需要政府一方。
冬阳没有跟宫野透露她的最终目的,毕竟这人本质上还是政府方的,并不能百分百信任。
宫野道,“我曾经说过一句话。”
“你说过很多话。”
宫野看向了厨房的方向,“我曾经说,你的儿子会改变咒术界的。”
“哦,好像有这句。”
“现在我也不会收回这句话,兰惠,他表现得很好,惊人的出色,而你给他铺的这条路,会让他的才能发挥到极致。”宫野拢起手指,默默压下心惊和战栗,“你已经在改变咒术界了,兰惠。”
冬阳沉默不语,唇边习惯性的带着笑意。
对,这就是我想看的结果。
我不会告诉你我在做什么,我要你亲自发现,承认,然后更加相信我。
“加茂撤了一部分人,他深入总监部的势力因此被撼动了。”
“御三家虽仍然蔑视非术师,但拯救他人的积极性比以往高出不少,任务做得多了,与非术师的接触便多了,人与人之间心的距离便拉近了几分……作为非术师,我最能体会这一点。”
“那些陈旧的,凝固的东西,被你生剥了一层皮。”
“还有这些被你保下来,用心浇灌的新一代术师。”
“他们会乘着时代的洪流——在你五条兰惠的时代推波助澜下,创建属于自己的咒术界。”
“……”
莫名的,冬阳说道,“宫野,你老了。”
“我们真正相识已经七年了,兰惠,我当然会老,眼角纹都多了。”宫野说道,“但是我希望我不会成为你口中的烂橘子。”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蜡泛着油光,放在他身上却不显油腻,反而多衬出了几分严谨和稳重的气质。
“我还能再干二十年,三十年,我很期待我们的未来。”
“以及……”
他瞥眸看向收藏柜里的王冠。
“这份礼物,是我买的,但并不是倾家荡产买的,高层批下来了大额的慰问金,要我选一份最合你心意的礼物——这是给予‘最强’的最庄重的谢礼。”
冬阳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她大方坦然的露出了笑容,说道,“那替我谢谢他们,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
厨房里,偷听了一半的五条悟不忘扭头去搅动一下咖喱,夏油杰和他一样好奇,并问道,“那是谁?”
“一个橘子。”
“是和你开会的高层吗?”
“是,他出现的频率还挺高的。”
“感觉兰惠阿姨和他关系不错的样子,聊了好久。”
“我妈妈在工作的时候就会不顾时间啦,那个橘子说是来慰问,结果吹了半天彩虹屁,还不是聊工作。”
夏油杰见过高层的人,在狗卷默的审判会后,但是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尤其对方还坐在客厅,居家式聊天,他垂下眼睑搅动着蛋液,半晌后低声说了一句,“兰惠阿姨真是厉害。”
“哈哈哈,你才知道吗?”
“不,只是经常会发现……”
越深入了解,越想感叹她的强大之处。
夏油杰顺手将盘子洗净,他摩擦着冰凉的瓷面,盯着泡沫入神想到。
她很强。
而我终有一天也会如此,我是被她选中的后辈,她所了解的,她所擅长的,那些所有于他而言陌生又神秘的领域,终将有一天被他破开大门。
“甚尔好慢。”
“慢点儿吧,不然要留橘子吃饭了。”
“你说得对……可恶,我妈妈明明饿了!”
禅院甚尔的机车声音由远及近。
他还没有进门,优越的耳力就听到了客厅里的谈话声。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红色,试图找到最适合你的红宝石,但是那些不是有瑕疵就是档次不行,于是就放弃了那些竞品,选择了有收藏价值的翡翠王冠。”
“别把我想得那么刻板,只要值钱的我都喜欢,况且红宝石早就有人送给我了,我喜欢得不得了。”
哦呦?有人来送钱了?
禅院甚尔用钥匙开门,走过玄关,正好对上一个男人的目光。
那个男人瞳孔一颤,身体条件反射的绷紧,大概用了所有的屁股肌肉才没有跳起来。
禅院甚尔太熟悉了那副神态了,是恐惧。
估计又是因为天与暴君的称号吧。
甚尔想的没错,宫野的确被吓到了。
他在那个青年的绿色眼眸里只能看到冰冷和暴戾……不是他对甚尔有什么特殊意见,而是甚尔对除了家人之外的谁都是一张了无兴趣的冷漠脸。
禅院甚尔敷衍的“呦”了一声算作打招呼,然后正儿八经的和兰惠说了几句话,才提着食材去了厨房。
紧张的宫野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冬阳。
果不其然,她换了一张脸!
他是不是不该在这里了?他该走了?!
五分钟后,宫野非常自觉的找借口离开了,并发出了希望冬阳快点儿回到岗位的请求。
冬阳指了下日历,斩钉截铁的说,“我的休假有整整两周,别打扰我。”
“……”
好的。
他转身离开,在即将钻入门口停放的轿车时,忽然听到了身后别墅里发出的笑闹声。
那些声音如此热闹,他们亲密无间。
他不禁想到,
这样的场景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第173章
不得不说五条悟那顿饭做得非常成功,除了上学后突然多出来的家政课,他就没怎么进过厨房,冬阳也没有对他进行过相关教育,在她的意识里,食物能吃就行,吃了不会中毒的饭都是好饭,吃了会中毒的饭那也是天才做出来的饭,五条悟出生的家族注定不会短他衣食住行,如果他没有料理的爱好,那么一辈子不做饭又如何呢?
他不是没有准备就鲁莽上手的孩子,在料理之前查了相当充足的食谱资料,而且五条悟还有一个相较于新手的优越buff,他不怕迸溅的油滴。
咖喱饭和炸猪排的卖相非常漂亮,禅院甚尔惊讶的打量了好久,揶揄的说道,“你不会偷偷点了外送吧?”
五条悟把他的那份咖喱推过去,“那你可以去外送店里吃。”
即便态度强横,可他给甚尔的那份咖喱也经过了仔细的摆盘,并没有糊弄了事。
冬阳看着五条悟沉默的坐回了原位,然后扭头看向了自己,一张脸明显带着期待,她敏锐的发觉他此时也正揣着向他人邀功的隐秘兴奋,以及虽然对自己做的成品非常自信,但仍然等待着品尝者反馈的忐忑,
咖喱鲜亮的颜色,直冲鼻腔的辛辣气味,还有蒸腾的热气。
这可是心意。
是烹饪者用心制作了一个多小时,盛给这一个多小时里一直在想的那个人的心意。
忽然,五条悟表情一滞,“妈妈你哭了?是辣的吗?”
冬阳热泪盈眶,撇过头擦着鼻涕,“妈妈太感动了,还没有吃就已经饱了。”
五条悟:“太夸张了吧。”
禅院甚尔挖了一大勺,停在嘴边看了看冬阳的表情,笑道,“你给她写作文的时候她不也这样…唔,还挺好吃的,你还怪有做饭的天赋的,以后你别去做咒术师了,去远月学院当厨师吧。”
五条悟微妙的看了眼甚尔,“真难得啊你竟然在正儿八经的夸我。”
正一脸笑意的禅院甚尔顿了一下,笑容愕然的凝固在了嘴边,“嗯?我没有吗?”
“没有啊,一次都没有。”
“夸你的有这么多,也根本不差我的了吧。”禅院甚尔给出了这个理由。
他压下有些恍惚的情绪,然后将心底一直暗暗滚动的,像是泥浆一般的污浊念头挖出来自我剖析了一番。
不可否认,禅院甚尔曾经最讨厌这样生来什么都有的天之骄子,而那份抵触,厌恶,以及某种鄙夷,即便被掩盖被冲刷,也会反应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比如他从来没有认真称赞过五条悟的才能,没有赞叹他的术式有多么了不起,就像他不肯承认心里某处的不甘一般。
他小时候想过,为什么他没有咒力。
后来又想,即便没有咒力他也会变得很强,强过那群垃圾。
再后来呢?
……他在幼稚的较什么劲啊。
有这种想法,单方面将悟作为比较的对象,作为不甘嫉妒的集合体,这小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如此想来他这人还真是糟糕得彻底。
但是……
“再来一份!”
女人用温暖且熟悉的声音豪爽的喊了一声,立刻收到了激动的应和。
黑发少年正在钻物理的死脑筋,不可置信的喃喃,“为什么,先不说进食速度,她已经吃了两份了,胃部好像也没有凸起,最强的肠胃也是最强吗?……对了,甚尔哥好像也有铁一样的胃,可以把咒灵塞进去,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
还有六眼神子明显情绪高涨起来的欢呼声,“还有好多好多!妈妈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随时给你做!”
“妈妈的大宝贝!”
“妈妈的大宝贝!”
……但是,兰惠说过,谁都会有糟糕的一面,负面情绪是每个人都会产生的。
他再烂,如今也身处在温暖的光明之中。
禅院甚尔突然轻咳了几声,那是要宣布什么的姿态。他掏出手机放在桌上。
因为尝了一口冬阳的特辣咖喱而在喝水的五条悟转眸看向他,用眼神示意:干什么?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黑发青年没个正形的坐着,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支撑着脸颊,待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之后,他才用镇定的,像是在说隔壁超市的汽水大减价一样的语气道,“我有老婆了,还有孩子了。”
“………………”
“………………”
“………………”
“?”
“噗——!!!”
“噗咳咳……”
冬阳和五条悟一齐呛了一口,五条悟的低头把水吐到了垃圾桶,冬阳则硬撑着把那口咖喱咽了下去,他们猛地转头盯着甚尔,黑白睫毛大睁,蓝色和红色的眼珠疯狂地震,两张脸上的震惊表情如出一辙。
夏油杰看看悟和冬阳,又看了看甚尔,拍了两下手,“……恭喜?”
五条悟:“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震惊啊!”
夏油杰:“……是挺惊讶的,嗯,是个好消息呢。”
五条悟:“不是啊!甚尔有有有有……”
禅院甚尔挑眉,“老婆这个词是很烫嘴吗?”
五条悟一噎,他迅速在回忆里分析着禅院甚尔的近期活动,“但是为什么,什么时候,你这家伙根本不喜欢和人社交,交友技能比我还烂,是什么时候!我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他抓乱了一头白发,“而且还有孩子了?进展太快了吧?”他抓起夏油杰的领子,“你也表现一下震惊啊杰,和我一起回想一下他有没有暴露过什么!”
夏油杰笑得像个开心的吃瓜群众,“悟,甚尔哥是个时髦的,高大的,有经济能力的,成年人。”
五条悟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嗯,的确如此。
好像的确如此,客观来说,这些形容词放在甚尔身上非常贴切……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展现了对女性的惊人吸引力。但是吸引女性和与一位女性组建家庭根本不是一码事!完完全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怪不得他最近都不怎么回来……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们啊!
五条悟看向冬阳,“妈,你看他!……你在做什么?”
冬阳正在手机上查日历。
她严肃的抬头,“什么时候?”
刚刚还和五条悟吵闹的禅院甚尔这会儿像个接受审判的孩子一样异常乖顺,还莫名有点儿鹌鹑的瑟缩样。
他连声线都正经了起来,“显怀了之后才发现的。”
“啊?!”冬阳发出爆鸣,“那婚礼呢?!你们两个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说?我还以为你们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
禅院甚尔:“……”
这个体型高大的青年竟然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什么婚礼?”
三个人:“哈?!”
“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婚礼?”
他们的反应让禅院甚尔有些不自在的摸了下后颈,“我们两个说开了之后,就直接在一起了,反正也没想着要分开,然后这几天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正碰上兰惠受伤,我就没告诉你们。”
渣,渣……人渣啊!
冬阳按上了甚尔的肩,禅院甚尔抖了一下,发觉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哦,兰惠的特技。
她只要一发怒气温就会降低,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他的心理原因感受到的幻觉。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需要证明什么,他机智的保证道,“说得好,我还没求婚,我们两个差一个婚礼。”
“别在这时候打岔,你怎么想的,甚尔?”
禅院甚尔抬眸看着冬阳的眼睛。
这是他之前一直下意识回避的……
他一直没有和兰惠说自己的私人感情问题,因为他知道说了就意味着他将面临最终抉择——而他并不想是在选择的过程下得到结果的。
如果他和那个人只是露水情缘,最终掰掉了,那么说了也没有意义,且他并不想在交往过程中接收到兰惠的直接影响,比如听她的建议,受到她的帮助……并不是他不想领兰惠的好意,而是——他要去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了。
像兰惠一样,成为家庭的支柱,建立一个能够培育爱的地方,他可能会拥有后代,而前提是,他和那个人之间的纽带,是完完全全靠自己抓住的。
他也想当一个好人。
一个被幸福眷顾,于是主动去抓住幸福的人。
冬阳发现了甚尔的眼神变化,她了然的弯起嘴角,由衷的高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
“她是谁?”
两个小的也凑过来脑袋专注的看着他。
甚尔说,“她叫阿久,伏黑久。”
在几人的视线下,禅院甚尔补充说道,“一个性格……嗯,很开朗的女人。”
五条悟说,“你就只能用这么点儿形容词描绘她?”
“……那不然?我说再多你们也不了解她。”
“我知道!我知道怎么让我们了解她!”
冬阳死死按着甚尔的肩膀,黑发青年奇怪的挣了挣,然后果断放弃挣扎了。
冬阳和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爱情故事!”
甚尔:“?”
冬阳,“是时候了,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和她是怎么相爱的……嗯,这一层可能会因为视角不同有些误差,应该要问,你是怎么爱上她的?”
最感兴趣的八卦环节!
禅院甚尔盯着悟那双瞪得噌亮的蓝眼睛,挣扎了一下,“……我们不是要谈婚礼吗?”
五条悟无所谓道,“那个啊,反正我们都知道你是没有浪漫细胞的家伙,估计你想的是你们两个在一起就好了吧?”
“喂,那刚才还用看人渣的眼神看我。”
“因为就是人渣嘛,这可是重要的仪式,把这个过程都忽略掉的你,说明根本没有理解透彻婚姻的意义,那位女性可能在某些方面也很神经大条吧……但撇开你们,你根本没有考虑到我们嘛,你要学得好多着呢……”
“什么意义……”
五条悟低笑了一声,他走到冬阳身边,两人一起看向甚尔。
“和一个人的情况可不同……”
“人类社会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第174章
当天禅院甚尔被按头讲了其爱情故事,但他讲得初遇实在模棱两可含糊不清,几个人愣是不知道他们认识的具体经过,讲述回忆难免会代入个人想法下的视角推断,比如“我在想什么所以就这么做了”,这对禅院甚尔来说难度有点儿太大,所以冬阳罕见的看到他一分钟八个动作,一会儿摸头一会儿捂鼻子,像是屁股底下有咒灵在爬,整个人窘迫且不自在,但却没有厌恶性的抗拒,冬阳甚至能在他不自觉陷入回忆时看到那双总是冰冷犀利的绿色眼睛变得柔和,显露出几分温情来。
“……”
五条悟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实际上禅院甚尔在家里是不臭脸的,他还经常痞里痞气的和五条悟打闹,带着笑意和冬阳说话,毫无形象的打哈欠,挠着屁股打开冰箱的门觅食……但不管见过他多少日常生活的姿态,五条悟都敢说,他没见过禅院甚尔露出这种表情。
怪不得人们总说谈恋爱的人是不一样的,比如身上会散发出某种磁场,脑子变得不一样……
不,说不定也不只是因为恋爱,他们现在看到的甚尔正在讲述一个对他们而言全然陌生的人,而甚尔在外人面前提起他们时,或许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五条悟忽然看向冬阳。
他嗅到了禅院甚尔身上猛烈散发的正向气息,这是因为找到了想要结伴一生灵魂契合的人吗?
冬阳听那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所以你之前在便利店被她泼了一身咖啡,后来祓除咒灵时不慎受伤,流着血的样子被她看到,然后鬼使神差的假装晕倒,结果她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叫来了一堆人……”
夏油杰:“你总结精简之后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你在晕倒的时候该不会想:会不会发生漫画情节/东京爱情故事/当街捡到爱情……等等吧?”
禅院甚尔:“……”
五条悟:“哇甚尔,这么想会有点儿恶心哎~!”
禅院甚尔“……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冬阳打了个响指,兴高采烈的说,“因为你对那位女性有好感,第一次见面就心动了,所以第二次见面时才会灵机一动制造更深一步的接触环节,并对她接下来的做法感到好奇和期待,因为你想了解她。”
“哇……”听到解析版本的五条悟看向冬阳,“妈妈你好懂啊。”
冬阳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这是大人的智慧。”
禅院甚尔眼皮一翻,“昂。”
冬阳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我闭着眼睛继续装晕。”
“哈哈哈哈好糗啊。”
“我还没说完,总之我被推入了急救科,医生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只能说我是失血晕厥,医院里人挺杂的,我等围在身边的那些医生都走了之后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床边坐着她。”
“哦!!!”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惊叹声和当初在教堂里听情侣宣言时一模一样,“原来是这里~!这一刻是不是心脏砰的一下漏跳了一拍?”
禅院甚尔低笑了一声,懒散的撑住下巴,目光细腻的看着五条悟,念了一句,“臭小鬼。”
听者的情绪一被调动起来,讲述者便从被硬拉着剖白心事变成了勾人心弦的演讲者,禅院甚尔不知不觉放下了那几分不自在,甚至有些得意道,“她还对我笑,要交换联系方式。”
夏油杰:“交换联系方式是因为她替你缴纳了医院的费用吧……”
“好正常人的做法。”五条悟频频点头,“嗯,还是个对你负责到底的好人啊。”
没错,一位心地善良,大方温柔的女性。
冬阳道,“你说她的笑容特别好看。”
禅院甚尔:“我没说。”
“不,你说了,你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特意添了一句‘她还对我笑’。说明这个笑让你印象深刻,心花怒放。”
禅院甚尔:“……”
笑容。
的确是这样。
禅院甚尔不得不承认冬阳的敏锐。
他说,“嗯,她的笑容很好看。”
“哦!!!”
冬阳一锤定音,“那么我们可以商量一下结婚的事了……首先你要求婚且被答应,然后进行纳吉,提亲,去区内公所提交结婚申请,并提供出生证明和家谱……唔……”
“那种东西……”禅院甚尔眼神淡淡,“拿出来都觉得晦气。”
所以结婚证也理所当然的没有了。
冬阳说,“你的确没有出生证明,也已经离开禅院家了,但是那正好嘛,家谱有没有都无所谓,出生证明也可以补办。”
她拿出了提早准备好的证件,向禅院甚尔展示,“我们都知道你的生日,所以我就委托医院的关系人员给你搞了一个,保真,绝对具有法律效益。”
禅院甚尔微微睁大眼,接过那份证件时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的荒谬。他至今为止的人生里从来没有用到过这些证件,因为这并不具备什么效用,在禅院家他是透明人,跟在兰惠身边后她负责他的衣食住行,去高专上学都是说一嘴就行的事,相关程序都没走。
轻飘飘的纸片,他曾经对此毫无印象,不屑一顾,如今拿到手里也并没有什么实感,但是……好像有什么的确不同了。
社会身份落到实处的承认,五条兰惠事无巨细的体贴,被人放到心上托举的安稳感。
禅院甚尔看着身份证明上的名字,说道,“可以入赘吗?”
“嗯?”
“我不要姓禅院了。”
他要彻彻底底的,脱离那个垃圾,脱离过去。
“好啊。”冬阳说,“不过你对求婚成功很自信嘛,伏黑小姐没有意见吗?”
禅院甚尔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笑得轻快极了,“她估计会很高兴的把自己的姓氏给我吧。”
五条悟吃了一口有些凉掉的咖喱,“……伏黑甚尔?”
“嗯?”
“听起来还不错。”
禅院甚尔弯起嘴角,摩擦着出生证明上的名字,特意用手指盖住了禅院两字,“我也觉得好听。”
……
七月中旬,帝光中学的期末考试来了。
五条悟不出所料又是年级第一,而夏油杰就像坐火箭一样蹿到了年级第十二名。
冬阳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夏油杰是勤奋中的天才,他在去做祓除任务的途中都会背英语单词和数学公式,课间和放学回家时经常和悟讨论课堂内容,顺带一提,冬阳在的总监部还没有这么可耻的雇佣十二三岁童工的做法,这两个少年是自己抢着干的,由五条悟牵头,在窗那边挑了很多任务揽了下来。
“因为杰的术式很厉害嘛,他吸收掉的咒灵越多越强,他也会越强。”
夏油杰对吸收咒灵的执念很强,可咒灵的味道令人作呕,似乎等级越高的诅咒对杰的反噬力会更明显,他会偶尔掐着脖子干呕一下,然后嫌弃的吐槽这玩意儿真难吃,可也就说了那么一两次,渐渐地就全都忍下来了,发觉这点的冬阳捧住他的脸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在他的神情里看出一丝勉强和不情愿,才放任他们去了。
谁在变强的时候都会经历苦涩,只要没有超出承受阈值就好。
三人之中的狗卷默成绩最差,偏科极为严重,五条悟看了都要皱眉啧了一声,并说,“你会没有高中上的。”
夏油杰:“没关系,他会上高专。”
狗卷默点头,“芥川芥川。”
冬阳趁着休假期间回了好几趟港口mafia,咒术界这边因为没有任务等着她,她反而能清空大脑在横滨呆很久,还顺利在西欧那边靠着文豪作家的名字找到了一位异能力者。那位异能力者穷困潦倒,被暴乱的地下组织逼到了绝路,正想自尽时被中也的异能力击断了上吊的绳子,并得到了一句初见台词,“这么细的东西能承受得住你的一生吗?”
于是那位异能力者犹如找到了知己和救赎,将拴住自己脖子的绳子一端递给了中原中也。
中也:“……我没有养狗的癖好啊……”
期末考后紧接着就是暑假,狗卷默和苏醒的妈妈要回族地一趟,理由是:小姨的孩子似乎也有咒言师天赋。
冬阳问杰回不回去,夏油杰摇了摇头,“我的父母去夏威夷旅游了,八月份我再回去。”
冬阳:“……?”啊?他们夫妻两人自己去旅游了?
而实际上,夏油杰正在为“盛夏计划”做准备。
这个计划因为冬阳的意外而从期末考前推后到了期末考后,幸好还能赶上冬阳的生日。
“这样我们就只剩三个人了,还要拉一个人。”
五条悟在队友备选名单上勾勾画画,“我,你,甚尔是最主要的,还差一个……”
冬阳休假的第六日,家里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呦,我来做例行检查了。”站在房门外的棕发少女一手揣兜一手打招呼,身边的辅助监督小姐讪讪的对着冬阳微笑。
冬阳将他们领进了门,屋里听到动静的悟和杰都走了出来,“妈妈,谁来了?”
他们正正对上视线,彼此都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哦…”
同龄人,咒术师,要素齐全。
悟歪头,“谁……?”
硝子好奇的打量着他那双与众不同的蓝眼睛,淡淡回道,“是医生哦。”
“啊?”
硝子指了指冬阳,“医生。”
冬阳顺势抬臂展露了下自己强健的肌肉,露齿一笑。
她的手臂上没有绷带,早在前天就摘下来了,再不摘就是在捂痱子。
五条悟睁圆眼睛,“总监部没人了?”
“噗。”冬阳忍俊不禁,“是会用反转术式的天才少女。”
夏油杰茫然道,“反转术式是什么?”
“就是那种会把人呼啦一下治好的术式……医疗忍术那样。”五条悟看向硝子的目光顷刻变得不同了,“好难得,这个年头原来还有人会用这种术式啊……”
他捏住下巴沉思,“……后勤?”
第175章
冬阳的检查结果很好,好到硝子对着堆满房间的慰问品和布置得仿若急救室的房间产生了怀疑,她转头看向了冬阳,得到对方格外明朗,明朗到无话可说的笑容后,突然懂了。
“呵哈……”
她忍不住牵动唇角的肌肉笑起来,即便只相处了两天,这位现役特级的个性也鲜明到被她了解了大半,简直有趣到令人意外,有时候还会做出不着调的事。
检查完身体的冬阳去厨房准备果盘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收拾东西的硝子,以及没有离开的悟和杰。面对那个白发电眼帅哥的询问,硝子实话实说,“我想她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说不定比你还要健康。”
五条悟又凑近了一分:“真的?不会突然毒发身亡吗?那个血是有毒的吧?”
硝子:“哦,那可不好说,要不再抽血给我检验一下?”
悟:“喂!”
忽然,五条悟顿住,因为面前的少女突然也凑了过来,那双暖棕色的瞳眸微微瞪大,细致的打量着他。
“你就是悟啊……”
五条悟:“?”
他自小到达听过不少人不加掩饰的谈论,类似于“快看,那就是六眼”“原来六眼神子就是他”“五条悟是吧”,以至于后来别人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号,用“原来你就是……”这样的句式时,都会把他拉入一些不悦的回忆中。
白发少年的神情稍显冷淡起来,“干什么?”
“兰惠阿姨跟我提过你,说你是她最爱的孩子。”
五条悟:“……”
五条悟刚刚蓄起的锐气一滞,呐呐道,“哦,哦。”
哦!!!
他的心情瞬间好起来了,他看着硝子,忽然严肃且郑重的说,“是你治疗了我妈妈吧,谢谢。”
忽然被道谢的家入硝子也有些诧异,她飞速移了下视线,“没什么,反正我最擅长做这些。”
气氛不知不觉好了起来,夏油杰也顺势搭话,“她当时的伤势重吗?很痛苦吗?”
“哎?”
“她没告诉我们当时的情况,再出现在我面前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些被刻意隐瞒的苦痛,他们总是会在意,因为那根本无法忽视,无法被轻轻揭过。
年轻的咒灵操使再提起这件时还是会生起怒气,对伤害了冬阳的人的怒气,“敌人呢,她有对你说过吗?”
家入硝子深呼了一口气,目光移向天花板,在思索要怎么描述那个血淋淋的场景,等她收回视线时,正好看到两个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她的话……本人应该并不在意自己受伤了吧?”
“哈?”
家入硝子沉吟了一声,似乎有些苦恼,“因为她好像很习惯这种程度的伤害,身为医生,我并没有在她的身上感受到恐惧,悲哀,怨怼,等任何负面情绪,大概会有些烦躁,毕竟身体不适的话人的心情难免受到影响……但是,换一种话说,如果把这次事件和她以往经历对比一下的话……”
少女的嗓音平淡,却直击要害,“就像从会把人撕碎的,狗屎一样的地狱里爬出来,然后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样——这样的对比性。”
相比曾经的人格侮辱,或许发生过的暴力伤害,濒死体验,从弱小一步步锻炼至如今的实力所承受的痛苦……如今的受伤事件在她的人生履历中不足挂齿。
五条悟微微怔住。
“她连那些都能云淡风轻的挺过来,性格还这么好……”家入硝子说道,“在这里担忧她,她应该也不想看到,所以就崇拜她吧。”
哀叹她的不幸,不如赞叹她的坚韧。
夏油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将垂在鬓角的发生揉得稍乱,“说的是……”他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又强调道,“你在安慰我们吗?”
将她的重伤描述得如此正向,揭过了最压抑的部分,没有把他们带入到无法参与过去的无力之中……这种体贴太过细微了。
家入硝子眨了眨眼睛,“不要把我想得这么温柔嘛,我可见识过很多这种场面了,心像石头一样。”
五条悟弯起嘴角,“噗哈,你一脸冷淡的说出了幽默的话啊、”
“嘿嘿。”
“你特意打听过我妈妈吗?”
硝子坦然道,“嗯,她那种人的话……”那双暖棕色的眼眸看向门口,声音带上了几分向往之意,“谁都会喜欢吧……”
五条悟朝她伸出了手,“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五条悟,如你所见,身负六眼和无下限术式。”
他的声音微微沉了下去,“我有个请求,或者说交易?”
夏油杰瞬间了然,“悟……”
冬阳回房间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打成了一片,围坐在矮桌周围密谋着什么。
“……”
冬阳的表情古怪了一下。
总感觉这个场景很顺眼,直觉告诉她这是一种美丽的信号。
硝子的年龄和悟与杰相仿,这么稀有的天赋,之后一定会入读咒术高专。
冬阳若有所思。
很显然,他们这时候聚集在一起并不是巧合和缘分……而是因为有她这个枢纽无形之中促成了眼前的画面。
冬阳一时有些感慨,她鲜少在意时间流逝,因为她的时间在某种意义上比常人慢了一倍,如今却突然因为后辈聚集在一起而恍惚惊喜。
我的师傅会在看到我质的成长后感到欣慰吗?
根本不需要思考答案,他会的。
真遗憾啊,事到如今,我连你的脸也记不清了。
你会为我报仇吗?
冬阳坐到了四方矮桌唯一的空位,把一个西瓜放在桌子正中央,精准的劈成了四份,惹得三人惊讶的张嘴。
如果我能给你报信,告诉你我现在过得超级不错就好了。
不过没有如果。
你还是替我伤心一下吧。
这个世界总是要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的。
……
冬阳休假的第十天,仍然没有陷入无聊的空虚境地,她带着悟去了之前答应他的北海道,玩得不亦乐乎,只会在某两个瞬间突然良心不安一下,觉得这么奢靡度日会不会太懒散了,然后简短的怀念一下工作,再对竟然泛起劳碌心的自己嘲笑一下。
但是生活的一部分就是工作,冬阳为此花了不少精力和心血,关心一下也是常情。
她这个最强“带病”休假之后,另一位刚刚晋升为特级的咒术师就被拉回来工作了,在第三天给冬阳发了颇为义气的短信,大意是“放心吧有我呢你安心休息!”,在第五天给冬阳发了慰问短信,可总结为“你好了吗,你大概多久好?”这么一句话,在第八天,短信内容明显暴躁了几分,纯是牢骚,“这狗屎的日子你是怎么熬下来的?我平均一天处理三个任务,三个!”
日本的咒灵灾害情况在加剧,二级以下的还好,这两年在冬阳的推动下,咒术师人力能周转过来,有时候还会有富余,但一级往上的就会人手不足,仍是那个本质原因,人们的才能有限,咒术师的培育需要时间和资源,被总监部作的七零八落的术师苗苗们现在刚过苟延残喘的阶段,长成大树不是一朝一夕。
针对“最强”的幕后主谋果然没被总监部那群草包挖出来,这让宫野很是挫败,四十岁的人了还大晚上emo,打电话给在度假区泡温泉的冬阳说,“起码……起到了震慑作用,那些有作恶想法的术师们会像被法律束缚一样,你知道,法律之所以有用,是因为普通人无法躲过国家制裁,无法逃过力量管控,所以压制咒术师需要有更强大的武力存在。”
冬阳很嫌弃他,“我挂了。”
“等一下,兰惠。”宫野语速加快,后话又略显吞吐,“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被那个家伙盯上了,需要提供保护吗?”
“其实我觉得你该换个思路……”冬阳说,“你以为这件事他还会搞出后续吗,你觉得很快就会发生第二起针对我的计谋吗?杀我也是要成本和勇气的,那个人处心积虑谋划许久,不是来给我刮骨的,是要我丧命的。他一步步引我入瓮,但最终什么都没得到,那么他之前所了解的我的情报全部过时了,准备也付之一炬。”
宫野恍然大悟,苦笑道,“……我果然还是不了解你们术师之间的战斗。”
冬阳摆弄着旅行途中买的小玩意儿,轻巧道,“就让他把我当成目标吧。”
“哎?”
“我活在这里,他会来找我的。”
如此自信,如此傲慢,如此……帅气。
宫野望着窗外的灯火,缓缓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他过了许久才说道,“好……”
冬阳休假的第十二天,收到了禅院甚尔发过来的对戒照片,附赠消息:婚纱和礼服,这周日去看。
一起看到的五条悟幻想了一下禅院甚尔穿着正装站在教堂里宣誓的样子,笑得满地找头,备好了相机。
顺带一提,甚尔宣布自己有老婆和孩子的那天,他用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完整录下了冬阳和悟的震惊表情。
互相伤害从未停止。
冬阳休假的第十三天,在悟的注视下又一次回到了“冬阳”的身体里。
她醒来就对上了一双沉沉注视她的钴蓝眼眸,那双眼睛的底色晦暗,眉宇紧皱,支起一条腿坐在凳子上,看架势已经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了她半天。
冬阳:“……”
见她醒来,中原中也的神色并没有缓和多少,他焦虑的,似乎忍无可忍的啧了一声,声音尽量压平,“我还是要说,你睡得有点儿太死了,这果然是一种睡眠疾病吧,外科医生跟在你身边几年了都检查不出来?”
冬阳飞速的环顾四周,嗯,有些破败,昨晚她这个首领遇袭了,但是本能并没有强制唤醒她。因为中原中也比危险先一步到来。
他们正在港口旁边的旅店里,等待某个不速之客,而等待的过程略长,从预计的两天拖到了五天。
冬阳微微挑眉,“早上好,中也。”
她笑道,“我们已经有两天没见了。”
中原中也神情一滞。
“………哈?”
第176章
冬阳来到房间连接的小阳台前,透过破碎的玻璃门望着没有船只的海面,她使用念能力的时候不是夜间,通常是早上醒来时,因为黑手党的活动在晚上最密集,太阳升起时便会销声匿迹,难得有敌人敢在视野这么敞亮的时候偷袭。
“人呢?”
“在外面,什么都不肯说,全都吞药了,很明显知道落在我们手上不会有好下场,对自己的组织倒是忠心耿耿。”中原中也随手用凳子撇开地上的碎玻璃,走到冬阳身边,“不要话只说一半啊,两天没见是什么意思,我们昨天晚上刚看了场无聊到昏昏欲睡的话剧,六个小时后就两天没见了?”
冬阳回过头,将后脑勺大大咧咧的对着阳台,“我不定期的沉睡还是遇到你之后才开始的。”、
中原中也费解的侧了下脑袋,“你被人暗算昏迷了三个月,组织差点儿被夺走,来找我合作的时候?”
他皱起了眉,时间追溯太久,追查起罪魁祸首无疑十分艰难,“果然是那件事留下来的后遗症吗……”
他做担忧的表情时也并不遮掩,情绪饱满且充沛,冬阳随手将推拉门上碍事的碎玻璃掰下来,然后穿过门框走到小露台上,吹往海面的陆风顿时掀起了她的头发,中原中也沉沉注视着这一幕,也跨步走出,“你很有把握?这个弱点别人知道吗,可是致命的。”
“连你都是现在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
冬阳笑着看向他,“我想想,用一个通俗的解释就是,这是我的‘异能力’,它的作用是让我的意识穿梭进另一具躯体。”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移魂不是什么小众难解的词,他的第一关注点不是异能本身,而是——“异能力?你自主控制的?”
“没错。”
“会有危险吗?”
“我的身体没事的话,就没有危险。”
“如果那一副身体遭遇不测了呢?”
“会强制回来哦。”
冬阳说得坦然且轻巧,她对自己的念能力暴露没什么不适反感的,不如说她还很好奇这个秘密什么时候会到捅破的那一天,想杀她的会在她失去意识时赶紧下手,只有担忧她的会事无巨细的详问,她不刻意隐瞒,也不主动剖白,但是中也若是问了,那就多了一个能畅聊的。有关这个“异能力”话题。
赭发青年有些压抑的神色随着晨风明朗起来,他反身靠在护栏上,仰头吐了口郁气,“真好说话,我差点儿以为你有什么隐疾。”
“哈哈哈哈,我可不喜欢在心里压着什么事当一个苦大仇深的家伙。”
“‘两天’又是什么,和那老头子的刀一样吗。能穿越时间之类的?”
“唔……要比那稍微复杂一些,但是理论差不多。”冬阳轻声道,“我以前跟你说过吧,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对于异能力者而言,“世界之外还有世界”的理论并不是难以置信的消息,因为这个世界无奇不有,空间类异能力者创造的空间仅是他们的异能吗,是否可以称之为客观存在的低级空间,那么他们所处的空间,他们之外的空间,又该怎么定性或关联,能够操控世界的异能和发现世界之外的异能都不足以令人感到世界观崩塌,而是“真有趣啊”“真奇妙啊”“原来还可以这样”的感观。
冬阳最喜欢的就是异能力者们的奇特了,这一点和她诞生的世界如此相似,于是也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也充满着各种未被探索的奇迹。
中原中也的表情略微古怪,就像觉得听到的内容变得抽象起来,“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他撩了下鬓边被吹得凌乱的发丝,“这个异能力可以展现出来吗,有攻击效果吗,比如击中我然后让我也灵魂出窍一下?”
冬阳被逗笑了,“噗哈,我们两个都睡过去的话,让魏尔伦守着我们吗?不行,虽然我现在留他在港口mafia,但也是因为有我看着,我可并不百分百信任他。”
“原来是必须本人连带的技能啊。”中原中也低念了一声,“如果太宰在你使用异能力时碰触了你会怎么样?”
“会无事发生。”冬阳自然道,“因为我的能力已经发动了,除非他在我的肚子上放一颗核弹,否则我不会被他唤醒的。”
“…这果然很麻烦吧!”中也转过头,“从敌袭到收拾完他们,噪音持续了十分钟,我在你床边盯了十分钟,你的时间是20:1吗?不能随时醒来和擎着被人砍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冬阳义正言辞道,“一,复述一遍,危险时我会自动醒来;二,别说毒针,刀刃,就连普通子弹也穿透不了我的皮肤。”她的身周会有一层厚厚的[坚],“以及三,这是最重要一点,如果没有这一个因素,我会给自己挖坑建一个绝对安全的堡垒,或者开船去一个世界地图上都不存在的岛屿,再使用这个能力。”
中原中也被她直白的视线盯得浑身绷紧,他预感到了冬阳会说什么,血液都好像滚烫了起来。
“我的身边有你啊,你可是我的剑与盾。我会不相信自己的剑与盾吗?”
冬阳扣上他的后颈,带着笑意抵上他的额头,“而撇去你武力值强大这一点,你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
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
但是中原中也不会。
背叛这个行为无异于否定了他整个人格。
【“我已一无所有,我终将身无一物。”
“唯有舍身为你,于我方为幸福。”】
那位诗人的诗歌冷峻而澎湃,热烈至终。
即便中原中也不是诗人,他们两者之间微妙的联系也让冬阳像发现了某种世界之秘一样惊奇和欣喜。她无数次无声的观察过中原中也使用异能力时波动的文字,如同碎片滑过,短暂却深刻。
就像透过中也将文字具象化,透过诗歌去解读中也的底色。
中原中也眼睑一颤,钴蓝的瞳孔微缩,却没有任何的闪避动作。
他一动不动的和那双红色的眼睛对视,似是觉得口干舌燥般舔了下嘴唇,仅仅沉默了两秒钟,他顺应了忽然升起的隐秘冲动凑了上去……
“……”冬阳有些意外,抚上唇角,戏谑道,“怎么突然亲我?”
中也牵起一个笑,瞳眸明亮如星,他顺势拉过冬阳的手,“走了,去吃早饭。”
冬阳将手指挤入中也的指缝,“我有预感,我们要等的人今天就会到,处理完工作后要顺便去其他海边城市一日游吗?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厅,夜晚还有篝火大会。”
赭发青年的嗓音微扬,“BOSS安排什么当然就要做什么。”
他微微用力收拢了手指,刚愉悦起来的情绪却转瞬沉了下去。
两天……
而他以为只是过了一夜……
类似的情况一定经常发生。
这算什么?
毫无对等的时间?
他暗自咬了咬牙,
毫无对等的时间。
……
冬阳要等的是一个试图踏入横滨的外国组织——被国家抛弃的“战场上的幽灵”,Mimic。
这个组织不知为何突然登上了走私船,从欧洲一路航驶过来,沿途换船,补给的踪迹被港口mafia的人发觉,看那路线,对方的最终目的地是横滨,和无数试图来这个异能之都的外国非法组织一样。
冬阳恼火。
和其他来横滨为了追名逐利,抢掠地盘的非法组织不同,MIMIC是一群渴望在战争中死亡的孤魂,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来到横滨,大概有什么人给他们提供了诱引,他们来横滨是为了“某一个人/物”来的。
“真是什么垃圾都往这里赶了。”
这是冬阳的第一反应,愠怒且果断,她当即把中也的任务转移给太宰,然后带着重力使在海边盯梢。
他们不会让那些家伙踏入横滨的土地。
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偷渡客都做不成。
海上作战对冬阳和中也有利,他们两个合力能操控海浪,那艘载满了欧洲军人的船只在汹涌翻滚的海面上漂泊,最重的海浪击过去时,有一位士兵当即被甩进了海里。
他们的首领安德烈站在甲板上,身上早已湿漉漉,脸颊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他的异能[窄门]向他传递着不管怎么走都是死路的未来,死亡,死亡,死亡……碾压式的对战,没有悬念的挣扎。
“黑雨玫瑰……”
他对着立在游轮顶部不受影响的冬阳喊出那个称呼,“没想到我们率先对上的是你……”
“别没想到了,反正都是来找死的。”冬阳垂眸看着他,“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带领组织死于海啸?”
安德烈·纪德转头看向那个漂浮在空中,用重力搅动海浪与船只的人。
“死亡的结果是一样的……”他的声音含着怅然,“阁下的异能足以解放吾等被原罪束缚的灵魂。”
第177章
那天的战斗结束得很迅速,受作战场地影响,这群战斗经验丰富的士兵连掩体都找不到,而大海是能毁灭所有踪迹的无底洞,他们至此在海上消失,也会被以为逃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小国度隐姓埋名,或者遭遇了天灾。
纪德的异能力有点儿意思,冬阳把他的身体素质极限摸清后便起了和这个异能力周旋一下的心思,所以她的动作慢下来,以纪德的速度,纪德的开枪姿势回击,这让初一发觉的纪德后退了两步,神色难明,“你在嘲弄讽刺我吗?”
中也落在游轮的顶部,看着甲板上一来一回如同镜面表面的两人,疑惑了询问了一声,“阳?”
冬阳反手给枪装上子弹,“虽然希望不大,不过我还是姑且问一句,有没有加入港口mafia的想法?”
招安,招安!
安德烈·纪德的表情有一瞬陷入了空白,“这就是你经营组织的方式?我们是敌人,是仇人,你刚才让我的许多部下都解脱了。”
冬阳无所谓道,“我想也是。”
不过纪德的作战能力真的挺不错,在港口mafia里能排得上名,但是这人一心想死,为之追寻奋斗的东西已成为过去,冬阳对这样的人没有兴趣,她陪着纪德打了几个来回,纪德渐渐投身于刺激畅快的战斗中,他甚至由衷在这样惊险的,与死亡伴生的过程中产生了喜悦,就像死寂的灵魂都开始燃烧起来。
难道说……黑雨玫瑰看出了他的内心吗?
看出他身负罪孽,看出他渴望解脱,让他在拼尽全力动用异能的情况下迎来避无可避的死亡。
用这样的战斗给予他尊重和宽慰……
好隐晦且细腻的……慈悲之心。
冬阳在他力竭时薅住了他的头发,“好了,表演到此结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纪德垂眸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处,手里枪支的重量告诉他子弹已经打空,他抬起有些虚晃的眸子,“什么?”
冬阳凑近他,“谁引你来横滨的?”
这个女人的声音犹如炸响在耳边一般,清晰的击退战斗留下的虚脱后遗症,安德烈纪德感觉周身的空气顷刻冷了下来,仿佛他被扒光了衣服丢进了冰川里。
给冬阳清了场的中原中也拍了拍衣服,也感觉到了那股冷意,他不由自主的呼了一口气,理所当然的并没有化成雾。
这种寒冷的感觉来自他们的神经,而不是外界。
纪德说,“我是为寻找终结吾之罪恶的人而来……横滨,被称为异能魔都。”
“放屁,这地方就一个小乡下。”
北欧神明魏尔伦根本看不起日本的一座小都市。
纪德低笑了几声,腹诽了一下她说粗俗之语时都显得很豪迈,“黑雨玫瑰,你上位也有四年了。”
“哦,挺了解我,原来我的名声传这么远了。”冬阳神色微动,心下了然。
她哥在位之前,横滨混乱,她哥在位后期,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势力逐渐瓦解,横滨里世界从秩序再次走向混沌,是外国非法组织的天堂,而冬阳这四年做事雷厉风行,把威胁者赶出横滨,和官方机构建立共生关系,势头猛到外面已有她的传言。
“但是你不会鲁莽前来,一定搜集了横滨的情报,情报来源是哪?”
纪德的目光逐渐涣散,他想安详的合眼了。
下一秒,他手臂一痛,身体很快涌上了一股力量。
……是肾上腺素。
纪德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猩红色眸子。
“还没回答完呢。”
纪德:“……你对待俘虏的方式真有趣。”
“说完放你去死。”
“是死屋之鼠。”纪德说道,“我从一个俄罗斯男人手里买下了情报,他对我说,横滨有我想要寻找的东西。”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死屋之鼠?”
“还有呢?”
“交易者不像合作者,不会共享情报。”
冬阳没有问出什么来,因为那个俄罗斯人很能藏,从纪德的话中还能推断出,他提供给mimic情报就像随口一句话的事情,因为这些战场幽灵没有去处,引导他们的心理轻而易举。
就如她的第一反应一样,“什么东西都往横滨赶”,如同这里是个垃圾场,给这里的人找找麻烦便是种乐趣。
冬阳和中也在mimic的游轮上发现了大量的炸药和军火资源,他们确保敌人已经清理干净后,便把船只调成自动驾驶,冬阳吩咐海岸上等候的下属过来揽货,才和中也回到了他们来时的游艇上。
游艇由运输工具大师傻瓜鸟改造过,耗油情况良好,机动性能超绝,可以开一天一夜。
打完一架的冬阳姿态舒展的靠在游艇的豪华座椅上,驾驶员中也搬动手杆,“累了?”
冬阳朝中也伸出手,“工作结束,去海边休假。”
中也将自己的帽子递给她,下一刻,冬阳便盖在脸上遮阳。
“你和他们的首领周旋太久了。”
“只是热了热身而已,他的速度的力度都比你差多了。”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不知道太宰有没有在工作,如果我回去后发现他的任务进度一动没动,一定会把他吊在树上荡秋千……”
冬阳闷闷笑了几声,“他这回应该会认真工作。”
“啊?”
“不知道,就是有这种感觉。”冬阳调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确定它不会被风吹走,“虽然任务处理得毫无悬念且迅速,但到底是让首领和重力使都出动的敌人,太宰绝对能明晰其中的利害关系。”
冬阳记得出门时太宰治晦涩的神情,他的脑袋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隔着一段距离对着冬阳的背影说,“你预感到什么了吗,BOSS?”
一个情报尚不充足的组织竟然让首领亲自出场——迄今为止,能让冬阳提前准备并动身的情况,都是因为敌人的属性会让港口mafia至少中层的成员丧命。
魏尔伦是如此,涩泽龙彦是如此,那么这一次也是如此。
冬阳对着太宰治潇洒的挥了挥手,“好好工作,回来给你带伴手礼。”
中原中也好笑的说道,“太罕见了,认真工作的太宰?我感动得都要流出眼泪了。”
他转而问道,“关于死屋之鼠,你有眉目吗?”
“有一点。”
死屋之鼠。
这组织名让冬阳想起一本书,《死屋手记》。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俄罗斯人。
“哈。”冬阳想着那个在悟的世界大名鼎鼎的文豪,“原来是他盯着横滨,横滨有他渴望得到的东西吗?”
能让外国异能力者对横滨趋之若鹜的宝藏。
“书。”
只要思索就能得到这个答案的冬阳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厌倦,“那种写上去就会成真的道具有什么好的,由我操控的世界会少很多乐趣。”
中原中也听过“书”的情报,他也对那种宝物兴致缺缺,“那种东西该不会只是存在于传说里吧,真神奇到那个地步,拿着他的人已经是‘神’了。”
冬阳沉吟了一声,“大概我只要写上‘中也喜欢太宰’,中也就会抛弃掉脑子和太宰成为恋人。”
“喂!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吧!”
赭发青年的脸色有些古怪,他转头看向冬阳,帽子遮住了她的脸部,所以他们并没有目光接触。“篡改意志,那么这个世界的人类就像游戏里任意调试的NPC一样。”
“嗯,但我想没人会写这么无聊的东西。”
冬阳说着朝中也的肩头一歪,“我睡十分钟,阳光和海风搭配在一起可太好了。”
一时之间,传入耳边的只有游艇轻微的噪音,以及中也的呼吸声。
中原中也顺着指南针调整好游艇的方向,垂眸凝视着靠在他肩头的冬阳。
四年。
刚刚那个外国人说黑雨玫瑰已经上位四年。
所以他和冬阳已经相识四年了。
那么对冬阳来说呢?
时间是生命,占据时间之人也是占据生命之人。
中原中也轻轻将罩在冬阳脸上的帽子上移,然后低下头去。
那是一个格外虔诚的吻。
干燥,温暖,柔软。
他哑声说道,“在无字书上写上那种荒谬的事也不会怎么样。”
“我的心绝对忠于你。”
想要小憩的女人把帽子一摘,露出一双毫无睡意的清亮眼睛。
她直起身,弯着唇角凑近中也的脸,几乎要贴上去的距离,眼神里还带着几分玩味。
中原中也情不自禁的微微后仰,“……?”
“我总是在想,中也你,是绝对克制那一挂的吗?”
中也:“?”
“还是说你不会接吻?”
中原中也面色一红,“那种事我又不能学啊!”
冬阳按住他的胸口,重力使格外顺从的顺着她的力度向后仰去,直到背部贴上了座椅软垫。
他的赭色发丝散落开来,脸侧压下了一只手,头上很快罩了一层阴影。
冬阳撩起一边的发丝,察觉到中也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冬阳:“巧了,我的吻技其实也烂到家了。”
第178章
游艇停在了一个港口。
冬阳轻巧的跳下去,习惯性的转身伸出手去准备牵后上的人。
中原中也给游艇套上绳索,转头看到这只手后沉默了一瞬。
……喂,他们两个人的角色定位是不是哪里不对?
中也握上那只手,借力上了岸,然后一把将帽檐压了下去,完全错开了冬阳的眼神交流,径直向海边咖啡吧走去。
冬阳顿了一下,略一思索,戏谑的撞了下他的肩,“你害羞了吗中也?”
中原中也应激一样颤抖了一下,似是恼羞成怒,“啊啊啊快点儿走,你这一路上已经嘲笑我够多了。”
他脸上刚退去没多久的红晕又漫了上来,自觉羞耻的拿手背按住脸颊,挫败,完全的挫败!到底是谁会被压在椅子上吻到缺氧啊!
冬阳搂上他的脖子,亲密的蹭着他的发丝说道,“你那个时候不是这样的,你比我带劲多了中也!”
中原中也的耳朵一下子热了起来,他瞬间被勾起了拉扯的回忆,从干吻到湿吻再到法式热吻,他的脑子根本成了一团浆糊!而乱成一团后反而由本能驱使,等中原中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抬手搂住了冬阳的脖子,将刚想退开的人又拉了回来。
亲的时候上头沉沦,理智占据上风时,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传递的热意,交融的呼吸,发麻的神经。
尤其他在喘息的空隙听到了一声轻笑,才发现那双红瞳里竟然没有几分涩然,反而像燃烧一般灼灼。
中原中也甚至感受到了那目光里的攻击性。
青涩且生疏,对爱意的渴求和索取又十分热烈坦荡,这两种特质矛盾且微妙的结和在一起,不是纯情的木头也不是浪子,冬阳的纯爱雷达都要响爆炸了。
她心情很好的在中也去点餐时和预先点的外送员接头,等赭发青年回来,冬阳已经捧着一大束玫瑰等他了。
中原中也:“……”
他们的定位是不是哪点不对的既视感又出现了。
但是什么定不定位的根本无所谓,中原中也诧异且惊喜的接过了花,并玩笑道,“黑雨玫瑰亲自给的玫瑰啊,收下它的人一定屈指可数,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深表一下荣幸?”
他坐在冬阳的对面,摆弄了一下花瓣,便听到冬阳说,“嗯,上一个收到的是兰堂,但是他好像把这个纯当装饰品了,因为我是在他搬入新宅的时候送的。”
中原中也一噎,瞪圆眼睛看向冬阳,实话说,他认识冬阳时对方已经十九岁了,那么冬阳在认识他之前有情感史非常合理,更何况她一向行动力惊人,是主动的那一挂,所以……所以个鬼。
中也有点儿吃味道,“你和兰堂大哥是怎么回事?组织里还传着你们的谣言。”
“差不多是那回事吧,我有过追求他的想法。”
中也:“……你喜欢他?”
冬阳轻托着腮,笑着看向他,“现在是翻前男友时间了吗?”
“……还是前男友?”
“哈哈哈,只是个比方啦比方,我想追求兰波的最初想法很简单,因为他长得好看,好看且强大。”
中原中也眨了下眼睛,撇开了脸,“那你的审美还……挺符合你的个性的。”
冬阳把他的脸转回来,“嗯,在这点上,你也如此。”
“兰堂没接收到我的暗示,之后也没有,我们同进同出合作过不少任务,他对我不来电,我的积极性也不是很高,因为我当时动心思只是看上了他的脸而已。”
她直视着那双明亮的钴蓝眼睛,就如同对方向自己宣誓时那般真挚坦荡,
“但是中也不一样,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可谈不上‘成熟有魅力的男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我当时还是在垃圾山里打滚的小混混。”
“是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冬阳说,“正是因为你在垃圾堆里,我才发现了你,就像你艳丽的头发一样不会在灰色的环境中蒙尘一样。”
中原中也沉默了半晌,忽然咚的一声把头埋进桌子和手臂之间,还下拉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头顶,声音带着莫名的崩溃感,“你为什么突然之间表白?”
冬阳直言,“这算表白吗?我还没有说我喜欢你呢。”
中也的声音颤抖起来,“……太犯规了……!”
冬阳微妙的说,“明明你比我还犯规,你突然说什么‘在无字书上乱写也没关系,因为我的心绝对忠于你’——太热烈且动人了中也,不要看我总是对所有事游刃有余的样子,我也会高兴动容到语无伦次的。”
中原中也把帽子一抬,露出一只眼睛,“你根本没有语无伦次吧。”
冬阳:“我的腿在抖。”
“哈?”中也一愣,朝下看去。
冬阳:“骗你的。”
“…………”
“我对身体的掌控程度精细到可以控制肌肉的抖动,所以也可以控制自己的脸红心跳。”
中原中也晃了下神,“可你明明……”
接吻的时候心跳也在加快。
“会有控制不住和不想控制的时候。”冬阳勾上他的手指,“因为是在情人面前啊。”
……
……
谈恋爱令人精神抖擞,健康的恋爱令人乐不思蜀。
冬阳觉得咖啡不错,所以把回去的时间推到了明天,并对中也说,“庆贺确认关系的半年旅行。”
中原中也一下子听出了她语意中的揶揄,“既然如此,要去吃晚饭吗,阳?”
虽然关系是半年前确认,但他们两个的暧昧期要长得多,长到中也正儿八经表白的时候,冬阳愣了很久,把中也的心也吊了许久,第一句回应不是同不同意,而是,“我们之前难道没有在谈吗?”
当然那句话有一点玩笑的成分在,实际上他们两个在脸颊吻之后就自动把自己的定位挪到了对方的身边,毫不掩饰好感与占有欲,而偏偏,冬阳和中也都是能给足情绪价值和安全感的人,他们两个的感情关系近乎没有一丝波折。
除了中也偶尔会对着因为兰波回国而觉得自己磕的cp破裂所以大肆感伤的下属感到几分恼火,又或者在太宰治的调侃和毒舌下自我怀疑那么一会儿外。
通常,中也都会对太宰熟练反击道,“你这样会让人觉得你不甘寂寞,青花鱼。”
罕见的太宰治会在这个话题上落下风,因为他以往对中也的所有讽刺都会在一句话后诡异的瓦解,那就是,“那又怎么了?阳喜欢啊!”
我在攻击你,结果你在秀恩爱。
而冬阳还是受人敬仰的首领,太宰治都没说过她的坏话,他说的最牢骚的一句就是,“BOSS为什么就看上了你这个小矮子!她哪里都是完美的只有眼睛患上了疾病!”
那些吵闹到后来都因为习惯和熟稔化为了调侃,因为冬阳和中也的双箭头非常稳定,太宰治失去了给中也出谋划策“追求”冬阳的机会,但他可以给中也一堆约会的烂点子,他还会作出十分认真有理有据的侦探姿态,“BOSS之前的审美点是兰波,所以她应该喜欢长发,白色的皮肤,多情的眼睛,还有一些法国人的特质,比如在高级餐厅里对约会的女性唱歌,手举玫瑰花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诉说爱语,将情诗用阿拉伯语写在喷满了香水的信纸上,在女性不注意时放入她的口袋,对了,约会要穿颜色艳丽的西装。”
中也:“……约会要这样么?”
后来证实他的话都是瞎编的。
可惜太宰治没等来中也出糗的消息,他甚至收到了中也平和的感谢。
那一刻太宰治的脑袋卡壳了一瞬,他不可置信的问,“你成功了?”
这场约会,不管哪一个流程都很浮夸啊!
中也点头,“嗯,她很高兴。”
太宰治意识到了最本质的原因。
那就是中也在准备这场约会的时候是带着诚意的,不管是唱歌,情诗,还是挑选西装的品味,那些浮夸的东西会在氛围浓烈时转化为浪漫的情调。
他突然笑起来,“唱歌的蛞蝓,我没见过,你唱的是哪首歌?”
中也不告诉他。
太宰治的笑声听起来清亮极了,“好啊,干得好,中也,你们两个真是……”
就好像把人性美好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不杂虚伪,评估,将文艺作品中歌颂的情感,将世人总会嘲讽真实性的情感演绎出最纯粹的形态。
太宰低喃道,“虽然我本来也没想给BOSS添麻烦……”
他只是很好奇这份感情,这是发生在他身边的,且拥有完整演变过程的爱情。
是否坚固,是否会长久存在。
“那我再向你透露个情报吧,中也。”
“BOSS和我们是不同的,她拥有比我们想象得多的秘密,仔细去观察她的眼睛,她的情绪,她对周围人的反应,她做某些行为的动机。”
“你会发现她的目光在某一瞬间很是陌生。”
“就好像经历了我们不曾参与的事情一样。”
没错。
回忆起太宰治的话,中原中也现在已经明晰了原因。
他开着游艇原路返回,对冬阳说,“我从欧洲带回来的异能力者已经被外科医生做好了警备工作,他会有一段时间的审查期,他的异能力效果也有了份完整的报告。”
冬阳说,“我记得他的异能力名是,【人与超人】。”
“嗯,作用为‘推导出拥有足够信息的异能力者的方位’。”
“正好。”冬阳眯了眯眼,“回去我便委派给他第一个任务。”
“你要找谁?”
“不死伯爵,布莱姆·斯托克。”
第179章
异能力者的名字是萧伯纳,全名乔治·伯纳德·萧。
这位从欧洲漂洋过海来的异能力者第一任务便是学习日语,但是他的天赋显然没有那么高,不能做到在短短几天熟练掌握一门外语,比较幸运的是横滨作为租界,又是港口贸易城市,说洋文的外国人一堆,能在港口mafia混上中层的非机动组成员都要保证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所以他初入异国的这段时间并不算难过。
他需要经过审查期,还需要被外科医生进行全身体检,并植入新型药物,两天之内不服用阻断剂就会毒发身亡的那种,以防止他半路反水。
这几天,他对外科医生说的最多的话便是,“请问中也先生去哪里了?”
外科医生一开始还会耐心回答他,可之后便发觉这人犹如得了分别焦虑症。或者老年痴呆一般,频繁的问着同一个问题。
天呐,中也,你带回来了一条狗,离了你就会一直叫的那种。
外科医生便对他说,“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件事。”
男人抬起茶色的眼眸,“什么?”
“加入港口mafia,你要效忠的是我们的首领,冬阳。”
“好吧,但是我想我应该先见一见这位先生,请容许我向他表示问候。”萧伯纳有些麻木的说着客套话。
“先生?”外科医生反应了一下英文的结构,低笑了一声,“我们的首领不是男性,而是一位女性。”
萧伯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以为这种事情只存在于小说里,你们怎么会……我是说,我以为日本的女性更喜欢当家庭主妇。”
“真是失礼,看来你对亚洲国家有很深的刻板印象。”
萧伯纳的神色有些窘迫,“这点我要承认,实际上在来之前我做了无数预想和心理建设,我以为我会去一个小乡村,这是生活已经糟糕透顶了,那么再烂也不会烂到哪里去。”
“小乡村?从土地面积和地理位置来看,横滨对你们来说是小乡村吧。”
“不,完全不是。”萧伯纳的眼神都亮起了神采,“你们的生活真是丰富极了,外送竟然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到!”
外科医生:“……”
而情绪突然好了些的萧伯纳再次问道,“请问中也先生在哪里?”
外科医生觉得自己简直陷入了某种无限轮回。
他忍无可忍道,“中也和BOSS出差去了。”
“?你们的首领还会亲自出外勤吗?”
“我认为你们那边的异能组织首领也不是摆设。”
“这倒是。”萧伯纳不免紧张起来,“我有些无法想象中也效忠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想象不出来的。”外科医生说,“见到她的那一刻,你会明白的。”
萧伯纳在当天下午就被首领召见了。
他按捺住紧张的心,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日文开场白和日文宣誓词备稿,祈祷他们的首领……或者说他的首领能听到英语。
经过重重警备,首领室的门终于开了。
萧伯纳惊喜的看到了中原中也的身影。
中也就背对着他,站得笔直,萧伯纳在心里赞叹着他从头到脚的品味,比如鞋子,裤脚,西装剪裁,最后是帽子……帽子?
中也的帽子上别着花。
嗯,这无疑也是艺术品。
“下午好。”
有个女人的声音飘过来了。
萧伯纳走神的想到,突然一震,单膝下跪的首领礼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到底是跪右腿还是左腿?手要往哪里放?算了!反正日本人最擅长的就是——
“噗通”,萧伯纳双膝跪地,头猛地砸向地板,手摆在身体前面。说道,“你好,BOSS,你的脸像太阳的余晖般令我不忍直视。”
冬阳:“…………”
中也:“……………”
诡异的沉默之后,两声笑化解了萧伯纳的尴尬,他抬起头,看到中也抬手掩在唇边撇过头去低笑,而桌子后方的女人则笑得更为无所顾忌,眉眼弯起,笑容明朗极了,是极具感染力的那种笑。
萧伯纳赞叹道,“您的笑声真是粗鲁,BOSS。”
中也转头,“不会说日语可以不说,萧伯纳。”
萧伯纳:“哦。”
他习惯性的观察着两人,随后发现中也站在了首领的后面,双臂背到身后,俨然一副骑士的姿态。
他帽子上的花朵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滑稽。
首领说话了,“这两天还习惯吗?”
萧伯纳连忙回应,发现话题能转到饭合不合口味床垫是否舒适上,亲切得可怕。
难道叫我来只是关怀一下?
萧伯纳渐渐话多了起来,还聊起了自己来到这里后最喜欢的东西。
“一部电影,一部帮助我学习日语的电影,我因为爱上这部电影,日语成绩突飞猛进。”
他迫不及待的朝着首领分享道,“没想到这座城市有那么多关于这部电影的周边店,我买了男主角的同款墨镜!我还打算把头发染成白色!”
面前的两人突然又笑了起来。
萧伯纳有些迷茫,但他想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了,成年人应该稳重。
下一刻,首领收敛了笑意,对他说,“三个月前,欧洲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吸血鬼感染事件。”
萧伯纳一愣,“是的,我也有所耳闻,”
“始作俑者是被命为灭亡人类的[十大灾厄]之一的异能力者,布莱姆,他的情报在世界组织里是公知的,你应当对他有了解,前搜查官先生。”
萧伯纳的神色微凝。“我虽然是搜查官,但我处理的大都是一些抢劫案。”
“所以你才会在异能力暴露后迅速丢失了原本的生活。”冬阳扫了眼他并不健壮的体格,“一直伪装成普通人,后因朋友卷入了吸血鬼祸乱而心系其安危,动用异能力去寻他,结果被当成危险分子差点儿原地枪毙,不得已说出了实情,结果不管是官方组织还是横行的地下组织,都很想要你的能力。”
萧伯纳的看着她。
冬阳:“当然,我也看中了你的能力。”
这个男人的眼神变得冷静犀利起来,他说,“我知道,只是相比他们,我更愿意把这个能力交给你。”
这当然不是因为相信冬阳,因为港口mafia同样是黑手党。
他抛弃一切也愿意来日本的原因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男人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憎恨,方才的鲁莽愚蠢就好像他为自己设下的迷障,“为了得到我,他们杀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不管你们想做什么,能杀死他们就好!”
“他们是谁?”
“无所谓是谁了。”萧伯纳微微颤抖着,“中也已经替我报仇了。”
中原中也和冬阳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点他们提早就串过情报了。
萧伯纳说道,“对了,对了,你是要找不死伯爵是吗?我当然知道他的情报,但是他已经死了,被‘正义的英雄’杀死了,那位‘正义的英雄’平定了欧洲的祸乱。”
中也捂了下耳朵,“你能说名字吗?”
萧伯纳:“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管他叫正义的英雄。”
冬阳笑了一声,“不用管他是否已经被杀死,帮我找到他。”
“……?”
“我打赌他没死,萧伯纳。”
欧洲的吸血鬼祸乱。指无数人感染了吸血鬼异能化身为嗜血的野兽,而吸血鬼“始祖”布拉姆据上报已经被斩除。
冬阳跟着她哥去欧洲时没见过这个人,当时也没有发生吸血鬼祸乱,他的异能如此强大,就这么被除掉了吗?
答案是没有。
三天后,冬阳在日本的一处私人岛屿挖出了一口棺材,连夜运输回了港口mafia。
那个私人岛屿只是个度假岛,没有警备,也没有科技防线,棺材出土的位置是在一棵树下,在林中显得很随机。
港口mafia的专业人士打算对棺材进行一些研究,比如除去潜在的机关,被冬阳一把提溜到了后面。
她蹲在棺材旁观摩了一下,徒手掀开了被封死的棺材盖,然后从里面“拿”起来了一个人。
“嘶。”
周围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冬阳把那人罩在外面的黑袍脱下,发现他无手无脚,只有一颗头和小部分肩颈,以及看样子直穿脊柱,插进他头颅里的剑。
冬阳兴奋的两眼冒光,掀开他的衣服想看看他的心脏还在不在。
“失礼的家伙。”
那个头颅说话了,声音低沉且优雅,在这么个场面下也不显得慌乱。
“把你的脏手拿开,打扰吾之安眠,小心……”
冬阳摸上了他的脸,“凉的,这东西看着就像是尸体,到底是怎么维持‘活着’的状态的。”
她在这个世界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景象,一时之间陷入了某种振奋,冬阳一手抓住他的脑袋,一手放在了剑柄上。
吸血鬼伯爵的瞳眸向下看去,“你要做什么……?”
下一秒,直插在他头颅里的剑松动了,像是从水果里拔出牙签一样移开了一寸。
“!!!!”
剧痛让伯爵痛呼了一声,他的身体随之挣扎起来,可更强烈的,那关于自由的预知直冲大脑,他清晰的感知到,这个女人,只要是这个女人,可以轻易的把这把剑拔出来!
他将会迎来自由之身!
下一刻,刚刚松动的剑噗嗤一下又插了一回去。
声效听起来渗人又滑稽。
围观到这一幕的mafia们齐齐感到头顶一凉,仿佛这把剑插的是他们的脑子。
太生猛了,BOSS!
伯爵眯了眯眼睛,看向冬阳。
他随之看向冬阳身后的人,意识到把他从棺材里叫醒的人拥有一定的地位。
“手滑了,看来这个东西不能轻易的拔。”
冬阳说,“我们应该先来一个自我介绍,伯爵,但我想交朋友的话应该挑一个好时机,我对你很感兴趣。”
“现在的话,请先回答我的问题——谁把你藏起来的?嗯?”
第180章
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就算是常常被太宰治嘲讽为没有大脑的蛞蝓的中也,也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那个人选——对联合国声称已经将布拉姆斩除的英雄,福地樱痴。
冬阳抚摸着那把圣剑,“这个剑是个异能造物吧,封印了你?还是说持有这把剑的人便能拥有控制你的亲族的能力?”
以往她听她老哥说起毁灭人类的十大灾厄时就像在听世界通缉犯们做的坏事,比如某某盗贼团伙又抢了哪个拍卖会,所经之处有多少人被屠,现在那个“通缉犯”就在眼前,冬阳对他升不起恐惧之心,但是她的属下已经被传闻中的‘黑暗之主’吓得大气不敢出,见到他断手断脚还能活的姿态后更是头皮发麻。
他们的情绪会带动呼吸和身体的僵硬,冬阳看了他们一眼,吐槽道,“瞧你们那点儿胆子。”
“冬姐,这是真的吓人啊!吸血鬼啊!”
“看到吸血鬼你们不该好奇吗?比如和他来一段烂漫的罗曼史。”
“这不是在拍暮光x城!不是暮光x城!说起来他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吧!”
“原来传闻中赤眸獠牙的野兽现在这么凄惨,”
周围人大肆的目光和评价让布拉姆皱了下眉,他似有动怒的迹象,“无礼的小子……算了。”
他厌倦般把头撇开,可在对上冬阳意味深长的目光时,他顷刻意识到了这个女人对下属的讨论不作任何呵斥阻止,而是静看他的反应……这是对待俘虏的一种试探方式,看他品性如何,看他是否还有反击能力。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聊得越来越开的属下,那些人顿时收到了信号,安静闭嘴。
阶级分明。
布拉姆想道。
他又落到了不知是谁的手里。
布拉姆看着她对宝剑露出了观赏工艺品的眼神,习惯性的用命令口吻道,“把我放回去,我要睡觉。”
冬阳:“你知道打败你的男人想要做什么吗?”
“莫名其妙的问句,来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你还有亲友在世吗?拥有这样的能力,你可以轻易的建立起一个吸血鬼统治的国家吧?”
“你是一个不和人聊天就会寂寞到死的平民吗?”
“没有建立吸血鬼王国,却有漫长的生命,一直安分守己到现在,直到四年前才被赋予[十大灾厄]的称号,你的本性也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吧,布拉姆?”
吸血鬼的红瞳沉沉的注视着冬阳。
他一言不发,这几秒钟的时间被他用来细致的打量起冬阳的五官,犹如终于正视她一般。
布拉姆的思维越发发散,他许久没照过镜子了,但就是觉得……
面前的女人可能和他长得有点儿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直视他人的时候总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傲意。
“我还查到一些资料,你似乎有一段艰难的过去,记载那段历史的人将你形容为天灾,觉得你是人类的敌人,于是将罪恶的种子全部铲除,可你是不死的,恢复自由后却并没有对人类实施报复,而是在异能失控不得不暴露时,再次被人追杀……”
“再不把我放回去,我会诅咒你。”布拉姆打断她。
冬阳挑了一下眉。
“你还有诅咒的异能力吗?放出来试试?”
站在边上直打哈欠的太宰治微微凝神,看向了那只吸血鬼。
中原中也走到了冬阳的身边,“你大可以诅咒试试。”
布拉姆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似乎思索了什么,那张脸上流露出了放空的状态,下一秒,他突然在剑上暴起,双目全部化为赤红色,如野兽进食般狰狞的张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朝冬阳的面部冲来。
然后停在了冬阳面前一寸的距离。
因为冬阳正握着剑柄。
“……”
现场一时有些尴尬,布拉姆突袭时还伴随着一声毒蛇般的嘶吼,结果戛然而止,机动组们端起的枪硬是定在了那里。
半晌,中也嗤笑了一声,“原来十大灾厄也会来恐吓这一招。”
冬阳更直接,“你意外的注意个人卫生……不过你现在没有身子,也就没有消化系统,整个人就像会动的尸体一样。”
布拉姆恢复了原状。
他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更好奇留下你的男人想做什么。”
“我和那个家伙是敌人,并不想参与他的计划。”
“这个剑是他控制你的手段吧,捅穿你的头盖骨会怎么样?”
又是这样的问答。
布拉姆忽然懂了,“你对我很好奇。”
“我叫冬阳。”
“……”
“你的能力很有意思,刚才的初步试探也让我确认你本性并不残忍,我觉得我们很适合交朋友。”
雨阵脚边一个踉跄,被旁边的叶落凉凉的扶了一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冬姐会这么干!”雨阵压低声音说道,“她当年把我带回港口mafia时就用的这句话,她可太喜欢交友了。”
伯爵的眼神微动。
他略恍惚的想到,
大概有多久了……?
他的亲友早已被杀死在漫长的历史中。
“结交朋友的第一步是互赠礼物,布拉姆,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你对我如此了解……”布拉姆垂下眼眸,看着那只放在剑柄上的手,“就该知道如何控制我,使用我的能力。”
“我是知道。”冬阳说,“刚才我试图把剑拔出来时就在确认这点,确认我能否使用这把剑。等你恢复成完全体的时候,我再斩断你的四肢,将剑插进你的脑髓,代表掌控的烙印便会出现在我的手上吧。”
“但是有些打草惊蛇,烙印的上一任主人会发现你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会立刻追查起你的下落来。”
布拉姆看着她,“所以你也不会放我自由,那么交朋友的把戏真是幼稚。”
“幼不幼稚的,在我这里百试不厌就对了。”冬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她抬起手,刚刚还做防备的机动组便整齐有序的退走了,这个地方只剩下了几个高层,干部,以及萧伯纳。
萧伯纳对不死伯爵不为人知的遭遇有些惊讶,随后他的神色便变得有些黯然。
被出生自带的异能力转化为吸血鬼的体质,成为别于人类的物种。
不死不灭,无尽囚牢。
人与超人。
“你说不出那个人的目的,我也不说我的,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冬阳的声音略低,“你的能力最适合干一件事,我和那个人的目的是一样的。”
布拉姆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那你和那个男人还是敌人?你们不应该成为盟友吗?”
冬阳一愣,“?”
“不管你想干什么,竟然敢打扰吾之安眠,那就快快把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宝物献上来——”
……
……
布拉姆想要的太接地气了,冬阳已经做好了那可能是某个难以获得的异能道具的准备,结果对方只想要一台——会唱歌的收音机。
冬阳让雨阵去最好的店铺买了质量最好的收音机,然后把布拉姆推进了客房,给他打开了电视。
布拉姆瞪大了眼睛。
“为何会出现画面?”
冬阳:“因为是高科技。”
她把一根线放在布拉姆的唇前,线的另一端绑着一个小机关,连接遥控器。
“你可以靠这个换频道。”
布拉姆非常激动,“原来这个世界已经发展到如此恐怖了吗?”
“我宣布,你可以成为我的家臣。”
家臣个鬼。
跟在冬阳身后的雨阵吐槽道。
冬阳:“只是家臣吗?”
雨阵:忘了,冬姐的性子什么都能接一茬。
冬阳概念里的家臣太过生疏,而伯爵以为她不满于臣服,“的确,你本身就是一个组织的首领,当然不希望成为我的附属,既然如此……”
“朋友。”冬阳斩钉截铁的说了这个词。
布拉姆:“……”
冬阳又重复道,“朋友。”
听着收音机里发出的声音,布拉姆“宠溺”的说道,“如你所愿。”
他顺势得寸进尺,“那么把我的剑拔出来。”
“不,我会被发现。”
“为什么怕被发现,你可以和那个男人战斗。”
冬阳思索了一番,“……直觉吧。”
她给出了一个伯爵并不满意的答案,“那个男人最近的名气太旺了,他应该看我不顺眼,因为他是‘正义的化身’。”
而冬阳是黑手党。
只不过黑手党首领的咖位还赶不上国家政府高官,猎犬的首领还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但猎犬有过几次调查港口mafia的行为,想抓她犯罪的小辫子。
可是港口mafia的后勤部和公关部都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压力并不来自官方的追查打压,而是黑手党这个庞然大物。
“如果要使用我的力量,必须要被他发现。”布拉姆沉沉说道,“因为我的亲眷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不管你借用我增加了多少吸血鬼,他们都只会听命于那个人。”
“你现在有多少亲眷?”
布拉姆顿了一下,“目前,我孤身一人。”
冬阳把放着吸管的饮料推到他面前,“那留给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嗯,你能喝这个吗?”
“我更喜欢看播放画面的宝箱。”
“那你先看。”
冬阳将手插兜,转身欲走。
“你今天和昨天的模样不同。”
布拉姆说道,“就这么把我放在这里吗?”
“布拉姆,我这么说会让你感到落差吗?我接下来还有两个异能力者要见。”冬阳回眸,“你是我寻找到的异能力者之一。”
吸血鬼伯爵的神色有些空白。
“至于现在?我要去约会了。不要把生命一直浪费在工作上啊,那多无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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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看似休假,实则在另一个世界全力工作。
这是冬阳的近期总结。
所以她的约会时间通常排在工作之后,兢兢业业到令人感动。
今天要去爬山。
因为山顶的枫叶红了。
冬阳从衣柜里挑出了工装裤,在一排重金属的首饰前琢磨了一下,新上任的助理是少数知道她一日行程的人,“和男性约会的话,果然还是打扮得漂亮温柔些最好吧,适合穿裙子!”
冬阳好笑的看向她,“我不温柔吗?”
“啊……”助理小姐笑了几声,“这么说的话,您也一直很漂亮。”
冬阳不逗她了,“裙子的话我也会穿,不过视天气而定,我现在不怎么喜欢。”
她最后一如既往的挑了和她眼睛同色的宝石手链。
助理小姐好奇道,“您好像经常戴它。”
“嗯。”
冬阳向她展示了一下,“是不是觉得宝石有点儿小?”
“似乎是有一点。”
“因为这个宝石本来镶嵌在戒指上,但是你知道,我不仅戴手套,还喜欢用拳头直接战斗,手指上的戒指不知道要经历多少风霜。”
冬阳垂眸看着它,眼里的笑意和煦,“但是颜色能和我的瞳色如此相近的宝石那么难得,就算是宝石王也挑了许久。”
她抬起手,上前走了一步,照进首领室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剔透的金红色,而腕上的宝石也融进了金色,和她的双眸一模一样。
冬阳只要看到它,便会想到中原中也对着不同光线查看宝石的模样。
他的脸上会落下红色的影子,会有绚丽的光斑,那个影子还会随着角度移动在他的脸颊上游走,最后融进他专注的眼睛里,变成神秘的紫色。
冬阳坐上了直达底部的电梯,从商务大厦的后门出去。
赭发青年正靠着机车等在那里。
所以说今天不适合穿裙子。
中原中也今天也不是西装,而是质感很好的夹克衫,身上的重金属配饰从颈链到腰带到腿环一个不落,整一个潮流的机车BOY。
他的头发是自来卷,但也好好打理过,冬阳凑近后能闻到一股有些热情的香水味,因为她灵敏的鼻子,中原中也每次都会提前两个小时喷,等到见她的时候味道已经散到刚刚好了。
事实上冬阳说过她已经习惯了,毕竟身边围绕的都是注重形象的职场人士。
但是中原中也很在意,他说,“我可不想在你眼中是个行走的人形香薰。”
冬阳眼神明亮的说道,“很帅气哦中也~我很早就想说了……”她伸出手,浅浅勾住中也的颈链,“你的肩颈很漂亮,戴这个超级适合,非常有魅力。”
他们距离凑得极近,中原中也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轻笑了一声,扬起嘴角偏头凑到她耳边说道,“那么有诱惑到你吗?”
距离一旦进一步接近,冬阳就能感受到青年皮肤的热意。
狡猾的家伙。
她掰过中也的下巴,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微笑着凝视着那双瞳孔微缩的眼睛,“这是答复。”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猛地后仰身体掩住嘴唇。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中也!”
“闭嘴!啊啊啊闭嘴!谁让你突然来这么一下!”
“可不是你先开始的嘛?”
“我那是……”
冬阳贴上中也发烫的脸颊,“这次是我开还是你开。”
她伸手抚上流畅的车身。
青年嘀咕道,“上次说好了,这次该我开了。”
“好。”
……
……
约完会回来,冬阳当着中也的面使用了念能力。
她在悟的世界睁开眼,离她的假期结束只剩下一天了。
禅院甚尔的婚礼地点飞快敲定了下来,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修补的那个教堂。
等她再回到港口mafia,时间稳定的只过去了半小时。
现场微妙的有些狼藉,中原中也应冬阳的要求在她的身上测试了刀具和重击,无一例外没有划破她的皮肤。
她在使用念能力时是绝对的防护状态,身体比她本人用[坚]时还要坚硬。
“杀死你真的需要用核弹么……”中也说,“那你也不是被炸死的,是被毒死的吧。”
自在异能特务科那边建立了不可明说的合作关系后,冬阳获得了他们收录的异能力者资料的一定查阅权,出于好奇,她特意翻出来了自己那份,还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拷贝了一份出来。她的资料上显示她从十二岁开始进行异能活动,十五岁展露出出色的战斗力,十六岁拥有了“黑雨中的红玫瑰”称号,十九岁成为港口mafia首领,人生履历比她自己的记忆都清晰,向来都是她看别人资料报告的份,突然看到自己的,感觉十分新奇。
履历的最后还有一段她的感情关系的注解,比如之前似和法国异能力者暧昧不清,现与重力操控者A5158有超乎常人的关系。
冬阳的评价是:“你们还挺八卦。”
跟着她的工作人员说道,“毕竟人际关系也是重要的情报。”
然而和异能特务科这么平安无事了两年,两边组织的底层人员还是偶尔发生些摩擦,其他官方机构也在试图揪港口mafia的犯罪过程,但是冬阳有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绝大多数组织活动都有了一层明面保障,所以他们连组织的皮都没蹭下来过。
可现在无事,难保以后无事,不说树大招风,现在异能特务科就喜欢把外面来的非法势力往港口mafia这边引,似乎就是因为那份合作保障,港口mafia多了一条为他们卖命的义务。
他们一次次试探港口mafia的底线,试探冬阳的底线,发觉冬阳有所不悦后,便立刻送来一些情报和把柄,让港口mafia获得更多的资金和军火,或者让港口mafia“除掉”一些卧底。
“似乎是想把我们培养成政府的阴暗面。”冬阳曾在开会时说过这句话,“等我们吞了太多黑水,就能借着理由一网打尽了。”
干部们对此都有些惊讶,“他们这么做,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是挺不放在眼里的,毕竟我们在魏尔伦事件中‘折损’了一半兵力,活动范围也只在横滨而已。”冬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欧洲那些人目前还不用调回来,目前本部的人力充足,他们在外面以防意外。”
港口mafia这次的“扩招”在某些人眼里很邪门。因为他们不清楚BOSS所下达的寻找异能力者的指令到底依据什么。最后他们统一将情报来源定为了异能特务科。
而实际上冬阳正是避开了异能特务科收录的资料。
雨阵在会议结束后问冬阳,“为什么?龙头斗争时期,异能特务科和港口mafia的关系堪称空前友好,那些异能力者也对我们改观了,我们甚至一起在旧世界喝了酒……冬姐,你在防备什么?”
“组织之间是没有友情的,雨阵。”还未离去的太宰治回头,声音淡淡的说道,“而底层人员的悲欢又能左右得了什么呢,就算是干部级别的人也会被首领算计摆弄,这两年他们需要你,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会忌惮你,如果你恰巧还是个坚持自我不愿受到约束的人……也就是不想成为他们走狗的家伙,那么你一旦弱小了,他们就会采取强硬的方法‘收编’你。”
“比如呢?”
“洗脑,异能改造,精神控制。”太宰治平静的说道,“我听说猎犬的人会在身体里注射一种药物,如果不定期服用对抗剂的话就会死……当然这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真实性待考察。看另一点的话,异能技师的水平在提高,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强大异能力者的。”
冬阳意味深长道,“你在暗喻什么吗太宰?”
太宰治:“我没有哦BOSS。”
冬阳:“你在不满我把我和中也的工作交给你吗?”
太宰治面无表情,“我说了,我没有,BOSS,我对你可是相当的尊敬。”
冬阳:“……”你的阴阳怪气已经不加掩饰了!
冬阳站起身,一步步的朝他走去。
太宰治立刻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看上去极想后退,但硬生生定住了。
冬阳郑重的按上他的肩膀,深情的凝视着他。
太宰治:“……”
他猛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现在要去工作了,BOSS,你可以……”放开我了。
冬阳一本正经的说,“我把工作交给你,是因为我最信任你的大脑,太宰。”
雨阵歪头看戏:“?”
冬阳微微用力,轻松把太宰治定在原地,“如果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和我说,不管是加薪还是休假,或者你朝我抱怨撒娇也是可以的,我最近时常感慨你好像和我生分了,是什么时候呢?希望我没有给你太大压力,我的目的把组织经营得像家一样,而我和你是……”
太宰治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些话你留着给中也说就行了。”
“是家人。”
冬阳缓缓落下这个词。
雨阵感动的大声鼓掌,“好!说得太好了冬姐!请对我也这样!”
相处四年,太宰治对冬阳的了解也是到了她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她要做什么的地步,这种推心置腹的台词他都要听到滚瓜烂熟,
可有些话并不是说多了就会廉价的。
由冬阳说出口更是不同。
那是比承诺还金的东西。
鸢眸青年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么,BOSS,你可不可以对我透露一下你的计划呢?”
冬阳:“唔。”
“让你吸纳各国异能力者,专门寻找吸血鬼伯爵,似乎在防备什么的计划。”
“你有没有研究过猎犬首领的刀?”
话题突然转到了一个对太宰治来说情报稀缺的人物,他顿了一下,“你是说那个身体素质超强的正义化身?”
“他的身体素质和我的比呢?”
“并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他有一把穿梭时空的刀。”冬阳说,“那把刀的能力只有他的异能可以发挥出来,他可以用那把刀给过去的自己提示,警醒,那么反推一下,只要我掌握了他的行踪,再和他战斗,靠走位和身法的设计让他对着过去斩出剑刃,便会达到给过去的‘我’提供情报的效果。”
太宰治的神情凝滞住,随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让那个人意识不到攻击他的人是谁就好,那么未来的他就不能告诉过去的自己敌人是谁,只会不断地提醒‘他’:你会在某个地方遭受攻击。”
冬阳看着太宰,“我现在,就在接收到未来的我给予我的情报。”
即便只是用猎人文字写出的一两个字,但足够冬阳想通了。
未来的她可以无限的推迟攻击的时间,于是情报便有了时效性。
那双红色的眼睛熠熠生辉,“这种和自己合作的感觉真有意思,不是吗?”
第182章
一开始发现端倪,是冬阳突然很想去港口mafia一个小服装厂视察。她的直觉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关键作用。
到了那里后发现,负责人正想上报给总部敌袭,但是检查了几遍也没发现任何入侵迹象,只有晾晒的布料发生了断裂。现场并没有监控,他们正想以制作过程中有误草草结案,但是冬阳掀开层层布料,在墙体上发现了裂痕。
“这个啊……这个是墙体年老失修了吧,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那毫无疑问是剑痕,可是谁会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划几刀呢?
冬阳问负责人要来了近期的访客记录和预约订单,找出了三个有疑点的人,再找情报组的人挨个追查下去,有一个人担任了很有意思的职务——福地樱痴的助理。
这家小服装厂很擅长做制服,黑手党的西装便由它定制,又因为其明面上的身份和能力非常磊落,那么有其他客户也不稀奇。
既然有了订单,那么福地樱痴如果突发奇想亲自来取是极有可能的。
冬阳摸上墙壁的裂痕,“所以这东西是那把神刀跨越时空斩下的啊。”
能让福地樱痴堪称战无不胜的神刀·雨御前,由古代的异能者锻造,拥有省略空间,将刀刃传送到与使用者处有所距离的别处的功能,这个‘有所距离’还包括时间穿越。冬阳对异能力的兴趣最旺盛的阶段应该是十二岁到十五岁,为此她当时一立了功就找她老哥给她新的异能者情报,可港口mafia收录的异能力有限,她老哥会时常散发一些慈爱之心,见她失落,就告诉她异能者之外的异能造物,本质来说,港口mafia的前代是引她走入这个世界的前辈。
后来嘛,她得了异能特务科一部分的情报查阅权,表面进他们组织喝茶,实际想法设法的去找那些他们不给她看的资料,她敢说她现在对日本境内的异能力者了解了大概。
“大致就是这样。”冬阳对太宰治说道,“虽然对方的能力很离奇,堪称无敌,但是战斗中的计谋往往转瞬即逝,只要利用这点,让我先一步看到他留下来的信息,那么他送往过去的信息便成了我的先知,这个能力便不再可怕,而是助我成长的砝码。”
太宰治眼神微动,“也就是说,你本来会和他在服装厂发生冲突。”
冬阳打了个响指,“没错,我们或许会直接撞上吧,但是我先看到了墙上的裂痕,主动躲开了他,那么我们相遇的未来便会不存在。”
“我有一个问题,BOSS。”太宰治深深看着她,“他的刀如果可以任意穿梭时空,难道不会在战斗中直接穿透你的胸膛吗?”
“为什么我一定要暴露在他面前呢?”冬阳活动了一下手指,“人类制造出了这么多的暗器…再不然,如果我的移动速度够快,他的刀也赶不上我。”
雨阵没太听懂,但不妨碍他开始吹起冬阳的彩虹屁。
“我冬姐可是黑雨玫瑰!”
冬阳:“这个称号你念这么多年了都不腻吗?”
“还有一个问题。”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他现在的眼神竟然显得很是清澈,“为什么你会提前去服装厂呢?”
冬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我很牛。”
太宰治:“…………”
“哈哈哈哈哈难道不是吗,我可是有预知能力啊!”冬阳笑着在他身边走过,看上去心情很好,“走吧太宰,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酒吧?带我也去喝一杯吧,我好久没和你们一起喝酒了。”
太宰治跟上她,揶揄的用上了敬语,“您还是这么年轻啊。”
“真失礼,虽然我在港口mafia是老人,但我的心说不定比你们这些脑子七转十八弯的家伙都年轻。”
“我想您的大脑也不像蛞蝓那样单纯。”
“我才不是老谋深算的家伙。”
“是吗?”太宰治含着难以言明的笑意看向她,“你只是总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有趣之处,才不会腐烂至泥沼。”
“我说啊,BOSS,你打算用吸血鬼伯爵做什么呢?”青年的嗓音很是轻柔,近似低语。
冬阳摩擦了一下腕间的宝石,她的眼底含着某种深重的颜色,“等到不得不的那天,我不介意将上面洗成我的一言堂。”
……
这次去的酒吧不是“旧世界”,而是lupin。
冬阳本以为自己这么低调,应该不会被认出来才对,但是店内的黑手党还是在瞥见她后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然后纷纷行礼跑了。
“我的脸应该没有什么传播途径吧?”
没个正形的坐在高脚凳上的青年摇着酒杯说,“不不,BOSS,首先在港口mafia工作的女性就非常少,你这样长相和气质的,天天听你传言的成员们光凭想象就能认出你哦。”
他旁边的男人听到那个称呼后惊异的睁大眼,似要站起身行礼,被冬阳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不要这么拘谨,我今天只是来喝酒的。”
她要了一杯果酒,然后放任自己感受了一下里世界的夜生活。
在悟的世界,她基本每天都会按时回家,因为她也是有孩子要照顾的人了嘛。
昏黄的光线,酒精的气息,不知名的小调,身边都是同伴,冬阳喜欢这种气氛,她基本上没有讨厌的东西,当然了,烟味冲天垃圾遍地的混混聚集地她会感到烦躁。
红色头发的男人隔着太宰治隐晦的打量了她几眼,随后便克制的收回视线,似乎好奇心已经被满足。
“呐织田作,第一次见到BOSS是什么感觉?”
织田作之助认真答道,“像想象中的样子。”
“那说明她的传言已经无限接近于她本人了。”
“不,应该说……”织田作之助托起腮,因为氛围太好,他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被谈论的本人正坐在那里,“那是从她的事迹中分析出的个人形象,要论传言,黑手党的首领还是会有恐怖加成在的。”
冬阳闻言笑了几声,“原来你是直觉系。”
织田作之助有些紧张的摩擦了下酒杯边缘。
幸好我不是在首领室见的她,不然我这种底层人员被首领召见,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他如此想道。
大概一刻钟后,lupin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陆陆续续有黑手党的成员走了进来,无一例外,他们得到了“首领正在酒吧”的情报,来此当然是为了见本人一面。
“晚上好,BOSS,不介意我在你旁边坐下吧?”
中原中也薅住他的领子往外一扯,“一边去。”
他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冬阳的旁边,点了杯香槟,然后和冬阳碰了一杯。
然后吐槽道,“这个酒吧是不是小了点儿。还是旧世界那边敞亮。”
太宰治说道,“到底是因为谁才会变得拥挤啊。”
因为满员,店家干脆挂上了关门的牌子。
屋子里的气氛逐渐高涨,变成了某种社畜大型团建,他们意会到了今夜冬阳不是首领,而是——“冬姐!好久没有拼过酒了~!”
“我看你是想和她掰手腕。”
“这次我绝对能掰过她的两根手指!”
“没意思,连点儿看头都没有,哈哈哈哈……!”
“不对啊,这次中也大人在场呢!”
“冬姐,你们比一个?!”
成员们自发找了个合适的桌子,冬阳和中原中也被簇拥着推向了桌子的两边。
冬阳熟练的将胳膊放到了桌子上,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亮异常,她的唇边牵起一个战意满满的笑,“来试试,中也。”
中原中也脱掉碍事的西装外套,活动了下手肘,握上了她的手。
“来!”
两人的手臂青筋在这一刻暴起,指骨捏得卡巴作响。
太宰治在这吵闹的气氛中无奈的仰头,随后听到织田作之助问,“你猜谁会赢?”
“毫无疑问——”
“砰!”
那个桌子在冬阳和中也的胳膊下成功报废了。
现场反而爆发起了更热烈的欢呼!一部分为冬阳,一部分为中也。
“中也大人,你是第一个逼冬姐用了整只手的人!”
“这算没出胜负吧。”
“以后没机会和冬姐比,和中也大人掰是一样的效果啊……”
“你的手骨会一不小心被捏碎的,小心点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冬阳的休假时间彻底告罄的那天,和她连续呆了很多天的五条悟是最不舍的。
冬阳在玄关处揉了揉他不太高兴的脸,随后发现因为玄关台阶的关系,五条悟的视线已经和她齐平了。
冬阳笑着打趣这一点,五条悟忽然伸开手臂揽住了她,将下巴贴在了她的肩上。
冬阳顺势抱起他轻轻rou了一圈,嘿嘿笑道,“现在我还能轻松抱起你。”
那个被托起的安稳感还和小时候一样,五条悟晃了下神,随后他注意到夏油杰正在身后看着这一幕,微妙的生出了些羞耻感。
冬阳若有所思,
十三岁,五条悟的青春期是不是该到了。
她拿起包,“我走了哦。”
五条悟点了点头,“上吧老妈!把烂橘子捣碎!”
冬阳敲了他额头一下,“叫我什么呢!”
五条悟半真半假的痛呼了一声,“衫本就这么叫的,不觉得更亲密吗?”
“噫,学点儿好的。”
五条悟笑着看她出门,回过头来,正撞上了一脸意味深长的夏油杰。
夏油杰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双手环抱住自己,原地转了一圈,把刘海儿甩得飘逸极了,表情刻意,配音道,
“rou~!”
五条悟:“……”
转弯之后,夏油杰还戏谑的说道,“悟,我从来没想到你会这么娇小轻盈。”
五条悟震惊极了,张大嘴露出了惊诧嫌弃的表情,“你这样有点儿贱贱的,杰。”
夏油杰:“略。”
第183章
屋外就是等待了一段时间的辅助监督,因为冬阳的休假,高石先生也歇班了几天,此时十来天不见,他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年轻了五岁不止。
冬阳一如既往的跟他打招呼,“看来你有一个不错的假期啊,高石。”
冬阳敏锐的发现对方的西装面料变了,这身行头明显比之前的昂贵,而变化更大的是高石的神情,他的社畜颓废感几乎要消失了,冬阳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人可能不是因为休息良好才这么精神奕奕,他的心态似乎不同了。
“怎么?”
冬阳笑着问道,“你看上去就像刚入职的年轻人。”
面前递过来一张纸,是一份自己打印的申请表。
冬阳拿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升职请求。
总监部各部门的管理机制并不如一般企业完善,那里本质而言还是血统人脉说话,所以这个表是高石自己仿照其他公司的做的,上面清晰写着他的个人资料。入职时间,完成的任务次数,以及着重突出点是什么,漂亮话说得很完美,冬阳挑不出毛病来。
她挑眉,“……你这是?”
“我想要成为辅助监督的小组长。”
“我给的工资不够吗?”
“虽然工作就是为了这些金钱而做的,但是毕竟,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这种生活的,即便有压力,也时常感觉自己是不是无用,还经常半夜加班……”高石从驾驶坐上回过头,那张总是摆在社畜虚脱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且温和的微笑,“但如果让我割舍这种工作,我还真做不到,因为就算力量微薄,我也正在做救人的事情嘛。”
冬阳有些意外。
她敏锐的问道,“有谁给你说了什么吗?”
“嗯,是有那么一个人吧。”
“你现在就像被点化后想飞升一样。”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留情的评价,不过说来惭愧,因为那个人……”还是个孩子。
一个被寄予厚望,时刻比他努力的孩子。
即便是神子,可本性还是人类,他是人类做到了神子。
冬阳没再追问,她又重看了一遍申请表,“这东西我给你盖个章,然后你交到你的上司那边去吧,我再和他打声招呼。”
高石一副感动到的模样。
“感动吗,感动的话请我喝酒吧。”
“这样我可不能开车送你回家了,兰惠大人。”
“你在调侃我吗?”
车子里传来了低笑声,冬阳从休假期转到上工的那点儿怨气也散了干净,她拿出手机习惯性的浏览起近期的新闻来挨过这路上时间,半个小时后,她已经到了咒术高专东京校区。
返工第一天,给五条千风免费当体术老师。
咒术师的培育和普通中学规定不同,他们的假期没有那么长。
冬阳本来觉得这个工作很适合禅院甚尔,稳定,且圈子相对热闹,不用直接和烂橘子们沟通,但是仍然是她的势力——且咒术高专的直接负责人是五条千风,中间工作做好了,高层不会隔级管禅院甚尔,
不过甚尔这段时间看来得忙着结婚带孩子了,冬阳觉得自己可以替他试探一下学生的情况。
五条千风对她的到来展现出了充足的热情,他把冬阳拽到了挂了横幅和彩带的讲台上,大声的宣布道,“热烈欢迎我们的最强咒术师皆最强体术师——五条兰惠!!!”
说完他还噼里啪啦的鼓掌,台下的学生淅淅沥沥的应和他,眼睛紧紧的盯着冬阳。
四个学生,两个二年级的,两个三年级的,真是生资惨淡。他们全是民间找来的孩子,其中一个的天赋低一些,据五条千风推测,他到毕业时都不能独自应对二级咒灵,只能成为三级咒术师。这个孩子的术式是让目视的目标僵硬三秒,目前在高专学习了一年,术式的强度也没有变化。
冬阳俯视着这些学生。
三个人格外乖巧的坐在位置上,等着冬阳的第一句话。
他们视野里,这位连站姿都带着威风凛凛的气势的女性猛地一拍手,中气十足的说道,“总感觉你们疏于锻炼啊,打起精神来萝卜们!我的时间有限,所以直接去操场!”
“…………?!”
基训两小时,到了太阳过烈的中午,冬阳就把他们一个个撵到了室内训练室,三个人还以为课程终于结束了,结果冬阳给他们一人来了一瓶强身健体剂(简称强效功能性饮料),在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和蔼可亲的和他们说笑,然后化身了魔鬼。
冬阳在给别人体训时是魔鬼。
禅院甚尔言。
她是能把甚尔训练到忍不住骂街的人,和平时作风不同,严厉到和她熟悉多年的五条千风也招架不住,他在训练室围观,忍不住招手让冬阳过来,小声的说,“表情,表情啊,你的表情像是要杀了他们一样……”
冬阳好笑道,“你心疼了?”
“废话,那是我的学生啊!”
五条千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老师的角色中,照他所说,那是他一手建立起的羁绊,“这就是传说中的,斯巴达教育吧……”
冬阳是赞成压力给人动力,恐惧激发人潜力的理论的。
因为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了起来,不过和她的师傅关系不大,和她遥远到没什么记忆但一定过得相当糟糕的童年有关。她的师傅虽然也是第一次收徒,但并不过分苛责,倒是有一两回因为习惯了独自冒险没有看顾住她,让她掉到了某个幻兽巢穴里一对多,间接造成了角斗场拼杀经验。
冬阳也被他带去给他的那些好友特训过,他说,“你要熟悉不同人的战斗风格,冬阳。”
三个小时,体训结束。
体格略弱的那个学生正在洗手池前呕吐。
冬阳擦了擦颈间的薄汗,长呼了一口气。
这立马引起了一位学生的控诉,“这是你累了的表现吗!你这家伙也会累啊!”
冬阳对他微笑,“因为和你们肢体接触的时候很担心顺手拧断你们的骨头,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现在终于结束了。”
学生:“……”
千风歪头和他蛐蛐道,“习惯就好,我早就说过她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不是这样用的,千风老师。”
“你绝对没有上过国文课……”
呕吐完的学生感觉神清气爽,洗把脸又觉得自己可以了,“我这辈子能练到她那个程度吗?”
千风说,“你们有我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幸好下午并没有任务,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在这节体训课后长在地板上了。
十分钟后,高石提着大袋子披萨到了休息室,并喊道,“你们的外送到了,兰惠点的哦。”
“靠!”
饥肠辘辘的学生立刻起身,“太贴心了吧兰惠老师!”
吃过饭后,冬阳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也是时候了。
她等到千风正要喝茶时说,“甚尔要结婚了。”
“噗!”
五条千风不负她望,把茶水呛了出来。
“什么时候?……也是,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就发觉这小子不对劲了。”
“他们的婚礼定在了八月末。”
“这么快?!”五条千风站起了身,突然走来走去,“我还没给他准备订婚礼物,不对,他们什么时候定的婚?”
“订婚仪式比较简约,所以现在都把精力放到结婚典礼上了,到时候会给你发请柬的。”
“我该感到荣幸吗?”
“你可以感到荣幸,哈哈哈。”冬阳很期待那个美好的场面,“实际上我现在也对送给他们什么礼物感到头疼,我似乎什么都拥有,但就是因为金钱能买来绝大部分东西,所以在我心里反而显得廉价起来。”
“也就是你会有这种想法了,随便送给他什么,他都会开心的。”
这是真的,因为礼物本身远远不及赠礼之人。
“我之前给了甚尔一个身份证明,算是一种有意义的东西吧,但是接下来呢?”
两个成年人突然一起对礼物的筛选陷入了头脑风暴。
千风:“果然我还是把他拉过来当老师吧,学生对老师天生便会带着尊敬和好感,甚尔或许会很适应这份工作。”
“那也得要他同意才行。”
“我求他来。”
冬阳吐槽:“你也太努力了。”
“说起来……”千风忽然回头,“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
“有这么直接的问本人的吗?”
“如你所说,你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惊喜什么的让孩子们去准备吧,我就偷个懒,让本人告诉我答案。”
“不要。”冬阳干脆的拒绝。
“哎?”
“就算是再平常的东西,也请你精挑细选一下给我。”冬阳含着笑意说道,“这是礼物,不是交易,也不是需要应付的流程,要有点儿浪漫因子啊千风。”
五条千风失笑的低头,“到时候可不要笑话我。”
……
紧接着冬阳去了一趟总监部,确认那边一切正常后,她京都出了个任务,顺便回了本家,五条对她的回归也表现得格外欣喜热情,随后五条切带着她去了小仓库,里面堆满了各个咒术师家族送过来的补品,慰问品。
他们不知道冬阳的住处,一盖将东西送到了五条家。
冬阳:“干脆我多生几次病吧。”
五条切:“这玩笑可不兴开啊。”
咒术师家族趁这个时期进行人情来往,不过是因为冬阳一定会回来,否则他们大概只会唏嘘奚落。
冬阳在五条家转悠的时候,还碰到了之前经常会面的贵妇团,她们几个仍然在那个亭子坐着,气色看着不错,见到冬阳后表情微变,然后统一行了对族长的大礼,和冬阳关系还算不错的搭话道,“您看上去仍然英武,家主大人。”
家主大人。
这个词碾在她们齿间。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称呼。
不过这应当不算特别意外才是。
这位女性如此想到。
她当初和她们打成一团时,只是因为她能够融入她们的圈子,而不是她只能做到这一点,那个时候她便因为神子生母的身份,而地位高出她们一截了。
冬阳神色自如的让她们起来,并问道,“立春呢?”
五条立春是早春的母亲。
冬阳隔三差五会来看看她,她已经属于五条家的年老一代,冬阳本来想让她直接进入养老期,但是她如果没有工作便会惶然,所以冬阳便给侍从们定了退休年龄和退休金,她只要再工作两年就和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一起退休了。
因为烦心事比较少,唯一的女儿跟在家主的身边,只差一步就会成为五条家的高层,所以五条立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冬阳给她带去了早春的近况,并说她大概秋天就会回来。
立春恭恭敬敬的坐在蒲团上,叹息道,“那真是太好了。”
返工第二天,冬阳收到了早春的邮件。
她把这份邮件编辑成了报告的形式。
【兰惠大人,亲启。】
【我已深入这边的教会组织,这里的教徒信奉天主,认为人的命运由神明掌控。
管理教会的使者是一位咒术师。
据我打听到的情报,使者的能力是将人类一定时间的好运堆积到短时间内,所以教会的成员往往会经历长达一个月到三个月的不幸,用各种方式向教会捐赠钱财,才能在‘洗礼仪式’上得到面见神使的资格,然后靠使者的术式得到三天的大运。
这个国家没有遍地的咒灵。
使者没有咒术师朋友。】
【这个国家,并没有对待咒术师的官方机构。】
【这个国家的高层,并不知道咒灵的存在。】
【一切都被解释为命运,精神疾病,天灾。】
【我随行的富商所接触的咒术师群体,仅由几个咒术师建立的组织,是这个国家最顶级的咒术师组织了——他们以万事屋的形式工作。】
【我会将更多的资料放在附件里。】
附件里是一堆照片,还有几段录音。
照片里是教会及成员,还有交钱流程,录音是偷录的,语境中早春正扮演着一个诚心受教的无助母亲,她在问有没有更多的神使大人帮助我,后又问如何成为神使大人,她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等等。
后面的语音则是她伪装成异闻记者,进行灵感采集的小说家,能看到怪物的精神失常者……去各个地方的报社和警局查探的消息。
她也委托过侦探,去最繁华的街区游览。
她惊觉,毛骨悚然的惊觉,
“他们没有咒术师吗?”
“只有日本在受到咒灵的侵害吗?”
冬阳看着这份情报。
不出所料。
如果其他国家也有完善的咒术师机构,丰富的咒术师人才储备,那么总监部就不能这么作了,因为他们失去了独一性和断层强大的资本。
她很快又收到了个消息。
是宫野发过来的。
“兰惠!!你知道悟做了什么吗?!”
情绪是不是有点儿太激动了。
“他调伏了平安宫内的神刀——鬼切!”
“那是特级中的特级吧,他怎么做到的?!”
冬阳:“……?”
第184章
霓虹有八百万神灵的说法,而神话中又存在妖刀,神刀,这些刀有些就是著名工匠锻造的名刀,有些则是实打实的咒具。传说鬼切是当时的使用者斩下了一只鬼神的手腕才因此得名,成为专克鬼神的特级咒具,后辗转在几人手中,刀下厉鬼无数,最后成为了日本当权者才能使用的神刀。
这是夺宝录上设置的最高奖项,被所有人称为噱头。
冬阳坐在高石的车里,正在飞速赶往那边。
“平安时代的刀啊……我记得那个时候人们晚上都会闭门不出,因为要躲避百鬼夜行。”
高石应声道,“嗯,这也是怨灵传说最兴盛的时期。”
这个时期,达官贵胄政斗频繁,瘟疫天灾交摧残,社会底层民不聊生,而那些死去的人们便化为不可解脱的怨灵,带着嫉恨和仇怨游荡世间。而最让冬阳在意的一点是,平安时代诞生了日本最大怨灵,菅原道真,五条家的祖先。
这或许是悟在各种条件下选中鬼切的原因。
但是它在五百年前被封印了,在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御前比武后,封印是如何产生的不得而知,但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猜测,比如“两位家主的尸身化为了结界”,“两位家主在比斗时,其中一人抢了御前侍者的刀作为武器,而那把刀就是鬼切”“两位家主死后的咒力触动了咒具内沉睡的式神”,又比如,“五条和禅院受到了诅咒”。
现在那把刀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周围还附着结界,没人能碰它,有人曾试图解开封印,不过从今天之前的结果来看,肯定都失败了。
但失败的人一多,试探出来的情报便会多一些,其中最可靠的一条消息是,看守神刀的式神如果没有被调伏成功并不会付出代价,只是被剥夺了再次启动调伏仪式的机会,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不存在连刷副本的情况,从这一点上咒术师们推测出,宝刀只杀鬼神,受它指引的式神也不会对人类下手——这么一想,这把刀忽然多了仁慈的神性。
冬阳低喃道,“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儿太疯了……”
要拿就拿最好的神刀,亏他干得出来这种事。
很快,冬阳就到了平安宫的遗址,这里早就不是掌权者的住处。
现场仍然挂着帐,说明里面的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作为暑期游客量激增的地方,官方负责人已经把人清空了、
冬阳穿入了黑色的屏障,随后跟着[圆]的感应走直线跳过树木和楼墙,很快见到了宫野一行人。
他们面前是另一个帐,面积并不大,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帐完全漆黑,并不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这是怎么了?”冬阳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把前面两个人吓得一哆嗦。
宫野的嘴角抽了一下,说道,“不知道,我赶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都说不能进去,里面还在进行式神的调伏仪式。”
“还在调伏?不是说悟已经成功了吗?”
“这个…似乎只是封印松动了……”宫野似乎也为这有误的情报感到了几分尴尬,他推出了给出情报的两位咒术师,“他们最近一直蹲守在这里,是他们说,鬼切已经被带走,结果现在又否认了这点。”
站在冬阳面前的两位术师有着非常刻板印象的神婆神老打扮,此时牙关紧闭,面色古怪,额头上还渗出了汗。
冬阳突然伸手碰上她们两颊的肌肉,两人的嘴唇仍然死死闭着,比胶水还要牢固,冬阳稍微用了些力气,他顿时像是要口齿撕裂般痛苦的挣扎起来,冬阳立马松了手,那人捂着嘴唇后退了两步,眼里流露出了对力量的恐惧之色。
是咒言。
冬阳看了一眼那个帐,轻叹了一口气,对宫野说,“你们被耍了。”
宫野吃惊道,“哎?”
“这只是一个防止任何人进入的结界罢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众等在这里的人也懵了,冬阳环顾了一圈,发现了三个生人,且直觉不善。
她顷刻意识到了原因,勾着看似官方实则凉薄的笑意说道,“各位都是来抢刀的?”
“嗯。”
她笑嘻嘻的走上前,语气有些轻飘,“夺宝录上应该有你们的名字吧,回去我查查,我好像没见过你们,是民间术师吗,真是难得,你们看上去有不错的能力。”
她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三人中最中间的那个人,这个神态也和五条悟审视别人时一模一样。
那个人的脸色有片刻的僵硬,显然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受到了不适和压力,“是吗,你能看出来啊,说起来你是……?”
冬阳向他伸出手,“五条兰惠,初次见面。”
那人握上了手,“你好……呃!”
两手相握的瞬间,如山般不可撼动的压力重重砸了下来!寒冷,彻骨的寒冷,冷到每一个细胞都结冰坏死,冷到每一寸肌肉都无法动颤的可怕!
男人的眼睛顿时瞪大,瞳孔不可抑制着颤抖着,他看着面前的女人,那个女人还带着笑容,那是一种似是温柔似是讽刺的笑意,而在这明晃晃的下马威下,这个笑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威胁!
“刀,我收下了。”
冬阳的神色逐渐趋于冷淡,“既然把它放到了夺宝录上,那就是摆在了公共奖桌上任人抢夺的胜利品,哪有再抢回去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
外放的念猛地一收,三人一致的急喘了一口气。
他们露出了虚伪的笑容,“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今天就是来游玩的,技不如人罢了,那么不讲道德的事情,我们怎么会做。”
另一人说道,“是啊,况且能调伏特级的咒术师,就算是捡漏我们也不敢碰的。”
还有一人补充道,“我们只是怕出了人命。”
冬阳拍上其中一人的肩膀,大力的拍了两下,“我说的话你们应该能听懂。”
“……”
冬阳顺手在他们身上粘了定位器,“我还有事,下次有空和你们聊。”
他们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其中一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宫野在这一来一回中发现了些许端倪,他跟上冬阳转身离开的脚步,“怎么回事?”
他一抬眸发现冬阳在笑,那个笑看上去竟然很是单纯,宫野愣了一下,再看过去,对方的笑意已经淡到似是一种轻浮的习惯。
冬阳其实在用两秒钟复盘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她的唬人演技越来越不错了,谁说强者的气场不是装的呢?
她对宫野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几个小气鬼罢了,”
话音刚落,她在的地方便只剩下了一阵风。
宫野有些惊吓的定住了脚步,随后意识到了那是冬阳的速度。
他揣摩了一下这句话。
有些恍然,
鬼切并不属于御三家,不属于任何咒术师,它是政府的财物,更准确来说,它已经被某些高官当成了私有财产。普通人拿在手上就能拥有斩鬼神之力,这些知晓诅咒存在的掌权者也舍不得这样的存在。
他们将咒具放进夺宝录,真正目的或许只是引诱别人去解除它的封印,然后让手下的术师趁夺宝成功的术师力竭之时把咒具抢过来。
没有官方认证主人的武器,在谁的手里都可以。
五条悟在众人没有聚集过来时用障眼法逃走了。
冬阳甩开了所有人,在平安宫后面的偏僻角落找到了五条悟一行人。
虽然已经在[圆]里探知到了这个画面,但实际看到时还是让她心头空了一下。
禅院甚尔正半跪在地上,而五条悟正脱力的靠在他的怀里。
他垂着眼睛,洁白的发丝结了暗红色的血块,下巴上还在滴血,血主要从口鼻而出,很像是五条悟钻研术式过重时的后遗症,只不过比那要惨烈一些。
估计被一通电话就给叫回来的狗卷模正在和夏油杰警戒四方,冬阳脚步一动,夏油杰便看了过来,大概他放出去监视的咒灵看到了冬阳的身形。
几个人都有些紧张,冬阳从阴影处走出时,他们的神情明显一松,下意识的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又在想到什么后表情一滞,最后糅杂成了古怪的模样。
惊喜,礼物什么的……现在被本人知道了。
夏油杰往五条悟身前一挡,还用咒灵遮住了五条悟的身形,“兰惠阿姨,你也来了啊……看来我们的动静闹得太大了。”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是会让人不忍斥责的表情,他试图解释什么,“悟一直在按照流程行动,并没有违规……”
冬阳轻轻推开了他,这才看清五条悟的样子。
他的面前蹲着家入硝子,正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他的刘海儿被撩起,微微垂着眼睫,绚丽的眼瞳里有光在隐隐流转。
耳朵,耳朵也流血了。
冬阳的脸色彻底阴了下来,她蹲下身,硝子自动给她让开了一部分空间,冬阳上上下下的扫视着悟,伸手掀开了他染血的衣服,他身上并没有伤口,那些血是甚尔的。
她看向甚尔,禅院甚尔撇开了视线,那往往是他有些心虚时的表现,他嘀咕了一句,“我没事,就是些皮肉伤,这家伙烧了脑子,我真觉得他某天可能会变成白痴。”
她张口欲说什么,五条悟先一步开口了,“你先别生气嘛,妈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非常的柔软,异样的柔软。
他靠在甚尔的怀里,仰头看着冬阳,眸光闪动,神情中带着孺慕,眼神里是令冬阳愕然的爱意,他的笑容很浅,似是对什么展开感到心满意足,恍惚又清醒。
“我刚才展开了领域,十秒钟的领域。”
冬阳被这个消息轰得一怔。
五条悟的实力,又进行了质的飞跃了吗?
可十三岁开领域?
简直是在自毁!
“之前试图解封的咒术师们总结出来的情报并不完全,想要拿到鬼切,其实要进行两个阶段的仪式,一是打开五条和禅院的封印,二是调伏式神,但是那个式神见到我和甚尔后就发狂啦,我们两个这种必胜的组合都吃了些亏。”
五条悟擦了下唇边的血,似乎是因为有些痒。
他看着冬阳说,
“我开了领域。”
“以立束缚的方式。”
冬阳近乎在他的瞳孔深处看到了咒术师的深沉和疯狂。
“不要担心我立的束缚——”
“那是我绝对不会违反的规定。”
他抢下的刀就在掌心,那真是如传说里那般锋利漂亮的武器,拥有绝对斩击之力的咒具。
“我赌的是我此生对你的爱。”
五条悟将目光紧紧定在母亲的脸上。
他此时的神色冷静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执拗且决绝,
“如果我不爱你,那么死掉也没关系!”
被逼到极限时,神子想到——
幸好他还有爱覆于身,如燃燃不熄之火,如浩荡不灭之风。
爱是最强大无畏的力量,是他甘愿施加在自身的诅咒!
妈妈……
望向那只如鬼神的咒灵时,神子轻念着,
看着我。
这是我送给你的——最真挚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悟:我也能借贷。
第185章
我叫冬阳。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悟对我的爱。
实际上我基本不会对谁爱不爱我而感到患得患失,我总是对情感有着超乎理性的自信和坦然,我坚定我选择的人有值得我去真心付出的本性,而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并不期待这种情感的未来如何,就像我会因为属下的背叛而恼怒,但并不会因此惋惜懊悔我之前对他的信任,我对一段关系没有任何未来走势的固执念想。
我不会想悟未来会不会爱我,也不会想他能一直爱我。
但是这个孩子又一次颠覆了我的认知。
真好啊……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人天生就会爱我。
我能感到自己的情绪变得高涨,悟的眼中混杂着浓稠的疯意与爱意,他真是做了一件狂妄至极的事情,他竟然立下了生死的束缚!可我却并不觉得这是坏事,天呐,我竟然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我激动到手指颤抖,悟将无形的爱化为了客观存在的制约,他将最极致的情感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时之间竟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是关心他的伤势,还是责备他的冒失,又或者回馈同等的爱之感言,可是这些话语最后滚在我的齿尖全变成了笑,我低头笑得肩膀颤抖,声音还在克制着闷一些,起码别吓到他们。
不过他们好像还是被我意料之外的反应惊得愣神,硝子又往外挪了一步,杰轻轻唤了一声兰惠阿姨。
我单手捂住脸,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有点儿像精神不正常人群,随后我猛地将垂到面前的发丝撩到脑后,眼睛发亮的看着五条悟。
悟似乎有些紧张。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将额头抵上了他的。
有些激动,所以力气大了点儿,这一下像是磕的。
悟在与我接触时几乎从来没有使用过无下限,所以我此时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我们两个的瞳眸近在咫尺,
“好孩子。”
“我太高兴了,我可能都没这么高兴过。”
“你能成为我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
冬阳给悟擦了擦脸,然后在硝子治疗结束后一把将他背到了身后,轻轻松松的站了起来。
五条悟高高兴兴的搂住了她的脖子,然后将脸颊贴上了她的肩颈,“我其实还能走啦~”
冬阳稳稳背着他,然后看向了甚尔,禅院甚尔把鬼切拿了起来,手痒的耍了几下,熟练的用贱贱的语气吐槽起了悟,“这么大了还要妈妈背啊,能走就下来啊。”
五条悟朝他做了个鬼脸。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向冬阳展示了下刀,“这小子研究了好久,准备给你的。”
他从嘴里掏出了丑宝,又将鬼切塞进了丑宝的嘴,“回去试试吧。”
他们几个人迅速的溜走了事发地。
后来冬阳才从硝子那听到,他们几个人当时看她和悟的互动,感觉就像两个精神失常的变态互飙疯言疯语,一个用爱来立束缚,一个因为条件这么苛刻危险性这么高的束缚而欣喜若狂,真不愧是一家出来的。他们本来准备的熄灭冬阳怒火的台词都没有用上。
但硝子还说道,“很正常吧,这又不是在宣布要毁灭世界,而是纯粹的爱,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你们两个又是天才又是疯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奇怪,反而我还奇异的为你们高兴了一下,然后还稍微有些羡慕。”
少女说到羡慕时表情也是平静坦然的,她带着笑意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与世上,那么哪里都不会是地狱。”
当天,几个人就老老实实的给冬阳交代了全部计划以及事件经过,解开真正的封印需要五条和禅院的血脉,而令式神区别对待的也是因为他们五条和禅院的身份,除此之外一切都和五条悟计划的一样,团队调伏的特级咒灵被夏油杰完美吸收了,狗卷默负责为他们安全撤退施加buff,后勤奶妈家入硝子成为了后场最佳。
就算调伏过程中出了意料之外的越级打斗,天才的神子也靠自己化险为夷。
冬阳一边给刚刚洗完澡的五条悟擦头发,一边评价道,“做得不错,有前有后的,还特意瞒住了我,要知道夺宝录的名单在我这里,你们是怎么说服那个辅助监督的?”
五条悟:“用钱。”
冬阳:“干得好,不愧是我儿子。”
夏油杰:“……”
冬阳问,“杰呢?虽然是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咒灵,但到底是特级,吸收起来有压力吗?”
夏油杰的喉咙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吞咽咒灵时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似乎又反了上来。
他面不改色的攥了攥裤脚,拥有力量的成就感和喜悦还是轻易就压过了那点儿不适,他的表情里融入了几分自信和意气风发,“没有问题,感觉这远远不是我的极限,能够熟练操控这只咒灵的话,我的实力一定也会质的飞跃。”
五条悟开领域,他得到特级诅咒,兰惠阿姨得到鬼切,这次行动堪称完美。
这无疑给几个少年增加了不少自信,冬阳看着两人飞扬的眉眼,好笑的并没有打击他们。
“做得好,既然如此的话,明天给我一份战后总结。”
“咳咳……啊?!”
两个少年惊讶的瞪大眼,“战后……什么玩意儿?”
“战后总结,也可以叫作行动报告。”冬阳
“那甚尔为什么不写?!”五条悟控诉道,“他今天都没有回家。”
“甚尔的作战经验很丰富了,他出任务的水平可远远超过现在的你们。”
突然出现的作业噩耗也让夏油杰露出了郁闷的表情,“我们要写什么?”
“嗯……可以以时间线的形式叙述一下夺宝经过,最重要的是复盘,战斗时哪里没做好,哪里感到困惑,比如在和体术强大的甚尔打配合时……”
五条悟举手,“我不需要!我对甚尔已经熟练到他扭扭屁股就猜到他要做什么的地步了!”
夏油杰沉默的喝了口果汁。
冬阳幽幽盯着他,“悟……”
白发少年在沙发上打了个个滚,“咒术师没有这个东西吧!”
“一般情况下没有,但你们正在成长期。”
五条悟蛄蛹了一下。
冬阳再次唤道,“悟……”
五条悟猛地翻身坐起,头发乱翘,顶着一张郁闷又委屈的脸,“好了,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写得超——认真的!”
哈哈哈哈。
冬阳乐呵呵的揉了揉他的脸,旁边传来了杰的低笑声,“今天先睡觉吧,报告明天写也成。”她站起身,“我去上个班。”
“?”
五条悟看了一眼表,“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你要上班?”
“嗯。”冬阳平静的点了下头,“因为我是‘最强’嘛。”
……
她带着鬼切来到了总监部。
要彻底证明这把刀现在属于自己。
顺便让总监部的人看一看这五百年没有现世的刀,让他们观赏抚摸一下,好东西一味的独享难免显得吝啬,这也是人情世故。
没有什么武力的橘子实际连像样的挥刀都做不到,有咒术师基础的橘子则觉得这把刀太沉,有人问,“你擅长使刀吗,之前一直用的棍子吧。”
冬阳身边的人立马笑道,“兰惠大人是有什么不擅长的吗?”
没错,冬阳曾经说过自己不擅长使剑,但那也是相对于她自己的不擅长,十年过去了,仅能靠咒具祓除咒灵的她可谓把什么都练了个遍,拜师拜到天南地北,不过基本上那些师傅只能教她招式和理论,因为她能很快做到这些人的极限。
“它的作用效果是什么?”
“绝对斩击吧。”
“无视任何前提吗?”
“这可是连鬼神都能斩的刀,是不是就算两面宿傩来了,也能……?”
凡是想到这一点的人,都不禁露出了怔然微妙的神情。
五条兰惠,拿到了新的,更强大的特级咒具。
这无疑代表她更强大了。
她本来在上一个任务中折损了战斗力,一直跟着她的游云断了,即便那个咒具并不是粉身碎骨到不能再使用,断裂在他们的文化中也是不详的寓意,他们暗自唏嘘过五条兰惠巅峰不在。
而现在——
五条悟亲自赠予她的武器,是给虎添翼。
鬼切最后传回到了冬阳手中。
她握上那把刀,并没有做任何演示动作,注视着神刀的人便自觉她身上更胜一筹的气势。
橘子们这才想起来给冬阳贺喜,兰惠派欢天喜地,平时会议上闹得僵的人这会儿显得尤为沉默。
“各位看好了,那我要先离开了,有位内务省的朋友也想看看我这刀,到这个点都还不睡呢。”冬阳当着众人的面将刀插回了刀鞘,她轻巧的转身,发丝轻飘的拂过了刀柄。
“记得把夺宝录更新一下,这东西有主了。”
第186章
能被一代一代保存下来的名刀拥有在东京博物馆独特展出的地位,甚至能被媒体大肆宣传,坊间一直不缺鬼切的传说,可惜特级咒具并不能放上展示柜,冬阳这两天见了不少人,其中包括博物馆负责人,掌管财库的地方。
单这把刀的价值似乎就超过了百万美金。
“那我要是借给你们开展览会,不会被怪盗盯上吧?”
与财阀会面时,冬阳还如此玩笑道。
“你就算敢借,我也不敢开啊。”集团董事长蓧原苦笑道,“万一引来了诅咒师…或者咒具本身就拥有吸引咒灵的效果怎么办?那我的会场要出人命的。”
“你可以请我当现场治安人员啊。”冬阳对此早有预想,“我一天的工资你还是支付得起的。”
男人一顿,轻吸了一口气低头抚住下巴沉思起来。
好像……可行?
宝物的展出实际上是商界精英和政界大佬的聚会平台,越有名的东西越会吸引来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展出当然不会只是一把刀,财阀还会将自己搜罗来的和它有关联的宝物一同展示,比如其他品种的刀,刀鞘,画作,条件合适的话还会形成交易。
冬阳看着他,“有想法的话,可以提前和我约时间。”
他办展会,冬阳顺便就能以鬼切持有者的身份在名人面前亮相,她既是世家族长有丰厚资产,又是藏品还算丰富的收藏家,打入那个圈子可谓只差一步。
悟给她的何止一个武器,它还是一把钥匙。
和财阀的会面要比橘子们欢快得多,兴趣和金钱使然的交情比政权相斗比起来几乎像平和的友情了,冬阳是个很健谈的人,还有各方面底气所堆积出来的洒脱,几轮下来,她感觉自己天天和橘子们呆在小房间里扯皮的郁气都散了干净。
她的生日那天早春终于回来了,回来后就向冬阳吐槽外国饭难吃,冬阳很好奇能难吃到哪里去,早春表情一顿,突然就意识到了她对食物有着某种崇高的敬意。什么都能品出风味来。
不厌恶却也不能说喜欢,冬阳跟着犀利吐槽道,“你平常吃的东西也挺难吃的。”
刚到五条家的那段时间,冬阳一边要忍受生子后的身体疼痛,一边还要吃难以下咽的清汤寡水,她强烈建议要吃肉吃米饭,早春便会露出忧虑的神色,并说,“可是那样的话,您纤瘦的身材很容易走形的。”
人都要快没了,还管身材好不好。
早春对纤细瘦弱的身材审美持续了好几年,冬阳倒并不会干预她的喜好,这其中肯定有社会文化和潮流的影响,等到她也开始锻炼身体,吃的那点儿鸟食补不上她的消耗后,她才逐渐放开了吃。
但还是难吃。
早春挫败又好笑的歪头蹭到她肩上撒娇,“可是怎么办,我就是觉得那边的菜简直是用脚想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人能接受的东西,我一开始吃的时候拉了三天,半夜都是在马桶上度过的。”
冬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了。”
在那边的苦她一点儿没说,等全都过去了回来了才调侃一样倾诉出来,心性坚韧到令冬阳刮目相看。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
冬阳略微走神了一下,发现早春这几年都没有谈论过找对象的事,是连提一嘴都没有,她之前不止一次发表过对冬阳嫁给高层并生下神子的羡慕感言。
“你回来后要安顿下来吗?”
“嗯?那当然是看兰惠大人你还有什么是需要我打探的。”早春数了数,“我这次去的是欧洲,但是亚洲还有好多国家没去看,人口众多的非洲也没到访过。”
“暂时不用了,你先歇一歇。”冬阳说,“你母亲过得挺好的,她很想你。”
说到母亲,早春沉默了一瞬,流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之前说接母亲出来住,她总是哭,因为她不习惯离开五条的日子,可当时我们和高层的关系紧张,我怕连累到她,还是把她接了出来,后来我去当富婆打入教会,把她送回五条,她又是哭,不习惯起了五条家的日子,现在我想把她接出来,她可能还会哭吧。”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的日子一直在走,就是把她留在了原地。”
“不要想那么多。”冬阳看着她,“她的生活也在继续。”
“你说得对。”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开,五条悟倚在门边问道,“妈妈,早春阿姨,你们聊完了吗?饭都到齐了哦!”
冬阳和早春起身出来,路过悟时,早春故意大声道,“哇~这原来就是帝光中学的KING~!文学界的新星,发表了散文《冬阳》的未来大作家五条悟啊!”
五条悟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叉腰挺胸道,“哈哈哈!没错!不过未来大作家这个称呼先搁置一下,我还没打算往作家这方面发展呢。”
早春把给悟带回来的伴手礼套到了他的头上,“给你的。”
那是一顶针织帽,从样式看非常简约无奇,但是五条悟什么都适合,穿什么都能一秒变时尚,他整理了下帽子,对着冬阳门边的穿衣镜照了一下,满意道,“嗯嗯,这个颜色还蛮好看的嘛,冬天的话戴着正好,不过刘海儿是不是留长一些比较好……”
桌子上摆着格外丰盛的晚餐,冬阳坐在主位上,左右一边是小辈一边是同辈,作为第一次受邀参加这种家庭聚会的高石非常局促紧张,一直表现得很是忙碌,比如用手虚托着端盘子的千风防止他手滑,虚托着端饮料的夏油杰防止他洒了,最后忙碌到对着一干二净的桌面清扫,惹得五条悟直接开口,“你好紧张啊。”
高石窘迫道,“悟少爷……”
神子睁着眼睛看着他,“你是客人,这不是工作,是我妈妈的生日会,心里过意不去的话一会儿给她唱支歌就好啦。”
高石更窘迫了,“我五音不全。”
“我妈不会嘲笑你的。”
你骗我。
唱完一曲的高石听着冬阳狂放的笑声,心里凉凉的。
那个主位上的女人头上戴着滑稽的生日帽,浮夸的拍着桌子笑道,“老天!这是最简单的生日歌,你是怎么唱成这个鬼样子的!到底是谁怂恿你唱歌的啊哈哈哈这也是一种天赋了啊哈哈哈哈哈!!”
桌子上的气氛随着她的笑声变得异常欢腾,五条悟站起身幽默的模仿了一下高石的腔调,堪称完美复刻,高石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怎么……我是这么唱的吗?”
“没错!你的尾音拐了七个调,我猜你是不是想秀一下转音?”
出糗的高石捂住脸闷笑,“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我一时太投入太忘我了——!”
没有任何身份之差阶级之分的晚宴,长辈和小辈互相笑闹,将或许会被嘲讽挖苦的糗事转化了令所有人哄堂大笑的趣梗,没有比这更放肆快乐的场合了,无需害怕说错了话,也无需担心明天,几人上头到最后,竟然一起齐声唱了转了七个音的生日歌给冬阳,让冬阳痛苦的保持了全程的扑克脸,否则她的六块腹肌会互相亲吻到疼痛。
“既然如此,我也宣布一件事。”
冬阳拿出了一叠船票,“有人要做游轮出海旅行吗?”
这个话题让餐桌上一静。
高石茫然的捏了下鼻子,“出海旅行?去哪?”
“最终目的地是韩国,不过重点还是三天三夜的海上游轮。”
五条悟的眼睛亮了起来,千风谨慎的说道,“你打算带谁?”
冬阳拿着传票,眯眼凑近了坐得离她最近的悟,笑嘻嘻道,“毫无疑问,悟会去吧?”
“……不对,啊?”千风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一起?离开日本?”
“是啊。”
“上面怎么同意的?”
五条悟罕见的没有说话,他看着千风和高石惊骇的神色,又看向了慢慢喝酒的甚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杰身上。
夏油杰问,“这是什么时候弄的票?”
“蓧原集团的董事长给的,我觉得还不错,就收了。”冬阳有些懒散的托起腮,好整以暇的看向了千风,“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带悟出海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吗?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吧——”
她看向了白发的神子,“你可以去任何地方,这个世界没有禁锢住你的东西,你是自由的。”
那双湛蓝的天空之瞳闪烁着奇异的光辉,五条悟缓缓牵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说的事情都能做到。”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违抗你的意志,阻止你的行动。
将一切推向你想要的轨道,然后在某一刻,把它化为惊喜呈现出来。
“趁着夏季还没有结束,我们可以计划一下这次远行的内容了……千风,你突然之间变得比高石还要沧桑…对了,你还要带着学生们实践,辛苦你了,我们会给你拍好看的照片的。”
“甚尔,把伏黑小姐叫上吧,我们正好能见一见。”
“悟,据说这次有机会赶鲸。”
这是你诞生的盛夏。
夏油杰状似无谓的问,“咒术师的工作怎么办?”
“杰,你要牢记一件事哦~”冬阳温和而有力的说道,“你还是孩子,是年轻人,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感受与成长,而不是挑起那些没放在你们肩膀上的担子,等我们这代人老了,那你们真是想干多久就能有多久,而现在……”
“要去肆意的感受这份被呵护的青春。”
第187章
带五条悟离开日本,最先需要经过同意的对象便是五条,五条家现在是冬阳的一言堂,所以没人会反对得了她,他们虽然一个个把神子宝贝得不行,但是干涉他自由的事情早就无法再做了,不管是冬阳的威慑还是五条悟本人越发强大的实力。
五条家同意之后,冬阳便通过总监部向国家移民管理局和海关那边提交申请,这其中牵扯到了一件微妙到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那便是五条兰惠和五条悟对于政府的定位——他们是维护社会安定的稳固装置,是强大的人形武器。
出去后还会回来吗,出去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吗?
这个国家抱着这样谨慎的心思,唯恐他们借机离开。
冬阳预想过这种情况,所以这个时候总监部的力量是不够的,她需要政治家给的通行证。
虽然硬闯没什么问题,但是到时候去别的国家也是黑户,有点儿麻烦且行为恶劣。能靠渗透关系解决的麻烦不仅仅能做出出国这一种结果。
上头对她出国游玩的行为并没有应激反应,但还是请冬阳过去谈了个话,冬阳用了一个略微狂妄的态度说,“如果我真想走的话,你们认为你们能拦住我吗?”
她边说边笑,于是对面的审核人员也笑起来,仿佛这只是一个幽默的玩笑。
冬阳继续道,“我要是想走的话早就走了,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男人点了点头,自行给冬阳想了理由,“你说的没错,毕竟你的家族在这里,你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在这里,像你这样拥有超乎常理的力量的人,能困住你的也不会是那些条条框框,而是你的心意。”
他在文件上盖了章,并对冬阳说,“祝你旅行愉快,五条女士。”
上游轮的前一晚,冬阳的别墅里异常热闹,两个少年各自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因为是第一次出国,他们的兴奋劲要超过北海道之旅,还现学起了韩语。
冬阳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击他们,但是以防落差太大,她还是打了个预防针,“我们在韩国只待一晚,重点在游轮上的旅行,按照流程,第一晚是欢迎音乐会,第二晚有马戏团表演,第三晚是晚宴,会有交际舞环节。”
“回来呢?”
“坐飞机回来。”
“噫。”
五条悟把行李箱的衣服拿了两件出来,“那看来这个穿不上了。”
夏油杰正在问他,“韩国有什么好玩的吗?”
“不知道啊,那边是不是文娱产业比较发达?”
“有景点吗?”
“嗯……汉江公园?景福宫?我觉得最出名的果然是整容医院和娱乐公司!”
两个人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韩国有什么旅游胜地,但是那不重要,异国之行已经是他们人生履历中陌生且新奇的一环了。
冬阳看了看他们两个收拾的行李,“实际上我觉得你们什么都不用带,游轮上都会有。”
“哦~!”五条悟秒懂,“因为妈妈你的朋友非常有钱!会给我们准备好一切!”
夏油杰:“……”
夏油杰瞳孔微颤,‘好奢侈啊……’
他仍然会习惯性的计算一下金钱支出,最后往往放弃思考,收入巨大的人群往往拥有稀缺的才能,时代的机遇,丰厚的家底,或者本就生在金字塔里,而他要占两样,他是天赋卓绝的咒术师。
他做的事情比金钱还要可贵。
就如冬阳曾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站在琳琅满目的甜品前任意挑选,并对他说“这不过是你精彩的人生对你展开的一角罢了”一样,他往后还会体验很多事物,并不需要感到不自在。
夏油杰看向冬阳。
她对这次出行表现得很是松弛,本就如此,这还是她计划的旅途,细心又坦然的给他们规划好一切,强大,稳定,游刃有余……
夏油杰的眼睛微微闪着光。
他们以后也会成为这种人。
倏然。身旁传来了五条悟古怪的声音,“杰,你在看什么?”
夏油杰转过脸,“什么?”
五条悟狐疑的凑过来,忽然咧嘴笑道,“你果然喜欢我妈妈!”
“才没有。”
“没关系啦,喜欢我妈妈你无需自卑。”
“噗咳咳……咳咳……!”夏油杰瞪大眼睛看向他,“悟,你的态度转变得是不是也有点儿……”
冬阳幽幽的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在聊什么?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喜欢我?”
她的气息出现的那一秒,夏油杰的身体整个一僵,冬阳还看到了他猛地立起的汗毛,就像受到惊吓的猫一样,她咧开唇角,弧度和五条悟简直一模一样,坏笑道,“没错!喜欢我就要大声说出来,我可是最受欢迎的兰惠大人!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欢呼道,“嗨!最受欢迎的兰惠大人!我最喜欢你啦~!”
冬阳高举双臂,“最受欢迎!”
五条悟有样学样,“最受欢迎!”
夏油杰:“……”
他们一起看向了夏油杰。
夏油杰嘴角一抽,鼓起掌来,“最受欢迎的兰惠大人~!”
“好!既然如此——”冬阳拿出两件衣服,“你们说我明天应该穿什么去见伏黑小姐?”
***
登船那天,他们闻着海边潮湿的空气,聚精会神的在人群里找着。
冬阳忽然说,“来了。”
用六眼在人群中辨别着甚尔的五条悟挫败的长叹一声,“又输了,我每次在找人这方面都会慢你一步。”
夏油杰收回了查探的咒灵,三人临时起意的比赛胜负已分,他好奇的问,“为什么?是通过什么找到的?眼睛吗?”
“是比那更玄的东西啦,我妈妈的感知力非常惊人。”
“感知力?”
五条悟坐在行李箱上抬头,视角倒转着看向冬阳,“上次测试的话是多少米?”
冬阳回忆片刻,“不到两千米。”
“?”
夏油杰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惊讶极了,“天与咒缚的特性吗?”
“那样的话甚尔也就会了。”
冬阳是念能力者中很擅长使用念的人,念能力者中的高手通常能展开五十米以上的[圆],而冬阳可以开千米之上,她的师傅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时流露出了格外惊讶的神色,并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原来你真的是天才啊,冬阳。”
原来我真的是天才。
冬阳现在想起他的脸色都想笑,然后心底便会涌现一股莫名的力量。
她是被师傅认证的天才,她可以做到很多事。
大概两分钟后,人群中出现了甚尔的影子。
他身上大包小包的背着东西,穿着紧身T恤,右手牵着一个人。
港口的人不算多,道路并不拥挤,他牵着那位女性的手,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转头挑眉笑着回应了什么。
“啊——!”
五条悟直直的盯着这一幕,发出了一声似是怅然似是纠结的长叹,他的表情仍然掺杂着不可思议,“甚尔真的谈恋爱了,还……”
他把两只手握在一起,“看上去处于热恋期?!”
冬阳八卦得眼睛亮起,“哦~!”
那位女性有一头短炸的黑发,发尾翘起,笑容很是明朗。她穿着干净简单的白T和深色长裙,和甚尔交握的手上戴着闪闪发亮的戒指。
五条悟用六眼审视着她,一边确认她的确是一个普通人,一边从行李箱上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好,并在不经意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冬阳和夏油杰和他做法一致。
甚尔敏锐的觉察到了这边,他们目光交汇,冬阳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甚尔大概对这样的场面体感很微妙,他将手习惯性的搭在了伏黑小姐的腰上,“这位是……”
冬阳率先伸手,“你好,伏黑小姐,我叫五条兰惠。”
伏黑小姐热情且大方的握上了她的手,“你好,你就是甚尔的妈妈吧,初次见面!”
冬阳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甚尔的……什么?”
“哎?”伏黑久怔了一下。
五条悟瞪大了眼,“哦……!”
他刷的看向了甚尔,甚尔也没想到伏黑第一句是这个,他的表情凝固住,犀利上挑的眼尾都因为睁大的眼睑撑圆了几分。
冬阳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甚尔,你怎么给她介绍我的?”
甚尔:“……”
甚尔眨了下眼睛,“就……养母?”
没错吧?
没什么错啊……
没什么错吧……
甚尔如此想到。
他在对待妻子的时候用了更为放肆的关系代词,带着温和的笑意说五条兰惠是他的师傅,也是他的养母。
当时他什么都没想,也没想过兰惠会不会知道,就是想这么介绍,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这个词。
他们比单纯授业学习的师徒关系更亲密,他从十五岁就跟着五条兰惠生活了。
五条兰惠体贴细心到方方面面,他在家庭中的待遇几乎和五条悟相同。
他没有母亲。
也没有父亲。
他对父母的渴望和幻想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大概是他被推进咒灵堆里快死的时候。
但是心思虽然灭了,对待那份感情的理解又不是没了,初次见面时对神子所拥有的东西表现出嫉妒也不可否认,而嫉妒意味着羡慕。
更何况……
他又不是没有叫过欧卡桑。
冬阳懵了几秒。
然后她欣喜且热情的说,“对,我是甚尔的妈妈。”
这个称呼更近了一步,对甚尔来说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件事有点儿太腻歪了,可偏偏冬阳喜欢这样。
“先上船吧。”
两个女人快走了几步,把他们甩到了身后,甚尔拽了下背包的带子,脑子里还循环播放着冬阳那句自我介绍,然而脑子走神身体还在站岗,他下意识朝着一道强烈目光的方向看去。
黑发青年露出了恶劣的笑容,“干什么?”
五条悟环胸盯着他,“我觉得我们需要确认一下关系。”
“昂?”
五条悟:“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甚尔:“你常识没学好?”
“不不不,我妈妈是先有的我,才有的你。”五条悟笑嘻嘻道,“我是老大!要叫大哥!五条哥!”
“………………”
第188章
兄弟之争直接被甚尔无视了过去。
并向五条悟投去了嘲讽的眼神,仿佛他是什么幼稚的小鬼。
五条悟:“……”
五条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嗯嗯,我知道这个,这就是恃宠而骄。”
夏油杰:“……”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伏黑久是一位很健谈的女性,她的个子相较冬阳要娇小些,但是冬阳习惯性的目测了一下她的身形,在心里有些微妙的想到,她好像比中也高一个头顶。
哈哈哈哈哈哈。
她们坐在游轮上层的休息室内等待开船,不过认识十分钟,冬阳便和伏黑久聊得火热起来,而为了快速削减初次见面的陌生和不自在,她早有准备的拿出了会成为共同话题的东西——甚尔的相册集。
“哎——还有这种东西啊!”伏黑小姐非常惊喜,挨在冬阳身边看她翻动相册,“从第一张开始,这个,这个是甚尔刚到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臭脸不良,完全不想在镜头面前展示,所以这张是恰巧抓拍到的。”
照片的拍摄对象实际上是五条悟,当时他还是短短的刺毛,呲着牙朝着摄像头比耶,而禅院甚尔就在身后,弓着背揣着兜,盘腿坐在门框边,膝盖上放着冬阳送给他的第一把正儿八经的武器,他垂着绿色的眼睛,神色有些模糊。
伏黑小姐眼神明亮的凑近,感叹道,“那时候他有那么瘦啊。”
“是吧,哪有现在这样大只。”
大只的甚尔正吊儿郎当的坐在她们两个对面,不经意的展示了下自己发达的肱三头肌和胸肌。
显然他对自己现在的身材更自信一些。
冬阳往后翻,到甚尔第一次过生日她送他机车时的懵逼脸,再到入学高专时被强制正经到略微僵硬的全身照,然后是各种生日宴上的合照,其中一张甚尔笑得尤为肆意开朗,伏黑久眼神微动,定定的看着那张照片,眼里的光珍惜且柔和。
那张照片中,冬阳站在悟和甚尔的身后,将左右手各自搭在他们肩头,三个人的笑脸如出一辙,嘴角咧得大大的,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非常有生活气息和感染力。
“这张真好看……”伏黑久轻轻说道,“这张可以给我复印一份吗?”
“嗯?当然可以,我应该也还保留着原片。”
“啊,说起来我也有……”伏黑小姐拿出手机,“是我们约会时拍的,因为风景很好看,所以请了路人帮忙。”
她调出相册,画面里已经成长得格外健壮的青年搂着笑容灿烂的女性,端端正正的留下了张构图完美的合影。
冬阳:“怎么那么稳重?”
甚尔撇头:“我不稳重吗?”
冬阳和伏黑久蛐蛐,“他回家进门的第一件事是不是就是乱丢袜子,然后第二次出门时接着穿?”
伏黑久:“真的!因为这件事我和他吵过两次架呢!”
“他会积极做饭吗?洗碗呢?”
“我比较喜欢料理,所以通常都是他洗碗,但是他总是只记得洗碗,然后把锅落在一边。”
“甚尔?”
甚尔掏了掏耳朵。嘀咕道,“我每次都会想起来的。”
家务这种事甚尔明显现学的。
他本身就没有养成好好照顾自己的习惯,东西会用完就随处丢,跟着冬阳回家后规矩了一些,但是在冬阳家里他也不需要做家务,照冬阳的说法是,家务这种技能会了就好,生活中又不是一定得做。他们的衣食起居都会有侍从辅助,所以几年下来总共没洗过几次碗几次衣服。
然而和伏黑久生活在一起后不一样了。
那是完全由两个人支撑起来的家,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由他们亲手塑造,甚尔第一次体会到了经营“活着”的感觉。
两个女人还在聊天,甚尔对自己成为她们共同话题这件事没有任何不满,虽然他某些恶劣的小习惯被吐槽,但同时这也说明他是被关注被在意的重心嘛,他懒散的倚在沙发上,一手靠着椅背一条腿盘着,幽幽对盯着自己的神子说,“干嘛?”
五条悟:“你在恋爱关系里是这样的啊。”
“昂?”甚尔以为他到了青春期,“你也想谈恋爱了?”
五条悟吐了吐舌,“才不呢,况且恋爱这种东西根本不是想就可以开始的吧。”
甚尔审视了下他越来越优越的五官,“在学校里难道没有女生对你犯花痴吗?”
“那又怎么了,她们喜欢我的脸又不是喜欢我,她们也喜欢偶像的脸,喜欢演员的脸。”五条悟对恋爱话题兴致缺缺,“而且好像杰也很受女孩子欢迎。”
夏油杰莫名后背一凉,他觉得话题再深入下去冬阳会兴致勃勃的来问,于是像是发誓一样说道,“我只是人缘好。”
五条悟:“他在炫耀。”
甚尔嗤笑了一声,顺手揉了把五条悟的脑袋,“你这心高气傲的小子能看上谁啊。”
五条悟气恼的往旁边一躲,吧唧踩了甚尔一脚,“不许摸老子头发。”
甚尔蹭的把腿一抬,两个人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闭塞空间内折腾了几个来回,最后因为夏油杰的暗中偷袭,甚尔惜败,他捂着被捅了一指头的肚子,顺势往沙发上一倒,“合作得倒是越来越好了……你和你妈一样,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是很远的,所以应该也很难找对象。”
“啊?”五条悟睁圆眼睛,“妈妈没给你说吗?”
“说什么?”
五条悟:“她喜欢和她打得有来有回的男人,而这种人出现了。”
“咳……啊?”
禅院甚尔蹭的弹起身子,五条悟觉得他的瞳孔像是猫科动物一样收缩了一下,他咧着唇角看甚尔惊诧的脸色,“你也没发现吧,甚尔?”
五条兰惠,会动心?
日。
甚尔的脑海里滑过无数张脸,他煞有其事的猜测道,“千风。”
“哦,千风叔是败犬。”
“乐岩寺那老头子?”
“……你在开玩笑吗甚尔?你是说我妈妈眼睛瞎了?”
“东京高专里的那个玩玩偶的小子?”
“那个人的实力也不够吧……”
甚尔脸色凝重,“那还有谁?”
五条悟看着他的表情,脑回路轻易的接了上去,“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啊,甚尔。”
甚尔将手抚向后颈,似是随意的动了动脖子,就像在做战前准备。
神子的眼睛极为闪亮,“如果见到那个男人的话,实在很想1V1一下。”
当然了,这不是恶意啦。
只是敌意而已:D
轮船很快驶离了陆地,站在甲板上已经看不到港口的影子了。
过了一会儿,准备叫他去轮船上逛逛的夏油杰看到五条悟伸了个懒腰,露出了格外舒爽的神色,“悟,你感到很惬意吗?”
“是啊,能明显感觉周围的咒力在变得稀薄,虽然这艘船上到处都沾染了些,可是相比城市要清净多了。”那双六眼映衬着大海和蓝天的颜色,“所以我妈妈每次带我出去放松时都会选择类似旷野的自然景区,因为她知道相比身体,我的脑袋最累。”
夏油杰若有所思,“因为咒力是由人类外泄,所以要避开人群吗?”
五条悟转身从他身边掠过,“走吧,我们先去找找游泳池的入口。”
夏油杰很快跟上,“韩国那边是不是也有很多咒灵?”
“从人口密度和社会压力指数来看,应该不少吧。不过另一方面来看,那边的怨灵传说和人口总数都要比日本少,或许形不成什么大家伙。”
“也会有总监部吗?”
“那可能是我妈妈此行的目的。”
“哎?”夏油杰微怔。
五条悟缓缓戴上遮阳的墨镜,“习惯就好啦,你正式和她生活在一起才两三个月呢。”
“最强,她可是被称为最强啊。”
“即便是在休息时也观察着周围,规划着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些的道路。”
冬阳此行的目的地是韩国,甚尔在黑市的任务接头人孔时雨,便是韩国人,某次和甚尔聊天时似乎还说漏了嘴,提到他的前职业是刑警,虽然没法考察真实性,但八成是真的。
韩国的教会还挺盛行的,不知道是否会和咒灵相关,反正那地方不大,冬阳一天便能大致逛完。
她会去试探这个国家的咒术师水平,以及是否有对付咒灵的官方组织。
如果它也没有,那么五条悟的存在对于日本来说要更为特殊一些了,他是诞生即改变了世界平衡的天才,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整个地球吗?
还是被结界包裹下的日本全境?
冬阳站在轮船的甲板上,吹着凉爽的海风,凝望着港口的方向。
她吐槽道,
“这么点儿小地方,破事儿真多。”
倏然,她觉得心跳空了一拍。
又是一种微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十分强烈,但却令冬阳摸不着头脑。
通常她的预感会区分好坏,但是这次却好像只是给她提了个醒。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听到悟在下方唤她。
“妈妈,甚尔去玩老虎机了!他去赌博了!”
作者有话说:
是中也要来啦_(:з」∠)_
第189章
老虎机的渊源还要追溯到甚尔十六岁时。
甚尔的赌运仿佛和他与生俱来的诅咒一样,烂到令人发指,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冬阳,冬阳一个人就能把他身边的所有霉运转变为好事。
他逢赌必输,冬阳几乎逢赌必赢,但是冬阳并不喜欢赌,她喜欢把一切都把握在手中,她不算保险型投资家,但甚尔绝对不是风险型的,他是激进摆烂型的,输得越多越想赌,大概他天生就对这种事上瘾。日本街头常见老虎机,未成年是不能玩的,因为老虎机就是和金钱相关的赌博游戏机,只不过数额小,甚尔玩一天也输得起。
甚尔有一次把冬阳按月给他的零花钱都输没了,陷入了贫穷危机,冬阳听到后表情空白了几秒钟,真诚发问,“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穷得没钱买车票所以徒步走回家的甚尔:“……”
一旁幸灾乐祸看他吃瘪的五条悟也真诚发问,“对啊,有什么好玩的?”
冬阳捂住他的耳朵把他推到一旁,“你不要听。”
五条悟:“……”
冬阳一开始并不在意,她以为甚尔只是有了可支配金钱后陷入了疯狂消费的膨胀期,对老虎机娱乐上头,但她后来还发现这小子会参加地下黑拳的赌赢会,看报纸时特意留下了赌马的信息页,便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资金限制,他现在已经去玩大的了,
因为发现甚尔在赌这方面有些不加节制,冬阳打算给他科普科普赌的各种危害,但她还是先追问了一下甚尔为什么会把所有钱都投给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游戏,完全不给自己留底,从平常作风和性格来看,他并不像疯狂的赌徒。
当时黑发少年沉默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流里流气的,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单纯感到有趣般的难看笑容,
“你不觉得……这种东西就像上天给的一样吗?”
运气是人生的一环。
“我从来没赢过哎。”
冬阳静静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老虎机是吧,黑拳和赛马是吧?”
“……?”
看着甚尔有些茫然的表情,冬阳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大步朝外走去,“走!”
当天冬阳就以挑战者的身份参加了地下拳击赛,然后在全场看到她明显有女性特征的身体于是吁声叫骂遍地的情景下,按着甚尔赌了她赢,最后赚了盆满钵满,又去路边的老虎机投币启动游戏,然而上手操作的却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冬阳叫过来的一群不良,十来号人排队玩,玩了三轮,把机子都玩冒烟了,只有一个人挣回了本,冬阳说,“商家设置的概率问题,你这不是赌,是上套。”甚尔小声反驳,“不是自己操作的机子玩的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看他们操作这么久什么感觉?”
“觉得他们蠢。”
几个不良碍于冬阳在场没敢上手,连嘴都不能上,骂骂咧咧的走了。
冬阳正想连夜带甚尔去赛马场,了解最近一场比赛的信息,被甚尔拒绝了。
“行了,没意思。”甚尔说,“这种事没什么必要。”
他摸着兜里刚赢的钱,“饿了吗,要不要吃烤肉?”
在那之后,禅院甚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碰赌,偶尔会在看赛马频道时心血来潮的赌一回,但都在可控范围内,五条悟很好奇甚尔接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教育,“我妈把你打进厕所吗?”
“……是因为兰惠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还是你希望这种事发生?”
“你猜?”
甚尔将目光从悟的脸上收回,摸了遥控器换台,“因为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啊?”
“把兰惠的钱就这么扬了,感觉挺对不起她的。”
五条悟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说出这种话,你良心发现了啊。”
甚尔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看上去心情微妙的好了起来,“因为好像赌局的输赢都无所谓了,还不如兰惠给我钱。”
五条悟瞪大眼,突然发现了甚尔的隐藏特质,“你难道很想当小白脸吗?”
赌这种东西有什么令人着迷的魅力呢?
禅院甚尔以前觉得好玩。
就像投入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于是就能白得来一些回报。总归什么都不是他的。输了没人骂他败家,没人嘲笑他可怜,赢了没人会欣喜若狂,没人觉得他是幸运儿,毕竟他自己就不这么觉得嘛。
现在甚尔还是觉得好玩。
——由五条兰惠拿下的胜局好玩极了。
由五条兰惠这些人盯着的老虎机也好玩极了。
输了被嘲笑赌运,赢了就会说是因为他们在场的原因。
好玩极了。
“什么啊,才赢了五千日元,我以为这么久了你会有点儿长进呢。”
冬阳看着游戏结果玩笑道。
甚尔用这些钱买了五个冰淇淋,端着托盘任他们挑。
冬阳和两个少年一人一个,高石受宠若惊的选了一个,最后一个给了伏黑久,高石先生谨慎说道,“那个……孕妇的话可以吃那么多的冰淇淋吗?”
这个冰淇淋有点儿豪华。
甚尔说,“这份我们两个吃的。”
冬阳和悟立刻起哄起来,“哦!!”
“……”
他们两个这一路已经为明确关系的两人起哄了不少次,高石忍不住吐槽道,“兰惠前辈,你是不是有点儿太欢脱了。”已经是幼稚了吧!
悟:“要你管……原来你在人前会喊我妈妈前辈啊。”
冬阳将手搭在悟的肩膀上,自己的重量也靠了过去,笑嘻嘻道,“就是,要你管。”
高石:“……”
三天的游轮旅行格外精彩。
第一天因为新鲜劲,五条悟和夏油杰把游轮上的所有娱乐领域都转了个遍,遇到了海鸥群飞,和许多游客一样,他们拿着食物互动,直到鸟类的排泄物从天而降,糊了夏油杰满头。
他整个僵住,立刻转头去看五条悟,却见那块湿乎乎的粪便顺着五条悟头顶的无形屏障缓缓滑落。
五条悟对他闪亮的露齿一笑,“嘿嘿。”
夏油杰:惊声尖叫,在此上演。
他在五条悟的笑声中去了沐浴室,顺势去了游泳池,两人在泳池边的镜子面前照了半天。
悟:“杰,你是不是黑了?”
这个夏天玩得其实挺嗨的夏油杰看着自己色差明显的脖子,震惊的睁大眼睛,“真的!我黑了!”
“你本来眼睛就小,皮肤再黑下去的话就要看不到了。”
“滚滚滚,哪有这么严重……但是你为什么那么白?”
冷白皮的五条悟臭屁的撩了下头发,“遗传自我妈妈!”
夏油杰吹了下自己的刘海儿,不在意的说道,“色差怎么了,这个皮肤很健康。”
但是第二天,五条悟就发现他在偷偷涂防晒霜,因此笑了好久。
他们在第二天行程中幸运的看到了浮出海面的鲸鱼。
冬阳当即换上了潜水服,招呼悟和杰,“过来!”
两个少年一时有些懵,五条悟率先回过了神,欢呼了一声,惊喜道,“不是吧妈妈!”
他的瞳眸瞪得又圆又亮,白色的睫羽在脸颊上打下了一小片阴影,冬阳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这是不多得的机会,不过海水很冷,你们两个要做好准备。”
夏油杰为这个大胆的举动心脏狂跳,他略微留长的头发在海风中乱舞,“我们真的要这么做?”
“如果你犹豫的话就不要把潜水服穿得这么快啊杰~”
“快帮我拉上拉链,这个好紧……”
高石震惊的看着他们,语无伦次,“这会不会,会不会有点儿乱来?”
冬阳看着他,“你要试试吗?”
“我,我,我……”
面对突然看向自己的那双认真的眼睛,高石突然结巴了。
他要试试吗?这向来不是他能思考的问题,因为他只能呆在陆地上,他只能借助交通工具走入海洋,他掉进这个海里就可能被淹死,被游轮的波流卷走。
他没有无下限术式,没有可以操控的咒灵,没有卓越的力量和体力……
冬阳朝他伸出手,“想来吗?我保护你啊。”
“……”
高石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一刻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冬阳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以及格外令人感动的承诺,他突然响亮的哽咽了一声,“嗯!!”
老天!
认识五条兰惠真是他走了狗屎运了!
“游过去太慢了。”冬阳目测了下距离,双手交叠半蹲下身,“悟,你先来。”
“好嘞!”
白发少年快冲了几步,一脚踩上了冬阳交握的手掌,借力跳起——他整个都被托飞了出去,抛物线有几十米远。
半空中,五条悟舒展开四肢。
他仰起头,瞳孔映着碧蓝如洗的蓝天,风流穿过他的指间。
天空在他之上,海洋在他之下,世间万物的信息汇聚于他的大脑,它们与他之间紧密相连。
但是新的。
新的景色,新的情报。
五条悟情不自禁的扬起唇角,飞扬的发丝都是自由的弧度。
他翻转个角度,轻巧的扎入了海面,几秒之后便露出了头,很快,夏油杰也被投掷了过来,他爬上海面的第一句话就是,“……相比起这仿佛跳水运动的感官,我更想说的是,兰惠阿姨的力气好大,我感觉我变成了飞鸟。”
五条悟朝他扑棱了下水,“哈哈哈,刚才是飞鸟,这会儿是游鱼!”
飞鸟和游鱼。
由冬阳托起的飞鸟,由冬阳看护的游鱼。
“哇哦!它朝我们游过来了——!”
那头巨大的鲸鱼缓缓的向他们靠近,海水的可见度要比想象得高,他们能够清晰的看到鲸鱼在水底游动的身躯。
被冬阳带着游过来的高石死死抱着一台摄像机,几乎要泪流满面,“呜呜呜我要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这样的内容就算是发到Youtube上也绝对爆火!”
“高石大叔……”
“我知道的,我很有职业素养的,不会轻易泄密。”
刚刚设下没两分钟的帐还在天上挂着,冬阳说,“可以解除帐了,沉下去后他们就看不到我们了。”
其他游客也不能失去观鲸的体验。
那天他们是坐着夏油杰的咒灵追回去的,回去时甚尔正惬意的躺在伏黑小姐腿上晒太阳,墨镜歪歪扭扭的戴在脸上。
他对着意犹未尽的几人道,“呦~美人鱼们回来了?”
高石先生紧急去冲热水澡,五条悟翻看起了他努力保护的相机,“可惜了甚尔,这里面没有你。”
甚尔哼笑了一声,“我想看的话随时都能看的。”
游轮行程的第三天,晚宴。
是有交际舞的宴会。
现场的音乐不算激烈,冬阳喝着汽水看甚尔笨手笨脚的和伏黑小姐跳舞,直到某一刻,一个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五条悟将一侧的发丝别到了脑后,穿着合身的燕尾服,戴着端正的领结,行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优雅绅士礼。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朝冬阳伸出手,邀请道,“妈妈?”
冬阳缓缓收起了愕然的神色。
她因为悟的做派忍俊不禁,低咳了一声正经了脸色,搭上了他的手。
现场只留下了夏油杰和高石面面相觑。
高石:“我想我可能不适合这种场合。”
夏油杰捏了捏手,“这样啊,你不跳啊,那挺好的,不用和高石先生你排队了。”
“哎?”
黑发少年眯起眼睛,朝他笑道,“我和悟猜拳输了,我是下一个,能请兰惠阿姨跳舞的人。”
高石:“……你会跳舞吗?”
夏油杰:“本来不会,但是昨天晚上被悟教了几招,最后他说,我其实什么都不用干,因为兰惠阿姨会跳舞,她会牵引自己的舞伴。”
高石看着舞池里的两个人。
他叹道,“他们脸上的笑容真是一模一样。”
第190章
和悟跳舞的时候,冬阳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中也,实际上她生活中的很多时间都会想到中也,看到合他气质的帽子,喝到合他口味的酒,听到他大概会喜欢的音乐……偶尔也会有“如果中也在这个画面里就更好了”之类的想法,但是冬阳很习惯这种异世界的隔阂,所以想到他的同时往往伴随着“有点儿遗憾”“但也没关系”的念头。
突然想起中也应该是因为她也有和中也跳舞的经历,大概还要加一个悟现在的身高和他很像的因素,所以跳起舞来的体感也微妙的相似。
嗯,毕竟男伴矮于女伴这种配合在交际舞中是失衡的,中也最初意识到这点时瞳孔地震,盯着自己的脚看了半天,可能那一刻脑子里滑过了无数增高的荒谬想法,直到身前传来了冬阳的低笑声,以及她不带恶意,只觉有趣的调侃,“也没什么问题嘛,我还是想和中也一起跳舞,身高不便的话我跳男步不就行了?”
她边说着边改变了两人交握的手型,手指灵活又暧昧的缠上了他的指间,“这样似乎刚刚好?”
中原中也觉得他虽然没被小瞧,但好像在冬阳心里他的形象多了一点儿可爱的成分?不行,就是这点不行!
交际舞!特别彰显两性魅力的运动!其中男步女步差异最大的舞姿之一便是下腰!
中原中也坚持了三秒,就在冬阳的攻势下放弃了。
其一,他的身体柔韧性很好,下腰不成问题,所以当冬阳托住他的后背倾下身时,中原中也除了有点儿羞耻感没有任何不适,甚至那点儿羞耻感也在因为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后忘到九霄云外了。
其二,他也会跳男步,男步女步在他们两个看来并不重要,一起跳舞才是首要的,其他区别都是让这场经历变得有趣的调剂品罢了,后来中也自己都会调侃他看到了新的女步跳法,需要冬阳配合才能完成。
冬阳有一次十分认真的盯着他说,“中也,无关步法,你有没有见过自己跳舞时的表情?”
“啊?那怎么可能看见?况且我除了一开始被红叶大家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社交礼仪外,就没进过舞房了。”
“你整张脸上都写着‘看我把你迷死’这句野心勃勃的话。”
中原中也瞪大眼,“哈?!你在说什么呢?!”
“嘻嘻!”
……
条件反射,冬阳抬高手臂引着五条悟转圈,这个打扮得和王子一样的少年用一种格外帅气的姿势单脚旋转了一圈,利落的点脚定住,然后因为这默契的配合而惊喜的露出了浅笑,当即回了冬阳一个圈。
舞会结束时,跳了好几场的冬阳扯着自己的礼裙表示它今天物尽其用了,然后拉着几个人上了特意布置的拍照点留念,“难得大家都打扮的那么帅气漂亮,当然要合影纪念一下了。”
高石受宠若惊,“我?我也要吗?”
冬阳揽过悟,拽过甚尔,他们的身侧分别是夏油杰和伏黑小姐,再往边缘便是高石,高石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站位,发现很合理,便迅速抚平衣角摆正姿势,准备和最强留下一张好看的照片。
难得!这是他第一次和五条兰惠合影!
他已经过了追星被夸可爱的年纪了,从来没向五条兰惠提过这么不稳重的请求!
照相机的闪光灯亮起,紧接着摄影师还要再保两条,冬阳直接叫他拍五张,因为他们有五个人,等待的高石维持着面上得体的微笑,闻言突然恍惚了一下——
等等,他在和谁合影?
不只是兰惠。
还有她的儿子,她的弟子,她的养子,她养子未出世但一定有才能的孩子。
高石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凝重,出现了一种冬阳看到就会胃疼的橘子感。
这张照片如果往后流传了出去,五年后十年后再看。他一定要自豪欣慰的感叹,他没有丢人!
他一定已经成为了辅助监督的总长!
游轮之旅的第四天,开启了短暂的韩国之行。
五条悟在登上这片土地后就发现——
“留在物体上的咒力并不多,就算是生活节奏最快的首尔,放眼望去也一片祥和啊……”
冬阳短暂的和他们分别,然后迅速游走在这座都市的大街小巷,很快根据从孔时雨那边买到的情报来到了一家占卜屋,占卜屋的后门是另一条街,它的门牌上写着命理,年轻人之间流行占卜,老年人则相信鬼怪,冬阳直接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的临时翻译人员则辅助她交流。
占卜屋实际也是情报屋,冬阳称自己是从远方而来的求救者,听说了这个地方能够去除鬼祟逆天改命,便想为自己受苦的姐妹寻找解救之法。
那位打扮得和神婆没两样的女人听说他们的名气竟然已经传到了国外,脸上浮现出了很难掩饰的骄傲和喜悦,逐渐变为了某种优越感,“太太,您真是找对人了,我们这里有整个大韩民国最优秀的除祟师。”
这里的咒术师叫除祟师。
冬阳问,“只有一个吗?”
女人一愣,“什么意思?”
“一个是解救不了我的妹妹的。”
她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你们有方法彻底消除它吗?”
冬阳带来了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神婆装模作样的大吃一惊,对着手指做了各种古怪的动作,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瞄着冬阳特意戴在身上的各种奢侈品,“天,天呐,这可是不得了的妖物啊!我需要请示一下我们社长!”
“我直接见他不行吗?”
“除祟师大人哪是想见就能见的?”
行叭,又是这一套。
冬阳说,“我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三个小时包括了‘委托除祟’的时间,开车横穿整个韩国只需要四个小时,而绝大部分有身份有资产的人都会住在首尔,冬阳暂时在屋子里等着。
她来这一趟只是好奇这边的咒术师是什么水平罢了。
实际可见非常不专业。
孔时雨说,韩国的所有咒术师人才都会被掌控金钱命脉的财阀收纳,从很小的时候便进行阶级洗脑,金钱引诱,最后成为为财阀效力的牛马,做事性质黑白参半,可以为财阀铲除对家,会借灵异能力的特殊性制造一些“神迹”创建教会,也会像这样接受一些“除祟”的委托,终归全部变成了敛财的工具。
“可能是因为那个国家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产生‘大家伙’吧。”孔时雨当时吸着烟说道,“咒灵作怪的时候,咒术师半天之内就会赶到,据我所知最强的咒灵,被他们称为‘鬼怪’的咒灵,实际相当于日本这边评判的一级诅咒,大部分需要被特别注意的,称为紧急任务的便是二级的祓除对象。”
说出这话后,孔时雨似乎因为这种悬殊的差异好笑到笑出声了,“我们那边最强的咒术师,会被甚尔轻松的秒掉哦。”
所谓最高级别的咒术师在一个小时后赶到了,冬阳观察着他的肌肉走向,他的眼神,突然顿感无趣的耷下嘴角。
那位咒术师拿着史书比对着两面宿傩的手指,嘴里念叨着,“这是某个妖物的身体一部分,你的妹妹沾染上了它的祟气,所以才会一病不起……”
总监部从不对外社交。
冬阳很久之前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固化,傲慢。
后来发现是因为没有谁可以外交。
因为其他国家连像样的咒术师都没有,怎么会有管理咒术师的官方组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别国咒术师交流会。
冬阳托着腮,嘀咕了一句,“养蛊呢?”
研究特级咒物研究到满头大汗的咒术师迷茫道,“什么?”
冬阳拿回了手指,“看来你们并不能帮到我,报酬只有定金的那部分,当你的跑腿费了,我走了。”
咒力,咒术师,这个国家都像是一颗弱小的没有孵化可能的蛋。
欧洲那边也是。
不知道非洲那边怎么样。
古怪极了。
她的孩子就像诞生在了魔窟。
但这同样又有趣极了。
因为那个地方也有很多无限的可能,有极致的人性和情感。
悟大概早就猜到了这样的情形,从家族教育的只言片语中,从各种史书记载里。
他能看出外界和日本的差别,可是冬阳这一路上都没有听到他任何怀疑动摇的话。
“日本可能就是这个情况吧,从平安时代,或者更早之前,就有这种现象了。”
“真是倒霉催的社会啊。”
“我的眼睛好像能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我短暂展开的领域往我的脑袋里塞了一堆世界的本质,不过太混乱了,我现在忘了。”
“之后再试着掌握就好了。”
冬阳问他,“悟,你已经不需要五条家的支撑了,你完全熟悉了自己的眼睛和术式,我也不会再受到威胁,那么有无数条路平坦的摆在你的面前,其中一条一直有效——”
“你要离开日本吗?”
从冬阳能不动干戈的把悟带出日本开始,便意味着她干涉的领域,她的话语权已经达到了一定地步。
“妈妈,你这么问有些狡猾哦。”
神子凝视着她,“你给我看了一个超级无聊的世界啊。”
“实际上我还是抱着‘你去哪里我就去哪’的想法,但是你好像也这么想啊,既然如此,我们仍然毫无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呢,是脚下这条道就是我们想走的路。”
五条悟踩上了酒店高空的阳台,张开双臂,上升的气流吹起了他的发丝。
“有一场比赛,我似乎本来就是为此诞生的,我只要参加就会得奖,站在赛场上的都是竞争者,是我的同类,我当然可以待在观众席,可是那样多无聊啊。”
那割离了他们的特殊性。
我可以离开,是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一定要加给你的责任,强者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那样的人生是我想要的吗,我真的想逃避这一切吗?
“妈妈你其实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的吧?”
“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一生也太烂了吧。”
命运轮回至今。
一厢情愿。
这是他选择的人生。
“我要接下你手里的东西,要重置烂橘子的统治!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拥有同伴和弟子——”
有许多未看见的,迷茫痛苦之人。
离开的话,于他们而言其实和漠视抛弃无异。
“千风叔和高石大叔不就说了嘛,咒术师是救人的职业,老妈你一定也是觉得救人的感觉不错,才这么做的。”
冬阳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然后一把将他扯了下来,按在手臂下摩擦。
“叫谁老妈呢!我一点儿也不老!”
“嘿嘿!”
……
从占卜屋那里离开后,冬阳赶上了他们的午饭。
五条悟拍了一堆的大头贴,刷拉展开给冬阳看,“这边的自动照相机自带美颜哎,杰的眼睛变得超~大!”
夏油杰尝了一口不知道什么腌制的泡菜,喉咙一滚囫囵咽了下去,然后默默将那叠菜推远了一些。
冬阳看着那张无敌大眼夏油杰,意识到他们两个估计已经笑了很久了,她也很给面子的笑出了声,“留着,这张要留着!”
夏油杰拿出了无敌大眼五条悟,“悟应该把美颜参数调错了,他看上去就像外星人。”
悟:“超!这张怎么还给老子留着!”
杰:“……你刚刚用了什么自称?”
那张自拍上还有夸张的口红和腮红,五条悟觉得那是罕见的丑照,“我记得我立刻就扔掉了,杰你去翻垃圾桶了吗?”
“机子里有备份啊,我让它又洗了一次,给兰惠阿姨看。”
冬阳笑着听他们拌嘴,直到高石一脸菜色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嗯?”
“跟我来一下,兰惠前辈。”
他们两个到了饭店门外,冬阳看着他古怪的神色,“怎么了?”
即便休假也不会停用工作号的社畜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刚刚收到的消息,羽生先生出任务时发生了意外,推断为二级的任务地点实则潜伏着一只一级咒灵,他给自己的辅助监督发送了遗言短信,但是意外发生了——”
冬阳看着他并没有悲恸的表情,挑了挑眉,“我以为我收到的是羽生的死亡仆告?”
“基本上要断定他牺牲了,但是他从帐里平安走了出来。”
“他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实力进化了?这是不是要晋级了?”
“不……”高石摇了摇头,对这通贵得要死的跨国电话心有余悸,“他说,有个黑漆漆的影子救了他,并踩着咒灵正在消散的身体回眸问他——”
“‘喂,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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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从高石的转述里,冬阳的心率逐渐升高,高石眼看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心下茫然的继续说着,“羽生先生对救命恩人的外貌记得很清楚,是有着艳丽赭色头发的青年,虽说如此,他判断其为青年的标准只是出于对方的姿态言行,因为他似乎长了一张辨不出年龄的娃娃脸,和相较一般男性来说……嗯,较为娇小的身形。”
冬阳因为这个形容哈哈大笑,她边笑边拍高石的肩膀,“不得不说,他这个特征太明显了。”
高石在她爽朗的笑声里逐渐放松下来,“嗯,羽生先生在他靠近向他道谢的时候也十分诧异,但是那个人拥有很强大的术式,他祓除诅咒堪称轻而易举,羽生先生以为他是总监部派去的增援,谁知那个人说……”
冬阳插嘴道,“总监部是什么?”
“……对。”高石惊异的睁大眼,“你认识他?”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让总监部那群橘子不要惊慌,他不是敌人。”冬阳觉得中也不会乖乖跟着羽生走,他现在应该去横滨了,她现在又惊异又好奇,她对中也的到来无比欣喜震惊,也对他为何来的如何来的充满求知欲,又或者说,那个人真的是中也吗?还是一个恰巧与中也相似的陌生人?
“先回去吃饭,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今晚上坐飞机回去。”
坐飞机回程本来就在冬阳的计划里,她站在饭店门口试探性的拨打了中也的电话号码,理所当然的,接通者是个和中也毫无关联的家庭主妇。
冬阳先吃完了午饭,虽然或许会打搅一下悟逛街的兴致,但她还是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悟,我有点儿困了,想睡半小时。”
五条悟看着她的眼神,秒懂。
他们临时找了个胶囊旅馆,冬阳当即用念能力回了趟港口mafia,睁眼就看到了中也。
冬阳:“……”
冬阳:“你果然在这儿啊……”
守着她的中也奇怪道,“不然呢?”
冬阳立即推翻了自己无数猜想中的一条,并联想起另一种可能性。
穿越时空包括时间与空间的跳跃,这点冬阳深有体会,所以救了羽生的中也或许并不是此时的中也。
羽生的任务出了意外,设想中也并没有从天而降,他在那个任务里便已经死了。而那个时间点,冬阳在游轮上,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如果可能的话,她会试图挽救,但操控难度有些高,救下羽生很可能是一场意外,并且中也问了羽生几个问题,“这是什么鬼东西”“这里是哪儿”“你是谁”,说明他对已发生的奇迹还在混乱之中,他的穿越时空是场未有准备的意外。
不管怎么猜,见到那个中也才是首要的。
冬阳醒来后便打给了千风,让他去横滨找人。
五条千风正在给学生上课,闻言很是懵逼,“找人?非得我?该不会是因为我是你最廉价且任劳任怨的属下吧?”
冬阳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最相信你了。”
五条千风瞬间被捏住了命脉,“说吧,找谁?”
冬阳幽默的补充道,“嗯,也有你最任劳任怨且无需我支付工资的因素在。”
五条千风:“喂。”
“哈哈,不开玩笑了,我要你去横滨的商贸大厦,把我的照片贴在公告栏上,理由你可以随便选,只要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就好,如果这不管用的话,就去买一条循环播放的大屏幕广告位。”
千风措楞极了,“怎么?你要当明星去了?”
“把我的脸搞醒目一点嘛。”
“你要公开相亲?”
冬阳沉默了一下,“……你的脑子是怎么想到这个理由的?”
“要不然你那张貌美如花的脸放在大荧幕上循环滚动是为了什么?”千风挠头,“重点就是脸?你要找人?那人会把你当作目标吗?”
“虽然方法是笨了一些,不过效率最高,就这么干吧。”冬阳在话筒边哼笑了一声,“费用走我的账户,记住,我要找一个喜欢戴帽子的,赭色头发蓝色眼睛,看上去相当有品位的男性。”
五条千风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你给予了他很高的评价啊……”
“唔,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吧。”
“哈?”五条千风情不自禁的在身前比划了一下,“男性?一米六?在日本也是很少见的吧。”
“所以你见到他时就会第一时间想到:嗯,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五条千风诡异的安下了心,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安什么心,但就是觉得,五条兰惠应该不会怎么在意这个男人,即便她说他很有品味。
他顺势闲聊了几句,“旅行怎么样?悟呢?有没有觉得开心些?”
“他一直蛮高兴的。”
“那就好,我总觉得他这么着急拿到鬼切是因为你受伤了,这一个月他都有一种逼迫自己成长的急切感。”
“你怎么对他的状态还挺了解的?”
“他有过来问我啊…在你养伤的时候,他那时候的眼神和表情让我的心凉飕飕的。”千风悻悻的蹭了下鼻子,“实话说,兰惠,我最近都有点儿怕那小子,我觉得他越来越精明了,实力也突飞猛进,十三岁开领域?闻所未闻,五条家历代家主中,只有悟做到了这个程度。”
“我还没死呢。”
“他是板上钉钉的家主啊。”
冬阳回眸看向玻璃窗外正在盯着她的五条悟,因为她的醒来,少年牵起了唇角。
“我很赞成你这次带他出去散心,要知道,咒术师的能力一定程度上和他的压力挂钩。”
冬阳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她道,“本来也快了,他不会一直是个孩子。你成为校长之后和悟的见面次数便少了吧,应该会更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变化。”
简单来说,五条悟步入青春期了。
他还在这个心智和身体飞速发育的年纪迈入了新的环境,很难想象,半年前,五条悟还是一个社交经验趋近于零,用漠然和疏离的态度去和普通人相处的人。
他在那个班级里观察着周围人的相处模式,听着那些同龄人之间的娱乐话题,游戏,不良,霸凌,比赛,欢呼,大量的信息点源源不断的进入他的大脑,他主动且被动的去学习,如今已经将自己包装得圆滑,幽默,风趣,以及必要时刻展现的强势。他变得充满人情味。
这样的五条悟是他人格的一部分,就像本性安静的人再怎么伪装都很难保持闹腾的形象,冬阳不记得她把悟养成了委屈自己的性格。
再不出去就把悟晾太久了,冬阳交代了一些细节便挂了电话,她从胶囊旅馆里爬出来,抬头就有一个巨大的爆蛋吐司递到了面前。
五条悟说,“这个旅馆有轻食外送,妈妈你饿了吗?”
冬阳笑着摸上他的头发,“我这次只回去了半小时,没有很久。”
五条悟看着她的眼睛,“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应该是好事。”冬阳弯着嘴角走在他身边,“有我暂时不知道缘由的奇迹出现了。”
“你看上去很高兴。”
冬阳愣了一下,转头便对上了那双认真的蓝色眼睛。
五条悟用手指在嘴边虚提了一下,“超级高兴的。”
然后,他用一种看似不在意,实则有些落寞的语气嘀咕道,“那边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冬阳的神情带上了揶揄,她凑近五条悟的脸,“呀~妈妈的宝贝吃醋了?”
五条悟向后仰了仰头,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冬阳蛮不正经的表情也一顿,有些错愕的站直身子。
……奇异的,她觉得悟刚才应该是害羞了,不是脸红那么夸张的反应,而是一瞬的不适和不知所措,害羞的点应该不是“妈妈的宝贝”,而是“吃醋了”?
靠!这地瓜的就是青春期吧!
靠!
冬阳觉得有趣,她兴奋的揽住悟的肩,放心的把自己的力量压过去,“哈哈哈,再好的事也没有陪悟逛街重要,因为我先安排了和你的行程嘛!”
“妈妈你笑得好猖狂……”
“哈哈哈哈……唔,这个吐司还挺好吃的,我要郑重的感谢我最贴心的儿子!”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没错,我是妈妈最贴心的孩子!”
“嘿嘿!”
“甚尔就是个神经大条的笨蛋!”
“这点我不否认哦~”
“所以让妈妈突然去那个世界的原因是什么?”
冬阳沉吟了一声,“对你来说的话,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了吧。”
飞机在晚上九点落地日本,冬阳在机场和伏黑久又念叨了一遍婚礼,将他们送上了车,又和高石道别,然后一手一个将悟和杰的行李箱放上出租车,一起回了家。
她特意打了辆大车,好放下他们的行李,所以后座可以坐三个人,她刚想去副驾驶座,便被五条悟推进了后门。
舟车劳顿,夏油杰在车上便睡着了,五条悟撑着脑袋倚在车门边,冬阳见他的神色也有困意,便示意他闭上眼睛。
五条悟挪了一下,歪头靠在了冬阳的肩上。
冬阳在此感谢自己辛勤锻炼的肱三头肌,不会硌到他。
半睡半醒的夏油杰正在左摇右晃,冬阳考斯普雷霸总,豪迈的将他的脑袋推到了自己肩膀上,
两个脑袋安心的枕着自己,气氛有别于旅行时的欢腾热闹,冬阳仍然感到心满意足。
她把手机调成震动,五分钟之后,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五条千风的声音带着崩溃,“我真服了,这家伙他是混黑的吧!一言不合就要拿我开涮啊!”
冬阳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带着些许焦躁不耐的情绪,
“你和谁打电话呢?”
中原中也抬脚踩上五条千风脸侧的墙壁,对方蹲坐在地板上,似在告状。
中也晃了晃手里的海报,上面醒目夸张的印刷着几个大字——【婚礼主办方招募】。
“少给我开荒谬的玩笑。”
冬阳:“……千风,你把电话给他。”
第192章
五条千风抬高手臂,梗着脖子说了句,“我姐有事找你。”
“你姐?你姐又是哪个……”
“中也。”
声筒里传出了一声定定的呼唤,两个音节咬得郑重无比。
五条千风眼睁睁看着那个盛气凌人的青年瞳孔一缩,周身的气势猛地一收,下一秒他的手机就被夺走了。那人一收踩在他脸侧的脚,立马转移了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转过身去打起了电话,
“阳?是你吗?你现在在哪里?”
五条千风扫了扫肩膀上的碎屑,刚作防御的手腕上还带着些微的刺痛感,他头脑混乱,焦躁不安,“什么啊……”
冬阳尽量压低了音量,但她想车上睡觉早晚要清醒的,便没有停止说话,毕竟声音是此时最直接的信息证据,
“是我,目前我在东京,但先确认一下,你是中也吧?”
“当然。”
“那么姑且再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的千风…就是这个手机的主人的?”
中原中也看着手里碍眼的海报,“他贴了一张婚礼主办方招聘广告,上面印着举行仪式的一男一女,穿白无垢的女人长着你的脸,虽然从身形来看破绽太多了,但是……”
“但是那张脸又毫无疑问是我。”冬阳抚摸着直接枕躺在她腿上的悟的脑袋,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无奈,“啊……我想象不出那种场景,我最讨厌穿和服了,就算结婚也不会选这种形式的,在这方面他不愧是被深闺大院养出来的,非常遵守传统,不过动手能力是挺强,竟然会在那么短时间内PS一张……”
手机开着免提,五条千风闻言突然提高了音量,反驳道,“不是啊兰惠!我拿的你结婚时的官方照片做的广告!我手上能用的且最有话题度故事感的就那张了!”
冬阳脑袋一卡壳,“啊?”
中原中也睁圆眼睛,刷的又看向了照片。
千风说,“你没印象了吗?这张照片上的男人是泽之啊!”
冬阳诡异的沉默了一瞬,“泽之…好耳熟的名字啊……”
千风一震,“你已经到了否定前夫存在的阶段了吗?!”
冬阳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她见过这种照片,她在五条的宅邸里并没有摆放结婚照,而那边中原中也把目光移向了早就已经盯了数遍的泽之的脸,脑子里再次不由自主的衡量起来……
发型受仪式影响一定好好打理过不能指摘什么,眼睛长得倒是又圆又大,但是眼神透露着一种呆板感,鼻子似乎很端正高挺,脸型,身形…身形……
冬阳听着他的呼吸声,对着话筒肯定的说,“中也,他长得完全没有你帅气哦~”
中原中也:“……”
实际上五条泽之浑身上下就外形能看,他的骨骼轮廓堪称无可挑剔,但是冬阳可以无视事实面不改色的哄自己的情人开心,“不仅如此,他的心是黑的腐烂的毫无发光点的,站在中也身边只会黯然失色,啊,我忘记了,他现在已经变成灰了。”
听上去有些残酷的地狱笑话从冬阳口中吐出,电话那头的两个男人却没有任何诧异和不适,千风震惊于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五条兰惠,那个女人对这个情形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在“中也”面前贬低前任,她没有吐槽照片是黑历史,也没有快速揭过它开讲正事,而是突然开启了一个精准指向‘他’的话题,这像什么?这像在安抚恋人!
中也回道,“我没有在意这种事,更何况他长得帅不帅都无济于事,反正你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我日!!!
五条千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能蹬裂眼眶的大事。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这什么聊天氛围?!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像是自身与世界抽离,隔着水膜听着冬阳给那个蓝眼睛凶巴巴的小矮子详略细心的解释了现状,随后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相慰问:“你还好吗?只要你没事就行,我现在去找你。”
五条千风缓缓拿出了自己的咒具,一把品相不错的太刀。
他一步一步走向中原中也,抬臂,终于在对方低笑时蓄力挥下,目光凶狠得像个反派。
“噔!”
手机里传出了这样的声响。
计程车也在这时候停下,冬阳叫醒了两个少年,在他们脚步虚浮着往家里走时停在了门口。
手机里的声音杂乱起来,冬阳能根据风声和撞击声判断两人究竟是怎么战斗的,她抬眸看向家门,五条悟给杰开门后便折返了回来,站在她身边等她。
冬阳带着笑意点开了外放,顿时,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传了出来,里面还混着两个人恼火的对骂。
“偷袭?你也只有这种本事啊?”
“一流的强者可不会等裁判说三二一开始才动手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有什么能耐!”
挥刀的破空声,地面龟裂的咔嚓声,冬阳在脑海里模拟出了在房间里周旋的两个人,中也是防守状态,游刃有余。
“我本来以为我们不是敌人,但看着你对我的敌意倒是不小。”被挑衅的中原中也挑眉说道,“我哪里惹到你了吗?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你可没摆出这样的表情啊,”
随后,可能是某种直觉,中原中也眼神微变,忽然咧出一个笑容,“我让你很不爽了吗?”
这句话清晰的传进听筒,手机还在被中也稳稳拿着,冬阳啧了一声,“你们的见面礼是不是有点儿隆重了?千风?”
五条千风扬声道,“这是必要流程!这是男人间的决斗!”
“狗屁的男人间的决斗,说人话。”
五条千风死死盯着那双蓝色的眼睛,“这就是那个所谓的和你打得有来有回的术师吧,他祓除一级诅咒就是挥挥手的事?哈!那我可太好奇了,整个日本都挑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男人了!”
悟的神色变了变,冬阳在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好奇,她啪啪用自己的手背鼓了几下掌,表示她对这场闹剧喜闻乐见,“我赞成互相切磋能增进友谊,能让你们快速了解对方,既然如此的话,中也,你其实可以稍微下手重一些。”
她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以及显而易见的自信,“我这个弟弟虽然有时不着调,但实力也是稳扎稳打升的,他是我最信任的伙伴,最得力的属下。”
五条千风突然被她一通夸,刀都差点儿没拿稳。
随后他就听到冬阳说,
“千风,你尽可以用全力,把他想象成我去战斗。”
这位一级咒术师头皮一炸,倏然对身前的人有了某种具象化的概念。
那是像山一样不可撼动的,黑红色的概念。
他突然想起来,被拯救的羽生对这个人的形容,他说红色的光芒覆盖在这个青年的身上,他的发梢,衣摆,像是独属于一个次元般不受物理改变,羽生称其——
强大如神明。
五条千风的心底本能的涌现出了几分畏惧,但那不重要,他在对抗诅咒的时候没有一次不畏惧的。
“千风,他叫中也。”
中原中也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揣在兜里,黑色西装挂在肩上,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人。
冬阳的声音缓慢而坚定,
“如你所猜想的那样——他是我的恋人。”
***
战斗结束得很快,出乎意料的快,意料之中的快。
五条千风被一股重压死死按在地上,心肺传来超负荷的痛感。
通话已经挂断了,他们两个迫不及待要见到对方,已经约定了见面地点和时间。
五条千风回味着刚才的战斗,他拥有将咒力凝结成一片,形成锋利攻击的术式,最能克制这种能力的一点便是无法攻击到目标,他斩不到中也,别说靠近他了,自保都很勉强,对方的体术相当精湛,力量他也没试出上限。
无可置疑的强大,他们之间实力悬殊。
日本竟然还有这号人物吗?
兰惠究竟从哪找到的?
咒术师不知为何笑了出来,胜负已分之后,中原中也伸手想拉起他,但是五条千风摆烂的翻了个身,往地上一趟,“我输了,你的术式非常强大,运用的熟练程度也十分惊人,这么想的话真是不甘心啊。”
中原中也赶着去找冬阳,闻言客套了一句,“你的体术也挺不错的,阳…兰惠教的吧?”
五条千风看着他,突然蹦出一句,“什么时候?”
“?”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
……这一种败犬问胜利者自己输在哪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中也随口道,“有一段时间了。”
千风查起了虎口,“你几岁,在哪工作,年薪多少,不动产税要交多少?中原中也这个名字是你父母起的吗?你父母是个文盲?还是对你有着崇高的期待?你住在哪里,平时在哪个区域活动?”
中原中也扯了下嘴角,他整理着乱掉的衣领,“这些问题以后再说吧,我先去找兰惠。”
他脚步匆匆,走之前对着那张海报有些耿耿于怀,
“兰惠想的点子引我上钩?但你怎么搞这个噱头?”
“我不是在拿她开玩笑……”咒术师沙哑的说道,“我本来就需要一个婚礼主办方。”
“你要结婚了?恭喜。”
“才不是啊……”
他一走,五条千风立马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他听到悟的声音后就响亮的哽咽了一声,常以长辈自称的青年竟然告状一般委屈道,“我输了,我打不过他,悟。”
“你和甚尔一定要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五条悟罕见的没有调侃一下他的失败,问道,“他的性格很糟糕吗?”
千风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低语道,“我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就会烦躁。”
“我想你会明白的,悟。”
第193章
在出现了能轻易祓除一级诅咒的术师的情报后,总监部立刻准备安排一个专门的调查组,不管是招揽还是提防,他们总要做出官方该有的行动来,但是当前能够包揽绝大部分工作的“最强”和看破一切的六眼都在国外度假,时常人手紧缺的总监部又花费了些时间重新筛选安排人进调查组。
除了去调监控追踪目标的情报部,他们起码要委派一个一级及以上的术师,这种级别的术师大多有其他职位,比如两位咒术高专的校长,教师,他们不光有自己的祓除任务,还会带学生实践,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如今正在任务中,禅院家主虽能被调动,但往往需要规整的理由,不像五条兰惠那样积极。
发觉五条兰惠真是块强有力还会自己跑去补空的砖头后,准备成立调查组的橘子扶住额头,“真是的,兰惠未免太任性了,到底哪个被寄予厚望的英雄会这么懈怠啊……”
他身旁的同事整理着资料,平静道,“你说这话可真是薄情啊,在承认她的同时又在绑架她,非常资本主义风格。”
橘子敲了敲桌子,“我说错了?她的假期比普通的上班族都多,她当初也是和总监部签署了咒术师条约的,果然是干到这种地位后就知足了吧……说到底,规则可以由强者制定。”
屋内的其他人沉默不语,神色中透着几分麻木,对工作内容及工作环境的麻木。
“规则由强者制定,强者有一定特权,你看看九十九由基,如果不是兰惠突然受伤,她的作风就像要第二天办理退休手续一样。作为现役唯二的特级,将她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一下……你在这里抱怨兰惠,还是仗着她人太温和了。”
“……”被怼了一通的橘子长叹了一口气,“本质来说,是我们离不开她,所以只要她不在场,我就自乱手脚了。”
“你怕那个突然出现的术师吗?”
“我还轮不上害怕,需要紧张的是去接触他的咒术师,之前这种试探和招揽的活都是兰惠做的吧?”
“……”
同事翻阅着辅助监督和咒术师的资料,将事件参与人羽生特别挑了出来,然后是外交能力最出色的辅助监督春藤夏目,在内务省工作的窗成员,他的动作倏然一顿,声音在房间内显得异常突兀,“如果没有五条兰惠呢?”
“?”
“如果没有五条兰惠,现在的五条家主还是五条系城,御三家的关系,总监部的实力构成并不会改变,我们管理的咒术师名额或许要刷一部分出去……仔细想想的话,我们手底下本来没那么多人的……以总监部之前的状态来应对今天的事件,答案是——无视。”
没错,无视异常。
只要无人去在意,无人出头认定这是需要处理的事,从天而降的中原中也会以“没有影响他们利益的不知名人物”的身份被忽略,这个二级突变一级任务的错误也会被揭过。
而现在,一潭死水的总监部进了一条游鱼,他们被迫翻动起来,势力变化,在位者更替,任何事件都有可能成为决定性因素,所以他们处理工作的积极性也高了许多。
如果像以前一样无所作为的话会惊动专为总监部设立的监察部门,如果像以前一样麻木不动的话会被那个女人骂得狗血淋头,会被她及她的同僚侵袭四周,然后在某一刻被踢出圈子。
“真希望这突然现世的家伙不是敌人,他既然救了羽生,那么起码不是以杀人取乐的诅咒师吧。”
“而如果他有意加入总监部……”
“你们觉得,他会因为什么理由加入呢?”
“……”
“聊什么呢?”
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令他们悚然一惊的声音。
冬阳双手插兜信步走近,腰上稳当当的挂着鬼切,她每次无声无息的出现时都会吓人一跳,但是她在被人提醒后仍然保留了这个恶趣味,“大晚上还在工作,很头秃嘛。”
橘子堆出了虚伪的笑,“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一小时前刚落地,事情上午发生,我晚上就出现了,有没有想我啊?”
她的尾音轻佻的上扬,带着几分张狂的意味,冬阳没少用这种语气气烂橘子们,但是现场还是一些中年橘子和青年小橘子,他们听到这声音竟然觉得和蔼亲切极了。
一位平时颇受冬阳照顾,会特意给她递咖啡的辅助监督暗地里猛松一口气,“兰惠大人,旅行愉快吗?”
“还行,下次还去。”
橘子把工作一推,“你看看。”
“真就特意等我回来才安排工作?效率也太差了吧。”
橘子笑了一声,“你不是因为听了高石的转述才提前回来的吗?”
冬阳扫了眼他们拟定的调查组名单,橘子还在说,“这么有意思的人,你一定好奇坏了,要摩拳擦掌准备把他像羽生一样收入麾下才对。”
冬阳:“你还挺了解我,你其实偷偷崇拜我吧。”
橘子:“…………”
橘子:“厚颜无耻这点还是你最强。”
冬阳:“哪里哪里,还是不如你,我可说不出‘我离不开她,没有她我就自乱阵脚了’这种话。”
“砰!”
他突然一拳捶到了水杯边,然后在一屋子人诡异的注视下缓缓喝了口茶水。
冬阳不再和他扯,她把名单轻飘飘放回桌上,“不用调查组了,这人铁定是我的,晚会儿我写份报告给你们看看。”
“你认识他?”
有一个理由是很万能的。
冬阳说:“这是我出国带回来的高手,感谢我的挖宝天赋吧。”
……
……
时间倒回半小时之前,在挂断中也的电话后,冬阳推着悟回去睡觉,五条悟被冬阳那句“千风,他是我的恋人”震得五雷轰顶,睁圆眼睛要和那个人见一面,但是屈服于母亲的威逼利诱,“悟,现在是大人的工作时间,他的身份问题还需要走走流程,你养足精神再见他。”
好吧,好吧,反正妈妈总是有这种理由。
五条悟环胸瞪着她,“所以你今天晚上要自己去见他了吗?”
冬阳叉腰,“是的,没错!”
五条悟的身体颤了两下,突然踉跄了几步,在冬阳逐渐震惊的目光中向后倒去。
“悟!”
白发少年像是虚弱到突然失去了意识。
冬阳一把捞住晕过去的五条悟,顺势半跪在家门口将他搂进怀里,下一秒她那狂奔医院的气势就一收,微妙的盯着五条悟的脸。
两秒钟之后,冬阳用念刺激了下自己的眼部毛细血管,硬逼出了两滴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到了五条悟脸上,烫得五条悟眼睑和心脏都一抽,心虚且挣扎的睁开了眼睛。
“妈妈……”
他看到冬阳的表情后顿了一下,似乎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冬阳陪他演,“怎么了,是哪里痛吗?”
五条悟用手背遮住眼睛,脖子向后一扬,“眼睛和脑袋好像过载了,是咒力不稳吗?似乎是之前强开领域的后遗症啊,突然觉得胸口沉重喘不过气……”
“这里?还是这里?”
“腿,背部,大脑……”
冬阳突然打横抱起他,五条悟条件反射的一惊,就见她稳健的,直直朝家门走去。
他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狡黠的浅笑。
冬阳同样弯起嘴角,“是嘛,既然如此,你更要立刻马上休息。”
五条悟将手移到嘴前,睁着那双在月光下荧光剔透的眼睛,“你是不是还要去工作,没关系妈妈,根本不用管我,我就算没有人关心也会照顾好自己。”
冬阳:“……”
冬阳呆滞的看着五条悟。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进化了吗?!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语言的艺术?
冬阳深情的回望他,“好,看来悟真的变得很强了呢,那我把你放下再走。”
五条悟:“……?”
五条悟:“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冬阳:“咒语不可以乱用。”
“啊啊你还是要走,好的我明白了!你要抛弃一个虚弱的疼痛的孩子!”
冬阳掂了掂五条悟,“虚弱?我看你这三天都吃胖了几斤。”
白发少年翻身下来,“不可能!”
“哈哈哈哈不装了?”冬阳撇了下眼角随意捏造的泪珠,她揉着五条悟的脑袋,“怎么想的鬼点子。”
“你明明一开始就分辨出来了……”五条悟郁闷的拨了下自己的刘海儿,他认输般说道,“我知道啦,你要工作,所以早去早回,早些休息。”
“我会的,我答应你。”
她骑着从车库里取出的机车疾驰出去,留下的五条悟接到了五条千风的电话,他磨了磨牙,打开台灯翻出了笔记本,“千风叔,给我那个男人的情报,就算再强大的家伙也会有破绽,我和甚尔是最强的组合,不会输的。”
那边他们在密谋战胜中也计划,这边冬阳顺路给总监部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就骑车去了台场公园等中也,这是他们约好的会面地点。
十一点了,这个海滨公园还有零散几个行人,街灯亮着微弱的光,冬阳毫无困意,她异常的清醒和兴奋。
将近十一点半,行人走光了,冬阳闪了几下车灯,低头回复了几个消息。
身后传来了声响,并不是跑步声,像是跳跃踏空的声音,冬阳了然的回头道,“没机车代步的话果然不太适应啊,或许我去横滨找你比较好?”
衣摆翩然落地的赭发青年提了提手里的袋子,笑容绮丽,“给你带的饮料。”
冬阳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过中原中也,将他拽入了机车的强光之下。
煞白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五官,中原中也轻轻脱下帽子,看着同样站在强光下的冬阳,她的容貌和印象里的有细微的不同,几乎可以忽略的不同,但眼神毫无差别。
中原中也提起的心悄悄放下,他轻呼了一口气,“等久了吗?”
下一秒,冬阳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那是一个用力到会让身体感到压迫疼痛的拥抱,中原中也有些措楞的睁大眼睛,他在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情感传递,那包含着想念,激动,夙愿成真的不可置信与狂喜。
“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发生了,中也,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冬阳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什么都没做,你就直接降临到这个世界了——”
她以为这种场景必须由她促成。
毕竟联系两个世界的一直只有她一个。
“是我的异能力,污浊了的忧伤之中。”中原中也回抱住她,手掌贴合到她的脊背时总会有种奇异的安心,“简而言之,我在和那个正义化身打斗的过程中用了重力的某种形态——”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中原中也话声一顿,他的后脑发丝被冬阳抓住扯住,被迫仰起头,承接了她重重一吻。
这个吻里带着无尽的喜悦和振奋。
“终于——”
冬阳的声音里满是笑意,“我最喜欢的奇迹发生了。”
第194章
冬阳和中原中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夜晚只有海浪声,格外令人心旷神怡。手里的饮料是冰的,冬阳贴了下自己的额头和脸颊降温,她的情绪高涨反馈到了生理上,身体虽然发热,头脑反而越加清晰。
中原中也在跟她解释自己来这里时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穿越时空。
简单来说,福地樱痴发现了港口mafia偷了吸血鬼伯爵,为了他的天人五衰计划,布拉姆的异能不可或缺,所以他名正言顺的开始了讨伐行动,以“灭杀十大灾厄之一”的理由对上了港口mafia。
港口mafia派出了重力使。
“我能掌握所有与重力有关的异能形态,那么追究一下重力的本质,它是物体相互之间由质量产生的吸引力,质量和能量使时空产生弯曲,物体沿着这个曲线运动,这种曲线可能使我们能感知到的三维空间发生扭曲,而质量和能量的分布影响时空的弯曲程度,在极端情况下,也就是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洞,同样也能破开一切物理因素……”
冬阳的大脑飞速旋转,中也的形容具体又抽象,具体是因为符合物理概念,抽象是因为这股力量的操控并不在冬阳的认知中,但如果让她解释起自己的念能力,她肯定也只会说“这样然后那样那样再这样就成功了”。赭发青年竖起食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曲线悠扬如乐团指挥,冬阳猜想这个动作大概率是中也无意识跟着钢琴人学的,他说着,“能够穿越时空的刀的确不好对付,尤其是‘未来的他’能够给予‘此时的我’突然的一击,只要他记住了我在此刻的位置,所以我用异能在身体周围制造了类似黑洞的吞噬点,他的斩击会被我的异能吸入,我们就这么周旋了一阵子,谁知道那老头还能回溯时空,直接否定我给他致命伤的过去,所以我便顺着改变战斗方式……”
冬阳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复盘,忽然笑道,“福地樱痴有那么老吗?”
“他的胡子很显老。”
“哈哈哈哈,尤其他还是白灰色的头发。”冬阳赞赏的拍了几下掌,“实在是精彩的战斗,中也,那么到我来解释现状了,你今年多少岁?”
最重要的问题,中原中也定定道,“二十一。”
二十一岁,比冬阳记忆里的中也要大两岁。
这个中也的脸也比十九岁时更清瘦些,他的眸子犀利且稳重,是极具攻击性的眼神,但冬阳与其对视时并不会感觉异样和陌生,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和中原中也两年后仍处于热恋期,感情非常稳定。
怪不得刚才接吻的时候中也熟练多了。
冬阳调侃道,“虽然别的未来我尚不知晓,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了,那么其他所有我在意的基本都能确定了。”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反应了两秒才想通冬阳说的是什么。
他拨了两下头顶凌乱的发丝,低头时克制不住唇角的笑,那个弧度带着窃喜和涩意,他握住冬阳放在长椅上的手,十分自然的扣入她的指缝,“是一年前。”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婚戒。
冬阳一眼就看出是她喜欢的款,她饶有兴致的说,“摘下来我戴戴。”
“给。”
戒指很顺畅的就穿入了无名指,正正好,冬阳和中也的手差别不大,她对着灯光照了照,满意的还了回去。
“就戴这么一小会儿?”
“被悟看到了,他要更炸毛了。”冬阳的神情中带着无奈且宠溺的笑意,“先让他接受一下我有第二春的事吧。”
中也的表情除了有些微妙外没什么不对。
冬阳挑眉,“你全都知道了?”
“基本都知道了。”
在另一个世界,冬阳拥有名为五条兰惠的人生。
她的人际关系,事业发展,与冬阳截然不同,内核却很是相似。
冬阳打了个响指,“太好了,不用我去一一解释了。”
中原中也吸了口气,仰头抵在公园的长椅上,庆幸般道,“因为战斗就意外来到这边,没有流失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去还真是走运啊。”
“不,说不定你来到这里是必然呢?比如,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这两个世界其实本来就是相连的,你破开的空间就是通道。”
不然冬阳和她的念能力体之间也不会联系得如此紧密,带悟的第一次穿越不会如此舒适成功。
果然啊果然,这个世界上是有能穿越时空的异能力的,就像福地樱痴的那把神刀在他的异能作用下能大幅穿越时空,异能与异能之间的激战碰巧产生的化学反应就是人类突破自己极限的证明。
冬阳吐槽道,“福地樱痴要用两年时间才发现吸血鬼伯爵被我挖走,他效率可真慢啊。”
从发现棺材消失到查明盗窃者,两年其实不算长,尤其福地樱痴还是个大忙人,他会满世界的飞。
冬阳问,“知道怎么回去吗?”
“再打开一次的话,能成,但是回来就不一定了。”
冬阳若有所思,“难道不会走进别的时空吗……啊,我想到了。”
再说一次,中也出现在这里或许有她主动干预的因素在,而除了战斗,她能改变世界走向的异能道具无疑是书写即现实的“书”。
脑海里立刻推导编排出了自己未来该做什么,冬阳心情大好,站起身走向机车,“去兜风。”
“我还没问你现在多少岁了呢?”
“我吗?我看上去像多少岁的?”
“嗯……你的脸本来就很具欺骗性。”
“哈哈哈哈,我争取到五六十岁的时候也顶着这张脸,到时候孩子们叫我阿姨时,我就会一脸慈祥的说。‘不是哦我已经六十多岁了你们该叫我外祖母’,然后孩子们就会摆出一张可爱的震惊脸,喊道‘哎——真的吗完全不像啊’!哈哈哈哈那个场面多好玩啊!”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等等,那你到底多少岁了?”
冬阳回眸看他,脸上的笑意意味深长。
“哦……”青年低吟了一声,随后弯起唇角,“这个放在社会里会被叫变态。”
“布拉姆如果突然喜欢上哪位女性的话也是变态吧?以他的岁数,当代活着的所有人类都是小辈中的小辈,就算我也是。”
“你这个比喻真是让我无话可说啊。”
闻言,冬阳故意作出油腻腻大叔的姿态,勾起中也的下巴调戏道,“而且,好像是中也追求的我?”
说到这个,大部分人的反应可能是羞涩,但是中原中也会露出挑衅般的微笑,双眸直直的凝视着冬阳,“那我还真是有魅力,正合你的口味,要知道年龄便意味着阅历和心性,你一定见过不少人经历过不少事,我就是这样踹掉所有追求者站在你身边的。”
冬阳低笑着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亲,顺势蹭了下他的脖颈,被打理得柔软的发丝挠过她的脸颊,散发着淡淡的香氛味。、
她冷不丁说道,“不过有件事感觉挺悲哀的,前几天中也刚给我说,一些学术研究记载,超过十八岁的成年男性可能会迎来二次发育,也就是还会长高,现在来看他的幻想破灭了。”
一提这个,中原中也石化了一下,急得说话都结巴了,“那,那个是因为,我使用异能会对我的骨骼造成压力……”
“这是真的吗?之前有这个说法吗?”
“对!没错!最近我才找外科医生检查出来的,外科医生亲自诊断的!”
冬阳的眼神有些微妙,“因为身高的问题去找外科医生,中也你也很努力了啊。”
中原中也:“……”
仿佛无形中被插了一刀,中原中也戴上帽子,整个人都萎靡了一瞬。
如果中原中也不在意身高,太宰治也不会喜欢经常戳这点,这无疑是痛点,不过他恼的是太宰治挑衅的语气,是敌人专拿身高嘲讽的敌意和恶意,中也本身并不会自卑于什么。
他应激的是轻视。
中原中也摩擦着帽檐,“那个……你在意吗?”
“这个问题没有问过我吗?现在问好晚哦。”
冬阳拿过他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我是觉得无所谓啦,你在我眼里很完美。”
不用找其余的理由,只需要这一句话。
“换个角度,你会介意我的年龄学其实是布拉姆性质吗?”
“当然不会,你在我眼里也很完美。”
“唔,不错的情话,记下来记下来,下次我做宝石品牌的时候把这个当立意吧。”
中原中也笑着跨上机车,“上来。”
“熟悉路吗?”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穿越了时空,又不是日本板块洗牌了。”
冬阳跨上了机车。
该说好在中也和她的身形都不算宽阔吗,如果现在坐着的是甚尔,冬阳肯定会感到拥挤,因为这辆机车的座位并没有做加宽处理,然而现在正正好。
太奇妙了这个感觉,五条兰惠从来没有坐过后座。
冬阳搂上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说,“我要提醒你一句,中也。”
她的气息暧昧到让中原中也耳朵发红。
“什么?”
“我的孩子会对你进行审判会。”
中原中也大脑宕机了三秒。
……哈?
不,他的确知道冬阳有悟这件事的,但审判会是什么?
审判会……交流会,接受会,认可会??
认可什么?
海浪声飘过,年仅二十一岁的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作为一方配偶可能会包揽的某种义务,责任,身份。
“…………”!!!!!
那不就代表着?!!
冬阳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突然意识到他要面对这点的中原中也猛地回头,震惊的看着冬阳。
冬阳一愣,随后狂笑道,“你那是……哈哈哈哈哈什么表情啊中也!你见过那个孩子的哈哈哈哈!”
“不是!啊?!那我是不是应该准备什么礼物?他多大了?送什么,玩,玩具吗?小汽车?变形金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冬阳把他搂进怀里,“太可爱了中也,堂堂重力使突然变得非常无措啊!”
“你不要只顾着笑啊!不管怎么样我会迎来一个庄重严肃的见面会吧!那可是,那个…孩,儿子?不对,他如果不承认的话……”
“我不管哦,那是中也和悟的场合,我也不知道你会被他怎么对待。”
“起码给我透个题吧,比如他喜欢什么?我印象里这小子还是一个……嗯,小不点。”
“讨好悟这件事我不会帮你的。”
“阳!!”
“哈哈哈哈哈哈哈!!!”
……
伏黑甚尔头发乱糟糟的从被窝里出来,顶着睡得毫无形象的脸拿过了手机。
开屏一看,哦豁,现在六点。
再一看,电话突然被挂断了,仿佛只是为了响声吵醒他。
让他看看是谁给他打电话,孔时雨吗,他这两天可在准备婚期,说了不会接活的……嗯?
黑发青年眨了下绿色的眼眸,瞳孔微缩。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伏黑久,小心翼翼的起身,来到了客厅。
出来时已经一脸凝重和杀气,
五条悟给他发了个短信,言简意赅,【我妈的男朋友出现了!开始作战计划,甚尔!】
作战计划个鬼啊,这小子好像有点儿中二病。
他浏览了下对方紧接着发给他的邮件,上面有着那个男人的能力信息,比如一脚能轻松踹碎墙壁,能够漂浮,速度奇快之类的,看上去实力不错,他回了个短信,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有照片吗,长什么样子?】
收到短信的五条悟静了一瞬。
没有。
没错,五条千风在和他打电话的时候说了非常多,唯独没说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五条悟猜到那个男人应该长得不错。
毕竟他的妈妈也不是什么都吃嘛,肯定是颜值主义!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五条悟知道自己的身形外貌有半数基因来自泽之,泽之客观来讲是个周正的帅…帅哥。
千风叔不提他长什么样,不会是自卑吧。
然而特意隐瞒的五条千风正在缴纳房屋赔偿费。
他带着微妙的恶劣心思想到,没有任何心理预期的悟在看到兰惠第二春本人时一定最具攻击性,嗯,嗯。
他可是因为在战斗时秃噜了一嘴小矮子,就被轰到怀疑人生了,由此可知一开始对方根本就是看在兰惠的面子上收着火力。那怎么了?谁打架打火了不会犯贱啊,那个小矮子还骂他是个屁股上塞了俩椰子的大屁男(哽咽)。
缴完费大出血的五条千风握着账单流泪道,“中原中也,我再也不会喜欢你的诗了!”
第195章
帝光中学的暑假从七月中旬到九月中旬,而如今是八月下旬,夏油杰称父母终于从夏威夷旅游回来,他要回家了。
他说这个消息是以短信的方式,因为彼时冬阳正在带着中也测试能力,把新委派给她的任务交给了重力使。
他和冬阳的战斗方式不同,冬阳祓除咒灵需要咒具,甚至看到咒灵都需要辅助,可是中也不用。他就好像天生的咒术师般,冬阳思考她和中也的唯一不同点大概就是念能力者和异能力者的区别,不过或许中也也和其他异能力者不同呢,他是荒神嘛。
咒力本质来说就是能量,异能也是能量,两者如果对冲,那么能进行祓除效果合理。
五条悟已经两天没见到冬阳了,五条千风趁着这段时间大说特说中也的战斗能力和风格,特意给五条悟开了战斗小灶,画着讲解图分析他的术式和缺陷,听得五条悟满头黑线。
“那些我早就想过了……千风叔,你好惨。”
五条千风臭着脸说,“干嘛?”
“你被刺激到了吗?恨不得我把你在他那受到的屈辱都找回来啊……”
五条千风:“……”
五条悟:“而且,你今天怎么换了条宽松的裤子?你不是自从给默开家长会后就很喜欢剪裁合身的西装了嘛。”
一说这个,五条千风就感到屁股被狠狠扎了一刀,真该死!那小矮子说他饱满的臀大肌是椰子!椰子!
五条千风气势汹汹的一捶小黑板。“宰了他!悟!”
五条悟:“……更惨了。”
五条千风觉得自己受到了二次攻击,他突然发觉悟果然是个问题学生,这小鬼都不听他讲课的!
“我送杰去车站哦千风叔!”
“什么,杰不加入讨伐计划吗?!”
“上次是盛夏计划,讨伐计划是什么鬼啊,那是妈妈的男朋友。”
“用‘讨伐’这个词……他真的很强吗,等我开学后回来见识一下。”
“喂!”
五条悟把夏油杰送去车站,看对方淹入人群,手机上受到了千风回高专上班的短信,他顿了一下,突然感觉身边太过安静了,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相聚在一起只是欢闹一场。
“原来我也到了能理解这种话的时候啊……”读了无数本日本丧系文学的五条悟略微惊异又好笑的感叹道,他揣兜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内,周围匆匆的人影变成信息点汇入他的大脑,让五条悟觉得在这里待着有些不适。
大概是情绪后滞性,五条悟才反应过来甚尔会脱离他们去新的房子生活,以后起居都不会见到他,晚上也不用嘀咕他怎么还没有回家,是不是去和混混撒欢飙车去了,或许对方也有这种感觉吧,所以一再推脱隐瞒自己的恋情,还时常回家里呆几天……五条悟独自走在街上,一种无声的怅然和寂寥缓缓的蔓延上心头,就像冬天开门后冷意会扩散一样。
突然,神子定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橱窗反射出的自己的脸。
脸上的表情很正常,实际上并没有伤心和不舍……
倏然,五条悟嗤笑了一声,笑声变成了弯起眉眼的笑容,明朗且张扬。
好久之前,在他还在五条家,他的母亲也不是家主的时候,五条悟问过她,“妈妈,你这一生过得有意义吗?”
五条悟已经忘记当时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了,可能是翻了冬阳淘来的书,可能是在课上听老师讲了六眼之于五条和咒术界的重量这种话,也可能只是到时候了,他的智慧让他萌生出了思考人生的念头,自然而然向自己最亲近最信赖的人询问起来。
“意义?”
那个时候的母亲好像比现在更干劲十足…或者说急切到经常强逼自己一些,但是在对待他的时候仍然很耐心温柔,她环胸低眸作思考状,随后带着五条悟熟悉的成熟稳重感笑着凝视着他,“悟,你觉得怎么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他们之间的交流有无数次是通过反问来的,所以母亲对于他的教育偏向引导而非灌输。
“我觉得那种东西好无聊。”短短的几年人生中感受贫瘠的神子说道,“人们好像总是去追求金钱,成功,别人的尊重,这样就是有意义的吗,妈妈你现在做的就是那样吗?”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去追求金钱,成功,别人的尊重吗?”母亲走到他旁边坐下。
“欲望。”
六眼神子淡淡的吐出这个词。
“哈哈哈哈是这样没错,人的欲望会越来越大的,但如果把一个人丢进深山老林,你猜他会不会连衣服都懒得穿,才不会去想什么钱啊尊严啊。”母亲揽过他的肩膀,“所以人所追求的很大程度受他的环境,也就是起点影响,然后便是在这个环境中自发竞争,渴望成为胜利者,这么听上去很悲哀是吧,被迫卷入争斗,明明他生来其实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带去。没有成功的话会焦虑,痛苦,成功了之后会有新的难题,总是如此奔波。”
五条悟靠在她的怀里,“那不就是日本社会的常态,人们抑郁且烦躁,所以才会诞生诅咒。”
“可如此努力的去追寻,也是因为那个终点或许会有‘令我幸福’的东西。”
“……”
“而‘我的幸福’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母亲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和战斗时完全不同的轻柔。
“有了金钱可以保证我的物质,有了成功可以肯定我这一路的付出,别人的尊重会让我感觉到自己被重视被需要,而这几点都还可以通向一个成就,那就是我可以有能力照顾我所挂念的人了,可以在风险来临时有更强大的底气去面对了……就比如说,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五条悟怔了一下,“我现在的生活挺好了吧。”
“不能总看吃穿嘛,你现在才多大。”母亲笑嘻嘻道,“那些你以后自然会懂的,我们把话题扯到了人生的大局观来了,再回到中心,那个人生的意义。”
五条悟开始在爱抚下犯困。
他任由自己闭上眼睛,听母亲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需要去‘感受’才能得出自己的结论,因为每个人的意义都是不同的。”
“这一生很漫长,很短暂,你会得到很多东西,也尽情去感受那些东西吧,不要恐惧它们的失去,因为失去的含义也是宝贵的,都会成为你,都是人生。”
“悟,你要‘拥有’。”
“我对你没有任何强制性的期待,但唯有一点——我愿你有无悔的人生。”
……
“五条哥!!!”
不良竭斯底里的高呼打断的五条悟的思绪。
他刚才在想,既然他什么都要去拥有去感受,那么母亲也是,所以她可以拥有爱情,反正她是个贪心的家伙嘛,有了这个也不会抛弃那个,
五条悟接过孝敬他的草莓巴菲,“说吧,干什么?”
“那,那个……没有事的话就不能找你了吗?”染着紫毛的不良双手紧贴裤缝,露出了会被同伴大喊恶心的腼腆表情,“我在帮妈妈的店里干活,看到你从街那边走过来,就想。想到……”
五条悟:“啊?”
紫毛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紧,“暑假都过大半了!五条哥我们应该进行校外活动!”
“……”
校外活动,不就是相约玩耍。
五条悟看着他紧张到发抖的身躯,歪了下脑袋,“干什么?”
“哎?”
“我说去哪,做什么?”
紫毛没想到喜从天降,约五条哥竟然这么容易!
“玩,玩电动?”
“现在吗?”
“嗯嗯嗯!”
“那走吧,正好我有时间。”五条悟吃了口手里的巴菲,“嗯,这家做的不够甜,下次换别的。”
“好的!Family的怎么样?!”
“哈哈哈……”
***
离奇。
来到他常去的最大的电玩城,五条悟惊异的发觉自己的记录全被破了。
射击类的,投篮类的,连按理说最不可能被刷新的记录——拳击手套的记录都被刷新了!
他撑在游戏机上微微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些记录,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账号,紫毛把刷新他的记录当成对他的挑衅,义愤填膺的说着“竟然敢动我们五条哥的宝座!”“这是挑衅我们五条哥!”“宰了他!”
五条悟把他手里的面包拿出来堵住他的嘴,研究起了最不该被迫的记录,拳击手套。
那是单纯看打击力的机子,甚尔早就打废了一个,自此之后对这个游戏再也没有兴趣了,一般咒术师都不会特意去刷新这种记录,所以虽然紫毛中二且狗腿,但他说的可能没错,对方要么天赋惊人,要么在吸引他的注意。
五条悟一声不哼的“砰”了一拳,轻易的破了现在的记录。
“哇——!”
几个小弟目瞪口呆,“不愧是五条哥!”
“呵……”
嘈杂的环境中似乎有谁低笑了一声。
五条悟猛地回过身,面前只有一面巨大的格斗类游戏显示屏。
不好惹的家伙。
诅咒师吗?
有这个实力的话,也难怪有胆子接六眼的委托了。
格斗游戏的显示屏上发来了战斗申请。
那个人在对面。
紫毛震惊道,“靠!竟然敢当面向五条哥发起挑战!”
“打爆他!五条哥!”
一声又一声的五条哥,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突然觉得有点儿丢人。
他干脆的点了接受申请,然后拿起操作柄,聚精会神的看向屏幕。
“你们,站我后面,赤羽,你带着人去family买点儿饮料吧。”
“啊?现在吗?”
“快去。”
“哦哦哦。”
屏幕上的小人作出了“挑衅”“轻蔑”等系统动作。
五条悟活动了一下手指,操控着的人物斜踢过去——
第196章
五条悟第一次打街机时是挫败的,因为他有一个在某些时候会突然升起恶趣味的母亲,冬阳不会有欺负小孩子的良心不安,她还会无情的哈哈大笑,在堪称什么都可以轻易做到的人生中,五条悟的无数“失败”都来自冬阳,但这无形中催生了越来越强大的安全感,以至于这个出生就被放到顶点的孩子有了一个稳定的,可追逐可依赖的对象。
他可是以母亲为目标靠近的,甚尔是五条兰惠的弟子,他也是啊!
虽然冬阳从未严苛冷酷的期待他,经常说的一句话还是“做得好,悟,不愧是我的孩子。”,但五条悟也会自发的想到:我的所作所为会代表母亲,所以他不能轻易的失败。
电子屏幕上的两个小人正在一来一回的出着招,还会借用地形作迂回,只供娱乐的街机实际上有一套很严格的算法,比如同时触动两个操控键时系统便不会有招式反应,刚做了普通攻击后需要等待0.3秒才能做下一个动作,如果过快按键会使招式无效,过慢了则会被敌人抓住空隙……这就是考验技术的东西!
战斗的两个人物正在以焦灼的方式掉血,分数追得也很紧。
五条悟仔细观察着这人的战斗风格,大概战况过半时,由六眼洞悉储存的情报就帮助他的大脑作出了判断——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出招顺序,熟悉的挑衅时机——仿佛对面的人是冬阳一般。
可显然不是。
如果冬阳在这里,五条悟会第一时间发觉。
有一种现象是,对战多次的对手会相互学习,融合对方的习惯和优点,如果不各自费脑子开发新的战术的话,他们会无线趋近于彼此。
甚尔的战斗风格就和冬阳很相似,所以他经常被冬阳送去当陪练。
莫名的,在对面向他展现出了如此熟悉的作战习惯后,五条悟产生了领地被试探触动的诡异感觉,就像野生动物的直觉般,他一下子意会到了对方的意图,反正不是挑衅就是打招呼,前者和后者的本质是一样的,都在隔空对他说:我和你妈妈很熟,我们经常一起打游戏,我把她学了个十成十,你的技术可能都是我教的。
“嘁,让人火大。”五条悟嘀咕了一声,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被淹没彻底。
“但是看好了,虽然那些不良总是傻兮兮的,但总有那么几个能打的。”
游戏机传出了邦邦邦的击打音效,五条悟操控着人物后退再后退,然后猛地从“地面”跳入“深渊”,人物从画面底部的边界线消失后立刻从顶部落了下来,出现在了对手的身后。
“Duang”!
五条悟给了那个小人的屁股深重一击。
“K·O。”
屏幕上显示出了这种字样。
但是是平局,因为时间到了,两方的血量相等,系统自行跳转到[投币复活,再来一局]的提示页面。
五条悟握着手柄,他的大脑在经过高集中的五分钟后没有打斗的快意,而是产生了几分感悟般的理解。
“我好像没对你说过这种话……”
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母亲的脸,
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你的骄傲就好了。
即便你总说我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了……但是还不够啊,我也希望有一天能让你惊讶,能超越你,能成为你放心依靠的对象——
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期望你能幸福。
“你长大了不少嘛,悟。”
那位挑战者终于说出了第一句开场白。
以熟人的口吻。
街机后面走出来了一个打扮高调的人。
帽子,颈链,搭在肩头的西装外套,让人看过去第一眼就觉得……嗯,这人好装。
五条悟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突然一歪头,“你谁啊?”
“!”
中原中也靠近的脚步刷的定住,不可思议的睁大眼,过了三秒才吐出一声,“……哈?”
哈?!
两人对视,呼吸,僵得都有种滑稽感。
中原中也摘下帽子,不信邪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再看看?”
那双奇异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不,等等,上次见面时这小子才九岁,九岁也不是什么很记事的年纪吧…吧?如果他再因为打斗受什么刺激,把那段经历当成梦的话,那么的确可能忘了他这个人……才怪啊!
中原中也陷入自我反思,
他是什么大众脸吗,对这小子是路人吗?不不不再等等,论他现在和十六岁的区别,那还是很大的,十六岁时他还是一个不怎么穿正装的小混混,头发也是短的,也没有获得双黑的称号,转念一想的话……这的确代表他这几年的变化翻天覆地。
白发少年作出了回忆沉思的表情,低吟了一声,“啊……原来你不是我的同龄人啊。”
“DAMN”!
中原中也当头一击,他眨了眨眼睛,自下而上的扫视了一下五条悟。
鞋跟,发型……哈!这小子的个子比他高!
太宰治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还是个小不点吧!
中原中也摇摇欲坠了一下,某种关乎时间飞逝的感怀又上来了,他可记得很清楚,上次见悟的时候,这孩子只到他的胸口,是一个谁见了都只有“幼小”这一个感官的孩子。
而现在……
他站在混乱灯效下的街机店内,白色的发丝一尘不染,看上去蓬松且柔软,和那对眼睫一样,清透的蓝色眼睛一如既往的有着强烈存在感,比宝石还要绚丽,还要动人心魄,面颊,鼻唇,身姿,他脱离了“柔软”“稚嫩”的标签,裸露在外的小臂上已然能看到紧致的肌肉线条。
中原中也露出了怀念的,温和的笑意,带着由衷的欣慰道,“你果然长大了啊……”
如此健康强壮的成长为了……
“你这个表情好恶心啊真的像大叔一样啊,中也大叔。”
“叫谁大叔呢我哪有这么……哎?”
面前刚才还一脸懵懂的白发少年倏然收起了迟钝的神色,咧开唇角,笑声贱贱的,“嘿嘿嘿嘿~!”
又过了两秒,他看着中也被戏耍到的呆滞表情后,更是肆意的抖着肩膀笑了起来,“好像……哈哈哈,好像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嘛,还是和之前一样单纯。”
单纯?我?中原中也?
重力使露出了听天书的表情。
五条悟主动朝他走近了一步,回敬般的也自下而上的扫视着他,“好神奇啊~我印象里的你有这——么高大啊。”
他伸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特意抬了抬脚跟,作出了一个延伸的手势,“但是如今一看…你这几年完全没长嘛。”
你这几年,完全,没长嘛。
完全,没长嘛。
轻飘的语调,戏谑的语气,直白的调侃,中原中也看着眯眸笑的五条悟。
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家伙的性格……
比小时候还要难搞了?!
在这个前后辈有明显界限的社会,后辈一般来讲是不会大大咧咧开前辈的玩笑的,当然中原中也并不太在意这个,这古板无趣罗里吧嗦,黑手党也不是那么封建顽固的组织,只要不是恶意的嘲讽和明显的不敬,或故意挑拨,如今自诩成熟且稳重的中原中也都可以坦然接受,但是一般来讲……一般来讲,很多孩子都是乖巧且有礼貌的,而悟长成了刺……嗯,是身心快乐的性格。
中原中也低笑了几声,“嗯,是没你长得快。”
这个,这个是直言不讳的可爱孩子气。
中原中也想到。
因为悟的眼里很明显是见到他的开心嘛。
“你怎么过来吗?我妈妈把你弄来的吗,我妈妈决定要占领这个世界了吗?所以叫了她的将军来?”五条悟兴奋的叭叭叭,“太宰呢?太宰来了吗?”
中原中也耐心回道,“因为一些意外吧,太宰没来。”
“你什么时候戴的帽子啊,打招呼竟然用电动的方式,特意等在这里的吗,这样的主意究竟是谁出的啊……”
中原中也莫名觉得膝盖中了一枪。
那要怎么做?他觉得这种见面的方式会更轻松一些,因为如果直接向这个孩子宣布他和冬阳的关系的话,会闹僵吗?
现在的氛围也蛮好的吧。
“不过……原来我们两边的时间流速是相近的啊……”
五条悟意味不明的说道。
中也也发现这点了。
没错,他们两边的世界几乎是同步进展,意味着作为决定性因素的冬阳在两个世界呆的时间是相同的。
中原中也十六岁时五条悟九岁,现在冬阳熟悉的中也十九岁,五条悟快十三岁了。
五条悟说,“真神奇啊,好像我们在同一个世界一起长大一样,你看上去好像强了不少嘛中也大叔,唔,现在还叫你大叔的话总感觉有点儿奇怪,而且……”
“……你身上有我妈妈的味道。”他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
第197章
中原中也抬臂嗅了嗅自己身上,实际上昨天他被冬阳带去出任务,夜晚已经没有交通工具能回来了,便就地找了一家旅馆,晚上他们两个聊了三个小时咒术界的情势和咒灵咒力咒术师的原理,聊的时候冬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带着怅然的情绪的低笑起来,“这些话也是曾经别人告诉我的,中也。如今我也是‘专业人士’了。”
中原中也很好奇她经历了什么,不过他并不担心她,所以他说,“你是不是把那些家伙打得屁滚尿流?”
随后冬阳便坏笑道,“嗯,逮到机会就揍他们,还给一个嘴贱讨厌的家伙换了张脸。”
他的衣服送去干洗加急了,刚干洗完的衣物会散发着淡淡的特殊的油墨味,虽然也不难闻,但还是遮一下最好。
“我用的兰惠的香水。”他坦然的说。
“哦……”
五条悟眨了下眼睛,嘴角有一瞬间耷了下去,中原中也并没有发现他眼中的深意。
五条悟明知故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等我妈妈吗?”
在街机店做什么?当然是见你,提前接触。
中原中也正想随便找点儿理由,就听五条悟说,“大叔你现在有事吗?”
“你为什么还在叫我大叔啊……”
“中也叔?”
中原中也:“……”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煞有其事的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嘛,你是我妈妈的下属,是我妈妈的同辈,既然如此的话,总不能叫你哥?”
记得很清楚。
中原中也暗暗想到,这小子什么都记得,刚才却伪装得非常成功。
“不管怎么说叫大叔也有点儿……你不会别扭吗?”
“那直呼你的名字?中也?”五条悟干脆道,并且他再一次比划了一下身高。“因为我们的视平线差不多嘛。”
中原中也觉得好像无形之中又被捅了一刀。
那怎么办!这小子长得太快了!
童言无忌。
平时被人调侃身高便会点燃一下的中原中也如此宽容的想。
“那么,中也……”白发少年的笑容渐渐扩大,“你现在有时间吗?”
“?”
……
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坐上了开往郊区的车,五条悟说他打算下午去找朋友,但是路经郊区很危险,容易被诅咒师逮住机会伏击。
说到这时,五条悟还伸出两只手比划着,用说着某种好笑事情的语气道,“我的人头值二十个亿,所以只要出行,妈妈都会安排人在我身边保护我。”
中原中也吃惊道,“二十亿?”
“之前是10亿啦,但是近几年五条兰惠威名在世,想要杀我就需要更多的回报诱惑,所以价格上涨到20亿了。”
中原中也对他的处境稍有了解,他的眼神微变,“你已经熟悉到这个程度了啊……”
神子的语气散漫道,“毕竟是我诞生起就存在的暗杀嘛。”
这样的身世很难不让人动容,中原中也看着五条悟的目光都要更怜爱两分,尤其对方靠在车窗时露出了落寞的神情,颤动的睫毛遮住了流转着光辉的眼睛,浑身上下每一寸的气场都在诉说难言之隐与诅咒之苦,散发着“我就是在众人的恶意与觊觎中活过来的”的信息。
中原中也:虽然好像有点儿奇怪,但是他露出了这么“脆弱”的表情,怒了,对那些狗屁的诅咒师怒了。
所以他当即说,“我送你去。”
并且手随心动,有些心痒难耐的按了按五条悟的头顶。
……还是个孩子啊。
五条悟:“……”
他低着头,意识到发顶突如其来的抚摸后猛地睁圆眼睛,眸子亮得惊人。
这是受到几分惊吓后的眼神,所以实际上有些骇人,好在中原中也很有分寸的快速收回了手,并聊起了令他安心的话题,“平时都是兰惠带你出去吗?”
“前几年的时候她必须在场,现在…她的工作更重要且更忙。”
中也说,“她的工作再重要也不会重要过你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
五条悟握了握裤兜里的手机,唇角勾起。
如今她不在我身边,是因为根本不需要了——
“刺啦——”
“出租车”突然剧烈的失控打滑,车内的几人因为惯性失去平衡,驾驶员惊声尖叫,中原中也反应极快的扯断了五条悟身上的安全带,开门带他冲了出去。
轮胎与空气高速摩擦泛起了火花,最后车体旋转着撞上了栏杆。
中原中也一手揽着五条悟,一手拽着司机的领子,把司机往地上一丢,又把五条悟端端正正的放好。
五条悟:“……”
五条悟垂眸看着自己的脚,震惊的说,“你是怎么把我夹在腋下的?”
“啊?就像夹行李箱那样啊。”
和九岁时一样啊!
五条悟摸了摸腰腹,并不痛,他依稀记得九岁时因为身形原因,他是被抱着腰腹四肢垂落甩来甩去的,但刚刚的感官很奇妙,他似乎变轻了,发丝在空气中的弧度也和平常不同……是重力吗?他的重力被改变了?但是他并没有类似在电梯中的失重感,这是怎样精细的控制?
空中传来了恼人的嗡声,像是恶心的蚊蝇一样,紧接着便降下了难以计数的低级诅咒,中原中也没见过这场面,他刚想动一下躲开,衣服便被扯住了,五条悟似是恐惧般往他身边靠了靠,“这是蝇头,数量太多了,会妨碍我的视线。”
中原中也刚听过冬阳的科普。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针对性暗杀,提醒了一句,“站稳了!”
红光似乎一闪而过,瞬间——!
这片土地只有中原中也周圆一米的区域还完好无损,其余则龟裂,下陷,而在空中飞舞的蝇头则像是被什么重压在了地上,如就地掩埋般陷了下去。
放眼望去,一地的残骸。
只是一下子……便清空了障碍。
五条悟分析着六眼刚刚捕获的情报,眸中染上了几分战意和亮光。
“呦~躲开了?”
一个混不正经的声音响起。
土地荡起的灰尘中,中原中也看到一个男人朝这边走来。
脚步声,吐息,走姿……熟悉感扑面而来。
那人挥舞了下手里的武器,将烟雾撇开,游云在空中滑过了红色的扇面,袭击者正式露出了面容。
伏黑甚尔扯动嘴角的疤痕,露出反派式杀意满满的眼神,“下次可没那么走运了,我会把你的脊柱给……?”
他的台词突兀的终止了。
凝神警惕的中原中也一愣,发现对方的表情可谓一秒清空。
伏黑甚尔懵逼的看着他。
随后,他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中也几眼,“小孩子?”
啊?
中原中也恼火道,“眼睛瞎了可以挖掉。”
听到他的声音,甚尔呆滞的张了张嘴。
他的眼神直白的中原中也都看出来了他的走神,赭发青年直觉的感到了隐隐不爽,他嘲讽道,“原来还会有人在开场白的时候走神吗?你是不是业务太不熟练了些?”
对面的人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挑衅。
他的表情看上去更懵了,甚至握着武器挠了下头,眼神空茫的飘忽了两下。
他嘀咕了一声,“……搞错了?”
没搞错啊!!!
五条悟震惊的看着甚尔的反应,
他在中也身后飞速挥舞双臂,吸引甚尔的注意力,然后并起手指刷刷在空中作刀状比划了一下,在自己脖子处一卡!
就是他!就是他!干掉他!
伏黑甚尔身子一震。
中也回了下头,五条悟已经摆出了一张紧张惊吓脸,并对他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
中原中也再回过头,对面的男人挠头挠得更狠了,整个人像是不想接受现实般无措。
“不是……你谁?”他问道。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这句话不该我问你吗?”
甚尔指了指五条悟,僵硬且毫无情绪的硬说台词,“你身后是六眼那小子,我的目标,识相的话就……你要保他?你和他什么关系?”
“现在的杀手还流行查户口?如果我说我只是个路人,你难道会放我走吗?”中原中也踩了一脚漏网之蝇,准备向他靠近,“劫车的时候也没这么有耐心啊。”
被丢在地上的司机一把抱住了中也的腿,让中原中也猝不及防,“喂,干什么?”
“救救救救救我!”
五条悟在中也的视野盲区指着他对甚尔疯狂点头。
没错!就是他!相信啊!
他妈那天在车上就是说的中也!中也!这个名字!
伏黑甚尔倒吸一口气,
……兰惠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伏黑甚尔不可置信道,“她瞎了?”
五条悟用口型说道,‘你才瞎了!’
“这人,这人他……”从未见过中原中也,对他毫无认知性的伏黑甚尔拿游云敲了敲自己的脖子,嘶了一口气又啧了一大声,一秒钟五个造型,摸着下巴要说什么最后却说不出口,像是老头子看怎么都相不中的女婿一样抽象。
“怎么。”中原中也微微低头,帽檐在他的眼底打下大片阴影,他的声音沙哑且低沉,“你对我是有什么感言要讲吗?”
“虽然你可能在哪里有过人之处……“伏黑甚尔挑起眉,眼角抽动了一下,“但是缺点太明显了吧,你有到我的胸口吗?你站在兰惠身边连亲嘴都得垫脚吧?”
从窃听器里听到这的冬阳扑棱了一下,把拿着的书都给打翻了。
“怎么了,兰惠大人?”早春正在织入秋的毛衣,闻声紧张的看过来。
冬阳拿下掉在脸上的书本,沉默了两秒。神色微妙道,“甚尔还是……太流氓了。”
他和悟还不一样,悟虽然从小被千风评价为不尊重长辈的小鬼,但他的言行其实都很有大家风范,冬阳有时候都觉得悟比自己有德性,他的叛逆本质上是不服迂腐管束,说话多是玩笑调侃而非恶语伤人。
甚尔就很熟悉攻击人了。
欧呦~要露馅了。
他刚才说了兰惠的名字。
五条悟制定的,从实力到人格都能全方位测试的计划要被他这么一句话搞砸了。
伏黑甚尔找补道,“小矮子还是退出赛场吧。”
“再长高三十厘米,你们估计就合适点儿了。”
五条悟比了个大拇指:Good job!
第198章
空中忽然滑过一个黑红色的影子。
满是嘲讽之色的伏黑甚尔微微收敛起唇边的笑意,下一刻却猛地扩大成了更兴奋张狂的弧度,他的眼瞳瞪大,仅一个照面的气势便足以让他嗅到强者的气息,沉淀在骨子里的战斗欲顷刻便被点燃。
“砰——”
黑发青年本能的抬起了游云挡在身前,顿时一股巨力袭来,踢的他笔直的后退了十米远。
“嚯……”天与咒缚感受着发麻的手臂,“力量和速度都很不错,没想到你小小的身躯能藏这~么大的能量啊~!”
隔空观战的冬阳有些汗颜,“亏他打起来都不忘了输出。”
咒术师之间的战斗其实很习惯进行语言交流,冬阳一开始听说这点时吐槽了一句不怕死于话多吗,但千风说,语言对术师来讲是有力量的。
大部分术师会选择公开自己的术式原理来增强能力,给予对手压力,对于情绪与咒力挂钩的疯子们来说,在口角上战胜对方也是胜利。所以冬阳和甚尔训练的时候没有遏制他嘴贱的习惯,因为……可能这也是战斗的乐趣?
中原中也回道,“你看上去倒是那么大只,但是脚底都磨出火星子了也没停下后退啊,身上缠着的那个是什么?你的便便吗?”
丑宝:“?”
五条悟捂住嘴,扭头斗着肩憋笑中。
妈妈之前也说了甚尔吃了大便!
伏黑甚尔说,“没有见识。”
“呵。”
丑宝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成为话题中心,用咒灵奇特的嗓音模糊不清的唤道,“妈……”
伏黑甚尔一掌掐住了它的嘴。
可是中也听到了,他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你都教了它什么啊?”
“这可不是我教的,是人类‘产生’的。”伏黑甚尔从丑宝的体内拿出了第二把武器,眸光冰冷,“你也觉得这玩意儿的脸和小婴儿一样吧。”
空气似乎静了一瞬,中原中也恍惚猜到了这只咒灵的来历。
红紫色的皮肤,婴儿脸,会本能的重复诅咒之言妈妈,对人类没有主观攻击性……这个咒灵的世界真是……
一声猝然的巨响,两个人不知何时缠斗在了一起,打斗声混杂成了令人神经战栗的轰鸣,伏黑甚尔越打越上头,咒术界除了兰惠就没有人能正面当他的对手了,纯靠体术攻击的更少,激烈刺激的打斗会让肾上腺素疯长,精神高度昂扬,黑发青年露出了超级符合反派人设的畅快笑容。
五条悟用六眼看着两人急速转换的动作。
速度,中也的速度不及甚尔,符合猜想,甚尔的速度可是惊人的快。
但是攻击如果没有失效的话,速度便是没用的!甚尔只要一接近中也就会被弹开,作用效果就像斥力一样,且力量会在中也的腿部汇聚,那股黑沉的,沉睡在他体内深处的庞大神力只被驱动了冰山一角,但足以发出惊人的一击。
千风叔说,[那个人能够将所有靠近他的物体定住,然后返还回来,让我来分析他的咒术原理的话,应该是物体接触到他的皮肤的一瞬间便能被他操控,改变力的方向,所以不要用暗器攻击他,那全都会变成投向自己的武器。]
[也不要在钢筋混凝土的地域打,他抬脚就能踏碎地板,为自己制造有利场合。]
[他还会飞。]
[那么能够限制他的环境是……]
水,流沙,沼泽——
“刷拉!”
两人打到了山林间的琥珀,伏黑甚尔用游云扫过水面,升起的水花成了遮挡视线的墙壁,中原中也倾转过身,游云擦着他的面门直入水中。
倏然,中原中也一顿。
脚底有东西缠了上来,想也知道是特意设下的埋伏,他扫了眼周边环境,有黑红色的条带物从他的掌心射出,自行改变方向探入了水底。
甚尔睁大了眼睛。
远程可操控的切割类攻击咒术?千风的情报里没有,这有点儿太犯规了吧。
“中也!”
一声呼唤让中原中也的注意力转移。
五条悟不知何时从悬崖边上掉了下来,身体下陷了大半。
沼泽?
没错,这里是湖泊,周边的土地长时间被潮湿的空气和水分浸入。
他疯狂挣扎,越挣扎反而下陷得越厉害,中原中也低骂了一句,“笨蛋!别动啊!”
赭发青年的身体猛然腾空,衣摆在这个时候随风飘走。
五条悟冷静的看着他朝自己靠近,指尖凝聚起了咒力。
千风说:[那个人好像还看不起我,连双手都不拿出来,但后来我想,他的双手可能有束缚?]
中也朝他伸出了手。
好吧,这么做似乎有些卑鄙?
五条悟的眸子泛着幽幽的蓝光,
但是,就如我印象里的那样,你肯定不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吧……中也。
苍,术式顺转,将咒力灌进术式形成强劲的吸引之力,原理上是能抵消掉中也更改的重力规则的。
刺目的光芒闪过,五条悟朝着中也的身侧射出了一发最强输出的苍。
顿时,咒力凝聚的球体裹挟着枝叶,潮湿的空气,石块与砂砾向天空投射出去。
这绝对是出其不意的强力一击!仅从视觉感官上就足够骇人!
中原中也一瞬间被剥夺了清晰的视野与空气,连平衡也被动摇了。
伏黑甚尔注视着这一幕,将天逆鉾在手中转了个方向,用咒具的尾柄攻击向中也的背部。
“听好了,悟,甚尔。”
冬阳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边,
“你们一个站在咒力的顶点,一个站在肉体的顶点,你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无敌的。”
她说这句话时的姿态与神情奇迹般深刻的印在他们脑海。
“去适应对方,相信对方,让对方的力量成为自己的力量,你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悟能看出甚尔零咒力的战斗方式,甚尔能发现悟的与众不同,你们都可以判断出对付彼此的战术。”
“相应的,你们也能默契的彼此合作。”
来自侧方紊乱的吸引力,来自背后的推力,触碰到悟的手后被瞬间拽扯的拉力——
这两个人趁他失控的间隙,气势汹汹的要将他推入泥沼。
呵。
中原中也无声的露出了一个笑。
随后——他主动握紧五条悟的手,将他整个人轻易的从沼泽中扯了出来,顺势拔出了不少泥泞的液体,而意料之中的,五条悟一尘不染。
五条悟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他双脚离地,整个人失控的飘了起来。
不止如此,用能够抵御一切正在运行的术式的天逆鉾也从甚尔的手中脱落,而甚尔本人正散发着红光,发丝和衣角像在太空般浮动着,他的表情比悟精彩多了,不可置信且茫然呆滞。
操控着重力的主人轻而易举的拿回了平衡,站在了沼泽之上。
“这个见面礼有点儿太热情了吧。”
中原中也一手一个,按住了他们的脑袋,并放肆的揉了揉,“你们两个满意了吗?”
甚尔:“暴露了?”
悟:“还用说吗?!上啊甚尔!”
他干脆就着漂浮的姿势抬起双臂,强劲的气流再次流转向他的两掌之间,术式的光辉照亮了他的五官,也衬了他眸中的战意。
伏黑甚尔抬手挥起游云,下一秒他就飞了出去,像过山车一样到了毫无受力点的空中,身体传来了失重的不适晕眩感,“这个有点儿太犯规了吧!”
“谁叫你碰了我。”
中也挑了下眉,“接触我本身就是很危险的行为,这小子也是。”
五条悟大吼了一声,“甚尔!”
他的苍带着断裂的树干冲向了中也,中原中也利落的躲过,却见收到重力操控的甚尔一脚踏上悟送来的落脚点,再一次急速朝他飞来。
嚯。
中原中也正想抬腿踢飞他,结果黑发青年硬生生在空中扭转腰腹改变姿势,将他踢出的腿也变成了落脚点,再次飞射了出去。
他的目标是——
悟。
六眼神子被天与暴君轻易甩了出去,速度更快且更有力,五条悟在空中得以移动的下一刻,游云的铁链便缠住了他的脚,拉扯着甚尔同时冲出。
咒力汇聚在悟的拳头,他结结实实打到了中也只来得及防御的小臂上。
两人顿时相对弹开,悟身后的甚尔再次将他向前一丢,并趁着间隙击打上了五条悟触到的地方。
一次, 两次,两人配合默契的集中一点,如果这是一场屠龙游戏,那么怪物BOSS会被他们打到僵直持续掉血。
随后,某一个瞬间。
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同时狠狠砸到了地上。
仿若千吨的重压来自他们上方,百米开外,司机举着喇叭大声喊道,“好了!不要再打了!已经够了吧!你们没有放帐啊——!!!”
五条悟抬头,“那种东西不是交给你了吗?!”
司机崩溃道:“我忘了啊!我忘了啊!”
还想再来的甚尔想到了冬阳发黑的脸,“就这么一个任务都能忘?!”
司机哽咽一声,“太可怕了,你们的战斗太可怕了!我只顾着‘哇~~~’了!”
“……”
中原中也:“要不你们离近点儿说?嗓子不痛吗?”
甚尔回头,“小矮子不要说话!”
悟:“你打架打上头了吗?现在是停战信号了吧。”
“他竟然敢摸我头发。”伏黑甚尔觉得受到了某种耻辱,“比骂我还过分。”
“……”中原中也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抱歉?”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的脸上犹然带着鲨气,“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吧。”
“哎?”
合谋的兄弟两人看着中也,
中原中也抬手,两个人就飘了起来,伏黑甚尔在空中游动了两下,摆烂了。
五条悟睁大眼,“一开始?那是什么时候?”
“从你露出恐惧的表情的时候。”
中原中也弯着嘴角注视着他,钴蓝的双眸中带着温和纵容的情绪,他的声音低哑到有些动听,“你这小鬼怎么可能这么柔弱,还有他的战斗方式,和兰惠真是一模一样。”
“你们两个从刚才开始就试图激怒我,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五条悟微微皱起了眉,“我以为你真的发怒了哎~”
“很像?”
白发少年飘在空中环起胸,认真点了点头,“生气到头发丝都飘起来了。”
中也扬起眉,无奈且好笑的看着他们,“你们以为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凭我火爆的脾气吗?就你们这点儿嘲讽力,连我的同伴都不如。”
他刚加入港口mafia时,黑手党还在因为他的羊之王身份仇视他,旗会的人嘲讽过他是短腿羊,烤了吃也没多少肉,中原中也如他们所料的那般动怒了,但是动怒的理由不是因为别人提他的身高,而是这言行背后的本质:我轻视你,所以我如此轻浮且恶劣的鄙夷你的形象,就算你是绝世大帅哥,我也会挑出无数毛病当着你的面嘲笑。我讨厌你,滚出我的地盘,你在这里就是愚蠢的,等待被吃的羔羊。
后来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同伴,旗会的人对待中也的方式也变了。
“听着,中也,BOSS是个高挑修长的女人,但是你也不输啊,你的气场有一米九多!”
几个年轻人又开始了争论,“论气场,BOSS的气场能有两米多。”
“管她多高,反正中也你已经没戏了,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做过了,外科医生也不能让你长高,还好中也你的衣品很好,不会学某个人一样偷偷在鞋子里加跟!”
“谁加增高垫了?”
“说的就是你!傻瓜鸟!你那天是不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小腿有些短,为了拉长比例所以…喂!喂,不许动手,哈哈哈哈哈哈!结果,哈哈,结果你的体型变化好像被BOSS一眼识破了,她在那天问你穿的什么鞋子,感觉比以前的适合你,哈哈哈哈!”
外科医生撑着下巴看他们打闹,那个时候他们也不过二十岁左右,日常的稳重已经消磨掉他们好多少年气了,他怅然的叹息着,“BOSS今天问我是不是又瘦了,我也很苦恼,再瘦下去都要脱相了,衣服穿在身上都松松垮垮的。”
公关官对他说,“我还在被要求减脂增肌呢,BOSS说我的腹肌不够明显,肩膀不够宽。”
“离我远一些,天才脸蛋。”
“呵呵。”
实际上在港口mafia的一些自诩高文化高格调的人眼中,嘲讽外表是最没品的行为,他们最喜欢的挑衅方式是否定一个人的能力,比如说他其实很蠢,至今为止的成就都是靠攀附别人得到的……
精准踩中也雷点的话应该是说他和太宰治的比拼中一次都没赢过他之类的,
成,成熟感!成熟且稳重!
伏黑甚尔眼睑一抽,愣是在那张脸上感受到了前辈的松弛和宽容。
这个家伙……
“说的是,你要是真这么在意的话,甚尔第一句‘小孩子’的时候就会引爆你吧?”
中原中也抓了下头发,“无所谓了,毕竟我去欧洲出差的时候还被公园里的工作人员送过专给小朋友的糖果。”
“你一本正经的说出了糗事哎。”
“糗吗?这不就是搞笑的乌龙吗?”中原中也坦荡得可怕,“比起那个,我觉得被你妈妈公主抱的时候才糗。”
“噢!!!”
“干嘛,突然这个反应?”
“我就是想到我妈妈真帅!”
“喔……这倒是没有错。”赭发青年不自在般将手放在唇前,眸子瞥向一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五条悟凑到他面前,“你想起什么了?”
中也将他的脸推开,“小孩子少打听。”
五条悟又凑了上去,“我们有让你紧张吗?”
“什么?”
“战斗的时候,总不能从头到尾都在跟我们玩吧,唔,虽然我们也没有尽全力,但是你应该有‘惊吓’的时候吧。”五条悟复盘道,“我错就错在不应该碰你,但如果那时你对我的反水没有任何设想的话,可能会被我成功拉入沼泽,提前告诉你,沼泽之下有我设立的术式,会把你传送到某个地方。”
中原中也扫了眼一地的狼藉。
他摘下帽子,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两个人,“我可是精神紧张到迎接大考一样。”
“还是那句话,你们的见面礼,太刺激了。”
***
早春正在看中也的照片。
冬阳手机里现拍的,照片上的赭发青年正在街头路灯下揣着兜等人,百无聊赖的盯着前方的便利店看。
早春莫名的激动,“原来您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您喜欢他哪一点呢?长相吗?他看上去好年轻啊。”
“嗯……”冬阳弯着唇角沉吟一声,再抬眸时眼睛亮亮的,“虽然你现在只能看到照片,但是早春,你不觉得他长得劲劲的吗?”
“劲劲……哎?”
“就是看上去就很倔强,臭着脸瞪人时眼神犀利且锋锐。”
“噢~是这样的,中原先生的眼睛其实可以算狭长那一挂的吧,是一种看垃圾的眼神呢。”
冬阳疑惑道,“狭长吗?挺圆的啊。”
她看了看照片,“这张没有拍好吧。”
早春顿了一下,她的脑袋转得很快,几乎是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个认知差异是因为什么,她忍俊不禁道,“兰惠大人,他是抬眼看你的啊。”
冬阳:“……”
嘶。
“当然我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看你的眼神,一定是和常人不同的。”早春说着,目光却看向注视着照片的冬阳。
她的眼里流露出了欣喜与欣慰,“我以前想象不出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男性,兰惠大人,我以为泽之是你择偶标准里起码及格的了,毕竟他曾经在世家子弟中也算是尊重爱护妻子的,虽然是在一群倭瓜土豆里挑了只最能看的。”
冬阳戳了戳额头,“你们这几天都很喜欢提到泽之啊。”
“他只能算是参考对象吧。”早春道,“我想过你可能会喜欢温柔顾家的男人,就像社会里最普遍的家庭结构那样,但我的想法或许还是基于名为生活的‘利益’。中原先生真正出现后,我就感觉……”
“感觉?”
“幻想都是虚的,本人站在那里就是最有说服力的。”
……
……
所有的想象在本人站在面前时都有了实体。
甚尔还在不爽,他随手把脏兮兮的上衣脱了下来,吐槽道,“兰惠是喜欢你哪一点?”
中也正听司机,也就是被抓来做表演的辅助监督说战后处理情况,闻言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其实我是有真心实意的生气过的,对你的嘲讽。”
甚尔勾起了蛮不正经的笑,“哪句?”
“你说兰惠和谁合适的那句。”
“……哦……”
“我当时想的是,你是哪根葱,还管到兰惠头上了。”
甚尔一噎,像是失去言语般张了张嘴。
中也继续说道,“不过我也很快理解了……”
恰巧这时想起了机车的马达声,冬阳和一个不良少年一起出现了。
不良少年给五条哥献上了family的饮料,冬阳解释道,“路上遇到的,找了你半天了,悟,正好带他过来了。”
五条悟有些怔然的看着一兜family,“你还真送来了啊……”
冬阳站在公路上看着下方的狼藉,啧了一声,“打得挺激烈嘛,有结果吗,话说你们……你们怎么了?”
她一回头,正看到五条悟和甚尔站在她身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而中也正在汽车边扶额。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似乎是很在意这个。
甚尔顿时理解了他当时突然宣布伏黑久的存在时,为什么兰惠和悟的反应这么大。
就像千风说的那般,看到中也的时候,他们就会感到烦躁。
那个烦躁并不是这个人会让他们自行产生恶意,而是幻想有了实体,他们不得不接受冬阳有了其他社交,且是和他们毫不相关的人的事实。
两个人憋着嘴瞪着她。
冬阳:“为什么要做这么丑的表情啊……”
“妈妈你太过分了!”
冬阳点头,“嗯嗯,太过分了。”
“你藏着掖着!”
“还好吧?”
“正常流程应该是他接近你,经常出现在你身边,存在感变高,然后被我们发现端倪!你们再宣布关系!”
“准确来说应该是我接近他?”冬阳摩擦着下巴思索道,“而且这不就是甚尔的做派吗?”
甚尔:“我已经被你们教训过了。”
冬阳弯起嘴角,忽然笑起来,“怎么?我的孩子们,你们要惩罚我吗?”
“要那个!”
“什么?”
五条悟大声道,“爱情故事!”
走到冬阳身边的中原中也一愣,下意识反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你们相爱的过程啦,怎么认识又怎么在一起的,谁先告白的等等……”
肉眼可见的……
赭发青年的神色因为羞耻变得有些微妙。
第199章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自己了。
冬阳环着胸若有所思,快速的好好捋一捋这几年的事,然后她发现自己还挺有倾诉欲的,于是兴致勃勃的说,“这个,这个啊,这个是我……”
“妈妈你不要说,我对你的爱情故事没兴趣。”
“?”
白发少年吐了吐舌,“我才不要听你是怎么爱~~上他的。”
一个爱字转五个弯,这小子最近越来越皮了。
中原中也:我被针对了啊,还在被针对呢。
冬阳:“不是有句名言吗,叫作丈夫的容貌,妻子的骄傲~所以我觉得~”
中也:“哈?”
五条悟:“不愧是你,妈妈。”
伏黑甚尔听到这就开始笑,他拿着湿巾擦满脸的泥土,对中原中也的好奇反而随着接触越发强烈,“兰惠,你不想听吗?”
冬阳一顿,从不良那里接过饮料,“……感觉你们都想欺负他。”
中原中也:“谁欺负谁,不就是爱情故事,他们这么想听的话,那么满足一下也没什么。”
他发觉了对面两人那奇妙的占有欲,伸手握上冬阳的手,在两人的目光下露出了格外明亮,明亮到几乎像是挑衅的笑容,“毕竟这个故事很长很长。”
靠,这个小矮子……
甚尔饶有兴趣的咧开唇角,
很有自信嘛。
不良分完了饮料,在这个处境中有些尴尬,他思来想去,脑子突然短路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冬阳,最后干任嘴秃噜,“那个……我想我要回去了,告辞!五条哥!”
他看着冬阳,坚定的喊出,“告辞!五条妈!”
“……”
说着他跨上了机车,没看几人诡异的目光,羞耻的逃掉了。
冬阳:“悟,你的属下没文化啊。”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便笑起来,他笑得异常畅快,“哈哈哈哈,我是五条哥,所以我的妈妈就是五条妈,他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啊,哈哈哈哈!”
该说不说,不良闹出来的滑稽插曲让他们之间怎么都不太对劲的氛围流动了起来,这个战斗开始的初见终于落下帷幕,实力是获得肯定的第一环,但考验是相对的,不管是悟还是甚尔都带着不能被看扁的想法,所以这场演出还未开始时,两人就对千风喊出了口号,“放心吧!这场战役可是赌上了我们的尊严!”
五条千风很没有同伴信仰的把这句话告诉了冬阳,并哈哈大笑,“尊严?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两个孩子!”
冬阳:“你也是没放过他们,又请他们帮忙替你拿回一血又卖他们。”
千风:“没办法啊,我得和你通个气,虽然我觉得悟和甚尔不会闹出大动静,但万一,呃……万一中原生气了呢?或者他们打得太过火……”
“在我面前怎么不叫他小矮子?”
“他在你面前叫我椰子男了吗?如果他叫了我会回敬他合适的称号的。”
“哈哈哈哈哈哈……!”冬阳真是被这热闹景象搞出来的不少笑料哄得无言以对,“鸡飞狗跳的,你们明明能有一个正经安静的会面!”
千风的声音平静了几分,“姐姐,我们都很恼火。”
“并不是对他抢走你的恼火,因为我们知道你不会被抢走,但是情感上,我们会有些嫉妒和不安,没错,就是吃醋,还要去适应有了新的家人的改变,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接受他的,因为我们的中心是你。”
“打一架就好了嘛,我们的家族又壮大了。”
“悟和甚尔也会很高兴的。”
……
荒郊不适合深入聊天,辅助监督的车子没有报废,挤一挤还是能坐下他们几个人的,冬阳非常善解人意的给了他们一些安静的独处时间,在走之前去巡视了一番他们打斗的场地,顺便捡回了中也丢失的外套。
她拿着衣服往回走,忽然感觉心头一沉,整个四周都猛地一静,并不是现实真的安静了下来,而是本能发出的警醒。
激发直觉的应该是她看到的画面,一地的蝇头。
“这个数量……也就是悟一开始认识咒灵时泽之那狗东西搞的吧?”
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基本不会让冬阳产生那么严重的生理警告,她抚了抚额头,用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都是树木和泥土的味道,带着夏季的燥热,诅咒的难闻气息,还有……血腥味。
冬阳缓缓睁开眼,视野尚未明晰的瞬间,她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白发少年。
他的身形无疑比她熟悉的五条悟更为高大修长,比她许久之前“看”到的青年五条悟要稚嫩纤细,他生机寥寥的倒在地上,伤势惨重到冬阳产生了恐惧直视的退缩之意,可她的大脑比她的感觉更敬业的劳作,在毫秒之内分析着他的伤势——胸口有刀伤,伤口一直蔓延到腰腹,最严重的是大脑,即便有发丝遮挡,但这出血量无疑是贯穿伤。他倒在地上,面颊落着蝇头,就像腐肉招惹了苍蝇般,整个画面的构成给予了冬阳仿若实质的疼痛,让她仓促的眨了下眼睛。
画面消失了。
面前还是一地的蝇头残骸。
中也没有一举消灭它们,单纯的重压折断了它们的躯体,对于弱小的咒灵来说,想要痊愈需要更久的累积咒力,而这又是在荒郊野岭。
冬阳抿紧唇,沉着脸用鬼切划出了一刀。
蝇头无声的消散,黑灰色的粒子中,冬阳在脑海中重现了刚刚幻觉的景象。
数量繁多的蝇头,虽然可以扰乱六眼的视野,但是不足以让悟忽视掉敌人,除非那人是比普通术师更不易被锁定的零咒力,并拥有超快的移动速度,伤势由突破无下限的武器造成,伤口大小和天逆鉾的尺寸吻合……甚尔?
没道理啊。
冬阳思索着那个“未来”。
她在自己不假思索的联想到甚尔的名字时心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不在意了,毕竟那是唯一符合条件的人物,联想不是怀疑,也不是直接定罪。
到底什么情况下甚尔会以这么决绝的方式要“杀死”五条悟。
冬阳沉思了三秒,“……我死了?”
她死得也太快了吧?!五条悟看着都没怎么成年??
啊?!
那是几年后,三年?五年?
甚尔要杀五条悟是因为什么,做戏?有仇?甚尔脑子突然坏掉了兄弟俩决裂了?
冬阳头脑风暴,过了半晌将手指插入发丝,长叹了一口气。
“……被敌人陷害了?”
比如……那个脑花?
***
车子里,中原中也被悟和甚尔夹在了后座中间,副驾驶座是冬阳的,某种意义上达到了公平,并且体块很合适。
刚和他们打了一架就亲密接触的中也:“……”
中原中也低咳了一声,率先开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还没有真正的自我介绍,我叫中原中也,你呢?”
他问身边环胸的黑发青年。
“伏黑,伏黑甚尔。”他说完后就吐槽道,“你父母喜欢诗歌?”
“我没有父母。”
“哦,哦,那抱歉。”这个抱歉说的非常公式化。
中也说,“兰惠和我提起过你。”
“哦,兰惠没和我提起过你。”
中也:“……你的体术很厉害。”
“我妈妈教的。”
甚尔直奔主题,“兰惠从哪找到的你?”
这个说法很有意思,甚尔指的是冬阳从哪里挖到的重力操控者,而非两人偶遇。
某种意义上这个说法没错,中也和冬阳的初遇是冬阳一手策划的,中也将它当作了爱情故事的开端,他平静的说,“从贫民窟。”
一个词让车里的空气瞬间沉默。
辅助监督没忍住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中也,他吃瓜吃得最带劲,因为不管是兰惠亲子局还是兰惠夫妻局都和他没关系:)
甚尔:“那她还真是喜欢捡人啊……”
“能说是‘捡’吗?我当时也没有混得很差,在贫民窟呆着只是因为那里有同伴。”
甚尔:“原来不是烂俗的救赎向吗?”
中也看向他,“你觉得兰惠会喜欢上需要被她拯救的男性吗?”
甚尔愣了愣。
五条悟靠在车门上,将汽水一饮而尽,“显而易见,不会。”
辅助监督情不自禁问道,“为什么?”
悟说,“钱也大叔。你以为我妈妈这些年到底救了多少人,又被多少人追求过啊。”
辅助监督愣了愣,“我不知道。”
“烂橘子们为了对付我妈妈用过烂招哦,是美男计。”
辅助监督震惊极了,结结巴巴道,“美美美男计?”
中原中也的耳朵都竖起来了,五条悟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弯着嘴角说道,“其中包括长得英俊的男模,有术师天赋的诗人,还有超有钱的外国佬,他们费劲心思研究我妈妈的喜好,将男模安排在妈妈的任务地点,来了一招完美的英雄救美,然后那个男人就假装患上了精神疾病。”
“精神疾病?”
“也就是相思病和惊恐症啦,说是没有我妈妈就不能独立生活,必须要我妈妈呆在身边。”
中也咬了咬牙,“诡计多端。”
甚尔吹了声口哨,“原来你不知道~”
悟继续道,“哈哈,但是我妈妈一眼就看出那个男人在说谎,出于人道主义去医院看过一眼后,就对他说:你的追求方式太老土了,还是道德绑架,我是不会欣赏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的男人的。”
中也和甚尔一致的称赞道,“说得好!不愧是兰惠。”
“?”两人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又默契的转向了五条悟。
“那个男模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妈妈,所以立刻就把高层的计划全盘托出了,并说……”白发少年推了下墨镜,学着那个人的语调抑扬顿挫道,“我并不是没有女人就活不下去的男人,相反,我是会对你有帮助的男人,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或者,你就先假装被我迷倒,在外人面前装成情侣,我会从高层那里套出更多的情报给你。”
“……”
辅助监督大为震撼,“我,我能听这个吗?”
“无所谓啦,因为这个事早就过去了,我妈妈说,她更讨厌临阵反水的男人,所以那个男人就没有价值了。”
中也:“那有术师天赋的诗人呢?”
甚尔戏谑道,“你在意?”
悟耸了耸肩,“那个最没戏,因为我妈妈虽然喜欢诗歌,但是她对同样喜欢诗歌的第二个个体没兴趣,并不会对他产生连带好感反应,更不会觉得他们之间有共同话题,所以我妈妈只跟他说:是嘛,那挺好的,你的生活很有情趣啊。”
因为其余三人聚精会神的听,五条悟干脆把最后一个对象也说了,“有钱的外国佬就很搞笑了,他们觉得我妈妈可能不喜欢日本人,或者对他们的接近有警惕心,所以便雇了一个外国人假装大款,这招要是有用,泽之就不会一败涂地。”
果然聊八卦是最能增进感情的方式。
车子里的氛围欢快起来了,中原中也看了眼窗外,在想冬阳什么时候回来,下一秒发现三人全都看向了自己,辅助监督对上他的视线后还惊慌的躲开了,耳朵倒是立得很直。
“所以说啊……”五条悟凝视着赭发青年的脸庞,“我们都很好奇,你是哪里吸引我妈妈的。”
五条悟其实隐隐猜到一点。
他在九岁的时候看到过,中原中也强烈展现出的人格。
“这一点,我还真能给你答案,因为兰惠跟我说过。”
中原中也将帽子摘下,好好放在了腿上,“悟,你觉得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五条悟怔了一下。
甚尔托着腮道,“要这么高深吗?”
如果是几年前的他,一定会说,人生没有意义,人生是垃圾。
不过现在他已经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但如果要将脑海里的思想具象化为语言,对他来说是有些困难拧巴的。
五条悟不久前刚回想起他曾问过冬阳,妈妈,你这一生过得有意义吗?
从别人的视角来看,五条兰惠的人生太有意义了。
她在事业上节节攀升,所有的成功都可以汇聚在她身上,她有自己的家庭,可以当无数人的支柱,成为无数人的“意义”。
那么谁是她的“人生意义”呢?
人造神明轻声说道,“而我的答案是,生命本身就是意义。”
“中原中也活着,就是活着的意义了。”
他突然伸手揽过了两个人的脖子,笑嘻嘻道,“接受现实吧,尽管试探我吧,我和你们妈妈的过去经历过无数生死与互相理解的瞬间。”
“没了她,中原中也也会好好活着。”
“我想她喜欢我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前文写过冬阳死后中也提出殉情,可是后来想来想去,觉得不对,中原中也不会殉情,冬阳也不会喜欢他殉情。
所以他们的对话应该是这样的:
【冬阳开玩笑道,“我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中原中也说,“那我给你复仇后,带着你的骨灰离开横滨。”
“咳,咳咳咳咳……”冬阳睁大眼睛看他,“然后呢?一场人与骨灰的旅行?”
中原中也说,“旅行完后就挖个坑,把自己和你一起埋了,埋在横滨的公墓里,和同伴一起。”
“……”
冬阳有些失语,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寡淡。
中原中也继续说道,“然后,我就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对着你的墓碑说:好了,我已经知道在里面是什么感觉了,等我死了之后再来找你,阳。”
那可能是两人之间最漫长的一次沉默。
可他们并没有无视对方,而是毫不避讳的一直相望。
冬阳突然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笑容含着些许肆意和隐秘的狂喜,随后她转身上楼,
她说道,“好啊。”
“虽然是我没想过的死法,但是是让我满意的后事。”】
第200章
生命本身就是意义。
肯定着生命的意义,肯定活着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种话几乎没谁说过,社会上的大部分人都会嚷嚷着人生意义,在这个高抑郁的国家里更为突出,他们说没有人生意义的人生就是行尸走肉,每天都在痛苦度日,所以对车内的几人冲击极大,尤其是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他几乎是苦笑着说,“怎么会这样…我在高校学习的时候,我的老师一直在告诉我,如果我不能考到好成绩,找一份体面的工作,那我就是蠢猪,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白来了。”
中原中也微微仰头,声音略微沙哑,“那你可以把他的话当放屁了,虽然他可能也是好心,想激励你之类的,但他这人可真不会说话,估计性格很糟糕。”
“……”
辅助监督沉默了半晌,突然低笑了几声,“中原先生,谢谢你的安慰,虽然这么说很奇怪吧,不过你这句话让我觉得轻松多了,毕竟那是我多年的心结了。”
没有在学生时代达成父母老师的期望,升学考试一塌糊涂,当时一度觉得人生无望了,幸运的是他似乎在极度的崩溃下觉醒了看到咒灵的能力,所以收到了总监部抛来的橄榄枝,总算是能穿着体面的西装,对父母说,我找到工作了,薪水不低,工作内容也很有意义,是类似消防工作的后勤部,很长久且稳定。那么我去上班了,爸爸,妈妈。
直到现在他也在埋怨当时为什么没有考取好成绩。
但或许……他真是给了自己过分的压力了,一直以来都太过苛责自己了,为什么要让未来的自己一直去否定过去的自己呢,这不就是和所有人一起欺负那个“他”吗?
五条悟低喃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你的答案啊。”
“嗯?”中原中也瞥眸看向他,悟蜷缩着身体,将手肘撑在了膝盖上,就这么抬眸看着他,墨镜后方的蓝色的眼睛在这个视角来看就像漂亮机灵的猫一样,中原中也很少去细致的观察某个人的五官,除非太出挑了。
他的同伴公关官曾揶揄过要让他也进入娱乐圈,他们两个凭借外形就能称霸那个行业,后来两年他们回忆起悟,那个在外貌上有着绝对优势的青年眨着那双犀利精明的眼睛说,悟的五官要比我出色,我真心这么觉得,即便他在我印象里还很小,但只要没长残的话……由BOSS养着,怎么想都不会长残的。
公关官,你说对了,这小子真的没长残。
你见到他的时候会由衷喜欢他,还会在他身上看到很多阳的影子。
五条悟说,“不光我妈妈,我也很喜欢这个答案哦~嗯,嗯嗯,听上去就是很死脑筋的性子,完全不需要担心的那种,你也是一个很稳定的不倒翁啊…不用担心某天突然碎掉。”
甚尔吐槽这个比喻,“不倒翁是什么鬼啊。”
五条悟侃侃而谈,“是那个啦,那个,我妈妈有给我讲过,有些术师有可能在中途突然坏掉,他们的信仰会崩塌,勇气会像皮球一样散掉,在祓除任务后要经历很长时间的心理疏导,偏偏咒术师的性格都会有疯子的底色,越压抑自己越会变得强大,越发走向极端,所以妈妈说,找到一个不会迷路的同伴是很难得的。”
他环起胸,神色自信且坦然,“不过我想我是不会迷路的。”
甚尔戏谑道,“呦~因为你的内核很坚定吗?”
“是有这点因素啦,我妈妈也这么称赞过我,不过我觉得……”他看向窗外,似乎靠六眼察觉到了什么。“真正强大的人是会让周围人连带着稳定下来的,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没关系,因为有她在’这样的想法。如果我以后有了后辈……嗯?”
五条悟声音一顿,发现自己脑袋上落下了一只手。
中原中也收回手,“抱歉,情不自禁。”
五条悟摸着下巴凑近他,恶趣味道,“为什么?因为我很可爱吗?”
“和我那些后辈比起来,的确?”
港口mafia的新一代,有芥川龙之介那个年龄段的,还有年龄最小的Q,他们全都是迷惘的孩子。
中也说,“你长得很像兰惠。”
五条悟弯起嘴角,忽然大喊一声,“我是不会叫你哦多桑的!”
中原中也一愣,随后反应一激,“??!什么哦多桑!我可没要求那种事啊!”
“我妈妈是从贫民窟认识你的,后续呢?爱情故事的开端!”
话题突然扯了回来,中原中也说,“后续?后续就是我的同伴背叛了我,我顺势离开了他们,兰惠邀请我……”
“太潦草了!细节!细节啊!”
“说什么细节……”中原中也很清楚自己成了话题中心,他蹭了下鼻子,无奈的详细道,“那么从我们决裂的本质讲,你们也体会到了我,我这股力量,我一度是组织的保护者,是能靠一个人就稳定整个势力的打手,那个时候我和兰惠是敌对者,我们彼此都活在对方耳朵听到的流言中。”
伏黑甚尔的大脑开始旋转。
流言?敌对者?这是在说什么?这小子是总监部的对头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说不上轻松,不,不如说是完全剑拔弩张,我是抱着杀了兰惠的想法的,但是她手段太脏了,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辅助监督:“你说的是兰惠大人吗?”
五条悟:“不要打断啦钱也大叔,你也不知道我妈妈为了引出敌人会用什么方式吧?”
“总之我和她达成了保护协议,我在那个紧张的时期保护她,成为她的剑与盾。”
辅助监督:“……”
或许我应该离开一下?
“我不要听这个。”五条悟说。
中也挑起眉,“那你也要听什么?”
“初见!是初见啊!你看到我妈妈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
中原中也心头一跳,肩膀上忽然压下来了两只手,把他按在了座位上,面前的白发少年戴着墨镜,用不良式的傻笑盯着他,“快说~快说~~”
中原中也摸上了后颈,卷曲的赭色发丝缠上了他的指尖,他的心率逐渐升高,
第一次见面……
他在冲去拯救同伴的路上没有任何阻碍,黑手党们看到他的影子便吓得四处逃窜,只有冬阳单手叉腰堵在了他的前路上,如战士般坚定,黑色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而丝毫没有遮住那双红色的眼睛,她直白的凝视着他,嘴角带着张扬的笑意。就像在说——
终于等到你了。
五条悟一顿,“你脸红了?”
甚尔:“这都能脸红?”
“就,就……”中原中也难得有些结巴,“第一感官就是,这人好像挺厉害的,长得也…也漂亮。”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果然是这个!”
伏黑甚尔蛐蛐。“都是敌人了也能看出她漂亮啊。”
“她漂亮是客观事实,我又不是眼瞎!”
“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
“怎么可能?”中原中也移开甚尔的手,“是后来,了解之后才……所以现在回想初见,才会……”
才会萌生无止境的心动感。
五条悟像一个高深的心理家一般,“中也,原来你和我妈妈之间……你才是容易害羞的那方啊。”
“哈?”
悟和甚尔像是终于扳回一局般气势高涨,“我妈妈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还有蓝色。”
“食物呢?喜欢吃什么?”
“带肉的她都喜欢吧,比较喜欢油炸食品。”
“她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水!”
“没有特别倾向的味道,什么味道用久了后都会腻。”
甚尔:“你们接吻的话你真的会踮脚吗?”
悟:“喂甚尔,有点儿太直白了吧?”
辅助监督更惊讶,“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很私密吗?”
中原中也:“一般来说……不用。”
“?”
“仰头就行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砰!”
狂笑的甚尔脑门倏地一痛,他哎呦一声抬头,装模作样的委屈道,“兰惠。”
只有冬阳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接近他并且给他一拳。
冬阳迅速的绕到副驾驶座,开门上车,她回头说道,“聊得很热闹嘛。”
在她的视角来看,可怜的中也被两人夹在了中间,仿佛接受了惨无人道的审问。
中也接过了冬阳递来的外套,“没有问题吧?”
“没有,土地毁坏得也在可承受范围内,你们闹出来的动静说是景区开发建设就好了。”
辅助监督终于可以开车了,悟和甚尔一下子乖巧得和鹌鹑一样,冬阳:“怎么了?我难道被孤立了吗?你们刚才应该聊得很火热吧?进度到哪里了?”
“初见。”
“还在初见?说了这么多吗?”
实际上是话题偏了很多。
中原中也:“你要加入吗?”
“初见对你的印象吗?好啊!”冬阳趴在椅背上对后面几个人说,“我第一次见到中也时,你们知道我说了什么话吗?”
“什么?”
“我问他多少岁,因为他看上去实在太小了。”
车厢里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紧接着爆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冬阳跟着他们一起笑,“他当时的脸可比现在幼齿多了!身形又小又灵活,但是超——凶的!他瞪着我的时候非常凶狠!”
中原中也无奈的仰头,一手按上了自己的脸,“是这样,我当时还以为她在嘲讽我。”
“哈哈哈我们打了一架,不,只能说是一个照面,他的飞踢被我挡下了,因此我的手臂严重骨裂,我便带着他去了医生那。”
中也:“很不可思议,她的手都已经那样了却一声不哼,我完全看不出来她其实受伤了,所以当时我想的是,这个女人太狠了。”
冬阳:“治疗完毕我就搂着中也离开了,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情着急做。”
中也低笑,“呵,说到这个,我当时还反抗你,警告你不要动手动脚,对待一个敌对组织的首领,你的肢体动作有些太亲密了。”
冬阳:“怎么会,我可不是对谁都亲密,我当时非常欣赏你,已经单方面认定你是我的朋友了~”
“所以就搂我的脖子?”
“你当时正好能靠在我的颈窝,你的头发是哈密瓜香氛味的。”
“?!”
车内的其他三人:“……”
这个话题怎么本人看上去比他们还兴奋?
辅助监督:“完全想不到……你们后来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这个嘛~”
冬阳好笑的说,“也总不能一见钟情吧?”
悟唤道,“妈妈……”
“嗯?”
“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吗?”
“没了,我这不是才刚出差回来吗?”
“好耶!我们一起去看甚尔的婚礼现场吧!”
甚尔:“?”
甚尔的婚礼现场,由悟和杰一起修复的教堂。
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毁坏的痕迹了。
他们在教堂外面停车,婚礼男主人公自发看起了现场,走时还把中也叫了过去,理由为“你好像对这种场面经验丰富。”
宝石王的确很有审美。
五条千风发放的婚礼主办方招聘广告,某种意义上成功了。
只剩下了冬阳和悟缀在后面,她了然的轻声问,“怎么了?”
五条悟搂上她一只胳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冬阳摸上他的头发,温存的抚了抚。
暑热还未散去,但是教堂这边却好像凉快一些。
这个已长成少年的孩子还像以前一样喜欢粘着她。
他嘀咕道,
“我才是最爱你的。”
“妈妈。”
“嗯嗯,我知道。”
“我不讨厌中也,甚尔也不讨厌,我们都不会干预你的选择。”
“但我才是最爱你的。”
冬阳歪头,用脸颊蹭了蹭悟的头顶,“嗯,我知道。”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0-210
第201章
和悟不同,甚尔已经成年了。
他好奇的问了中也年龄,然后诡异的发现他和中原中也几乎同龄。
“兰惠带我离开禅院前认识的你?”他惊悚的问道。
“……这么说好像没错。”中也接过了教堂主管人端来的咖啡,“我和她认识蛮早的。”
再怎么早也……?
甚尔呆滞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赭发青年从头到脚的服饰都透着金钱堆起来的贵气,金属感皮带,深色调的搭配,唯有那头赭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非常艳丽,是很强烈的,带着冲击性对比色——他喝咖啡的神情很是平静寡淡,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松弛感。
那是甚尔在冬阳身上发现的特质,朝夕相处,他有一段时间十分好奇和欣赏这种奇妙的气质,成熟中带着危险,危险中满是吸引人视线的魅力,也一度试着去模仿,但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感受到了厌世的颓废感,后来干脆变成了流氓的痞气和强大实力自然而然养成的自信和傲慢。
好像是从容了,但是一点儿都不优雅,没错,不优雅。
但是这小矮子竟然很优雅。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伏黑甚尔敏锐的问道。
中也挑了下眉,带着莫名有些危险的笑意问他,“你觉得我是干什么工作的?”
诅咒师?
不像。
五条兰惠也不会对诅咒师有什么好脸色。
他也不像是企业家,普通的商人眼中都带着精明气,以及暴发户自傲又自卑的违和感。操控重力的术式从未听说过,这么强的能力不可能没有名气,除非自小就在进行见不得光的活动……
还有一种可能。
咒术师羽生给予他的评价是强大如神明,悟也说他的力量特别奇怪,是像污浊一样的黑色,而这个男人的名字是中原中也,身高方面也很像那位诗人。
诗人中原中也死于长久的病痛折磨,还是英年早逝。
过咒怨灵?假想咒灵?特级咒胎?
甚尔:“你……不会是什么邪恶实验搞出来的吧?”
像加茂家的那个像咒灵却还像人类的东西一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想到哪里去了?”
伏黑甚尔干脆无视了这个问题,他用那双泛着寒光的眼睛凝视着中也,“不管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反正现在是和兰惠在一起。”
教堂的门口走进了正在黏糊的冬阳和悟,冬阳拉着悟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晃着。他们头顶的彩色玻璃正投射下炫目的华光,落在五条悟洁白的发丝上,落在冬阳的鼻尖上。
甚尔看着简直是踏着七彩光阴走来的两人,说道,“我还挺欢迎你的加入的,因为你比我至今在兰惠身边见到的所有男人都强,就单是这种强大——能使这个家族更为壮大。”
“家族?”
抛弃了禅院,也不认可五条的黑发青年说,“兰惠的家族。”
中原中也有些恍然,“家族里还有谁吗?”
“就我们几个,该见的你应该都见了,但你应该没见过早春,她以前是兰惠的贴身侍女,是很坚定的兰惠党。”
中原中也呢喃了一句什么,忽然用带着隐秘笑意的语气说道,“那我想,她的家族远不止这些人。”
“嗯?”
中也瞥了一眼他有些迷茫的表情,再次看向走来的冬阳。“很不可思议吧,她一个人就可以组建那么强大的家族,且维系起来并不需要血缘,她之前和我说过一句话,亲人,爱人,同伴,实际上本质都是相同的,都是人和人互相吸引互相扶持,自由选择构建的关系,然后她又说,亲人可能有些不同,因为那是人还没出生时就搭配好的,所以有更换的风险。”
印象里她用了“更换”这个词。
中原中也将咖啡杯放在桌子上,“只要不去背叛她,那么她的爱就不会消失,聪慧且真诚,人怎么能完美到……?”
“噫……”
身边忽然传来嘘声。
中原中也转头,看到甚尔摆出了嫌弃的表情。
“你在显摆什么啊?”
“……”
“少在我面前吹嘘对兰惠有多了解~”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令甚尔眼角抽搐的挑衅表情,赭发的重力使毫不退让的强调道,“一想到站在她身边的是我,我就高兴到每天都要开瓶帕图斯庆祝。”
甚尔:“……”
甚尔面不改色的抬脚一踩,被中也眼也不眨一下的侧身躲过了。
他躲过后还顺势朝兰惠走了过去,让伏黑甚尔脸色一黑,噫,嚣张的小矮子。
冬阳问,“怎么样?”
“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教堂是不是近期翻新过,台子需要修缮一下,边角有个大裂缝,头顶的彩色玻璃是不错的装饰,最好的阳光应该是上午十点到十一点时,这样阳光会落到新人的头顶。”真婚礼主办方·中原中也敬业的说道,“观众席只要放上花朵装饰就好,重点是通道和两侧,你打算用什么铺路?”
冬阳:“宝石吗?”
“会有些夸张,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要照久的喜好来。”
中也:“那……孩子们的折纸和花朵?”
冬阳拍了下手,“嗯。这个主意不错。”
五条悟抬头,“孩子?”
冬阳说,“我资助的孩子。”
作为资产逐渐庞大的家族之主,冬阳也早已开启了“有钱人”的政治生活,比如捐款,组织慈善活动。
她已经在脑海里拟定了出席名单,“这可是甚尔的婚礼。”
“是我的孩子的婚礼。”
……
伏黑甚尔自从杀了五条家高层后便被咒术界的人隐形驱逐,他本人也不想和御三家有什么关系,但是对帮助冬阳这件事还是积极上进乐此不疲,他接受了千风的咒术高专教师聘请,会抽出时间去给学生们上体术课,教课内容不包括除咒活动,所以可以按点上班按点下班。
他的婚礼是冬阳内部家庭的活动,却也因为有兰惠这层关系而变得复杂。
谁来,谁该来,谁敢来,来的话主人欢迎吗?
其他人正在准备礼物,为此悟和千风跑去了五条家的忌库泡了大半天,适合冬阳的武器也适合甚尔,现在甚尔手里用的是修复后的游云,还有他从别处搞来的咒具,其实并不缺武器,但是五条悟总觉得那些很垃圾。
“如果禅院和加茂那边储备的武器也能随便拿就好了。”这是五条悟翻了半天,毫无形象的倒在地上时说的话。
五条千风躺在他的另一边,在擦得锃光瓦亮的地板上扭动,“你们到底有没有打败那个小矮子?”
“你还在在乎这件事啊千风叔,都说了是平局,我们都没有用出绝对的实力来,不然山都要没啦。”
“平局也会有积分制的吧!”
“又不是游戏。”
“我是不是应该重新去订做一套西装?可是他看上去就很喜欢穿西装,兰惠也喜欢这点吧。可恶啊,我一直很满意自己这么成熟的打扮的,我还去给默开家长会了,那个孩子都要成为我的干儿子了。”
“不要这么轻易的就给自己认儿子,千风叔,默有父亲的。”
五条千风顿了一下,突然放肆的揉起悟的头发,“快想办法,想能在甚尔的婚礼上大放光芒的礼物!”
五条悟嘻嘻哈哈的躲开他的手,“那也是你该费脑细胞想的事情!我已经选好礼物了!”
“??”
千风惊了,“什么时候?我们现在不就是一起在挑咒具吗?”
“五条家的不适合他,能用的也基本已经被我妈妈用废了。”
“所以你要……?”
五条悟蹭的爬起来,“我去找一下直哉!”
“等会儿,悟。”五条千风在地上坐起,“那个小矮子怎么样?”
“你对他怨念好深,现在也不想叫他的名字。”
“……那看来你还蛮喜欢他的。”五条千风静静凝视着五条悟,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你的反应无非两种,认可和不认可,而能得到我们神子大人青睐的人,可不多啊~”
五条悟撇了下嘴。
他站在忌库大门边,顶着金色的阳光说,“以后我们应该会告诉你的,千风叔。”
五条千风:“?”
“我以前就见过中也叔。”
“哎?”
五条悟也恍惚了一下。
他用嬉笑和玩笑揭过了重逢的震撼。
九岁时跟随母亲的旅行,那个会挡在他身前的高大身影,给幼年的他留下幻影的黑红色。
五条悟没说过,其实幼年的他对很多强大的人都会产生后辈对前辈的尊敬和憧憬,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小孩子是在模仿大人的过程中长大的,即便是六眼神子也有那个阶段。
只不过他最深刻的憧憬对象是母亲。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和大脑有别于常人,那段经历很有可能因为太过刺激魔幻而被一个孩子当成模糊的梦。五条悟很少会对冬阳提出一些难办的请求,连暗示信号都不会发出,比如说,他就没对冬阳提过一句,他有点儿想见中也和太宰,想念旗会。
如今这一点好像也实现大半了。
冬阳的野心和执行力从未萎缩过,所以五条悟从来没担心过,未来的发展。
五条悟坐着五条折开的车到了禅院,事先他拨通了禅院直哉的电话,并告诉了对方他要去找他的事。
禅院直哉意外且惊喜,但在电话里还很矜持的说,“是吗,你几点会到?我今天并没有外出考习的任务。”
五条悟在电话里,用轻飘的语调挑衅道,“直哉,我们打一场吧?”
“下赌注的那种,怎么样?”
“你不会不敢接受吧?”
第202章
禅院曾是咒术界公认的中梁抵住,是最强大的家族。冬阳第一次听这个家族的介绍时,得到了一个说是类比教科书般正统形容——咒术界最德高望重的家族。所以当时还在哺乳期的冬阳其实一度对禅院有过滤镜,但是想当然,滤镜早就碎一地了。
而近几年因为五条家的扩招,因为六眼神子的诞生,五条兰惠的横空出世,他们的“最强大之名”已经不复从前,偶尔还会被人说“家主和少主都比不过五条,禅院这是要落寞了啊。”
禅院还没有继承十影法的新一代。
禅院直哉应下了五条悟的战书,就像他当年递给五条悟的战书时一样干脆。
他伸手握上自己不离身的武器,坐在演习场旁边的休息庭内等待五条悟到来。
“直哉。”他在家族中关系最亲近的好友禅院本息跪坐在他身旁,给他倒了一杯茶,“他来了就直接开打吗?”
“嗯,省去无聊的寒暄,我和悟,早就该进行一场较量了。”
禅院本息自己吃起了桌子上的果干,姿势逐渐放肆,“据说六眼调伏了看守鬼切的式神,拿到了那把神刀,但不是一个人完成的,是和那个废物一起。”
细细擦拭武器的禅院直哉凉薄的抬起眼皮,“本息,我以为你呆在我身边这么久,已经明点儿事理了。”
禅院本息哼笑了一声,“我清楚你在想什么,但是零咒力就是零咒力,反向天与咒缚本来就是带着诅咒出生的孽种,就和那对双生子一样,是凶兆,还有那个没有术式的五条兰惠……”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对着他的脸倒了下去。
茶水顺着禅院本息的脸颊滑落,他怔怔的睁大眼睛,两秒后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挥开了直哉的手,“神经!拿我撒什么气!”
“我没在拿你撒气。”禅院直哉轻巧的扔掉茶杯,从容无谓道,“我在惩治你。”
啧。
禅院本息咂舌,“一说到这个你就和我反着干,真不知道这种性子是和谁学的。”
他拿着随身携带的手绢擦拭水渍,幸亏是茶水,不然他今天和直哉没完。
“说起来,你最近差不多也‘开智’了吧?知道小时候对五条兰惠的举动有多愚蠢了吗?禅院和五条还真是世仇,世世代代都在比较,加把劲啊直哉,你可不能输给六眼。”
禅院直哉看向他,突然轻蔑的眯起了眼睛,那双眼尾上挑的瞳眸满是讥讽,“孬种。”
禅院本息:“……”
禅院直哉:“不要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会在某天忽然对过去的某个行为产生懊悔和廉耻之心,真要觉得自己愚蠢,干脆吊死算了,还有,你是什么东西,用我老爸的语气督促我别输?有这个功夫蹬鼻子上脸,还不如多增长增长自己的实力,你这家伙站在悟面前,那双六眼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你!”禅院本息怒然起身,深呼吸两口后,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你真是一坨屎!”
禅院直哉翻了个白眼,忽然神情一凝,猛地朝后方看去。
五条悟正悄无声息的站在那,不知道听了多久,那双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睛直直看着这边。
什么时候!
禅院直哉惊异于对方隐藏气息的能力,倏地起身,“悟。”
“哎?”禅院本息听到他唤出名字才发觉五条悟已经到了。
他们两家因为兰惠的关系,几年来走动得比之前勤快多了,要么兰惠来组交流会,来送在外受伤的禅院,要么就是五条悟亲自来还禅院直哉送的礼物,而五条悟只要走过一次的地形,下一回便能轻车熟路的找到目的地。
他的身边没有禅院的侍从,穿着简单的常服,墨镜被推到了额头上。
见自己终于被发现,五条悟咧出一个禅院本息看着就脑门直跳的讨厌笑容,“哎~你们在吵架啊~!”
还用这么贱兮兮的声音说话!
五条悟单手插着兜,笑道,“不是吧直哉,人缘这么差劲啊。”
禅院直哉懒得听他放屁,“这样的人际关系也无所谓了。”
“你!”禅院本息瞪大眼,闻言猛地转头,“直哉!”
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眼眶近乎是瞬间就红了,禅院直哉一愣,随后挑起了一个憋笑的扭曲表情,“你这是摆出了一张什么脸啊,你委屈吗?看看你那点儿小心脏,说这么一句就难过了?”
禅院本息握紧拳头,大吼一句,“一坨屎!”
直哉照着他的屁股踹出一脚,结果被躲开了,他睁圆眼睛,“你还躲?!”
禅院本息指着他鼻子又喊出一声,“一坨屎!被六眼按在地上吃屎吧!”
他气愤的跑了,五条悟猫着腰看他跑走的方向,幽幽吹了声口哨,“你们吵架不会是因为我吧?”
下一刻,一把刀立在他的颈边,“来战吧,悟。”
禅院直哉专注的看着他,“我早已经不像六岁时那样弱小了——如今我们都掌握了自己的术式,这一定,是精彩的一战、”
……
放屁。
禅院直哉跪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到瞳孔战栗。
他的刀不可控的飞向了演习场的某个角落,对于武士来说,武器离手不止是战败,更是耻辱,他足足怔了三秒才抬起头,表情空茫的看向了对面的五条悟。
白发少年抓着头发,像是在组织语言一般,带着某种恶心的善解人意,“嗯……DONT MIND?”
他不需要在这种时候被维护自尊!
“我也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嘛。”五条悟走到他面前,并没有蹲下,而是弯腰俯视着他,唇边的弧度在直哉眼里逐渐放大,“准确来说我的术式克你,你根本触碰不到我,这么几年下来,我开无下限的稳定性和持久度已经相当不错了,全天二十四小时也没问题,更何况和你的战斗根本不会持续那么长时间……直哉,你应该不会哭吧?”
哈?
禅院直哉的脸逐渐因为羞愤而涨红,“那怎么可能?”
“我倒是无所谓啦,你哭不哭都很好玩。”
“!!”
禅院直哉被刺激的死扣地面。
要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管外人来看这场战斗如何,他感受到的只有无力,无懈可击!他使用了浑身解数也不能攻击到对象的那种挫败恶心感现在还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禅院直哉几乎要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大怒,而事实上他现在的确怒不可遏,觉得理智都快被胸口的怒火烧尽了!
差距太大了。
为什么?
六眼和无下限的配合只有十影才能与之匹敌吗?!
整个演习场被毁坏了小半,这还是五条悟克制后的结果,苍的破坏力惊人至极,已经引来了部分族人。
禅院直哉连忙站了起来,他的手臂被苍波及,急需治疗,虽然他仍然战斗的余力,但……但胜负结果分明。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如果现在是无人区,禅院直哉会气愤到狂砸东西,嘶吼咆哮。
出生起就在对比的两家少主,差距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大,禅院直哉不禁开始思考,
是禅院不行吗?
甚尔,甚尔也去了五条。
是五条兰惠的训练不同吗?
对了,整个五条家自有了五条兰惠后就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不说咒术,他在单纯的搏斗中都没有赢过五条悟!
对方戏弄他,用散漫的肢体语言嘲笑他!
“你要不要叫个人,带你去治疗?”五条悟看着他的伤,“不过你家里人肯定很宝贝你啦~我就不去了。”
他像老头子一样搓了两下手,“我赢了我赢了,赌注要算数哦,我什么时候去取东西?”
禅院直哉的眼皮在抽搐。
他硬是扯出了一个笑容,“当然算数,等我把这些人打发走。”
这些人指的是因为动静紧张兮兮凑过来的禅院,禅院直哉板着一张脸喝退了他们,对手上的伤势视若无睹,似乎这样就能体现出不在意的强者风范,起码最后一点自尊要保住,禅院本息看到他的伤就想拉他走,直哉睨了他一眼,“我还用不着你担心,不过就是一场比拼。”
禅院本息又给气走了。
五条悟瞅着这一幕,“你的性格还真是一坨狗屎啊,同伴关心你……就算你不当他是同伴,这都冷脸?”
“我说无所谓,就是无所谓。”禅院直哉眼神冷淡,“他是禅院家的人,是我的狗,不管怎么样都会跟在我身后的。”
五条悟嘶了一口气,看着直哉那张逐渐锋锐的脸,“某种意义上你长成这种性格,也很神奇了。”
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就没有会对谁好脸的对象吗,真心喜欢的家伙?”
禅院直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五条悟:“?”
禅院直哉语气中满是荒谬,“你在禅院家讲爱?”
五条悟:扭曲了,这家伙已经完全扭曲了。
五条悟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甚尔要结婚了。”
直哉一愣,立刻道,“和谁?和兰惠吗?”
五条悟:“………………”
五条悟:“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是一对?”
“哈?因为甚尔是被兰惠特意从禅院带走的啊。”禅院直哉自觉吞了后面比较露骨的话。
他觉得甚尔的基因和兰惠的基因会……
五条悟平静的看着直哉带着血痕的脸,“直哉,你这样不觉得很无趣吗?”
“啊?”
“你的脑袋里除了血脉和实力,还装其他的东西吗?”
“……”
五条悟歪了下头,“算了,和你聊这个我可能也挺无聊的。”
我当然知道你在指什么。
禅院直哉攥了攥拳头,指缝里还有镶嵌进去的石子。
我又不是蠢货。
但是那些都不属于我。
第203章
那天五条悟从禅院家顺走了一样东西,离开的时候似有所觉的转头朝某处看了一眼,发现阴影中的屋檐下,有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脚边还跟着一个,正远远的窥视着他。
啊,这种目光……
五条悟了然,对方的作风和神情显然又是为了六眼神子的名头来的,只不过她那张脸实在太苍白了点儿,没什么生气,怀里的孩子和脚边扯着她和服的孩子穿着一样的衣服,模样极为相似……双生子吗?禅院家的双生子?
两个人的天赋截然不同啊,话说地上那个是不是太弱了?她那种程度的话连咒灵都看不到吧?
五条悟收回目光,转身快步离开。
“喂。”
直哉追上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五条悟抛了一下他选择的咒具,“干什么~现在反悔可晚了。”
禅院直哉只是瞥了一眼那个咒具,连追问它是什么都没有,他脸色便秘,像是想问什么,但最后只是说,“婚礼在哪儿举行?”
“怎么?你想去参加啊。”五条悟抓了抓头发,“我觉得甚尔一点儿都不想见到禅院的人,我也不会对不相关的家伙透露任何信息的。”
毕竟婚礼的照常进行很重要,五条兰惠有对家,甚尔也有仇家,要提防不怀好意的人搞破坏。
禅院直哉的表情有些异样,“那他到底是和谁结婚?”
五条悟弯了弯嘴角,“是普通人。”
“啊?!”
五条悟故意强调道,“非术师啊,就是非术师啊,和任何咒术师都没有关系,就是在茫茫人海中偶遇的缘分!”
禅院直哉面露纠结,他兀自沉思了几秒,又蹦出了一句让五条悟眼角一抽的话,“所以原来兰惠不是在利用甚尔联姻,笼络政治家?”
五条悟:“联姻那一套早就过时了!”
他觉得直哉简直无可救药,扶额叹息道,“张口闭口就是弱者,结婚,联姻,直哉,你每一句话都很炸裂哎,我妈妈没有影响你吗?”
禅院直哉沉默下来。
“我妈妈并没有无视你吧?”
没有。
这么多年来,冬阳不会无视一个咒术世家少主的联系,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各方面都未长成的孩子,不管是从人道主义还是利益关系来看,禅院直哉都是一个可能成为的同伴。
但是,每一次,每一次,禅院直哉只能在五条兰惠那里感受到差距。
六眼的生母和他的生母不同。悟拥有的东西他没有。五条兰惠也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即便她曾认真的告诉他,“我是什么样,女人就是什么样。”
可那又能证明什么?!
禅院家的女人从出生就被同化,腐化了,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是只有脸能成为全部资本的花瓶,她们没有五条兰惠的内核,五条兰惠只有一个——
五条悟走后,禅院直哉如战时预感到的那样,他气愤的,怒不可遏的砸遍了屋里的东西,无所谓,因为屋里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
嫉妒,不甘,因为弱小无力而滋生的羞辱感和抑郁,令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失智的恶魔!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崇拜喜欢的人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他真正想要的生活,渴望的关爱和注视,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被骄纵长大的少年看着自己被处理的伤口,突然跪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直哉。”禅院本息站在他的屋门口,担忧的看着他,“家主找你。”
“你私自把忌库里的东西给了外人,他很生气。”
可禅院少主下的赌约也是有含金量的,送出去的东西再抢回来,也太难看了。
禅院直哉眼神一冷。
他瞥向碎掉的镜子,映照出来的脸上眼泪鼻涕横流,还有擦伤,挤压的红痕。
“丑死了。”
禅院直哉随手拿了桌布擦脸。
他无所畏惧的冲去了家主面前,禅院直毘人正要对这次事件发表看法,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脸,看着他那张已经有了几分岁月痕迹的脸。
他老爸还有上升空间吗?
五条兰惠可还年轻着啊。
“你好差劲,老爹。”禅院直哉突然说道,让禅院直毘人一懵。
有着越发凌厉的金色眼眸的少年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你所管理的禅院,并没有遏制五条的成长,也没有任何发展。御三家中最强大的家族,哈。”
“你们所遵循的理论过时了。”
***
甚尔的婚礼在八月末。虽然时间上来说有些仓促,但该准备的一样没少。
婚礼现场和生日还不一样,伏黑甚尔在听完冬阳念婚礼流程的时候整一个懵逼脸,最后数了数手指回忆流程,看着冬阳用清澈的眼神说道,“你再讲一遍?”
“你的脑子在战斗的时候明明很好使。”
甚尔:“第一个活动是什么?”
冬阳:“准备妆发。”
甚尔,卒。
再怎么无所适从,伏黑甚尔也在早上七点乖乖起来,任冬阳找来的化妆师朋友开干了。因为常年运动的关系,他的皮肤非常好,所以也不需要扑粉遮瑕,但是化妆师看着他嘴角的疤,纠结的问道,“这个要遮吗?”
甚尔摸着下巴对着镜子照了照,条件反射的露出了油油的邪肆微笑,“不用吧?我和久说这个怎么来的时候,她会露出心疼的表情。”
冬阳:“……你还挺有心机。”
伏黑甚尔仰头,忽然弯着眉眼贱兮兮的笑起来,“你教的。”
很神奇,这个笑容既像甚尔又像悟。
这么大块的体型,老老实实的坐在一张圆凳上,就这么抬头看着自己,冬阳诡异的沉默了,她挠了挠下巴,“怎么回事,我突然有种感动和失落感?”
化妆师幽幽道,“是嫁女儿的感觉吧。”
冬阳打了个响指,甚尔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本来,我就是入赘的。”
化妆师继续道,“一般来说,这个流程中,新娘…郎的家人就要开始红眼眶了。”
“哦,哦哦哦~!”冬阳本来想试试,手都做作的摸上了自己眼睛才意识到,“不行,我化妆了,睫毛能扇死一只蚂蚁。”
甚尔:“……”
悟不知何时挤到了化妆间,“妈妈你不哭我来!”
他带着不值钱的笑容凑到甚尔面前,本来想调侃一下他新鲜入赘,结果看到他的造型后就沉默了。
虽然甚尔说不遮,但是化妆师还是用“试试看”的想法把疤痕遮得一干二净,发型是早就做好的,空气中还弥漫着发胶味,伏黑甚尔顶着优雅绅士的半背头,清爽的露着额头和耳朵,并且留了一部分刘海儿。
五条悟嘶了一声,“你……”
甚尔挑了挑眉。
五条悟:“你是谁?”
甚尔:“喂。”
过了一会儿,甚尔问,“久呢?”
“新娘的话当然有她的亲友团在照顾,唱诗班的小孩子已经到了,宾客十点入场,婚礼十一点开始,一切都很完美!”
冬阳站到甚尔身后,伸手搭上他的肩,和他一起看向镜子。
里面的青年面色白净,发型精致,眼睛里泛着微光。
甚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原来……他刚刚一直是这幅蠢样吗?就是十几岁的他在节日那天偷跑出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到的,行人那洋溢着幸福的蠢样。
甚尔抬了抬下巴,“太……夸张了吧?”
冬阳:“不不不,一点儿都不夸张,因为一会儿站在你身边的新娘也会很漂亮,你想蛤蟆配天鹅吗?”
甚尔因为她的声音缩了缩脑袋,镜子里又冒出一张神采奕奕的脸,五条悟睁着那双闪亮的眼睛,说道,“其实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嘛。”
甚尔嘀咕,“不是。”
“嗯?”
“我本来可不是这样。”青年的口吻里带着习惯性的散漫,“这完全是……”
这完全是几年下来被养出来的。吃穿用度,五条兰惠挥霍又挑剔。
他竟然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两分矜贵感……仔细想的话,只要不和那帮头发红橙黄绿流里流气的混混们呆在一起,他即便站在红灯区也不会被误认为小白脸而被搭讪。
准备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中原中也走了进来。“现场没有任何问题,周边也没有,目前还没有收到迟到申请和不来的通知,阳…兰惠,你还有什么临时要改的吗?”
“暂时没有。”
甚尔看着中也,赭发青年今天没有戴帽子,一侧的头发被编成了细致的麻花绑在脑后,头发卷曲的弧度仍然自然且精致,他穿着白色的西装,衣服剪裁得很修身,绝对是现赶制的,领结是绸缎的黑色。
……?
甚尔立刻看向悟,五条悟像是知道他在看什么般挺了挺胸,单手插兜摆了个帅气的pose。
他们两人的西装是一样的。
冬阳走到了中也身边,自然的挽上了他的胳膊,笑容温暖且明亮,甚尔被她的裙子晃了一下。
五条悟站在了冬阳的身边,调整了一下领结,“怎么样?很帅吧?”
为了准备甚尔的婚礼,他们所有人今天都打扮得超级亮眼!
“我想大家都会这样,早春阿姨从很早之前就在减肥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在减什么,但是这说明她很看重这次出席。”
“千风叔的话,虽然好像很在乎自己裤子的尺码,但是最后还是照原样来了,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毕竟他昨天带着学生去出课外任务,拖到很晚。我已经想象到他在出租车上换衣服的仓促模样了。”
冬阳搂上了中也和悟的脖子,五条悟心领神会的朝她靠了靠,中也:“……?”
冬阳说,
“我们都很期待。”
“期待所有值得记录,幸福的场合。”
第204章
十点钟,宾客开始入场,现场响起欢快的音乐。
伏黑甚尔在准备室等待的有点儿无聊,站在镜子前观赏了半天自己的造型,稍微自恋的拿出了手机自拍n张,生吞了个五条悟递给他的喜久福垫肚子,然后在极好的耳力捕捉到外面的声音后从准备室探出了脑袋。
“……”
他看到了他的两位同期最早一批入场,加茂一伦终于放弃了他那碍眼的长袖,和广源营一样穿上了西装,两个人被安排在了第二排的位置,是家人之后的首席,广源营看着兴致高涨,成为辅助监督没把他摧残成被吸干的社畜模样。
然后是经常和他混在一起的不良。??那些人也在邀请名单里吗?虽然甚尔也在不知不觉和他们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逛街,骑机车,还有去酒吧鬼混,甚尔以为这种都只是酒肉朋友,和咒术高专认识的同期不同,这些人和他没有利益纠纷,待在一起纯粹玩闹享乐罢了。
“这种就是朋友啊。”冬阳把他的脑袋推了回去,“等会儿,你现在还不能出场。”
她仅凭借甚尔的表情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将这疑似惊喜的缘由告诉了他,“你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吧,是不是就像通知我们一样,用一种闲聊的语气对他们说‘我下周要结婚了,不来了’这种话?这三个家伙思来想去很是愤怒,因为没有收到你的邀请,所以失意的聚在酒吧里烂喝一通,醉了之后倒在了我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碰巧,总之我拽起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大喊‘甚尔就是个猪’‘猪都要心肝’~哈哈哈然后我就听说了这种事,私自给他们发了请柬。”
三个人都是甚尔没见过的打扮,红橙黄绿的头发被紧急染黑了,穿着格外严肃正经的黑西装,人靠衣装马靠鞍,他们现在一点儿混混的模样都看不出。
甚尔莫名有一种狗一般的朋友突然成人的诡异感。
右侧席位上是伏黑久的亲友,很多都是生面孔,人数意外的多,甚尔辨认出他们是伏黑久的父母亲戚,哪些是朋友,就听冬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会来这么多人?”
“嗯。”
“所以你这小子竟然想着不办婚礼就这么算了?有和没有的区别不止是仪式,还有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光明正大诉说祝福的场合。”冬阳说,“人们的一切善意在这种场合都会无限放大,当然这里也曾诞生过诅咒,但是教堂并不只是结婚的地方,还是痛苦者祷告的地方,不管怎么样,起码在这一天,爱你们的人会真心祝愿你们在一起,久的亲朋好友也会想:真好啊,我爱的久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甚尔挑了挑眉,用隔着一道门露出脑袋撅着屁股的姿势仰视着冬阳,“你老说这种肉麻的话。”
因为格外兴奋而侃侃而谈的冬阳:“……”
冬阳:“……我这可也是第一次办婚礼。”
甚尔愣了愣。
“和泽之的婚礼繁琐死了,一点儿都不快乐。”冬阳胡说八道,“我的孩子绝对不能这样。”
甚尔:……我真该死啊。
五条悟在宾客间穿梭自如,他的人生阅历中尚不包括婚礼,虽然这场景和宴会差不多。
加茂一伦看到他就会绷紧身子,广源营却会很激动的找他聊天,五条悟发现这点后就积极的朝他们身边凑,果然,加茂已经坐立难安到仿佛屁股下有小人在跳舞。
广源营:“悟!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啊!”
五条悟:“你好像没怎么变化,我明年就会超过你了吧。”
广源营:“你妈妈呢?”
整个人都闪闪发光的五条悟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她应该是在准备吧。”
接待宾客的活落在了十神和高石身上,五条悟本来也在兴致勃勃的干,结果发现逢人就要介绍自己是甚尔的弟弟,他好歹也和甚尔争论过谁大谁小,所以不行,不行!
“悟。”
夏油杰同样穿着小西装登场了,五条悟看到他后便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发型啊杰,既然都把头发梳到了脑后,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侧的刘海儿?”
夏油杰捋了捋自己的刘海儿,“我觉得头皮光秃秃的像是和尚。”
五条悟顿时拍着他的肩捂脸憋笑,“和尚,和尚……哈哈哈哈!”
黑发少年无语的笑了笑,然后掩唇凑近五条悟,悄悄问道,“那个谁在这里吗?”
五条悟鬼鬼祟祟的一指,“在那里在那里,和我妈妈的朋友在一起。”
“听说他有诗人的名字。”
“嗯。”
中原中也正在和花艺师聊天,这位花艺师曾是位三级咒术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长时间使用咒力,出任务的频率堪比养老,可她不是在真的养老,所以便在空闲时间发展了自己的爱好,现场的所有花朵装饰,尤其是那扇精致豪华漂亮至极的拱门,都是出自她一人的设计。整个场地没有用任何香薰,但香味馥郁。
他们在商量待会儿的环节。
夏油杰情不自禁道,“虽然如你所说,这位中原先生个子不高,但是…气势好足。”
“难得你这么认真的夸人啊,杰。”
“你和甚尔哥一起都没有打败他吗?”
“是啊,其实我觉得用你的咒灵的话一定能迷惑他,但是没必要嘛,我又不想他受伤,也不想你好不容易收的家伙们灰飞烟灭,所以就这样~”
渐渐地,人齐了。
夏油杰喝着果汁,在人们的交谈声中感慨道,“好热闹。”
五条悟已经吃起了长桌上的小蛋糕,“嗯?”
“而且还是大人的交际会。”
“这个,我们在游轮的宴会上就感受过了吧。”
“还是不一样的。”夏油杰垂眸道,“术师,非术师,聚集在了一起,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
“每个人的脸上都似乎是幸福,但我记得你说过,婚礼的祝福声里其实也藏着诅咒。”
五条悟说,“没关系。”
夏油杰转眸看他。
“什么诅不诅咒的,管那么多干什么,今天没有工作,没有咒灵,别人有没有恶劣心思也无所谓,因为我的祝福意念一定能盖过他的诅咒。”
那双平静的天空之瞳闪烁着真理一般的光辉,“他人的诅咒怎么可能强过家人的祝福,恶意根本不会在爱中生根。”
夏油杰怔怔的张了张嘴。
就是这个感觉。
实际上他已经感受过很多次了,悟那种对家人之间爱的自信。
而他不会说这种话。
夏油杰收回目光,看向了那个正在浅笑的赭发青年。
母亲拥有了新的恋情,悟也很坦然的接受了。
如果是他呢?
……
教堂最内里一角的乐队演奏起了温情舒缓的曲调。
宾客顿时安静下来,看向了通道的起点,新人的家人终于露面了。
代表仪式正式举行。
头顶玻璃投射的彩色阳光就是最天然的灯效,五条悟成为了最敬业的摄影师,冬阳和伏黑久的父母相继入场,牧师用庄严肃穆的语气介绍双方,然后在掌声中,伏黑甚尔和伏黑久站到了红毯的边缘。
新人的姿势是手牵手。
冬阳注视着他们,用掌声给乐队示意。
下一秒,音乐变得欢快急促。
伏黑甚尔一把抱起了伏黑久,超经意的向众人展示了他强壮的肌肉和帅气的下颚线。
在场都是他的亲朋好友,那么——
“听好了,这是你的婚礼。”冬阳对他说过,
“你可以选择任何形式的——”
“派对。”
***
仪式只用了五分钟便完成了,接下来才是这场婚礼的重头戏,现场祝贺和送礼,冬阳听说他想要这个环节时嘶了一声,并评价道,“你真是坏心眼儿。”
很多人认为当众拆礼物是无礼的行为,但是甚尔偏要大家把好意摆在明面上,就像在宣布自己的真心一般。
对此甚尔只是一副等待好戏的坏笑,“是嘛,久也很赞成,她说她的朋友要在婚礼上对她唱歌。”
上台顺序以抽签的方式安排,第一个站在甚尔面前公开处刑的就是那三个不良。
“那个,那个……”站在最前面的人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后颈,有些羞耻即将到来的剖白,“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见面啊,甚尔。”
左侧的人说,“看看我们,好像都蛮帅气的,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打扮,偷了我老爸的衣服。”
右侧的人说,“这么看起来,我们都像是成熟的大人一样,可是甚尔你也才二十来岁,没想到就抢先我们组建家庭了,只要这么一想,再看到你今天的模样,就感觉……”
“曾经胡闹的自己真是堕落。”
伏黑甚尔,“你转性了?”
“我说真的啊!”
“我今年二十二岁,学业没成,没有工作,每天喝酒刷街,我真是垃圾啊!”
“我们不能再拖累你了,甚尔!”
甚尔:“啊?你们本来就称不上拖累我。”
右侧的人一把抓住泪目哥的肩膀,“我跟你讲,大志,甚尔有能力有工作,从一开始就和我们不一个世界的,他只是觉得混在我们几个蠢人身边能感受到乐趣而已。”
泪目哥更加哽咽,并问甚尔是真的吗,甚尔本想抓头发,可是打了发胶做了造型,所以他抬起手又放下了,然后无情的说,“嗯,是真的。”
泪目哥仍然泪目,“没关系的甚尔,我们会洗心革面的,回去后我就找一个正经的工作,就算是小白脸也好……”
下一个上场的是甚尔的同期。
加茂一伦拿出了一对杯子。
甚尔:“?好丑。”
加茂一伦:“这是同心杯,古董,适合摆在客厅。”
广源补充道,“很贵哦!顺便一提,我当然拿不出古董,所以给你们两个求了签,很灵的!”
甚尔的嫌弃脸顿时变得含情脉脉,并一本正经道,“谢谢你。”
加茂一伦:“别这样,你让我恶心。”
然后是五条悟,他自信的搬出了自己的礼物,“你看!”
他从禅院家忌库拿走的并不是武器,因为最好最适合甚尔的武器冬阳和千风都会去寻,甚尔本人也强得很令人安心,既然如此的话,他应该选择适合伏黑久的咒具。
能让普通人安生顺遂的,守护类的咒具。
御守。
能够被动防御起码一级咒灵的攻击的咒具,在禅院家被视为弱者才会用的东西。
真是傻缺的家族,咒术师用它会被当成胆小鬼,非术师则不是人,不配使用它。难得这种东西竟然在他们家的忌库里。
五条悟手指灵活一动,魔术一般将御守变为了三个。
“当当!当然不止一个!”
他嘻嘻笑道,“别管我怎么得来的,反正拿到手了。”
三个,顿时让这份礼物的局促感消失,不至于发生“只有一个要小心使用”的荒谬场面。
然后是冬阳。
她站在两人面前,拿出了两个风铃。
就是那个会挂在他们家门口,随风而动的风铃。
“写上名字吧,久。”
“你是我们的家人了。”
遇到任何困难——都会有我。
这是我的承诺。
第205章
早春的礼物是冬阳见她时便在织的围巾,线团非常细密,绣上了百合花的图案,冬阳见到时就很喜欢,并说,“我是一点儿都不会刺绣,虽然怎么穿针引线能学会,但是绣出来的图案大概乱七八糟,尤其早春你还是不画底样的。”
早春愣了一下回道,“可是兰惠大人,您当年嫁给泽之的时候也是经过了层层筛选……”
冬阳:“?”
冬阳:“哦,那我可能很努力。”她觉得大概率买人作弊了。
早春:“……我想是泽之不在乎这个?”
五条千风的礼物没带过来,他用一种成熟大人的语气,深情款款的对着甚尔说道,“你长大了啊。”
甚尔:“我们不是几年没见,也不是差个十几二十岁。”
千风:“长大了,就要承担起大人的责任。”
甚尔:“昂?”
千风:“我给你写了一本小说。”
“?”
冬阳愕然的站起了身,五条千风看着甚尔呆滞的表情,稳重道,“名叫《甚尔烈传》。”
“什什什么?”
“我觉得,我们一家都在拥有实力的同时兼具文学素养,只有甚尔你是例外。”
甚尔:“…………”
悟:“……这就是他一鸣惊人的方式?”
不认识千风的宾客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变了,饱含着对作家的新奇和敬重,“你是说,你为了他写了一本小说吗?”
五条千风做作的撑着高知气质,“是的,我一直都很想送给他一份有意义的,与众不同的礼物,最后我想到以这种方式记录下他的人生,即便小说里一定会有一些我的个人揣度,不过这正代表着所有文字出自我之手。”
冬阳的家庭风气里,互送礼物并不是稀缺的环节,所以会出现不知道送什么好于是乱送的情景,今年悟便在节日时请他吃了鼻涕味果冻,因为他觉得应该很符合丑宝的口感,对此甚尔一脸菜色的说,咒灵才不是鼻涕味的,而且丑宝是直接被揉搓挤压塞进喉咙里,尝不出味道。
甚尔捧着那本甚尔烈传,努力的崩住表情。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不知道会添油加醋的放什么东西!五条千风虽然是老师,但是他教的正科唯有数学还能过得去,英文和国文都烂得一塌糊涂,说他有文学素养?不是看几本兰惠书柜里的名著就能成为作家的啊!
甚尔两秒拆开彩带打开一看,两眼一黑。
【这是一篇介绍人物的作文,那个女人叫五条兰惠……】
《甚尔烈传》第一篇就收录他亲笔写的作文啊!
甚尔张了张嘴,“我……”
五条千风的手搭在他肩膀拍了拍,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以后给你的孩子看看,这是无价的艺术品,给老子收好了!”
冬阳笑得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掌心,头低了下去,憋不住直拍中也的大腿,“甚尔烈传,哈哈哈哈什么鬼名字,是跟热血漫画学的吗?”
中也:“他原来是走文学路线的吗?”
冬阳:“你不要信他,你不要信他啊哈哈哈哈……!”
五条悟站起身,拱火道,“难道不当场朗诵一段吗千风叔?”
唱诗班的孩子用清澈的童声吟唱着祝福之歌,五条千风郑重拒绝道,“不,毕竟是给本人的礼物。”
后来这本小说在婚礼结束时就被五条悟要了过来,他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掠过第一篇如今看来文笔还是幼稚到令人发笑的作文,悟看到了作者的评语:第一眼看到这段文字,大概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初入学的八岁孩子写的,可写下它的是一个成年人,于是稚嫩变成了可笑,但我初读时却没有升起半分嘲笑的感觉,兰惠应当也是如此。我当时只有感慨,感慨一个从来没有读过书,连口语表达都晦涩羞耻的人会因为另一个孩子出众的表现而试图拿起没怎么用过的钢笔,笨拙的向兰惠表达好意,他当时说‘我也要写,我也能写’时大概是冲动无措的,且是忐忑的,因为他应该不想被忽视,不想就这么‘输’了——当然,这是我的理解。
五条悟:“……原来我们家真的都很有文学素养。”
正经!太正经了!
甚尔烈传!和小说名风格完全不同的内容!
千风骄傲的叉腰,“哈哈哈,你以为我会写恶搞作吗?我可是很用心的花了五天三夜,写出了十万字!”
冬阳听到后真诚鼓掌,“五天十万字,你的天赋相当高啊。”
甚尔在一位位送走宾客,今天他无疑当了全方位的主角,不管是婚礼还是小说,这种被所有人注视谈论的感觉新奇且…令人上瘾,朋友们也在好奇这个甚尔烈传,尤其是他的同期,笃定的说着《甚尔烈传》里一定有高专期间打残禅院术师的情节,甚尔听着,突然有些期待。
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本小说的意义是他正被牢牢记住。而更为好笑的是,这些人为了给他送礼,无疑已经卷起来了。
伏黑久情不自禁的说,“你的家人相当有活力啊。”
甚尔第一次没有动脑细胞就说出了很有哲理的情话,“现在也是你的家人。”
教堂的地上还散着花瓣,是接吻环节由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制造的浪漫景象,久的亲朋好友都以为是高科技,将其当成了证明甚尔财力的一环。
“这些东西……”
中原中也抬了抬手,所有还在他控制范围里的花瓣便凭空浮起,如有生命一般绕着几人转了一圈,最后乖乖落进了包装袋里。
几人目瞪口呆,五条悟抬手把夏油杰的下巴合上。“所以你是靠这种手段吸引我妈妈的吗?”
中原中也笑了几声,“说不定是《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
冬阳解答道,“我把《山羊之歌》给中也看了。”
毕竟是这么神奇的联系,冬阳第一时间就把那位诗人的作品递给了中也,并问中原中也什么感想。
中也用很符合漫画艺术演绎的“仿佛读到了灵魂的文字,有种心灵之震撼”的表情沉浸其中,抬眸说的第一句话却让冬阳意外极了,“所以这是你初见我时就对我有好感的原因?”
冬阳:“……可能…嗯,我不能完全否定,毕竟我在五条家养身体的那段无聊时光里,就是读你们这些‘异能力者’的作品打发时间的,我对你的性格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和推断。”
中原中也的表情有些古怪,仔细形容的话,他好像有些伤心和郁闷,还带着无名的气愤。“不一样啊,完全不一样啊,我们只能说是相似而已,我才不会写诗。诗歌传达出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冬阳弯起嘴角,“中也,你在吃醋吗?”
赭发青年呼吸一窒,随后定定道,“是啊!我现在看这些诗就觉得是那个人对我的嘲讽。”
冬阳拿出了《人间失格》,“你要不要看看太宰的作品?”
中原中也声音一哑,“……啊?”
“太宰的,他写的,这边还有广津的,红叶的,唔……有些可惜的是钢琴人他们没有。”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拿着这些书陷入混乱。
“青花鱼的??”
“嗯,但是你读下去就会发现,他们真的只是相似而已,你肯定会觉得写书的不是‘太宰治’,而同样的,我也不会认错。”冬阳笑着和他接吻,感受着掌心下的皮肤逐渐变热,“我只是觉得很有趣罢了,寻找这种奇异巧合的相似点,将这些信息当成可供参考的情报……如果诗人中也站在我的面前,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他。”
中原中也的声音因为交错的呼吸有些颤抖,“你没有找到你吗?”
“没有,‘五条兰惠’不是作家,‘冬阳’也不是。”
两秒的停顿后,两人就开始欣赏起“中也”的修辞和韵脚,“这里写得不错吧,读起来有种孤注一掷的悲哀感,悲哀中又带着激烈的震撼。”
中原中也赞同的点头,“说得是,我的异能力似乎会闪过这些文字,但是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人间失格呢?让我看看青花鱼的文笔!”
“哈哈,我也读了,不过我可以说,我第一遍读的时候云里雾里的,根本想不通主人公的逻辑。”
中原中也顿时舒坦了,他觉得冬阳好像无形中干了拉踩的事,“哈,他的脑子如何运转的我现在也搞不懂。”
热闹的婚礼结束后,生活很快回归了正轨,假期属于新人,不属于冬阳。
因为中也的加入,冬阳的时间一下子变得宽裕了不少,她成为“最强”后竟然能做到上一休一上四休三,生活慢下来后反而不习惯,所以冬阳叫她的前侦探现文秘十神先生找一些能提高知名度的经济活动给她。
对此十神吐槽道,“难不成你是个劳碌命。”
冬阳说,“但是真的很慢嘛……”
因为她在港口mafia的时间更长了。
她有意识的在那边呆更长的时间,好让十九岁的中也变成二十一岁的中也,让她掌握的未来能快点儿到来。毕竟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实际上全靠她这个锚点来区分。
随着夏季的结束,自然灾害的平复,咒灵诞生的速度也减少了,进入了咒术师们口中的休息期。
五条悟有些不适应。
对他来说,这个夏季好像热闹过了头,而如今人一旦散去,就会显得格外空寂。
“快点儿开学吧。”
他对冬阳说道,“虽然他们吵了一些,但是没人果然好无聊啊……”
人们因为什么而相聚在一起呢?
起码在现阶段,不是因为共同的信念,而是社会赋予的义务。
五条悟看着冬阳。
你的身边都是同伴。
第206章
九月中旬,五条悟穿上制服,对着镜子整理好发型,清爽且帅气的做了几个表情,然后动作一顿,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打结的睫毛,仍然电眼逼人。
冬阳:“还不戴墨镜吗?”
五条悟:“不要!”
他抬了抬脚,“裤腿好像短了。”
冬阳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悟,你这半年长了……六公分?”
五条悟扯了扯制服衬衫,“好像是……?暑假的时候蹿得最快,我半夜都会因为生长痛醒来……”他边说边抬眸,看到冬阳后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垫了垫脚。
冬阳穿着脱鞋,顺势蹲下来了几分,“怎么样怎么样?”
“原来妈妈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头秃啊。”
“哈哈哈哈哈哈!”
“高石大叔的发缝超级明显,可能是因为天天打发油的关系吧。很好!这说明我以后也会有一头茂密的头发!”五条悟比了个大拇指,呲牙一笑,“但是杰呢,会发际线后移吗?”
昨天回来的夏油杰正在玄关处背着书包穿鞋子,闻言吐槽道,“你在对一个未满十三周岁的青少年说什么呢?”
“谁叫你突然留起了长发啊……是因为觉得婚礼造型不错嘛?”
夏油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小辫子,说道,“不想剪掉,想留就留了。”
五条悟坐在杰的旁边穿鞋子,一分钟后,两个穿着整洁的中学生并排站了起来,在玄关处对冬阳说道,“我们出门了,妈妈。”
“我们出门了,兰惠阿姨。”
冬阳喝了口咖啡牛奶,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路上小心,五点回来找我报道,我要带你们去执行任务。”
五条悟并指在额头上一滑,“好的长官!”
随后他们推开门,迎着和煦的晨光踏上了上学路。冬阳估计他们今天会被热情的同学追问暑假干了什么,哈,那可太多了。
她回去把剩下的早饭吃完,穿好外出的衣服,坐上十神的车,熟门熟路的去了总监部。最近老橘子们眼看着中原中也表现越来越卓越,对他的归属越来越在意,可是对方的态度铁定跟死了五条兰惠,于是他们把郁气转了个弯,对冬阳找起了茬,非要知道中原中也的来历。
中原中也刚出现时的“外国咒术师”说辞现在不管用了,他们在想中也有没有亲族,术式可否遗传,又是在哪里训练的能力。
冬阳和他们解释没用,因为她不能拿出“证据”,所以把问题抛给中也就好了。
中也的答案也在冬阳的示意下变得五花八门,什么小时候醒来在非洲贫民窟,和十个人住两平米的房子,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造就了顽强的意志,他对来访的辅助监督说,“你们应该能想象到,那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人类能无下限到什么程度,住在臭气熏天的排泄物堆里,每天睁眼就是想怎么填饱肚子,疾病的催命符从未停止燃烧,如果没有点儿技能的话,很快就会变成腐肉了。”
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具体是非洲的哪个国家?”
中也:“不知道,谁知道,就一个连警察都不认识的贫民窟啊。”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强硬的态度,无可厚非的实力,胡说八道,“后来某天我搭乘了一辆破烂篷车,辗转越野车,走私轮船,还偷偷站在了飞机顶部,总之就这么离开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没有记载的过去可以用其他国家非公民的身份掩盖过去,诡异的偷渡路线也可以用他超绝的能力解释,因为中原中也的确能够站在飞机上。
“原来如此,偷渡啊……”辅助监督戳着脑袋,眸光犀利的看向中也,“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到达的日本?你的日语说得像母语一样。”
中原中也在这种气氛下点了一支烟,眼神比他还要淡漠,“我不止把日语说得像母语一样,我还会英语,法语,最地道最烂的脏话都在我的脑子里,你要不要也听一下?”
“可是你的名字……”
“哈?你是说我和某个大名鼎鼎的诗人重名了?笨蛋,你知道外国人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在取名字时参考的是什么啊,是名人啊,你看看留学生们里到底有多少芥川龙之介。”
“……”
最后他们记录下中原中也的信息,并郑重的说道,“欢迎你来到日本,来到总监部,中原先生。”
他的来历不重要了,因为他现在是总监部的战力。
“我姑且再确认一下,你已经和兰惠女士定了束缚,对吗?”
中原中也:“已经确认三遍了,难不成我还要跟别人立下束缚表明一下决心吗?”
工作人员略微慌乱道,“那当然不用,兰惠大人是总监部最重要的高层人员之一。实际上她的担保…十分有力。”
折腾了三天,这件事才算结束,那几个工作人员离开后,中原中也用窃听器偷听了他们很久的谈话,以确保自己没有说漏嘴和获取更多情报,直到他听到刚才审讯时火力最猛的男人说,“……总监部,现在是五条兰惠的天下了。”
旁边大概是由他带领的后辈对这么高的评价很是惊异,“可是…她并不是部长,其他高层也都在职啊?她不是五条家主吗?总监部还有禅院家主和加茂家主,以及……虽然她的影响力的确很大,她的存在时刻影响着总监部的决策,可总监部并不是她的一言堂。”
“不要看那些名号,看情势,势力,更确切来说,你要看武力,看她腐化的那些根基。”
“腐化……根基?”
“这才是斗争的可怕啊……”男人用怅然的语气说,“一点点将她的恐怖投射进他人的心底,这削一点那削一点,把御三家的另外两家拖下水后独自壮大自己,壮大到比其他两家还强大的地步,最后还要用和蔼的,悲悯的语气说:我只是喜欢交朋友,只是想守护自己爱的人,只是想用更多的力量来维护这个社会罢了。”
后辈将这些话记入心底,然后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前辈……你现在,是不是就在向我投射五条兰惠的恐怖。”
男人顿了一下,后辈的眼神并不愚蠢,他现在说话就像前辈一样不关闸门,“你看,我之前对御三家的那几个高层没有任何偏颇的印象,可现在却……”
男人搭上后辈的肩,忽然露出了一个不带温度的温和笑容,“或许吧,但是不要往心里去,‘兰惠大人’是很温柔的。”
“哦。哦……”
“记住,当没听我说过这些话。”
“……好。”
兰惠大人。
男人悄悄把这个词在肚子里转了一遍,带着忠诚和憧憬。
中原中也摘下了耳机,因为他发现身后站了一个女人,那人大大咧咧的打量着他,声音高昂且有力,“你就是新来的咒术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中原中也认得那张脸,在冬阳给他的总监部情报里,咒术师的某些怪癖和港口mafia里奇特的人一样,所以中也没废话,直接答道,“喜欢?之前不确定,现在喜欢兰惠。”
九十九由基表情一呆,随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哈哈没想到你是这种性格的人啊,敢当众说出喜欢兰惠这种话,你知道她有多少追求者吗?那家伙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杀器,各种意义上的杀器!我记得她最擅长的表情就是笑里藏刀……嗯~但是不得不说她真是漂亮,很多人都会被她的外表迷惑呢~”
她笑得捂起肚子弯着腰,忽然抬手比了个大拇指,“你真是有种!我支持你!”
中原中也恶趣味的没向她挑明自己的冬阳的关系,九十九由基就好像他们已经进展到谈完心互相了解一样坐在了他旁边,“你们怎么认识的?那家伙从哪里挖掘到的你?不可思议啊,你独自出任务了吧,辅助监督是谁,在这里等人吗?”
说着她抚上自己的额头,“嗯,有你出现就好了,我就可以自由的去寻找解决咒力的方法了!要不然我还会对兰惠有些愧疚,毕竟扔她一个人去当英雄。”
中原中也问她,“你这人,嘴里一边说着愧疚一边干着让你愧疚的事啊。我看过你的出勤率……”
“啊?出勤率?那是什么东西,兰惠搞的?”九十九由基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汽水,“还好啦,我会对兰惠升起一些同事之间的共苦情,毕竟我和她是当代的唯二特级,知道那些交给我们的任务有多烦,也会想着应该多救一些眼前的人,但正因为是兰惠,所以我很放心。”
她喝着汽水,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有你这种只想着恋爱的男人也不错,起码不会像我一样乱跑。”
中原中也接过了对方友情递来的汽水,“你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因为我有预感今天来总监部报道会遇到你。”
九十九由基笑了下,随后眼眸一瞥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人,轻快的站了起来迎接道,“兰惠!一月不见你还是这么靓啊!唔,是不是滋润了一点儿,最近假期多了吧~弟子还结婚了,真遗憾我没到场。”
冬阳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好像瘦了。”
“好无情!”
“来干什么?长辞申请?”
“嘿嘿。”
冬阳叹了一口气,“我不管。”
九十九由基一把揽住她的肩,“别啊,你给那些老东西们说说话,用你阴险的笑脸恐吓他们!他们就会给我盖章了!不然他们会限制我的交通工具使用权!”
“你努力吧。”
九十九由基立刻努力道,“兰惠!我给你介绍对象吧?”
中原中也:“……?”
九十九由基揽着冬阳的肩耍赖道,“我这里有好多男人的介绍信,他们试图通过我结识你,你说……”
冬阳弯了弯嘴角,朝旁边勾了勾手。
她在九十九由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牵上中原中也的手指,熟练的和他扣在一起。
然后拍了拍九十九由基的肩膀,用阴险的笑容说道,“换个努力方式,他们就会给你盖章了~”
第207章
九十九由基:我,我靠?!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在过?”
“别说的这么无情啊兰惠,这是重磅新闻吧,被那几个散发着老人味的高层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冬阳想了想,“知道了好像也不会怎么样,他们拿捏不了我也拿捏不了中也。”
“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我猜猜,到时候不会有那个什么,老橘子让你努努力,好生下个继承了你的妖怪体质又继承了重力术式的孩子这种事吧?”九十九由基会逃避正面接触高层的场合,但是她从不少人那里听说过某些高层的作风,“五条家不说,其他高层可是没有边界感,就爱管一管和屁股相关的事。”
中原中也听得满头黑线,“他们想,让他们自己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要是还能蛄蛹两下,哪还会像现在一样没事干。”
冬阳看着她,“由基,你该去请假了,再不去,老东西们要开始睡午觉了。”
“哦,哦哦哦,对。”九十九由基有些烦躁的抓了下头发,“那我去了,你们待会儿要约会吗,拜拜~”
她路过中也的时候再次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并低声说了句,“有种!”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这组织还没玩完啊。”
“毕竟是官方组织,政府大力扶持。而且高层们虽然经常不干人事,但人类还是很坚韧的。”冬阳问他,“审讯结束了?”
“嗯,”
“我给几个孩子约了体检……”
突然,已经离开的九十九由基又折返了回来,她想了想,戏谑的凑近冬阳,“你来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看上去是很喜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
“我太惊讶了。”九十九由基笑道,“刚办完养子的婚礼,下一个该不会是你了吧?”
“那个啊,暂时不考虑。”
九十九由基打趣她,“那你们的孩子就是爱情的结晶了。”
冬阳用平静的眼神凝视着她,缓缓舒展开眉眼露出一个笑容,“孩子,也暂时不考虑。”
“哎?”九十九由基挠挠下巴,“不趁着年轻……?”
冬阳干脆道,“不想生,没想过。”
九十九由基顿了一下,赞赏一般拍了拍冬阳的肩,“行啊,不愧是你。”
离开总监部,冬阳难得有了散步的心思,所以也没坐车,慢悠悠的路过了咒术高专,往医院走去。她揣着兜问中也,“这里的生活和横滨不一样吧?”
“嗯,不用带着属下出差,不用写报告,不和旗会喝酒,敌人都是些没脑子的怪物,体感真是微妙。”
“哈哈,有想到什么时候回去吗?”
中原中也还是要回横滨,但是来看上去容易,回去却很难办。冬阳不能带他走,一是五条兰惠当年成功使用念能力是濒危绝境下爆发的潜力,二是冬阳只能把二十一岁的中也带回十九岁中也的时间段,怎么都不合适。
冬阳真心道,“能够跨越空间和时间,中也,你当真像神一样。”
中原中也因为她的形容有些不自在,“你总是一本正经的奉承我。”
“这可不是奉承。这是欣赏。”
中原中也每次都拿这种说辞没辙,他认输一般捂了下脸,抬眸认真说道,“要论像神一样,你才是吧,阳。”
“哦,那我不否认。”
“喂。”
“哈哈哈哈,因为相比普通人来说,我强得像妖怪一样。”冬阳体会过弱小的时候,十二岁的她跟在老哥身后时都没有五条兰惠刚生产完那么虚弱,身体的痛苦会影响人的意志,冬阳在天崩开局时也干过一边哭一边训练的事,不过那个时候她把眼泪说是热血的象征,“疾病,抑郁,离别,人生真的有太多苦难了,如果能强到摒弃这些,怎么就不是‘神’呢。”她看着枝叶缝隙透过的阳光,初秋的树叶还不见有黄色,“中也,我最近越发觉得,我不是普通人真是太好了。”
中原中也知道那应该不是因为冬阳可以有能力保护谁,因为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因为什么?”
“嗯……比如,悟可以永远当一个孩子?”
中原中也有些恍然。
他理解那层含义,即便他没有父母。
他记得自己有一次和太宰争论狗的话题,起因很清楚,太宰为了气一条狗吃了一整包狗粮,中原中也当时都不知该震惊还是该嘲笑。
“所以我说,就那么短短十几年的寿命,还傻傻的围着人类转,因为一点儿恩惠就能付出全部的忠诚,还辨不清跟着的人类到底是好是坏,狗这种生物真是愚蠢,好骗,使唤起来好用极了。它把人类当神了吧。”
“对狗来说,人类差不多就是神了吧。”
“哈?中也也会说这么自大的话啊!”
“因为人类的寿命是它的好几倍,它这一生都可以有人守护。”
这种事如果发生母子身上,会被人类称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五条悟将永远会有母亲陪伴,他老得掉牙的时候都能继续和冬阳耍帅,称自己是最帅最时尚的小老头儿。那个时候冬阳如果仍然很强壮的话,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背着他去公园散步。
冬阳伸了个懒腰,隔空打了下拳,“好!老娘要活一百二十岁!一百五十岁!二百岁!”
中也:“那不会被人拿来研究吗?”
“天元都被教徒奉为神了,就现在人类发展的水平,不知道一百年后会造成什么东西来。”冬阳揽上中也的肩,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也要努力活着,你死了我会很寂寞的。”
“我不会轻易死的。”
“少开污浊,我不要五十岁的时候中也已经老得不能动了。活得长一些,没准一百年后会诞生人类长寿的秘诀。”
中原中也忽然觉得使命重大,他一脸严肃道,“你说得对。我要是死掉的话你可能就开始第三春了。”
“唔,准确来说是第二春。”冬阳数了下手指,“因为你是我初恋。”
中原中也呼吸一窒,仰头想要亲吻她。
“噫~”
暗搓搓跟踪冬阳的学生闻言没忍住歪着嘴做作道,“是初恋~”
冬阳回了下头,毫不意外,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高专校长的电话,“千风,给他们多安排几节甚尔的体术课,甚尔今天去买婴儿用品了,明天没事。”
学生们:“不要哇长官!!!会死人的!!”
冬阳:“我看他们追踪的能耐见长,竟然学会收敛脚步声和气息了。”
学生们:“咦!真的吗?!我真的变强了!”
冬阳:“但是好像胖了,最近运动量太少了吗。”
几个学生哀嚎道,“才没有!”
“可能是family吃多了……”
下午放学,五条悟蹲在医院门口等冬阳。
到了九月便开始下雨,他撑着伞摸着医院门口的猫,夏油杰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汽水,自己一口气喝了大半,才把胃里的恶心感冲下去。
五条悟看着他铁青的脸色,“消化不好?”
“这只,味道有点儿太冲了。”
他们刚刚祓除了一只电梯井里的咒灵,因为使用术式,五条悟的大脑产生了困顿劳累感,夏油杰则因为消化咒灵有些恶心,但他们并没有选择休息,因为消除负面状态的方法还有另一种,那就是见想见的人。
“妈妈好慢。”五条悟嘀咕道,
“是我们来得太早了,悟。”
“待会吃什么啊……”
“兰惠阿姨的话……喜欢吃汉堡吧。”
“虽然我也想吃M记,但她会以没有营养为由拉着我们去吃别的,沙拉?”
两个人一致都很讨厌沙拉。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吃沙拉和吃草有什么区别!”
“难吃也要吞下去。”冬阳幽幽的在他们身后开口。
“妈妈!”
“兰惠阿姨!”
两个惊喜站起来的少年先是精神抖擞的喊了一声,见到冬阳旁边的人后一顿,夏油杰规规矩矩道,“中也叔叔。”
五条悟:“嗨~~”
中原中也眼睑一颤,他都已经接受大叔的称呼了,但听到正儿八经的“中也叔叔”还是觉得脚趾扣地。
太宰会嘲笑他的吧?!当然也有可能他是太宰叔叔。
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拿出贿赂用的礼物,“给。”
五条悟坦然的接过袋子,当面哗啦打开了,“哇~球鞋!”
夏油杰好奇的凑过来看看,“也有我的一双吗?”
中原中也看着他们两个放光的眼睛,笑了笑,“兰惠跟我说了你们两个加入足球社的事情了。”
没错,开学第一周,五条悟就退出了之前的阅读社,和夏油杰兴致勃勃的筛选了下帝光的所有社团,励志要打遍整个中学部。他当时的狂妄放言是这样的:“热门运动社团有足球,篮球,排球,网球,我和杰的话,不管哪个都很擅长,促成一段神话没有问题!只要我和他一年参加一两个社团,整个中学部的体育新闻都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听到这种话的冬阳表情空白的看着他。
五条悟唇边的笑容一顿,“怎么了妈妈?”
“悟,原来你的中二期是这样的。”
五条悟:“?”
夏油杰:“?”
冬阳突然捶着桌子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咒术师去中学部虐菜!成为神话,得到追捧!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
冬阳:“是不是很爽!我知道的,是很爽啦!我去打黑拳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被他们一口一个叫冬姐的时候我面上云淡风轻处变不惊实则在暗爽,原来悟你也会这样!!”
五条悟的身体微微颤抖。
夏油杰一把捂住了脸,撇开了头。
冬阳:“我以为,哈哈哈,我以为你的中二期是去高专挑战前辈,但是要装作不经意就赢的样子,一脸冷傲的说:只是这样吗,你们还差得远呢。结果是去称霸中学体育界,可爱,真可爱哈哈哈哈!”
五条悟终于羞耻到爆炸了,红着脸大声喊道,“老妈!”
“哈哈哈哈哈哈!!”冬阳一边笑一边拍照,“呀,KING脸红了!”
“啊啊啊~!!”
笑过之后,冬阳还是很支持悟的。
五条悟做这个称霸计划时还写了个“达到顶点就以这个地方再也没有我的对手所以很无趣的理由退出社团”的环节,因为他要把重要的赛事还给普通中学生,他想给他们公平。
但是五条悟本身也是中学生,他天生就好像失去了参加这种竞争赛事的资格,不会有学生时代在赛场上孤注一掷抛洒热血的青春,因为他的极限在更高的地方。可冬阳觉得,五条悟应该也会憧憬羡慕。
这个挑杆子打所有人的计划会让他认识无数有趣的人,那是不同领域的天才。
“年轻人好,年轻人好。”冬阳频频点头。
他们约的体检也是因为入社需要健康证。
五条悟挺直背部站在身高测量仪前,医生缓缓吐出了数值,“167cm。”
中也:“他吃什么了?”
冬阳:“嘿~”
第208章
十月,五条悟和夏油杰迅速在中学生足球社取得不可撼动的地位,他们的社员觉得来了两个带他们打进全国大赛前三的天才,豪迈的说请他们吃饭,当作入社欢迎。
然后几个中学生凑遍了全身的家当,坐在M记一人一个汉堡。
五条悟:“……”
五条悟:“起码有个套餐吧?没有套餐来杯可乐?”
几个前辈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把自己的那份推到了他们面前,“要不……”
“不,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五条悟转身站起向柜台走去,说了两句什么之后,店员很快给他们上了一桌豪华套餐。
已经社团训练两个小时如今饥肠辘辘的中学生们:“……”
他们看着五条悟的眼睛登时放了光,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少,少爷,这就是少爷吗?”一边浮夸幽默的五体投地道,“KING~我愿意永远追随您~”
桌上顿时响起了哄笑声,“哈哈哈哈哈,你明明看他来时超不爽的!说着什么‘这种长了张池面脸的家伙一定脾气又差球技又烂’,还……唔!”
“你卖我!”
“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的“忧郁冰冷贵公子”称号迅速改为了“足球场上的霸王”。
五条悟:“好难听。”
夏油杰指着自己“足球场上的黑色幽灵”对他说,“有我的难听吗?”
“你的起码还很神秘吧。”
“可是你的听上去就很霸气。”
两人相视叹了一口气,随后猛地笑了起来。
十月中旬,冬阳按照日历回了一趟本家,五条家的新一代可算长起来了,最小的六岁,端端正正的站在演习场,冬阳恍惚看见了悟的影子,她刚踏进去,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便开始抖腿,
“完了!她来了!”
“放过我吧,我现在看到她这张脸就腿软。”
“家主百忙之中抽空指导我们,感恩戴德吧。”
“神…悟少爷呢?回来了吗?”
冬阳的目光浅浅扫过他们,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很快平静下来,无声且迅速的站成了一排,然后悄无声息的调整着站位,都想往后去一点儿。
冬阳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凶了,没有吧,她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热情开朗的阿姨啊!
倏然,在一群后退的孩子中,一个女孩儿往前踏了一步,她紧张到浑身绷紧,面部僵硬,一双眼睛却上挑着直视着冬阳,随后意识到什么一般努力挺直背部,似乎想让自己显得高一些。
女性咒术师在御三家里是稀缺的,不是没有,而是她们往往得不到重用,得不到好的资源,五条基本也是,但是从冬阳这里开始改变了。
冬阳垂着眸子,眼底滑过了一丝内敛的欣赏。
她问道,“术式是什么?”
“可以将咒力具象成粘稠的液体。”她说着便演示起来,两个食指对在一起缓缓拉开,牵连出了口香糖状的蓝黑色咒力,“目前……只有一点点。”
孩子之中有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讥笑。
冬阳捧住她的手。
咒力不是很多,但是控制精细,术式看上去没有什么用,不带有攻击性,但是如果刻苦练习,无限创造,她可以成为黏着伤口的治疗,可以成为束缚咒灵的辅助,这样的天赋在冬阳眼里可塑造性太强了,但是某些自大讨人厌的小鬼们只会觉得她是玩鼻涕的小姑娘。
冬阳轻轻放下她的手,自我介绍道,
“第一次见我吧,我是五条兰惠,一月过来一次检查你们的修炼情况。”
五条鹊点了点头,她似乎是第一次得到“大人物的赏识”,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喜悦的松缓,看着冬阳的眼神一下子从倔强变成了开心。
某个孩子:“嘁。”
臭小鬼们。
……
十一月,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执行完教习任务后回来,整个人都蔫蔫的。
冬阳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两个少年毫无形象的趴在沙发上,脸陷进海绵里,五条悟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这个任务好累……”
冬阳给他捏了捏肩膀,他说,“并不是身体累……”
冬阳立刻就要去查他们刚出了什么任务,五条悟便解释道,“我们误打误撞的打开了一个地下室,妈妈,下面关着一个女人。”
夏油杰用怏怏的语气补充道,“咒灵是女人死去的母亲化成的,照那个女人说,‘妈妈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我刚刚过了八岁的生日’。也就是说,这个女人被关在地下室二十一年,而她的母亲化为咒灵已经十三年了,用十三年的怨恨和执念变成了索命的恶魔,就为了……”
“杀死囚禁她们的男人。”冬阳冷冷的接道。
两个少年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但是杀错了,真凶早就跑了。女儿靠吃地下室的蟑螂和老鼠活了下来,而被咒灵杀死的是……”
五条悟缓缓说道,“发现她们并想解救她们的一位维修管道的消防员。”
“……”
冬阳当即给他们安排了心理疏导,心理疏导医生是她自己。
她最近没怎么过手悟和杰的委托任务,那一般是十神帮她看的,最重要的标准便是咒灵的等级一定要符合悟和杰的能力水平,但是十神忽略了一点,咒术师承受的压力往往不是咒灵本身,而是人类遭遇的悲剧,做下的恶行。
“他们还只是孩子,这样恶劣的事件对他们来说还太早了。”冬阳沉声对十神说道。
“抱歉,因为那只诅咒还未能熟练使用术式,便被判定为准二级了。”
“看伤亡程度,就算是三级咒灵也会杀人。”中原中也看着他们的任务记录,蹙着眉说,“他们还去干过取尸体的活儿?”
十神沉默挨训,“是我大意了。”
那次任务之后,两个少年自发去医院看了那位被救出来的女性,又去悼念了消防员,整个事件最萎靡的便是夏油杰,不同的人生阅历让他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更稳重了起来。
狗卷默和五条悟一合计,送给他了一个狐狸发圈安慰他。
“为什么是狐狸?”
狗卷默:“夏目漱石。”
夏油杰:“?我是狐狸?”
五条悟在一旁托着腮道,“不觉得狐狸都是笑着的吗?特别嚣张的那种。”
夏油杰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戴这个我会被嘲笑的吧?”
五条悟嘿嘿笑道,“给我戴~”
“……不要。”
五条悟用手肘戳了戳狗卷默,咒言师默契道,“【别动。】”
夏油杰:“……”
夏油杰::)
……
十一月中旬,两人都穿上了新买的毛线衫,冬阳的衣服也变成了内里加绒的,天气逐渐冷了下来,早上的空气都是凉意。冬阳隔三差五的就会邀请伏黑久和甚尔回家,两个少年很少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怀孕的女性,还是相较他们而言柔弱的非术师,对待久的方式肉眼可见的小心。
她已经显怀,甚尔觉得她身上没怎么长肉,有些紧张的问冬阳这正常吗,很多女性会在妊娠时体重大幅增加,伏黑久就会在一旁哈哈大笑,对冬阳说,“我本来就有运动基础,怀了孕又不能每天躺在穿上打瞌睡。”
伏黑甚尔把某些话吞进了肚子,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冬阳。
冬阳:“?”
冬阳赶他去泡茶,然后跟进厨房问,“甚尔,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有一点儿。”
冬阳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担心她生产?嗯嗯,说明你很爱她嘛~”
伏黑甚尔撇了下嘴,一脸有屁不放扭捏犹豫的损样,“你当时怎么生的?”
“一般来说不都是生的那个人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你生完后成那样了。”甚尔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又用手指虚虚圈了一个圆出来,“脸煞白,胳膊只有这么粗,走路没一会儿就要歇一歇。你还是在五条,生了六眼,你的产后护理应该也是专人做的,但是还是很惨的样子。”
说着,他越发萎靡,忽然摆烂一样小声吐出一句,“会不会是个错误。”
冬阳一手刀敲在他头上,让这个在外像豹子一样威风凛凛气势勃发的天与暴君没忍住嗷一声惨叫出来。
“好痛!痛死了!头盖骨要裂了!”
“头盖骨不会裂的,我摸你的骨头都多少遍了?”
客厅里正在研究《甚尔烈传》的五条悟扬头喊道,“妈妈?怎么了吗?”
“我在拿甚尔开涮!”
伏黑久以为是什么有趣的玩笑,“哎?”
甚尔蹲下身委委屈屈的摸着自己的头,佯装镇定道,“我没事,因为我刚刚往悟的果茶里放了致死量的盐。”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厨房内,冬阳表情淡淡的凝视着甚尔,声音温和极了,
“你这话有点儿人渣了,甚尔。”
伏黑甚尔的舌头蠕动了一下,某些不敢言明的隐晦心思在齿间转了一圈,他自己都知道这话很不好,一听就觉得他是个自私冷漠的人,但他还是向冬阳说了,
“我对那个孩子的爱意,完全不及久。”黑发青年无意识的摩擦着自己的头顶,“我感觉他是久身上的寄生虫,久这段时间过得很疲惫,呕吐,抽筋,浮肿,最近几天还便秘了……她以前很健康,我甚至没有见她哭过。因为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孩子……”
“嗯,你这是为自己的无力迁怒了一下,因为你不能代替久承受那些。”
伏黑甚尔不说话了。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嘛,孩子生下来后对他是没什么感情的,别说父亲了,母亲也是,你们就是不熟。何必现在来谈什么‘对那个孩子的爱意’,你连那个孩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冬阳拍了拍他的脑袋,甚尔看她的手伸过来忍不住神经质的缩了一下,“但要说一点儿感情没有也不太可能,因为那是你和久的孩子,你们现在就在全力为新家庭成员的到来做准备了,他真的来了的时候……”
“……的时候?”
冬阳不知道,悟是空降的,但她面不改色的说,“会很感动的。”
甚尔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
“你在叫自己的孩子什么啊!”
甚尔站起身来继续泡茶,“你生产的时候有多痛?……这话真是废话。”
“其实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我满脑子都是把老天爷撕了的脏话。”
甚尔低低笑了几声。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嗯。”
“叫什么?”
“惠。”他倚在灶台上回身,看着冬阳,目光又穿过冬阳看向客厅里因为《甚尔烈传》一片热闹的几个人,呢喃一般说道,“恩惠的意思。”
“好名字啊~”冬阳感叹道,“难得你这文化水平取了这么有深意的名字,果然是因为爱~我还以为你会取什么‘太郎’‘甚一郎’“久一郎”……这种。”
甚尔觉得背后被插了一刀,“我的文化水平真的很烂吗?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我想你该给自己的孩子稍微做一下榜样了,这样的话未来怎么辅导他的功课?”
伏黑甚尔理直气壮道,“让悟辅导。”
“哈哈哈,他教了你又去教你儿子,你可得给他支付教培费啊!”
冬阳和他一前一后的出了厨房,将两壶茶放到了茶几上。
甚尔毫不留情也全无形象的用屁股挤开了五条悟,坐在了他和伏黑久中间。
悟大声道,“椰子屁股!椰子屁股!”
“滚滚滚。”
***
我杀了人,杀了碍眼的家伙,脑子里没有任何愧疚,恐惧,懊悔……等等一切“好人”该有的情绪,但我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嗜血精神病,别人说我应该在这场有关“上位”的争斗中更早的觉醒了流血的意识,真的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么清醒有内涵,我当时只是想——
滚开。
滚开不够,你还会爬回来,你要消失,彻底消失。
这样才不能把我得到的恩惠夺走。
——《甚尔烈传》。
第209章
到了十二月,天气已经冷到了零下,东京从一号便开始为圣诞节做起了准备,八万盏水晶灯挂在树上,将会在八点的时候同时点亮,于是媒体营销出了“灯亮起的那刻,灯下的人会永远在一起”的词条,吸引了大量外地游客。冬阳对节日氛围很敏感,但让她意外的是,这次提出全家去凑热闹的是悟。
当时白发少年倚在冬阳的房间门口,说道,“杉本告诉我的。”
以往五条悟的出行安排都依靠冬阳的计划来,冬阳不说他就漫无目的的闲逛,他对社会上发生的变动兴致很是寡淡,用千风的话说就是缺少一些生活的仪式感和浪漫,“也就是说他并不会好好生活嘛,但是一个孩子待在妈妈身边也不用自己想着照顾自己,经营生活,因为你已经很能满足他的情绪需要了。”
然后冬阳回复他,“难道不是因为和社会的链接太少了吗?”
冬阳看着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是不是还邀请你一起去逛街?”
“啊……是的。”
冬阳低头看了看十神新给她的财务报告,毕竟也到年底了,她说道,“那就和他一起去呗。”
“不要,我拒绝他了。”
“为什么?”
“这种节日还是和家人一起过。”
冬阳抬眸,五条悟从门边走了进来,一把撑住了她的桌子,露出了格外讨巧的笑容,“去嘛去嘛~”
冬阳顿了一下,搓了搓他的脸,“知道了知道了,这点儿时间我还是能留出来的。”
“妈妈你在看什么?”
“财务报表,要来学吗?”
五条悟跨了几步到冬阳的旁边,看着冬阳转着笔拿着文件,“资产,负债?现金流?”
“怎么样?虽然我觉得你终有一天要来学这个,但是它稍微有些枯燥无趣,对钱不感兴趣的话就等着以后需要用到它的时候再学就好了。”
五条悟看了几眼,愁眉苦脸的把它放回了桌子上,“看着比英语都难。”
“哈哈哈哈,那看来是不感兴趣了。”
“你从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在还没你的时候。”
“妈妈~~”
“是跟着我哥学的。”
五条悟睁大眼,“你还有哥哥?我有舅舅?不对啊,五条家有这一脉吗?”
他看着冬阳沉默不语的表情,很快就意识到那是另一个身份的关系录,不禁兴趣高涨,“那是什么时候?他还活着吗?”
“为什么第一反应是他还活不活着啊。”
“因为我没见过嘛。”五条悟搬过椅子,将脑袋枕在桌面上凝视着冬阳,他的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流淌着淡淡的金色,“上次去的时候就没见过,也没听你提起过,妈妈你是个不怎么怀旧的人啊,我听杉本说,他老爸每天都要吹嘘自己小学的时候钓了条大鱼,跑回家结果被打的事情,因为那条鱼是别人养殖的,然后他就混着伤口的痛苦喝了三碗香喷喷的鱼汤……妈妈你从来不说,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倾诉吗?早春阿姨也不被你信任吗?”
他很敏锐的想到人类保留秘密的心理原因,说到最后突然表情一顿,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冬阳,“你不会只和中也大叔说吧?”
那个眼神像是吃醋像是控诉,冬阳听得脑袋一飘,顿时拍着桌子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在想什么呢?我不说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
五条悟有些空茫的重复了一遍,吐出一句,“好冷漠。”
“哈哈哈哈!嗯,没错,听上去是很冷漠,我对我的哥哥到头来竟然只有一句‘没什么好说的’这种评价。但是悟,有时候频繁念起过去是很痛苦的,因为过去不可追。”冬阳静静地直视着他,“我对我哥哥没有任何遗憾,没有说不尽的话,也没觉得亏欠他什么,所以我也不会回忆起他。”
“你不爱他吗?”
“嗯?”
神子说,“爱的话,就会时常想起。”
冬阳坦然道,“嗯,不怎么爱。”
冬阳时常想起的是师傅,的确不怎么想她那哥哥。
她比较惊奇的是五条悟在表达感情上比之前更直白自信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往往是询问与反问的组合,五条悟在遇到不理解的事时都会第一时间询问母亲,包括对于爱的理解。但是他现在好像完全不需要了。
五条悟问,“所以这就是你不对别人提起过去的理由吗?”
冬阳认真道,“这句话听上去就好像我是一个孤独的可怜虫一样。但是不是的,悟,我只是觉得那些回忆在我的脑子里就够了,我不需要用倾诉来满足自己,我有很多朋友,很多和你们一起的回忆,所以我不需要对你们提起些什么‘过去’,因为构筑那些‘过去’的人就在眼前。”
“不在眼前呢?”
“那我可能会在脑子里给你们写信。”
“所以还是不说嘛。”
“因为没必要嘛,我不想当一个一直重复念叨过去的老太婆,那可能代表我要死了。”冬阳提溜起他,“好了,我们的KING大人,该去人挤人看开灯仪式了。”
五条悟像只猫一样被拎了起来,他配合的甩了甩面条状的手,“好,听从兰惠大人安排!”
正所谓樱花树下站谁都美丽,五条悟很快就被冬阳哄得忘了这一茬,但是他在水晶灯下找摄影师拍照时,鬼使神差的低声问冬阳,“我死了的话,你会念起我吗?”
会像杉本的老爸怀念自己父亲的拖鞋一样,一遍遍的对亲近的人说这件事吗?
冬阳维持着灿烂的笑容等闪过灯过去,然后转过了头。
五条悟现在就和她差了几公分的个子,凑近她说话时不用再抬起脚跟,他的头发上落下了同色的雪,裹着厚厚的围巾,两手揣在衣兜里,鼻子被冻得通红,蓝色的眼瞳在水晶灯下璀璨夺目。
冬阳拿出同样揣在口袋里的手,竖掌,对着他的脑袋狠狠敲了下去。
“嗷~!!!”
五条悟惨叫了一声,蹲下身抱着脑袋,哀嚎一声,“好痛啊妈妈!好痛~!!”
冬阳对着他的屁股又轻轻踹了一下,警惕心爆棚的五条悟飞速躲开,“还来!妈妈你不爱我了!我不是你最爱的宝贝了!你连我的无下限术式都会骗过!”
冬阳作势搓了搓手,往拳头上吹了口气,“妈妈的宝贝才不会说这么让我伤心的话,看招!”
“啊啊啊好可怕!!”
“晚上回去写八百字检讨!”
“哈?!中也大叔!中也大叔!”
“叫谁都没用!”
中原中也终于从冰淇淋店里挤了出来,和同样两手举着冰淇淋的五条千风对视了一眼,“怎么了?”
“好像是悟的声音?”
五条悟呲溜一滑躲到了他们身后,他往两人中间一站,发现半边身体露了一截,还能看到冬阳的脸,顿时侧步缩在了千风的背后,“Help me!”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双手展开,“不要啊兰惠!如果你想动悟,就先跨过我的……!”
冬阳面无表情:“给老娘滚开。”
千风乖乖一挪:“好的兰惠大人。”
五条悟:“??!”
五条悟:“你也太怂了吧!”
他立刻缩在了中也身后,“我妈发飙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好笑道,“你对她做什么了?”
悟委屈道,“不管做了什么,我的脑袋已经承受了她亲密一掌了。”
中也把一个冰激凌递给他,拿着另一个走向了冬阳,他对冬阳的威压和冷脸可太熟悉了,这还不及对方面对敌人时的十分之一。
他面不改色的伸出手,“给。”
冬阳:“你让开。”
“你不吃吗?”
“我现在想先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五条悟不服的插话,“已经教训了!已经教训了!”
冬阳挤开中也,谁知下一秒,冰淇淋脱手而出,这让冬阳条件反射说了声“抱歉”并伸手去捞,结果就在她的手即将捧住它时,这玩意儿定在了半空中,幽幽飘了起来。
冬阳:“……耍我?”
冰淇淋在空中被捏成了爱心的形状,缓缓落到了冬阳手中。
冬阳:“……”
她肉眼可见的注意力被转移,并且露出了新奇且欣喜的表情。
五条悟:“……”
五条悟歪嘴朝千风蛐蛐道,“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吗千风叔?”
五条千风:“……可恶,会变戏法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捏!”
“你捏的还能入口吗?”
“啊啊臭小鬼!”五条千风转而转移的攻击对象,他对悟说,“你不是有无下限术式吗?怎么,对着你妈妈就不忍心开了?这其实是你栽我的阴谋吧!”
“?我没跟你说吗,我的无下限会自行分析袭来的攻击参数,但是我妈妈是更没道理的存在,她会温柔的靠近我,然后在即将碰到我的时候爆发出怪力。”五条悟耸了耸肩,“那个距离早就过了触发无下限的条件了。”
五条千风大受震撼,“还能这样?”
“……千风叔,你虽然是五条,但真的一点儿都不懂无下限哎。”
今天甚尔一家没有出来,因为伏黑久快到预产期了。冬阳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听了听这边热闹的人声,顺便听了五条悟的哀嚎,五条悟对着话筒说,“甚尔!你不在老妈就会欺负我!”
这两人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很不对付,如今分开了竟然还诉起了苦,冬阳冷冷道,“他在也保不了你,竟然幻想比我早死,我生气了,生气起来不用问我理由。”
然后,十二月底的时候,冬阳被一通电话叫到了医院,眼看着甚尔在产房外抖着腿坐立不安。
12月22日,伏黑惠诞生了。
第210章
很凑巧,冬阳的这几个晚辈都是冬天生的,生日相近到左右不超过一个月,她调侃以后连买礼物都可以全家同时间出动,互相买,听得正在病床上躺着的伏黑久忍不住笑了几声,随后就因为牵扯到伤口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伏黑甚尔大惊失色,朝着冬阳犀利的投来的谴责的目光。
冬阳:“……眼神不错。”
分娩很顺利,伏黑惠很健康,冬阳等了两天才舍得抱他,小小一团的触感和悟当时一模一样,冬阳感慨了好久新生儿的诞生生命的奇迹,转头看到甚尔正在无动于衷的给伏黑久削苹果,低垂着眉眼愣是一次都没有看向惠。
冬阳挑了下眉,用眼神询问久,看着元气恢复了不少的黑发女性耸了耸肩,嘲笑道,“这两天都是这德性,连抱都不敢抱。”
冬阳缓缓的在病床边走动,稳稳的抱着惠,整个上半身没有一丝动颤,她压低了声音说,“期待了这么久的孩子,见面后你还害羞了?”
甚尔:“他像猴子。”
冬阳:“是吗,这五官明明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甚尔吐槽道,“你是怎么从那张小猴脸上看出五官的。”
冬阳:“别打岔,凭你的眼力也够了,过来抱抱他。”
碍于两个女人的威压,甚尔走到了冬阳面前,如果这里有他的某个同事在,比如正在东京咒术高专担任老师的夜蛾正道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深有体会的拍拍他的肩说,原来你也是这种人啊甚尔。
这种人是什么人?被女人给拿捏的人吗?放屁,这是爱!
甚尔伸出了手,下一秒就被冬阳踩了一脚,“伸出来的是鸡爪子吗?摆正了!”
甚尔面部肌肉一抽搐,乖乖按冬阳吩咐的矫正姿势,一旁的伏黑久无声的憋着笑,拿出相机来对准了这一幕,往后的回忆录里,这段影像可是会被写上“父子第一次拥抱,新上任爸爸的愚蠢姿态”的标题的。
甚尔抱着新生的婴儿,
他的感知力可以在近距离接触时作用效果最大,皮肤的触感,心跳的鼓动声,微弱绵软的呼吸,这些不可思议的信息量在他们相触的一瞬间侵占了他的感官,黑发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睛,泛着抗拒和冷色的碧绿眼眸流露出了几分怔然和恍惚,冬阳还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难言的湿润,她了然的笑了笑,慢慢后退了一步。
“我说过了吧,你接触他的那一刻,会很感动的。”
没有什么过分的修辞形容,言语会在这一特殊时刻失去作用力,伏黑甚尔不可思议的低头,只要一想到这个柔软且弱小的婴孩是他和伏黑久的孩子,他竟然自发的浮现出了爱怜之心,让他没有任何预料和准备。
冬阳提醒道:“小心点儿,待会儿哭了可是要你哄。”
甚尔说,“他没哭过。”
“当然没怎么哭,这才几天,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这点你在育儿手册上应该早就看过了。”
甚尔将食指放到了惠蜷缩的手边,他的体型太壮硕了,一只手臂就可以将惠稳稳托起,伏黑惠似有所觉的握上了他的食指,呼吸的节奏很快变换,在甚尔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后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和甚尔一样是绿色的。
伏黑甚尔下意识对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就听冬阳在一旁淡淡的说,“他现在估计根本看不清你的脸,他的世界只是一堆色块。”
甚尔于是低下头,引着惠的手摸上了自己扬起的唇角。
冬阳愕然的看着这一幕,随后惊喜的转向久,一手指了指甚尔,一手竖了个大拇指。
伏黑惠当真很乖,他懵懂的看着甚尔,因为甚尔脸颊的凑近而挤压的胸部让他眯起了一只眼,下一秒,黑发青年将嘴唇轻轻靠在了婴孩的额头和眉骨,弯着眼睛露出了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的幸福笑容。
他轻声说,“果然,果然,你说得没错……”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了。”
……
这一年的年关也格外热闹,因为新家人的加入,冬阳搞得派对比以往都大,还把别墅的一个房间留出来给伏黑惠做了儿童房,儿童房后来还能改成少年的房间,他随时都可以过来住。
五条悟第一次见惠的时候就比甚尔要自在激动多了,他伸着两只手对着惠做了几张鬼脸,成功把惠吓哭后回头找冬阳告状道,“长得和甚尔一样,脾气还和甚尔一样坏。”
甚尔自然担当起了父亲的职责,要对吓哭自己儿子的捣蛋鬼进行爱之教育。
五条悟不可置信,五条悟大声控诉,“我失宠了?!因为有了个更小的小不点儿我就不是你们最爱的神子了吗?了吗?!”
一般这种时候冬阳就会笑着把悟护到自己身后,“不要把你们两个不对付的锅甩到惠身上啊,想切磋去演习场。”
五条悟便在冬阳身后搂住她的脖子,对着甚尔拉了拉眼睑吐舌,“当了爸爸就逞威风的家伙,他长大后指不定跟谁最亲!等着吧,我会是他最喜欢的叔叔!”
“哇——!!”
那边的伏黑惠还在哭,冬阳推了推悟,“快点儿,谁弄哭的谁去哄。”
五条悟顿时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哎?哎?”
他看着在伏黑久怀里扑腾的惠,对着冬阳指了指自己,“我吗?我哄惠?”
甚尔幸灾乐祸道,“去啊~未来他最喜欢的叔叔,从现在开始发挥你的特级能力吧。”
十三岁的少年根本没应对过婴儿,几乎同手同脚的走到了惠的身边,搜刮了全身上下的脑细胞也没想到这种时候的应对之策,忽然五条悟的脑海里滑过了甚尔说的“特级能力”,于是手忙脚乱的捂住了眼睛。
伏黑久:“?”
五条悟:“一二三,当当当~”
他刷的张开双手,眨动了几下白色的睫毛露出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夹着声音哄道,“天空露出来啦~”
惠愣愣的看着他,五条悟再次遮住眼睛,数了三声后刷的展开,扬着嗓音说道,“当当当~海洋也露出来啦~!”
围观的甚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说道,“你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谦虚怎么说啊。”
冬阳早已经因为悟的有才笑倒在沙发上,她毫无形象的任头发落在了地板上,撇头凝视着逗弄着伏黑惠的五条悟,延续在这一刻于眼前具象化,“天空和海洋,都在你眼前。”
伏黑惠会爬的时候,冬阳一家给他搞了个“最喜欢”测试,把他放在几米远的地毯上然后几个人挨在一起一齐向他伸手,看他第一个奔向谁,伏黑久在的场合他会毫无疑问的奔向妈妈,伏黑久只要不在,他的选择就是悟,每次都会坚定的爬向悟,这让甚尔看得抓耳挠腮的,“为什么,为什么?”
冬阳:“可能你太高大了?在婴儿的视角很可怕?”
甚尔:“我是他老爸,这小兔崽子。”
五条悟则是一副胜利姿态的抱起惠,“有可能是我太帅了,不都说婴儿是完全凭感觉判断美丑的生物吗?”
后来冬阳知道,因为甚尔每次抱惠的时候都会犯贱的用胡子去扎一扎他,导致惠见到他就会推拒他的脸,而悟不一样,悟就是一整个行走的光滑反光板,惠会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胸口,好几次直接在他的身上流着口水睡过去,五条悟一边面上嫌弃着他的口水和麻烦,一边牢牢托着他的屁股,叫别人不要动他,会吵醒他。
新生儿的加入似乎也让五条悟更早的体会到一种别样的责任感,养育孩子的过程正好是在他的青春期,他对伏黑惠的上心程度好像跟甚尔不遑多让,或许可能比甚尔还要专业。
五条千风调侃他,“年纪轻轻就带娃经验丰富了啊,悟。”
五条悟一口一口的喂着伏黑惠吃辅食,平静的说出了让五条千风一噎的话,“因为我做的这些都是我妈妈做过的。”
五条千风:“啊?”
“养他就是在走我妈妈养我的路吧,不管是辛苦还是幸福,我能通过这种方式感受也挺有趣的。”
五条千风哆嗦着手颤抖道,“我知道你很爱兰惠,但是这有点儿太超过了。”
他不止一次的觉得,不,应该说他早就该习惯才好。
五条悟其实拥有丰富的情感,都说咒术师的能力来自于情绪,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咒力且运用自如的神子凭什么就是淡漠的呢,他能体现出“爱意”的行为实在太多了,而被他投注了最多感情的人就是母亲,只要一件事和冬阳扯上了关系,他就会去关注。
五条千风转而聊起了别的,“我记得你要参加全国大赛了。”
“嗯,放心吧,冠军肯定是我的。”
伏黑惠学会的第一个词是“扎”,然后才是“妈妈”,为此甚尔耿耿于怀了好久,但他很快就没心思和惠较劲了,因为伏黑久的身体突然出了状况。
一向健康开朗的人在某天倏然晕厥,甚尔连夜将她送去了医院,临走前看了一眼婴儿床上的惠,便一边带着妻子狂奔一边打电话给冬阳,让她找人帮忙照顾一下孩子,顺便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立刻去医院一趟。
挂断电话的时候甚尔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泌出了一层冷汗。
他当时还不算惊慌,因为妻子的呼吸和心跳依然平稳,因为遇到任何难事都有后盾,他有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打电话求助的对象,那个人会给他绝对的安全感,仿佛只要她在,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0-220
第211章
这一年过得太平静,以至于噩耗来临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以为是某个恶劣的玩笑。
冬阳对总监部的掌控已经到了其他烂橘子开会时懒得听的地步,因为就算发表言论也会被五条兰惠压下,会议上的兰惠党呈现出了一边倒的人数压制,私下里橘子们还给这种现象起了一个形象的名词,兰惠霸权。
如果总监部的历程可以划分出一个近代史,那么这一年是冬阳尤为顺利的一年。她干过一件让政府意识到他们的干预也无法控制五条兰惠,他们无计可施的事——五条兰惠在一次任务中隔空调走了其他咒术师,以阻止总监部对一个用术式伤害了普通人的术师执行暗中死刑。
这其中包含的不只是单纯的人力指令问题,并不是五条兰惠说一声“你们几个去救他”就这么简单的事,她需要掌握当时所有可用术师的地址,挑选最快到达并且最有实力的对象,委派任务的窗成员向她提供了这份情报。她需要让这几个术师拿到交通通行证,汽车远远没有新干线快,所以政府这边管理运输通道的人会因为兰惠的指令给他们放行。把那位正被秘密执行死刑的术师救下后便是敞开在明面上的担保,他们不能再放下死刑的指令,因为他们当着五条兰惠的面承认不会再追究他的过错。
就是这么荒谬,他们明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没有办法阻止,无法改变。
咒术师生长在了五条兰惠编织的摇篮里。
这个女人会在招揽术师时利用他们的狠心,善解人意又悲悯异常的说,“他们想要杀死你,但是不要怕,你被我保下了,努力变强吧,蝴蝶只有不断挣扎才能摆脱蛛网。你可以来我身边,成为我的部下,这里都是你的同类,我们终会达到相互理解。”
将她的身边美化为家,将组织不可缺少的凝聚力设定为对她的忠诚。
橘子们后知后觉的想要效仿五条兰惠,比如像她一样结交政治家,像她一样试图将咒术高专的学生瓜分,让咒术界的势力往外扩散,但他们腐化至根的愚蠢和傲慢并不会触动财团的心,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家伙又怎么会平等的与人利益互换,宫野和冬阳闲聊时说了一句,“就像是腐坏的根在不自量力的撬动不锈钢……政府发现一个你就够了,不会让整个咒术界都往外跑的。”
语毕他又唏嘘般道,“你真是钻了空子。”
冬阳没有更过激的行动,照样温水煮青蛙,橘子们自觉没有被架空,所以也能耐住性子。冬阳听中也说,“那些老家伙们一边觉得你这种上前线的家伙早晚有一天会死,一边又觉得你还是别死的好,你死了,那些工作就都到了他们头上,做高层做到这份上,已经有点儿刷新我的认知了,在港口mafia里,没能力的家伙可是两天都坐不稳那种位置。”
他们一直平静到十一月底,冬阳接到了甚尔的电话。
电话被挂断后,冬阳看着手机微微陷入了沉思,一旁的中也看着她略微凝重的脸色,伸手撩了下凌乱的发丝,快速拿过来外套披在她身上,“走?”
冬阳转头看着他,神色有些怔然,“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哽咽了。”
事情突发,冬阳让放学的悟去照顾惠,暂时没有告诉他久出了状况,便跨上机车带着中也前往新干线,两个小时后,他们才赶到日本东京医科大学病院。
作为东京世界级医院之一,冬阳早就结识了这边的院长,让他对久的情况专门上心,这个后门开得太顺利了,冬阳到伏黑久的病房时,结果甚至都已经出来了。
“初步诊断,是颅内肿瘤。”
冬阳微微睁大眼。
年长的医生用平静的嗓音说,“临近脑干,最恶性的胶质瘤,存活几率……”
他身边应该是助手或者学生的人拉了拉他的胳膊,面露惊恐的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起码不要这么直白的说下去。
冬阳看到这人的脸颊又一片青红,镜框歪歪扭扭,明显被打了一拳,然而医生并没有理他,仍然平静的注视着冬阳,“存活几率极低,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不如说,做了她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冬阳透过玻璃看向插着呼吸机的伏黑久,“那病人现在呢?”
“正在昏迷。”
“醒不过来?”
“肿瘤压迫到神经了,有可能……并不会醒来。”
冬阳深呼吸了一口气,脑袋突突的疼,她的声线并没有明显变化,“好,辛苦你了,待会儿我再详细的询问情况,现在,给我两分钟时间。”
冬阳推开了监护室的门,果不其然,伏黑甚尔正脱力的坐在门边的地板上,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阴影下的神情更加晦涩难懂。
他那副颓废的模样莫名刺激到了冬阳,冬阳的脑海里在极短的时间内划过了一些零碎的画面,比如已经盖上白布的尸体,酗酒成瘾荒废度日的甚尔,住在啤酒与烟蒂堆里的小孩儿,最后,那些让冬阳几乎要应激的画面定格在了捅向六眼的天逆鉾。
冬阳面无表情的急速走向伏黑久,探了探她的脉搏,敏锐的感知力和直觉可以让她在接触到这个人的时候预感她的健康状态,死气几乎瞬间席卷了她的神经。
或许是因为伏黑久生病这种事不是意外,所以冬阳的雷达并没有发动,早点儿干预这种痴人说梦的事就不用提了,冬阳过去踹了一下甚尔的屁股,声音透出了上位者发号施令时的冰冷和严厉,“起来。”
伏黑甚尔似乎因为这种不同寻常的语气震了一下,他抬起脸,冬阳发现他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巨大的情绪打击可以反应在人的生理上,他的脸色真的差得要死了。
冬阳俯视着他,“我记得我没有教育过你将无力和怒火发泄到医护人员身上,你到底什么时候改一改你那稀烂的脾气。”
甚尔站起了身,他没有挺直腰背,倚靠在墙壁上直视着冬阳,带着不满与怨怼道,“那个家伙直接对我下达了家属死亡通告,一个医生连试图拯救患者的信念都没有。跑到我跟前说什么没救了放弃吧,看着就火大,我没把他另外半张脸打肿就算好了。”
“然后呢?听到那种消息后就死瘫在久的面前了,你该不会在想她万一醒过来给你交代后事,结果你错过了可怎么办吧?”冬阳弯起了嘴角,黑发青年双目执拗的盯着她,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痛苦战栗,又像是因为冬阳露出了嘲讽的表情而被刺激得愈加恼火,他呛声道,“那不然?我离了她怎么办?她的身边现在只有我!”
冬阳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要把一切都甩手不管了。你有问过惠的情况吗,你有去医院前台缴费,然后拼命的请求医生调集专业人士过来想对策吗?请求不管是就用钱砸,钱砸不出来就威逼!那是你的妻子!还喘着气呢!你救不了的家伙总有人来救,专业的事情就找专业的人来!你摆出一张死人脸给谁看!”
伏黑甚尔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他的面容因为愤怒而稍显扭曲,黑发青年宣泄一般提高了音量,“烂透了!莫名其妙!老天给我最烂的真就给我最烂的!一般绝症都他妈会有几个月的缓冲期!但是落到她身上就成了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索命符!”
他的自厌在这一刻攀上了巅峰,似乎已经痊愈的伤口猛地被撕扯溃烂,内里也在发酵腐坏。
伏黑甚尔神经质的笑了出来,他似笑似哭,这一切荒唐到令人崩溃,“兰惠啊兰惠!我真是天生就被诅咒的垃圾!你呆在我身边迟早也会遇到这种破烂事!哈哈哈仔细想想,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正在被混混找麻烦,第二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儿子差点儿死了!我身边的所有相遇最后都会以这种结局……”
“啪!”
冬阳干脆利落的给他清醒了一下。
随后她拿过一旁桌子上的水壶,对着上头的甚尔浇了下去。
淅淅沥沥的液体顺着青年的脸颊滑落,伏黑甚尔颤动了一下嘴唇,湿润的眼睫下滑过了水痕。
冬阳看着他,“脑子理清了再说话。”
她把水壶放回了原处,沾湿的头发黏在了甚尔的额头和眼皮上,他低垂着眉眼,看着冬阳的脸,倏然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甚尔几乎不会主动拥抱冬阳,他表达情感的方式向来没有五条悟直接,可能是心结造成的耻感和不配德感,可能他觉得其实像平常一样待着就足够了。但起码在这一刻,只有拥抱才能让伏黑甚尔获得酸涩的安慰。
房间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冬阳拍了拍他的背,另一只手大力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看你吓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出去不要说是我的弟子,我觉得丢人。”
伏黑甚尔响亮的吸了下鼻涕,埋在她肩头说,“就说。”
他的声音沙哑且委屈,“我每见一个人都要对他说我是五条兰惠的孩子,这样兰惠就会一直把好运给我。”
冬阳想了想自己上百万的定制风衣,任甚尔把它当成了卫生纸。
冬阳定定道,“打起精神来,久不会有事的。”
“我不记得你是个这么容易消极的家伙啊。”
伏黑甚尔红着眼睛,他望着病床上的妻子,那种将他吞没的巨大空落感在此刻竟然无影无踪,“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刚才……”
冬阳若有所思,“你觉醒我的超直感了?”
甚尔:“……啊?”
“不该啊,这东西不遗传啊?”
“啊?”
不是,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吧……
“啪嗒”。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中原中也站在门外,他的神色平静且凝重,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争执。
“……”
***
“你气得不轻。”
病房外的走廊上,中原中也轻声说道。
甚尔去缴费了,医生因为冬阳的要求去组织专家团队,目前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
冬阳捏了捏眉心。“实际上我的脾气真的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
以前冬阳生气的时候,也是会外放到框框捶地,嘶吼发泄。
她这几年学会了收敛,也变得越发稳重无声,九十九由基说得没错,她很擅长笑里藏刀,摆着一张无辜和善的脸说着最让人头皮发麻的威胁话。
“怎么这么生气,不太像你。”中也敏锐的说道。
的确,一般情况下,冬阳第一时间就会安慰甚尔,而不是用那么差劲的态度逼他。
冬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所以很生气。”
她的直觉早已经不是秘密,中原中也看了一眼玻璃内的久,冬阳立刻道,“不是她……当然也有她,我进门的第一时间就预感到她死去的场面了,不是单纯的想象,我分得清……我在意的是那个画面里甚尔因为她的离去急速堕落了,明明他现在有我们……而我没告诉你的是,在很早之前,就是你和这两个小子第一次打架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很荒谬的场景。”
中原中也讶异的说,“你没和我说过。”
“我没和任何人说过,因为有时候会倒果为因。”冬阳叹了一口气,“我难道要告诉你,未来甚尔会杀了悟,两个人不再是兄弟而是和仇人一样吗?这要是被他们两个人知道了,没有嫌隙也会徒增嫌隙,毕竟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伏黑甚尔和五条悟会成为敌人。
这个消息包含的信息量爆炸到中原中也有一瞬间表情空白,他的瞳孔震颤,半晌后得出了和冬阳一样的反应,“……你死了?”
“放屁。”
中原中也的蓝色眼睛似乎深沉了一些,“直觉准吗?”
“到现在为止都挺准的,我的直觉只会预感到糟糕的事,是我的警示令。”冬阳朝他伸出手,“有烟吗?”
“医院禁烟。”
“算了,吸烟浪费时间,我去联系一下人。”
甚尔刚才的确陷入了怪圈,他有一个特性,那就是不相信任何外作用力。
他会相信冬阳,相信自身的实力,也会相信五条悟,而如果他们三个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发生后,他会迅速进入无头苍蝇一般的迷茫恐慌的心境,因为所有非自身能力的事都会关联运气,而他运气一向不好。
他的认知里,他们不掌握将伏黑久治愈的医术。
“我把硝子叫来。”
“反转术式吗?那小丫头也不行吧。”甚尔有些消极的说道,“脑瘤的本质是细胞的无限增值,也就是它的编码突然坏掉了,不是病毒,也不是外伤,是人体自身的疾病。”
“先叫来。”冬阳说,“你以为我会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一个小女孩儿吗?”
然后,医院紧急召开的专家团队也对着伏黑久的脑部CT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因为催命符贴在患者身上,他们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甚尔被勒令不许旁听会议,因为他有袭击医护的恶劣行为在先,而会议中会充斥着大量不好的消息,冬阳看了看他的表情,说道,“让他听吧。”
毕竟直面现实也是人生的必经课。
会议的内容从一开始就不理想,一堆专家,包括临时海外连线的都对着这个病例束手无策,冬阳看了一眼时间,2003年。
这个时期的医术不太行。
“中也,跟我来。”
为了节省时间,冬阳出了会议室便动用了念能力,任由身体软绵绵的瘫了下去,中原中也无声的抱住了她,无视门外医护人员惊异的目光,将她暂时安置在了长椅上。
她手中的病例随着念能力的运转一同消失了。
这是五条兰惠目前能做到的程度,在两个时间间转移非活物。
港口mafia内,冬阳睁开了眼。
她焦急难抑,直奔港口mafia的医疗室。
外科医生和森鸥外正在里面写报告,两个人一直都有把对方比下去的较真心理,角逐到现在都没分出谁是港口mafia最优秀的医生。
见到冬阳行迹匆忙,他们惊异的起身,“BOSS?”
冬阳不说废话,刷的拿出了病例,“能切吗?”
冬阳看向森鸥外,眼神冷厉,“请君勿死呢?能治吗?”
两人:“……?”
“现在,你们两个不是竞争者,而是最优异的合作者,研究一下这人的治疗方案,我相信你们。”
她按上森鸥外的肩,金发蓝瞳的爱丽丝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冬阳。
冬阳说,“如果请君勿死能治疗疾病,我会把与谢野带过来。”
作者有话说:
惠妈的病是突发且急逝,我觉得甚尔原著能堕落成那样,可能是因为惠妈一点儿话都没留给他,如果她死前让甚尔好好生活照顾好惠,甚尔可能真的会听,这种突发性悲剧的打击太大了。
以甚尔当时的情况,接触不到反转术式,也找不到什么神医,只会打架和诅咒的他对救人是最无力的。
其实现在冬阳也在误解她的直觉,从一堆“预知画面”里理出了一条错误的逻辑链:久死了,她死了,甚尔堕落,甚尔和悟反目成仇(。)
第212章
外科医生已经着手分析病例,森鸥外还在冬阳面前被问话。
他对自己曾经当过战地医生的情报被冬阳挖掘出来并不算特别惊讶,毕竟港口mafia如日中天,她有很多信息渠道。他惊异的对方竟然用上了强硬的手段,去救一位女性。
“我之前和与谢野医生接触过,有问过她的异能效果。”冬阳说道,犹如大天使呼吸的bug型异能她怎么可能不好奇,但是与谢野晶子才是异能本身的持有者,她很有可能保留最后一丝情报,“她能治愈一切外伤,前提是那个人在濒死的情况下。而现在这个患者,也是濒死。”
“疾病是不同的。”森鸥外放下了手里未完成的药剂,他在冬阳面前通常都是一副温和的高知模样,只是偶尔会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异能到底是超能力,不遵循科学道理,[请君勿死]的异能效果是将人体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最佳状态,即那个人的肉体本身该有的模样。如果它真的那么万能的话,世界上的高官将不会衰老死亡了。”
“我问你,如果一个人患了肺痨,把他的肺挖出来再用[请君勿死]重新长一个呢?”
森鸥外半垂下幽紫色的眼眸,他的神情微微淡了下去,“理论上来说,并不能,BOSS。”
“不用跟我说什么理论上,你应该测试过这种事。”冬阳坐在医护室唯一的座位上,有些头疼的用手撑着脑袋,“毕竟你这人很有研究精神。”
森鸥外:“……”
森鸥外:“长出来的肺,还是他原先的那个。”
所以与谢野晶子是“死亡天使”。
如果她真的能让疾病消失,那人人都会奉她为新世界的神,人们绝对会为了抢夺她而斗得腥风血雨。
冬阳用指关节敲了敲额头,“行,我知道了。”
房间里,两个高材生开始对着冬阳带来的病例的讨论起来,渐渐投入到已经忘记了冬阳的存在,冬阳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回头发现爱丽丝跟了过来。
她的神情此时真是很单纯,“你想要救谁呢,BOSS?”
“好奇的话会在某天掉脑袋的。”
爱丽丝歪了歪头,“你刚才露出了‘就算绑架胁迫与谢野都没关系’的可怕气势,能让你不惜与侦探社闹出嫌隙……那位生病的女性是黑手党吗?”
与谢野晶子曾发誓不会救黑手党的人。
但冬阳和他们有合作在先,如果患者是个普通人,侦探社应该很乐意卖这个人情。
冬阳走过去,捧住了这个异能体的脸。
她的声线一如既往,眼神却带着淡漠的警告,“爱丽丝,我讨厌别人对我追根究底,我明明第一句话就在拒绝你了。”
金发的异能体眨了眨蓝色的眼睛,她的头颅在那双手的钳制下竟然难以挪动分毫,她的神情在倏然紧迫的压力下越发趋近于非人的无机质感,下一秒,一道声音轻易的化解了这个僵硬的局面。
“呜哇~好可怕,感觉恍惚看到了先代的影子。”
是太宰治。
鸢眸青年踏着皮鞋清脆的声音走近,爱丽丝猛地爆发出了尖细的呼痛声,就像一个受了虐待委屈极了的小女孩儿般,“好痛啊!放开我啦,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说了!太小气了BOSS~爱丽丝要和你冷战两分钟!不!两小时!”
冬阳放开了手,太宰治也走近了,他对着爱丽丝伸出手,佯装要消除她,爱丽丝立刻后退一步,借着这个台阶理直气壮道,“讨厌!我走了!”
她飞奔回了两位医生的房间,关门前连鬼脸都没有做。
冬阳转而看向了太宰治,鸢眸青年望着她的眼睛,忽然屈膝半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敬礼,“BOSS。”
他的声音轻柔而清晰,黑色的风衣落在地上,冬阳看着那个蓬松的脑袋从阖眸低垂到轻轻昂起,随后,青年用内敛深邃的鸢色瞳孔凝视着她,恍惚带着笑意。
冬阳:“……”
冬阳把心里露出的见鬼表情收了回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倒也不用这么哄我。”
她的一众属下里,太宰治下跪的次数是最少的,众人都行礼的场合他会用迟到摸鱼给自己免了,每次跪都是特别庄重肃穆的时刻,比如他加入黑手党时,成为干部时。
经常不正经的人突然搞这一出,冬阳再一次感叹起他令人心惊的洞察力和心操能力。
太宰治弯了弯唇角,一脸轻快的站起了身,:“生气的话会长皱纹哦。”
冬阳揣着兜转身向首领室走去,“那倒不用担心,我还挺年轻的。”
太宰治跟在她的身后,“要去喝酒吗?”
“你在上班时间说什么呢?”
“喝完酒后就能听到外科医生的诊治方案了~不然这段时间要干等吗?”
冬阳看了一下时间,“我给了他们两小时,嗯,够了。不过喝酒只能下次了,太宰,因为我要出门一趟。”
而实际上,外科医生和森鸥外用一个小时就确定了诊治方案,甚至摩拳擦掌互相打气准备下一秒就上手术台,把被BOSS委派的任务完美的完成。
失败的话……
“BOSS,你知道人的压力来自于什么吗?”
等到好消息的冬阳:“……”
冬阳叹了一口气,,“又来了。”
“?”森鸥外疑惑的眨了眨眼,“什么?”
“你们这些人啊,脑子里总喜欢探究一些哲学问题,还非常热衷于听一听我的答案。”
“哎?是吗?”森鸥外佯装惊讶遗憾的耸了耸肩,“你厌烦了啊。”
外科医生插嘴道,“还不是因为你的话听起来太多余了。”
“因为……”
见证了无数生死的医生缓缓垂下眼睑,遮住了那双含着晦涩深意的幽紫眼眸,他的唇边漫着虚浮的笑意,“在我看来,BOSS是没有压力的。”
外科医生枯瘦的眼窝一抖,“哈?”
冬阳有些好奇的问他为什么这么想。
“实际上,黑手党首领的宝座即便是篡位的人也是胆战心惊的坐上去的。”森鸥外当着她的面以这个露骨的话题为开场,“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会连做梦都是自己的死法。”
他对这种体会太熟悉了,就是如此还能撑下来的人才不可小觑。
森鸥外望向冬阳,“在里世界,人类所有的压力都与死亡有关,而你从不惧怕自己被杀死。”
“不是不惧怕死亡,而是不认为有人能杀死你。”
冬阳干脆道,“嗯,没错。”
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探头,“所以,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森鸥外:“……”
他有一瞬间露出了空茫的表情。
是,有什么意义吗?
似乎询问这个无聊问题的动机还是好奇。
好奇这个人为什么能自信稳定到这个程度,好奇这个人的秘密究竟藏得多深。
冬阳看出来了,“你好奇?”
森鸥外沉默。
冬阳拍了拍手,“跟我来。”
她对外科医生道,“外科医生,事成之后给你翻两倍奖金,手术暂时不需要你,我会把刀架在森先生的脖子上让他完成的。”
外科医生顿时露出了失望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森鸥外有些忐忑的跟着冬阳去了首领室。
电梯在稳步上升时,他的神经也在一点点紧绷战栗,和先代呆在一处时,他没有一刻是放松过的,现在也是,尤其这个女人自信的背对着他,还把双手放在了衣兜里。
完全放松的站姿。
房间里有早已等候的港口mafia的重力使。
森鸥外有些了然,这是防备他吗?
下一刻,冬阳往床上一趟,并对他说,“躺过来。”
森鸥外:“……”
他睁大眼,“我……”
这一秒钟他的脑海里飞快滑过了无数念头,最后竟然什么都没剩下,空白一片。
冬阳朝他伸出手,“过来。”
森鸥外视死如归的握住她的手,躺了上去。
难道床下有什么机关吗?
倏然,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森鸥外的面部表情彻底僵住,某种直觉令他有一种疯狂逃窜的冲动,可是手被紧紧的握住,力气大到指骨都要嵌进去。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几秒钟。
森鸥外恍惚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医院里。
他茫然的转头环顾四周,直到身旁传来一声呼唤,“森先生。”
中原中也?
好像哪里不同,换衣服了?
空,空间异能?!
森鸥外惊异的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很快听到冬阳问,“身体完好,精神状态正常,准备上手术台。”
森鸥外:“??!”
冬阳:“中也,硝子来了吗?”
“在久的房间。”
“好,与谢野呢?”
森鸥外:“?!!”
“说是不想看到森先生,先去和硝子会和了。”
冬阳活动了下身体,确定一切如常,劳累感也可以忽略不计,她凝眸说道,“我在一旁监督。”
***
一场手术,冬阳集齐了三个人。
负责外科手术的森鸥外,负责动刀后立刻修复的家入硝子,负责突发状况一键重启的与谢野晶子。
绝顶的医术,能够刺激细胞能力治愈的反转术式,能够反转一切异常的后悔药[请君勿死]。
伏黑久的手术于半小时后便开始了,医院甚至没有备案。
三个人要么全无联系全然陌生,要么隔着撕心裂肺的憎恶。
但在手术灯亮起的那刻,他们眼前也只有生机寥寥的病患。
将他们聚集到一起的冬阳穿着隔菌服充当森鸥外的助手。
伏黑甚尔再一次坐立难安的等在了手术室外,中原中也站在他身边,可能起到了一个造型上和些微陪护上的作用。
黑发青年问他,“这些人从哪找到的?”
“这个啊……”中原中也眨了下眼睛,答非所问道,
“相信兰惠就行了。”
第213章
手术进行的其实不太顺利,因为要切除的部位并非只有一个,所以要重复手动切除和反转术式增生的过程,而如果咒力输入没有,增生的便不只是普通细胞,癌变也会扩大,所以因为“外伤”而濒死的伏黑久被[请君勿死]回笼了两次,她的生命体征每次在异能力的效果下恢复正常时,三个人都会猛松一口气。随后便是新一轮的麻醉。
在第二次[请君勿死]后,伏黑久意外的醒过来了,但是她的神志不是很清醒,冬阳握上她冰凉的手,安抚道,“不会有事的,把这一切当作一场噩梦。”
或许是光线刺激,或许是人在濒死时的预感,伏黑久的眼角泌出了一滴泪,冬阳的眼神里瞬间滑过一抹心痛,她替他她擦拭掉泪珠,声音依然坚定,“甚尔和惠还在等你。”
两次手术都失败的森鸥外面色凝重的放下手术刀,充当另一位主刀的爱丽丝像个机器人偶般提醒道,“可以开始第三轮了。”
冬阳:“你要是累了我可以捅你一刀,让与谢野医生给你恢复下体力。”
森鸥外:“……你也太小瞧我了。”
冬阳转过眸,“那我开始了。”
一个眨眼的功夫,伏黑久的额头上出现了浅浅一条血线。
因为创口太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头盖骨已经分离,冬阳尽量小心,因为一会儿还要用反转术式长回去,损伤越小越不会有后遗症。
……
六个小时的手术过程,伏黑甚尔前两个小时还能呆住,后来就变成了巡回护士,时不时就仗着自己隐匿气息的本事悄然进入手术室看一眼,冬阳总能第一时间精准的找到他,然后任他成为手术室中灵异的第七人。
这场折磨到了凌晨两点才结束,家入硝子谨慎的治愈好头骨后,几乎是顷刻半撑在手术台上喘息,就像刚完成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她身旁的与谢野晶子立马扶住了她,而冬阳则一把搀住了森鸥外的胳膊,将他额头上的汗尽数擦去,死寂的空间里似乎终于有了空气流动,森鸥外用发虚的声音失笑的说道,“这辈子都没想过,你会当我的助手。”
冬阳玩笑道:“怎么样?我当得还挺好的吧,很有眼力见。”
森鸥外苦笑了两声,“就像有野兽的獠牙抵着我的脖子一样。”
“真无情,我可没说会吃了你。”
他们终于走出了手术室,伏黑久的醒来时间未知,但并不是因为病痛和麻醉,几位医生一致的说法是,“急速恢复需要精力,她现在睡着了。”
现在还是深夜,非住院部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空旷的走廊里,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邋遢的伏黑甚尔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我买了一些吃的。”
他狭长的眼眸眨了眨,“费用也缴完了,和医院签了无责协议和租用资源合同……那个专家大会结束了,虽然他们没讨论出什么来,但我还是给他们买了烟感谢。”
冬阳一边接过便当,一边吐槽道,“你忽然去做人情往来我很感动,但是送的礼物也太独特了,他们是高兴的收下的吗?”
甚尔扑到了久的面前,双手打颤的握住了她一只手。
他似乎想低头蹭上她的额头和脸颊,在意识到她的身体没有外伤后便真的这么做了,完全无视了在场几个陌生人,兀自沉浸在失而复得堪称死而复生的喜悦中。
冬阳:“久还要留院观察一下,暂时不能排除复发的可能性,她可能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醒来你好好和她解释吧。”
甚尔转头看向她,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呈现出来的表情格外滑稽,冬阳笑了几声,“感谢的话咽下去吧,我们之间是不需要说这个的。”
她的眸子在医院头顶泛着冷感的灯光下显出了剔透的玫瑰色,处变不惊的神色中给人厚重的安稳感。
她说,“这次治疗如果失败了还有别的方法,不被我接受的死亡就算发生了我也要把时间轴拧回去。”
“毕竟我是个超级自我的家伙。”
***
这番狂妄的话听得几个人心惊又,霎时间全身的血液凝固后沸腾,伏黑甚尔倏然察觉到,五条兰惠好像变了。
不,这么说好像很奇怪,毕竟人不会一成不变,但兰惠的确比他印象里的更强势,更自信,她已经能把野心和有悖常理的谬论像宣布真理一样说出来,而以前并没有……这不是突然觉醒的,而是她一直潜藏的意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自身地位的不断变动,随着外在条件和内里心态的不断进化,那些意志变成了有形的东西。
太恐怖了。
甚尔坐在久的病床旁,手肘撑在膝盖上,伏着身子摩擦着交叠的手指,他在为这种进化而惊悚,生物本能的在强者面前战栗,与此伴生的惊喜和兴奋感令他露出了狂喜般的笑容……太不可思议了。
好像扭转死亡的事情她真的能办到!
人怎么能强成这样?!
她的驱动力是什么?短短十年她做了什么?!
甚尔倏然呼吸一窒,他看着妻子,扬起眉头咧出一个似是认输一般,却好像完全不苦涩的弧度,对着久自言自语道,“完了,可以摆烂了,这种师傅你说我怎么超过?我之前喊了无数次一定要把她揍进泥里,这个目标的完成期限可以无限延长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之前给我说过妈妈的事。”
“我也要和你说。”
“悟张口闭口都是她很厉害,其实她真的很厉害,我是不是也应该当着她面夸夸她?”
“……《甚尔烈传》根本不全。”
“那家伙怎么不写本《兰惠烈传》,我还是更想看那个。”
***
冬阳洗了把脸,事态顺利稳定了下来,让她被那个预知的狗屁未来搞得快应激的心情也稳定了下来。
她给被她直接带过来的两位医生简单说明了情况,几乎没有隐瞒任何情报,因为没必要,森鸥外是她的属下,与谢野晶子是个聪明人,两个人都不会乱说话,他们的脑子会在“异时空”“时空穿越”等等巨大信息量下过载,人不能掌控局面的不安感会引发第一阶段反应,躁动和警惕,然后是第二阶段,向冬阳确认一切都会维持原样。
与谢野晶子还有第三阶段,质问。
冬阳找她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治疗的病患在异世界。
在手术室里时,他们两个人都以为他们不过是被转移到了医院,鬼知道竟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东京医科大。
未定的归期,冬阳的目的,冬阳的隐瞒达成的欺骗现状,让与谢野晶子恼火且愤怒。
“我不否认。”冬阳看着她说,“对不起。”
“你!”
与谢野晶子猛地拍响桌面,这个态度让她一瞬间哑口无言。
“我利用了你。”冬阳说,“实际上我和那些因为你的异能而觊觎你的人并无区别,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有违交易中的诚信一说,这点我真的挺缺德的。我能给予的是尽可能的补偿以及一份承诺,承诺一年后我会把你平安送回去。”
“——一年?!”
这是冬阳计算的“五条兰惠”能完全掌握念能力的期限。
她站起身,用会将人折磨到愈加发疯的平静嗓音说,“请你把这当被公司外派驻扎的出差旅行吧,与谢野小姐。”
“刺啦——”
桌椅因为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森鸥外和中原中也一齐动了起来,混乱的刹那突兀的定格在了他们对峙的画面,怒不可遏的与谢野晶子跨上了桌面,挥出的拳头停在了冬阳的面前,脖颈与脑门上分别抵着手术刀与枪口的威胁。
冬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秒,与谢野晶子微微收回胳膊,猛地咬牙蓄力“砰”了一下!
“BOSS!”
“阳!”
“……”
冬阳慢慢落下昂起的头,停顿了三秒,抬手触上自己的鼻尖。
她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森鸥外和中原中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的她,现场一时间诡异寂静到了极点,直到一道蜿蜒的鼻血从冬阳鼻孔里流下,两个男人同时深吸了一大口气。
“日!你的鼻子是什么做的!”
发泄了一拳的与谢野晶子抓毛的捧着自己发麻阵痛的手,“我的手骨都要断了!”
冬阳放下手,任中也慌忙擦拭过来的手绢凑到自己鼻下,“事先说明我没有主动防御,你的臂力真的不错。”
与谢野晶子瞪了她一眼,“果然是黑手党!阴险狡猾出尔反尔!”
“嗯……谢谢夸奖?”冬阳对她微笑道,“和我这样的黑手党做交易,你的胆量也很骇人,晶子小姐。”
与谢野晶子甩甩手,“一年,就一年,如果我没有回去的话,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你下毒,在你需要[请君勿死]的时候先佯装配合再给你注射肌肉松弛剂割掉的屁股让你知道有厕所却不能用会多么痛苦。”
冬阳:“……”
冬阳:“好恶毒的诅咒啊,晶子小姐。”
随后,有着一头利索短发的女性点了点桌面,“虽然不想和你这种黑手党打交道,但我‘出差’的这一年,武装侦探社如果有任何伤亡的话……”
冬阳早有所料,“我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讲究诚信的。”
“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脸红吗?”
“我更希望你回去的时候那边只过了半小时。”
“哈?”
“当没听见吧。”
十分钟后,在敲定了一系列与谢野晶子在这个世界的生活条件后,她夺门而出,说是要先去探索这个世界,但冬阳知道,她只是要把在他们面前不能展现出来的恐慌和压力找个地方平息一下,而在门外,察觉到什么的家入硝子等在她的必经之路,和与谢野晶子正撞上。
“……”
“……真好说话。”冬阳叹道。
围观了一出大戏的森鸥外打量着冬阳,毫不避讳的说道,“诱导受害者的情绪起伏,恶劣又诚恳,会被人讨厌的。”
冬阳:“你现在就挺让人讨厌的,森先生。”
中年男人突然环抱住自己,用令人恶寒的委屈语气说道,“明明刚出色的完成了首领交代的任务,却还是得到了冷言冷语。”
中原中也擦着冬阳的鼻血,闻言挑眉,“你倒是接受良好啊森,对这个情况一点儿都不紧张吗?”
“不。”
森鸥外睁开深沉的幽紫色眼眸,“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未知的世界,以及已经在这里打下根基的首领,早就陪伴在首领身边的重力使。
和与谢野晶子相反的是,森鸥外在这边拥有“同伴”。只靠这一个变量,他们的心态和处境便截然不同。
看着冬阳和中也之间的气氛,森鸥外也很有眼力见的说道,“我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他轻轻关上了门,这个被冬阳临时征用的会议室如今只剩下了她和中也两个人。
她倚在椅背上仰起头,将她的脸颊擦拭干净的中也收好手绢,站在她的身后亲昵得捧住了她的脸颊,“睡会儿?”
冬阳睁开眼眸看着他,“我说我缺德,是真的缺德。”
“这种事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你把与谢野带过来是用了同样的方法。”
冬阳沉默。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中也,你想念港口mafia。”
中原中也的手指细微的颤了一下。
想念吗?当然。
这一年他其实并没有积极的去寻找回去的方法,他只是陪伴在冬阳的身边,被动屏蔽掉了除她之外的所有亲友的联系方式,旗会,属下,甚至是太宰,如果没有冬阳,中原中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离家的孤魂。
冬阳可以做到某种意义上的“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真正能称为中也的归宿的是港口mafia,即便他能接受和融入兰惠的家庭。
中原中也低头,盯紧她的眼睛,“我早就宣誓过,效忠于你,而在效忠之外,我说过最多次的就是‘我爱你’。”
他情不自禁的勾住冬阳的头发,钴蓝的眼眸透着明亮的光,“先不说强制性滞留问题,假如我真的能回去那个世界,我也愿意待在你身边,因为阳,爱的一部分是保留自我——爱的另一部分是奉献。”
“……”
冬阳轻吸了一口气,
“真神奇,我给你说情话的时候你能脸红得像个纯情高中生,你自己说起来怎么一套一套的?”
中原中也一顿,可疑的飘了下视线,“……那又不一样。”
“森说我没有压力。”
“嗯?”
“他放狗屁。”
“……”
冬阳的手指插入中也卷曲的发丝,“我的压力来自于你们。”
这是冬阳付诸一切努力的动力,为此她可以卑鄙,可以阴险,可以狠戾。
“……”
中原中也情不自禁的低头,贴了贴冬阳的额头,下一秒,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唏嘘声。
“噫——”
分明没做什么的两个人应激一般飞速分开,冬阳猛地坐直身子,条件反射的推了中也一把,让刚坐上旋转椅的中原中也啪嗒啪嗒的原地转了好几圈。
五条悟看着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忙碌的两个人:“……啊……”
冬阳一边深沉的扶住额头一边憋笑,实在忍不住低咳了一声,扶住转得火星子都要冒出来的中也,抬头看向门口,“悟,你怎么过来了?”
五条悟站在门口,一手抱着惠,一手捂着他的眼睛。
他说,“惠后半夜一直在哭,我就把他带过来找妈妈了。”
四肢越发修长的少年眨了眨白色的睫毛,冬阳莫名觉得那个眼神有些过于闪亮了些。
五条悟作势抬腿要往外跨,“我走了哦~”
“回来!”
伏黑惠扒拉悟手的动作打破了微妙的氛围,五条悟抱着惠走到冬阳身边,冬阳熟门熟路的把他接了过来。
“奶…奶奶……”
冬阳笑了两声,将惠放在腿上,勾过中也的脖子道,“来,惠,认识一下爷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啊??!”
第214章
让五条悟接受后爹甚至叫出爸爸这种事冬阳完全不在乎,让伏黑惠接受爷爷简直轻而易举!
中原中也是几人中最少接触伏黑惠的人,总共在几次聚会上见过面,他慌张却意外熟稔的抱好伏黑惠,在婴孩鹦鹉学舌的叫出爷爷的称呼后本能的肯定且笃定的应了一声,“嗯。”
随后他轻轻的裂开了。
总感觉,总感觉被青花鱼知道了要嘲笑他三天三夜。
不!so what!太宰和他一个辈的,将来也要被这孩子叫爷爷!如果太宰不是,那不就莫名奇妙比他低一个辈分了吗?哈!
冬阳在一旁笑得无声捶桌子,中原中也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他知道冬阳喜欢一切超出常理的事,二十二岁的年轻人都已经加辈到爷爷了,她会觉得有趣到睡前都要拎出来讲一讲。
偏偏惠在看到冬阳的笑脸后像是受到鼓舞般欢快的又喊了声,“欧吉桑!”
中原中也认命道,“嗨嗨~”
伏黑惠睁着清澈的眼睛看他,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中原中也垂在颈侧的发丝,这在惠的眼里颜色太靓丽了,他揪了一会儿,张嘴就要往嘴里塞。
“喂!不能吃!”
中原中也下意识警告道。
“呜……”
青年严厉的嗓音对婴孩来说无疑是冷酷的斥责,伏黑惠的眼睛里顷刻蓄起了下一秒就能夺眶而出的眼泪,五条悟第一个着急,“我好不容易哄好的……”
他以后可能会变成看着惠哭还哈哈大笑的恶趣味大人,但是现在面对半手带大的婴孩,五条悟的保护欲堪称一等一。
中原中也连忙软下声音来道歉,边说边站起身轻轻摇晃起惠,冬阳意外的看着他并不别扭的姿势,说,“你还挺熟练的。”
担心再吓到惠,中原中也放轻了声音,“羊里曽收留过没断奶的孩子,那个时候我九岁,也照顾过一段时间。”
“然后呢?”
“生病死掉了。”
冬阳一秒转移了话题,“他又要吃你的头发了。”
赭发青年熟练的运转起异能力,黑红色的浮光覆盖上他的发丝,中也控制着自己的头发飘了出来。
伏黑惠:“……”
伏黑惠:O.O
他瞪大了眼,好奇的望着这一幕,也不去抓从嘴里逃走的头发了,看着中也的发型在空中乱飞。
五条悟砸了咂舌,“你这招真是百试百灵啊。”
紧接着,冬阳走了过来,伸手理了下自己的发丝,过腰的长发在中也默契的操控下张牙舞爪的飘动起来,生动形象的演绎出了漫画《火影x者》里血红辣椒的造型。
伏黑惠呆滞的睁眼望着他们两个。
冬阳:“当当当~这样就和惠的发型一样啦~”
超级大海胆!超级加加加倍大海胆!
伏黑甚尔路过看到这炸裂的一幕,眼角一抽,“喂……你们在干什么?”
他欣慰的看到五条悟也露出了不满的表情,谁知下一秒五条悟嚷道,“我也要玩!带我一个!”
甚尔:“……”
甚尔捂住嘴,肩膀耸动了几下,噗的笑出声来,“哈哈哈你们在拿你们的俊脸做什么呢哈哈哈哈……会被叫白痴的……!”
几乎要击垮他的阴霾在家人的包围下一扫而空,甚尔熟练的掏出了手机拍照,眼角都挤出了笑纹,“我要给你们记录下来。”
炸毛一家人全无羞耻之意,甚至兴高采烈的向甚尔比耶,“这个角度!这个角度帅一点!”
他们还自行摆起了POSE,冬阳和五条悟一左一右的站在中也的旁边,然后同时搂住了他的脖子,中也怀里的惠茫然的转头看向甚尔,还没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
中原中也默默承受了两个170+的重压,突然他神色一恍,稍微有些难盛好意的不好意思起来,冬阳和五条悟亲昵的歪头抵上了他,动作如镜像般一致的朝着镜头比耶,中原中也甚至不需要去看,就能想象出两人连呲牙的笑容都是如出一辙的。
没有闪光灯。
为了惠的眼睛,甚尔手动把闪光灯灭了。
“啊……”
伏黑惠反应过来了,对着甚尔张开了手,“爸爸。”
甚尔唇边的笑意一顿。
他看着惠,露出了有些怔然恍惚的表情,随后咧着唇角,虽还是流氓一般的笑容,但冬阳见鬼的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温和的慈爱与露骨的欢喜,他大步朝惠走来,然后从中也怀里一把提溜起惠的步行辅助带,把惠放进了自己的臂弯中,“想妈妈了没?带你去看她。”
伏黑久醒过来了。
她觉得像是做了场梦一般,抓着自己炸起的头发笑得有些憨气,“啊……发生了这种事啊,没想到竟然让大家这么担心,我就只是足足的睡了一觉,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冬阳笑着说,“感谢吗?那就定期做体检吧,你上半年的体检是不是没做?”
“嗯,因为一直忙着照顾惠,就完全忘记了。”伏黑久的手落在被褥上,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从鬼门关逛了一圈的后怕随着病床前拥挤的人影渐渐涌了上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吗?”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
所有人都陪在她身边。
她这话的本意并非是看清自我,虽然日本人的观念里麻烦别人就是不停鞠躬道歉的大事了,但伏黑久知道他们是家人。她这句话其实想说的是:这么危急的几个小时,大家都是怎么为她殚精竭虑不停奔波的。
冬阳再次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她的声音缓慢且清晰,自信沉静到令人心安,“不,能被解决的事情都称不上麻烦。”
五条悟亮着眼睛看向她,他从甚尔的口述中听明白了事情经过,虽然没有经历忐忑难安的阶段,但他仍能感受到难关已过的喜悦以及——五条兰惠再次成功的胜利稳定感。
这是能让他血液沸腾,比自身强大还要强效的强心剂。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人都束手无策的难题在她面前不足为道,她的保护伞坚固得好像能撑起世界。
倏然,五条悟的表情微僵。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冬阳,瞳眸大睁,剔透的蓝色中映着洞察的万物。
他在冬阳走出病房后跟了上去,问道,“妈妈,你受伤了吗?”
“嗯?”
冬阳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鼻子,“啊……有一点儿。”
她的鼻子可能有些红肿了,六眼绝对能看出来。
“怎么回事?被谁打的。”
冬阳开玩笑道,“撞门上的。”
“别唬我。”
“哈哈,应该的。”冬阳说,“只是一点点代价。”
五条悟不懂,他不愿揭过的继续问道,“什么?代价是你被打一拳吗?”
“嗯……”冬阳想了想,明说道,“为了达成目的,我用了些强硬手段,而为了让受到不公待遇的人不那么愤怒,我该受到些惩罚。”
五条悟抿了抿唇。
他眉宇皱起,冬阳在他的神色中看到了几分心疼。
他凑了过来,轻轻摸了摸冬阳的鼻梁,眼神细腻且专注,医院的白炽灯勾勒出了他越发清俊的轮廓,“去抹一些药吧。”
“这点伤我睡一觉就好了。”
“……”
冬阳突然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骨,五条悟一愣,茫然的把视线从她的鼻梁转移到她的眼睛上,“?”
冬阳惊喜的说,“悟,虽然你的眼睛不像我,但是你的眉骨像我啊!”
还长得越来越像了!
五条悟:“!!!”
五条悟自信爆棚了!
他飞快眨了眨眼睛,“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感觉我的脸好像有点儿变化了,鼻子……鼻子虽然比你的翘了点儿,但是形状也和你很相似嘛!”
冬阳觉得鼻子相似应该是因为泽之和她都有传统意义上端正标准的鼻子。
但是她完全没反驳悟,悟还一秒天真无邪一秒冷酷无情的转换着眼神,并说他打架认真的时候表情就和冬阳一模一样。
“这还是杰告诉我的。”白发少年得意道,“其实我没有告诉他,我和他打架的时候有在模仿你。”
冬阳侧目,“嗯?”
五条悟压低声音说,“我从小就和妈妈你打架,然后——”
“然后?”
五条悟定定说道,“心理阴影。”
冬阳:“???!”
五条悟笑了几声,“开玩笑的啦,就是那个…和强者打架的感觉,我和五条家的老师训练的时候都不会感到什么压力,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崇拜感,但是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不管是呼吸的节奏,毫无破绽的站姿,还是挑衅的眼神……这些简直是形象化的魅力!然后我就悟出来了……”
冬阳好整以暇的问,“悟出来怎么装逼了?”
侃侃而谈的五条悟脸颊一红,撇着嘴瞪了冬阳一眼,冬阳差点儿笑得仰过去,娇嗔!哈哈哈娇嗔!
五条悟肯定的点头道,“其实就是战斗的气势吧!那种展现出来的自信姿态便是坚定的心态,强大的风貌会让敌人产生压力,所以说,战斗的时候,尤其是和术师的战斗,就要毫无保留的嘲讽他,和诅咒战斗的话就更不用照顾什么自尊啦关系啦,那种东西气到爆炸才好。”
冬阳带着笑意说,“我才没有这么恶劣。”
“妈妈你打甚尔的时候还会调侃他的肌肉是死的。”
那可是号称拥有第二强肉体的天与暴君,第一自然是五条兰惠。
冬阳:“不然呢?他那段时间吃胖了,反手都摸不到自己的后背心,马桶堵了五次。”
甚尔跟着冬阳学习最痴迷的时候怀疑过他的力量不足是因为饭量,还自行得出了一套能量守恒定论,试图把自己的胃部训化成吃了东西就会即刻转化成热量的模式,结果两个月重了三十斤,愣是给自己吃出了脂包肌,脸圆了整整一圈。
最后嘛,他的肌肉能量守恒定论宣布是谬论,饭量控制回去了,胃部可能的确得到了训练,带着丑宝到处蹿。
冬阳问,“待会儿想吃什么?”
她是打算去逛逛楼下的便利店,甚尔买的食物根本不够她动用两次念能力的消耗,“最近便利店好像上了新品,苦瓜味汉堡,根本想象不出什么味道嘛~”
五条悟舔了舔唇,“那种东西真的会有人买吗……”
冬阳看了一眼他。
五条悟败下阵来,“好的妈妈。”
苦瓜味汉堡出奇的好吃,冬阳一连买了三个垫肚子,五条悟在另一个冰柜前挑冷冻蛋糕,最后挑了一个不那么甜的,母子两人坐在便利店正对外面的玻璃前,各自打开了自己的食物。
“篮球好像更有意思些。”五条悟聊起了学校的日常,“足球和网球都试过了,离开社团的时候前辈们哭天抢地的,篮球因为技巧变化和团队配合的原因,要比那两个稍微花点儿精力。”
毕竟足球只要飞毛腿就能甩开敌对,网球一对一更不用多说,五条悟的身高在中学生里逐渐有优势,还卡在了上有前辈下有后辈的中二,这也让五条悟头回感受到了天天被学弟跟在屁股后面用钦慕眼神望着的感觉。
他的偶像包袱一下变得很严重,明明性格已经逐渐往收不住的方向狂奔,听到后辈议论自己很帅之后一夜之间试图找回酷哥buff,硬是在篮球社考斯普雷了好久的“实力超强但非常冷酷的球场王者”。
这让他以前的社友听到时总会露出茫然的表情。
“然后,然后,哈哈哈哈……!”五条悟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他们以为我是受到了什么心理创伤,导致性格大变,小心翼翼的过来看我,我莫名其妙的被他们哄了好久。”
冬阳跟着他一起笑,“然后呢,冷酷的五条同学痊愈了吗?”
五条悟嗷呜一口吃掉布丁,“能怎么办,我又不能告诉他们我是装的,就说要每天回去照顾小孩子睡眠不足……”
冬阳:“……?”
她哈哈大笑,“你这,你这扯的什么理由啊,前辈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了啊!比如‘球场霸主但性格超好年纪轻轻但是带娃王者’?”
五条悟:“嘿嘿嘿~”
十五分钟后,出来的差不多的两个人准备往后走。
五条悟踩上路边的栏杆,沿着窄细的架子行走,遇到阻止车辆通过的圆柱便一步一个精准且轻巧的踏过去,他此时的心情表现在了轻盈而舒展的肢体动作中,冬阳微微放慢了脚步,跟在他的后方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专注而温柔。
看来他的中学生活很好,很快乐。
五条悟突然跳了下去,站定,转头等着冬阳。
他的发丝在路灯下泛着几近圣洁的光辉,发梢结了一层浅浅的冰霜,微张开的嘴唇里随着呼吸吐出了淡淡的白雾。
冬阳顿了一下。
白雾,呼吸。
他此时耐心等待着她的,欣喜的笑容。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纯粹且明亮的光。
冬阳将手从风衣里拿出来,放在唇边暖了一下。
好冷。
渗骨的冷。
为什么她那该死的,鲜血淋漓的预感没有消失呢?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冬阳的变化,就像我文里写的一样,人会随着年龄地位的改变作出不一样的选择和姿态。所以她现在和两眼一睁就是生时已经变了很多了,她也会有一点儿首领/高层包袱。
冬阳第一辈子就给黑手党当保镖,还是刚入伙最底层的那种,可以说是刚工作就遇到了旅团抢劫,也是年纪轻轻就嘎了,她对自己的死亡并不耿耿于怀(虽然精神未死),她第一担心的是自己死相难不难看酷拉皮卡给她收尸的时候她能不能稍微体面一点,因为她其实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太菜太丢脸了,而现在她会因为累积的地位和阅历产生新的压力,也会自负,就比如当少主时她只要当上首领就好,当上首领后她要开始维护组织和其他势力的关系,同时她会以首领的身份接触更多的人。
她还建立了母子,师徒,亲朋,领导等多种关系,所以,她应该是变得不同了。
第215章
一直以来颇为自信的直觉成为了魔障,成为了诅咒,以至于看到花开就想到花落,意识到这点的冬阳默默抬手,给了自己一拳,把那颗可能是因为看了太多日本文学结果深受物哀文化荼毒的大脑打醒了。
伏黑久两天后就出院了,她这种医学奇迹全被森鸥外担下,面对一众想要找他取经的医生,以及闻讯赶来的媒体和有一些消息渠道于是挤破了头排起号的病患,森鸥外背后冷汗津津面上却笑得温文尔雅,一看就像个资历丰富的神秘医学博士。
冬阳用一通电话叫走了媒体,对森鸥外的指令是随他自由发挥,森鸥外可以应下医院请求成为驻地外科医生,也可以拒绝这份工作,在冬阳身边当后勤,冬阳很看重他的才能,他那脑子真是到哪里都发光。
所以在森鸥外不出冬阳所料的选择暂时留在医院后,冬阳用深沉且微妙的眼神看着他,抬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肩。
在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莫名搞笑但又心理压力剧增的森鸥外:“……”
冬阳说,“给我拿个院长回来,森先生。”
森鸥外:“……”
与谢野晶子第一时间就去了横滨,冬阳没有限制她的任何行动,还给了她一张临时身份证,可以让她能自由出行,她是最懂得如何保守着自己的秘密的人,而没有归宿的野犬,最终还是会回到最有保障的那边。
硝子和她的关系似乎迅速亲近了起来,两个人的性格或许意外投机,发现这点是因为冬阳从硝子口中听到了一句状似无意的询问:“晶子姐是在哪工作,五条家吗?”
和冬阳相比,果然天赋相似并且年龄更小的硝子更容易令晶子接受。
冬阳说,“不,她是个侦探,被我高薪挖过来工作的。”
“哦……”硝子长长的叹了一声,那双清亮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冬阳,“难得不是你的人哎。”
冬阳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在你的心底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她的能力比我要强大。熟稔。”硝子说,“有她在的战斗,不会有伤亡。”
她如此笃定,冬阳何尝不知,她说,“谢谢你,硝子,没有你的话,久就没命了。”
家入硝子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抓了一下头发,她的羞涩向来只会隐藏在某一个多余的动作中,“不客气,我也并没有感觉自己的价值有所降低,啊…不要奇怪我用价值这个词…我很庆幸也很高兴这种担子不用只落在我身上了,反转术式能治伤,而她的术式是‘回溯生命体的状态’,虽然有前置条件,但能保下命的话比什么都强。”
自被发掘出术式便是整个咒术界的“天才”的家入硝子,对有人的才能超越自己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她看着冬阳,被当作医生培养的她贴心的问了一句,“你最近休息不好吗?”
冬阳摸了下自己的脸,“奇怪,我应该没有黑眼圈才对。”
“你眼里的血丝比之前加重了……熬夜了?”
不,冬阳是无休无眠了三天。
伏黑久的病情当天晚上就解决了,而动用了大型念能力的冬阳按理说会感到疲惫,但是她睡不着,躺在中原中也的温柔乡里都睡不着。
在第四天,闭目了半个多小时的冬阳睁开了稍见倦意的眼睛,靠在床边正在用见鬼的心情读《人间失格》的中原中也移开书本,看向枕在他腿上的冬阳,“还是不行?”
冬阳刷的直起身,怨念的说,“我脑子里现在有小人跳舞,像是打了给大象用的兴奋剂,但是我的精神已经疲惫了,这又不是在战场,打仗的话我能精神抖擞十天十夜。”
没有外界刺激,这么安详的环境下,冬阳得了失眠症。
“我知道症结所在。”冬阳再次躺下,“我去那边想想办法。”
冬阳叫来了擅长易容的公关官,看着因为身形越发相近于是考斯普雷起来越发还原的青年,冬阳给了他一个古怪的任务。
“你死一下。”
公关官:“?”
扮演甚尔的演员都找好了,就港口mafia里肌肉最大块体格最好的外国雇佣兵,他套上假毛,穿上黑色紧身上衣和宽松的练功裤,蹬着他觉得一点儿都不fashion丑到极致的船鞋,因为冬阳说他要有一个阴冷的面对仇人的表情,于是这位外国雇佣兵回想了他看过的所有日本王道漫画,瞪出眼珠面目狰狞甩着舌头冲向了公关官,刷的把道具插入公关官的身体,刷拉从胸口到腹部一滑,成功制造出血溅当场的画面。
看热闹的太宰治一把呼在了脸上,又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睑颤抖但漂亮幽邃的眼睛,中原中也不忍直视的回过了头,看冬阳的反应。
令他们意外的是,冬阳坐在椅子上,手肘抵着膝盖格外专注的看着这一幕,露出了凝重的沉思表情。
雨阵:“冬姐,你对他由爱转恨了吗?怎么给了他这么一个死法?”
他还以为冬阳想出了什么新的《神子》剧情。
冬阳扶住额头,也被这离谱搞笑的一幕逗得长叹了一声。
她说,“列威,你为什么要鬼叫。”
前雇佣兵第一次演戏,对自己全神贯注的表演非常满意,“因为在向敌人挥刀前要喊八嘎呀路rrrr——”
“…………”
现场简直鬼一样寂静。
随后,几个人猛然发出了爆笑声,装死半天的公关官也因为热烈的气氛心态放松破功了,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边的血,例行询问道,“BOSS,还有哪里不行吗?”
冬阳:“……”
哪里都不行啊!!
她是脑抽了吗她让这些人演了这么荒诞的一出?!
半晌,冬阳自己都觉得胡闹的笑出了声。
公关官有一张艳丽的脸,即便他在尽力伪装,拥有白色的毛发蓝色的眼睛,可是精致的五官仍会透出有别于五条悟的气质,在冬阳眼里违和感爆棚。
冬阳说,“再来一次,列威,你这次正常点儿,就像你平时那样冷酷就行了。”
于是列威又捅了一次,公关官又死了一次。
冬阳:“你们可不可以有点儿宿命对决感,就比如兄弟反目成仇?公关官,你要震惊,不可置信,同时还要冷静——”
公关官:……
列威抓了抓脑袋,虚心向公关官请教起演技,然后在冬阳的授意下又来了一次。
雨阵悄悄走到中也旁边,“中也大人,冬姐最近受刺激了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觉得什么能刺激到她?”
“哎?”
经过调整后的画面好多了,重伤的公关官把呼吸控制得缓慢而微弱,再次进入了濒死的状态,而列威下意识的甩了一下武器上的血,这个没被提前设计的动作意外的和甚尔重合了。
但是冬阳看着这画面毫无反应,甚至因为扑面而来的虚假感还是想笑。
她扶住额头,再次回想了一下她看到的那个场景。
不行。
本身就是一瞬的幻觉,她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其中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她想根据已有的东西推断出些情报来,比如那个画面里五条悟穿着高专的制服,所处环境也在高专,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饰品,墨镜也没有,可能是没戴可能是为了战斗丢了,身周没有观战者,这场兄弟决裂的战斗竟然没有人干预,
冬阳试图主动刺激自己的预知能力。
她的一切反应都落在太宰治眼中,鸢眸青年轻声问她,“BOSS,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吗?”
“倒是还没有。”冬阳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但是我总感觉我忽略了什么。”
强烈的危机感因为抓不住缘由而滋生了焦躁,冬阳抬眸看向太宰治,突然下了一个命令,“把Q带来。”
“!!!”
刚才还一片欢快的现场瞬间冷寂下来,雨阵睁圆眼睛,愣了三秒才僵硬的说道,“……带他来……做什么?”
做什么?
显而易见。
冬阳走向被太宰治带来的q,用众人并不能捕捉的速度挥了下手,Q茫然的看着她,只觉得一阵风轻柔的拂过,他本能的看向了自己的手臂,皮肤上有一道浅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愈合的伤口。
哎?
梦野久作惊讶的睁大眼睛。
不痛?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就受伤了?
“我……”他看着高出他一截的首领,有些迷茫。
“使用你的异能力,久作。”冬阳平静的对他说,“我也想试试你强大的精神攻击异能。”
周围的属下绷紧了身体,几乎所有人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太宰治将手停在梦野久作的头顶,注视着冬阳利落的转过身,抬手任铁链困住她的身体。
他们此时在港口mafia大厦的地下室。
密闭的空间,为首领专门增添的灯光,身边准备好的喂食性麻醉剂,以及催眠弹,全都为了防备黑雨玫瑰的暴走。
冬阳坐上束缚椅,中原中也瞬间将她身上的锁链和椅子施加到了千斤重。
梦野久作的异能力[脑髓地狱],会让人看到最害怕的画面,从而摧毁他的精神,让他跌入无边的精神炼狱。
没错!这是冬阳想到的让所有人为之一振的电击疗法:D
噩梦并不恐怖,因为它是噩梦。
冬阳想她的脑袋可能会在这场精神攻击里给她意想不到的结果,秉着让在场属下都哑口无言的冒险精神,她把自己五花大绑,齿间还咬上了麻醉剂。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冰点。
Mafia们冷汗津津的看着他们的首领,太宰治停在空中的手和梦野久作只在毫厘之间。
冬阳等待着她的精神失常。
她以为她会看到生机勃勃的五条悟下一秒粉碎,会看到港口mafia突然遭到敌袭血流成河,会看到中原中也开污浊而死,太宰治开枪自刎。
但是等了半天,在冬阳的认知里应该已经过了一刻钟之久了,她看着毫无反应的下属,他们紧绷的神情似乎因为无事发生而稍微松动了一些。
冬阳:“……”
冬阳:“……”
冬阳:“?”
冬阳歪了一下头,“所以开始了吗?”
“?!”
脑髓地狱里,中了异能的人会模糊时间和感官,会逆转行为上的概念,但是这太安静了吧?无事发生啊。
冬阳试探性的动了一下,中原中也的禁锢还在身上,她需要费些力气才能挣开。但又没必要。
又数了五分钟,冬阳看向了梦野久作,视线一抬说道,“太宰,你解除异能了?”
太宰治怔怔的看着她,那个目光让冬阳有些陌生。
冬阳看向中也,他站在那里,同样呆滞的凝视着她。
冬阳:“……”
冬阳:“难道说我最恐怖的事情是没人和我说话?然后一个人寂寞得死掉?还是说现在只过了两秒钟,而我会在意识里度过两年?”
无人说话,同样神色异样的公关官竟然踉跄一般后退了一步。
冬阳:“……要不你们谁来对我开一枪吧。”
终于,梦野久作呆呆的开口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嗯?”
梦野久作提高了声音,又问道,“你觉得过去了多少时间?!”
冬阳不假思索道,“20分钟。”
公关官当即掏出了怀表,正好20分钟。
空气中有谁轻吸了一口气,深知久作的危害力的列威忍不住低喊了一声,“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梦野久作尖叫起来,“你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的异能力失效了吗?我的异能力没用了吗!喂,快来和我玩——”
他立刻向最近的mafia跑去,试图让他伤害自己,“我的异能力怎么会失效!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被他接近的人惊恐的逃走,在这个禁闭室内无声且迅速的四处逃窜,梦野久作越来越焦急,一直以来都能做到的事在这一刻突然失灵,让这个孩子感到了莫大的恐慌和惊怒,他愤怒的要证明什么,突然奔向了冬阳,把一个刀片放进了她的手里,然后自己大力往上面一撞。
这个伤口终于肉眼可见,梦野久作满意的笑起来,“来,陪我玩……”
他那双奇异的眼瞳注视着冬阳,“你应该能感受到的,感受地狱——”
冬阳垂眸看着他。
下属们再次提起了心脏,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们的首领。
可流淌的只有死一般的平静,那个女人眨了眨清亮的红色眼瞳,像是觉得好笑般弯起了嘴角,“呀,没有任何效果。”
那个笑容在他们的眼里危险且致命。
这是第一个,能够免疫[脑髓地狱]的人。
老天!这是真的吗?!中了[脑髓地狱]的人其实是他们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啊?!
冬阳低喃,“……不应该啊……”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没有恐惧的事情吗?”
“可我明明……”
明明因为那一幕又一幕的鲜血淋漓彻夜难眠。
发现自己免疫[脑髓地狱]的意外和惊奇逐渐淡去,被另一种难以压制的焦虑取代。冬阳挣脱开身上的束缚,事情未如她所料,她有些失望。
“因为……你打从心底便不相信。”公关官说出了众人察觉到的本质,他的神色有些恍然,“不相信[脑髓地狱]的世界,对那些东西并无幻想和敬畏之心,精神强大到无坚不摧。”
这是他们的首领。
连精神攻击都不惧的mafia首领。
冬阳按住喃喃着不可能的梦野久作,把他交给了太宰。
抬头时,她发现太宰治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他的悲伤细腻深沉到藏在眸底,错觉般一瞬而过。
冬阳沉默的抬起了手,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捧住了太宰治的脸,在中原中也头上突然冒了个叹号发出了诧异的“啊?”声中,猛地把帅哥的脸颊挤到了一起,并挤出了一声可疑的“啵~”
“………………”
太宰治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冬阳一把松开他,他捂住脸连连倒退了两步,眼睛瞪得滴溜圆。
冬阳:“有话就说。”
太宰治:“调戏!竟然公然调戏干部!”
冬阳:“啊不好意思~好的我道歉了。”
太宰治:“太敷衍了吧!”
地下室里可不怎么适合聊天,冬阳带着众人回到了地上。然后一路回到了首领室,背后的中原中也正在和太宰治大战三百回合,一边拳打脚踢一边不忘了跟着她上电梯,电梯内,冬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失败了。”
两个干部终于停止了互掐。
他们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然后一齐转过了头。
夹在他们中间但站在前方的冬阳稀奇的没加入他们,显然心事重重。
在平稳上升的电梯内,率先开口的是太宰治,“这么做,只是因为惊恐给予的假象吗?”
不惜让虚假的角色“重蹈”悲剧,不惜主动踏入[脑髓地狱]。
一遍遍刺激神经,一遍遍以将自己推向深渊的方式谋得生机。
这是他会在地下室,对着那样的冬阳露出悲伤眼神的原因。
冬阳:“嗯。”
“如果看到了更糟糕的画面呢?”
你会崩溃吗?
因为你竟然如此相信“直觉”。
冬阳说,“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在脑髓地狱对我不起效时。”
她就放弃了那乱七八糟的刺激疗法,放弃了去深究所谓的“未来”。
执着于她那捕风捉影的“直觉”还是太不靠谱了,就像一定要在考试前找到题目一样,而有时候就算知道了答案也不能得分,所以“警醒”已经够了,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做出疯狂的努力了。
她转过身,“实际上我惊恐的是‘稀缺的可能性’。”
这个异能横行的世界冬阳混得更得心应手一些。
中原中也侧了侧脑袋,笑道,“能让你害怕到这个程度,真是不容易啊。”
冬阳也笑了起来,“我也这么觉得,我自己都觉得搞笑。”
她的目光一沉,“所以为我而努力吧。”
“我预感将来会有一场极大的变动。”
***
将冰冷的预感咬碎了化为动力,冬阳稍微借助药物让自己睡眠,适应了几天就把应激后的心态调回去了。
伏黑久自从生了那场病后,甚尔就在自责会不会是他平时照顾惠的时间太少了,毕竟他不怎么会感到累,但是妻子不一样。
伏黑久:“……拜托不要把我和惠的亲子时间占走,这只是普通的游戏……喂甚尔!听到没有,我根本不累!”
伏黑惠虽然不喜欢甚尔的胡子,但是很喜欢他的脖子,因为经常会被架在父亲的头顶。
然后在这一天,在新年刚过,新雪覆盖大地的这一天。
冬阳开门看到了提着个行李箱的意外之客。
冬阳:“…………”
少年染了一头金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吊着眼梢环胸说道,“干嘛?不欢迎啊。”
从冬阳身后走出来的五条悟:“啊?”
禅院直哉:“我离家出走了。”
第216章
十三岁的五条悟踏入了青春期,十三岁的禅院直哉可能到了叛逆期。
禅院直哉,离家出走,好陌生的词组合到了一起。
这个各方面以禅院为荣,将禅院当成自己的少年,离家出走?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禅院直哉一抹鼻子,“这只是我和我老爸打的赌。”
十三岁,在两天内外出成功祓除三只二级诅咒。
可禅院直哉觉得不够。
为了得到忌库的东西而和他战斗的五条悟已经有了一级咒术师的实力,只是少了一个称号罢了。
家主因为他私自和六眼打赌关了他三天的紧闭,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禅院直哉没有感受到半分恐惧和懊悔,他在抓狂,大脑神经突突的抽紧,疼痛,因为他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在嘶吼叫嚣,现实的无情和窘迫在重塑他的认知,他用那三天的时间努力的稳定自己的情绪,疏离自己的思绪,分析自己那些扰乱理智的愤怒和渴求。
他将和五条悟的战斗称为宿命的对决。
和几百年前两家家主一样,是世仇性质的较量,他抱着怎样的心情认真对待,五条悟就抱着怎样玩闹的心思应付他。
技不如人,还有脸在这里痛苦。
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天赋吗?努力吗?资源吗?
他失败了,就是禅院输了。
十三岁的禅院直哉抱着如此屈辱的想法走出了禁闭室。
他从没有懈怠过训练,但好像也没有次次都在比逼迫自己的极限,他不去找那些禅院家蛀虫的茬,渴望每天伴随疼痛与疲惫入睡,胜负欲被碾碎,咒术的道路上看不到尽头,每次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进步的时候,听到的消息是什么呢?
六眼在上学。
六眼在五条兰惠的带领下迎面了特级咒灵。
六眼去参加了体育比赛。
六眼去北海道旅游了。
六眼被五条兰惠带出国了……
好可笑。
禅院直哉想,
好可笑。
耿耿于怀的他好可笑,他自小视作宿敌的人,六岁初见起便开始处处竞争,打心底得到了他尊重的人,因为战约而让他深受压力折磨的人,世界里根本没有他。
世界里根本没有他。
他送给五条兰惠的东西没有回应。
五条兰惠看待他的目光永远不像看待五条悟。
五条兰惠将他视作幼稚的,无可救药的小屁孩儿。
就这样吧。
禅院直哉想,
因为他身在禅院,是少主,总把精力放在他们身上,为自己那些失败而自怨自艾的话,就是最丢人的小丑。连人生都不敢直视的弱者,干脆吊死算了。
然后,禅院直哉在某个冷冽的寒冬清晨听到了家主和一个长老的谈话。
“救活了?”
“嗯,五条兰惠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个神医,硬是把甚尔他老婆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人说道,“这女人也是厉害,这都没死,但怎么说也是要死的病,不会影响到甚尔的孩子吧?啧,按理说,甚尔的小孩儿肯定很有天赋。”
甚尔?
禅院直哉回想了一下,他是第一次在这些人物口中听到他们对禅院甚尔的看法。
之前肯定也说过,只是他没参与罢了。
甚尔的小孩儿肯定很有天赋?
当然,那是顶级置换天与咒缚的孩子,禅院家很乐意找回来一个有术师天赋的种。
那个长老和家主放肆的谈笑着,“万一生了个继承[十影法]的,哈哈哈,那真是宿命轮回啊,那孩子要是搞到禅院来,就会被培养成仇视五条兰惠的刀,自己的种恨自己的师傅,他携带的诅咒真是恶毒啊。”
老东西带着刻入骨髓的傲慢和恶意,去揣度着那样的未来,就和聊八卦之人一定要诅咒一句被议论的对象过得凄惨一样,禅院直哉对老东西们的劣根性早就习惯了,直到他听到被议论的对象成为了自己。
“直哉的话,唉,可惜啊。”
可惜?可惜什么?
“犯了那样的错,你竟然就只关他了三天禁闭?你怎么不把他送地下室里去待几天?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禅院直哉听到老爸说,“让他长记性不需要去和咒灵玩牌。”
“输给六眼,难道这光彩吗?”
“六眼那小子什么性质你我都清楚。”
“一想到将来禅院的家主有败北五条家主的经历,呵……丑事一桩。”
禅院直毘人喝了口茶,“照你这么说,现在就是了,因为我也没打过五条兰惠。”
长老干脆揭过这个只会自打脸的话题,“按照规定,最强大的人会成为禅院家主。”
他说,“甚尔的小孩儿要是比直哉强就好了。”
“……”
禅院直哉定定的站在与他们隔了两个屏风的走廊上,面前的侍女紧紧低着头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少主的表情。
这话不管是不是故意给他听到的,禅院直哉根本不在乎。
随着年龄增长,他当然也拥有思辨的能力。
失望吗?他应该失望吗?
禅院直哉在这一刻,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一个他曾经不屑于去承认,但其实一直根深蒂固的存在于脑海里的认知。
实际上他并不被“爱”着。
爱。
这个能够在六眼的作文里通篇不提,却能满眼都是的字。
可笑的,软弱的情感。
跌进忌库里痛哭流涕毫无尊严时却不会令他觉得痛苦的东西。
他没有的东西。
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想到这个东西?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到,他不被爱?
“……”
禅院直哉无声的咧开唇角,眼睑瞪大,瞳眸泛着几近痛恨的狰狞的光。
他当然不被爱!
传说中理应爱着孩子的母亲软弱无能,拒绝爱他!
说着会把家族给他的父亲实际上也是靠着实力上位,那些什么血缘亲情,什么长传于幼,是弱者才渴望的东西!
他不被偏向,他会在失去价值的那一刻失去一切——
难以忍受……难以忍受!
理智和欲望在又一次角逐中撕扯着禅院直哉的脑袋,他开始如幼年那般想——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凭什么她可以?
自幼年起便被埋下的种子终于破土发芽。在发觉自己被否定的那一刻,禅院直哉忽然也想否定禅院直哉,否定在禅院里和污泥混在一起的禅院直哉。
反正无所谓了,反正他都这样了!
他跑去找他喜欢的人不行吗?
可以吧,没人规定不可以!
在禅院家他已经无法再进步了。
他去追寻强者,强者可以撕烂那些家伙的嘴。
他去找了五条兰惠。
明明对她的地址了如指掌,却是第一次踏足。
是日本常见的独栋小楼,只不过要大一些,再大一些,毕竟这楼的后面有一个游泳池。
虽然如此,这也远远比不上咒术世家的府邸,两个传统家族的建筑都极近精致和奢华,禅院直哉本想对这样的住处嗤之以鼻一下,但是再一想到是五条兰惠的住处,到处都是他们的生活痕迹,就觉得喉咙一哽。
门前小道的旁边就是空地,有露天桌椅,再靠边是车棚,里面停放着……三辆?三辆机车?
大门的悬梁上挂着风铃,禅院直哉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他看出了端倪。
风铃上的图案太过滑稽,简直是不该拿出来售卖的残次品,买下来的人只有被骗子忽悠的傻子,但是禅院直哉端详的第二眼,就发现上面竟然写有名字。
“……”
哦。
哦。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的提着行李箱进屋。
怎么?!风铃呢?!怎么不给他一个?!
他把行李箱往门口一放,直奔客厅,毫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坐,翘腿环胸道,“上茶。”
冬阳和五条悟:“……”
没得到回应的禅院直哉扭了扭头,发现自己的行李箱竟然还被晾在玄关,不禁皱起眉,“你们家的侍从呢?”
冬阳:“……”
冬阳:“你来我这里耍大少爷脾气?”
“哈?”禅院直哉不解的歪了下头,下一秒,他看到五条悟把他的行李箱往门外一踹。
“喂!”
他气愤的站起身,比他要高出一截的少年好整以暇的倚靠在墙上,神色中透出了赶客的淡漠来,“谁准你进来的?”
禅院直哉走近几步,视线在冬阳和五条悟的脸上来回游移,他一眼看出冬阳才是家里有话语权和主导权的人,罕见的收敛起了自己的獠牙,“我听说兰惠很…兰惠阿姨很喜欢有天赋的小孩儿,怎么样?我还算不上有天赋吗?”
五条悟像被侵犯了领地一样恼火,“滚出去。”
禅院直哉一把拽住冬阳的胳膊,暗自惊喜自己竟然没有被躲开,“我跑了,禅院家肯定会来找我!如果他们知道你们放走了我,任我流落在外——”
“哈?为什么你以为老子会害怕这种事啊!五条把禅院赶出去才是老家伙以为的天经地义吧!”
那双仿佛能直视灵魂的蓝色眼睛在这一刻死死注视着自己。
禅院直哉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这个想法。
没有动粗。
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动用武力会毁坏房屋和街道。
五条兰惠没有直接把他丢出去。
他们在吵架,吵架代表他有一个争辩的机会。
禅院直哉简直欣喜若狂,“我们起码也相识了好几年吧,快十年了!悟,我无家可归了你竟然也不收留我,亏我还给甚尔送过结婚贺礼。”
五条悟眼睛一瞪,小脸上的恼怒一下子变成了‘你脑子坏掉了?’,“你竟然还打起了感情牌?你转性了?”
禅院直哉:“我和我老爸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
有甚尔在前的五条悟:“你不姓禅院了?”
禅院直哉:“哈?!那怎么可能?!”
五条悟伸手一指大门,“那滚出去。”
禅院直哉的脸皮隐隐发烫,逐客令下到这个地步已经快让他撑不住了,
他直接转移攻击目标,明明一米六几的个子快要和兰惠一样高了,硬是作出了幼童仰望大人的柔弱,可怜兮兮的表情,这表情作出了三秒他自己就给恶心坏了,转头呕了一下。
靠!用这种讨好女人的方式怎么可能对兰惠有用!他的脑袋真是烧糊涂了——
五条悟用看恐怖搞笑片的表情看着他,冬阳贴心的伸手把他的下巴抬了上去,五条悟顺势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声音在郁气里都发着甜,“妈妈~!”
禅院直哉看了一眼,连忙照葫芦画瓢,“兰惠阿姨~!”
冬阳:“……”
冬阳:“好有趣啊。”
五条悟顿时控诉,“老妈!”
竟然用看热闹的心情的看他们两个吵架。
冬阳:“我觉得可以先冷静一下再考虑解决方案。”
五条悟对禅院直哉离家出走这件事其实乐见其成,为什么?因为太有趣了!
可是他离家出走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就昭然若无的摆在他的面前。
这个脑子里只有天赋和后代的家伙竟然直接跑到了他家里。
这时候,房间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发觉后面有人的禅院直哉警惕的回头,他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住。
赭发青年从地下室里搬上来了一个机车零件,“兰惠,我整理仓库的时候发现了……这金毛是谁?”
禅院直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中原中也的目光缓缓向下,从他的脸落到了他紧挽着冬阳的手上。
他脑袋上的问号变成了叹号,神色逐渐沉了下来。
五条悟大喊一声,“中也大叔!他是骚扰我妈妈的小跟班!小橘子!”
“啊?”
为什么这么介绍他?
禅院直哉茫然的应了一声,就见那个穿着贵价羊绒衫,发丝卷曲着落在颈间的男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那双比六眼要深邃的蓝色眼瞳垂下,示意他抱紧兰惠的手。
这个男人用低哑的声音道,“松开。”
禅院直哉挑了下眉,他竟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命令了?
这可不是兰惠,可不是悟。
金发少年眯眸说道,“你谁?兰惠家里的侍从吗?像你这种身份的人是没有资格跟我说话的,竟然还敢参与我们之间的对话,连自知之明都没有的话,趁早滚出去。”
中原中也火气一松。
他:“?”
什么鬼?
他眼里积累的郁气顷刻变得清澈,中原中也脱口而出,“问题儿童?”
“?!”禅院直哉一愣,“你在说什么?”
中原中也打量了下他的体型和着重,又看了一眼垮着张小猫脸的五条悟,伸手揪过了禅院直哉的领子,禅院直哉只感觉有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他的脖颈立即传来束缚后的窒息感。?!这矮子力气这么大?!
五条悟眼睛一亮,和中也对视一眼,“丢掉他,中也大叔!”
下一秒,禅院直哉的身体附着上了诡异的红光,发射了出去。
“……”
他摔在了地上。
然后久久没有动颤。
冬阳走过去,蹲下身,说道,“烧晕了。”
禅院直哉发着高烧。
第217章
那一丢撞倒了禅院直哉的行李箱,冬阳瞄了一眼,就一眼,她的眼力和大脑就让她被动扫描完了禅院直哉的行李。
这家伙是真的一点儿外出常识都没有,行李箱里有一半是钱,一半是吃的,衣服有两身,但是没有带任何洗漱用品和贴身衣物。
这些年暴走族文化横行,理发店里到处都是未成年做杀马特造型,所以他那头金毛只要有钱就能染。
冬阳暂时把他挪进了屋,几下扒掉了他的外衣,让他先躺在沙发上,随后发现他身上受的伤并不严重,衣服虽然穿得不多,但是咒术师都是一群能靠咒力强身健体的人,冷风一吹并不会轻易感冒,五条悟这些年下来就没怎么流过鼻涕,但是用脑过度的话会发烧,还会蔫了吧唧的粘冬阳,顶着滚烫的额头往冬阳身上贴,眼睛还是那么剔透漂亮,可眼神却会朦胧一些。
“伤口也没有感染吧。”五条悟嫌弃的离他两米远,对禅院直哉还是进屋的现状有点儿闷闷不乐,“竟然能在这种时候把自己折腾到生病,他故意的?为了在妈妈你面前演一出苦肉计。”
冬阳看着他那叛逆的黄毛,乱七八糟的行李箱,没有处理的伤口,怎么看都是激愤之下赌气离家,而一般做出这种行为都是因为一个本质原因——“伤心了。”
五条悟懵逼的转过脸,“你说什么?”
“大怒大悲的话,就会发烧。”冬阳利索的给他喂了退烧药,前后不过三秒,“有个词叫心衰而竭嘛,情绪会反应到生理上的。”
五条悟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嘲笑道,“这家伙气性这么大啊。”
他坐到单独的沙发椅上,自在的盘起腿来抱过抱枕,过年期间没理的白色头发落在了颈边,“不过我要是生气的话,可不会把自己憋成内伤,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没地方坐的冬阳朝悟走了过去,干脆的往他的沙发椅上一挤,然后一手绕过他的脖子一腿叠起,姿态豪放极了,五条悟往旁边挪了挪,头却一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两个人对着昏倒的禅院直哉开始蛐蛐起来。
冬阳:“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长得还有点儿像甚尔。”
五条悟:“鼻子像吧,发际线好像也挺像的。但是甚尔明显比他好看。”
冬阳:“你说这句话真的没有添加个人情绪色彩吗?”
五条悟:“我的眼睛不会骗人的。”
冬阳:“我觉得你说得对。”
禅院家,脸还可以。
毕竟他们一代又一代只喜欢和美丽的女性结亲。
中原中也把直哉那脏兮兮的外衣丢进了脏衣篓,出来后和两个人一起蛐蛐,“他和甚尔已经像到跟亲兄弟一样了,这俩人没血缘关系吗?”
没见证甚尔长大史的中原中也最直观的感受到这两人的相似度,冬阳从快被她丢掉的记忆里找了一下,“唔,这两人是不是堂兄弟来着?”
“甚尔根本不记得这个堂弟吧。”
中也弯腰撑靠在冬阳的沙发椅上,柔弱的皮质包裹料下陷,他的气息顿时飘到了冬阳的头顶,即便没有完全贴上,冬阳都感受到了他说话时胸腔细微的震颤。
“这小鬼什么来历?”
五条悟说,“喜欢我妈妈的驴。”
中原中也:“啊?”
五条悟仰头向他告状道,“他的脑子有问题啦,你刚才应该察觉到了吧。”
中也心情复杂的说,“智障?”
“噗,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欢快的笑起来,“直哉,智障,哈哈哈哈哈!!”
冬阳也忍俊不禁,她抬手抚上中也的脸,混着悟的笑声说道,“禅院家的嫡子,小时候见过我后就对我产生了莫名的执着,把那当成小孩子的占有欲就行了,只不过要更加扭曲一些。”
中原中也怎么也难以和一个孩子置气,禅院直哉如今的年龄还没有他离开羊时大,“把他放在这里不会有麻烦吗?”
“不知道他离家出走处于什么性质的,光明正大跑出来和偷偷溜出来可不一样。”冬阳盘算着,“不知道能不能向直毘人敲诈一笔,比如让他拿些‘赎金’。”
“妈妈你好坏~”
“不过这个孩子……”冬阳顿了下,“总感觉……”
他的伤口没被处理,还满是血污。
冬阳倏然眨了两下眼睛,脑海里忽然幻想出了青年惨死的画面,杀死他的人站在他的身后。和服上沾染了大量的血。
她可不会毫无缘由的幻想直哉被女人杀死,所以又是命运给她透题了。
冬阳把话补齐,“总感觉将来会被怨恨吞噬。”
五条悟不太能理解这缘由的话,他说,“你是说他因为狗屎的性格被人套麻袋吗?”
禅院直哉的意识刚清醒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冷不丁就对上了贴在一起打量他的三个人。
禅院直哉:“……!!!”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身上特别轻盈,“我的衣服?!”
五条悟:“叫什么,又没给你扒光。”
禅院直哉蹭的坐起身,“我怎么了?”
“你超级菜,晕过去了。”
禅院直哉回过神来了,猛地看向中也,“他是谁?”
他问的冬阳和悟,在他的意识里,冬阳和悟是他的同类,莫名出现的男人是外来者,他的“同类”自然会给他解惑。
五条悟弯起嘴角,有些恶劣道,“他啊,他是我妈妈的男朋友。”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瞳孔一缩:“!!!”
他猛地跳下地,声音一下子变得洪亮且饱含敌意,“就是你——?!”
他的神色转瞬间便切换到了倨傲与冷冽,眸中已经染上了嘲讽之色,嵌着一道划痕的细长眼尾流露出了冬阳十分眼熟的恶劣,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你,你取了个别人的名字,如今正在总监部……”
“直哉。”冬阳打断了他。
禅院直哉的声音顿时哑住,他的目光落在冬阳脸上,被那双红瞳里的冷淡冻得脑袋一凉。
冬阳警告道,“你再对他出言不逊,我会把你五花大绑送回禅院。”
禅院直哉身体一颤,他抿起唇,像是强忍怒意和委屈,猛一扭头无视了中也,似是彰显乖巧又恍若乖戾的坐回了沙发上,被身上的痛感刺激的龇牙咧嘴,“不是说你有神医吗?为什么不给我治疗。”
“神医的挂号费很贵的,你有提前预约码?”
“那是你的人,明明你一句话就能叫来。”
“可能吧,但是他要休年假嘛。”
“年假,假期?”禅院直哉仿佛听到了陌生的词,“下人竟然还要放假?”
中原中也吐槽道,“他到底是从什么环境里长大的。”
禅院直哉听到他的声音就应激,金发少年张嘴就要喷什么,对上冬阳的目光后又悻悻的闭上了嘴。“……”
冬阳问道,“直哉,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禅院直哉嘟囔道,“……我要变强。”
五条悟:“你又不是佐助。”
禅院直哉的眼睛微红,他撇开头,“我在禅院已经没什么可以进步的了。”
五条悟:“……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佐助吧?”
冬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道,“不想落后?离家出走跑到我这里来?觉得我能挖掘你更深的天赋?好啊,让你爸花钱请我当老师呗。”
禅院直哉张了张嘴,“我……”
不是。
花了钱的不一样。
不是由你主动选择的关系。
不像甚尔一样。
况且禅院怎么可能允许他和五条过度接触,他就是因此才离开的。
但禅院直哉还是很意外,他惊喜道,“你同意了?”
冬阳:“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我对钱比较感兴趣。”
禅院直哉:“要多少?”
“唔……我觉得你得先知道,我虽然只用了‘钱’这个字,但我要的报酬实际上并不单指金钱。”
禅院直哉的嘴角一耷,“你还是拒绝我。”
五条悟补了一刀,“我妈妈不是一直在拒绝你吗?”
禅院直哉用晦涩幽深的眼神看了一眼五条悟,他对悟的好感不会催使他说出难听之言,而除了恶语相向,他便不知道能在五条悟的排斥下说什么了,所以此时的沉默充斥着拒绝和防御的意味。
冬阳拍了一下手,“悟,中也,你们两个出去给我买个新年礼物。”
五条悟和中原中也:“?”
五条悟震惊的转头看向冬阳,“哈?!”
支开他们,竟然支开他们?!
中原中也直起身,眯眸哼笑了一声,那份笑意低哑又轻佻,在禅院直哉的眼中无限放大,就好像胜利者的宣言。
中也对悟说,“走吧,悟,让兰惠和他好好聊聊。”
五条悟不解,五条悟不满,“为什么……”
他不能听吗?
他们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吧?
冬阳温和的看着他,“因为环境一杂乱,人说的话就假了。”
那便不是谈心的好时候。
她觉得应该和禅院直哉……这个突然站上了人生的岔路口,往哪迈都有可能的禅院直哉好好聊聊。
中原中也搭上五条悟的肩,“悟,这可是你妈妈第一次对你撒娇。”
五条悟一愣,撒娇?什么时候?找我要礼物吗?
对了,仔细想想,她从来没主动索要过礼物。
五条悟一下子就被哄好了,他站起身,萃了冰一般的眸子泛着剔透的亮光,他兴冲冲的说,“那我们很快回来,很快就回来!”
两个人一起出门的情景又不知怎么触到了禅院直哉的雷达,冬阳觉得他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人一走,禅院直哉果然放肆起来,他的口吻不再刻意模仿小辈,长久以来与人交流的习惯再次让他显得趾高气昂,他站起了身,“你就是因为他拒绝的我?”
他记得很清楚,在校门口时,五条兰惠说她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
冬阳的眼神并未动怒也无戏弄,她格外平静,也格外认真,“我拒绝你不需要外因,而是单纯一点,只要这一点就够了——”
以往的拒绝或许都不够庄重,会让禅院直哉用自己的逻辑补充其他理由,因为他的认知里,他是优秀的人上人,没人的条件能比得过他,除了五条悟。
冬阳说,“直哉,我并不喜欢你。”
“你没有一点吸引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禅院直哉的脸要比以往红。
他问,“为什么?你能在禅院家带走甚尔,我和甚尔的天赋差这么多吗?”
“我说的并不是天赋。”冬阳静静的抬眸,
她仍然坐在椅子上,禅院直哉站在原地,抬高的视角明明让他在俯视五条兰惠,感受到的却只有自己被蔑睨的无所遁形感。
当然了,这是五条兰惠。
被他注视就是这种感觉。
无法被掌控拿捏的女人,他就是因为这点才欣赏她。
“回归正题,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她在禅院直哉开口前道,“不要说是为了变强,如果是找我,你有其他方式来让我出现在你面前,而不是干脆的离家出走。”
禅院直哉没有说。
他无法将他从禅院感受到的不甘和屈辱脱之于口,那就好像变相承认了他就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嫡子。
没错……
他不被期待。
他不被任何人——
“走了也无所谓。”禅院直哉说,“反正不重要。”
“哦……”
冬阳懂了。
她弯起唇角,“如果脱离了禅院,你好像就一无所有了。”
禅院直哉身体一震,怔怔的看着她。
他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像是被冬阳一句话就激起了潜藏的怒意,从不会收敛脾气的家伙倏然在无第三者的处境下失控了,“对!没错!所以我这不是想着改变了吗?!那些家伙不怎么看中我,难道我就看中他们吗?一群没有用的垃圾,生出来的也都是没用的种,却还对我指手画脚。每天在我面前摆着虚假的嘴脸令人作呕,所以老子不看了!”
而愤怒的底层逻辑是不满。
“一群对我惟命是从还只敢背着我辱骂我的臭虫,谁稀罕一样。”
禅院本息起码敢当面骂他是一坨屎!
冬阳对他的情绪爆发没有反应,“你已经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偏爱了。”
禅院直哉被她的冷处理刺激得头皮发麻,他本就高热的大脑传来钝痛,“我说我不稀罕,那些人的偏爱根本不值钱。”
他想要的是……
冬阳缓缓掩住唇,那双上挑的红色眼睛滑过淡漠和审视,
她说,“但是你对我毫无吸引力,离开禅院后,你则毫无价值。”
禅院直哉的表情仿佛一瞬间清空了。
他张了张嘴,突然开始努力的阻止起语言,大脑在这个时候疯狂的排列能迎合她的逻辑,他说,“兰惠,我要怎么做?我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
冬阳一呆。
“我给你开的条件你一个都看不上,是,当然,不管是禅院主母的身份还是别的,你都有比之更好的,那撇开那些,我成为你的弟子也不行吗?我不够有天赋,不够吸引你,你的弟子不是天与暴君就是咒灵操使,那再撇开!你对我就没有好脸色!我对你的好意还不够明显吗!!”
他的双眼逐渐赤红,眉宇皱起,唇角却好像要笑。
然后,他在冬阳略微凝滞的目光中流出了眼泪来。
冬阳抬了抬眼睑,
她对着泪流满面的直哉说,“你说我的态度不够好?”
“那么直哉,你对我的态度称得上好吗?”
禅院直哉没有反应。
“你看待我的时候,有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吗?”
“我……”禅院直哉像是触到盲点一般眨了下眼睛。
“是不是你给我的好意我一定要回应,我不回应的话你就会气急败坏,你渴望得到我关注的方式就是一遍遍的强加给我你认为不错的东西?”
禅院直哉粗鲁的拿袖子擦了下鼻涕,虽然是冷语,但这好像是第一次能让他听进去的沟通。
“不被关注是正常的,人得不到想要的才是常态,还是说你的心弱小到这个地步,不能忍受一点儿不如意?”
“当然不是。”
这在禅院直哉的观念里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我不怎么关注禅院内部,因为我的手伸那么长就是闲的,但是有一个人我一定会常打交道。”
禅院直哉说,“我老爸。”
他又说,“可是我并不是禅院的家主。”
不止如此。
他不被任何人认可。
冬阳道,“我当年也不是五条的家主。”
她循序渐进道,“禅院家主看的是实力和资质,既然如此的话,被众人非议是必经之路,夺位也是权利更替的必然现象,你以为你会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那个位置,然后再欣然的接受连带的战利品吗?”
禅院直哉怔怔的注视着她。
没有人去教导他如何成为一家之主。
他们说的是:你是嫡子,你将来要成为家主。
那么某天,他们也会收回这句话。
由他人赋予的东西如此脆弱,由他人给予的观念也会不堪一击。
冬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直哉,我对你有期待。”
禅院直哉浑身像过电流般一个激灵。
那个笑并不温和,不如说一丝温情都没有。
她就好像在看自己一手推到联盟之路上的孩子。
“得到认可的方式,不是撒泼打滚。”
“是让自己走到那个人的面前,成为他不得不接触的强刀。”
“看不惯禅院的话,就把他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如果我出现在禅院,由我接手的禅院会是什么样子?
禅院直哉在她的声音下逐渐冷静下来,思绪越发清晰的同时,头脑似乎更热了。
强者的话是对的。
强者可以制定弱者的规则。
由五条兰惠掌管的禅院——
“首先第一点,我就不会把女人看作工具。”
“我的家族不能轻易的磕头道歉,不能没有廉耻和脊梁。”
作者有话说:
冬阳:CPU,CPU~
第218章
冬阳一番话听得禅院直哉大脑疯狂旋转,他在那句由明确指向的“期待”出现后,情绪便陷入了冰点至极反方向的逆转,他颤了颤唇瓣,似是理解似是茫然的重复道,
“廉耻和……脊梁?”
“没有尊严的家伙不会由血性和勇气,没有脊梁的家伙一辈子都会是别人的狗。”冬阳看着他道,“而禅院如果是一个万物贫瘠的土壤,如何诞生强者?”
“不……”禅院直哉说,“就是在魔窟中还能放光的家伙才是经受洗礼的强者。”
冬阳:“那是魔窟吗?”
“那对你可一点儿都不算魔窟吧。”
禅院直哉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魔窟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曾经……和悟一起跌入过挤满咒灵的地下室,还是你把我们救出来的。”
“那么你们在地下室里的表现是一样的吗?”
禅院直哉有些怔愣。
她明明并没有参与那段过程吧,悟也不像是会复盘这种事的人……?
“直哉,你养成了一个一点儿都不会内耗的性格啊,你当时痛苦绝望之际其实也在指责家族竟然没有人来救你——那么换一种说法,你能绝对笃定的告诉我,家族里的某个人一定会来救你吗?”
禅院直哉像是突然冻住了,他脸上的情绪逐渐趋近于冷静的沉思,就像一直揣在肚子烧灼内脏的火如今终于有人帮他理清了。
原来他一直缺少的是这个——
他想过自己并不被爱着。
而原因呢?
“你能在此刻对我说出,就算迎面是绝无可能战胜的特级诅咒,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豁出性命去拯救的人吗?”
五条兰惠坐在他的面前,那双眼睛像是完全将他看透一般理智且深邃。
禅院直哉张了张嘴,他的脑袋里滑过了无数个人脸,但是最后都没有留下影子,就连禅院直毘人也是,那个高大的形象仿佛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禅院直哉从来没有哪一刻想过他会去救父亲。
“更具体一些,五条兰惠要死了,你愿意救她吗?”
禅院直哉近乎条件反射的说,“你如果要死了,根本没有别人救你的机会吧。”
冬阳的表情淡下来,“这在我口中是假设,在你听来是不可能,在悟听来就是一个承诺的未来某一刻。”
禅院直哉有些听懂了,但他还是不以为然、
在观念崎岖的家族出生的没有支点的孩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让家里的人尊敬我这个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啦,我又不是一点儿书都没读过的文盲,但是禅院嫡子是我的身份,这么高贵的身份摆在那里都缺少的东西……”
他还在混乱,还在怀疑,冬阳撑住脸颊,观察着他变化的神色,她的声音平静极了,“你觉得我的身份高贵吗?”
“当然,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是六眼生母。”
“那是半路出来的。”
“……”
“你是不是觉得禅院家的女人和我不一样?”
这种话禅院直哉强调过好几次,他觉得说这种话是对冬阳的赞誉,你听,我在一遍一遍的肯定你的价值,肯定你和别的废物是不同的嘛。你为什么不为此高兴呢?
“直哉,你看着我。”
禅院直哉注视着她的脸。
“我是什么样,女人就是什么样。”
“禅院诞生的女性都有可能成为我,你要给她们成长的空间。”
“贫瘠的土壤怎么滋养灼目的灵魂,嘲讽和辱骂会一点点吞噬她们的廉耻,欺凌和践踏会一寸寸压碎她们的脊梁,你想说在那样的环境下破土而出的幼苗才是坚韧璀璨的?不,那只会养成扭曲,愤怒,仇恨的恶魔。”
“所以,你的母亲怎么爱你?”
“禅院是魔窟。”
禅院直哉哑口无言。
他第一次明确的听清楚,并能理解这些话的含义,观念和盲点在撕扯,以至于他此时站在冬阳面前,有一种自己正在被指责,一切都是错误的混乱感,他无所遁形,他寸步难行。
“我知道了……”
过了半晌,他说,“我稍微能理解你的话了,我需要抢夺禅院,改变禅院是吗?我应该复刻你的晋升之路。”
头脑风暴至短路后,禅院直哉突然给自己找出了一条可以攀附的线路,那就是以他憧憬的五条兰惠为模版——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会迷惘也不会痛苦,他还能逐渐强大,得到想博取关注之人的注视。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禅院直哉突然硬气起来,他理直气壮的说,“那些女人都不可能成为你,五条兰惠只有一个。”
紧接着,他蹦出了一句和这个话题毫不相关的话,
“我要把那个男人熬死。”
冬阳:“……?”
冬阳:“谁?”
“那个红头发的小矮子!”禅院直哉弯起眼眸,乖戾又异常振奋道,“我今年风华正茂,他已经老了!”
冬阳:“………………”
冬阳瞪圆眼睛看着他,一肚子的话在喉咙里翻滚了一圈,最后她放弃了,抚上额头长叹一口气,半晌后忽然笑出了声来,
“算了……这种性格也是难见了。”
执着到这种程度,可能是“人设”吧:)
她对直哉泼凉水道,“他死了也没你的事。”
“有什么关系,我比他年轻。”禅院直哉环起胸,流露出了冬阳熟悉的孩子气来,“我未来一定会长成一个英俊的男人,至于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滚出来的甚尔小孩儿,撒尿都管不住的年纪,还不配跟我站在一起。”
冬阳一愣,“甚尔的小孩儿?你离家出走和甚尔的孩子什么关系?”
禅院直哉瘪了下嘴,他纠结了几秒钟,对冬阳说,“甚尔君没对你说过吗,他的孩子从原理上,会很有天赋。”
冬阳:“……原理上?什么原理?”
冬阳:“不对,惠有没有天赋也和禅院没关系啊。”
禅院直哉睁着那双上挑的眸子,眼神流转,随后,就像告状一样,他坐回沙发上,压抑着声音把他听到的长老谈话全都复述给了冬阳。
冬阳:“…………?”
你们禅院:)
……
另一边,五条悟正坐在中原中也的机车上往繁华的市中心疾驰,上学后就不怎么坐机车的他张开手臂欢呼了一声,紧接着就感觉头顶的帽子传来了微妙的压力。
驾驶机车的人一边用异能力给他保暖,一边提醒他,“坐好了,张嘴会灌凉风的。”
五条悟乖乖缩回了两条腿,机车抬高的后座实际上并不会让他觉得两条腿蜷着憋屈,相反尺寸正正好,他一下子就想到这辆机车应该是比照冬阳改装的。
五条悟拉下毛茸茸的帽子,顺便拉过了头,把眼睛都遮了起来,发现这个新造型虽然让他失去了头发,但也意外的很酷之后,便对着机车的后视镜咧着嘴角笑了起来。“嘿嘿~”
中原中也瞥眸便看到了这一幕,被悟的得意之色感染,他的笑声在围巾下闷闷的传出,“想好给兰惠买什么了吗?”
“还没有啦,但是到了商场就会什么都想买了。”
很长一段时间,金钱甚至在五条悟的脑海里连数字的印象都没有形成,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后来冬阳时常看着财经频道和财务报表研究赚钱,他抵抗着无聊试图学习,但是很快就被无聊打败了,但好歹,现在五条悟已经熟悉了同龄人的零花钱和消费普遍是多少,而他又是什么级别的。
超级大富翁!
超级!
钱都是妈妈挣的,所以买贵的还是买便宜的在妈妈眼里都一样,重点是礼物本质!
五条悟细数了一下自己送给冬阳的礼物,有哪些是让她反应特别大的。
从最开始母亲节的红石竹,再到宝石项链,然后是游云,作文——
【作文】。
其实早就发现这点的五条悟在作文之后还试图给冬阳画一副肖像画,但是奈何他的眼睛明明堪比扫描仪,画技却着实需要练习,而特别专注的结果就是他的大脑在因为疲惫而抗议。
在非研究咒术的领域耗费脑力,五条悟决定放弃了。
五条悟狡猾的没有告诉中原中也什么礼物最能让冬阳感动,等机车的噪音终于停止,他们两个从停车场走出后,稀缺的独处时间终于让五条悟按捺不住询问的心思了。
好久了。
爱情故事都因为两位主角的脑回路说一半跑一半,聊着聊着便成了其他的话题。
这个叫这个叫,儿子和后爸的坦白局!
从夏油杰那学到了几个词便用的五条悟在心里暗道。
“中也大叔,你不会有危机感吗?”
青春期终于接触了恋爱话题的五条悟还不知道他的好奇可以被称为八卦。
“我刚才给你说了哎,直哉的脑袋不正常,但是你一点儿都不会吃醋的吗?”
中原中也早就意识到这个小子会逮住机会问这个。
他回了五条悟一个格外自信又沉稳的眼神,唇角的弧度还带着重力使的恣意。
“真奇怪,你是从来没注意过我手上的是什么吗,还是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第219章
五条悟视线下移。
非正装的搭配下中原中也并不会戴那副手套,但是他的手腕上还是会习惯性套着发圈,他的骨架不算大,但早已不像少年时那那般纤细,指节处有普通枪支训练出的茧,还有一处愈合但留痕的擦伤。
这些信息疯狂的通过六眼涌入五条悟的大脑,但五条悟的确是一次又一次的忽视了对上指根上的戒指。
挺闪耀的,价值不菲,什么牌子的五条悟看不懂,他虽然奇怪过这为什么要戴在无名指上,但东方国家并不像西方那般注重戒指文化。而最让五条悟把它当成普通饰品的原因是——这个戒指上没有诅咒。
特殊的信物在咒术师眼中要么做净化处理,要么套上咒式,冬阳身上的东西基本都是五条悟“洗礼”过的,因为她本身没有生得术式,积攒的负面情绪也不足以令她感受到咒力的流动,又天天出入被污秽诅咒浸染的场合,从咒力本源上来看就是个随时会被蝇头等低级诅咒跟回家的人,五条悟不想那些脏兮兮的东西近冬阳的身,经常给她送一些低级的咒物,或定期“洗”一下她沾染了无数残秽的衣物。
见中原中也的态度,五条悟蹭的把盖住眼睛的帽子拉上去,不可置信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你说的该不会是……什么时候?!”
中也说,“依照我的认知的话是两年前。”
五条悟开始跳脚,“我怎么不知道?妈妈完全没告诉我!两年前两年前,那不是比甚尔结婚还早吗?”
他很快冷静下来,“不对,如果我妈妈结婚了,为什么她没有戒指,我也没有在家里看到婚姻界,她在哪里举行的婚礼?”
中也:“说了是我的认知里……”
五条悟:“那是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失笑道,“没有婚礼,只不过我们两个人都戴上了戒指而已。”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被忽视被遗忘的惊讶焦灼在这一刻被抚平,他意外于这件事的草率,“就这样?你们口头承认的夫妻关系吗?”
“差不多?”中原中也说,“毕竟你妈妈不需要婚姻的法律效益,也根本不在意婚姻的法律桎梏,她想要戒指只是因为她想要而已。”
五条悟的眼睛亮起,他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我妈妈求的婚吗?”
“……”中原中也哑然了一瞬,“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说得这么吞吞吐吐的啊,你连谁求的婚都不清楚吗?”五条悟整理着自己的帽子,地下车库有些热,他干脆把帽子一把摘了下来,头发被压得有些平,“让我想想呐,很明显,我妈妈是在恋爱关系里也很主动的一方,她如果不表现出意向的话你应该不会求婚,话说你们的身份会想到结婚那一层吗?而且婚姻对我妈妈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或者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形式?虽然她对甚尔的婚礼很在意,但那也是因为他是甚尔。”
五条悟了解冬阳,他在某天玩大富翁时被问到要怎么证明自己对冬阳很熟悉,五条悟当即就要拿出作文,却被说那叫作弊,让他现场来说。
然后五条悟沉思了超过十秒,那十秒钟他回顾了所有和母亲默契的瞬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因为我和我妈妈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嘛!”
看待人类与社会的视角,不知是巧合还是同化的生活习惯,同质甚至同等的身份,在无数个日夜思考对方的思考,他们的性格和思维模式在很多时候都会惊人的相似。
就是因为这样,五条悟也会思考冬阳是在什么心境下选择的亲密关系,但是他想象不出,想象不出所以在意。
爱情对五条悟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而他也在各种书籍和文娱作品里肯定了它的存在和重要性。
“我有次失血过多昏倒了。”中原中也说。
“因为什么失血过多啊……”
中原中也哽了一下,对五条悟承认黑手党的身份还是太超过了,所以他情愿掉一下自己的逼格,“我骑机车摔下了悬崖。”
视野内,俊俏优越的白发少年呆滞的张开了嘴,他的眼神里莫名带了丝同情。中原中也听到他用微妙的语气说,“……你一定要用这个理由吗?”
身为重力操控者,摔下悬崖?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找补道,“我喝了很多酒。”
五条悟深以为意,“没错,你酒品很差。”
中也吃惊,“什么?我酒品很差?你怎么知道?”
五条悟捂住了嘴。
哦呦,说漏嘴了~~
中原中也疯狂回想自己在五条悟面前喝醉的part,没有!他很谨慎的!
等等,唯一一次喝酒时这小鬼可能在场的话……是甚尔婚礼的那一天!那天晚上他们几个大人回去后还在居酒屋开了一局,也是冬阳正式的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同伴,酒场上那个椰子屁股非常执着的和他拼酒,他又不是白痴,对方眼里的醋意,挫败感,以及化悲愤为酒精的劲头他怎么可能辨不出来,中原中也也郁闷,为冬阳没有自己参与的另一场人生,为意外落于这个世界的失误,总之他也喝多了一点,但是只有一点,没到断片的地步。
印象里他们几个人往家里走,另一个喝趴下的东倒西歪,被高石送上了轿车,早春开了自己的车,所以她没有喝酒,大家三三两两的散开,一段路走到最后,那个灯光稀疏的街道也只剩下他和冬阳了。
没人,酒意,又刚经历了那种场合,接个吻很正常吧!
被这小子看到了?!
中原中也脸皮发烫,硬是揭过了话题,“总之我失血过多昏迷了,醒来后就看到兰惠坐在床前,手上的戒指是她在我没有意识的状况下戴上的。”
五条悟:“……”
五条悟:“就这?”
白发蓝瞳的少年睁着漂亮的眼睛,就像听了一场铺垫盛大结果戛然而止的话剧,眼里失望尽显。
中原中也:“就这样。”
“我以为场面会再宏大一些呢……”
中原中也含着笑意看他,“那真是让你失望了,毕竟我就是在这么一个无趣的清晨,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有阳亲自挑选的戒指这件事。”
他语气里带着眷恋与自得,五条悟啧了一声,率先走进了商场,“我妈妈还是太全面了。”
中原中也走在他旁边,“你指什么?”
“在营造意料之外的浪漫这种事上。”
这点中原中也不否认,而且她并不执着于向外宣扬他们的关系,她好像对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比较乐在其中,因为很有趣,看到他们吃惊的模样很有趣。
中原中也看着五条悟的脸,虽然那上面没什么表情,清清冷冷的,但是从肢体语言和前后反应来看,五条悟明显有些郁闷。
为母亲和中原中也的关系比想象中更亲密这件事。
他把帽子戴了回去,还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中原中也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问道,“悟,你知道她为什么不举办婚礼吗?”
“嗯?”
“因为她说,重要的见证者不在身边,宾客也不全。”
五条悟脚步一顿,猛地回过了头,他只露出了鼻子和下巴,但中原中也就是从那半张脸上看出了意外和惊喜。
性格也太好哄了……
中原中也想到。
他说,“吃巴菲吗?”
“凉凉的,不要。”
“我不会给兰惠告状的。”
五条悟:“……”
五条悟纠结了两秒钟,坚定道,“不要。”
中也:“离上次胃痛腹泻已经两周了,按理说已经好了啊。”
五条悟慢悠悠吐出一句,“我和妈妈有约定,她说没给我限制冰淇淋球是因为觉得我能知道自己的底线,但结果是我没照顾好自己,所以要两个月不能吃。”
中也:“那喜久福呢?”
“冰淇淋馅的不可以。”
“哈哈,那走吧!”
他们开始在商场里挑选冬阳随口一提的新年礼物,此时节日气氛正浓,商场里的人偶尔会多到摩肩擦踵,五条悟开着无下限,避免和他人的肢体接触,听到人群里有人在笑才意识到自己用帽子遮住眼睛的行为很二。
他刷的把帽子折了上去,瞪了一眼中也。
中原中也比出大拇指,“我觉得挺帅气的。”
逛街的时候碰到了成人西装店,五条悟心痒痒的走了进去,店员热情的迎了过来,被中也打发走了。
“我妈妈就比较喜欢西装,你好像也很适合。”
中也发现他看的都是男装,“你也想要吗?”
“之前妈妈有给我定过一身啦,但是没什么场合穿,现在已经穿不下了。”说到这,五条悟顿了一下,然后把刚刚滑过脑海里的想法吞了下去。
其实那身他穿不下去的西装是他一米六左右时做的,不过中也肯定不需要啦,丢掉好了。
倏然,五条悟似是发现了什么,转身迅速的隐入了人群里。中原中也追上他,问他看到了谁。
“橘子!橘子!”悟说,“五条家的橘子!”
“他们很讨厌吗?”中也回了下头,这些人在他看来都是冬阳的下属罢了。
“很——无趣,见了我后都是一副面孔,问候词都是那些话,平常还可以,但是今天不想和他们应酬。”五条悟说,随后向中也解释道,“我对他们没什么恶感啦,但是也没有好感,所以就这样~”
他停下脚步,“话说,到底送我妈妈什么啊~”
中原中也告诉他,“随便什么她都会高兴的。”
他突然感到心情奇妙,因为很久之前,冬阳也是这么和他在商场闲逛,然后问他送小孩子什么礼物比较好。
……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回到了家。
家里已经没了禅院直哉,五条悟有些惊奇,“他回家了?”
冬阳从练功房里出来,闻言说道,“嗯,我给了他一份旅游攻略,让他自己去玩了。至于禅院,想什么时候回去反正不管我们事了,如果他们来找我要直哉的线路可太好了,又能敲诈一笔了~”
她说着陷入沉思,直到面前被怼了一束花。
被无下限一路保护回来的鲜花。
“红玫瑰。”五条悟说,“红玫瑰很适合你。”
这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孩子带着欣然向往的笑意,睁着像雪川上的蓝天般清亮的眼瞳,认真的将花递给他。
就像六岁时给她过第一个母亲节的神色。
恍惚中,冬阳好像看到了一个更成熟的五条悟。
他的体态无疑比现在还要修长,面容也会更加清晰俊逸,那时候的他已经能俯视她了,但仍然会露出像现在这样的眼神,充斥着纯粹爱意的柔和的眼神,将手里的红花递给她。
好神奇!
冬阳眨了下眼睛,她喜形于色,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么正常的五条悟了!之前不是漏胸装小脚裤就是战损版!
健康!健康且帅气!
中原中也悄悄吐出咒语,“黑雨中的红玫瑰~~”
冬阳捧着玫瑰花,从里面拿出了两支,一支给悟,一支递给了中也。
“嗨~这是黑雨玫瑰赠予你的。”
中原中也:“……………”
第220章
玫瑰被冬阳好好的放进了花瓶,而他们两个人实际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其实是一件大衣,特别张扬的,红色的大衣。
冬阳拿着它比划了好久,“我还没怎么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
她没说什么“太夸张了”“不适合”,日本人基本都是深色调的衣服,不是深色就是清新的浅色,这么热烈的大红色少有,但冬阳不在意,她什么风格都喜欢尝试,港口mafia里的尾崎红叶就身穿较为隆重的粉红色和服。
“超级适合超级适合~”
五条悟在一旁应和道,“像是盛开在极致一样!”
冬阳的衣服普遍为黑色西装,太好搭了,永远不会出错。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唇角抿着笑意看她。
他很难去和冬阳形容脑海里无数个之于她的印象,但是有一个,让五条悟颠覆了认知所以给他留了格外浓墨重彩一幕的是——冬阳的战后巡视工作。
有时候,理解一副情景的重量需要拥有一定的阅历,就像三岁的孩子无法理解病床前的手术刀,五岁的孩子难以理解大人墓碑前的寂寥,而五条悟,在那次为了把咒灵祓除,而用苍把场地搅得天翻地覆后,他炫耀般向母亲投去视线,看到女人站在了残垣断壁之上,神色淡淡的望着脚边的废墟。
她背手站在那里,光线混着星星点点的昏沉落在她的身上,融进她的眸中,无战斗而未脱下的大衣并不会显得她身形娇小,反而透出惊人的稳重精英感,她的神色有些寡淡,似乎带着笑意,似乎带着深思,但五条悟觉得她好像也什么都没想,只是发呆,在刚给发生了激烈的,场地都毁得七七八八的战斗后发呆。
啊……她不会在计算这一笔维护要花多少钱吧?
那个时候,五条悟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就像觉醒了一样搭上了冬阳的思考。
他被那种习以为常,熟稔的淡漠,成熟与厚重感吸引了,他觉得她神秘且遥远,或许也可以成为一本史书。
这个画面留在五条悟的脑海里,被六眼收录得清清楚楚,随后在某一天,五条悟突然觉得——
太古板了嘛。
她的眼睛是这么火热的红色,但是穿了一身沉闷的颜色。
冬阳试好衣服就坐到了沙发椅上,五条悟飞快的给她递上了假烟和墨镜,并往她的脖子上挂了一条金链子,顷刻把她打扮成了钻石王老五,油腻社会人。
冬阳翘起二郎腿,在沙发椅上扭得跟个麻花一样,作势吸了口烟,用气泡音说道,“不错,赏。”
五条悟:“哦耶!”
他麻溜的单膝跪地,犹如受到女王奖赏的骑士或者等待王冠加冕的王子一般,“谢谢母亲大人~”
两个情景扮演的家伙戳到了中也的笑点,他把玫瑰花别到了自己耳后,赭色的发丝和艳丽的红,全都衬托得那双蓝眼睛越发幽邃深情,他走到冬阳身边,托起她的手来了一个比一般更为亲密的吻手礼。
“赏赐什么呢?”
冬阳故作深思,“嗯……”
她边想边习惯性的托着中也的下巴调情,五条悟一惊,双手比叉打断他们,“NO!不可以!不可以在未成年面前做这种事!”
冬阳:“……”
白发少年捂住眼睛作眼瞎状,“啊!妈妈变得无良了,我还是一个纯情的男子初中生啊!”
冬阳:“鬼叫什么,我们就对视了一眼。”
五条悟转而捂住耳朵,那双蓝色眼睛里满是伶俐的笑意,“我也要赏赐。”
冬阳伸出手,五条悟便凑近把下巴放在她的掌心,对冬阳使出了无敌电眼,“我的赏赐是什么?”
冬阳看着两个人,幸福到冒泡。
“那我得好好想想。”
***
过了年,五条悟的寒假也结束了。
他出门时背上了冬阳和他一起买的书包,书包挂件是个小巧的玩偶,传说中面都没见一回的高专老师的玩偶,书包里除了书还有便当,好吧,这个是家政阿姨做的,他戴着早春从英国买回来的帽子,围巾是千风椰子织的,对方在甚尔婚礼上看到早春的赠礼后,脑子抽抽也想要拥有这个技能,并用很恶心的腔调说“用我的手,织出温暖你小脖子的爱~~~”,然后是外套,中也送的,偏制服风的加绒外衣,穿在五条悟身上并不显臃肿,他本来就在抽条长个,又高又瘦,自觉穿上这个外套格外风雅,还很有妈妈的范儿,在心里暗自夸了好久中也的眼光真的不错。
鞋子是甚尔同款,对方才是真的对送礼苦手,能偷懒就偷懒。
全身一套新家伙的五条悟奔去了学校。
夏油杰因为没买到车票,所以晚了一天到,他的行李被高石送回了冬阳家,本人则在校门口等了一下五条悟。
五条悟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说,“打了耳洞?”
黑发少年轻轻抚了下耳垂,“嗯。”
“为什么?你也染上不良的喜好了吗?”
夏油杰:“挺好看的吧。”
他发现了,他的耳垂要偏大一些,戴上这个后正好,感觉多了一丝时尚感,还有成熟感。
五条悟端详道,“是不难看。”
他们两个结伴走入学校,在走到班里的路上就遇上了同学,对方热情的上来搭话,询问这个新年过得怎么样。
“我啊我啊,我在跨年的那一刻离开了地球哦!你们做了什么?……啊,悟君,你是不是比之前高了,看上去超明显啊——”杉本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惊叹道,“只不过才一个月没见而已,为什么感觉你整个人都成熟了一些?”
是外套吧。
五条悟心里想到。
但他没说,身旁的夏油杰隐隐被激起了胜负欲,暗搓搓的问道,“我呢?杉本,我有变化吗?”
杉本:“唔……你打耳洞了。”
夏油杰:“……”
身高!身高!他的身高!
必须要努力了!悟喝一瓶牛奶他就喝两瓶,仔细想来他的父母都不高,母亲的身形甚至很是娇小,这样下去有可能突然停止发育了,而兰惠阿姨本来就身形修长,悟长个的势头很猛。
杉本紧接着说,“耳钉超级酷的!非常适合你!”
夏油杰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松,他心情微妙的看了一眼杉本,然后弯了弯眼眸,“谢谢,你的新发型也很合适你。”
意外敏锐的普通人,他的情商比他表现出来的憨态要高。
几个人开始聊起了寒假的趣事,五条悟对这个话题能有说不尽的内容,但是他的分享欲不是对谁都奏效,往往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记忆都和咒术咒灵相关,所以他只是随便说了几个自己去的景点。
杉本艳羡道,“要花很多钱吧~”
可能吧。
杉本:“总感觉你们神神秘秘的,难道是有钱人的特殊气质吗?”
……
冬阳这两天召开了好几个年初会议。
主要清点一下五条家的底蕴,财务状况的收支,咒术师的数量和质量,非术师有无特殊情况,然后确认新一年应该往哪个目标发展。
财务还好说,五条家的家族企业扎根于日本历史,可以说日本破产了他们才会有破产危机,这个着重于培养术师的咒术世家并不从事生产,而是在多家财阀持有股权,但可能是政府对咒术界的制约,他们的合作方全是和服奢侈品,化妆品,汽车制造,有几家医药公司的股权,不过占比并不大,最稳定的产业链是不动产,冬阳更想要和军事力量挂钩的,比如电气,重工业。
医院方面等森鸥外的成果,军工重工这边,日本政府无疑在限制御三家,但是他们同样引入了外企,可以试试从外企入手。
“成也当狗败也当狗。”冬阳回顾着他们十多年前的泡沫经济危机,给属下提出了这样的指令。
值得一提的是,从去年开始,五条渐渐有在外学成归来的人,全是冬阳当初送出去的,虽然学历漂亮,但应该还是菜鸟,所以冬阳让他们拿着漂亮的履历去别的企业应聘,磨成宝剑了再回来。
两三个热血的年轻人有些失落,“我以为我们回来可以直接报答您。”
冬阳无视这个晦涩消极的低叹,转而说道,“多给我搞点儿商业机密回来。”
可能是感恩,可能是骨子里还有被教习的家族规训,几个人对冬阳的指令毫无异议,冬阳还给了他们一人一份承诺书,一个御守,让他们谨记家的期望和温暖,让几个没见过这种操作的高层满脸懵逼。
在总监部的会议就简单多了,冬阳说话他们闭嘴,冬阳不说话他们乐意,冬阳一句话都不说他们又不开心。会议上统计了年初的咒灵各区长势(?),虽然光统计没对策,听上去冇用。
接下来是和五条千风了解新生情况,去京都咒术高专查探,顺便给两边学生组织一场新年交流会。
不知道五条千风用了什么办法,还是交流会的作用,乐岩寺竟然把甚尔薅了过去上特别体术训练,甚尔把那个老头子气得一愣一愣的,大概意思是“呦没想到吧老子又回来了~”,冬阳都要觉得对方的神经经受了摧残。
她给中原中也戴上了和自己同款的对戒,和公关官商量了最新一期的《神子》电影,有条不紊的训练自己,虽然时常觉得没有师傅没有绝境她的训练进度并不理想,当然,这是她觉得,她的属下们时常会惊叹她像怪物一样。
港口mafia在横滨已经取得了绝对龙头的地位,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经历风波,冬阳听到过习惯了斗争的雨阵悄悄感叹日子真安逸啊,冬阳对他说,“安逸吗?”
“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然后在这一天——
福地樱痴终于找上了冬阳。
二十一岁的中也在战斗中消失,时间完成了闭环。
冬阳在她偷来的《书》的纸页上写下了中也回来的未来。
并写上——‘港口mafia的现任首领冬阳已经能熟练掌控念能力,并且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0-230
第221章
不知道福地樱痴用了什么法子,终于锁定了布拉姆在港口mafia,还特意挑选了冬阳落单的时刻出动,冬阳觉得他们军警的情报网…或者说能刻意把不死伯爵藏起来的福地樱痴,应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那么发现她的人脸出现在街上并追踪过来并不难做到。
出事地点不是横滨,而是临近的山临县甲府市,不在港口mafia的大本营,也没有异能特务科的眼线,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个相对冷门的地方。
中也和福地樱痴是猝然开战的,彼时冬阳还在地下仓库分拣暂时保存在这里的海运军武,她的[圆]一直开着,可以清晰感知到福地樱痴是如何突然出现的。
他那把神刀配上他的异能力[镜狮子]实在太好用了。
冬阳在【书】的纸页上写下保证事件正常发展的文字,虽然她并不能百分百信任这个异能造物的魔力,但有比没有好。
她迅速出去,狼藉的现场只有在半空中渐渐愈合的黑色裂痕,以及明显受了伤,正镶嵌在土地里的福地樱痴,他穿着冬阳印象里属于军警的红褐色制服,从外貌来看已经是大叔了。
坦白说这不是冬阳第一次见他,她偷偷试探过本人好几次,但是对方被异能改造过的身体还不足以发现她。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交流。”冬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为了逮捕我,你花了不少心思啊。”
在场埋伏着一队军警,但已经被中原中也提前清理掉了,还站着的应该是他亲密的部下,“猎犬”成员。
“我们查到了你私藏不死伯爵的行迹,黑雨玫瑰,束手就擒吧。”猎犬之一如此说道。
冬阳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不知要说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几个人的脸色都相当紧张,尤其在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冬阳感觉自己好像什么天灾一般的洪水猛兽。
福地樱痴如果向异能特务科提出调取她的资料申请的话,他们如临大敌的表情也不奇怪了。
“那么——”冬阳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后颈,视线微挪,语调平淡,这是一个轻敌且傲慢的震慑姿态,“长话短说。”
空气似乎有一秒的停滞。
除福地樱痴外的三人已经全部倒下。
冬阳只是敲断了他们的四肢暂时限制他们的行动,由异能改造过的躯体比常人更坚韧,恢复力也更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站起来,她的动作太干脆利落,也太迅速,几个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的猎犬成员甚至连疼痛都没有感受到,估计灵活的大脑此时正疯狂复盘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冬阳直奔主题,福地樱痴。
谁知下一秒,福地樱痴手中的刀一划——
时间突然倒退了回去,倒在地上的猎犬三人重新站到了原位,而冬阳恢复成了刚从地下室出来的状态,她利用一瞬间的异能发作间隙,往旁边挪了一步,果然,她刚刚离开的位置已经凭空出现了能够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雨御前”。
冬阳二话不说,又来了一次,只是这次她下手狠了一点儿,对着他们的脑门一人来了一枪,几人的神色中呈现出了对死亡的诧异和惊恐,随后,被杀死的过去被重置,他们再次恢复到了生机勃勃的模样。
三个人因为猝然的,难以承受的惊惧急速喘息着,他们抬眸向冬阳看去,张嘴想要说什么,不管是什么,总之套取一些情报,动摇一下她的心也好!
可是喉部肌肉还没动,视角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回过神来,猎犬之一摸着自己的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
脖子!他们的脖子刚才是被扭断了吗?!
他们猛地抬头,警惕的朝前望去,前方哪里还有黑雨玫瑰的身影啊!她不知何时到了深坑之中,站在了他们队长的面前。
“福地先生!”
他的声音被冬阳的声音盖过去了。
她用平静的,似乎带有好奇的语气说道,
“唔,跟我想象的一样,不管死多少次都可以复活啊,因为你的刀可以斩断过去,也就是扭转死亡,而且似乎还不需要读条……你有极限吗?有弱点吗?”
女人背着手,微微弯下腰,凑近了福地樱痴,突然笑道,“有的吧。”
福地樱痴在这个笑容中感受到了比威胁还要危险的信号。
果然,在危机感升起的那一刻,他手里的神刀便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她拿过刀来端详,嘴里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能扭转大范围的悲剧,或者太久远之前的悲剧,负责面对那些人类灾厄,你就是神了。”
福地樱痴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直起了腰,嘶,那该死的重力小鬼,他的内脏都被压毁得七七八八了。
他们本来是以逮捕剿杀的名义开启这场会面的,显然,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港口mafia内的最强者,不是重力使。
而是——
冬阳牵起了一个浮于表面的,礼节性微笑。
“不要轻举妄动,福地先生,如果你不希望日本的某处发生巨大的爆炸的话。”
——黑雨玫瑰!
冬阳:“我的心脏里安插了一个遥控装置,如果它停止跳动了,隐藏在日本各地的炸弹便会同时间,‘砰’的一声炸响。我也无意对你的部下做什么,如果我真的想杀死他们,会在先干掉你之后动他们的,你应该看到我的能力了,我可以把你的刀瞬间夺过来,并保证未来的你也绝对不会拿到它——”
她张开手臂,“不然的话,我现在站在你面前,未来的你一定会给我一刀的。”
显然,没有机会。
未来的他没有做到拯救现在的他,连警醒都没有,未来的他在与这个女人的博弈中输了,就像现在他没有对策一样。
太离谱了!
她的速度是人类能做到的吗?!异能特务科给她的判断标准是【或许是日本唯一的超越者】,之所以有“或许”这个谨慎的词,是因为日本目前根本没有超越者,连他也不是!
可福地樱痴在这之前从不认为他和超越者之间会有如此大的鸿沟,这个女人的速度有多快?光速,超音速吗?在视频中需要放慢多少倍才能看清她的动作?
福地樱痴干脆的放松神态和语气,他与恶人的对弈长达几十年,在这种场面下还能露出笑容来。
“哎~难道是我老了不中用了吗?”
冬阳微笑:“你别这么说,年轻时也不见得就中用了。”
福地樱痴佯装疼痛,闭上了一只眼睛,“看来还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听说你拿到了异能营业执照?那你们的行动就是合法的了,我们应该选个更和平的方式……”
冬阳侧头躲过连背后冲来的白花花的刀子,并伸出两根手指折断了它。
“给部下释放偷袭的暗号可不好啊,你这样是想要和平沟通的信号吗?”
福地樱痴嘴边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的神情被冬阳收入眼底,她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不易察觉的怒意。
“你杀死了我的部下,如果我们没有达成和平协议的话,你的部下也别想留。”
“那个男人只是消失了,我并没有杀死他。”
“我管你有没有动手,他在我面前失踪了。”冬阳说,“那么进入正题——福地先生,让我们来谈谈你的目的吧?”
“我的目的?”福地樱痴嗤笑了一声,“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你交出不死伯爵。”
“那么你为什么要他呢?”
“那是让人类灭绝的灾厄,是行走的瘟疫!我当然要消灭他。”
“福地先生,如果你不说实话……”冬阳面不改色道,“我的手里还有一个手动的遥控器,可以检测出你是否说谎,如果你说了谎,隐藏在日本各个角落的炸弹,就会‘砰’的一声……”
福地樱痴汗颜且惊悚道,“你还有别的招吗!”
那个女人挂着可恶的笑容道,“兵不厌诈,百试百灵即可。”
“……”
冬阳发现这个老头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准确来说是充满了顾虑和隐忍。
她立刻懂了,身形有片刻的模糊。
福地樱痴:“?”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在场除他们二人之外的家伙全都失去了意识。
冬阳说,“现在,你可以畅所欲言了。”
福地樱痴:“…………”
可怖的执行力,碾压性的实力。
日本竟然有这号人物存在吗?!
福地樱痴悄无声息的攥紧了手指,身为“人类英雄”,他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这样束手无策……甚至是绝望的境地了。
冬阳眼神微动,她蹲下了身,他们的视线在这一刻相平了。
“我对你并无恶感。”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温度,“要知道,强者与强者,往往更为惺惺相惜。”
福地樱痴:“……?”
冬阳:“我们不该是敌人。”
她的语气带上了蛊惑性,就像无数次谈判时那样,“我们应该是盟友。”
“……!”
福地樱痴心神荡动。
他飞速回想了一下有关黑雨玫瑰的记录,没错,除了做一些非法行动…比如走私军火之外,她的一切行为都不符合极端暴力分子的性质,否则的话,横滨早就被恐惧给统治了。
“我们都怀有秘密。”冬阳伸出手,“不如我们合作?”
秘密。
只要分享了,就会建立紧密的联系。
这么强大的家伙,不该是敌人。
冬阳看着他,目光幽深。
福地樱痴,反战主义者。
如果他真的跟那位戏剧作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的话……
“世界……马上就毁灭了。”
疮痍之内,被誉为人类英雄的家伙用艰涩的声音说。
“牵连全世界的战争,快要打响了。”
第222章
地下仓库。
冬阳把玩着神刀雨御前,而她面前空掉的集装箱上正坐着福地樱痴,对方龇牙咧嘴的掰正了自己断掉的手骨,虽然表现出了痛苦的表情,眼神里多的却是无动于衷。
他很谨慎,只给冬阳说了他三十五年前看到了现今一年后世界将会毁灭的未来,并表示他需要用不死伯爵作为控制性武器,阻止世界大战爆发。
再多的,他根本不肯透露给冬阳。
冬阳:“你打算用布拉姆那传染病一样的异能力怎么阻止世界大战?”
福地樱痴:“国家独立的资本在于军队,而如果世界上没有军队,国家也就不复存在了。”
冬阳:“?”
冬阳的目光呆滞了一瞬。
她看着福地樱痴,像是大脑在重启一样迟缓的嘶了一声,“你要用不死伯爵控制军队?”
福地樱痴瞥了她一眼,“当然不是。”
冬阳:“呼,想也知道你的脑子应该不会被酒精麻痹到不能用了。”
福地樱痴:“…………?”
“那你要怎么阻止世界大战?”
福地樱痴问,“我该怎么相信你?”
“相信我?横滨是我的地盘,你说卷入了所有国家的世界大战必然有异能者参与,我肯定不乐意。”冬阳把雨御前放到一边,“不过我觉得目前我们两人的主动方你应该能清楚,不是我如何自证的问题,而是你必须相信我的问题。”她说,“不然日本的某一处会先世界大战一步毁灭。”
福地樱痴哼笑了一声,“又是这招。”
紧接着,他将一个非常简短的,天人五衰计划向冬阳脱出。
冬阳:“……”
简而言之,他要建立一个让全世界恐慌的暴力违法组织,让各国的军队联合起来组建一个人类军,而他会成为这个“人类军”的统帅,自此,世界上并无国家分别,而是人类整体。
冬阳的沉默开始蔓延。
冬阳环胸思索起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冬阳说:“如果你死了呢?”
福地樱痴露出了一个带着清澈向往的眼神,“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的。”
冬阳:“……”
不成立。
这个计划不可能,或者说漏洞百出。
布拉姆的确会造成世界各地政府的恐慌,但是不要小瞧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人,他们绝对有调动军队的第二种第三种方式,临阵反水也很有可能。
但是冬阳平静的凝视着福地樱痴的脸,对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类似于欣赏的笑容,她并不打算和福地樱痴对着干,在她看来,这家伙就是在追求不可能,追求极致理想的疯子。他站的地方比她这个港口mafia的首领要高要敞亮,何必要粉碎他的理想,粉碎那个和平的期望。
所以冬阳说——“我觉得你的计划很不错。”
她说起谎话来眸里毫无虚伪狡诈之意,就好像为这个疯狂的计划而着迷一般,“那么我也说一说我的目的吧,我把布拉姆带回来的秘密。”
冬阳弯起嘴角,“布拉姆是我的朋友、”
福地樱痴:“……?”
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冬阳说着早就想好的故事背景,“我当初跟着哥哥去欧洲,曾见过布拉姆的氏族,也差点儿和布拉姆缔结契约关系。”
福地樱痴:“………………”
冬阳:“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冬阳的眸子缓缓沉了下来,“那就是让世界毁灭的战争,实际可能并不是人类对人类发起的——”
福地樱痴:“??!”
***
真话假话,混淆是非,
冬阳用了个未被查证但足够炸裂的情报吊起了福地樱痴,两人聊了足足半小时,从人生理想聊到对部下的看法,再到人生观价值观,对方连忘年交这个词都说出来了,气氛好到不得了,不管福地樱痴是不是真心的,总之冬阳表面上加入了他的行列。
因为——
太好用了。
这是他们对彼此最直接的感观。
冬阳格外相中福地樱痴的地位和能力,他想对方肯定也是如此。
她怀里《书》的纸页上正写着[谈判顺利,两人交付信任]的文字。
冬阳对他说,“你知道,人类的恶意会诞生什么吗——?”
如果福地樱痴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狂热分子。
那她冬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
而福地樱痴和冬阳作为盟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中原中也找回来。
“那小子是自己消失的。”他再一次说道,然后根据冬阳的旨意在中原中也消失的地方划出了一刀,那一刀破开了一个深色的空间裂缝,足够宽敞,福地樱痴说,“这个空间裂缝应该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下一秒,他哑然无声。
中原中也从裂缝里回来了。
他就这么自如的,毫不怀疑的,从半空中踏出。
但不知为何,这个人似乎和离开时有微妙的不同了……不,仔细看,他的衣服干净且整洁,款式相似但细节完全不同,眸里并无环境急速变化的慌乱无措感,反而格外沉着冰冷。
他在落地的一瞬间就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望了过来,福地樱痴怀疑的看了眼自己的刀,“我还有这技能?”
冬阳已经把军警的所有人丢上了大卡车,将手揣进大衣兜里赶客道,“你可以走了,行程这么满的大忙人可不要忘记我们约定的下次见面时间啊。”
下次见面。
冬阳向他拿出世界大战并非人类自我消化的证据,而福地樱痴向他介绍组织里的其他几人,这算是彻底入行。
冬阳对结交新的朋友摩拳擦掌,稍微有些迫不及待,但是显然,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她从身后搂住了中原中也的脖子,短暂的身体接触后便松了开来,赭发青年转过身面对她,习惯性的唤道,“兰惠……”
这是二十二岁的中原中也。
在悟的世界呆了一年多,完全相信冬阳的判断,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中原中也。
冬阳一把抱住了他,对方柔软卷曲的发丝凌乱的挤在了她的颈间,呼吸声近在咫尺,冬阳转而把他的帽子拿开,直接撇去在福地樱痴面前各种装逼的套路,仔细端详他,紧张的询问道,“有后遗症吗?身体痛吗?那老头子的能力乱七八糟的,没有暗中给你一刀吧?”
中原中也抬了抬手,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心虚,“我是没什么事……但是你知道我来之前在做什么吗?”
冬阳:“?”
中原中也向冬阳亮出了手里的游戏机,“我在和悟双排,他要输了。”
冬阳:“……”
冬阳:“输了拉倒,你真没什么事吗?让我检查一下。”
她二话不说单手解开了中原中也的领结和扣子,中原中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胸口都凉了,他吓得按住冬阳的手,“等会儿?!在这里吗?!”
冬阳:“毕竟是实质性的穿越时空,连我本人都只是在灵魂转换,啊,忘了给你说,在咒术世界是肯定灵魂存在一说的,而悟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很紧张,让外科医生给他做了好几次全身检查,说不定你们身上会出现暗伤……”
中原中也的脸色因为她越发放肆的动作开始变红,“等!先放手——喂!裤子就不用脱了吧!”
“你还行吗?”
“不是!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那个?!”
“算了,虽然简陋了点儿,但还是先回屋里吧。”
“!”
……
……
而另一边,正在激烈双排的五条悟无视了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一动不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刚才中原中也消失的方向,整个人都因为心无旁骛到了极点而透出淡漠的神性感。
游戏的背景音效还在,对面隔空发来了挑衅的表情,但五条悟视而不见。
他的视野里,中原中也是跌入了黑洞一般的空间里消失的,但对方本来就打扮得格外正经,明显做好了外出准备,身为重力操控者又怎么可能对这种把戏拿捏,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现象在他的预料之内。
白发少年站起身,围着他消失的地方转了好几圈,可惜那双璀璨的六眼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门道来,现场残留的信息就像被剪辑掉一般突兀,五条悟费解的抓了抓头发,为这种自己难以洞察也无法掌控的事情产生了几分焦灼感,但是很快,他迫切的心思便被压下来,冲到了冬阳的房间,对着床上无疑正在躺尸状的五条兰惠哀怨的喊了一声,
“妈妈你干了什么啊——!”
“游戏,游戏输了啊!”
他在床前来回走了几步,明知无人看到也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么长的裂缝!这是怎么做到的?你们两个瞒着我做了什么计划吗?”
他看了一眼时间,“回来后要好好给我解释啊!”
离半小时还有十分钟。
床上的五条兰惠状态十分平静且稳定,呼吸悠绵到几不可见。
五条悟拿过一旁的椅子,反坐在上面,歪头枕在了叠起的双臂上,游戏也不打了,有些蔫蔫道,“老是这样。”
“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了。”
“我的积分全清空了,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的眼睛里正流动着格外透彻的蓝。
他从冬阳的床头柜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含进了口中,糖分的补充似乎并没有令他的心情好到哪里去,他的脸颊垫在胳膊上微微变形,神色在安静下来后近乎瞬间染上了百无聊赖的空寂。
漫长的时间里——
每一次灵魂离体而出。
幼时每次动用能力时一定会让他守在身边的承诺,已然无法满足现在的五条悟。
五条悟低低嘟囔了一句,
“你在那边,我又什么都不能帮你。”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冬阳从很早之前就想两个世界融合了。
在她看来,她和福地樱痴都是试图掌控世界的疯子。
异能世界即将有世界大战,咒术世界的两方战力不平衡,所以——
第223章
冬阳在确认好中原中也完好无损后,叫人飞快转移了地下仓库里的东西,然后对这里进行了手动毁灭清理现场。
中原中也在听到她的计划后只感叹了一句真是胆大,然后有些沉闷道,“原来穿越时空在你的视角是这样的,不管哪一边都是你,你的记忆会和我有时间差。”
“是啊,是不是感觉很奇妙,就像双副本游戏一样,但比游戏要真实刺激,一不小心就真玩完了。”
紧接着冬阳发现中也的心情有点儿糟糕,赭发青年不爽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将冬阳清理的现场二次加固了一下,轰然沉下去的地面就像一场借机发泄一般,漆黑的外套随着凌乱的气流狂舞,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低低道,“真是火大,既然如此的话,还不如让我继续待在那边……”
“不行。”耳力极好的冬阳定定道,“我需要中也,这里不能没有你。”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他踩着断裂的石板转过身,冬阳觉得他那副表情和当年站在垃圾堆里臭着一张脸眼神凌厉的少年简直一模一样,“那那边怎么办?你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指的是一个港口mafia都没有。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日子已经熬过来了,别小瞧我啊中也。”冬阳心情很好的走近他,“论战力的话甚尔已经强到可以手撕特级…唔,这是个形容,杰也吸收了封印鬼切的特级咒灵,虽然本人并不能很好的调用出它的能力,但只差时间问题了,而悟,你完全不用担心他。”
中原中也说,“我说的是你一个人在那边,不会经常感到失落吗?”
荒神直白的将两个世界的分离和割裂感表达出来,“你这家伙本来就不喜欢回忆些什么往事。”
经历的感觉是有时效性的,事情发生时的触动,惊喜,悲哀,新鲜感,这些全部都会随着时间淡去,并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用同样的心情向谁提起,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中也深知自己没有参与就是没有参与。
这个现实性问题可是比异地恋还要难办,因为他们的心境甚至不是在一起成长的。
他停止了,而冬阳已经去了未来。
这个状态同样适用于五条悟,两个知晓冬阳底细的人已经逐渐对这个现象堆积起了难以忽视的不满和心结。
冬阳倏然凑近中也。
中原中也因为她乍然靠近的脸向后仰了仰身体,“干什么?”
冬阳用轻佻的语气说,“好感动啊中也,你相当了解我啊。”
“喂。”赭发青年微微蹙起眉,“不要打岔,我在认真和你讲。”
二十二岁的他早不再像十五岁时易怒,所以与之升起的便是与热烈外露的怒火相比更内敛冰冷的威压。
冬阳特别喜欢这样的中也,至于突然生气嘛,那叫情趣。
她直接问,“这会影响我们的感情状态吗?”
中也轻轻哈了一声,“当然不会。”
然后,冬阳突然起了一点儿恶劣的心思,“难道你感到了不安和危机感吗?比如说啊,我在那边,完全是另一个身体另一个身份嘛,其实也很有可能移情别恋啊~”
这种桥段不是经常有吗,虽然冬阳深知自己没那个兴趣,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发生这种故事可太正常了,她很少和中也聊这种话题,单纯是因为觉得“移情,背叛,甚至是无趣”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他们两人都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连互相试探都没有过,顶多喝酒的时候调侃一句“你要是死了,我就去追求兰波,看看他会不会因为太过惊恐而留下值得纪念的丑照”。
果然,中原中也不经撩拨。
他的瞳眸微微瞪大,即便看出了冬阳的调笑之意,也一把拽住了她的领子,恶狠狠道,“你要是做了,那我就像这次一样用那老头子的能力和[污浊了的忧伤之中]追击过去,把那小白脸揍到阳痿!”
冬阳哈哈大笑,她一边笑一边握住中也的手,笑得脊背都弯了下去,“我该先吐槽哪一点,是你叫福地樱痴老头子还是觉得我会看上一个小白脸,还是你这次竟然不是说‘被重力碾碎’而是准确的‘揍到阳痿’?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被她笑得一时失语,“重点是这个吗,你一点儿都没被威胁到啊。”
“能威胁就怪了,哈哈哈哈……”冬阳挪开中也拽着自己领子的手,抬手撩开他耳边的发丝,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能夺取我视线的家伙就没几个。”
再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但是一个脸颊吻还是会让中原中也头晕目眩。
他抬手像冬阳那样穿过她的发丝,按住她的后脑,别扭又强硬的低声道,“别走。”
“嗯?”
“……要接吻。”
“好啊~”
***
哄好那个,还有这个。
这是冬阳睁眼看到五条悟的脸后,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白发少年那好像在无聊和失望中发芽长毛的脸在看到她醒来后瞬间变得容光焕发,亮起的蓝色眼睛让几秒之前的眼神显得更为暗淡了,他笑嘻嘻的凑到冬阳面前,“妈妈你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冬阳谨慎的看了眼时间,很好,没超时,她也没出意外,否则五条悟就不是这么冷静的状态了。
她坐起身来,毫不犹豫的老实交代,“我找到了穿梭时空的方法之一。”
五条悟张开手臂,“那带我去!”
“不行。”
“为什么啊!”
“还不稳定,而且那边局势比较紧张。”和猎犬,尤其是福地樱痴扯上关系后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冬阳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上次带悟过去就撞上了北欧神明来袭,这次过去不知道会不会碰上哪个钟塔侍从哪个超越者,“保守起见再过一两年,等你上了高专再说。”
五条悟耷下嘴角,“你觉得我是麻烦。”
冬阳一顿。
她思索片刻,很快意识到五条悟那迫切感的来源,就如她之前所说所做的那般,五条悟已经逐渐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他在中学结交了未来的咒术师伙伴,还和无数非术师组成的不良团伙打成一片,形成了绝对统治级的地位,在五条家是百人敬仰的神子,少主,参与过高层之间的决策,和禅院直哉打是血虐对方的级别,飞速发育的身体和突飞猛进的实力让五条悟产生了更强烈的自尊心和责任感,他觉得自己能做到,也该去做——这其中应该有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影响,比如杰虽然有所改变但仍然会挂在嘴边的“帮助弱小”理论,比如甚尔已经独当一面成为了咒术高专的老师,成为了冬阳的助力。
冬阳弯起嘴角,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五条悟,用轻飘的语气吐出了一句让白发少年猛地睁大眼睛的话,“翅膀硬了。”
冬阳:“觉得可以参与我的工作了。”
五条悟神色微僵。
冬阳:“我们之前说好了吧~总会到那么一天的,而你现在的任务是成长,你也一直做得很好。”
五条悟抿紧唇。
冬阳站起身,下意识的想去默默他的头发,“不要因为关注我陷入自我恐慌,难道说你现在已经不能相信我了……吗?”
五条悟竟然躲开了她的手,冬阳的声音都卡了一瞬,“悟?”
五条悟张了张嘴,他整张脸的面部肌肉都有些紧绷,这是他不悦却又隐忍的表现,他躲开冬阳的亲密触碰,看上去想说什么,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突然兀自转身走了。
“悟?”
冬阳在身后叫他都不理。
冬阳想跟上去,出门遇上了探头看戏的甚尔。
甚尔用脚抵着在沙发上乱爬的惠,用微妙的语气感叹道,“原来你们也会吵架~”
冬阳一懵,仿佛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吵架了吗?”
甚尔:“?”
甚尔:“多明显,你看他那张猫脸,气得都要亮獠牙了。”
冬阳:“猫脸?”
甚尔:“重点是这个吗?”
多亏甚尔提醒,冬阳才更早的意识到了五条悟在闹别扭。
他要冷战。
冷战的表现为,错开冬阳的视线接触,和冬阳共处一个空间里时不时发出冷哼,冬阳向他走去的时候他会先一步回房间,想要什么不会直接喊冬阳,而是让杰代为转达。
杰对他们的状态倒是反应迟钝,在五条悟第三次对他说“杰,给我妈妈说明天我们两个要提前半小时出门训练。”这种话时,他终于意识到了——“悟,你为什么不自己说?”
“我不要。”
夏油杰反思着他们的异常,恍然大悟道,“你和兰惠阿姨吵架了吗?”
“没有啊。”
“吵架了啊。”
五条悟郁闷的转身面对他,“哪里有吵架,吵架可不是这样的。”
夏油杰认同道,“我觉得你们也不会吵起来。”
五条悟把写完的作业一丢,刷的转动椅轮移到了夏油杰面前,一本正经道,“杰,我问你。”
夏油杰:“?”
五条悟:“你和你爸妈吵架吗?”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寡淡,语气也随意起来,“没有吧。”
“真的?这么和谐?”
“因为没有什么好交流的。”
黑发少年翻过一页习题,脑袋逐渐变得混乱。
和父母吵架在夏油杰看来是无意义的一件事。
小的时候他会因为咒灵引发的怪异行为和父母争吵,那时候他激烈的为自己辩解,后来便是为了掩盖这种异象而一味的隐忍,把想法和苦楚都往肚子里吞,久而久之,等他已经思维成熟到可以非常明晰的表达自己的情感的时候,等父母也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被压力逼到失控的神态时,他已经失去和父母交流的欲望了。
没有意义,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渴求他们的理解,也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他们。
只要给他们说自己过得不错就好了。
五条悟说,“那你们应该性格很合得来吧。”
夏油杰抬了抬眼,“说到性格,你和兰惠阿姨才是最像的。”
五条悟将脑袋抵在旋转椅上,盯着天花板慢悠悠转了一圈。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闪着透明的白色,“是吗?但是我们也有些方面完全不同哎。”
***
“说吧,五条医生。”
冬阳再次坐到了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办公室,来找专业心理咨询师取经,“我和悟的对话问题出在了哪?”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原来我竟然是姐妹之友?”
冬阳闻言笑出了声,“因为你的人格成长是最接近于一个完善的人的。”
幼时有父母和朋友,有努力就能达到的目标,又在少年时自我思辨自我进化,随后稳步拥有了成年人的稳重和从容,冬阳直白的把这些话给五条千风说了,他露出了相当精彩的表情。
竟然像是得到肯定了的孩子一样高兴。
“那我想想,我替你想想……”五条千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摆出了一张精英脸。
“——因为你很强势嘛,兰惠。”
他说,
“悟现在拥有的一切,实际上都是你来安排的,你对他拥有并不窒息但绝对强烈的保护欲,因为你深知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而同样的,他也能感知到这份危险,可他对你的生活参与程度,是你想展现给他的。”
冬阳:“……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坐在沙发上沉思道,“这叫强势吗?”
“他已经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乖乖听你话的孩子了。”
“他幼时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因为你的话就是世界展现给他的真理,他不会去思考真理的客观性和可变性。”
“可是他现在已经长得跟你一样高了,兰惠。”
“悟长大了。”
第224章
千风的话让冬阳兀自沉思了两分钟,这两分钟里她反思了自己的所有行为和想法,确定没有给悟造成心理阴影后说,“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现在一口气说出来,我不会怪你的。”
千风:“……?”
千风:“你别这样,你突然反思自己会让我觉得很吓人。”
冬阳说:“我到底是给你留了一个什么印象啊。”
她有意识的给外人展现独特的强大,毕竟这是威慑力,但如果过了头,那么人们心甘情愿的臣服便会变成把心推向远方的恐惧和排斥,冬阳可不想未来某天他们一口一个怪物的喊着自己然后两手摊平让怪物补天。
所以冬阳很认真的说,“别露出那种表情,我也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也会犯错,我还挺想听听你的意见和建议的。”
五条千风大惊失色,他站起身围着冬阳走了几步,突然道,“你没有被什么诅咒影响吧!这不像你啊!”
冬阳:“我自我反思是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吗?你承受能力也太弱了~”
五条千风:“当然,我印象里你可是冲进橘子的寝室蛮横的把人从被窝里提溜起来的可怕……独特的女人。”
冬阳:“你刚刚用了什么形容词?”
千风:“独特,是独特。”
他严肃正经的肯定道,然后才在冬阳的目光下剖白道,“我说你强势,并不是贬义,你在这个位置强势才是对的,你对悟的保护欲瞎子都能看见,但是可贵的是你对他并没有控制欲,所以我觉得你现在正正好,我们都是成年人,有时候被规训反而可以更稳定的发挥自己的力量,也很习惯将决定权交给上位者,也就是你,这个时候我们其实是感到轻松的,但是悟和我们的位置不同,他对你也有旺盛的保护欲。”
冬阳扶住额头,手指的阴影盖在了她的眼睛上,显得她的眸光晦涩且幽深。
“坦白来说,兰惠。”青年将手肘支撑在膝盖上,深沉的看着冬阳,“我很清楚自己的上限在哪,我不可能站在你的高度上,但是悟可以。”
“天才有天才的成长方式,有天才的视角。”
想想如果我是悟,会做什么?
冬阳思考道,
她十二岁的时候被老哥捡回去,十三岁的时候开始跟着黑手党出任务,十四岁的时候拥有自己的追从者,而那个时候正好是她老哥鼎盛之时,还没有脑袋昏昏,冬阳也对这个唯一在世的亲人有一些温情在,她的执行力惊人,还在丰满自己的履历和势力时激进迫切,但是她老哥从来没有打压过她,还在助长她的气焰,因为他知道这个成长迅速的年轻人将会是自己庞大组织的继承人。
悟也是如此。
冬阳将千风泡的红茶像喝酒一样豪气的一饮而尽,然后戏谑道,“你果然是合格的心理咨询师。”
五条千风:“或许我应该去考个证?你想嘛,我的学生们也有很多问题儿童。”
随后他又微妙的感叹道,“好了,虽然你在夸我,但我还是觉得你很恐怖。一意孤行的强者可能是最强大的,但是你竟然还会听讲反思,你还在进化。”
冬阳失语的瞅了一眼他,“你以为我每天读书是为了装样子吗?”
她往门外看了一眼,“我来这里你告诉别人了?”
千风:“嗯?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上课,为了迎接你,我需要提前打扫好我的办公室,所以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冬阳拍了一下手,扬声道,“进来吧。”
门被拉开,进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学生。
歌姬下意识躲在了冥冥身后,“我们……不是有意偷听的!”
冬阳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找我什么事?”
两分钟后,冬阳对着手机摄像头咧嘴微笑。
“咔嚓”。
几道光一闪而过,冬阳听到了身旁少女抑制不住的兴奋呼声。
很好!要到了!现役最强咒术师五条兰惠的照片!
咒术界堪称传奇的人物!本人就坐在面前啊天呐!
庵歌姬激动的拽着冥冥的胳膊,“漂亮!拍得超级漂亮!”
***
第二天是周末,冬阳一早堵到了五条悟的房间门口,五条悟开门一看见她,手臂肌肉猛地绷紧,像是有一瞬间想关门但是忍住了。
冬阳:“你的眼睛应该能提前‘看’到我在门外的吧?”
五条悟:“真面对面还是不一样的啊!”
冬阳:“有时间吗?”
白发少年撇这嘴,一脸不高兴,“干什么?”
“我这里有个工作,可以带家属,你要来看看吗?”
五条悟:“?!!”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但还是矜持的稳定住了表情,并且做出了‘这很难办’的思索表情,“哦,今天啊……今天我很忙哎,你的工作不是只要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吗,带我干什么吗?”
冬阳眨了下眼睛,她的眼神平静剔透到让五条悟有些不自在,那是一洞悉看穿别人的眼神,他在与高层的会议上见到过,是会让人感到冰冷和傲慢的模样。
可是下一秒,那双眼睛弯起,流露出了格外生动的暖意。冬阳刷的将背在身后的手抬起,亮出了她准备的礼服,“可是怎么办啊,我很想让悟跟着我去,为此我还给他定做了一身超级合适的西装,他如果不出席,那么那三四个小时我将会在空虚的无聊和应酬中度过。”
五条悟:“……”
五条悟眉角抽动了一下。
冬阳也露出了‘这很难办’的表情,“既然你不想去的话,那我就……”
五条悟刚刚弯起的嘴角又耷了下去。
他抿唇看着冬阳,想关门又定定的等在原地,突然,他的脸被衣服罩住,冬阳话风一转,大力把他推进了房间,自己也跟了进去,“那我就绑你去了!哈哈!!”
五条悟把头从衣服里拔出,“妈妈!”
“快穿快穿!我受邀参加了蓧原董事长举办的项目启动大会,离开宴时间还有两小时!要迟到了!”
五条悟慌忙的展开衣服,“宴会?!我要去那个吗?”
冬阳:“因为在场都是日本各地的重要人物,包括海内外企业家,收藏家,出名的演员,或许还会来一些市级省级干部,我觉得还蛮好玩的~”
五条悟被她两三下套上了衣服,确定合身后,他又脱了下来,“洗澡,要先洗澡。”
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拒绝,他反应过来后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答应的。
冬阳笑道,“一小时后,十神的车就到了,我等你。”
她没忘了家里的另一个孩子,把开门看戏的杰也叫上了,黑发少年似乎有些无措和意外,“我也可以去吗?”
怎么听都是大场面啊!
夏油杰回房间后抓紧时间恶补了一下上流社会的社交规则,连在洗澡的时候也听着“如何成为一个优雅的人”广播台,这个活动对他来说有些新鲜且超前,虽然好像和咒术师没有关系,但也是普通人并不会接触的领域。
这一小时,冬阳也飞速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她对装扮的流程很熟悉,所以只用了半小时就搞定了沐浴妆发,然后坐在了客厅听两个孩子手忙脚乱的捣鼓自己。
“发型!我记得怎么做!甚尔的房间里有发胶,他之前骚包的时候每天都会折磨他那几根稀疏的头发!”
“嘶!痛!你刚才你对我的头发做了什么——”
“你的扣子错了杰,这两颗不用扣上,就这么敞着就好。”
“中也大叔的衣帽间了有领带夹,还有领扣颈饰,我们去挑吧~”
“你偷偷藏起来的是什么,增高鞋垫吗?”
两个少年不知道在房间里进行了怎么样的大战,总之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他们已经人模人样的站在冬阳面前了。
超——精致!
冬阳端详着他们的发型,兴奋的连拍数张,两个人很配合的在她的镜头前摆着pose,“你们还挺会打扮的,非常帅气哦!”
审美在线,是中也教的吗?
两人竟然把一侧的头发编成了精致的小麻花别在耳后,露出了清爽的额头和漂亮的眉眼,他们应该是互相帮忙才整理得这么完美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发胶味,简直细致到每一根头发丝。
黑色的西装衬得他们条贼顺,还不忘了别闪烁的胸针。
五条悟完全忘记冷战了,“妈妈你才是,大波浪超漂亮的!”
他们准备出门,冬阳这才知道五条悟刚才在质疑什么了。
夏油杰正偷偷往鞋子里塞增高鞋垫。
他知道这个行为很难掩饰,但还是尽力的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出让冬阳和悟毫不留情的笑了一番,黑发少年的脸从微红到羞愤,“两厘米很重要!”
这一家就他矮!就他矮!矮!
冬阳一边笑一边说,“放心吧杰,体检的时候检查过你的腿骨,你还会再长高的,这点毋庸置疑!”
夏油杰还是执着的把增高鞋垫放进了鞋子里,就算还在生长期,可是这时候的自尊也是自尊,腿要长一点儿……
他们打开门,门外停着十神的车,意外的是车后面还有一辆豪车,早春打开车门,踩着高跟鞋提着礼服飞奔到了冬阳面前,“兰惠,看我看我!”
五条悟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隆重打扮的早春,“早春阿姨,原来你也去啊……”
早春这几年深谙冬阳的富婆之道,已经把自己从头到脚变成了贵妇模样,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见侍女的影子,她弯了弯嘴角,笑容得体且明亮,“一起吧。”
你看——
我们都在改变。
第225章
早春的礼裙格外大,她几年来用贵妇人设结交了不少富太,硬是靠骗挤入那个圈子,在这样的宴会上有了一席之地,她说她向外展现的性格是虚荣浮夸,所以每次选衣服都会选最亮眼的那个,有一次还抢了一个社交圈里‘第一人’的风头,被明里暗里的找茬,但是她全都接下了。
这样会更容易被人记住,令人放松警惕,也更容易成为目标。
五条悟面上不说,但他展露出来的细枝末节的留意和怔然,还是让冬阳发现,他对早春的改变…或者说另一面非常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早春内敛且传统,虽然他小的时候可以说也是和早春一起生活的,但是对方留下的颜色极为寡淡,和五条家经常那些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幽魂一样的侍从比大概只有“妈妈相信的人”这一个区别,偶尔对方还会说出一些古板无趣的话——后来她去“工作”,经常好几个月才见一面,见面时也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五条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全面的认识她。
原来十年可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轿车内,冬阳坐在了副驾驶座,五条悟和夏油杰坐在了后排,十神特意回头看了他们两眼,然后用赞赏的语气说,“你们看上去都不像初出茅庐的中学生了。”
五条悟问道,“那像什么?”
十神:“受高知家族教育的精英。”
五条悟吐了吐舌,“那是什么东西啊。”
轿车平稳的开了起来,冬阳开始给他们介绍这次晚宴的举办方和内容,“就是新品内部发布会,中途有搞个拍卖小游戏娱乐一下气氛,你们到那里不用拘束,不过提醒一下,我在那里的身份不是咒术师,而是企业家,收藏家,我名下有全国连锁的family,还有部分五条家的产业,在他们眼中,我们是贵族后代。”
“菅原道真嘛。”五条悟秒懂,随后他突然问道,“妈妈你为什么不穿礼裙?”
这个场合,冬阳虽然换了高跟鞋,但还是西服西裤。
“我?那个穿了的话……会把别人吓到。”
“?”
冬阳鼓了鼓手臂上的肌肉,刚刚还有些宽松的西服顿时被撑圆,“未充血状态下我也是有肌肉线条的,在他们的审美里这有些不和谐,会让我显得有些奇怪,所以无所谓了,反正有那么多款式可以选择。”冬阳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穿礼裙总会被一些不长眼的家伙当成别人带来的女伴,还会有超绝自信的男人过来找我喝酒,虽然这种现象多交流了几次已经基本没有了……”
夏油杰好奇的问道,“上流社会是什么样子的?”
冬阳闻言笑了一声,“不要对他们抱有滤镜,什么上流社会啊,就是有钱人交流的场合而已,你身边的悟放在他们那里可是太子爷。”
夏油杰惊讶的转头看向悟,五条悟登时臭屁的环起胸,作出了搞笑综艺里暴发户之子的嚣张表情。
他那张脸做这种表情也格外帅气,自信且轻狂。
夏油杰忍俊不禁,刚才的紧张感顿时减少了几分,“只是有钱吗?”
冬阳从后视镜看着他的眼睛,“杰,不要对有钱人有滤镜。”
夏油杰的表情微微敛起,他听到冬阳又像是洞悉到他的潜意识般说道,“很多人拥有的财富,实际上并不是他靠智慧和勤劳得来的,而是家族,运气,钱多到成为一串数字后,他们的人生里便少了很多困难和痛苦,于是人也会变得单纯和傲慢……这里的单纯可不是指他们良善的意思,而是他们思想的厚度。”
夏油杰思索道,“可是你和悟就很不一样。”
五条悟嘻嘻凑近他,“你在夸我吗杰?”
夏油杰把他的脸推开,心里虽然承认对方的好,面上还要露出几分嫌弃。
冬阳说,“会有好人啦,但是也会有脾气恶劣的家伙,今天不要有任何压力,你们就当是去玩的。”
十神补充道,“就当开拓眼界了——不过你们咒术师的世界,可是他们没法参与的。”
他调转方向盘,弯起了嘴角,“更何况,你们可是跟着兰惠出席的。”
夏油杰很快就明白过来十神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走入商务大厦的高层,从进门开始便是专人带路直到入座,大厅里有各种成对攀谈的人,现场的装饰奢华但不繁琐,吊灯是闪瞎人眼的水晶灯,夏油杰看着面前长桌上的糕点,出神的想到:和甚尔的婚礼比好像也不怎么样。
五条兰惠去和宴会举办人蓧原先生聊天了,对方并没有把他们两个介绍给谁,这让夏油杰有一种自己被放养的感觉。
他尝了一口面前的甜点,情不自禁的顿了一下。
“是FAMILY的啦~”五条悟在一旁说道,“味道很熟悉吧,这里的东西其实都是来自各种品牌,比如我们屁股底下的椅子,就是家具公司‘木下’提供的,餐具同样,算是品牌方的另类广告?”
夏油杰问,“我们就坐在这里吃东西吗?”
“你还想做什么?”
“我以为兰惠阿姨会把我们介绍给什么人。”
“我觉得……”五条悟喝了口果汁,六眼冷淡的抬起,向他收录了四面八方观察着他们两个的人,“没必要。”
果然,没两分钟,就有人按捺不住过来了。
夏油杰有些意外于对方的年轻,他看上去只是高中生。
“你们好。”那个年轻人像模像样的举着果汁向他们搭讪,并主动介绍起了自己,“我叫蓧原俊也,蓧原一臣是我的叔叔。”
蓧原集团的小少爷!
夏油杰微微凝神,对方竟然是来找他们亲近的?
“你好。”
身旁的五条悟冷淡的应了一声。
“冒昧问一句,我看到你们跟着五条女士进来的,请问你们是……”
“那是我妈妈。”
蓧原俊也的眼神亮起来了。
那是一个很细微的眼神变化,但被夏油杰捕捉到了,对方礼貌的询问可否坐在他们身边,神色就像在完成高质量作业一般势在必得。
接下来,对方明显要热情一些,话题天南地北的扯,就好像一定要和他们有一个志趣相投的爱好般,夏油杰有些拘谨的端坐在位置上,唇边下意识带着浅笑,听五条悟和他一来一回的聊着,
渐渐地,周围人多了起来。
无一例外,凑近的都是“小辈”。
夏油杰细心的记下了他们的身份,渔业集团的儿子,某个不了解但是很耳熟的品牌的继承人,家里维修新干线轨道的富家子弟,警视厅厅长的儿子……有些让他意外的是,有个人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家族企业,只是微笑的说,“我叫伊森,伊森喆。”
伊森,他也常会看新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伊森似乎是法务省某个官员的姓氏。
对方看他和悟的眼神不一样。
带着一丝透彻,一丝敬畏,他并不热衷于和他们建立联系,似乎只是好奇的过来搭话。
整场攀谈下来,夏油杰已经感到了头大。
他维持着自己的体态,自己的表情,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辞和语气,要接住对方抛过来的每一个话题,还要在适当时回复几句,好在悟的身份似乎更招这些人喜欢,分担了不少火力,可人群散去后,夏油杰还是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大松了一口气。
难搞!
这些人怎么这么古怪?
脸上的笑容假兮兮的,有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有哪句话说错了!
这就是兰惠阿姨的工作?
夏油杰转头看向五条悟,“悟,你知道什么时候到餐点吗?”
先吃饭吧!饭上来后就不用应付这些人了吧!
他抬眸看到了五条悟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显得很是冷淡,虽然冷淡,但不至于失礼,从出发时的表现来看,悟应该也是第一次到这种场合,但是他却好像早有准备,并且适应良好。
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定位是谁了吗?
就像那个说法,政治家的儿子会成为政治家,经济家的儿子会成为经济家,警视厅长的儿子未来也极大可能成为警视厅长。
所以这场宴会,大人在拓展自己的人脉,子世代也在模仿长辈,早早混迹于这样的场合。
没有得到回答的夏油杰又问了一句,“悟?”
对方蓝色的眼睛正直直的凝视着一个方向。
“你在看什么?”夏油杰跟着对方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看到了冬阳。
女人的身边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成年人,而她正在与面前的人握手,随后便大方从容的与其交谈起来。
她直视对方的眉眼并不算柔和,唇角一直漫着笑意,那个笑意对夏油杰来说陌生且虚假,但是放在此时此刻的五条兰惠身上,竟然惊人的合适,带着某种底气蕴足的强势和恰到好处的礼节。
能灵活应对这种场合的大人,看着总让他们产生一种落差感。
要经历怎样的压力,积累怎样的经验,才能在这样的场合中成为聚光灯。
尊重前辈的意义就是因为他们已经跨过了坎坷,但夏油杰还是感到了一种割裂感,他说,“我以为兰惠阿姨不会在意与这些人的人际关系。”
再怎么样,这些人是非术师,是在咒灵面前只能逃窜的普通人。
如果这么想的话,对方所有的成就和能力都不能与咒术师对等,因为没有可比性。
“因为我妈妈不只是咒术师啊。”
五条悟说,随后他皱了下眉,“她面前的人是谁,打扮好奇怪,什么教会的吗?”
作者有话说:
悟肯定不会怎么参与这种场合,未来也不会,因为冬阳喜欢钱但是悟没兴趣,但是人生重在体验,所以他只要知道冬阳在做什么就好。
第226章
冬阳回到座位的时候,五条悟吃得都快半饱了。
她笑着问,“好玩吗?”
五条悟把放到别人身上的目光收回,“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一个教会的负责人,早春介绍给我认识的……是叫盘星教。”冬阳坐到他的旁边,“早春很能干吧,她现在已经掌握了日本多家教会的重要参与人员信息,拿到了不少出席名额。”
“那个家伙和诅咒相关吗?”
“有疑点,早春说他可以解决富商们的大部分难题,所以教徒人数在这几年里迅速增多,很多人甚至凑钱求他们帮忙。”
夏油杰插话道,“民间术师?”
“有可能,也或许是咒术师接私活的平台,我回头去让甚尔留意一下。”
半分钟后,冬阳发现两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她忍不住笑道,“交到新朋友了吗?”
五条悟撇嘴道,“哪有朋友?”
“哈哈哈……稍微忍耐一下,一会儿就有趣些了。”
十分钟后,属于这场宴会的娱乐节目便开始了,随着音乐与灯光的变化,展台上的主持人拿出了一个个闪瞎人眼的珠宝设计品,现场陆续有人叫价,气氛相比刚才要热闹轻快一些,就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简单的竞拍游戏。
托着脑袋的五条悟眉眼一动相中了什么,戳了戳冬阳的手臂。
冬阳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任何都可以,任何。”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就算是冬阳也忍不住沉默了。
蓧原准备的二十多件竞拍品,除了刚开始的那几件,上一个五条悟拍一个!
镶了几百颗钻奢华到没眼看的手表,迷你得不行但是巨贵的胸针,没什么用插在脑袋上就像鸡毛的发簪,不知道英国哪个王室带过的戒指……有一个算一个,五条悟全部收入了囊中。
哦,还有当今赛马冠军,那匹马用过的马鞍!
冬阳在心里暗暗计算这小子到底花了多少钱,算到一半就放弃了,无所谓,钱挣了就是花的!开心就好!
最先拍下的手表连带礼盒被送到了五条悟手中,现场的聚光灯打在了他的身上,人们的视线也跟了过来,五条悟随意的坐在位置上,微微昂着头,唇边习惯性的漫着笑意,但是冬阳莫名觉得他的笑容有哪里不一样。
哦……
她眼神一动。
这孩子在模仿她的笑容。
那种在众人目光下完全不减自己的存在感,无形中彰显着自己才是主角的野心,以及对所有状况都照接不误,连赞誉也可无视的从容与谦逊——这样并非发自真心的社交性表情。
可还是有点儿不一样。
因为五条悟在“胡来”。
他为自己在这些人面前的第一次“出现”完成了绝对深入人心的印象。
“那是谁?”
“兰惠女士的儿子。”
“完全是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啊。”
然后,五条悟转头把到手的拍卖品送给了冬阳。
冬阳当即笑出了声,她接过悟当众送的礼物,稍微有些做作的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然后在主持人合理的调侃下对其他人点头示意。
绝对亲密,绝对纵容——
绝对的后继有人。
***
宴会结束,冬阳边笑边走出大厦,身后跟着的两个少年就跟经过了一场大战一样,出门时光彩夺目,现在萎靡不振。
“就那么三个小时,你们怎么好像敢跟咒灵打了一架一样?”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咒灵可比这种场合简单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冬阳的笑声爽朗到幸灾乐祸,“杰就算了,他面对外国人的时候听都听不懂,悟你怎么回事?刚才竞拍时不是玩得挺开心吗?”
夏油杰:?
什么叫他就算了!英语!又是英语!他还只是一个口语停在“邮局在哪里左转直走”的初中生!结果那外国人想跟他聊哪个地方的咖啡好喝?!
五条悟抚了抚自己被发胶固得纹丝不动的头发,“那个是工作,工作。”
冬阳问,“难道你不是在小小的报复我吗?”
五条悟:“我才没有那么幼稚!”
“好的,妈妈的成熟大宝贝~”
五条悟眼睛瞪起,他此时的表情生动极了,羞愤又混杂着不可置信,夏油杰在一旁毫不留情的嘲笑他,笑到肩膀直抖,礼服的尾摆都在打颤,“你现在怎么不强调自己是妈宝了,悟?”
五条悟:“你们两个……”
冬阳笑够了,她稍微沉下声音说,“你觉得有趣吗?”
五条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薅掉了夏油杰的头发,让他刘海儿成功对称了,然后一本正经的对冬阳说,“一般吧。”
“哈哈,是吧,我的工作的确会如此枯燥。”冬阳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手,然后发现他的指节缠着两根头发丝。
冬阳:“……”
五条悟吹了一声口哨。
夏油杰摸着自己的头发,汩汩黑气往外冒,他用超级惊怒的声音喊了一声,“悟!”
五条悟刷的躲到了冬阳的身后,用可惜的语气说,“怎么回事啊杰,你这么容易掉发吗?这样下去会很快秃头的,就像高石大叔一样……”
“悟!!!”
“大厦门口不许打架!不许使用术式!”
“从兰惠阿姨身后出来!”
“略略略!”
冬阳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弯着眼睛笑得格外肆意,她说,“果然你们两个还是这样比较好,生龙活虎的。”
两个还在拌嘴的少年不约而同的顿住,看向了冬阳。
冬阳说,“如你们所见,你们并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五条悟说,“不用喜欢,只要适应就好了,反正工作本来就是一个人的责任……”
“错,你也不需要去适应,因为你不用委屈自己。”冬阳认真的对他说,“我参加这场宴会呢~是因为我能结识很多有趣的人,有趣且有利可图,我也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喜欢挣钱和花钱,我对交朋友这种事无比擅长且热衷,这份工作是我选择的,也就是说,我能为之收获成就感和快意,但是你们呢——”
五条悟张了张嘴。
他瞪圆眼睛,眉宇微蹙,唇角抿起,露出了一个似是被训斥后委屈不解,又似是在思考的复杂表情。
“你感受到的是无趣,不管是对人,还是这个活动的社交本质。这场宴会没有吸引你的东西,没有让你想要为之努力的东西,也没有想让你传承下去的内核。再直言,你只是为我而忍耐。”
五条悟干涩的眨了眨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我觉得,我觉得……”
他注视着冬阳,主动握紧了她的手,“我觉得,不该让你一个人担下所有。”
从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冬阳在连轴转,好像任何一个环节少了她就不行。
没错,他翅膀硬了。冬阳用了一种戏谑的口吻,调侃他羽翼初丰就想飞翔。
五条悟那一刻感受到的并不是自尊受挫,也不是被轻视的恼怒,而是一种失望。
失望自己并没有被看到,并没有被信任。他得到的信任都是母亲测量过后觉得他能达到某一程度的信任。
“我没有把你排除在外,也没有觉得你不行。”冬阳温声说,“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是我的傲慢,我一直把你当成了需要我保护的孩子,习惯性的无视了你的成长,以及你随着成长而变化的心情,我对你道歉,悟,我以后做什么之前会先和你商量一下……你能原谅我吗?”
夏油杰默默的缩减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兰惠阿姨在向悟道歉?
在他看来,这场母子冷战的闹剧实在太小了,小到不过是五条悟在闹别扭,五条兰惠只要稍微对他笑一笑,他马上就会忘记。
因为悟的性格虽然在某方面可能很糟糕,但是却意外的很好哄。
他们本来就深爱着对方,这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讲根本无伤大雅。
不……
夏油杰手指一颤,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紧缩,他恍惚意识到——
不是因为他们感情深厚,才可以无视这些摩擦,而正是因为一次次将这样的冲突剖开解决,让其根本不能发展成芥蒂,他们才会毫不迟疑毫无保留的爱着对方。
五条悟瘪起嘴。
他只要一不高兴就会撇嘴,冬阳认真的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然后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哎呀,这个嘴角怎么歪了?悟,你刚才甜品吃得太多,得了面瘫症了吗?”
“吃甜品才不会得面瘫啊!”
五条悟强调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强迫自己了,本来我也没想着的,因为我刚才其实就想明白了,也意识到了……”
“什么?”
“这种场合,五条家本来就有人可以出席吧,就像有些参加人员其实是某某集团负责人的亲属那样,真正的首领是不需要亲自到场的。”
冬阳说,“嗯,没错。”
“所以妈妈你做的事情其实有一点你的恶趣味在。”
“哈哈哈哈,对,你把这当成我的中二病就好了!”
“也不只是这样。”五条悟低声道,“因为你在‘开拓’。”
“嗯?”
利用你的身份,走在我的前面。
“你给我打通这条路之后,等我站上去,一切就都平坦了。”
冬阳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
“可是另一种意义上,你也在成就我,纵容我,悟。”
她的声音变得轻柔,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温情,“你是我的儿子,你默认了会继承我的一切,所以我才能义无反顾的去开拓——因为我的后面有你,我如果失败了,你就会顶上去,然后渐渐的长成比我还要成熟强大的人。”
“我才要谢谢你。”
第227章
所以说,悟真的很好哄。
当天晚上他们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去了自助便利店一人买了一杯饮料,坐在油污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小板凳上复盘刚才的聚会,大厦内的纸醉金迷好像和他们两个毫无关系,两个少年一致的吐槽起了他们的浮夸和做作。
“甚至有些人的演技也很拙劣,其实一点儿都不想来和我搭话吧,看着我这张帅脸露出了超~嫉妒的眼神,但还要恭维我。”五条悟指的是某个教徒的儿子,“脑袋上还停着一只蝇头,表情超级差劲的。”
负面情绪越多的人越容易招惹咒灵,这对咒术师而言就像判定一个人状态与否的最简易标准,当然了,是最快判断出“差”来。
冬阳喝着汽水听他们一言一语,耐心的挨个介绍那些人的性格,营生方式,以及她知道的一些小料八卦,两个少年会不时露出微妙的表情,因为从另一个人的描述中换视角看待某个人会格外的新奇。
夏油杰问,“他们那些人……有知道咒灵存在的吗?”
“个别几个教徒是知道的,不过他们把咒灵当作‘脏东西’,会定时找‘灵媒师’给自己看运势,当一个人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后仍怀疑是否能成功时,便会格外关注‘命运’的说法。”
“法务省的人呢?”
“嗯?”冬阳敛眸看向夏油杰,“你发现什么了吗?”
夏油杰想到聚会上那个比较独特的人,“不是单纯从商的人,他们知道的会多一些吗?”
“不好说,其实本来应该是不知道的。”冬阳漫不经心的摆弄了一下五条悟刚刚送给她的戒指,“政府为了控制咒术界,已经单独设立了总监部,而总监部是一个未向民众公开的秘密组织,总监部的负责工作也和其他政府机关不同,并且相对独立,总监部处理事情不需要其他省干预。”
夏油杰没太懂,五条悟立马补充道,“比如说,总监部能判决一个人死刑。”
“也就是说,总监部拥有一套完善的,自己的法律。”冬阳说。
这个时候五条悟又插话了,“这个法律有我妈妈参与哦~~”
夏油杰微微睁大眼,他惊奇的问,“真的吗?”
冬阳低笑了几声,五条悟神秘兮兮的问,“杰,你知道买凶杀人吗?”
夏油杰:“当然知道,那是黑手党常干的事。”
冬阳:“黑手党不干这事。”
夏油杰:“???”
夏油杰懵逼的看向冬阳,她的否定太干脆了,
冬阳沉默了一下,一种自己被侮辱了的感觉悄悄滑过,她抚了下额头,“好吧,黑手党会干。框架越小的黑手党组织越乐忠于接这样的活。”
五条悟吨了一口汽水出声道,“不是黑手党啦,这里说的是早些年盛行……这个词有点儿怪,用‘未被抑制’来形容吧,在我刚出生的年代,日本社会就是诅咒师的天堂,他们会被高价委托实施‘咒杀’。”
“咒杀?!”
骇人的词听得夏油杰眉头紧皱,“你是说……”
“咒术师杀人是不会留下痕迹的,普通人的社会无法制裁他,碰巧找到渠道的有钱人就会委托咒术师铲除自己的竞争对手,怨恨的人,甚至是妻子,那些人基本都会‘莫名失联’‘死于意外’,因为没有确切的真凶,委托咒杀的人还会觉得是老天帮自己,罪恶感淡薄。”
夏油杰的神色随着五条悟的声音越来越凝重,他的声音变得紧迫起来,“没有人管吗?!这么多年都——?御三家呢,咒术师追查咒术师应该是能做到的事情吧!”
“……”
五条悟微垂下眼睑,他此刻的眼睛平静到透出了几分神性来,“烂橘子们才不会在意这点儿‘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
夏油杰激动的站了起来,凳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响声,“这是人命啊,是犯罪啊!被诅咒师蹂躏的弱者如果没有人为其伸张公正的话,也太荒唐了吧!”
冬阳一手把他按回了座位。
夏油杰瞪大眼睛,有些惊悚的转过脸,发现刚才还在位置上的冬阳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肩膀上的手看似轻柔却不容撼动。
空中慢半拍的飘过了微凉的气流。
好快!
虽然早就知道她的速度很快了,但这也太快了!
甚尔都起码会有起势!
冬阳把他按回座位,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伸手按上了他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夏油杰嘀咕道,“发胶。发胶……有点儿痛,兰惠阿姨……”
这个孩子很善良。
他对社会的良善一面执着到了天真的极致,他认为罪孽应该受到惩罚,弱者应该被强者保护。
冬阳觉得他对高层的认知其实还保留了一些滤镜,因为学校和家长都会教育孩子官员的伟大,就好像他们日日夜夜都在为民生操劳,日本的自杀率上升真的会让他们愁秃了脑袋一般,冬阳还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给这孩子留了一个不错的形象,所以他会认为其他人也是如此。
“那些已成过去了,杰。”
冬阳从他身后抓起他的两根刘海儿,没错,即使被悟一手拽对称的刘海儿。
她滑稽的揪着两缕头发摇了摇,“任何事物都有两面,而如果腐坏到了失衡便会出现革新,便会出现‘改变现状’的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把那些家伙都清理了的女人,好!感谢我!歌颂我!”
“兰惠阿姨!头发!头发!”夏油杰瞳孔地震,一边要消化她的话一边还要震惊她那古怪的行为,“这是什么动作啊!!!”
“哈哈哈哈!我刚才就很在意,其实杰你的头发对称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风味是什么啊!!我在被玩弄吗?!”
冬阳:“悟!”
“包你满意妈妈!”五条悟熟练的拿出了手机,咔嚓几下留下了这深入人心的画面。
夏油杰刚才激愤的情绪这下全被他们的插科打诨搅没了!
他崩溃道,“你们两个!!!”
这对母子一样的恶趣味!
甚尔哥呢!平时他还会制衡一下悟的!
啊!!!
两分钟后,夏油杰顶着一头炸毛陷入了自闭。他最长的两片刘海儿因为发胶的关系像两根天线一样杵在了脑门。
他失神的喃喃道,“我一定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首先让咒灵在悟的马桶里藏好,不,这样悟会提前发现,应该让咒灵去下水管道…既然如此的话就选收缩性强的种类吧,然后在悟努力的时候……”
五条悟:“……”
五条悟手指他的后背,颤抖道,“好脏,你在说什么恐怖的话啊……?”
冬阳在一旁笑得直捶桌子,“人才!哈哈哈哈人才!”
“妈妈!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啊!”
“哈哈哈哈哈!!”
“那明明是你做的——”
“你是帮凶!哈哈你是帮凶,悟!”
闹到最后,夏油杰差点儿忘了他一开始在纠结什么。
但是他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家伙,如果有些东西没有想明白的话,他的大脑会自行翻出来让他继续消耗精力,但夏油杰看着冬阳,又想:
已经被她改变了。
他才知道的咒术界过往,之所以是过往,是因为五条兰惠早他一步发现了这点。
咒术界有五条兰惠,所以不会烂的。
“明天我给你们开小课,一周一节,就像今天一样,欢迎随便提问。”冬阳拍手道。
“哎?!”
“嗯,我想想……你们都是天赋卓绝的后辈,早晚会有真正踏入咒术师行业的那天,而你们成为咒术师,并不意味着你们已经独当一面了,就像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不会一跃成为社会老油条一样。我需要保护你们,是要把你们托举到能稳定保护自己的时候,而不是单纯让你们健健康康成为大人。”
夏油杰直白问道,“区别在哪?”
在他看来,都是拥有了自保能力。
“杰,你在学校,应该很难发现学生之间太大的差别。”冬阳轻声问道,“但是在今天的场合,你有发现吗?”
“……”
“那些被你们评为虚伪的孩子,实际上在锻炼自己人际交往的能力,他们比你们学校里的大部分孩子都要‘大方’,‘老练’,‘稳重’,而你们能在那个环境里察觉到他们的虚伪,实际上你们也是对人际交往‘应对自如’的。”
夏油杰有些恍然。
“如果是你的某些同学出现在那个场合,只会大脑一片空白,诚惶诚恐的倾听别人的话。”
夏油杰眼神发亮的看着她,突然有一种自己似乎真的成熟了的感觉。他凝视着冬阳的目光带着内敛又热烈的钦慕和憧憬。
一旁的五条悟:“噫……”
五条悟:“被漂亮阿姨安慰和肯定了你会脸红吗?”
夏油杰:“……”
夏油杰:“真是够了!”
第228章
时间仍然流动着。
那天晚上过后的半个月内,五条悟上卫生间的时候都要瞒着夏油杰,不仅是在家里,他们在学校也形影不离,因此五条悟最近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杰,我觉得我们太亲密了,我们不需要一起上厕所,我们不是没了谁就不行的连体婴。”
发现他们之间微妙气氛的杉本说,“你们也会有这种认知吗,你们吵架了吗?”
但是瞒不住藏不住防不住,五条悟甚至用最短的时间养成了在人最脆弱时期也开启无下限的条件反射,夏油杰常带着温和的笑容面对他,“你在紧张什么,悟?”
哪里是温和,分明是腹黑!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冬阳担心了几天自己家的排水管道会不会罢工,结果最后被学校请了家长。
因为学校的卫生间爆炸了。
在老师的办公室听他紧张的说明情况的冬阳:“…………”
因为冬阳的气场太强大,早就听说她身份不一般的老师正襟危坐,仿佛他才是犯错的家伙,对面的女性穿着比他还要像老师,神色寡淡的时候看上去极具威严。
“总结来说就是……似乎五条同学和夏油同学在卫生间爆发了矛盾,两个人又都是运动神经很发达的孩子,和附近的不良少年走得也挺近的,打起架来揍飞了隔间踢坏了马桶顺便撞断了排水管道,导致水管炸裂,天女散花……”
老师交握的手紧张的搓来搓去。
啊,这个气场,别说是索要赔偿了,要道歉都没可能吧!
谁知下一秒,面前的女性低头笑了一声,她的笑声克制且隐忍,虽说并不放肆,可也笑得肩膀微抖停不下来。
老师说道,“这个……劳烦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
“没事,没事,这个经历多难得啊,我还是很想看看那场面的。”
“啊?”
冬阳摆摆手说,“维修费你待会儿给我开个账单就好,至于对那两个孩子的惩罚……让他们继续打扫厕所吧。”
在外面罚站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震惊的开门探头,冬阳立马就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转过脸来对他们挑了挑眉,“听到了吗,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他们两个都不是过于恪守成规循规蹈矩的人,还怀揣着几分热血的中二且不会收敛脾气,所以学生时代一定会优异伴随着出格。
事后两个人委委屈屈的洗刷起了男生卫生间,且不约而同的选择用术式作弊,五条悟全程开着无下限,就算拿着抹布也开,夏油杰则是用咒灵包裹住双手,还要提防随时会从天花板上滴落的不明液体,他不敢明目张胆的用咒灵解决一切,因为冬阳和老师在旁边监工,幸好下水管道被他早早用咒灵提前堵上了,否则就不止天女散花这么简单,而是x流成河。
老师很欣慰,并觉得他们这么乖巧的照做一定是因为冬阳在场,毕竟怎么看都是富养出来的大少爷,“他们对您很敬重呢。”
“嗯?我没说什么啊。”冬阳对他笑道,“那是他们两个很有责任感嘛,其实打心底里觉得毁坏了公物自己理亏,他们被叫家长的时候一定思考了超多后果,担心被我训斥,又想着我来了是不是可以被纵容一下,但是我真的来了之后——”
“……之后?”
“他们自己都感觉很不好意思,不想在我面前掉面子。”
觉得给冬阳留下了超不稳重的形象。
冬阳一视同仁,在他们拿着拖把使劲擦地的时候无情的拍下照片来发送给兰惠家族圈。
同时创造了黑历史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奇异的因为这一出和好了,并且觉得冬阳才是罪魁祸首,夏油杰还很认真的问,“难道兰惠阿姨没有糗照吗?”
五条悟:“……没有哎。”顶多是看作文感动流泪的照片,那都是值得记忆的瞬间。
“是因为她完全没有狼狈的时候,能二十四小时保持完美,还是……?”
五条悟突然认真道:“杰,不许你拍我妈妈糗照。”
夏油杰::)
在学校里,老师还借着这次请家长的机会给冬阳夸赞了一下悟和杰的优秀,从成绩到社团活动,那真是说不尽的荣光。
“五条同学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夏油同学也在稳步上升,不得不说夏油同学真的很刻苦,这就是勤奋的天才吧,他刚入学那段时间成绩只能算刚刚飘过平均线,现在却经常挤进年级前十,还有社团……实际上他们的社长对他们的情况很苦恼,好几次来问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家族命令不能参加体育赛事’的隐言,因为他们明明能在中学竞赛里成为明星。”
老师深沉道,“如果将文化与运动这两个领域放在一起,悟和杰同学对它们的区别就是,毫不留情的厮杀者和参与却不上战场的旁观者。”
“……”
冬阳的小课如期开启。
和平时训练完全不同的心理课,冬阳也稍微思索了一下,她推出了家里的小白板,上面上次留下的笔记还是悟的“盛夏计划”。
“那么,提问!”
她妆造拉满的戴上眼镜,拿起小教鞭。
“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区别是什么?”
面前乖乖坐好的两个人懵了。
五条悟:“咒力水平的区别。”
夏油杰:“强者与弱者的区别。”
“很好~一个根据视野作答,一个根据价值观。”
冬阳用让他们眼前一花的速度在白板上写下了他们的答案,“那么本质呢?”
“本质?”
“抛开那些咒力,强弱,咒术师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不一样。”夏油杰说,“普通人无法抑制负面情绪的蔓延,是咒灵诞生的根源,而咒术师是祓除咒灵,保护非术师的工作,本质而言……”
他突然顿住了,那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太过迅速太过模糊,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他道,声音倏然变得有些轻,“本质而言,咒术师一直在清理非术师产生的垃圾。”
这个形容有些不近人情,夏油杰自觉说得过分。
五条悟问,“那你产生的垃圾被谁清理了~?”
夏油杰:“我知道,人有分工,所以我的工作就是祓除咒灵,我没有怪非术师的意思,这个形容并不带有鄙视性。”
“但是带有傲慢和抵触哦~杰。”冬阳说。
夏油杰愣了一下。
“但是我想说,这是对的。”冬阳把他们的答案都打了个代表正确的圈,“傲慢和抵触是正常的感官,因为咒灵只有你能祓除,这是世界给予少数人的能力和天赋,所以你完全可以傲慢,因为他人做不到而你做到了,而抵触是因为这份工作带有危险性和隐秘性,牺牲成本太大,回报却好像并没有,你反感他人制造的垃圾伤害了你亲近的人。”
夏油杰急迫的说,“我不需要回报。”
这一刻他像在竭力证明自己,深怕被误解的孩子一般。
“就像你说的,我的能力是世界给予少数人的天赋,强者保护弱者也是一种光明的旨意,悟总说这是烦人的大义,可我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要认同它的伟大和独特,承担其同时具有的沉默和孤独。”
“为什么要默认承担负面?”冬阳凝视着他。
夏油杰被反问得有些哑然。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承担。
因为不要给人添麻烦。
他认同一切伟大正义的东西,他也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五条悟撑着脸颊歪头看着夏油杰,他没有在这一刻发表什么感想,也没有反驳夏油杰,周围人的想法会让他产生思考,能这么深刻探讨人生哲理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
“傲慢,如果高到了另一个阶层,便会变成漠视。抵触,如果积攒到了一定程度,便会成为憎恶。”
冬阳慢条斯理的说道,她的声音自始至终没有动摇。
“杰,正视自己的情感,正视自己的需求,不要压抑它们。你的身边尽是你的同类。”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掩住唇陷入了沉思。
“可我觉得,术师和非术师还是有一点不同的……”他说,“那就是看待世界的角度。”
五条悟点头道,“对啊,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世界上有咒灵和‘超能力’吧,那是超出他们认知的非科学现象,虽然我是不怎么会思考这种差别,但是妈妈你如果细问起来的话,我觉得他们一直活在某个世界和平的童话里。”
“真的吗?”
冬阳带着轻浅的笑意反问他们。
她的态度实在太坚定,红色的眼睛理智且剔透,五条悟神色微怔,放下了托着腮的手,定定的看着她。
他那双萃了冰一般的眸子因为思索到了曾经的盲区而微微颤抖。
“你觉得,非术师是一群需要被你们呵护的蠢货吗?”
“他们胆小,懦弱,活在摇篮里,无法接受非科学现象吗?”
冬阳在此刻停住了,“好~这个问题留作作业,你们两个一人给我写篇分析论文出来。”
“什什什么论文?”
他们大吃一惊,“还有作业?!”
冬阳无视他们的哀嚎,“再回到刚才的问题,我觉得你们和非术师本质上并无区别,所以普通人该经历的你们也要经历。”
五条悟漫不经心的问,“什么啊?”
“你们去参加全国大赛吧。”
如果有喝水,五条悟现在一定喷出来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冬阳,“我们参加全国大赛?那就完全不是一场公正的对决了!是作弊啊!”
冬阳说,“既然如此的话就给你们添加砝码!你们不是很厉害嘛~那就负重!我会给你们专门定制的,所以加油吧,少年们!”
“你们的青春不能没有拼搏!”
作者有话说:
“你觉得,非术师是一群需要生活在摇篮里的傻瓜吗?”
这句话冬阳之前也问过高层~
第229章
如今是一月底,再过两个月就是春假,然后五条悟就要升上初三了,那么他参加全国中学联赛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一年。
被冬阳赋予肯定之后,某个一直压抑着不要在普通人面前太过张扬压垮他们青春好胜心的中二少年其实格外高兴,就好像静立于人群之外的神子被人推了一把,踏入了自己一直遥遥望着的,感兴趣的领域。
那道课题冬阳给了他们很充足的时间,让他们慢慢思考,反复打磨答案。夏油杰在下课当天就用电脑查了很多心理学和社会学资料,试图用各种研究员的科学论据堆砌出一篇论文来,这个方面他还挺符合学生高质量完成家庭作业的行为逻辑的,但是他的理解能力还没有成熟到独自分析文献,毕竟很多文章都写得冗长复杂,他甚至还需要边读边查字典。
写到后面他觉得十分空洞,联想到冬阳的态度和她洞察人心的脑回路,他意识到摘抄组合出来的东西一定不能在她那过关,便也像悟一样把作业丢开了。
悟说:“灵感来了自然就通了。”
冬阳找家族术师研究了一下怎么束缚咒术师的行动,五条都以为她要和某个诅咒师开战,所以讨论得十分积极热烈,总结下来就是肌肉松弛剂,立束缚,自带术式的咒具。
前两者pass,咒具比负重来得实在,因为五条悟自小就生活在冬阳一手打造的屋子里,夏油杰也住了一年多了,他们每天都会用十斤的水杯二十斤的碗推五十斤的门,这还是冬阳考虑到不要影响他们身体发育的前提下设置的重量。市面上能做出来的负重要么太轻难以限制他们的行动,要么外观和重量成正比让旁人觉得古怪。
三天之后,冬阳就把咒具戴在了他们两个的手腕上。
“啊……”
夏油杰活动着四肢,“好沉,感觉四肢都被人拖着一样。”
“适应一下吧,我估测这会让你们表现出来的速度和体能超过中学生平均值,距离全中联赛还有几个月,以你们的成长速度,只要努力一下能重回巅峰的~”她完全没提那个努力一下是怎样的努力。“抛开全中联赛,这也是对你们的一个阶段性训练,完成之后,家里的家具也该换了。”
五条悟带着负重蹦了几下,说道,“没打几分钟就浑身大汗很逊哎……”
“哈哈,可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毫无魅力不是吗?”
戴上负重后,五条悟和夏油杰准备来一场1v1,测试他们如今退化到什么程度了。他们之前喜欢去街头篮球场,时常会因为灵活迅速的肢体动作惹来一群人围观,被前辈挑衅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在附近一带很有名气,但是为了不落上个“天才陨落”的称号,他们选择晚上偷偷去篮球场。
冬阳好奇的跟着他们一起,看了五分钟后自顾自的开始了热身。
侧头一撇看到这一幕的五条悟:“……”
五条悟严肃道,“杰,准备好。”
夏油杰:“什么?”
五条悟:“妈妈要来和我们1v2了,她这种人只要看明白了篮球的规则,就不需要任何技巧的练习,会有很多出其不意的招式。”
夏油杰目光认真的盯着冬阳,深沉的和悟说,“那么我们需要什么思考什么战术吗?”
五条悟:“?”
五条悟:“我说的做好准备是心理准备。”
夏油杰:“……”
五条悟:“被兰惠大人碾碎自尊,虐到呕吐的心理预期!”
果然——
十五分钟后,夏油杰气喘如牛,撑着膝盖在冰冷的天气里汗如雨下。
他每呼吸一次都像吹哨一样,胸腔传来到达极限的痛意和窒息感,咒具的桎梏令他的四肢跟不上大脑的思考,偏偏五条兰惠灵活得离谱,各种运用于战斗中的技巧同样也能用在篮球的追逐战中。
好歹他们也跟着甚尔特训过几次夺球游戏吧!
夏油杰叹道,“天与咒缚也太不可理喻了……”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
天与咒缚?
应该告诉他这不是天与咒缚吗?
算了,认定为天与咒缚也没什么。
冬阳拍着手道,“再来再来~允许你们休息两分钟,已经够了吧~”
斯巴达教育!是邪恶的斯巴达教育啊!
冬阳一不小心玩得太过火,等到要回去的时候,她发现两个人就像初生的小鹿一样双腿哆哆嗦嗦,走起路来比老奶奶还颠。
拿起衣服的冬阳沉默了一下,渐渐咧开唇角嘿嘿笑起来。
两个人:“……”
冬阳将罪恶之手伸向了衣兜。
两个人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他们对着闪光灯撇开脸,还能听到某个无良大人越发放肆的调侃,“是小鹿斑比悟和杰哎~~”
夏油杰咬牙切齿的看向了咒具。
冬阳:“不可以摘下来哦~”
五条悟比夏油杰适应得多了,他干脆蹲下身,把篮球往杰怀里一丢,耍赖道,“我不走了。”
“嗯?”
白发少年仰起头,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软趴趴的贴在他的额头上,他的眼睛晶亮,略带笑意的神情透着几分狡猾和伶俐,他说,“妈妈你来背我。”
夏油杰:“哎?!”
夏油杰:“……你怎么好意思的……”
他已经不是小不点了!长得都要比穿鞋的兰惠阿姨高了!
五条悟看向他,微微下拉眼睑对其吐了吐舌。
冬阳捏着下巴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嗯……如果你们两个都走不了的话,我是可以把你们都带上的。”
夏油杰惊恐道:“不要!我不需要了!”
不管怎么幻想那画面都很炸裂,而他知道冬阳肯定能干出那种事来!
冬阳:“像抗行李箱那样。”
夏油杰猛猛摇头。
“哈哈哈!那我扶着你,杰。”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冬阳已经来到了悟的面前,她伸出手,五条悟自然的搭上,然后便被甩到了冬阳的背上。
冬阳托起他的双腿掂了掂,有些恍然的说,“我没怎么背过你呢。”
小的时候她倒是经常抱悟。
五条悟搂住她的脖子,将脸颊抵在她的肩上,“嘿嘿!”
夏油杰觉得这个画面不忍直视,默默地捂住眼睛转过了脸。
他召唤出咒灵辅助行走,冬阳慢悠悠的走在他旁边,五条悟心情很好的哼起了歌,冬阳一听还是帝光中学的校歌,她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在这个格外宁静的夜晚发散着思维想到,悟的骨骼也长得像她,手臂和腿都很直,幸好不像泽之,泽之有点儿O形腿。
“我给你拿个冠军回来。”悟突然在她耳边这么说道。
冬阳弯起嘴角,“好啊。”
***
五条悟主动去篮球社报道了。
帝光中学是篮球强校,光社员就超过一百位,所以也分为一二三梯队,五条悟和夏油杰当然是第一梯队的,但是他们从来没在正经赛事上出过场,和其他学校的交流赛倒是打一打,篮球社也很争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们两个的刺激,整体实力比去年高了一截,也因为他们两个坐镇,这些正选打起比赛来都会觉得有种奇异安全感。
“因为如果帝光要输了的话,社长和教练一定会让悟君和杰君上场的吧。”这是他们脑海中的想法。
而同时,另一个念头也在刺激着他们,“如果菜到需要他们两个来救场,那我真是没救了。”
五条悟的回归让篮球社社长虹村非常惊讶,“可是悟,你不是要帮着家里人照顾小婴儿吗?”
五条悟:“现在不用我照顾了。”
虹村复杂的看着他,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年清朗的嗓音,“前辈,这是这个月的……五条前辈?”
五条悟歪头看向那人。
哦……叫什么来着?
五条悟自信喊道,“赤司征一郎!”
对方:“……”
对方温和的笑了笑,“是征十郎,前辈。”
“喔,哦。”五条悟毫无尴尬,他撇头问道,“虹村,你刚刚想说什么?”
虹村把他拉到了一边,用一种微妙气愤。气愤中带着溺爱的语气说,“让你经常旷社训!你如今连社团里有什么新人都不清楚吧!我已经把副部长的位置给赤司了。”
五条悟张嘴,“哎?”
虹村环起胸,一边点头一边说,“他可比你靠谱多了,球技稳重,责任心强,从来没有旷过…你这什么表情?”
五条悟正用那双令人直视都心颤的眼睛看着他,神色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茫然,“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虹村:“……”
虹村身体一颤,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因为我本来想让你接替我的位置!”
五条悟:“哦~~”
“哦~~哦个鬼!你当不当!”
“我当了你去哪?”
虹村顿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道,“我本来准备再撑一年就退的……”
“那不就是三年生了嘛,我到时候也是三年级了。”
虹村摇了摇头,“我是说,悟,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担任社长。”
五条悟思索道,“这不像你说出来的话哎……”
虹村回头看了眼场上刻苦训练的社员们。
一二三梯队有自己的训练任务,但明显他们的情绪都很紧张——落伍了就会被淘汰,机会只给那么少数几个人。这样紧迫的资源竞争环境下,他们的成长速度飞快。
而管理着这样飞速成长的队伍,虹村承受的压力并不只是自身球技的熟练与否,还有——
“悟,你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吗?”
五条悟:“……”
好微妙。
社团竞争竟然已经严重到拿出这种形容来了,什么山啊老虎啊。
不可否认,站在顶峰的神子看待中学的社团活动和竞赛,是带有玩闹性质的。他在所有竞争里都能脱颖而出,迄今为止感受到的最大压力来源就是母亲。奥数赛的获奖者会去在乎一年级的算数比赛吗?
但是五条悟还是察觉到了虹村对自己的某种竞争意识,敌意,醋意,敬意,压力,挫败感,还有好意。
真复杂啊……
羡慕他的能力,认同他的强大,因此被吸引,旺盛的好胜心又驱使着渴望打败他,在社团众人的争议中接下部长的职位,承担着足以吞噬他的压力。
总感觉因为他的存在而要爆掉的人,却表现得极为积极稳重,还觉得“部长的殊荣”应该也属于他。
五条悟说,“我本来就没想当部长。我想要的东西,不用你给,自己就会夺过来的。”
虹村愣了愣,笑得很是平淡,“我知道,你的目光总是放在别处……帝光的社团就像你的游乐场——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有些社员们对你的传言很不服哦。”
“?”
“他们都是很有天赋的后辈,谁让你经常旷训,也不参加正经比赛,只存在于传说里,我上次亲耳听到了某个性格令人头疼的后辈说;五条五条的,你们怎么老是提他,他很厉害吗?很厉害的家伙为什么不来打篮球,把篮球当作随便玩玩的运动的家伙,应该也不怎么样吧。”
五条悟:“…………”
中学生,真复杂。
第230章
怎么想,中二期的孩子都会有这种互相较劲的心理。
五条悟表示他非常理解,并且提出要和那个后辈1v1。
虹村:“……”
虹村:“你果然生气了吧。”
白发少年发出了超爽朗的笑声,但虹村怎么听怎么觉得嚣张,“哈哈哈哈怎么会呢!毕竟是这~么热爱篮球的后辈,那么一定很渴望教训一下随便玩玩所以不怎么样的家伙的吧~!”
虹村:“……你果然生气了。”
他用一种“我最了解你的脾气”的语气说,“不要太过火,将要开花的天赋很容易因为重击而折断枯死的。”
“是嘛。”五条悟说,“那他的热爱实际上也不怎么样。”
说完,五条悟撇头看了眼一旁坐着的赤司征十郎。
对方正在整理考勤表,但是目光不知何时就转了过来,手里的笔已经停顿半分钟了,五条悟对上了他的视线,他明显有些措楞,点了点头便转回了脸。
被听到了。
五条悟非常笃定,
与其说喜欢偷听,他认为对方应该是喜欢“掌控全局”,那双玫瑰红的眼睛虽然会在直视他人时流露出十分谦和的神色,但如果没人关注他,他会无意识的表现出“审视”来。
好奇自己吗?
五条悟弯了弯嘴角,
总感觉他好奇自己的同时,还思考了一些失礼的事情,比如怎么让他老老实实的参加社团训练。
五条悟走到他面前,“呐征一郎,社团活动时间能给我和杰安排几场训练赛吗?”
赤司征十郎顿了几秒后点头,然后强调道,“是征十郎,前辈。”
五条悟摆摆手,“那就这样啦这样啦,我先去和杰说一声。”
***
东京的某个下水道里,冬阳利落的解决完一个吱哇乱叫的咒灵,站在黏糊糊的地板上抬了抬脚,自言自语的低叹道,“啊……好脏,早知道今天不穿这个鞋了,我又不能做到凌空飞行,这个方面来看悟的无下限真好使啊,我怎么就不能修炼出来这种技能……”
突然,她的电话响了,冬阳找了个信号还可以的地方接起,她习惯性的先吩咐道,“高石,下次再有这种地点的任务时记得提醒我换高跟鞋,果然欧洲人发明出高跟鞋就是为了躲秽物的……嗯?你说什么?”
“第二次了……兰惠。”高石复杂的对她说,“帝光中学又打来电话了。”
他像是自己的孩子调皮捣蛋闯了祸一般头疼道,“悟少爷这次毁掉了篮球架。”
冬阳:“……?”
冬阳一边快速往外走,一边看了看时间,“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十分钟前。”
冬阳:“打坏个篮球架还要赔钱?那不是正常设施折旧吗?帝光中学这么抠?”
高石:“不是啊兰惠,不只是篮球架的问题……总之……要不你亲自去看一看?”
冬阳马不停蹄的去了,到之前还随便在路口的店里买了双鞋,无情的把自己脏掉的那双扔掉了。
此时正好是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帝光的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回家,冬阳逆着人流而行,没有去老师的办公室,而是先去了篮球场,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小时,应该正好能赶到事件的尾声。
篮球场内正挤着一群围观者,冬阳绕到了包围圈海拔最低的地方,饶有兴趣的收敛起气息,成为围观者的一员。
不知道悟有没有发现她来了,这里人比较多,除了一层,二层的旁观席上也坐满了人,还有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赶来球馆,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冬阳看到那个据说被悟毁掉的篮球架还立在那里,只不过明显是被人扶正的,玻璃已经碎了满地,但现场却没有人在意。
冬阳扫视了全场,球场周围的长登上正无精打采的坐满了人,他们浑身是汗形容疲惫,球场上还站着两个,剩下三个则以败犬的经典姿势要么跪趴在地上要么仰头瘫坐着。
他们气喘吁吁,有人甚至哽咽了。
哭声具有传染性,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们的眼眶涌出,混着汗水和鼻涕。
1vN,车轮战。
杰也出场了,他们玩的半场球,也就是说,五条悟和夏油杰就像踢馆一样,两边比赛同时进行,把球队的人分成两部分全打了个遍。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围观,这在任何学校都是有趣独特的活动。
五条悟站在球场上,身后就是坏掉的篮球架,他摸着脑袋,像是对现状感到无奈和苦恼一般。
而夏油杰带着好意拍了拍败犬姿势的学生的肩,用温柔的语气安慰道,“不要在意,你把悟当成大猩猩就好,人类和大猩猩是有物种隔离的,你能坚持到最后已经很不错了……”
他话没说完,那个学生哭得更狠了。
这是多可怕的比赛才能把他们折磨成这样。
冬阳若有所思的捂住唇,她调整的咒具阈值不够吗,按理说悟和杰会感到吃力才对,还是说这些中学生的水平不够……
目光触及那个坏掉的篮球架,冬阳倏然懂了。
咒术师的成长会在一瞬间。
那个损坏程度,明显是悟没有控制好力度造成的,那一球是“示威”,是彰显胜利地位的决心。
他可能被逼入了某种绝境,好胜心让他突破了咒具的束缚,也突破了自身的极限。
毕竟这孩子喜欢将“会赢的”挂在嘴边,他无数次成长都伴随着压力和痛苦。
两个打出绝胜地位的少年此时束手无策的站在场上,篮球馆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冬阳看到大概是教练的人正抱臂背对着篮球场,从背影来看他此时就无比的头疼。
冬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出场挽救一下,虽然她不知道是该挽救悟的形象还是挽救那些少年失意的心。
情势闹得太大了,这样下去不好收场,
然而五条悟说话了,“好了好了~不要这么低迷,你们才练习了多久啊~”
他拍了两下手,嘴边带着弧度,笑容会让他身上的清冷感尽数消失,让他显得平易近人些,而五条悟此时也的确在试图安慰这些输了球赛的前后辈,“我们比赛前不是打好赌了嘛,中途挑衅的家伙已经被我揍了一顿了,我刚刚也的确有那~么一点生气,但是现在已经结束了,打球打输了的家伙要跑操30圈,对吧~!”
没人应。
夏油杰低声对他说,“都被打得心气都没了,现在还有什么力气跑操……”
五条悟特意大声道,“哎——你们这样就不行了吗?”
有人怒而瞪视他。
五条悟随便找了个最近的家伙,弯下腰问道,“我很可怕吗?”
他的眼睛在球场刺目的灯光下仍然不显暗淡,反而越发闪耀,直视他人时带着令人生畏的压力和魅力,“只是因为打了一场球赛,就让你们退缩了吗?”
“……”
没有人回应。
大概他们刷新认知的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更不能思考。
五条悟的声音带上了嚣张的笑意,“既然如此的话,干脆收拾收拾回家去算了。你们以后也不要打篮球了,不只是篮球,网球,足球,棒球……所以运动的奖项都可能会被我包揽下,都有我,全是我,你们怎么也不可能绕过我。”
场外有个人哽咽道,“我们怎么可能——打过你这样天赋的怪物!”
“我这样天赋的怪物?”五条悟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我这样就算拥有怪物天赋的人了吗?”
“哎?”
“可是你们以为我的能力是跟谁学的?”
“这……”
“我的球风很有街头篮球的灵活感吧,我总不能一直和我自己打篮球。”
那位学生喊道,“还有夏油前辈!”
夏油杰双手插着裤兜,闻言歪了歪头,“我还可以吧,但也不是和悟打了好几年的人。”
“都说了,你们才打多久的球,又有怎样的天赋。”五条悟向跪趴在脚边的人伸出手,那个人愣愣的看着递到面前的手,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天人交战把手放了上去,立马便被拉了起来。
冬阳记得他很讨厌和别人的肢体接触,尤其是此时,中学生混合着汗水和泥土,可能还会有鼻涕和口水的手。
五条悟说,“世界上比你们有天赋的人多得多,比你们更努力的人也比比皆是。”
他耸了耸肩,“轻易的觉得自己站在顶点的家伙,实际上可能只到达了别人的山脚。”
中二,对于中学生来说又恰到好处的富有哲理的话。
于是五条悟的形象在这一刻变得成熟起来。
他如此强大,竟然又如此谦逊!
冬阳率先拍了拍手,她的掌声在安静的现场显得很是突兀,旁人下意识的寻找声音的方向,就见一位陌生的女性在慢条斯理的鼓掌。
她平静的说了一句,“不错。”
五条悟:“……”
夏油杰:“……”
夏油杰瞬间捂住了脸转过了头,掩耳盗铃一般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兰惠阿姨!又来了!
他们又被叫家长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0-240
第231章
球馆,围观群众逐渐散去。
没有参与比赛的三梯队成员正在清理场地,但是目光频频往这边投来,被投置于车轮战的一梯队二梯队在虹村那里进行赛后复盘,准确来说应该是心理疏导。
五条悟站在一边自行面壁,夏油杰好奇的瞅了他一眼,突然没忍住笑了起来。
五条悟臭着脸问道,“干嘛?”
“不是,哈哈…只是突然发现,悟,原来你不高兴的时候真的喜欢撇嘴。”
五条悟气得吹了下刘海儿,“臭老头,又叫我妈妈来,就会向我妈妈告状,我又没做什么,我就把那个输了球就发怒要干架的灰崎单手拎起来了而已,干嘛一副我要宰了他的样子。”
夏油杰听得格外想笑,他弯着眼睛说道,“我们可是不良,五条哥和夏油哥,老师都不想管的问题儿童,报警只会让学校上新闻,当然是叫兰惠阿姨来了。”
“你怎么这么骄傲?”
“不是骄傲,是有自知之明。”夏油杰看了眼因为虹村的心理疏导更加崩不住的学生们,“我们是不是过火了?”
“妈妈说过火了吗?”
夏油杰看向冬阳的方向,“兰惠阿姨在和校长,白金监督谈话,看着没有生气,而且……”
“而且?”
“还笑嘻嘻的。”
“那说明她没生气,她不觉得过火就没问题。”五条悟挺直腰板,夏油杰觉得他好像还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胸。白发的神子说,“哭哭哭,输了比赛就哭,还要老子去哄。”
“呜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彻底放开毫无形象的嚎哭爆发,五条悟和夏油杰吓得一激灵,不可思议的扭头去看。
正在赛后复盘的某个学长当着虹村的面仰天大哭,他的破防就像打开枷锁的钥匙,登时一堆人哆嗦着肩膀抽噎起来,偏偏他们还想保护被碾得粉碎的自尊心,一个个把嘴巴闭得死紧,绷住的面部像老了二十岁,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看起来委屈又伤心。
五条悟耷拉着眉毛,嘀咕道,“对上老子之前又不是没输过…跟老子有多过分一样……”
夏油杰退后几步,一下子也萎靡起来,“我们真的很过分吗?”
“明明球技也不怎么样……”
“阴影真的很大吗?”
“……”
正在满馆打扫卫生的三梯队忍不住小声蛐蛐道,“青峰也哭了哎……”
“哪里?”
“后面那个,正在背着身偷偷抹眼泪的。”
“啊……毕竟刚才那场比赛,他所有出其不意的招式都被复刻了,和赤司副部长的配合也被看穿了,五条前辈就像后脑长了眼睛一样灵敏,他是不是在球场上装了监控摄像头啊……”
另一个人突然一脸菜色的说道,“别提了,踢足球的时候也有这个情况,他每次都能精准的躲开身后人的切球,我就是因为这点才退出足球队改打篮球的,谁知道哪里都有他。”
“真可怕,要是和他打会怎么样?”
“我如果站在场上面对五条前辈的话,会像初生的小鹿斑比一样双腿颤抖的。”
“哈哈哈哈哈哈……!”
虹村看着痛哭的队员,带着谴责意味的看向了五条悟。
五条悟拒绝了他的对视,并送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虹村摸了下后颈,叫他们拿来筋膜刀,互相进行运动后修复。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们简直用最凶狠的表情和力度给搭档放松肌肉,筋膜刀下的社员哭天抢地,顺便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痛骂出声。
“痛!我哭是因为太痛了!呜!”
“大魔王!真正的大魔王!”
“原来跟他对战是这种感觉,怪不得之前的家伙都一脸菜色……简直是随时都在进化的魔鬼!”
“黑白双煞!谁取的名字啊?!难听死了!”
一人不甘的握拳嘶吼道,“更可恶的是他们还很帅!”
无数张泪流满面的脸同时奋起,“是啊!他们还很帅啊!”
他们的和声震得体育馆都是回音,“他们很帅啊——!”
“很帅啊——!”
“帅啊——!”
五条悟和夏油杰:“……”
两人矜持的低咳了一声,看似随意实则脚步迅速的凑了过来,顶着帅脸问道,“需要帮忙吗?”
“可恶啊!”
“脸蛋天才滚开!”
“不要这么和前辈说话。”
“脸蛋天才前辈滚开!!”
听到这出闹剧的冬阳对着校方和白金监督笑了笑,“看来没什么事,不用我们担心了。”
白金监督扶额叹了口气,“幸好悟不是恶劣的性子,他如果在打完球后发表一些打击性言论,比如‘哈哈一群垃圾’‘就你们这种乐色也想要打篮球’‘被我打败的人没有资格再碰篮球了’这种话,那才真是完蛋了。”
教练在一旁点头,“幸好他说的话很有激励性质,这些孩子都还在成长,悟的水平……他去参加春高都会是热门种子,我应该给他安排和高中生的训练赛,不得不说他的成长速度非常快,五条女士,你有考虑过让他走职业吗?”
“我考虑?让他自己考虑吧。”
白金监督忍不住腹诽:真是少见的开明的家长。
不,开明过头了吧,都要成放养了,走职业怎么说也是终身大事。
但他转念又释然了,毕竟悟在哪里都很有天赋,无数条路摆在他面前,他的人生有很多选择。
冬阳故意问:“设施的损坏需要我赔吗?”
校方立马笑道,“怎么会,这样的意外总有发生的,是设施过旧了,只要悟同学玩得开心就好,有他在的帝光是无坚不摧的。”
冬阳哼笑了一声,“就用这个理由向学生们解释吧。”
能把篮球架毁到那个程度,悟那一击绝对带着怒气,咒具虽然会让他的身体沉重,但并不会减弱他的攻击力,他是对咒力和身体控制都极为精细的类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错。
……被五个人的合作逼到绝境了啊……
冬阳看向场地内帮着部长协调社员的红发少年,对方正在补充水分,而五分钟前,他还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撑着膝盖,毛巾盖住了脑袋,整个人都气质沉闷的无声平复着呼吸。
现在他勉强调整了状态,但是从表情上来看,他对刚才的失败耿耿于怀,眼睛里压着浓重的郁色。
刚才在场上的五人里有他。
赤司征十郎,赤司家的儿子。
冬阳没见过,但见过他老爸。
父子俩长得可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气质都微妙的相似。
从教练那,冬阳得知了事情经过,大概就是五条悟原本打算的1v1对局被赤司征十郎先安排给了和他同辈的二年级社员,半场球,谁先投中五个谁赢,结果五条悟赢得太轻松,渐渐就变成了1v3,然后是1v5,和悟打不上的社员摩拳擦掌的把目光放到了杰身上,夏油杰本来对这个场合没兴趣,但是他的好胜心渐渐开始作祟,因为悟出风头的样子看着人心痒痒。
打的场次多了,悟的体力流失带来的负面状态也明显了起来,赤司征十郎一场一场的看,逐渐发现了他的缺点短板,他是中场控制型球员,带着他的彩虹战队便迎了上去,可想而知,本就非最佳状态的五条悟差点儿被打懵。
竞赛类运动是真的能打出火气来的,自尊,胜利,全都是催化剂,五条悟不仅绝地反杀,还带有报复性质的把他们几人的绝招以更完美的方式展现了出来,并且连进了30个球才结束。
打到最后,作为主攻队员的青峰不止力竭到跑不动,连精神都提不起来了。
球场上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声。
五条大魔王才收手。
冬阳好笑的看着五条悟。
六眼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五条悟下意识的看了过来,然后立刻撇开了视线,就像偷看被抓包有些心虚一样。
哈,他在不好意思什么?
因为刚才那通鸡汤演讲吗?
有点儿她的风采了嘛。
青峰大辉纠结了半天,别别扭扭的走到了五条悟的面前,“前辈……”
五条悟扬了扬下巴,“嗯?”
“你的球是跟谁练的?”
五条悟咧开嘴角,逗弄般问道,“打得好吗?”
青峰大辉猛猛点头,他摸上后颈,视线飘忽不定的犹疑了几下,才看向悟的眼睛,“我啊,我之前以为自己进了一梯队,又成了首发队员,对自己还挺满意的……但是果然,人外有人嘛。”
五条悟很有前辈气场的环起了胸,示意他向冬阳那边看去,“跟她学的。”
青峰大辉扭头。
青峰大辉顿住。
青峰大辉眼睛一亮。
“我说啊我说啊~””他捂着嘴巴凑到五条悟的脸边小声问,“那个大姐姐是你的姐姐吗?”
五条悟:“?”
青峰:“她超靓的!”
五条悟:“……”
五条悟沉默的转头凝视着他。
青峰:“?”
奇怪,有杀气!
下一秒,他的后颈衣服突然被捏起。
青峰:“??”
五条悟欢快的揪着他往球场走,“我们来1v1,大辉~~~”
双腿已经软到快走不动的青峰:“雅蠛蝶~雅蠛蝶啊前辈~!!!”
他无力的挣扎,“我说错话了吗!救命啊赤司!!!”
“雅蠛蝶!!!”
……
最后因为场地等等原因,青峰大辉当然没有迎来残忍的1v1。
他也得知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妈妈?!”
“不是吧!骗人!”
“好年轻!”
“开玩笑的吧——!”
“果然保持运动会让人看着年轻吗……?”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完全能理解了……”
“你是指……”
“没错……”
五条悟:“?”
他转头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社友们,“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栗子头含泪哽咽道,“果然啊,你拥有这张帅脸是有原因的!”
五条悟:“……”
五条悟严肃的对他说,“有眼光、”
把后辈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五条悟终是迎来了校方离开,冬阳一个人等他的时刻。
他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然后在众人的注视正儿八经盘正条顺的站在了冬阳面前。
社员们只能看到身材高挑的女人拍了拍白发少年的肩,而白发少年微低着脑袋,白色的睫毛都显得温驯了些。
“五条前辈……”
“突然变得非常乖巧。”
“哇哦~!”
如果父母突然出现在学校,孩子会非常高兴,还会升起得意的心情。
冬阳莫名在悟身上感受到了。
白发少年的情绪真的肉眼可见的高涨,就算刚刚有些不高兴,此时也完全抛到脑后了,他眨着眼睛问,“我没有闯祸吧~?”
奇怪,他好像在用帅哥脸装乖。
冬阳好笑的看着他,“没有,因为你处理得很好。”
和社员的关系处理得很好。
王者有很多种,霸道,专横,目中无人,也有如启明星一般受人追捧的。
冬阳问他,“累吗?”
“好像还好哎,一开始是累的,但是在某一刻突然就感觉身体好轻!我的咒力水平又提升了。”
“要我去和他们打一声招呼吗?”
五条悟转头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划掉)光明正大看向这边的社员,被发现后他们还突然变得十分忙碌,又是疯狂刮筋膜刀又是猛搓地板的。
五条悟:“不要,有距离感最好!”
“哈哈哈!有意思!”
获得肯定的五条悟得寸进尺道,“我没有怎么欺负他们,他们自己哭的。”
“哭吧,这个年纪正是哭的时候。”冬阳笑着说,“竞技体育的输赢往往很残忍,但是为此拼搏的日夜都很可贵,而且悟,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
冬阳凝视着那双剔透的蓝色眼睛,“你强势的闯入了他们的青春,他们余生都会记得你。”
***
那一役,五条悟在篮球社的地位就像扎根一般稳固,他本人也对社团上心了不少,冬阳路过他房间时还看到他在写研究方案——对每个社员的专攻提升方案。
冬阳被他叫过去一起看,她拿起一张训练计划表,咂舌,“你不会真的想当老师吧?”
“老师?千风叔那样的吗?”
“好尽心啊,悟。”
五条悟转着笔,“因为我发现,看后辈成长的话,会有一种成就感?”
神子当然也会有这种感触。
他会感到人性的“执着,努力,勤奋”所驱动下的美好改变。
尤其那份改变由他推动,与他有千丝万缕不可分割的联系。
“怪不得妈妈你喜欢收徒啊~”
“目前为止,我只有甚尔一个徒弟哦。”
“可是你也会去高专给那些学生免费上课。”
“虐菜的事情我也偶尔想干一干嘛~”
冬阳看着悟的计划表,微妙的可怜了一把篮球社,因为五条悟在制定计划的时候非常严格,他有意识到自己的训练能累得那些青少年怀疑人生吗?
可是神子一直都是在高强度的特训中脱胎换骨的,所以他的标准也会是这样。
“唔……”
冬阳低吟了一声。
“怎么了?”
“我知道该做什么了,悟,以后再告诉你。”
冬阳意识到日本青少年的素质顶峰是在高中,他们大多在初中才接触社团运动,在全中崭露头角,到了高中才会二次进化。
就像帝光教练说的那样,悟和杰的水平完全可以挑高中生。
就算调高咒具的阈值,对这两个人的束缚作用也不会很大,而帝光本来就是篮球强校,既然如此的话,要让对手强大起来才行。
冬阳拨通了十神的电话,说干就干,当晚就下达了任务。
她的金牌助理十神:“……”
十神:“您还真当我全能啊。”
冬阳:“是的,我很相信你嘛~”
于是一个月之后,将会参加全中的几个篮球强效空降了一批外国留学生。
留学生:机会太好了,钱给得太多了。日本篮球,Just soso!
而在全中联赛前,冬阳最先等来的是帝光中学的体育祭。
作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文化和运动全优的KING,五条悟和夏油杰理所当然的被全班寄予了厚望,如果他们不参加,据说会变成大扫除结束后椅子放在桌子上没人帮忙搬下来的讨厌角色。
五条悟:“真的会这么严重吗?被人讨厌哎!”
夏油杰:“不要好奇,你还是参加吧,毕竟我们初一的时候没兴趣,还是走文艺风的,初二的时候在体育祭这天请假了,也就最后这一年的机会了。”
五条悟:“可是每个项目我都能轻松获胜……”
“我看看…不一定的…接力赛跑,男女双人三足,障碍赛跑,吃面包大赛,全班投球大赛……”
五条悟陷在沙发里,像只柔软的猫一样倒仰着脑袋,“不能拿出全力的比赛好麻烦——”
“是吗?”不走寻常路的伏黑甚尔熟门熟路的从窗户翻了进来。
他把单手抱着的伏黑惠放到地上,惠刚刚站稳,就哒哒哒的朝着悟跑了过去,见到他,五条悟在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对着小不点张开了手臂。
“叔叔!”
第232章
五条悟一把抱起了伏黑惠,然后吐槽伏黑甚尔,“有门你不走,以后惠要以为窗户才是家里大门了。”
“等他能像我一样直接蹦上来再说吧。”甚尔熟门熟路的从冰箱里拿出了啤酒,然后炫耀一般朝着五条悟晃了晃,“要喝吗?”
夏油杰:“?”
五条悟扭过了头,伏黑甚尔自觉没趣的嘟囔了一句,“未成年不能喝酒,你还得过好几年呢。”
他单手扣开了啤酒罐,一屁股坐在了五条悟旁边的沙发上,说道,“带这小子去打了个疫苗,打完就哭,然后我说带他来找你,他才不哭了。”说完他吃味的蛐蛐,“你有哪里好,长得白?”
“嘿嘿~”五条悟捏了捏惠的脸,果然发现他的眼睛还红红的,“肯定比某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好啦~”
“你这个形容跟我哪个都不沾边。”
伏黑惠趴在悟的胸口,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五条悟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听甚尔道,“听说你要参加体育祭了?”
五条悟茫然道,“谁说的?”
伏黑甚尔一愣,“兰惠啊。”
“?”
“喔~”甚尔立刻明白了过来,“兰惠很笃定你今年会参加,还提前确保了窗那边不会安排你们两个出任务,本来就是嘛,没进高专就给总监部打工,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想的,总监部就是看兰惠收了那么多人想着自己用。”
夏油杰对总监部的印象到了一个微妙的混乱阶段,但他还是解释道,“是因为我的术式需要积累,祓除咒灵有助于提升实力,兰惠阿姨很谨慎,如果自己不跟着,就会让其他术师看护。”
甚尔单挑着一边眉看着夏油杰,忽然用戏谑的口吻道,“你干嘛光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的术式成长是术师成长的必然,不是总监部特意安排的升级打怪系统训练,那帮老东西才不会关注你们的情况,用咒灵当陪练是兰惠的主意。用‘超能力’解决怪物,拯救被困的受害者,想想就很燃嘛~”
夏油杰:“……”
没错,在有绝对后盾,不需要拼命的情况下,祓除咒灵是学习,训练,以及增长阅历的外出活动。
虽然训练很辛苦,但是只要规避掉死亡,就会是积攒胜利和成功的自信之路,自被困母女事件之后,夏油杰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会让他感受到心灵被折磨的任务了。
用兰惠的话说,还不到时候。
夏油杰的脑子转得很快,“那我们就不是给总监部打工,而是借用总监部的势力和资源发展自己,最后还会成为兰惠阿姨的助力。”
“噗哈哈哈哈哈!”
甚尔笑起来,他的笑声把惠吵醒了,本来就刚刚睡着的幼儿趴在悟的怀里打了个哆嗦,被五条悟清晰的捕捉到了,他抬脚朝甚尔踢去,甚尔不仅躲开了,还反手把喝光了的啤酒罐丢了过去。
“这小家伙儿交给你了。”无良大人如此说道,“我要去和久过二人世界!”
“哈!”
想从窗户走的甚尔突然回头说道:“对了,兰惠跟我说你们要参加体育祭,让我们准备一下,你知道她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五条悟瞪圆眼睛,兀自沉思的三秒钟,随后一掌拍在桌子上的报名单上,“杰!我决定了!先报五个!”
夏油杰:“……?”
***
中学的体育祭,是学校难得对外开放的几个节日之一,也就是说,这天会有不少校外人士进来参观。
帝光中学有专门的运动服,为了班与班之间不混淆,五条悟在额头绑上了特殊的蓝色彩带,和夏油杰一起在更衣室里照了半天,“帅吗?怎么总感觉有点儿傻?”
他一下子把彩带拉到了眼睛上,满意的点头,“嗯嗯,这样就对味了!”
夏油杰默默从他身后走过,“快点儿,待会儿障碍物赛跑就要开始了,你不是报了这个吗?”
“哦哦!”
五条悟确保自己以KING的姿态亮相,然而KING的气势却是别人给的。
那就是三年2班因为他的入场而歇斯底里喊的口号:
“五条五条!帝光之星!二班之王!跑道上的掌控者!毫无疑问的胜利者!不可撼动的王者地位!!!”
“五条五条!帝光之星!二班之王!跑道上的掌控者!毫无疑问的胜利者!不可撼动的王者地位!!!”
“五条五条!帝光之星!二班之……”
不是一遍,还是循环播放啊!!
尽量和他不撞项的夏油杰正在准备立定跳远,“夏油夏油!帝光之星!二班之王!跑道上的掌控者!毫无疑问的胜利者!不可撼动的王者地位!!!”
两人齐声吐槽道,“什么口号啊!连词都不换!”
杉本从他们面前路过,“杉本杉本!帝光之星!二班之王!跑道上的掌控者!毫无疑问的胜利者!不可撼动的王者地位!!!”
五条悟:“……”
夏油杰:“……”
夏油杰:“起码我们很有班级精神,不是吗?”
一点儿都不会搞特殊!
倏然,五条悟在人群里发现了什么。他戳了戳夏油杰的胳膊,示意他看向家长扎堆的观众席。
夏油杰转头看了过去,然后眼角一抽。
冬阳坐在折叠椅上,戴着墨镜手拿果汁,身后的高石和五条千风手拿长棍,上面绑着一条横幅,“五条悟和夏油杰必胜!”这还没完,冬阳的身边堆着几箱饮料和零食,早春正坐在旁边等待分发。
五条悟的不良少年组织的二把手红毛拿起了扩音器,用很符合不良少年的语气凶恶的喊道,“给我们五条哥夏油哥助力者!饮料畅饮!!给三年二班助力者,炒面面包一份!混蛋rrrrr们——!!!”
伏黑甚尔正站在冬阳的另一边。
惠坐在他的脖子上扒着他的脑袋,甚尔一手握着他的脚防止他摔落,一手拿着摄像机,对着看过来的悟和杰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夏油杰:“……悟,我觉得我们……”
五条悟严肃的说,“没错,如果你不防御好,今天的体育祭将是我们一生中最丑陋的一天。”
运动时乱飞的面部肌肉绝对!绝对会被甚尔那家伙给拍下来!!!
两个人如临大敌,还没上场就感觉到了一阵厚重的压力。
偏偏这时2班的班长还凑过来,欣喜又赞扬的对他们说,“悟同学,杰同学,干得好,这是我们拉的最成功的一次赞助,整个场上就我们二班的呼声最高!”
当然啊,其他班正在对他们怒目而视呢。
他们激愤道,“呵!丑恶的资本家!”
一年级二年级的倒是完全不嫌事大,各个因为免费的饮料和面包投入了兰惠大军,声嘶力竭的喊着五条加油夏油加油。
有不明所以的后辈问,“哪个是五条?哪个是夏油?”
答曰:“管那么多干什么?不重要。”
五条千风莫名的兴奋,他硬要和高石把横幅给摇成旗子的气势,今天都不忘西装革履的社畜对他的社牛行为不适且抗拒,颤抖的说,“其实我觉得把这个架势放在全中联赛上更好。”
“我们先在帝光的体育祭上预习一下!预习懂不懂?”千风亮着眼睛拉扯他,高石入伙不成,他就去拉兰惠,并暗搓搓的对兰惠说,“全中联赛的时候,我也要穿帝光的应援服。”
帝光的应援服,是观众席上帝光学生独有的东西。球场上运动员们在挥洒汗水,观众席上则是啦啦队的比拼。
冬阳微微低头滑下墨镜,墨镜之下的红色眼睛上挑着凝视着千风,她挑了挑眉,“你怎么这么激动?”
这个角度看,真是和悟一模一样啊……
五条千风心里微惊的想到,然后他理直气壮的说,“这算什么?我又有没有参加过体育祭,也没有去过全中联赛。”
咒术世家的他也隔绝了所有普通社会下少年的活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就没有这份青春的入场券了。
“真热闹,这就是活力~”五条千风看着场上各个面容稚嫩的学生,“这么一看,我的学生过得有点儿太枯燥了……果然还是要和京都校那边打好关系吗?”
冬阳不置可否,她说,“再过不久,会有很多学生的。”
千风疑惑的扭头,“嗯?”
但他只看到了冬阳凝视前方的侧脸,便很快将心里的异样无视掉了。
障碍赛跑的障碍物全靠赛方安排,比如原地跳起,用嘴咬住吊起的面包;揪着耳朵原地转20圈;根据纸条要求拿到所需的道具……是另一种类型的大冒险。
对五条悟来说,趣味性远远大于竞技性,和竞争对手的差距也不会太大。
伏黑甚尔试图抓拍他吞面包的过程,并且以摄影师的身份全场跑,五条悟就靠他敏锐的洞察力随时随地的转换角度躲避镜头,刺激感另类的拉满了。
冬阳在场外看得超级带劲,“我一定要看甚尔今天的收获,一定。”
早春好奇的问,“如果没有呢?”
冬阳说,“那么他要接受悟的一个要求。”
“啊……”早春笑道,“你真恶趣味,兰惠。”
倏然,全场最耀眼的KING超这边跑来了。
所过之处都是尖叫,操场上的白发少年穿过了人群,穿过了无数的目光,坚定且欣喜的凝视着这边,冬阳惊奇的发现对方是向自己跑来的。
“妈妈!”
五条悟在她面前站定,“给我你的墨镜!”
是障碍赛跑的要求。
冬阳将墨镜递给了他,没过一分钟,把道具交给赛方的五条悟又冲了回来。
他向冬阳伸出了手,“要求是带一位女性跑完最后的赛程。”
“……妈妈?”
冬阳二话不说扎起了头发,好胜心奇妙的起来了,“走!”
第233章
为了符合体育祭的氛围,冬阳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服,狂奔起来毫无压力,她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和悟冲去了赛方的抽卡台,五条悟被她带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一跤,他腹诽了一句这难以超越的可怖爆发力,站在抽卡台前扬起她的手说,“这个,这个是我的搭档!”
作为裁判的学生有些恍惚的看着出奇相似的两个人,愣了三秒钟才点头,“哦,哦哦哦,好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田径社,“我以为你会从这里面邀请呢,悟君。”
两个人拿到分数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动作快到掀起了一阵微风,裁员员戳了戳身旁的同学,“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个人……?”
“嗯?你说悟的搭档吗?”
“嗯,但是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悟君今天异常的有劲头?”
同学深有所感的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有趣吧。”
冬阳和悟灵活又顺溜的跨过了两人三足和滚气球的关卡,现场的气氛已经炒热到超高的地步,突然加入的搭档有可能并不擅长运动,所以笑料百出,光是气球就滚得满场都是,伏黑甚尔本来还在拍五条悟和冬阳的精彩瞬间,没几下就被吸引到别处去了,他奇异的感受到了年轻人的活力和善意,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可是非常肯定的认定同龄人是人渣。
没有任何交集和融众感的人生是荒漠,没有被社会的锋利和冷漠刺得遍体鳞伤的年轻人幼稚却热枕。
甚尔无聊时读过冬阳柜子里的书,但这句话他之前看来毫无理解能力。
五条千风已经完全不管悟了,抄起扩音机声嘶力竭的喊,“兰惠!兰惠冲啊!兰惠!!!”
甚尔无语的瞅了一眼他激动的神态,“感觉你恨不得现在站场上的是你。”
五条千风坦然的承认了,“我也好想去,为什么没有成年人体育祭啊可恶!”
“你求一下兰惠,看看她会不会包一个体育馆给咒术师们举办一场。”
“她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突然头顶传来拉扯的痛感,甚尔嘶了一声,摇了摇手里握着的脚踝,“干嘛?别扯我头发!”
惠在他的脖子上快要把头拧一百八十度了,他说,“我要看叔叔。”
“知道了知道了……”
冬阳和悟迅速领先了其他人一个环节,一般来说接下来的赛程他们用走的都没关系,可他们抽中了相当难的关卡。
【女装上台表演当红偶像团热区《I LOVE YOU》,或者和赤司征十郎下一场围棋,并且胜出。】
从来没参加过校运会的冬阳惊讶极了,“你们玩得这么大吗?”
五条悟揣摩着说,“似乎是今年尤其难搞。”
两个选项,残忍的二选一,录入信息的裁判员当场就笑了起来,后方赶过来抽卡的学生也笑了起来,然后越来越猖狂,仿佛已经看到了帝光中学的KING上台热舞,并且一边飞吻一边wink,再嗲着声音喊“爱你呦~”。
冬阳因为脑补得有些嗨,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她回头看向悟,笑意盈盈的问,“你要上台吗,悟?”
五条悟耷拉着脸,“我不要!”
他坚定的拒绝,并且因为冬阳在场,他表现得比一般情况下要活泼,还在胸前双手比叉大声道,“真要那样丢脸!我还不如一拳把征十郎打晕,让他输掉比赛!”
现场登时一静,端坐在围棋盘后的红发少年抬了抬眸,莫名的坐姿一紧,“前辈……”
就这么一声呼唤,莫名哀怨且无奈。
围棋,五条悟学过。五条好歹是咒术世家,喜欢很多有历史底蕴的东西,他们还认为围棋修身养性,曾力图把悟培养成各方面全能的孩子,五条悟不怎么喜欢围棋,不是讨厌棋盘上的勾心斗角,他单纯觉得很无趣,一个棋盘一堆棋子的搏杀,并不如研究咒灵,所以他没上几节课就耍赖不学了,如今水平什么样他自己也不知道。
赤司征十郎前不久刚踢馆了围棋社,他一不小心有可能会输的。
“我来。”
冬阳走到棋盘前,两脚一错盘腿坐了下来,她的坐姿格外随意,剔透的红眸静静的打量了一眼赤司征十郎,“时间紧张,不说废话,尽量在15s内下子如何?超过这个时间的话就算认输。”
赤司征十郎情不自禁的攥了下手指,“好。”
现场格外嘈杂,学生的欢呼声,音响里传来的走调的歌声,无数额外信息在影响注意力,围棋的规则也加了严格的时限,这并不是一场正规意义上的比拼,冬阳飞快的落子,对面的少年几乎与她同步,五条悟站在两人中央围观,眼珠流转的看着两人进行没有硝烟的厮杀,然后转身朝着甚尔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点儿拍。
甚尔:“嘁,拿我当摄影工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征十郎身后聚集了围棋社的人,再然后,围棋社的人把他们两个围进了圈里,怀着惊异的心情和好学的求知欲围观他们落子。
因为落子的时间限制压缩了思考时间,冬阳在十分钟内拿下了比赛。
对面的少年神色冷峻,红色的眼瞳定定的看着已成定局的盘面。
在别人看来,他可能还没输,他只是超过了15秒的规定时间——但那就是失败了,因为他看到了之后的棋路,在这短短十五秒内,他没有思考到逆转之法。
冬阳站起身,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征十郎,然后说了一句,“下得好,我下棋都二十年了,棋龄比你年纪都大。”
和前辈比,输了也情有可原,这场棋与其说是竞赛,不如说是讨教。
正准备收拾棋子的赤司征十郎手指一顿,他站起身,似乎想弯腰致谢,将礼仪教养发挥到极致。但是冬阳赶时间,转眼就和悟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围棋社的成员对着比试结果啧啧称奇,“好厉害,思维运转得好快,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围棋教练吗?”
“谁知道那位女性是谁?”
“总感觉教练跟她比也够呛……”
他们撺掇着对方去问障碍赛跑的裁判员冬阳的身份,赤司征十郎透过缝隙远远的望见她拉住了五条悟的手腕,脸上的笑容明媚且张扬。
赤司征十郎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低喃道,“是母子……”
那样的眼神,那个天然融洽的氛围。
是母亲。
……
最后的关卡,是投球+独木桥。
冬阳和五条悟一人拿着两个球,姿势一致的朝着球洞投掷了出去,哐哐哐连中10个,那凶狠劲像是要把球板砸穿,高速旋转的球体裹挟着气流吹过了裁判员的头发,他缓缓的把自己掉下来的下巴推上去,“啊——他们是在参加什么模仿人大赛吗?”
五条悟提醒道,“计分!计分啊!”
“哦哦哦!”
“啪!”冬阳和悟默契的击了下掌,向着独木桥冲去。
很显然,是要两个人一起过的独木桥。
因为围棋比赛而耽误的时间让其他队伍追了上来,但大部分都卡在了投球环节,只有一队赶到了独木桥,并且一连在桥上掉下来好几次,只能重头开始,三年二班敲着应援棒给KING打气,冬阳这时候又想吐槽一下日本对于女性的审美风气,他们要女性可爱,笨拙,在运动中扭捏/摔跤/刘海儿不散就是惹人怜爱表现的表现,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们的速度。
五条悟插着兜,自信到仿佛在摆胜利姿态,“我们怎么上?”
显而易见,搭档是冬阳的话,他没有任何会输的感觉,一丝一毫都没有。
记忆里第一次和母亲参加亲子活动,就很成功。
这让五条悟的情绪一直处在高涨的喜悦中,而且他知道,不管是什么比赛,只要和输赢相关——
冬阳一把将悟打横抱起,目光灼灼的盯紧了跑道劲头的终点。
五条悟:“……?”
冬阳:“愣着干什么,抱住我的脖子。”
五条悟下意识照做,然后只感到一阵风从耳边滑过,吹得他刘海儿扬起,他整个人跟飞一样过掉了独木桥。
好!可以了!
五条悟做好了下来的准备,结果他发现冬阳一点儿没把他放下来的意思,笔直的冲去了终点。
场外的观众死一样寂静,目光呆滞的凝视着这一幕,夏油杰一巴掌捂住了脸,不忍直视的仰起了头。
画面太美丽了!
虽然两个人目前身形相仿,悟也不是什么肌肉魁梧的大猩猩,但是不管怎么看,女抱男都不是和谐的画面。
不是背不是抗,是按理来说旖旎又暧昧的公主抱啊!
不行,太搞笑了!
夏油杰背过身去想要偷笑,一抬眼看到了憋得非常辛苦的同学们。
“……”
沉默,沉默在他们眼神交汇中流淌。
“你们……”
杉本率先破防:“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一和输赢沾上边,冬阳都会劲头很足。
五条悟被带着冲过了终点。
满场笑得东倒西歪的学生的注视中,他忍不住在飘飞的彩带中扬起了笑容,然后一把搂住了冬阳的脖子,对着甚尔见缝插针探过来的镜头比了个欢欣雀跃的剪刀手!
他的好胜心可是遗传自母亲。
就算是这样小的比赛,他也由衷感受到了喜悦。
裁判员神志不清的看着两人冲向终点的造型,“啊,啊……这太生猛了吧。”
三年二班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揶揄和骄傲齐声高呼道,
“KING!KING!KING!”
今天是他们胡闹的青春。
今天是他们耀眼的荣光。
第234章
五条悟站在三年二班的观众席前,坐成几排的学生开始了波浪式滚动,对为他们班拿下胜利分数的大将表示出热情的感谢和崇拜。
“威武!威武!五条威武!”
白发少年整理好额头上的彩带,貌似不经意实则超有自知之明的摆了个帅气的姿势,杉本很给力的呐喊道,“太帅气了五条哥!”
他们莫名其妙的燃了起来,背后仿佛熊熊烈火在燃烧,“公主抱也没关系!今天谁要是嘲笑你,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五条悟:“……”
你们是第一个cue他被公主抱的家伙!
庆祝的时间一晃而过,他紧接着被音响里传出的声音叫到躲避球比赛中去了。
冬阳神清气爽的回到了观众席,容光焕发道,“我爽了,真有趣。”
不良少年实名哽咽,“我也想要和五条哥搭档!呜!”
夏油杰报的立定跳远项目终于轮到他上场了,面对甚尔蓄势待发的镜头,他试图用咒灵挡住自己在空中的崎岖表情,但是咒灵是无法成像的,意识到这点后,他用咒灵崩住了自己的面部肌肉,给自己的头部上了一层超绝头盔。
这一出让观众席上的冬阳几人笑到差点儿脱相,不明所以的红毛茫然的左顾右盼,最后觉得面无表情的自己一定很蠢,且格格不入,于也咧开唇角笑了起来。
夏油杰:“……”
他猛然反应过来,他虽然躲过了甚尔的镜头,但是没躲过这几人肉眼直视的糗状!!!
黏糊糊的咒灵趴在脸上是什么造型啊!他在干什么?!
他干了蠢事!
黑发少年保持着温和的浅笑抬了抬手,成堆的咒灵骤然朝着甚尔冲了过去。
伏黑甚尔狡猾的躲到了冬阳身后,冬阳沉着的注视着直冲面门的诅咒,那一团团有着恶心皮肤和漆黑养料的咒灵如同汽油一般泼了过来,然后在她的面前径直转弯,就像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一般,涌向了她身后的甚尔。
她没有做什么,是稚嫩的咒灵操使灵活的操控了咒灵行动的轨迹。
一时间,运动场上咒灵横飞,红毛只感到了一阵阴风拂过,冷得他一哆嗦。
甚尔一下子就辨别出那些咒灵是来抢摄像机的,他小幅度的躲避着咒灵的袭击,顺便掐住一些合适的咒灵本体当作武器,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呵,气性挺大。”
冬阳坐在折叠沙发椅上,轻撑着脸颊,气定神闲的翘着二郎腿,“拍点儿好看的吧甚尔,你看你把他们两个吓的。”
甚尔抽空瞥了她一眼,略带控诉道,“你以为是跟谁学的啊……”
冬阳:“要不经意,不经意~趁他们不备的时候刷的照下来,这样本人就不会这么设防,他们茫然且呆滞时的表情超可爱的。”
甚尔:“谢谢你传授给我技巧了。”
突然,坐在甚尔肩头的惠发出了哭噎,他恐惧的拽紧了甚尔的头发,把甚尔扯得龇牙咧嘴的,他皱着眉头把惠抱了下来,男孩儿立刻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使劲的往他怀里钻。
冬阳连忙站起身,夏油杰的攻势也立刻停止,“怎么了?怎么哭了?”
“呜……”
伏黑甚尔拖住惠的屁股,熟门熟路的轻拍起他的背,深绿色的瞳眸里划过一丝了然,他说,“看到那么丑的大虫子,吓到了。”
伏黑久抚摸着惠的头发,想抱过他来,被甚尔轻言拒绝了,“不用了,这小子最近长胖了,这么沉,你抱一会儿就得手酸了。”
冬阳的眼神微动,“能看到咒灵?”
“嗯,当然了。”甚尔感受到胸口衣服的濡湿,“这是我的小孩儿嘛。”
这还是惠第一次表现出来,或许之前他把咒灵当成了世间合理存在的事物,所以并没有对它们有多大的反应。小孩子的脑部神经还在发育,经常分不清现实,梦境和幻想,这个时候正好是瞎说话的年龄。
惠在甚尔的怀里哭了几声就停了,冬阳揶揄道,“他很喜欢你嘛~这种状态是对你很有安全感的表现。”
甚尔扭头,“你怎么知道?”
冬阳:“经验。”
五条千风砸了咂舌,对甚尔说,“总感觉你会在某一刻忘记悟是兰惠的儿子。”
甚尔抬眸回想了一下,说道,“嗯,是这样,因为我又没有见过她从零带悟的样子。”
准确来说,甚尔也没有见过兰惠对惠很照顾,她虽然很欣喜这个孩子的诞生,但是对抱小孩儿逗小孩儿等等一切围着孩子转的事情完全不热衷,悟对惠的上心程度都比兰惠高,这和大众普遍拥有的“已婚已育的女性更喜欢孩子且怀念哺育孩子的过程”的想法背道而驰,兰惠本身对养育小孩儿好像没什么兴趣。
突然,冬阳握拳一声暴呵,“干得好!”
原来是夏油杰咬牙切齿的跳过了帝光的一个非洲留学生。
半路杀出来的外国人让夏油杰立马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真正拼尽全力的表情也相当精彩,可是他没工夫去在意了,因为输了的话班级胜利积分可就要拱手让人了。
裤脚和屁股上都是沙土的夏油杰正了正额头上的彩带,转头向对他打气的冬阳笑了笑。
冬阳的表情微微一滞。
阳光下,黑发少年的眼眸弯起,脸颊上泌出了细密的汗水,他唇角的笑意清澈且温和,运动服脏了便破罐子破摔的揪起衣领擦了擦鼻尖的汗。
他似乎很高兴自己的高光一幕被冬阳看到了。
夏油杰的发育期整体上比悟晚了半年,他在这半年脱去了肉感,五官越来越鲜明的同时,神色也逐渐变得沉稳内敛,眼神从十二岁的懵懂发生了质的蜕变。
冬阳偶尔看到他时会冷不丁的幻视另外一张脸,就比如现在。
——一张,额头上镶嵌着缝合线的脸。
冬阳头脑风暴,
好的,现在总结一下,未来悟和甚尔反目成仇,杰也被那个大傻叉夺了脑壳。
天崩地裂!
怎么五条千风还好好活着?!校长+成年人的buff不会让他早死吗?
冬阳还这么跟千风说了,“为什么我预感你能活很久?我老是会有担心悟和杰的感觉,甚尔也是,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你呢?”
五条千风:“?”
冬阳:“你当年中术式等死的时候我的直觉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五条千风:“你这么说也太让人伤心了……还有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诅咒我啊!”
冬阳把痛苦捧心状的千风推到了一边,对着望过来的夏油杰比了个闪耀的大拇指。
黑发少年果然一直在看她,立刻露出了更轻快的笑容,一边拍着屁股上的灰一边去找老师登记了。
五条千风蹲在地上盯着他运动裤上那两片圆滚滚的痕迹,怨念的说,“他才是椰子。”
冬阳:“??”
冬阳拍了拍他的脑袋,“DON’T MIND.”
高石先生没听过这个梗,闻言问道,“椰子?哪里有椰子?这个天气如果能喝到椰子汁的话……”
千风:“啊啊啊闭嘴!”
其实冬阳不是很懂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称呼,可能就像黑雨玫瑰一样,外号不落到自己脑袋上是不能体会到耻感的,她觉得黑雨玫瑰很抽象中二,那椰子屁股可能就带有他不能忍受的调侃侮辱意味了。
冬阳对他说,“其实我很欣赏大胸大屁股的男人。”
甚尔不经意的路过千风的面前。
千风:“……”
大胸大屁股……
……那个男人不是哪一样都不沾吗?!啊?!
啊?!
都是假的!都是谎言!
千风:“五条兰惠你是个虚伪的女人!!”
“砰!”冬阳用无影手抽了一下他的脑门,温柔道,“我允许你再说一遍。”
千风低着冒烟的脑袋:“你是个受人爱戴的温柔大美女。”
冬阳:“要对自己的身材自信起来,千风。”
五条千风:“…………”
完了!更羞耻了!
话说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屁股啊!
体育祭的后半段赛程,氛围依然火热。冬阳坐了一会儿就拿过甚尔的相机,满场给他们拍照,这是悟和杰的体育祭,重点并不只是他们两个,还有构成体育祭的一切。
喧闹的,被布置得花里花俏的环境,在观众席上激动到能和对家吵起来的应援会,波浪状喊着口号的同学,以及接力跑的队友。
团体竞技赛事是很容易激起团队归属感和荣辱感的,尤其是活跃在众人目光下的主角们。
这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中学三年级。
他们以后都不会再回到这一刻了。
大概是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今天的他们格外珍惜合影的机会。五条悟的身边聚集了一个又一个人,他咧着唇角对着冬阳的摄像头比耶,圆润的眼睛亮晶晶的。
悟不喜欢和人过近的肢体接触,通常只会和杰勾肩搭背,但今天的神子似乎和这些非术师少年们没有任何隔阂,随着融洽的气氛蔓延,他们争先恐后的抢夺着镜头里C位,也不再拘泥于板正的拍照姿势,搞怪的表情一个接一个,热烈的气息简直要溢出取景框。
冬阳觉得这画面不错。
美好到让她产生了留下点儿什么痕迹的冲动。
于是冬阳转身扬起相机,对准了自己,她说道,“自己找位置哦~!”
果然下一秒,她身边的空隙被吞没了。
五条悟最先冲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夏油杰不甘示弱且目标准确的冲到了她的另一边,将头歪向了她的方向。
冬阳还眼尖的看到了一个试图挤入三年二班的家伙,是当志愿者的狗卷默。他悄悄在角落里微笑。
“耶!!!”
第235章
体育祭的合照被五条悟放到了桌子上。
他嘴上不说,单从这个行为上就能看出他蛮喜欢且珍惜这段经历的。
体育祭后很快就是全中联赛,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训练明显频繁起来,他们有天训练完回来,向冬阳吐槽今年的留学生怎么这么多,以往出现一个就算是天降劲敌了,冬阳不说话,紧接着听到他们称这个时期为‘黑暗时代’。
冬阳:“……”
冬阳:“黑暗时代又是什么鬼?”
五条悟:“意思是日本中学篮球被统治,很多没有转学生的学校都对全中联赛里的名词不看好,连我那些后辈们都在谈论这件事,还猜测我和杰到底能不能那些人。”
冬阳若有所思,“我应该有让他们立下约定才对。”
“哎?”
“没什么。”冬阳没有对悟和杰解释什么,她觉得这两个孩子在不知道这点的情况下会更轻快放开些。
冬阳为那些留学生充当中介时特意制定了‘同类出场’的规定,即王牌留学生只能在登顶冠军前出战同样拥有留学生的队伍,但,帝光除外。毕竟都是冬阳特地找来的鲶鱼,他们只要起到焕发活力的作用就好了,不要挤压一般生资的生存空间,天才哪一年都会有,可成堆的出现只会成为普通人毫无出头之地的地狱,所以冬阳早就跟他们拟定好了合同,他们的种族天赋只能用来对抗同样拥有逆天天赋的人。
看来那些学校瞒下了这条消息,目的无非是给竞争对手制造压力,压力会让运动员发挥失常。
冬阳找十神再去落实这件事,十神在电话里叹了一声,“你也真是煞费苦心。”
冬阳正在排查体育场的情况,胜负牵动的不止是运动员的情绪,还有场下观众的,对胜利的扭曲执着和对失败的暴躁痛苦都是咒灵的养料,“我还算好,主要干活的是你们,麻烦你去协商了,十神。”
“我也只是按吩咐办事罢了,只要你的指令够清晰,我就不需要有其他的思虑,毕竟连后果都不用我承担。”十神有些触物生情,“关注孩子们的学生时代就算了,连社团活动都为他们造势,你顾虑得太多了。”
“是嘛,我倒觉得蛮有趣的。”冬阳削掉一只在卫生间里嘀嘀咕咕的咒灵,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只有我自己雕琢的人生多寡淡啊,难道你想让我每天只和咒灵和高层打交道,然后下班去喝茶吗?”
十神敛了敛神,“算了,毕竟我没有孩子。我觉得人生只要有我就够了。”
冬阳说,“嗯,我就是欣赏你这点才雇佣你的。”
“……”
八月份,初中联赛开始了。学生之间流传的“黑暗时代”终于迎来了最终时刻。
帝光用二梯队打赢了预赛,第二场就遇上了留学生之队,教练谨慎的派了首发队员上场,但因为不适应对手的节奏,他们打得相当辛苦,为了保底还派上了夏油杰,五条悟坐在场下时不时就要站起来热身,不过好在最后领先三分赢得了比赛。
不到四进二二斗一这样的关键比赛冬阳不会场场去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在身上的重担终于有了实感,五条悟这两天的话都变少了。
他被队友期盼,信任,有对胜利的渴望,有着给冬阳拿回冠军的承诺,还有一定不能摘下的debuff咒具。非全胜状态便不能用玩闹的心思去应对这种场合,更何况帝光连胜是队友的梦想。
“感觉……有点儿怪……”
打完四强赛后,冬阳听到悟这么小声嘟囔。
白发少年刚刚结束剧烈运动,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热气,他软绵绵的歪头往冬阳肩上一靠,“这种感觉好新奇啊……”
冬阳很满意他的身高,以及终于有点儿肉的身材。
“怎么了?”
“就是那个……”五条悟抬手在空中画了个波浪线,“肾上腺激素在场上飙升的感觉~”
“因为要打起精神以防失败吗?”冬阳低声笑了笑,五条悟的耳朵贴着她的肩膀,能听到她嗓声压低后的哑音。她说,“你刚才打得很好嘛,和杰的配合一如既往的默契,青峰的成长很不可思议吧,他竟然复刻了你曾经扣杀他的那一球,队友得分是不是也有种别样的激动感?”
五条悟甩了甩胳膊,耍赖般说道,“好沉啊妈妈……”
“不能摘哦,要等到比赛完。”
“……还是有点儿奇怪。”五条悟嘀咕道。
冬阳等他理清思绪,她慢条斯理的问,“哪里奇怪?”
“和之前打比赛的感觉不一样。”
“之前完全是你和杰的制霸之路嘛!你们两个天下无敌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虽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胜利,但是有压力后果然不一样。”五条悟看了看自己红彤彤脏兮兮的手,有冬阳在场,他连无下限都没有开,尽量的弱化掉咒术师的特性,“我最近才意识到篮球是团队型竞技运动,不是一挑多一面倒的压制,也不是一个人硬抗对手,我会‘看到’队友开花。”
一人碾压的赛事和团队赛事的爽感是不一样的。
冬阳:“开花?好神奇的比喻啊。”
五条悟:“就是成长进化的意思啦~我以为会丢球的时候,实际上会被挡下,事情发生的轨迹可以提前通过我的眼睛预演在我的脑海,但还是感觉很不同,因为咒具的限制,我无法做到出格的表现,但是那方面的空缺可以通过队友来弥补,也就是——并肩作战。”
不止如此。
并肩作战往往会让人与人的情感急速升温,因为互相协作并且成功的那一刻,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都会惊叹:靠!精彩!我和他真是了不起!我要把后背/前锋交给他,我们就是无敌的!
那个感情叫信任。
但很多人其实忽略一个信任的基础,那就是一方之于另一方的全面了解。
这种了解其实带有自身的局限性,即眼界的穿透力。
对待一个神秘的,强大的,不知底细不知过去不知弱点不知性格本质的人,弱者的信任很奢侈。
而这些学生将悟当成一个运动神经发达,球技出色,和自己一样的青少年,悟的所有小脾气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大少爷的生活习惯罢了。他们的概念里没有神子。
冬阳说,“嗯,是这种感觉~”
五条悟问,“你也会有这种时候吗,把命交给别人之类的?”
冬阳想了想,“有过,但是很少,因为总是把命运交给别人的话,我干脆吊死算了。”
五条悟顿时垮起脸,“你干嘛学直哉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几乎没有正式场合里的,重压下的“并肩作战”。他做什么都会成功,他身边的助力都是顶层中的顶层,甚尔是,冬阳是,但这也会变成托举力,不能同等。
所以五条悟新奇的说,“原来会这样啊~”
原来全国大赛是这样成为无数少年的梦想的。
那不只是一个冠军头衔,它还承载了队友的期待,自身的执着和付出。
没有任何伤亡的,所有的苦涩只有输赢和失望的青春。
冬阳捧起悟的脸,白发少年乖乖任她打量,还讨巧的眨了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我其实稍微担心了一下,悟。”
“嗯?”
“你会变成真正的大魔王,看不起‘弱者’的奋斗,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一门心思想着变强……之类的。”
毕竟这是神子自愿低下头颅,要去体验在猎奇故事里被评价为平凡无趣的少年时代。
他的人性柔软且慈悲。
冬阳说,“你变得超~~有人情味了,悟。”
五条悟愣愣的眨了眨眼,“哈?”
他稍微有些口齿不清道,“人情味,那是什么?”
“哈哈哈哈,我好像没怎么认真给你讲过~不过不重要了,你已经学会了!”概念灌输比不上亲身体验,冬阳轻轻揉了揉他皮肤细腻的脸颊,故作嫌弃道,“噫~~好多汗~!”
五条悟:“汗怎么啦,液体而已,一点儿也不脏!”
“哈哈哈哈!”
全中联赛的结局毫无悬念。
胜者是帝光。
这真是一场精彩的战役,两方都炫技炫到仿佛要去打日本篮球联赛,上半场帝光的其他正选打得相当辛苦,教练毫不迟疑的派上了悟和杰。
因此,赛后的报纸上还称他们为结束黑暗时代的英雄。
赛程还是很紧张刺激,也出了不少热闹的插曲。
观众席上,五条哥和夏油哥的小弟们跑来加油助威,五条千风连旗子都不用挥,指挥他们做这做那嚣张极了,和对面的啦啦队火拼得带劲,帝光的对手用英文挑衅这是猴子的做派。
夏油杰:“?”
靠,他好像听懂了?他听懂英语了?!
这就是初三生的威力吗?!
五条悟对没有礼貌的挑衅者无情比了个中指,并简洁干脆的说,“Loser。”
旁边站着的队友们没听懂英文的挑衅,但听懂了他们KING英文的骂人,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站成一排竖起中指,用不良的经典恶劣表情喊了一声,“Loser!”
留学生:“……”
唯一没有参与的赤司征十郎:“……”
他微笑的向对方队长点头,没有道歉的意思。
然后那一整场,禁止侮辱对手的赛方规则被他们找到了漏洞,monkey和loser的呐喊声在球场上乱飞。
五条千风上道的指挥起不良们:“来!给他们来一个地道的!!!”
不良集体起立,弹舌蓄势待发!
第236章
全中联赛的第二天,白金监督特意准备了庆功会,据说夺冠当天他们想去吃烤肉,但是一群人被记者和不良围了个水泄不通,自己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又太激动,到达烤肉店之前就在校车上睡得东倒西歪,累成这样估计也吃不了多少,就让他们解散回家了。
“奇迹的世代。”悟这么对冬阳说,“结束了黑暗时代的奇迹世代,媒体这么称呼我们,感觉大家对我们的热情好高啊。”
冬阳戏谑的问道,“是不是有人找你要球衣和签名了?”
“真的有人找,但是我没给,我还是当冷漠无情的KING吧,能少好多应酬麻烦。”
“哈哈哈哈哈哈……!”
全中第二天,五条悟和夏油杰换上了潮流的私服,结伴去社团庆功会了。
同样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五条千风一边顺着乱翘的头发一边从屋里出来,和悟跟杰说了一声路上小心,便看起了时间,“好早啊。”
“不早了,这都十点多了。”
冬阳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贴了贴他的脸颊,五条千风顿时冻得一激灵,彻底清醒了,冬阳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微笑,果然小一秒,对方就不甘示弱的来夺。
失败了。
成功就怪了:D
五条千风给自己狂灌了一杯咖啡清醒,他待会儿还要回咒高,昨天围观全中联赛太嗨,帝光每进一个球他都要呐喊,硬是让今天的他说话有些沙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和平日里的状态不同,格外的热情,仿佛幼稚了好几岁。冬阳揶揄他,“刚打完啦啦队就要当校长了?”
电视台的转播上正是帝光应援团的观众席画面,钱包紧张的不良没买帝光的应援服,穿着作战服就来了,不良之中活跃的成年人格外鲜艳,尤其导播还有点儿颜控,会专挑帅气的脸拍,所以五条千风喜得三秒镜头。
五条千风佯装深沉道:“我的梦结束了。”
冬阳:“不要啊~你的梦才刚开始。”
五条千风:“系城那老头子我真服了,我老爸当时把我都送去小学了,然后我一下子展露出了超强咒术师天赋,就下令把我带回去了。”
“哦,超~强咒术师天赋。”冬阳把维护鬼切的工具放到一旁,拿着刀照了照自己的脸,“你在遗憾吗,千风。”
“……其实也并不。”五条千风撑在水吧桌前看着冬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嘛,我只是很稀罕自己没有参与过的,我十五岁的时候在家族里拼命训练,十六岁的时候才能遇到你。”
冬阳拍了两下手,赞赏道,“很通透~!我很感动。”
五条千风扯了扯嘴角,就听冬阳道,“而且你这人本来就很擅长交友,在御三家里长出来却不怎么歪,还很会自我思辨,难怪能和这么多人打成一片了,我觉得你才是最有人情味的,千风。”
五条千风呆滞的听她把自己夸了一通,谨慎道,“说吧你是不是要做对不起我的事。”
“放屁。”
“老话说无事献殷勤……”
“我说真的嘛。”冬阳侧头看向他,红色的眼眸专注且温和,“你是最让我省心的。”
五条千风:“……”
他回头又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在咖啡机的噪音中喃喃道,“我应该还没睡醒,我还在做梦。”
冬阳笑了笑,把鬼切插进了刀鞘里。
十六岁的五条千风其实身上还有典型的御三家味,但他对改变自我并不排斥,也坦然接受着无数的身份转变,从家族侍卫,到跟着五条兰惠造反,到被逐出家族成为总监部调遣的个人术师。再到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所有身份转变几乎都是一夜之间,不给他任何的准备时间,可他很快就会调整好心理状态,是适应环境的强者。
但是他表现得太平淡,总会让人忽视他潜藏的压力。
是长辈,也是后辈。
突然,五条千风才反应过来般问道,“悟是去干什么了?”
“参加庆功会啊。”
“和学校那些人吗?”
“当然。”
“啊……”五条千风有些恍惚,“他也有其他的社交圈了啊。”
冬阳动作微顿,轻声道,“嗯。”
五条悟的生活终于不再围绕家人和咒灵。
下午两个人回来,兴致勃勃的说庆功会上发生的搞笑事,看来氛围相当不错。五条悟说,“因为黑暗时代的关系,我那些后辈们觉得篮球精彩极了,还觉得自己的水平不过如此,约定好要在明年也夺冠,达成帝光三连霸。”
杰:“用黑暗时代代指留学生好中二啊……”
悟:“但是众所周知,我和杰要毕业了嘛。”
杰:“所以本来很欢乐的庆功宴,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我和悟都很意外。”
悟:“他们的表情垮得跟输了比赛一样,是有多舍不得老子啊。”
杰:“不只是你,还有虹村呢。”
五条悟托着腮道,“总之他们在庆功宴上还要老子哄,分别的时候感觉眼睛都红了,为什么这么爱哭啊,篮球男子初中生就是一群爱哭鬼吗?还和我约定什么明年一定也要获得冠军,这样才能延续我们这些初三生的荣耀,还说来再多黑暗时代都不怕,然后一直追问我和杰会去哪所高中。”
夏油杰耸了耸肩,也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是这样,但是我们两个毫无疑问会去高专,要彻底在篮球路上说再见了。”
五条悟赞同的连连点头,“这话我们两个都没有告诉他们,如果我们在庆功会上宣布: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打篮球了,我们决定抛弃篮球了。那些家伙一定会锲而不舍的问为什么,然后像自己也被抛弃一样心灰意冷死气沉沉……这点上也蛮神奇的,为什么会因为前辈的去向而感到失望啊。更神奇的是我竟然能想象到他们会因为这点事难过。”
白发少年慵懒的抱着抱枕,有些纳闷的吹了吹刘海儿。
夏油杰道,“因为那句名言吧,天下总有不散的宴席,终归是落寞,空寂。分别季毕业季总是这样的。”
两个人一言一语的在冬阳面前讲他们的心路历程,他们的语气里不含遗憾,只是有些怅然。
毕竟两人一直坚定的要成为咒术师,还很期盼升入咒术高专。
冬阳说,“因为他们很喜欢你们嘛。”
两个少年望了过来。
“憧憬你们,崇拜你们,把你们当成追逐的目标,和你们在一起会感到很快乐,所以想要和你们有更长的相处时间,这都是很原始的欲望。而如果目标突然消失了,他们多少会感到道心受创,但是不要小瞧他们,他们不会因为前辈的离开而离开,而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其实早就猜到你们会离开,认为这是最后并肩而行的日子,所以今天才会格外萎靡。”
“妈妈你都没有参加庆功宴哎,对他们也不是很了解吧。”
冬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能看出来。”
夏油杰夸张的抱了抱胳膊,“好恐怖。”
“所以你们觉得,他们毫无所觉吗?”冬阳靠在沙发里,“论文还没给我交上哦~”
两人默契的扭开了头。
“好!现在我觉得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了!”
两人又把头扭了过来。
冬阳竖起手指,“提问!如果让你们选一个人暴露咒术师身份,你们会选择谁作为那个幸运儿?”
五条悟和夏油杰齐齐愣了一下。
白发少年凝起神,轻轻摩擦起下巴,那双漂亮的眼睛反而因为他沉下来的脸色显得越来越亮,“这个问题不是指真的选择一个人,而是指——普通人对咒术师的接受程度吧。”
“嗯哼?”
五条悟注视着冬阳,“你在问我们,认不认为有人能接受我们的真实身份。”
冬阳浅笑着看着他,“所以呢,认为吗?”
两人都有些沉默,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思考起这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他们已经默认咒术师的存在要对普通人保密,这就像隐没在人群中的吸血鬼一定要把秘密烂在肚子里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坦白,因为结果从一开始就知道,普通人会惊恐,反感,以往对他们的一切美好情感都可能会颠覆反转。
但……也或许会有另一种可能。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但——没必要。
普通人为什么要理解咒术师的世界,只会给他们增添不必要的心理负担罢了,咒术师又为什么需要普通人的理解?
咒术师,为什么,需要普通人的理解?
五条悟微微滞住。
因为负重前行的人要活在赞誉中。
这是一个,对咒术师格外不公的世界。
冬阳从很早之前就在改变的恶劣生态,只对咒术师专攻罢了。
“我不知道。”神子坦言道,“我觉得这和人的性格有关,有的人可以接受,有的人会谩骂,归根结底,善良本性的人无法吐出恶言。”
“嗯,说得没错。”
夏油杰说,“真相真的展露在他们面前的话,他们已经不得不接受了。”
冬阳弯了弯唇角,然后突然话题一转,“好,先到此为止,让我们看看这是谁的情书?”
她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粉色信封,抬高手臂扬了扬,在两人茫然的眼神中说道,“今天中午从门口的信箱里发现的,还香香的,一看就不是我会收到的东西,所以你们说——”
她把那个表皮手绘了爱心的信封在两人眼前晃了一圈,兴致勃勃道,“感觉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你们两个最近风头这么盛,在学校里一定有追求者吧?”
两人:“……”
他们瞳孔地震,刷的指向对方异口同声道,“是他的!”
冬阳:“……”
冬阳:“干嘛像有老虎追一样?”
第237章
情书,青春期一定会接触的东西,就算没写过没收到过也一定会从各种渠道听说它的存在,冬阳没青春期悸动过,但是她年轻的时候偶尔也会被一些帅脸短暂迷惑,能理解青春期男女生对异性的爱情萌芽。
冬阳:“我想想,我们家门口写的是五条宅,所以这是给悟的吗?”
五条悟:“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杰跟我们一起住,所以也可能是杰的!”
夏油杰猛猛摇头,“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放到我的鞋柜里,这可比送到家里来方便多了。”
五条悟:“但是现在是暑假哎,离开学还有好几天呢。”
夏油杰:“那不就更代表那个人不能再等待所以追到家里来了吗?”
冬阳看了看手里的情书,审视着两人说道,“好奇怪啊,正常男子初中生不应该激动又害羞的把情书夺过来,然后跑回房间自己看吗?”
两人瞪着眼睛说,“才不会啊!”
冬阳:“你们没有喜欢的女生吗?”
他们把头摇得迅速且坚定,冬阳微妙的说道,“我很支持自由恋爱,家风很开放的,悟,五条家绝对不会给你整联姻那一套,杰,咒术师也没有和咒术师结婚的传统,你们未来的高专老师就有非术师妻子。”
五条悟推了推墨镜,“才不是那个问题。”
夏油杰听得头脑旋转,“我还没有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不过联姻是什么鬼?”
他们两个的反应就像极力避免这个话题,连提一下都会惹火上身的超纯情少年一样,冬阳才反应过来,有关异性交往的方面,他们一家完全没有人提过。
冬阳沉默了三秒,“也就是说,没有和你们关系好到会赠予情书的异性吗?”
“嗯嗯嗯。”
冬阳晃了两下情书,“那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
五条悟眼神一动,“跟踪狂!私生饭!”
冬阳见他们两人都不想收,便作势要拆,“我打开了哦。”
两个人又猛打一个激灵,摇摇欲坠的盯紧了冬阳的手。
冬阳:“……”
冬阳:“哦~原来你们经常收到情书啊,不是情书也是异性的示好。”
夏油杰一愣,然后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们没有说漏嘴什么吧,你为什么会猜出来?”
冬阳嘿嘿一笑,“我觉得以你们的性格,这种时候应该新奇的抢过来要看才对,然后揶揄对方有女孩子喜欢,或者相互竞争一把自己才是异性缘好的那位。”
五条悟抗议道,“我才没有那么幼稚~”
冬阳:“真的吗,甚尔被搭讪的时候你还去捣乱来着。”
五条悟脸色一红,“那个事已经过去好久了,不许提!”
“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臭屁的做了一个甩头的动作,摆出了电影明星的深情脸,“毕竟老子长得很帅,会收到情书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夏油杰浅浅的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杰,你在嫉妒我。”
夏油杰对他挑衅一笑,“但是迄今为止,经常收到告白的是我。”
冬阳突然插话,“你们真的比试过……”
两个人顿时哑巴了,安静且端庄的坐在了沙发上。
冬阳明白了,她思索了下缘由便笑起来,边笑边拆开情书。
中学时代的异性示好大都带有孩子的玩闹心思,喜欢也不会痛彻心扉,悟和杰大概被当成了校园偶像那般被人追捧,和恋爱有关的事情往往私密且暧昧,他们在学校里可以自行处理这种事,但是如果捅到了家长面前,就……不好意思。
超级不好意思!!!
五条悟情不自禁的蜷缩起手指,瞪大眼睛盯着地板,墨镜下的蓝色眼睛微微震颤。
完蛋!这种羞耻的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
总感觉在老妈面前谈女孩子会被肆无忌惮的调侃!NONONONO!
冬阳打开了信封,打眼一看,“哦,是给悟的。”
Duang!
五条悟觉得一闷锤砸了下来,他低着头,颤抖的伸出手,“那给我。”
冬阳打趣道,“不要哎~我很想看~”
她没有真的去看内容,但好奇的看了一眼名字,随后眼中的笑意一收,面上的神情微微沉了下来。
五条悟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她的表情后一愣,“怎么了?”
情书的署名是【宫野愿】。
宫野。
五条悟拿过了情书,迅速的用六眼审视了所有信息,然后他随意道,“啊,是她,我和杰上个月祓除了一只二级咒灵,在任务地点救下了她,因为她浑身脏兮兮的还一直哭,就把她带到附近的便利店简单的清理了一下,顺便请她吃了冰淇淋。”
他没在信封上发现异样,还拿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清透的六眼上落下了一层阴影,“有什么问题吗?”
夏油杰也拿过来看了看,“这原来不是情书啊……是感谢信和出游邀请?”
冬阳耷下唇角,悟和杰都感受到了她隐隐的怒意,但是下一秒,冬阳便露出了他们熟悉的笑容,继续玩笑道,“哦,英雄救美~”
两人的反应不再那么局促,毕竟信封里没写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也没有凭空捏造什么事,杰说,“这是该做的,她被咒灵困在那里一整天了,情绪需要安抚。”
五条悟抿着唇看着冬阳,突然问,“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嗯?不,完全没有。”冬阳大力的拍起他们的肩膀,“好啊,看来你们的校园生活比我想象得要丰富嘛?杰,悟很受女孩子欢迎吗?”
夏油杰全招了,“凡是他出现的地方就会有女孩子欢呼,但是主动接近他的没有多少,悟第一次被约到教学楼背后告白的时候……”
五条悟:“……喂。”
夏油杰无视了他。
冬阳靠杰的描述在脑海中构建了当时的情景。
五条悟在应对告白这件事上虽没有经验,但很自如,他会安静的听完面前女生的话,然后用外人听来很是冷酷的语调说,“啊…但是我对你没有什么印象,所以抱歉啦。”
淡漠,称不上温柔。
但神子已经很耐心的听完了从未在意过的人的心意,也如常的作出了回应,他的拒绝甚至只出于自己的本心,某种意义上能称为单纯的直白道:我对你没有印象,而不是:我对你不感兴趣,我不喜欢你。
连能和他们处成亲密关系的异性都没有,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只会感到困扰和莫名其妙。
冬阳说,“你们没有春心萌动的时候吗?”
两人认真道,“完全,没有。”
冬阳:“……好奇怪啊。”
“哈?”
“我年轻的时候还幻想过出现一个大帅哥。”
“喂!”
“然后给我一大笔钱。”
“……原来妈妈你也会有这种想法吗?”
“哈哈哈哈,人之常情嘛。我还有事,这封信你们看着处理。”
冬阳仓促的留下这么一句,直接奔去了总监部。
总监部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还反应了一下,宫野顺势出来询问她发生了什么,结果下一秒,女人就把他按在了桌子上,天旋地转,空气中传来肉体与桌子的沉闷撞击声,以及一声猝然的,令人牙齿一酸的骨头喀嚓声。
宫野疼得惨叫了一声,“腰!我的老腰!你轻点!”
冬阳提着他的领带把他揪起来,然后伸手往他腰上一戳。
又是咔嚓一声,宫野嘶哑咧嘴的踉跄了一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扶住桌子,缓了好几秒,硬是把狰狞的面部表情恢复成了微笑的扑克脸,“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火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发现不怎么疼了,于是把其当成了缓解气氛的话题,惊奇道,“你怎么做到的?我刚才感觉我的骨头都断了,我的柔韧度可不如你。”
“少给我说这些好听话。”冬阳一把将他按到了椅子上,力度大到让宫野觉得尾巴骨一痛,“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和你说过——”
宫野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笑道,“你跟我说过的话可太多了。”
冬阳站在他的背后,一手牢牢按在他的肩上,并没有直视他,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不要打后辈的主意。”
宫野的笑容有些淡了下去。
“我没有对悟做什么。”
“你现在就是在控制他接触的人。”冬阳冷笑了一声,“为了凑这么一个英雄救美的桥段,你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咒灵出现的地点?”
知晓咒灵的等级,咒灵常出没的地点,可以控制帐放下的范围,也能通过窗控制悟和杰的任务。
“……”宫野的声音稳了一些,“这只是……我对她的一份期盼罢了。”
“滚你的!”
冬阳的声音听得他一抖。
“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宫野顿了两秒,他仰起头,看向冬阳,仍是平和的微笑,“消消气,你这不是一下子就发现了吗?”
“你说不干预悟将来的婚姻对象,那么我这边努力一下也没问题吧,如果悟能喜欢上我的孩子,那么我和你之后就有最稳固的接班人了,我和你会是一辈子的利益共同体。”
冬阳改为伸手搭上他的肩。
这是个能彰显保护和信任的亲密举动,但宫野只觉周身的空气急速变冷,身后仿佛站了一个对他的脖子虎视眈眈的猛兽。
宫野竭力说道,“我的做法……不算烂橘子吧?”
“我不反对继承制,你的孩子会成为你,我的孩子或许会接替我的地位。”
“但我讨厌你的自作聪明,宫野。”
“你在打悟的主意。”
冬阳面无表情的朝他的腰部一敲。
宫野的身体骤然一震,紧接着剧痛来袭,他痛苦的蜷缩起了身子。
他听到女人平静的说,
“你会痛上一阵子。”
“我也可以让它断了。”
“断到反转术式都治不了的地步。”
“这是我的警告。”
作者有话说:
这个宫野之前和妈暗示过,让两方的孩子在中学时代接触一下~是146章~!
第238章
难忍的疼痛,霸道的伤害,宫野攥紧了手指,他的指骨颤抖,手指皮肤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都像压抑着什么般濒临爆发。
突然,他笑了一声,“警告?”
不等冬阳回话,他低着头,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也太狠了吧!你用疼痛警告我?!我是你的敌人吗,还是你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
他突然站起了身,不顾疼痛和发麻的双腿,硬是转过身面对冬阳,“我是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让你这么不顾情面?”
他的尾音弥散在空中,短暂的沉默蔓延开来。
冬阳凝视着他,“你没懂啊……”
“懂?我懂什么?哈!我懂得可太多了!”
像是因为同僚的突然发怒和毫不留情的伤害而精神崩溃,宫野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就像冬阳拍在他的肩头一般,“我最懂的就是咒术师和普通人天生是两个物种!我日日兢兢业业,作出一派深不可测的模样和你们周旋,没升职的时候我可以被术师随意的鄙夷嘲笑,被御三家的贵族当作任意差遣的小弟,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终于能跟你们平等说上话了,你因为我的孩子接近了你的孩子而惩罚我?”
“我承认我刚见你时怒不可遏,但我很快问清了状况。”冬阳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神情冷得有些不近人情,“如果你的孩子只是在帝光和悟偶遇,进而产生交集,我很赞成这段友谊,但你偏用隐瞒我的手段——是不是你也觉得这么冒险又阴暗的计划一定要瞒着我?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你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有顾我们的情面吗?”
宫野死死盯着她,“我做的?我做得还不够好吗?兰惠!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坐上我的位置,并且比我坐得更稳更坦荡罢了!我们都是做父母的人,你为你的孩子铺路,难道我就不吗?!”
“所以就用这个方式?”
“就用这个方式!”他突然提高音量的说道,“如果不用这个方式,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牵制你!你随时可以离开,随时可以做冒险的举动,你的牵挂无非就是悟,哪一天悟说不想留在日本了,你连夜就可以带着他远走高飞,你能带着所有人,撬动可怖的资金链离开这里!”
与他的激动相比,冬阳像是收敛了所有情绪的无底洞。
她看着宫野,眼神平静到有些死寂。
她说,“无谓的忌惮。”
“你在自卑,宫野。”
“是啊!我难道不该自卑吗,你随时都可以杀掉我,你刚才就想杀掉我……”
强烈的自傲与自卑汇聚于他身上,地位给予他的底气,让他与身怀超能力的强者打交道,可无法踏入那个领域的天生隔阂又是一道心坎。
冬阳说,“如果你的女儿在悟的任务里发生意外,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宫野的眼神微滞。
冬阳:“你比我更清楚,你不可能没有预想过那个画面。”
那样,五条悟要欠他,欠总监部好大一个人情了。
宫野颤抖道,“我计算好了,我认为没问题,小愿在里面,悟很快就会救下她,然后她再装装可怜,说迷路了,被困了一天一夜……这是一个多大的恩情啊。”
“你计算好了?你认为?那你怎么不跑里面去?”
“……”
“你有一点倒是说得没错,你当真是一点都不熟悉咒灵,就敢冒这么大的险,你以为这是在演美国英雄电影吗?”
宫野的面色有些发青。
“那只是一个……二级。”
“只是一个二级?”冬阳有些不可置信,“只是二级?”
接连的反问让宫野的底气顿消,他飞快眨了下眼睛刷新模糊的视野,像是被打了一记闷锤般。
只是……二级?
二级的判断标准为是否拥有术式。
是会被兰惠割韭菜一样解决的诅咒。
啊……
他忽视了……
长久的安逸,以及身边长期相处的角色,让他低估了二级诅咒的致命性。
“是我的主意!”
突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宫野愿跑到宫野身边,搀扶住他,战栗着看着冬阳,“是我说想要接近五条君,我经常能在爸爸口中听说他的故事,我对他…很憧憬,但是能接近他的理由太难了,他也不会主动像我暴露咒术师的身份,那么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率先打破‘秘密’的隔阂!”
被自己从咒灵口中救下的少女,这样的见面本身就比别人多了一层色彩。
好脑子。
在挑战人性方面比同龄人都要成熟。
父女两人的计谋,一脉相承。
但是冬阳没有过多关注宫野愿,她对宫野淡淡道,“所以你顺水推舟了?”
宫野张了张嘴,他没有回答,像是终于在她赤裸的视线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应该。
他不应该同意的,也不应该实施这个计划。
他想得太美好了,他以为两个孩子会成为朋友,正好,以他对兰惠和悟的理解,女儿在和悟交友的过程中会便利很多,兰惠也会因为孩子之间的情谊而和他更为紧密,但他构想的一切发展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这是一场人为设计好的阴谋。
这个进展最巧妙的地方,悟救了愿的性命这一点,是假的。
“宫野,我对你很失望。”
宫野怔怔的听到女人这么说。
他感到一阵微风从身侧拂过,凉意顿时渗透进了他的骨髓。
失望。
失望?
好轻飘的一句话。
好沉重的一句话。
“她对我失望?她还对我失望?!”
“她以什么身份对我失望啊,上级?朋友?”
“我帮了她多少次——”
宫野烦躁的想走来走去,但腰部的疼痛让他双脚发虚,他颓然的被女儿扶到了椅子上,声音轻了下去,“什么啊……”
宫野愿诧异的看着他,“爸爸?”
她没想到一直以来稳重到深不可测的父亲会有这么失态的一面。
竟然……会变成这样?
“我,我做错了吗?”十四岁的少女无措的说道,“我做错了吗?”
自小听咒术师的传奇,她渴望踏入那个世界。
哪里出错了吗?
宫野缓缓摸向自己的脖子,他问道,“我这里青了吗?”
“没有,看着没有。”
对了……
兰惠把他按到桌子上的时候,不算用力。
他腰闪到真的是自己不中用。
宫野的手不自觉的哆嗦着,他此时控制不住肢体的反应,情绪震荡到腰部的疼痛也无暇顾及,他此时满脑子都是——
我和兰惠完了?
我们的关系就这么掰了吗?
利益冲突的时刻,朋友也会离心争执。
更何况他们还一直都是合作方,只不过是能够说笑,偶尔聊聊愿景的合作方……
宫野突然脑袋一凉,
我现在又在想什么……
想和好?
他恍惚的交叉起双手,
我……做错了?
他的内心其实是有愧疚的吗?
宫野轻声说,“不。小愿,你没有错。”
“我好像没有拎清,我好像搞错了。”
他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什么?
和兰惠闹掰后,他会怎么样?
他还要呆在总监部吗?
总监部还会是他渴望的样子吗?
他渴望的总监部……是什么样的?
宫野逐渐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
他慢慢站起身,女儿想搀扶他,被他拒绝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冲出了门,扶着腰一瘸一拐的朝着冬阳离开方向跑去。
“等等!兰惠!”
“兰惠!”
“你等一下,我们聊聊!”
“兰惠!”
她说,可以直接弄断我的腰。
但是她这次没折断,意思是还有下次……
兰惠从来没有期望过他的衷心!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同气连枝!所以她从始至终都对他没有百分百的信任,自然也抱着他会算计她的想法。
人总会犯错的,人总会发昏的……没有摸清边界,被得势下的优越搞得忘乎所以,自以为是……
有机会……
他记着冬阳习惯走的路线,步伐崎岖的抄了近路,终于赶上了冬阳的背影。
“兰惠!”
女人顿住了脚步。
宫野一手扶墙一手扶腰,“我先对你道歉,对悟道歉,你先听我说……”
冬阳回过了身。
她俯视着宫野,先他一步说道,“我们聊聊。”
语气变了。
宫野惊异的发现。
这是一种,直接命令的强硬语气。
这样的语气,有时反而给人一种被重视的强烈存在感。
“……好。”
***
五条家内,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带着个耳机,聚精会神的听着。
伏黑甚尔懒散的坐在他们对面,非常自在的拆了一包零食,“小心被兰惠知道了,给你们来一招恶龙咆哮。”
“嘘,你不要说话,声音本来就断断续续的。”
伏黑甚尔挑着眉拖着长腔嘁了一声,“你往兰惠身上黏窃听器就算了,配套的耳机都得从我这里拿,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说话没人应,两个少年偷听偷得认认真真,这一点上,五条悟觉得自己模仿母亲模仿得很好!
甚尔闲着无聊,突然发现了桌子上的信纸。
他拿过来一看,“这是什么,情书?”
五条悟猛地回头,甚尔已经看了起来,夹着声音说了一句,“TO 五条君~~?”
“哪是什么情书,是计划书。”
甚尔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那封信,蛮不正经的说道,“你这个年纪差不多也到了吧,什么时候谈恋爱?速度快的话还能和惠上一个小学。”
“啊啊啊!”五条悟捂住耳朵,“你在对未成年说什么呢!你这个变态!”
“唔。”
甚尔漫不经心的弯起了眼,五条悟发现他那双死鱼眼好像越来越亮了,怎么了,美好的生活还能让人改善提肌无力吗?!
但恶趣味的大人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问道,“你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吧,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夏油杰扭过了头。好奇的瞥了一眼悟。
五条悟嘟囔道,“什么喜欢,没考虑过,不知道。”
“……”甚尔若有所思,“原来你养成了这种性格啊~”
“哈?”
甚尔煞有其事的竖起手指,“深闺大少爷!”
他歪头躲开丢过来的抱枕,咧开唇角笑道,“出淤泥而不染的神子大人~”
“滚滚滚~”
“悟,窃听器这边又有声音了。”
五条悟立马抛弃了甚尔,捂好了耳机,
大概粘的位置不好,窃听器的收音效果总是断断续续的,也辨不清人声,他们错过了最关键的地方,但是好在赶上了尾声。
“……你要她继承你的自卑吗?”
是冬阳的声音。
虽然通过电子处理后有些失真,但安定的感觉依然在。
“你的行为放到别人身上,高层给的处置可不是简简单单痛几天。”
夏油杰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面且直观的听到“高层”之间的对话,意外的,他以为那些内容对他来说会有些晦涩难懂,却没想到……比政客演讲要白话多了。
连痛苦都如此直白。
知晓咒术师存在的普通人对他们抱有另类的滤镜,不管是憧憬还是恐惧。
冬阳说,“她听你的话,走你的路,将来只会成为你。”
宫野的声音有些萎靡,“我不知道。”
“我对她抱有很大的期待,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希望她能替我完成,我希望她能替我见证。”
“那你要找的应该是个渴望成为政治家的弟子,而不是将后代雕刻成你的模样。”
“她说过她很赞成我。”
“因为她还很小。她的世界里你是伟岸正确的。她真的喜爱咒术师吗?如果她想融入这个世界,想和你一样站在高处,起码要拥有自我的意识和长久的思考,而不是莽撞的,用这样的方式去接触悟和杰。”
“……兰惠,我……”
“呲……”
声音又断了。
五条悟摘下耳机,起身离开,夏油杰抬眸看他,“不听了吗?”
“被发现了。”五条悟耸了耸肩,“看来我贴的位置还是太容易暴露了。”、
“恐怕不是容易暴露,而是兰惠一开始就知道你干了什么吧?”甚尔凉凉道,“你以为兰惠是什么水平的人,你的所有小动作都不会逃过她的感知,不是眼睛的注视,是感知,她明显在反向逗你们玩。”
本还藏着偷听到大人谈话的隐秘惊喜的两人顿时垮下了脸,“不是吧……”
夏油杰捂住额头,“我们会被骂吗?”
甚尔琢磨着,“我觉得她可能还会夸你们一下。”
“……”
“夸你们有长进之类的……”
……
……
冬阳一手一个大力拍了下两人的肩膀,五条悟和夏油杰齐齐一抖,就听她说,“有长进嘛!!”
进来歇脚喝茶于是得知此事的高石目瞪口呆道,“你还夸他们?!”
“想要得到的情报如果被隐瞒的话就要主动去抢,想方设法的制造机会,这可比一直被动的境地好多了。”冬阳对叛逆的两个家伙赞不绝口,让总是会在父母面前做乖孩子的夏油杰满脑子问号,“发现我不对劲后就搞了这种小动作,我太惊喜了!”
高石惊得连忙把茶水咽下去,以防喷出来,“惊喜?这是应该惊喜的事情吗?!这是窃听啊!”
“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帮腔道,“就是,有什么关系~”
他头一歪靠在冬阳身上撒娇,“因为我一下子就看出来妈妈你当时生气了。”
冬阳胡拉了下他的头发,“不过呢,因为你们的技术太拙劣,被我发现了~”
五条悟:“……”
冬阳:“给我写个宫野的心理分析吧。”
“噗!”这次呛到的夏油杰,他瞪大眼睛,“哈?”
心理分析?!
那是什么鬼!从来没有听说过!
相比起这种费脑子的事,他情愿得到是增加的训练量!
总感觉兰惠阿姨在培养他们什么……
冬阳看着他道,“我觉得差不多了,你们需要学习的是对自我的认知,以及对他人的认知。”
她伸手合并在一起。“两者结合,你们会成为超优秀的人哦~!”
人类的丑恶一面,夏油杰很熟悉。
不如说,咒术师们一直都在和这种东西打交道,要比常人更深更沉的走布满污泥的路,走完再把自己洗刷干净,检查一下有没有感染。
但是,心理分析和这不同。
夏油杰能够当场说出宫野的失责,恶劣,而心理分析包含着动机,动机产生的外在因素和内在因素,比如所处环境,人际关系,自身地位,个人认知……
冬阳说,“这个有时限,明天交给我。”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露出了难兄难弟的惆怅表情。
“但是……”高石问,“宫野先生最后是什么处置方式?”
“唔。”
有些难讲。
试探伸脚结果被狠狠踩了一下之后,
冬阳用了黑手党的驯化和忠诚论。
他们的表面关系还是总监部的同僚。
冬阳模棱两可的说,
“尚在观察的从属者罢了。”
第239章
情书的事告一段落,五条悟对那封信采取了漠视处理。开学之前,冬阳按照惯例给两个孩子体检,虽然自觉很健康,但她也给自己安排了一份全身检查套餐,然后在得到报告后转交给悟看,表示自己仍然很健康,可以活很久。
五条悟突破了一米八大关,长成了超大条一只。
冬阳突然就理解了甚尔对悟的竹节虫论,他现在真的手长脚长,骨架却没有完全张开,从体型来看是典型的青少年态,冬阳围着悟转了好几圈,悟自信的展示起了自己的身高,亮着眼睛看围着他打量的冬阳,“老子超~级健康的妈妈!”
他站立后不再需要仰视冬阳,原先抬眸时的眼神偶尔会显得有些犀利,可现在基本只要直视俯视就好,冬阳觉得他那双汇聚着蓝天冰川的眼睛温和极了。
他弯起的唇角总会带着少年意气,神采奕奕。
冬阳比划了下他的个子,又压低手位在腹部前比划了一下。
长这么高了!
她热泪盈眶,“匆匆~匆匆~”
冬阳:“这么点儿小东西,怎么长这么大的。”
白发少年眨了眨醒目的睫毛,咧开唇角,“嘿嘿~”
冬阳又围着杰转了一圈,夏油杰要比悟拘束一些,像是接受审视般站直了身子,他虽然长得没悟高,但是就几公分的差距,区区几公分!
冬阳一手托肘一手掩唇若有所思,“悟,你好像比杰瘦一些。”
“哈?”五条悟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眼杰的,“因为老子的骨头比他长吧?”
夏油杰抽了抽额角,没说话。
冬阳眼神微变,“是六眼消耗了太多能量了吧,身体又在发育期,所以很难积累肌肉。”
五条悟伸握了下手指,“老子也不瘦弱啊……”
“不瘦弱,但是也不是健壮的类型,嗯……是美男子。”冬阳说,“甚尔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虽然感觉破破的,但是已经具有成年男性的体型了,后来营养跟上了,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大块。”
美男子悟说:“我知道我知道,他还特意增肥。”然后他歪头和杰蛐蛐,“没错,就是他把厕所拉堵好几次的那个时期。”
夏油杰忍俊不禁,他听着悟讲话,瞥眸看到冬阳格外安静的注视着他们两个。
那个眼神复杂到无法用只言片语形容,情感浓郁到让夏油杰心悸了一下。
可是这抹深意也很快被成熟的大人掩饰好,她提议道,“待会儿去吃俄餐吗?”
“妈妈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就俄餐吧!”
天气开始冷了。
冬阳的念能力在叶落的这一天彻底完型,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第一次有了“五条兰惠”终于赶上“冬阳”的明晰感觉。
撇开一些误差算一下的话,这具身体从打基到开念再到稳步修炼已经过了十五年了,而“冬阳”也修炼了十五年之久。
进度竟然差不多,应该归功于基因的调节和选择。
她在叶子落尽的时候把与谢野晶子送了回去,而那边的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月,这让与谢野有些惊奇,但是异能世界无奇不有,被关在异能空间里生活了十年的案例都存在过,所以她很快接受了。
森鸥外用一年的时间从外聘医生晋升为了科长然后熬到了副院长,离院长只差一脚,医院晋升不比黑手党,森鸥外说他找到了有用的东西,但是需要借势。
那个东西是院长行贿的证据。
而没有背景的他揭发这件事,最好的发展便是引起社会动荡,可这只能逼得院长下台,新顶替上去的人不是他,院长可不是靠民众选举权投出来的,而更容易出现的糟糕情况是他会打草惊蛇,让院长提前准备好了退路,最后闹得一场空。
冬阳打电话给了宫野。
一周之后,原来的院长便搞了个接任仪式,宣布让医术精湛的森医生接替他的职位。
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和其他医院建立好联系,掌握各种医疗资源,确定城市的医防能力,以及一些特殊病患的情报。他还同时是个出名的医生,不少有头有脸的任务挂他的号,各医科大学请他过去开讲座,森鸥外觉得自己就没这么充实努力过。
任务忙得森鸥外发际线明显后移,现在的日子和在黑手党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他的港口mafia的时候每天只需要和外科医生争那个虚无的第一名,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他颓丧的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冬阳正在浏览他的资料柜。
“BOSS,您到底要干什么?”
冬阳:“不要这么无精打采的,年轻人要奋斗。”
森鸥外:“……”
森鸥外:“再这样下去我会心机梗死。”
“不要这么诅咒自己,在这个世界,诅咒可是会成真的。”冬阳笑道,“你可是医生,谁说医者不能自医的,你肯定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啊!是万恶的首领之微笑!
森鸥外竖起手指数着说,“经济,医疗,军事……你要掌控这个国家吗?”
“不要揣测首领的心思。”
“揣测首领的心思是属下的工作。”
“你猜对了。”
一声格外坦然且平静的肯定。
森鸥外指尖微颤,抬起了紫红色的眼瞳。
冬阳看着他,露出了比野心勃勃还要恣意的笑容,“我要这个国家,成为我与世界交谈的踏板。”
继承黑手党掌控了租界横滨,继承世家贵族可以掌控日本。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为了心里的计划,冬阳布置好了带福地樱痴“看世界”的地点,她活捉了几只咒灵放到了一处废弃的隧道,并在周围设上了帐,给高石定好了解除它的时间,确保两具身体从外形上来看没有任何区别,便把福地樱痴单独带了过来。
她对福地樱痴爆的第一个底牌就是“瞬间移动”。偏僻的地上电子设备会失灵,福地樱痴无法第一时间发现他身处的世界都变了。
冬阳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福地樱痴能看到咒灵,二是不能。
事实证明,异能力者能够看到诅咒的事情再次上演了。
听着陈旧隧道里的各种古怪声音,就算是全球飞的福地樱痴也没有见过这么恶心又危害性极强的生物,比特摄电影里的怪物还要可怖,且繁殖速度如夏日的蝇虫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他听了冬阳的解释,可还是低语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以往他可没有见过!
冬阳说,“是世界的真相啊。”
她补充说道,“有人在试图用这个毁灭人类,我说英雄啊,在这一点上,我们可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我们的立场都是人类。”
一通感人肺腑的演讲,冬阳觉得福地樱痴的防备心都撼动了。
随后她见到了对方向她同等交换的情报——天人五衰的另外两人。
[小丑]果戈里,[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
冬阳看着那个俄罗斯人。
实话说,她的雷达好久没这么清晰的响过了,她看到这人就意识到这人阴过自己。
什么时候,港口mafia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龙头战争?
龙头战争的始作俑者涩泽龙彦拥有他本人不该轻易搜集到的情报,是他人给予的,教唆的。
目的是什么?
惩奸除恶?
别开玩笑了,天人五衰本来就不是什么官方机构,每个人都是以天人自称的疯子。
港口mafia和他有仇?
不对,仇恨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冬阳握上了他礼节性伸过来的手,直视着那双毫无退让之色的紫红色眼眸。
她觉得她不能杀他。
计划的进程不断走动,冬阳看着五条悟的外形逐渐趋近她预感到的“甚尔决战血崩”情景里的他。
她布置下去的任务正以年为单位收获起丰厚的成果,五条家与外资军事企业的合作稳步推进,总监部的橘子们越来越老,老到冬阳都想当面吐槽他们脑袋要老化了不能转了,该换人了,然而五条兰惠正值壮年,还能再奋斗个几十年。
等留下心神来,他们已经又过了一年。
五条悟十五岁了。
他即将毕业,在同学都在为升学而忧虑时,他早早就知道了自己去往的路线,他连升学考试都不用参加。
老师十分遗憾这一点,他觉得悟和杰的成绩很优异,但是这个想法转瞬就会被他自己失笑着抛开,因为升学这条路,往往是对那些觉得只有窄路可走的人安排的。
他们两个如果深入挖掘自己的话,去哪个领域都很好的。
毕业季准时到来。
冬阳计划着推掉了所有工作,已经准备好去参加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毕业典礼。
太重要了,他们一家人已经为这一天摩拳擦掌。
毕业季的氛围其实不算伤感,大家都在互相祝词,班级里出现了一直流行的留言册。
五条悟从毕业前几天就被围堵在座位上写这个东西,因为每人都有一本,轮流交给其他人让他们留话,还要在其他人的留言册上写下对他们的印象和祝语,很多人会眼含期待的等在一旁,可五条悟对一些无感的家伙当真回忆不出什么可贵的往事,三年来可能只有“早上好”“再见”的交集,况且留言册这种东西往往会很肉麻煽情。
五条悟才不管别人怎么干,他很有自己风格的在足够空裕的格子间上写下了前程似锦的大字,字迹随性肆意。
收到留言的家伙也并不会失望,反而会露出惊喜的表情。
而较为烦躁的是,五条悟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似乎是很多人都想要的东西。
“才不给。”
他给杰说,“我有更想送的人。”
第240章
周围人校服上的扣子开始缺一少二起来,五条悟的还完好无损,他日常在班里走动时就会听到谁的八卦调侃,问他有没有人向他索要过纽扣。
“这种事是当然的啦,这可是五条君的扣子,一整个中学时代都会镀层金的感觉。”
夸赞之词非常夸张,在这个时期,五条悟突然有了一种很真实且深刻的“自己被众人喜欢”的认知。
之前当然也有,他肯定是很多场合的焦点,那些表露出来的惊艳和羡慕不是假的,他的中学三年都是“优异”“帅气”的代名词,可那样的喜欢对于五条悟来说就是浮云一样的东西,是他与生俱来的,和五条家对神子的追崇似乎是一个性质的,然而此刻,别离将这种情感变成一种柔和的,温情的东西,他们似乎很熟络了,每个人都经历了货真价实的三年蜕变,也不再有人会像初一开学时那样不满他的性格,说些“感觉他这人好难接近啊”之类的话,倒是会在给五条悟的留言册上写下“我一开始觉得你超级臭屁的”这样的调侃。
他们望过来的期许的眼神多一份,五条悟的漫不经心便收敛一分。
放学路上,白发少年突然自语般说道,“好像……不太好。”
“嗯?”夏油杰背着书包转过了身,“哪里不好,不是要去篮球馆看一看吗?这个时间的话,他们还在体训呢。”
五条悟的神情异样落入了夏油杰的眼底,他惊讶的顿了一下,随后试探的问,“还是毕业的事?最近好多人来找你了吧。”
五条悟问他,“也有很多人找你吧。”
夏油杰耸了耸肩,“当然。”
“你的扣子呢?”
“那个不是恋爱相关吗?我从两年前就正经说过不会谈恋爱的,所以没有人来找我要扣子,只是来找我合影。”
五条悟露出了“你竟然瞒着我做了这种事”的控诉表情,夏油杰笑了笑,“你那个时候基本不怎么理他们,代号可是‘冷酷的KING’,所以他们只是隐没在人群里看你,而不是主动去搭理你,你没发现吗,悟?”
五条悟:“我以为他们都在像看明星一样看我。”
夏油杰:“是这样没错,对中学时代的风流人物熟悉了三年,总会想着在毕业季里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做的人多了,其他人的忌惮也就少了,所以都来找你了。”
“啊……”五条悟沉吟一声,“风流人物啊……”
每个学校都会有这么几个人。
聊着,他们已经到了篮球馆。
即将步入初三的后辈们在里面做着社团训练,有人听到响动后便看了过来,然后惊喜的把篮球的事抛到了脑后,“五条前辈!夏油前辈!”
然后一声急促的“小心”传来,篮球直冲了五条悟面门而去,夏油杰不慌不忙的伸手接住它,顺势抛了两下熟悉手感,便运球小跑了几步,在场外来了一个全场投篮。
“刷~”
篮球轻柔的入网,社团的人露出了熟悉的瞠目结舌的表情,直到一人激动的打破了寂静,“还是这么厉害啊夏油前辈!!”
夏油杰微笑道,礼貌地说,“没有打扰你们训练吧?”
五条悟一手揣兜一手摸着后脑的头发,书包斜斜挂在肩上,随性的歪着身子打了声招呼,“嗨~”
赤司征十郎知道社员估计没心思训练了,就让他们提前了十多分钟休息,但他还是说,“不,来得刚刚好,我们快要结束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围了上去,五条悟和夏油杰挨个问了他们的近况,当真像前辈一样稳重又可靠,还接受了后辈们的告状,“前辈!青峰他们最近疏于训练!”
青峰虎躯一震。
“前辈一走他的超级没有积极性了~”
“说什么日本中学界没有我的对手~”
“正好那些留学生们回家了,他就更懈怠了!”
青峰大辉在脑内天人交战,承认不是否认不是,身子站得笔直。
五条悟笑嘻嘻的问他,“真的吗大辉~”
不要这么亲密的叫大辉啊!第一次叫他大辉就是在他累成小鹿斑比时还要1v1!
青峰大辉眼里,五条悟的呼唤简直就是恶魔残响,不怀好意!
可前辈的话不能不回,青峰大辉对五条悟尊重并没有随着他离社而缩减,他说,“最近是有点儿……没精神。打球变得有些无聊了。”
“跟我打一架就精神了嘛!”
“……好。”这一声应得战意满满。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就是要时刻刷新一下记忆,给身体和大脑都回忆一下被五条悟支配的球场之惨烈。
青峰大辉边喘边笑,露出了十分jump的酣畅淋漓又精神抖擞的明亮神情,“果然啊,五条前辈好像又变强了,感觉脚步比之前还要轻快。”
“这样的区别原来你也能觉察出来啊。”
“哎?”
“不重要不重要~”
五条悟和夏油杰身上的咒具在全中联赛结束后就摘了,然后被五条千风拿去给自己的学生特训体力了,他边顺走边说,“好东西好东西,果然要家主提议去做的才是好东西。”
就像是离别礼物,五条悟和夏油杰久违的和他们来了一场车轮战,2vn。
心思敏感的社员吐槽道,“从哪开始就从哪结束是吗?”他吐槽着吐槽着忍不住哽咽起来,“……哼!搞什么啊,搞这么煽情!”
更有甚者沉重的搭上身边人的肩,慎重道,“听着,这可是前辈们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节课,我们一定要好好打!”
“嗯!!”
赤司征十郎似有所觉的看向了扎堆的人,随后额角一抽。
只见几个家伙努力瞪大水光淋漓的眼睛,鼻涕要落不落的挂在脸上,聚精会神且面目狰狞的看着五条悟夏油杰打球。背后莫名燃起熊熊烈火和悲哀凉风。
“……”赤司征十郎抚了下额头,“他们这是给自己说了什么?”
当然是中二少年的自我催眠大发!
打完球,在一片“前辈有空回来看我们啊~”“明年的全中联赛一定要来啊~”“我们会在观众席上找你的前辈,你们是我们的守护神啊!”的背景音中,五条悟和夏油杰告别的篮球社。
五条悟回到家后就冲进了房间,在电脑上搜索起帝光中学的校服厂家,没找到,他顺溜的放弃了自我动手,打电话给了冬阳的金牌秘书十神。
“大叔~我想让你帮个忙~”
十神:“……”
外包工作要工资的吧。
五条悟:“奖金找我妈妈要!”
十神:“请说五条少爷。”
这通电话的第二周,也就是真的毕业周。
帝光每个来找五条悟的人,甚至是找过他的人,都收获了一枚纽扣。
“给。”五条悟穿着完好无损的校服说,“不管怎么样这可是老子的纽扣!”
冬阳很快在十神这边听说了这件事,“这样啊……”她唇边噙着笑意说道,“不能回应所有人的心意,又不想对这些露骨的好意冷落无视,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十神说:“我也很惊讶,他让我找厂家批发扣子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我以为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孩子。”
冬阳看着他发给自己的账单,“我早就说过,这孩子很温柔,虽然思维会有盲区,但他一直在观察和思考,他的心意可是很可贵的。”
他人的心意是柔软的,神子的心意也是。
同学对五条悟的做法诧异且惊喜,他们当众调侃道,“天呐!是KING币,是KING币啊!我们在KING的王国里拥有居住权了!”
KING的称号开始令人羞耻起来,五条悟听得一激灵,偏偏他们越舞越带劲了,“五条君的纽扣!我要把它贴到留言册上去!”
如此,前程似锦的祝词变得更加夺目起来。
他的留言当真独一无二。
夏油杰跟着别人一起起哄,“我没有啊,悟,你还没有给我。”
五条悟看着他,夏油杰脸上的笑意散漫且随意,他只是随便一说,可是下一秒,他呆滞的看到白发少年将手伸向了自己的第三颗纽扣,并且轻巧利落的,毫不迟疑的将其扯了下来。
“给。”
夏油杰怔怔接过。
五条悟说,“你又没有找我要过我的纽扣,我怎么知道你想要。”
围观者:“哦~~~!”
夏油杰:“……”
夏油杰被这一出直白的偏心搞得心口一阵酸软,他复杂的看向五条悟,一时哑巴了,“你这……”
他当即就把手伸向了自己的第三颗纽扣。
围观者:“哦!!!”
五条悟一抖,身体往后一缩,“喂喂喂,干什么,搞得跟交换那什么似的!”
“哈哈哈哈哈!!!”
砰的一个留言册放到了五条悟的桌子上,前桌的杉本幽怨的看着他,“有时间吧,五条君。”
五条悟:“?”
杉本:“我不要前程似锦。”
他那双清透的眼睛注视着一脸懵然的神子,和其他人的礼貌请求不同,他的态度更为理所应当,“你要把这一页给我写满,因为我把你写满了。”
五条悟:“……”
五条悟拿起了笔,“那你转过头去,我写完了再给你。”
杉本一秒微笑:“嘿嘿!!”
……
五条悟的第二枚纽扣,当然是落到了冬阳的手里。
她在毕业典礼进入了帝光,白发少年当场扯下来交给她的。
随后她又在夏油杰那里收到了一颗。
送来时两人不到她肩头,现在站在一起合照比她都高那么一些。
她捧着两枚纽扣,低咳一声,同时抛起又在中间抓住,问道,“好了,现在猜猜哪只手上有你们的扣子?”
两人不明所以,各自指了一只手。
摊开手,两只都没有。
夏油杰一愣,五条悟洞悉一切!
“这个戏法有意思!”
冬阳微笑着说,“现在两个都消失了。”
五条悟兴致勃勃的就要解密,“因为扣子顺着你的手腕滑进了……”
然而冬阳继续道,“这意味着你们的心意被我好好接纳了。”
“……啊。”
“……好土。”
冬阳:“……?”
下一刻,五条悟张开双臂猛扑了过来,扑得冬阳一个踉跄,心跳,呼吸,蓬勃的生气在这一刻包围了她,冬阳伸手搂住身形修长的少年,他的脸颊挤着她的脸颊,笑意盈盈的说,“骗你的啦妈妈!”
作者有话说:
前文略写过,杉本是比较灵敏的那类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0-250
第241章
对于纽扣的归属意外引发了另一种风波,五条千风吃味道,“我也想要扣子。”
甚尔更加直接,“这东西黄金做的吗?那给我一个。”
帝光的校服有五个扣子,五条悟干脆的扯下了第一颗和第四颗,并嚣张的叉腰道,“对嘛对嘛,你们想要老子的扣子就直说嘛~~”
爱意表现得这么明显,五条悟把第一颗给了甚尔,第四颗给了千风。
冬阳:日。
第一颗最靠近脖子,一下子让冬阳幻视了那把天逆鉾制造的伤处,她严肃道,“换一下。”
“啊?”
几人懵逼的看向她,冬阳打了个交换的手势,“扣子,你们两个换一下。”
于是甚尔得到了悟的第四颗纽扣,他轻飘飘的抛了下扣子,扯起带着疤痕的嘴角,“这还有区别吗?”
千风:“兰惠说的做就是了。”
突然,千风被狗卷默戳了戳肩膀,他以后转头,年轻的咒言师将他的第二颗纽扣递了出去,五条千风怔了两秒,狂撸起了他的头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了!”
狗卷默眯了眯紫色的眼眸,只是极为轻浅的笑了笑。
悟入学时有一张和冬阳的合照,毕业时拍得照片就多了,单人的多人的都有,大概这个地方终于充满了回忆,而不是单纯一个地点一个任务,他的笑容比以往要开朗,眸光有些狡黠,脱去了很多婴儿肥的脸颊有着明朗俊逸的五官,整个人在镜头里都显得朝气蓬勃的。
五条千风比照了一下入学时的照片,啧了一声,“悟的变化就算了,兰惠是怎么做到三年毫无变化还……”
“还?”
五条千风捂住嘴,“感觉某种隐形的东西更重了。”
甚尔问他,“所以你到底指什么?”
“就是那个啊那个,锋芒之类的……”
五条悟说,“我妈妈不老的话……这就代表我也拥有不老的基因嘛。”
冬阳打了个响指,“对!悟的花期一定超级长!”
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她能想象出来!
悟和杰的毕业季一结束,两个人就开始为升学做起了准备,即频繁的找甚尔特训,在训练场自发练起术式。冬阳买的别墅虽然很大,也配备了练习场,但是他们的术式破坏力更大,所以五条悟当即拍板,在入学高专前的这段时间回五条本家训练。
走之前他软磨硬泡的让冬阳陪他回去一起住,就像有分离焦虑的大猫一样,冬阳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挂在嘴边的话不应该是‘我要离家出走’吗?”
悟:“什么啊我才不是那么叛逆幼稚的小孩子!我才不要离家出走!”
“哈哈哈哈哈……!”
于是冬阳和定期打扫的家政阿姨沟通了一下,就收拾东西暂时搬回了本家,不得不说有些地方离开久了,再回去后还别有一番感觉。
五条是名门望族咒术世家的事夏油杰早就听说了,但他还是第一次去族地,富有历史感的建筑物和精致的庭院,几乎满足了他所有对贵族的想象,他兴趣盎然到处看,五条悟就像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家做客一样心情雀跃,突然就开始满意起了自己家的装横,带着夏油杰把五条家逛了个底朝天,还兴致勃勃的把他带进了忌库,让他挑顺手的咒具。
不过夏油杰最感兴趣的还是悟长大的地方,也就是他们如今住的庭院。
此时正是樱花季,比电影搭景还要浪漫的景象铺于他眼前,夏油杰坐在走廊上望着粉白点缀的树冠,直到风吹过时洋洋洒洒的落下花瓣。
静谧,与城市完全不同的与世隔绝感。
五条悟把托盘放到他身边,姿势随意的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穿着上紧下宽的练功服,拿起和菓子便咬了一口,“我小时候就常坐在这里看樱花,因为无聊嘛,不修炼,电视上又不播动画,后来就变成我妈坐在旁边,我枕着她的腿睡觉。”
虽然并不会真的睡过去,五条悟的睡眠需求不是很多,但他还是会闭目躺在冬阳的身边,感受着她的体温,呼吸,还有轻柔的翻书页的声音,时间就会变得格外轻柔缓慢。
杰说,“听上去就很舒适。”
悟:“不过时间久了果然会无聊一些。”
无聊吗,将这个环境视作平常的话当然会无聊,不过夏油杰此时还感觉很新鲜,有一种旅游的惬意感。
他微垂着狭长的眼眸说道,“我小的时候,也会躺在妈妈的怀里睡觉。”
“什么时候?”
“生病的时候,冬天,在医院里。”夏油杰摸了摸额头,“当时发着烧,身体很冷,意识很模糊,然后坐在等候椅上听着叫号,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悟:“我没有去医院看过病哎。”
杰:“那你要是下次……”说生病的话这不是和诅咒一样吗?
悟:“可是我现在不小了,我妈也不会把我抱怀里等待叫号。”
夏油杰认同的点头。
悟:“抛开五条家对我重视和资源倾斜,如果我生病的话,她会用钞能力直接揪过医生来给我检查。”
夏油杰轻轻笑了笑,“说得没错。”
这可能就是拥有力量的人能做到的吧。
夏油杰拿起一个和菓子,垂眸想:似乎在那之后……他展现出了看见咒灵的能力后,妈妈就没有那么亲密的抱过他。
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吗?
直到现在,他们一家也会耻于说爱,而他也不再是渴望父母关注的小孩子了。
“去训练去训练,晚点儿的时候再去机场接一下默。”
“他也来吗?”
“当然啦,我们是同期啊。”
五条千风早早的就给几个孩子准备好了入学合同,然后当着冬阳的面哼着歌盖上了印章,冬阳笑着说,“这么高兴?”
“当然了,念叨了好几年了,这小子终于成我的学生了。”
“你要小心了,别说了什么结果被悟这个‘专家’给反驳了,以至于在学生面前的威严不再。”
千风的脑门上滑下了一滴冷汗,“你能教的东西我可能不能教,但我觉得……总有我能教给他的道理。”
冬阳:“?”
冬阳:“你也开设心理课?”
千风:“不是啊不是,是任务。他们将会系统的出外勤,作为咒术师来工作了——悟和杰目前的评级都是一级术师,默的话,虽然暂时为三级,但只是因为咒灵祓除战绩不多罢了,成为一级不过是资历增长的问题,然后是硝子…她的情况太特殊了。”
资料上的证件照是一张张年轻的脸。
冬阳的手指轻柔的抚上照片,“对待他们再耐心一些,千风。”
她的声音毫无命令感,就像家长将孩子交付给老师的期许一般,“这些孩子自身已经很努力了。你能感觉出来,我最近的精力在逐渐偏移,高专的住宿制其实是让我有了更多自己的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你简直是一年比一年忙,忙完这个又给自己找其他的活,你可真是停不下来。”
冬阳静静地凝视着他,对他笑道,“停下来了,就要完了。”
……
冬阳回港口mafia的时间少了一些,因为她在调整两个世界的时间,为了世界能融合得更合理,科技链和历史起码不能有太大的出入。异能世界的科技由异能推动,这点差别是难以抹去的,那么就先把注意力放在日历上。
两边的年份起码要近一些。
亲近她的部下都好像发现了这点,因为冬阳翻看港口mafia任务资料的次数变多了,那便意味着她在一遍遍回顾记忆。
但是她本人并没有改变,雨阵想。
她仍然和属下相处得甚好,看待他们的目光并没有变得陌生和冰冷,反而还带了更多的珍惜,这可能还有长久分别带来的怀念感,毕竟人不是会在记忆里无限被美化吗?
她还给自己重新定制了一张床,因为曾经的那套不堪忍受重力报废了。
港口mafia首领室的床具是西欧风的,冬阳多少有点儿怀念她老哥,所以并没有换床的样式,这也导致底下的人很难将床塞进电梯。
“搬上来。”
首领如此冷酷无情的吩咐了。
几个下属哼哧哼哧的爬上了楼,首领设置的每年蛙跳测试还是派上了大用场,他们不仅没有力竭,反而有那么些成就感,不过这点儿自傲心理在首领大门打开后就荡然无存了,因为那个女人轻松的把一整张床举起,然后移动到了合适的地方。
哈哈,他们冬姐就是这么强大。
冬阳将中也的宿舍用品移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合理同居。
雨阵是反应极慢的那种类型,他恍然发现自己曾经磕的兰波x冬阳的cp早就没了,顿时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我是什么很蠢的人吗!”他向太宰治诉苦。
太宰治:“……”
雨阵:“我明白了,我是,我是啊!”
***
然后就在一个和平常比没有任何异样的午后,冬阳坐在高石驾驶的车里,看到了一个让她心脏狂跳的孩子。
那孩子有一头短短的粉色头发,年龄应当和惠差不多。
他像是敏锐又像是凑巧的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过头来对着摇下车窗的冬阳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非常清澈的笑容。
冬阳抿了抿耷下的唇角。
“停车。”
正在等红灯的高石:“啊?”
冬阳直接开门下了车,径直走向那个孩子。
她的圆全面铺开,探寻周围的可疑人员,也细致的审视了这个孩子。
第242章
那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步伐意外的稳健,他被大人牵着手,正处于人类的感知期,所以好奇的东张西望着。
冬阳好久没用人设了,她拿出了“发现可爱小孩儿于是情不自禁接近挑逗的妈妈”人设搭讪,一边说着“这孩子真可爱啊”一边询问能否牵手聊天。
牵着孩子的是位老者,应该是爷爷辈的,一张看上去颇为严肃的脸在面对神情温和的女性时也难免软化了些,他回答了冬阳问的简单问题,比如这孩子两岁多了,比如他的名字叫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
冬阳看着那双属于幼童的异常圆润清澈的眼睛。
她蹲下身,将长发撩到身后,对他伸出手,声音放轻放柔,“可以握一下手吗~”
悠仁听了好几声她夸自己可爱的话,乖巧的抬手搭在了冬阳的掌心上。
那一瞬间——
冬阳感受到不止是幼童细嫩柔软的手,脆弱却也顽强的生命力,还有直扑面门的仿若警告的凉风,以及残垣断壁,硝烟过后的虚无。
“……”
好神奇的预感。
冬阳通常只有在祓除咒灵时产生这么恶心的感觉,这孩子是诅咒吗?可不管怎么看都是普通小孩儿,还是很可爱的那种。
“阿姨,你好漂亮~!”
眼睛亮晶晶的,比惠爱笑。
冬阳记下了他的名字和特征,在短暂接触后自然的分别,然后像小说里的霸总一样拨通了十神和窗的电话,“给我查一个人,不,查一个家庭……主要查什么?祖上几代都给我查出来,去过哪里发生过什么可疑的家庭变故,总结成报告给我就是了。”
因为不放心,冬阳还隐晦的跟到了他家门口,然后看了一眼他家房屋门口装的监控摄像头,转身离开了。
她的身影应当只在监控短暂出现过,和任何行人一样没有违和感。
然而远在某个村庄的偏僻屋内,羂索神经质的哆嗦了一阵。
他把显示器上的画面放到再放大,直到能清晰的认出五条兰惠的脸,他还从来没那么深刻记住过一个女人的面容。他难以控制震颤的手指放到了唇边,用唇部暖化凉意,面色略微扭曲,说话时似笑似狠,“真该死的邪门了,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找上来?”
那只是一个孩子,虽然是他苦心设计的新的试验品,以母亲的身份孕育的容器。
虽然在容器成功诞生后他就离开了,但到底是他付出心血的东西,所以一定会好好监视其成长。
“阴魂不散,真是阴魂不散……”
突然,有人敲响了他的屋门,在门外喊道,“大哥,那俩怪胎我们究竟要怎么处置啊?还是报警吧,我真是受够了,她们呆在我们村子里,那真的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做梦都是她们放出鬼怪追杀我们。”
羂索的神情在那人的声音下趋于平静,他的目光染上了冰冷的憎恶,却在开门时将所有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模仿着这具身体的说话方式粗声粗气道,“不能报警!报警的话,我们的村的旅游业还怎么干下去!况且这两个不详的怪胎,表面上还是小女孩儿的样子,那些愚蠢的警察是信她们会邪术还是信我们胡说八道?稍安勿躁,我有朋友在京都那边工作,一定能联系上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
十神的效率很高,窗也对冬阳的命令即刻行动起来,住在虎杖家附近的窗成员即刻去盯了一下稍,观察虎杖的房屋是否有诅咒的迹象,冬阳在当天晚上就得到了一份简易情报,上面记录的虎杖悠仁的父母信息,爷爷,已故的奶奶,没有外婆外公,母亲虎杖香织已经离世,父亲虎杖任在三个月前下落不明,无人报案,因冬阳的要求才追查起他来,但日本的追踪技术不好,很难找到人。
资料上附赠了两个人的证件照,还是几年前的。除此之外,虎杖悠仁的信息却是很全面,包括给其办理出生证明的医院,和接种疫苗的记录,连儿童体检报告都给冬阳拷贝了一份,报告显示他很健康。
何止健康。
冬阳觉得他的肌肉含量很有天赋。
再就是虎杖任的这张脸。
虎杖悠仁还是幼童,冬阳看到他时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虎杖任给她的冲击感更加清晰全面,凝视着那个粉毛褐眼的男人,冬阳皱起了眉。
给她带来资料的十神问她,“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脸。”冬阳说,“脸让我很不爽。”
十神:“……”
十神:“就因为这?”
虽然他知道兰惠偶尔会很跳脱,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因为看脸不爽所以把人家查了个底朝天吗?
冬阳:“一般来说我看不爽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十神:“请问我的五官很标准吧。”
冬阳:“我不是看你脸雇佣你的,顺便一提虎杖仁能称得上是个很周正的帅哥。”
十神:“你前夫也是个帅哥。”
冬阳:“你的加班奖金没有了。”
十神:“没关系,实际上跟你这几年我已经实现阶级跨越了。”
冬阳:“……”
嘶。
果然,人越相处边界线会越模糊,冬阳记得十神之前是个严谨到一丝不苟日常顶着张睿智精英脸的人,现在竟然也跟她开起了玩笑。
冬阳比照了虎杖仁和虎杖悠仁的五官。
“总感觉父子俩长大后会一模一样啊……”
大概就是因为这点,冬阳晚上做梦就梦见了虎杖仁。
也可能不是。
梦里的“虎杖仁”可比他呆呆拍的证件照邪肆多了,整张脸的五官……等等他好像不只有“五”官……都写着唯我独尊肆意妄为,他站在废墟之上表情玩味的笑着,正逐步逼近一个黑发的年轻人。
倏然,“虎杖仁”停下了脚步,转头望了过来。
他的双眸瞪大,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神情也变得懵然。
他说:“你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冬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面,原来她并不是上帝视角围观这个场景,而是参与者。
她细致的看向两个人,都穿着咒术高专的校服,年龄相仿,约莫不过十五六。
冬阳第一句话不是问他你是谁,而是:“你做了什么?”
“哈?”那个粉头发的男人侧转过了身。
因为他的身形偏移,冬阳看到了其身后少年的大半个身子,那个少年抬起了头,满脸都是血。
重点不是血,是五官。
他不和甚尔有关系就怪了!
“不过这地方竟然有女人啊……”
那个粉头发男人散漫的说道,“你是来帮忙的吗?”
冬阳不鸟他,问道,“现在什么年份?”
“?”
“啊?”
冬阳沉下眸,定定唤了一声,“惠。”
黑发少年下意识说道,“2018……”
大概是被无视久了,粉发男人的兴趣和耐心告罄,他抬了下手,空气中似有什么飞驰而过——
冬阳冷不丁醒来了。
她久违的头疼欲裂,却并没有停止思考,“2018,正好虎杖悠仁能长那么大……惠也是……”
两方对峙,现场战斗痕迹激烈,是诅咒师蓄谋已久的潜伏,还是变故突生。
冬阳努力回想细节,从路况来看战斗发生的城市是涩谷,而有关涩谷的预知之前就发生过一次——涩谷地铁站,斩杀畸形怪的白发青年在力竭喘息。
倏然,冬阳对上了一个疑点。
那就是梦境的延续性,参与性。
她在那个场景里,不仅能被“看”到,还能沟通,对事件的发展有着影响性,那么这真的只是一场荒诞的幻想梦吗?
再一个疑点,冬阳认定自己是“突然出现”的,犹如定格的时间从她出现起开始流动,发觉她存在的人会第一时间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是警惕且茫然,“谁?”
——谁?
地铁站里的五条悟不认识她。
升入咒术高专的惠不认识她。
冬阳呼吸渐沉。
她沉默了三秒,砰的砸穿了床板,“我还是死了?”
怎么想都是她死了啊!
她死得太早了!惠都没记住她!不认识她!悟也认为一个死人不可能出现在面前,所以才是那个反应!
冬阳被这个消息轰得头脑发热,她在房间里抓着头发走来走去,仍然想不通,“我为什么会死?我到底怎么死的?什么东西能杀死我?”
时间线肯定是在悟高专时期,也就这几年了,她的死会因为悟吗,可就算如此甚尔也不该会和他决裂,那换一种可能,互相残杀只是兄弟俩演的一出戏?放屁,什么戏需要这么演?
身体没有问题,念能力没有问题,出问题的会是“冬阳”还是“五条兰惠”?
冬阳穿上外套冲去了森鸥外的办公室,果然,这个男人还没有睡,只不过准备睡了。
他含着一嘴牙膏呆滞的看着开窗入户的冬阳,说道,“我这是要被秘密除去了吗?”
冬阳脑子一抽,问道,“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是我会杀你,而不是我突然贪图起了你的美色?我看起来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吗?”
森鸥外:“当然,你可是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我,我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有人把我带走,挖掉我的脑子窃取我的记忆……”他飞速的吐掉牙膏洗漱好,些微受惊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不,你就当刚才我什么都没说,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留这么可怕的敌人……不……”冬阳说,“你再给我检查一下,看看我身体里会不会有什么慢性毒药。”
森鸥外挑了挑眉。
冬阳:“顺便用你的最强大脑列一个杀死我的周密计划。”
森鸥外:“……”
第243章
杀死黑雨玫瑰?
森鸥外歪了歪头,腔调抑扬顿挫,苦笑着说,“如果真这么容易做到,大家早就做了。”
冬阳:“好了,我知道想要我脑袋的家伙很多了。”
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泛着幽邃的光,“所以BOSS,你认为自己会死?”
“人都会死,我并不是无可不敌。”冬阳能清楚的分辨出她与他人的实力差距,这是她行事的资本,却不代表她能一直断层强盛,况且世界上并不只有活人拥有力量,人类发展至今迈向生物链顶层靠的是智慧和武器。
森鸥外深感头疼的抚了抚额头,“那么条件呢?是以什么标准来设计杀死你的计划?”
冬阳若有所思,“以超越者和特级诅咒都可出动的预想来设计,重点是我会中计。”
看着森鸥外无言的表情,冬阳说,“要不要我把太宰带过来你们开一场会?”
“这点倒是不需要,话说boss,你的能力可以免疫人间失格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森鸥外问,“是咒术吗?”
这是他一直思考的冬阳特殊的本质。
红瞳女人带着难明的笑意注视着他,抬手作枪状抵上自己的太阳穴,“是那之外的力量哦~”
杀死黑雨玫瑰的计划需要时间和精力,冬阳放森鸥外睡觉了,但他好像焦虑症有些严重,长期紊乱的生物钟也让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冬阳坐在旁边盯了他半天,问道,“需要帮忙吗?”
森鸥外:“我觉得你离开这个房间我或许就睡着了。”
冬阳:“我隐匿气息的本事是你绝对发现不了我的程度,所以是心理压力啊……”
冬阳走到了他的床前。
森鸥外:“……”
冬阳:“不要担心,一下子就失去意识了。”
——果然如此。
森鸥外睁开眼睛,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昨天怎么睡过去的?是晕过去了吧!
他从床上坐起身,周边的环境非常陌生,但森鸥外了解这种构造,是类似于黑手党安全屋一样的隐秘构造,身边并没有爱丽丝的声音,所以就证明……
“睡得好吗?”女人的声音稳定的传来了。
本人一直在这里。
森鸥外看了一眼时间,长叹了一口气,“相当好了,平常我会在第一缕日光照进来时苏醒,混着鸟叫声洗漱,现在中午了吗,还真是睡饱了一觉……”
冬阳拿出了白板,“来吧,探讨杀死我的计划。”
森鸥外:“……”
杀死一个目标最先需要了解她,森鸥外虽然以医生的身份得知了一些她的身体状况,但极限在哪里,是否有隐藏极深的其他技能,还是需要冬阳本人透露。
太离奇了。
他的神经因为这个疯狂的计划而战栗,头脑一遍遍发冷发热,他会在这个计划完成时被杀死吗?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冬阳神色冷峻的侧脸,森鸥外虽然紧张,但并不恐惧。
他竟然安心的认为黑雨玫瑰不会动他。
“那么…先从自然力量来说,BOSS,你惧怕火烧雷电吗?火山,海洋,真空……”
最开始的也是排除法。
“火山的温度不足以在短时间内烧透我,粗略估计我可以在岩浆内生存一段时间,海洋也无法吞没我,地球最深处马里亚纳海沟我好奇去过一次,没有到达最底部,但深海的温度和压强对我造不成威胁,我可以游上来,这也联系到另一个致命因素,真空。我能闭气超过二十四小时,曾试过一整天包括睡觉时也不呼吸,大概是极限,再下去大脑缺氧会意识不清。”
森鸥外:“……”
森鸥外:“为什么?”
这根本不符合人体科学?!
冬阳:“把氧气分发给每个肺泡,像骆驼储存水那样……”
森鸥外:“好了我知道了,那么自然灾害无法轻易杀死你。”
森鸥外:“第二点,人性的赌博。如果我想要引你去一个圈套,必然会拿走你在意的东西,港口mafia,以及人,而你的职业包含‘守护’这一特性,所以搞破坏也是最简单的。”
冬阳点头。
森鸥外:“你的身体无比坚硬,速度足以避开任何斩击,除非那个斩击是从全角度同时攻来的。这样的人如果出现了那么世界末日也不远了。”
森鸥外:“让你失去神志的方法要比以前难,你有意识的锻炼了自己的抗毒性,所以化学药物的效果微乎其微,再然后是超自然力量,你不会受到脑髓地狱的影响,会免疫咒灵的精神攻击吗?”
冬阳:“目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术式的咒灵。”
森鸥外:“那么假设你会失去神志,比晕厥更可怕的是无法判断自己的行为,意外造下了无边罪孽。”
冬阳记下了。
森鸥外:“第三点,BOSS,你的心理和精神都很正常吗?是否有过自杀的想法?”
冬阳:“你说呢?”
森鸥外:“我觉得你现在就想自杀。”
冬阳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没有,下一个。”
森鸥外也低低笑了几声,“那么你有‘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去拯救’的人吗?”
冬阳沉默了一下。
“再延伸一种可能,如果你失去神志后杀死了这个人,你会崩溃自戕吗?”
冬阳:“不会。”
冬阳:“我会想办法阻止杀死他的我。”
时间可以跨越和逆转,这是最大的底牌。
而冬阳还没有表明的一个底牌是,她有两条命。
冬阳和五条兰惠都是她,她会在世界融合后活在两个身体里。
简要来说,只要她没死,兄弟决裂就不可能。
森鸥外:“假设未来会出现一个强敌。”
冬阳:“这个强敌我预想过,但是真正出现时战斗的还是那时的我,没有先决情报。”
森鸥外:“也就是说正面迎敌的话你无所畏惧,BOSS。”
冬阳点了点头。
森鸥外:“最后一点,其实和杀死你是一个性质——”
冬阳和他同时说道,“封印。”
“不管是把你封进水泥里丢进外太空那样的封印,还是某种特殊的咒物将你锁进另一个空间,你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黑发男人定定道,“如果我是敌人,我会用疯狂的破坏转移你的注意力,令你精疲力竭,缺乏判断,再绑架你在意的人消磨你的心神,不用真的绑架,只要封锁掉你的消息渠道,让你以为他们处在恶意和危险之中就好,要用无数绝望的消息使你的道心濒临崩溃,杀死你的第一步便是让你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接下来不管是应对强敌还是封印,都是计划实施成功的概率问题,是赌博。”
“然后是时间,这么大的计划,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也就是杀人也要挑日子,而做出‘杀死最强’这种疯狂决定的人,实际是想让世界变成他的舞台,世界记住他的‘壮举’,那一天一定是特殊的——当然,不排除他等不及了,可筹备了这么多资源,一定用了很久的时间,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了,可能等待的日子也是一种享受。”
冬阳定定的看着他。
侃侃而谈的森鸥外一顿,“怎么了?”
冬阳:“我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夸你有天赋。”
森鸥外:“我有最强大脑,谢谢。”
冬阳被逗笑了。
森鸥外长舒了一口气,“这些东西,我觉得你自己也能想明白。”
冬阳:“自视和他视是不同的,我想看看外人对我是怎么看的,又会想着怎么杀死我。”
森鸥外:“那么你觉得最直接的方式是怎么杀死你?”
冬阳:“很简单,把心脏掏出来。”
森鸥外:“……”
冬阳:“不过心脏出来后我还能活一段时间,把心脏夺回来再塞回去也不是不可能,果然还是把大脑切掉吧。”
森鸥外:“……”
他对人类的认知有些摇摇欲坠,抚了抚额头说,“有咖啡吗?”
“你的右手边,请用。”
……
冬阳觉得她的计划要加快了,对自身的完善也要更进一步。
她最近总觉得她的念能力在发生变化,已知她会在另一个世界创建另一具身体,且意识可以在两具身体里来回转换,并且能在转换的过程中完成实物跟随,这无疑是空间跨越。
她本人能不能做到瞬移?
暂且排除这个未知选项,冬阳紧迫的填补起了其他漏洞。
她清点了在职术师的人数和等级,将他们分区委派到了不同城市,并设立起瞬移传送阵,传送阵又需要大量的咒力驱动,种种方面都需要时间,以防敌人是总监部内部人员,冬阳不能明面上安排举措,她找了刚刚升职没多久的高石。
如今已经升入辅助监督大总管的高石正了正领带自信上台了。
冬阳:“……”
冬阳:“我是在让你和总监部对着干。”
高石:“我知道啊,我升职就是为了这一天嘛,让我滥用一下私权,哈哈!”
他高兴得堪比拿了足够生活一辈子的奖金,对此评价高石说,“不要拿钱来侮辱我,到我这个境地已经不再想那些薪水了。”
冬阳调侃他,“那想什么?滥用私权吗?”
高石:“想着和你建设一个更美好的社会啊~!”
冬阳通过高石来安排底下的辅助监督,进而调整咒术师的任务,让他们分期徘徊在各个城市。
这只是预防大面积破坏的第一步,行走在城市的咒术师还可以时刻洞察可疑的地方,起码敌人施行计划前也需要踩点不是吗?
城市的选择当然是经济城市优先。
冬阳又去了一趟东京咒术高专,问五条千风立束缚的问题。
“什么?”
听说她来了的五条悟从门外探出了头。
作者有话说:
眸中程度上来说,脑花计划提前,冬阳计划提前,他们两个真是相杀绝配(bushi)
第244章
“束缚,什么束缚?”
穿着高专校服的白发少年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在五条千风“喂你要敲门的”的背景音中径直走向了冬阳,他先用六眼扫视了下冬阳的全身,不满的啧了一声,“简直是五颜六色的黑,妈妈你这是去了多少地方,果然我们两个分离久了就会出现这种现象……”
他边说着边抬手,咒力在他的之间汇聚又抛出,冬阳只感觉到了一股轻柔的风,细微的察觉身体似乎舒畅了一些,然后便见五条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干净啦~”
他把冬阳身上沾染的咒力残秽拂去了。
因为打斗的风格关系,冬阳总会近距离甚至直接接触到咒灵,有时候咒灵喷洒的血也无法完全避开,总会沾上一星半点,这种东西即便洗漱过也会有残留,在六眼的视野中是无所遁形的。
冬阳说:“谢谢~”
“谢什么啊谢什么啊,所以束缚是什么,问千风叔还不如问我,对不对妈妈?”
他边说着边把脸颊凑近,就像邀功一样,五条千风肩膀一抖,感觉中了无形的冷箭,冬阳给他投去了一个关怀的眼神,但千风怎么看怎么像幸灾乐祸爱莫能助。
冬阳对悟说,“因为我想立下一个不能伤害你们的束缚。”
“哎?”白发少年微微拖起长腔,“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冬阳:“比如说,出现了某个能精神攻击,精神操控的诅咒师,让我不受控制的袭击了你们,或者操控类的,能把我像提线木偶一样玩。”
五条悟睁圆眼睛,“那种术师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根本不会籍籍无名,史上完全没有这样的记载,况且施展这样的术式一定需要大量的咒力,且失败了必定要遭受严重的反噬,因为置换的结果非常大,那么相应的条件便会很苛刻。”
夏油杰在这时也走了进来,五条悟指了指他,“像杰这样的咒灵操使,五百年才出一个,妈妈你有些过于担心了啦,还是说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实力越来越接近天花板的五条悟,对世界及自我的认知便越来越全面,与之升起的便是自信,对自我和身边之人能力水平的自信。
冬阳:“虽然没有遇到,但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会成为我的弱点,你先回答我能不能立?”
五条悟耷下嘴角,“不要。”
冬阳:“……哈?”
五条悟理直气壮,“我说不要!”
冬阳吃惊的眨了下眼睛,“为什么?”
五条悟双手环胸,“因为你对自身立下的约束型束缚,在被触动的一定会反噬自己,你说不能伤害我们,那么如果你不慎伤到了我们,就会受伤,战斗中就算是同队者也会作出‘伤害’的行为,比如为了让我躲开敌人的攻击而一脚把我踹了出去,恰巧我的无下限又没有发动,那妈妈你要付出什么代价,断脚吗?”
冬阳:“伤害的深浅会在束缚中明确。”
五条悟:“还是不要。”
“喂!”
“因为这是你以自残方式扼止的行为,我完全能猜到妈妈你在想什么哦~神志如果被迷住的话,最直接的清醒方式就是疼痛。我宁愿把你物理性束缚住,解决掉控制你的敌人,也不会让你立那种致自己于危险中的束缚的。”
他条理清晰的和冬阳辩论,态度强硬,气势出奇的强盛。
五条千风咂了咂舌,夏油杰也意外的看着他,然后暗自算了算五条悟和冬阳分开的时间。
离上次见面已经接近一个月了。
悟是不是有点儿变了,是离家生活让他完善起了人格中的另一部分吗?
果然,年龄越长越有主见,冬阳觉得新奇,她挑了挑眉,“那我换别的方式。”
五条悟歪了歪头,“什么方式?”
“比如电击啊,在脖子上戴个圈圈啊……”
越说五条悟的眼睛瞪得越大,他那双冷色调的蓝色瞳眸像是燃起了火焰般,“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冬阳:“为什么?不发生就不会有事,防患于未然。”
白发少年气急败坏,“所以为什么要给自己弱点啊!你是最强的,你在害怕什么?”
冬阳:“正因为是最强的,所以接触的敌人也是最多的。”
五条悟冷起脸,“我说不行。”
冬阳:“我不听~”
“啊啊啊妈妈你真讨厌!”他夺门而出,脚步声大到隔老远都能听到。
屋内的人:“……”
五条千风:“你说你逗他干什么?快点儿去哄他。”
冬阳:“有意思嘛~他什么时候跟我吵过架,最多冷战。”
五条千风震惊的抽了抽眉角,“小心猫咪应激。”
冬阳恍惚了一下,“怎么你们都说他是猫,之前甚尔也这么形容过一次。”
夏油杰闻言笑了起来,五条千风用手从上到下的抹了一把脸,硬是作出了五条悟刚才的表情,“不像吗?你看他那张气得眼睛溜圆的猫脸,还有那个性格……”
突然,门外又探出来一个脑袋,还是五条悟,他去而复返,且悄无声息。
他臭着脸说道,“不可以妈妈。”
冬阳问他,“所以为什么嘛,有没有其他的理由?”
五条悟定定的看着她,“因为你必须凡事以自己为重,不能立什么伤害我就自伤的誓言。”
冬阳:“可是我爱你呀。伤害你的话我会很难受。”
突然的告白让夏油杰和千风都耳朵一痒。
而五条悟几乎是立刻回道,“害你受伤的我会更难受。所以我只能强大到不会让你有这种顾虑才对。”
他的眸子亮得惊人,从门外显出身形,面无表情的说,“如果你要找那种方法,我就会和家里的老橘子们说不行,让他们不听你的。”
冬阳:“……”
五条千风倒吸一口凉气,“哇~~这个年纪就要争权了吗?!”
“……”
“我为家里的五条们先哀悼一下。”
五条悟转眸看向他,“第一个就是你,千风叔,这点上你不能帮妈妈!”
冬阳:“我还在这里哦~这就挖墙脚了吗?”
五条悟不回话。
冬阳低笑了两声,向他靠近,“我知道了,我不会做这种事。”
她拉起悟的手,少年虽然冷着一张脸,但完全没抵抗,反而勾了勾她的手指,冬阳说,“本来我对咒力,咒术的理解不管怎么样都只能限于外行的标准,这次来只是问问可能性,你把这当我的研究精神便好,我不会轻易的给自己加这么一个东西的。”
五条悟撇了下嘴,转过了脸。
冬阳跟着移了过去,“嗯?”
五条悟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冬阳也移了过去,“嗯?”
夏油杰不忍直视的看向了五条千风,发现对方也不忍直视的看向了他。“……”
五条悟还想转,结果被冬阳一把扶正了脑袋。
他的眼睛里飞快滑过一丝怔然和无措,冬阳把他挪到脑袋上的墨镜扶正,“好了,我还没问你,最近的生活过得好吗?”
“……挺好的。”
“千风带你出任务的感觉怎么样?”
“他好装。”
五条千风:“喂!!”
悟:“但是还可以。”
千风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冬阳揽过他的肩膀,朝外走去,“那带我去逛逛你的校园,我虽然常来高专,但是和你一起逛还是第一次。”
五条悟还是第一次和冬阳勾肩搭背,新奇的感觉顿时让他的郁气散得一干二净,他低了低视线,“……妈妈你穿高跟鞋了哎~”
“对啊,因为你长得太快了嘛!”
***
内力不能预防的话,冬阳只能找能起码束缚住自己的家伙防护了。
阿蒂尔·兰波的异空间,还有能压得她难以行动的重力。
她找中也特训过无数次,就为了测试内脏能承受的压力阈值,往往中也施压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心惊肉跳,一个方向的重力适应后冬阳还会要求换另一个方向,训练强度大到可怖。
冬阳实验性的把总监部储藏的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现今最忌惮的两面宿傩的手指带去了横滨,其他咒物还好说,就是这个手指,她让福地樱痴对它猛轰,但就像她曾找中也试过的那样,这玩意儿坚硬到不合常理。
“这是什么造物,异能都对它无效?”福地樱痴意外且吃惊。
破坏不行,那就封印。
冬阳找上了拥有“安妮的房屋”的异能力者。
“把这个东西永远留在那里,露西。”她如此说,并恐吓道,“这东西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我把它带来找你,是真的有求于你。”
以她的身份说这些话总是很管用,就像高傲者低头,弄权者示弱,无法拒绝的橄榄枝。
拥有完全独立的,无法被找到的异空间的露西接过了手指。
她说:“好丑。”
第245章
“阳,你想做什么?”
冬阳并没有特别掩饰自己的行动,情报不充足的状态下无人能推断出她在做什么,而脑袋聪明的家伙即便她有作掩饰也会本能般的怀疑。
她亲近的部下对她的目的和计划皆有所感,但冬阳不说他们就不提。虽说如此,冬阳还是在某天奇异的感受到了他们行为里的某种“争宠”感。
这个形容搞得冬阳牙酸,但她意识到了她亲近的部下不满于她放到别处的过多精力,在试图提醒她他们的存在感。
比较明显的点是近期他们对待中也的态度会异样的热情,冬阳不听都能猜到他们会谈论什么,比如“哇你竟然住进了首领室!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比如“这个话题会不会有些私密,但是说吧中也,BOSS不会介意的,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正规理由不能见她,日常里又见不到她的人,我一定会问她的”,再比如“能问出这种话题的场合当然是酒吧,可BOSS好久没有来和我们喝酒了,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中原中也就像被安排来吹枕边风一样暗搓搓的提醒了冬阳。
冬阳:“……所以好久是多久?”
中原中也:“三周了。”
冬阳:“是有些久了。”
像她这种喜欢劳逸结合的作风,平常一周会有三天去和部下们玩玩,当然了是挑他们没有任务的时候。
冬阳把书放到一边,翻身上床,然后说,“我总感觉未来会有麻烦。”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比如?”
“比如我会死。”
赭发青年的表情微变,冬阳立马接上了后半句话,“应该说,五条兰惠会死。”
但是中也凝固的表情好像并没有松动。
冬阳伸出两只手,竖起食指,“我在两边世界的来往,实际上全靠着两具身体作为锚点,带你们穿越也是,而五条兰惠如果死了,我毫无疑问会在冬阳的身体里醒来,但是去到那边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中原中也坐起身凝视着她,“所以你那边出现了会威胁你性命的家伙?”
“只是预感。”
“你说过你的预感往往会成真。”
“相信得好彻底啊~”
“不然呢,难道要怀疑你的话吗?”
冬阳低笑了几声,“我的危机感的确常常能救我一命,但是也有救不了的时候……比如悬殊过大。”
“你经历过?”
“……”
冬阳觉得说她死过一次比较容易贩卖焦虑,虽然她本人对那段记忆都不怎么记得清了,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听者还是第一次听到,会产生不好的联想和无用的担忧。
冬阳:“我不是一出生就这么强啊。”
“你跟我讲过你十三岁的时候在欧洲被一群人围在墙角猛揍。”
“唔,其实我不吃亏的,因为我拔掉了几个人的xx……”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那个时候有濒死的体验吗?”
冬阳回想了一下,“应该是有的,但是我并不觉得我会死,只是感觉要死了。”
中原中也带着气音笑了一声。
冬阳随意的换着话题,“悟已经上高中了。”
中原中也呼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初二,你这次醒来又在那边过了三个月。”
冬阳撑起脑袋戏谑的直视他,“那怎么办?我在经历很奇妙的异地恋哎~”
中原中也知道她在逗他,偏偏他就吃这一套,就像太宰治总会乐忠于挑拨他的神经一样,“该说怎么办的是我吧,我这叫被异地了。”
“哈哈哈哈哈!!”冬阳笑着搂过他的脖子,“我可是端水大师!”
“端个屁!”
“粗鲁。”
“你也没比我好哪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冬阳笑得想在床上翻滚,“我还是很怀念当初那个骂我是阴沟里的老鼠的中也的。”
中原中也的表情古怪了一下,“……那你的品味还挺独特。”
“现在呢,还能骂出口吗?”
“不骂。”中原中也拿过枕头板正的躺好,然后侧过身凝视着冬阳,他的眼睛在黑夜里泛着幽蓝的光,面庞显得比平时坚毅且温和,他低声道,“情话都还没说多少。”
半晌后,他又道,“你别笑了……”
冬阳胸腔微颤,眯着眼眸说,“不是,我就是觉得,太腻歪了……”
她带着困意阖上眼,“明天我去和傻瓜鸟他们打打台球…顺便告诉他们,下次想我的话自己提交申请,总找你走捷径……”
中原中也将她的发丝撩到了她的耳后,然后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没有空的话就别见了……”
“你太累了,阳。”
***
第二天,冬阳准时去了旧世界酒吧。
她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将手揣在黑色大衣的兜里,眸光平静的注视着那些年轻人,他们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的确是许久未见了。
傻瓜鸟正撅着屁股和中也较量台球,外科医生围观,钢琴人和公关官在吧台喝着香槟聊天,冷血则环胸翘着二郎腿,坐在较远的角落里摆弄着什么。
大概是中也在中间转了话,今天他们人到得格外齐。
不过洞察力好像没怎么长进,连冷血都没有发现她。
傻瓜鸟:“所以我说,BOSS最近接触了什么人吗?”
中也:“她接触的人可比你想象得多。”
傻瓜鸟:“我指的是特殊的那种,我们的组织按理说不会再惧怕什么了吧,已经在横滨达到绝对的龙头地位了。BOSS还正值青壮年,我们都是,完全能统治个几十年。”
他边说着他推动球棍,中原中也杵着球拍说,“你都猜到了,还来问?她不想让你们知道的事情就是还不到时候。”
“还是说我们其实不该知道?”
几个年轻人七嘴八舌道:
“况且我们最近都闲散了不少,不是吗?因为竟然没有敌人在横滨捣乱了,以往隔三差五就要出来个什么犯罪组织刷一下存在感的。”
“难道不是侦探社起了些作用?”
“他们才起多少作用,我们港口mafia才是老大!”
“也不能这么说,江户川是名侦探啊~”
“话说我们的组织会有继承人吗?”
钢琴人摇着酒杯的手一顿,警告道,“大逆不道了。”
“不要这么老套~不对,应该说遵循传统?先代在任时港口mafia就有明确的少主人选,难道是因为BOSS现在没有亲属吗?”
公关官笑道。“中也不就是?”
中原中也歪了歪脑袋,“等我七老八十了上位首领吗?”
“哈哈哈哈别这么说!毕竟我们黑手党哪会活那么久嘛!”
冬阳无声的朝他们靠近,光影的变动似乎都没有勾勒出她的影子。
傻瓜鸟扬着明媚的笑容,拿了一个空酒杯倒上香槟,他抬起手,“虽说如此!我还是要祝你们长命百岁的——”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人轻飘飘的搭上,手里的酒杯也不翼而飞。
冬阳将香槟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说,“这话我爱听。”
旗会:“……”
旗会:“!!!”
旗会:“ BOSS!”
冬阳侧身走了几步,“你们是不是退步了?我都来好久了。”
冷血说道,“……是你变强了吧。”
冬阳伸手示意傻瓜鸟倒酒,傻瓜鸟嘴边的弧度拉得老大,咕噜咕噜给她倒了一大杯,因为他知道冬阳酒量向来可以。
冬阳对他们说,“现在忙的是我,以后可就是你们了。”
几个人干劲满满,“需要做什么?”
“得打仗。”
“哈?!”
“不过对象不是人类。”
“欧洲的吸血鬼病毒蔓延到我们这里了吗?”
他们不知道吸血鬼始祖布拉姆就在港口mafia,还格外钟爱专门为他打造的地下室,他已经宅在里面打了三个月的游戏看了三个月的动漫影视剧了,还自学起了外语。
顺带一提,他的隔壁就是涩泽龙彦失踪的异能体,同样被冬阳藏在了地下室。
两个人的相性出奇的合适,涩泽龙彦无法理解布拉姆对电子设备的陌生和热情,不理解就意味着新鲜,而布拉姆千年生命的特殊性又吸引着他,布拉姆对他这种号称什么都能看透的聪明人没有任何异样态度,一开始无畏无惧无视,后来意外发现了涩泽龙彦很有审美,两个人便一起讨论起了艺术,连带着探讨了一下人性。
布拉姆对人性喜恶的态度是漠视的。
他经历过家族被摧毁,在众人的唾骂声中被架上十字架,被砍杀,被封印,漫长的生命里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但他依然活着。
“我真不明白,你竟然还会和人类合作,是被威胁了吗?”
“只是觉得那个人还不错。”布拉姆说,“我的女儿很可爱,你知道吗?”
涩泽龙彦的异能体:“……哈?”
布拉姆:“她很可爱,我很爱她。”
“……”
***
一道闪光灯亮过。
冬阳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坐姿端正又透着几分随性,整个人的气质稳重又夺目,她没有任何避讳的直视着镜头,刺目的闪光灯也没有让她的眼睛震颤。
她身边的几个座位上坐着旗会的成员。
这是一张特殊且珍贵的大合照。
用的是冷血一直摆弄的相机。
照片当场就打印出来了,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看,相当满意。
“果然,BOSS在照片上也显得气势惊人。”
“中也你的表情好阴沉啊~”
“啊?难道要我傻乐吗?”
“我知道我知道,照片要找最帅的角度……接下来还有要和BOSS单独合影的吗,但是前提是,不可以三个人!”
中也一愣,“为什么?”
“啊对,没人教过你,中也,这个说法其实不太好听啦,带有诅咒的意思,所以很少人提……”
钢琴人轻声说,“BOSS肯定是在镜头中间的。”
港口mafia并不忌讳提起那个字眼儿。
“而不详的传闻是——三人合照,中间的人,会死。”
***
东京的某个死亡现场内,五条悟和夏油杰正在被气急的五条千风训斥。
“一级咒灵的任务现场已经相当危险了!你们祓除完它还发现了隐藏的特级咒胎,竟然想都没想就往里面去了!悟!我不记得你是这么莽撞的人啊!”
气到眉飞色舞的五条千风很少见,脸颊擦破了大块皮的夏油杰弱弱开口道,“我们的实力,对待特级咒胎没有问题……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我,我想吸收那只咒胎……”
“一边揽责任一边又不服输,我知道你们很强,也迫切的想要变得更强!但是你们的评级还没有到达特级——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认为你们的能力不足以百分百祓除特级诅咒!是会有意外发生的!”
一旁的狗卷默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五条千风:“还有默,你们想过他没有?他对付特级咒胎时会受伤!”
五条悟:“默的实力我很清楚,而且老子会保护好他的。”
“放屁!”
五条悟:“……你好粗鲁。”
五条千风抓着头发看着破破烂烂的现场。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是破坏力很强的战斗风格,其中五条悟更甚,他的苍会吸引碾碎空间里的一切。
“窗无法探知到隐藏更深的特级,但是你们觉察到了,也有能力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低眉听训的五条悟抬起了眼睛,五条千风被他瞪了一下,“全身而退然后呢?告诉你们,你们再去请新的救兵吗?”
他跺了跺脚,“最后还不是我妈妈来!”
“……”五条千风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了,“悟,你是不是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
五条悟面无表情,“我没有生气。”
千风:“你放屁。”
五条悟:“你好粗鲁啊千风叔!老师不能这样的!”
五条千风:“你最近修炼都比以前要急了,一天天的,不是在变强就是在变强的路上,你才多大,急什么?”
五条悟:“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妈妈承担了多大的东西啊!”
他和千风呛声,“我才不是对我妈妈生气,我是对咒术界的现状烦躁,目前能达到她那个境地的只有我和杰!别和我提甚尔,甚尔是另一个赛道的!”
下一秒,一道鼻血蜿蜒躺过。
夏油杰愕然的瞪大眼,“悟……”
五条悟蛮不在意的抹了一把。
“你也看出来了吧千风叔,还是说其实她一直这样,是我终于越来越接近她所以才发现了……她执行力那么强的原因是贫瘠的生存环境,因为其他人必须要听从她的安排才能勉强跟上她的步子,可就算如此也根本不会令她感到心安,她根本不恐惧自己是否会死亡,她担忧的一直是我们——”
五条千风定定的看着他。
“我啊,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黑发青年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不管怎么努力,极限就是一级咒术师!我和兰惠比就是很弱,将来也毫无疑问会被你超越,我和你们之间的天赋鸿沟就犹如天堑!”
他第一次这么大声的,用一种慷锵有力的声音向后辈承认自己的弱小。
这让五条悟三人都呆住了。
“我年轻的时候快死了,被兰惠救了,我当时也在想自己好没用啊,这就是咒术师出生就被标好设置好的东西。”
“但是悟……”
“我依然被兰惠评价为可靠。”
五条悟颤了颤眼睛。
“我们的关系不是靠实力来稳定的,你有没有发现兰惠从来没有对我和早春表达过忧心,她把好多工作都交给了我们…当然了,我们不是她的孩子,但是有一点很重要的是——”
“悟,你很小的时候就和兰惠约定过,不让自己受伤。”
白发少年说,“我当然记得。”
“但是你其实不那么想,对吧,你觉得自己受伤也没关系…反正身体会自我修复……”
“……”
“可是你拥有的这具身体,是她几乎拿命换来的。”
五条悟的呼吸猛地凝固了。
五条千风的声音隐隐发抖,“你要爱护好他!”
“她给予你的生命,你要像爱她一样爱自己!”
不要生病。
不要受伤。
想想她每次心痛又无能为力的眼神。
是的,这可能是一件小事,无关生死。
但是你舍得吗?
作者有话说:
千风:我说了我其实还是能教一点点的东西的:D
第246章
她用心血给予的生命。
要像爱她一样爱自己。
这句话说出口后,现场陷入了突兀的寂静。
三个学生的表情一致的怔然,
五条悟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空茫,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像是第一次接触了种陌生的文字版无措。
“人总是会说爱是奉献,愿意为了爱的人去死,但是别忘了自己同样被爱着,在那个人的心里,你死了她会承受一辈子的痛苦和遗憾…当然我们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悲情,只是同理,你受伤了,她也会很难受。”
短暂的沉寂让五条千风的情绪渐收,他继续说,“悟,其实你并不是天生适应这双眼睛,就像现在你会戴墨镜抵御纷杂的信息减轻劳累一样,婴孩时期的你大脑要比现在脆弱,咒力也不稳定,那个时候你会半夜发烧,也会因为病痛而哭,但是你的身体适应性很强……你知道那个时候的兰惠是什么反应吗?”
顿了两秒,五条悟才用略显艰涩的声音说,“……什么反应?”
“她会抱着你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边给你说那乱七八糟的摇篮曲,一边自责道:‘你看我这瘦不拉几的身体,我怀他的时候没有好好补充营养吗,怎么他这么弱?’……而实际上你的先天条件不错,但她还是觉得没有好好养你。”
“你哭的时候她也会抓狂,然后锲而不舍的问有没有转移痛苦的术式,还说‘这么多年了就没开发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们咒术师真是废物’!”说到这里,五条千风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兰惠怎么没有迁怒过别人,她当时经常说五条垃圾,没有让六眼神子安稳长大的方法。”
这些是冬阳没给悟讲过的事。
她那段时间的手足无措,焦虑迫切,在她看来都是转眼就忘的事,落在别人眼中却是另一幅景象,当时接触她最多的早春经常对他感叹,“兰惠大人跟我见到的母亲都不太一样…完全是具象化的爱……”
“虽然很多时候都很机灵沉着,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能意识到,她也是第一次养小孩儿……”
虽然早春见到的母亲都是五条家的。
回想起那段经历,五条千风感觉恍若隔世。
毕竟是十多年前了……
“咔嚓”。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悟,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放下手机,“我就是觉得……你这个表情好陌生啊~你眼里含泪哎~”
千风气结,“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白发少年瘪了下嘴,他低下眸,小声道,“我当然听进去了……”
他的神情和声音都带着一丝委屈的意思,五条千风哑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行为可能在调节气氛,下意识道,“我不是怪你…不对,我就是在训你……!”
把他的话全都听心里去的五条悟蔫蔫的耷拉着肩,没有再像一开始那般呛声。
夏油杰和狗卷默一人一边抬手搭上了他的肩,给予无声的安慰。
见到这幅情景的五条千风哽了一口气,觉得悟像愧疚得缩成一团的猫一样,喉咙动了好几次才把安慰他的话吞下。
他说得不重吧?他也没骂他,他不是玩情感暴力的家伙!这孩子也是一片好心……
大概僵持了十多秒,五条千风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就这样,你们也累了,回去请硝子帮忙处理一下伤口……”
他把后续工作交给了站在老远不敢出声的辅助监督,然后带着三个学生回车里。
大概每个人的心脏都因为震撼而缩紧,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说话,坐在后座的五条悟靠在椅背上,摆弄着手机,等千风开始战斗复盘,几人的心情看似都调节得差不多后,他像以往那样活泼的调侃道,
“原来教师拥有演讲的能力是真的。”
“?”
夏油杰接道,“就是出口成章,大道理一堆。”
千风:“臭小子们小瞧我。”
悟:“没有,毕竟你是能写出《甚尔烈传》的家伙。”
悟:“夜蛾老师好像就少点儿这种技能。”
千风:“……”
千风软下声音:“好好休息。”
他们回了高专,硝子收到消息后已经做到了医疗准备,准备带夏油杰去一趟诊疗室,悟的无下限术师并没有破,所以没有受外伤,但两个人肉眼可见的精神萎靡。
五条悟尤其疲惫。
硝子戳了戳杰的胳膊,掩唇问道,“他怎么了?”
杰:“千风老师发疯了。”
硝子:“你们干了什么惹他生气了?他看上去情绪挺稳定的,平时你们恶作剧他都会和你们一起胡闹。”
杰:“……”
五条悟状态平常的和几个人道别,一个人回了宿舍。
硝子和杰看着他的背影,也转身离去。
“要不点个甜品外送吧。”
“好主意。”
“不过他怎么会这样?平时被夜蛾老师说的时候也精神抖擞的,不是会对他人评价这么在意的人哎~”
夏油杰不假思索道,“因为千风老师知道他的痛点吧。”
“?”
硝子了然道,“我明白了。”
五条悟脱下鞋子进了房间,却没有第一时间洗漱。
手机上显示着他和冬阳的短信记录,是在车上时发的,但是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悟:妈妈
妈妈:怎么啦?
然后就没有后续了。
五条悟看着手机,恰巧这时候冬阳又发来了消息。
妈妈:悟,心情不好吗?
回过神来,冬阳已经一通电话打过来了。
五条悟条件发射的接了起来。
他没开口,耳边却不容拒绝的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她敏锐的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张嘴想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说出口竟然是一声清晰的抽噎。
……抽噎?
白发少年呆滞且无措的飞快眨了眨眼睛,随意的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抬手抹了把眼泪,他没在母亲面前隐忍过,而这回要比之前无数次都不可控。五条悟将手机贴在耳边,紧抿着唇抽泣,传到话筒里的只是一连串意味不明的气音。
冬阳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贴回去说道,“你想妈妈啦~?”
“……”
五条悟吸了下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气音回了一声,“……嗯。”
“那我今天去找你呀?”
“……嗯。”
“要告诉别人吗?”
“不要。”
斩钉截铁。
“那我刷的一下子出现~!”
“嗯。”
“不要揉眼睛。”
五条悟缩回手,“我没有。”
“说谎。”
这句话的声音明显不对,犹如炸响在耳边清晰。
五条悟猛地回头,冬阳踩在他的窗框上,还维持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
五条悟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妈……?”
“我在里面的总监部开会呢,你知道那帮老家伙每天的工作就是开会开会。”
冬阳轻巧的落了地,顺便蹬掉了鞋子,五条悟飞快的抬手擦了擦两只眼睛,被浸湿的睫毛还不争气的打了结,他飞快的瞥眸看了一眼身侧墙上的镜子,果然,他的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因为皮肤格外白皙,这个红不管怎么掩饰都不行。他想解释什么,冬阳已经径直走向了他。
然后,二话不说环抱住了他。
五条悟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
他微微弓起了上半身,只是一点点,但这样的差距在此时却格外明显——他比母亲高了不少。
五公分,十公分?
是醒目的身高差。
五条悟趴在她的肩头抽泣了一下,然后用沙哑的声音低低道,“我身上好脏……”
“一点儿也不~~”
“你怎么真的一下子就出现了?”
“我在试图把速度提升到堪比瞬移的程度。”
“那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觉得能做到就能做到嘛。”
五条悟环抱住她。
冬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哭什么呀?”
白发少年嘟囔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冬阳捧起他的脸看了看,用拇指擦去了他眼角的水痕,这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清晰的映出了她的脸,冬阳歪头打量了下他的表情,无声的笑了笑,说道,“我饿了。”
五条悟立马道,“我去给你做饭!”
下一秒,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混着血丝从五条悟的鼻子往下流,眼看要过河。
五条悟一惊,冬阳变戏法一样瞬间拿出了纸巾,往他的鼻孔一怼。
五条悟:“……”
他有些羞愤,“妈!”
“嘿嘿~”
冬阳:“家里有什么菜,有肉吗?”
“当然~!”
“吃面吧,牛肉面。”
“嗯嗯!”
五条悟凑到冰箱前翻找食物,冬阳靠在一边问,“你猜我今天去和橘子们聊了什么?”
“什么?他们每天都突发奇想的出一堆烂操作。”
“他们提醒我天元快需要融合了。”
五条悟脱口未出,“星浆体?”
“嗯,”冬阳点了点头,“因为多年前理子的事件,总监部就没有再公布过星浆体的身份,但星浆体并不只有一位,他们好像采用了其他方式促进融合……宫野给我说的,或者说,是给我透露的,原本是不打算告诉我的。”
“因为妈妈你一定会阻止融合吗?”
“差不多吧,还有敲打的意思。”
五条悟不爽的嘁了一声。
冬阳继续道,“但其实昨天早春就找过我了,给我带来了其他的消息……”
昨天晚上,早春是飙车飙到的冬阳家。
她的电子通讯设备被监控,备用的也不敢使,怕被监听,像是被什么人追杀一般形容略显狼狈,穿着教徒的服装,骑着机车,到了冬阳的住宅附近才感受到自己安全了。
她让冬阳确认自己身上没被装什么窃听器,才道,
“疯了,这些家伙真是疯了。”
“说到底,盘星教信奉的天元大人究竟是什么样,还是所谓的教主说了算,他说要让天元永生,必须使用新鲜的身体,而星浆体就是专门为天元准备的纯粹养料罢了,于是那些教徒都同意了!”
“他们哪管什么杀不杀人,教主让交钱就交钱,那笔集资全被用去黑市悬赏了。”
“甚尔应该马上就会得知消息了。”
冬阳问她知不知道星浆体是谁。
“杉本崎司。”
早春说,“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十五岁正是会哭的年纪~(bushi)
第247章
东京独立咒术高等专校内,冬阳和几位老师坐在会议室内,气氛略显沉重。
夜蛾说,“我刚收到了保护星浆体的任务,高层指明要悟和杰去。”
甚尔道:“但是另一边,黑市上悬赏起了星浆体的身体,活的更贵,死了也要,但是价格便宜到相当于打白工。”
千风说:“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星浆体的确切消息,怎么现在一下子全知道了,就因为天元临近同化期?这事还瞒着兰惠…况且诅咒师来掺什么热闹,天元能不能顺利同化和他们什么关系,他们突然致力于给总监部卖命了?”
冬阳坐在那张贵得出奇的沙发椅上,一直默不作声,待几人都说完后,她低沉道,“重点不在于天元同化。”
“?”
“是冲悟和杰来的。”
“?”
三人懵然道,“什么意思?”
“重点是谁派出来的任务……夜蛾,今早来的辅助监督的顶头上司是谁?”
夜蛾正道身体一僵,“这个…我不清楚。上头的人向来很隐秘。”
“御三家这边没有动静,天元结界的最大受益者其实是总监部,准确来说是被结界保护着不被咒灵侵袭的政府一方,他们的确会很注重星浆体的安全,且因为上一个寻找到的星浆体如今已经下落不明,他们会更想要封锁保护星浆体的信息,封锁的程度或许严苛到星浆体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么一层身份。”
“……你是说……?”
“有人做局,拉了多方下水——盘星教为牵引方。”
而盘星教收纳的都是达官贵胄,其中便很可能有人与总监部有关系,宫野尚且无法忍受咒术师的强盛,而他只是政府安排与咒术界的转接人,是其意志的缩影。
冬阳微微低眸,“我把咒术界整顿成一体了。”
原本总监部不是咒术界和政府两方人,而是政府一方制衡互相敌视互相漠视散成一团的御三家,但如今御三家以五条为首,咒术师呈现团结事态,空前繁荣。可这个国家不以此欣慰,反以警戒和忌惮。他们恐惧未来的某一天咒术师不再听命于他们,也害怕咒术师的力量不再能被桎梏。
一个五条悟可以顶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他们从来不把咒术师当成同类,同伴。
夜蛾正道问道,“可……这么做是为什么?”
千风说,“年幼的咒术师是很容易走向邪路的,当他们在承受巨大压力时对某一信仰崩塌,便会对咒术师的存在产生质疑。”
“那,那结果就是……?”
冬阳抬眸,
“从现状来看,上头指明要悟和杰保护星浆体,诅咒师抢夺星浆体,天元要同化星浆体,不管哪一方胜利,这都是一场混战,作为被争夺方的星浆体,毫无疑问是酿成悲剧的土壤。”
“而其种子,也便是这场局最关键且变动的点是——星浆体本人的意念。”
冬阳往桌子上扔了份资料,千风拿过来看了看,渐渐瞪大了眼睛。
“……是这小子?”
“杉本崎司,原本只会在老家上一所乡镇的初中,但父亲那一年突然工作调动,全家迁来了东京,然后顺势去了附近的中学,帝光。”
“而在上个暑假,崎司准备升学体检时出现了意外状况……”
千风接道,“……心脏病?”
“嗯,突然被检查出的致命病症。”冬阳说,“我觉得这是假的,而橘子就能做到这一点。”
“不是…这……我草?!”五条千风砰的站起了身,重重砸了下桌子,粗口连爆好几个,“这他妈是我想的那样吗!!这也太黑了!!!那帮混蛋能不能把自己的脑壳掀开再搅一搅他们屎一样的大脑然后吞下去?!”
夜蛾听得后背发凉,“也就是说……这会是被死亡吗?”
“好声好气的找星浆体没有用,那就制造一个其必定会同意的条件,你想想,一个健康的,有无限未来的十五岁高中生在得知有大人物需要自己的身体时,他会挣扎痛苦动摇,再多的利益都不足以压垮他,而如果自身即将死亡就不一样了,他会被洗脑‘这是对人类做贡献’‘抚恤金可以令父母安稳一辈子’,然后心甘情愿的被同化,到时候悟和杰是什么心情?”
千风艰涩道,“他们当时或许只是对朋友早逝的遗憾和惋惜,而在得知真相后——”
甚尔插了一嘴道,“最重要的是这个任务是有时间跨度的,从诅咒师手下保护住星浆体,再到亲手把星浆体送去天元那,嚯……”
冬阳的声音平静且厚重,
“所以我说是冲悟和杰来的。”
“当然,也是冲我来的。”
……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夜蛾正道手脚冰凉的看着杉本崎司的资料,照片上的少年稚气中带着点儿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他抬起眸,看向冬阳,“您又为什么能知道这些?”
“啊?当然是因为情报来源很多啊。”
宫野的,早春的,甚尔的,再就是冬阳本人的思虑,把这些情报串联起来,就能推断出这是个死局,以及究竟谁是最大获利者,谁会被推进深渊。
“还有就是我猜的。”冬阳的语气坚定到仿佛这就是事实,“我觉得他们会这么做。”
“……”
“我去抓上头那个人。”冬阳冷静的命令道,“甚尔,你和早春合作一下,把摆弄盘星教的人找出来除掉,这两点我们会同时进行,我决定推早春上位。千风,照常给悟和杰发任务,高层怎么吩咐的你们就怎么转述,我相信他们两个不会这么单纯脆弱,某些掌权者凉薄阴险的操作如果摆到他们面前,他们会想着推翻而不是崩溃逃避。”
冬阳站起身,“毕竟他们是孩子,也是接替我们之位的继承人。”
“而在那之前,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死呢!”
***
“杉本崎司。”
看着任务保护对象的资料,夏油杰惊异的瞪大眼睛,“为什么是他?”
“据说他父亲工作上和人结仇了,所以最近总是会受到奇奇怪怪的骚扰,还会被人追踪,窗发现了这个状况,上头就派你们保护他们的儿子。”夜蛾边开车边说道,“当然这是高层给的说辞,可能会有其他的隐情,但是你们只要在其他术师的袭击下保护好他就好了。”
五条悟说道,“为什么不找我妈妈问清楚啊…?”
“兰惠也不是事事巨细的……”
五条悟:“所以就是说这个任务没有过我妈妈的眼吗?”
夜蛾正道:“……”
五条悟转头跟夏油杰说,“有诈。”
夏油杰:“……?”
“烂橘子们瞒我妈妈的话准没好事!”
夏油杰:“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杉本的父亲和人结仇的话,为什么会找诅咒师参与这种事情呢?”
夜蛾正道:“……那是因为……”
五条悟自信的抢先说道,“因为杉本是星浆体吧。”
夜蛾:“……”
夜蛾:“兰惠跟你提过?”
“前天的时候跟我说过,时间挨这么紧又派出了我和杰,肯定就和他有关。”
夏油杰问道,“星浆体是什么?”
“能被大结界师天元同化的特殊体质。”
夏油杰:“那我有一个问题……”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夜蛾正道,“杉本是一直知道自己是星浆体,也一直知道我和悟的身份的吗?”
夜蛾正道:“……这也是我要跟你们说的。”
他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对咒术界一无所知,为了封锁星浆体的情报,连本人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命运,也就是说规则上还有着不能对非术师透露咒术界消息的束缚,所以你们待会儿记得别说漏了嘴。”
“可是和诅咒师对上的话一定会打架哎~”五条悟竖起食指在空中滑过,“我和杰战斗的场面比漫威电影还要有趣~!还有,既然他是星浆体,那就必须会面临是否接受同化的选择,这都要瞒着他吗?”
“目前天元还不着急同化,上头的意思是能瞒一时就一时。”夜蛾正道说,“总之就是……记得保密。”
“为什么?”
“还不到时候。”
五条悟吹了声口哨,“我不想听‘上头’的意思哎~”
夏油杰面露思索,“可是悟,杉本如果对咒术界和我们的身份一无所知的话,其实还拥有‘普通人’的幸福吧?”
五条悟转眸看向他,墨镜微微滑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夏油杰继续说道,“而如果他还是知道了,我们的黑白双煞人设是不是就塌掉了?在他眼里,我们就和超人没什么两样吧。”
悟:“那又怎么了,随便他怎么想。”
杰:“起码那还是一段单纯美好的记忆,你要毁掉他初中时代对你的憧憬吗?我觉得知道真相的他会讨厌我们,也会讨厌咒术师。”
悟:“那你打算怎么做?”
杰:“先完成这个任务,在诅咒师的追杀下保护他,然后去和天元协商,成功的话万事大吉,不能沟通的话,我们就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们妥协,再不然,把杉本秘密转移出日本。什么劳什子天元,你我都同意,衫本的性命首先是第一位的…在没有其他变量的前提下。”
悟:“……”
杰:“而且,兰惠阿姨应该也会帮我们的。”
五条悟抿紧了唇。
他默不作声的注视着杰,夏油杰怔了一下,意识到五条悟此时泛着冷感的神情来自于其一直隐藏的怒意。
白发的神子说,“糊里糊涂的沦为咒术界和诅咒师的争抢对象,谈何幸福?”
“……”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算了,你们自己和杉本相处吧。”
……
距离毕业季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杉本。
根据夜蛾的要求,他们两个以好友拜访的名义去的。
按门铃之前还迅速的解决了两位埋伏在周围的诅咒师,虽然嘴上说不会听上头的话,可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不惊动任何人的方式,他们打算先看看情况。
常人无法看到的世界里,咒灵与式神乱飞,被俘获的诅咒师要么被夏油杰用咒灵堵住了嘴,要么被五条悟干脆利落的一拳捶晕,有效阻止的惨叫的蔓延。
五条悟顺势念出了招式的名字:“妈妈之铁拳~!”
夏油杰失笑的从他旁边走过,“悟,别闹了。”
完全不见车上争执的僵持样。
门铃响起,开门的是杉本。
第一眼,五条悟诧异的摘下墨镜,“好瘦!”
杉本只是笑着摸了摸头发,“是吗,我最近在减肥。”
“减什么肥啊!你原来一点儿都不胖啊,想要身材好的话应该做运动。”五条悟打量着他的脸色和体型,“你这家伙难道变成死宅了吗?”
他们像普通好友那般进屋,被招待,还提议一起打游戏看电影来度过这段时间。
五条悟顺势提出带他一起去温泉度假,因为他得到了三张免费券。
“那个不行……”一直都对他们很热情的杉本毫无预兆的拒绝了,斩钉截铁。
五条悟:“……哈?”
杉本双手合十,“抱歉抱歉……”
“因为什么?”
“……我要去医院体检……”
“体检?为什么?开学后你们不就体检过的吗?”
“是例行检查……”杉本说,“我生病了嘛。”
五条悟:“……?”
一般来说话题到这里就会结束,因为再深入下去就太私密了。
然而五条悟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问,“什么病?”
“……”
“这是你突然暴瘦成干的原因吗?”
杉本:“请叫我清瘦的美男子……”
“所以是什么病?”见他犹豫,五条悟转而道,“算了,这个不重要,你在哪里体检的?”
“哎?”杉本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就是顺天堂医院。”
“不要。”神子此时就好像突然任性般,“不去那个医院。”
“……?”
夏油杰歪了歪头,表情和杉本微妙的相似。
五条悟:“去医科大附属医院,我妈妈的属下在那里当院长,给你开速通。”
“……啊……”
第248章
虽然对五条悟的态度感到奇怪,但杉本还是照做了。
他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虽然是带我开速通,但是表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如果是平常的五条悟,他会用理所当然的散漫,以及某种悠然的自信来安排他的去处,而不是此时这一脸的凝重和强硬。
五条悟说干就干,当天就带着杉本去了医科大附属医院,这计划之外的行动并没有让杉本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还用新奇的口吻说,“我还是第一次和你们一起出门哎~竟然由悟君和杰君陪我体检~!”
病痛好像并没有改变他。
依照杉本的路线安排,三人还一起去挤了公交车,正好碰上路过的旅游团,公交车上的空间狭窄极了,就算五条悟头在山顶,也还是被超级拥挤不适的环境搞得有些脸臭。
杉本发现了这一点,轻轻点了点他的胳膊示意他换位置。
五条悟:“……?”
杉本:“挨着门还稍微好点儿。”
起码不用挨着别人的身体。
五条悟挑了下眉,“我没事,反正只是几分钟的路……”
他的无下限会阻止他人的靠近。
手机传来震动,五条悟垂眸看了一眼,是杰发来的消息,对方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五条悟单手飞快的打完字发了过去:[是猜测。]
夏油杰:[是杉本的身体吗?]
五条悟:[是。他几个月前还很健康。]
夏油杰:[六眼还附带这个功能吗?]
五条悟:[没那么全能,但肯定有问题。]
杉本像是突然衰败的。
他身上的诅咒痕迹并不明显,咒力的流动也和以前没有变化,但几个月前的杉本无疑十分健康,就算生病也要有征兆才对。
五条悟情不自禁的打开了冬阳的短信框。
……要问一下妈妈吗?
不,等医院结果出来再说吧。没有根据的话找她只会给她添麻烦。
五条悟转而打开了森鸥外的短信框,上面是一个醒目的ok。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大门,远远看到有个男人在等他们。
对方稍微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可走近了之后,杉本莫名感受到了一种难亲近之人的压力,即便身旁的悟立刻就自来熟的过去打招呼了。
“嗨~森大叔~!”
姓森啊。
森鸥外:“下午好,悟。”
他低眸看向了杉本,少年立刻挺起了腰板,“跟我来吧。”
……
冬阳这边的进度飞快。
她先去找了天元,以闲聊的姿态问她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天内理子之外的星浆体,得到的回答是八年前。
“不同化不行?”
“理论上来说,不行。”天元坐在聊天用的蒲团上,“进化后的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维持的结界如果不再,会带来极大的动荡。”
冬阳:“啥动荡啊。”
天元:“……”
冬阳:“现在你在这儿好像也没有多大作用。”
天元的肩膀微沉。
她们两人都知道,天元结界的最大获利者是总监部及住在其他地方的高层。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五条兰惠还会用那么轻蔑的口吻说出“你有什么作用?”这种话——
我的存在对她无效。
天元想到。
和对她毕恭毕敬的其他高层,术师相比,五条兰惠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于说……会没有任何顾虑的除掉她吗?
冬阳:“你还能撑多长时间?”
天元的冷汗忽的滑了下来。
她抬眸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对方的坐姿随意且洒脱,手肘搭在曲起的腿上,眼神凉薄且冰冷。
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是在关心她……
天元想,
分明是在考虑她的利用价值,能活就活,不能活也别拉着别人。
她谨慎问道,“星浆体是你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的问题。”冬阳说,“单纯是看不顺眼罢了。”
“因为我的生命需要他人的祭奠?”
“也不是。”
“那你还真是复杂。”
“谢谢,所以距离你不得不同化还有多长时间。”
“……”天元顿了几秒,说道,“起码还有十多年。”
冬阳直接笑出了声,“你在开玩笑?那些家伙现在就在张罗着给你同化呢!”
“这只是我对自身极限的估算,毕竟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进化成非人的东西。”
“行了我知道了,那就先再见。”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蒲团上便已无人影。
天元心惊于她的速度,她慢半拍的望向冬阳离去的方向,低语道,“…这不是完全无人能阻止她吗?”
……
确定天元的情况后,冬阳让宫野找理由召开了高层会议。
另一边,早春带着甚尔到了盘星教,但两人并不是同进同出,形同陌生人,甚尔找着角度避开人们的视线,装作参观的普通教徒,而有过被追杀经历的早春特意走到了无人的角落,等待鱼上钩。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盘星教的主事人在刚要靠近早春时便被甚尔一刀抵住了脖子,最强天与咒缚的速度于他看来和突然出现没有两样,甚尔身上的混邪气质最适合威胁和恐吓,所以很快,冬阳就锁定了和盘星教有关联的高层人员。
当然不止一个。
高层官员往往是有亲密同僚的。
同一时间,千风在杉本以往体检的医院里找着他的病例,还搞了一张刑警的假证,但查来查去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给兰惠发消息说:[不行,医院的记录做得天衣无缝,我拿不到证据,要不我直接去威胁院长吧。]
冬阳:[不用,有些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破掉的。]
冬阳:[而且,有句话叫今时不同往日。]
冬阳:[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用之前那一套对付这些家伙吗?]
之前那一套?
千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那一套是哪一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警察假证,难道是用证据推翻恶人那一套吗?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原地思索了一分钟,忽然瞪大了眼睛。
“靠!不会吧!”
***
高层会议上,冬阳开门见山,
“我姑且问一下……”
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坐在位置上的女人声音沉稳,“星浆体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星浆体?”
“兰惠,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正在准备与天元大人同化的星浆体的话,那不是在座各位都知的事情吗?他被诅咒师盯上了,我们还委托了六眼去保护他。”
冬阳:“我说的是,杉本崎司就是星浆体这件事,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
会议室又一次默契的陷入了寂静,有人看了一眼宫野,但是宫野只是低着眸,从刚才起便弱化起了自己的存在感。
一人谨慎道,“两周前。”
冬阳:“……”OMG~
冬阳:“你是代表你个人,还是其他人。”
她的反应令人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一人说道,“兰惠,是不是因为星浆体和六眼是旧友,所以你对天元同化这件事有异议?”
“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妥,我们可以……”
立刻有人打断他,“可以什么?天元同化是何等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因为私情就草草了之?”
“兰惠,天元对我们有多么重要,你不可能不知道。”一个橘子目光灼灼的看向冬阳,“坦白来说,日本总要有一个地方需要是净土,而那必须是完完全全不受纷扰之地,要给予最高等的人居住。”
冬阳缓缓吸了一口气。
她说了一句很突兀的话,“好像我们永远不会拥有信任。”
男人一懵。
其他人也被这一出仿若感情牌的操作打得措手不及,下一刻,女人的声音接着传来,
“星浆体是八年前找到的。”
“不过好像没人告诉我。”冬阳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露出了虚浮的苦恼姿态,“八年,八年前我的确不在这个位置上,但是这么久了怎么没有人跟我提过呢?”
“……”
立刻有人顺杆爬道,“是我们疏忽了,兰惠。”
“是嘛,我觉得你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件事。”冬阳注视着他,“反而觉得这张牌现在终于能用了。”
空间仿佛扭曲了一瞬间。
是格外平静的,犹如呼吸般如常的一瞬间。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凝滞,然后,一抹刺目的红在一众黑白的色调内流淌出来,且逐渐扩散。
冬阳还维持着手指微微扶额的姿势,她低垂着红色的眼眸,声音显得平静极了,“一般来说,我都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空气中弥漫开了血腥气。
呆滞的高层终于反应过来,僵直着身体注视着这一幕。
他们的视野似乎在这一刻分成了两个,一个不可控的盯紧了头颅落地的同僚,一个死死的看着五条兰惠,像是本能恐惧般不敢挪开视线。
兰惠!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盛怒的喊道。
你在做什么?!
这是他们的幻想。
实际上他们的喉咙只发出了肌肉颤动的不知名声音,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赤裸而行一般。
冷!
怎么会这么冷!
如今已经六月了啊!
难以发出嗓音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能自如的说话,
“我本来想着要不要稍后给你们做一个解释。”
“但是我觉得其实也不需要。”
“因为我如今的所作所为并不用粉饰。”
冬阳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他们。
“既然你们无法把我当成同类的话,就要记住我和你们之间的差距就如天壤。”
“如果我想的话,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会在一瞬间消失。”
“所以不要试图拿捏我,会撑死的。”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一收。
似乎可以呼吸了。
但身体已经习惯了紧绷,然后没有氧气进入。
冬阳站起身,对他们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不要担心,他们的位置还会有人补上来的。”
“这不是你们最擅长干的嘛。”
第249章
简单来说,总监部内政府方的橘子也会有分工。
他们的实际作用便是在会议上发表言论,但所站立场有细微的不同,比如从非术师的角度出发的,比如重点在于城市稳定运作的,比如在中调和看似站在咒术师角度发话的,还有在国家机关拥有实权的,为了协助咒术师的工作,总监部必定拥有调动国家力量,更改某些规则的权力。往往一个侧重部门会有至少两人,一是确保意志没有走偏,二是在投票环节更有优势。
冬阳刚才杀掉的是所谓站在非术师角度的人。
她走后,会议室的空气终于流通起来,可人并没有回神。安逸的坐在会议桌前就决定社会走向的高层们不能说没有直面过血腥,而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死掉的是他们的同僚。
五条兰惠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们!!
这场会议就是她的警示戏!
她的那些话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
官员们僵硬的坐在位置上,神经末梢还传来被冻麻的战栗感,大脑好像也在长时间缺氧下变得混沌,他们常常自持清醒英明,在五条兰惠离席后还下意识的勉强稳住冷静稳重的脸面,可目光触及到准备下一个离席的宫野后,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
“宫野!今天她发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们相继开口,群情激愤道,“狂妄!太狂妄了!她把我们当成什么?!”
“真是放肆又粗鲁的怪物,脑子里只有暴力,她凭什么处置我们?”
“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大闹总监部,她——”
宫野回眸看了一眼他们,冷淡道,“我去找人收拾一下。”
“宫野!”一个男人重重捶了下桌面,站起了身,“你默许了吗?还是说她提前威胁过你?!什么人会大开杀戒啊——她从这一刻就该被判为诅咒师了!”
“三位同僚,还有我们!她对我们毫无敬意!竟然以这么无谓的态度威胁我们,我宣布,即刻起总监部将驱逐五条兰惠,并将其公开执行死刑!”
“……”
他的声音因为极怒的慷锵而有了回音,但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男人激愤的头脑因为意料之外的冷场而冷却了下来,“你们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不发表感想,也不实行权力?你们觉得五条家主无错?还是说你们真的被她那三言两语威胁了?”
他手指同僚的尸体,“这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已经为了这个国家献出了生命,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们也要把她处决掉!”
“大道理就少说一些吧,南阙。”一人回道,“杀了她?你是要谁来处决她啊,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禅院家主,还是——”
“当然是我们国家的军队!”
南阙定定道,“诅咒师可是我们的敌人。”
“……”
现场的气氛仍然惨淡。
刚刚还和南阙一起怒不可遏怒骂冬阳的人,此时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般闭嘴,并且躲闪了他的注视。
“军队……?”
“你在开玩笑吗?”
“那种东西怎么打得过五条兰惠……”
“况且还有……”
“南阙,我赞同你,我们回去就上报内阁总理大臣,这个地方,总监部的权力架构,已经因为五条兰惠而乱成一锅粥了——”
宫野在躁乱中走出了会议室。
几个从头沉默到尾一脸深思的橘子看到他离开,互相浅淡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身后。
“怎么,你们这就逃了?”
“懦夫!”
“被一个女人拿捏,你们这辈子,下辈子,后代子孙都会被盯上耻辱柱!”
被谩骂的对象脚步并不停歇,最后一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略显急促的倾身鞠躬,就像某种同事礼仪般,“——多谢关照。”
“……”
他关上了门,也挡住了屋内神色怪异的一张张脸。
“他什么意思?”
“宫野这个墙头草,没有骨头的烂货…!”
“五条越来越猖狂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去游说加茂和禅院,尤其是禅院,现在能制衡五条的还是那两家。”
“如果不成功呢?”
“那么我们就要请示……”
他们聊了几分钟,忽然意识到尸体还没有人来处理,鲜血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边。
“……先出去吧。”
一行人簇拥着来到了大门前,还没有出去,门便被从外打开。
“!!”
进来的人穿着御三家常用的战服,眼神冰冷。
“…你们是谁?”南阙一愣,对方明显年轻些的面容和他们格格不入,“你是谁的部下?”
年轻人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发觉威胁的高层们连忙后退,有一人拿出了自保用的枪支,但其他人连枪都没有,安逸的生活麻痹了他们的警惕性。
咒术师说:“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上司是谁。”
这一下,高层们锈迹斑斑的大脑顷刻间全明白了。
是灭口!!
不!比那要严重——这做法明明是清除异党!!
“五条兰惠安排的?!”
“她在五条家就干过这种事!”
“疯了!她真是疯子!她以为她可以在日本为所欲为吗?!”
“放肆!我们的身份岂是你能动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会议室的大门彻底关闭,将里面纷乱的脚步声,肢体碰撞声,粗鲁的咒骂声,以及绝望的惨叫一齐隔绝。
已经走远了好几个连廊的宫野一行人还是听到了这些杂音,缀在末尾的人忍不住回头去看,就听到宫野说,“看什么?”
他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冷酷,“还搞不清楚状况吗?”
他们低眸,目视前方,毫无停歇的继续走,双脚踏在地板上沉重却安稳。
冬阳站在道路的尽头等待他们。
她收回望向天际的视线,转眸注视着向她走来的同僚。
“今天天气真不错,不是吗?”
她说,“空气清新,一览无云。”
她抬手作势数了一下,“嗯,够了。”
……够了?
宫野身后的人心惊胆战的思索着,
什么够了?
“我想大家是时候和新部长问好了。”
冬阳对他们微笑,
“即便她暂时还没有官方认命书。”
不过也是时间问题罢了。
***
宫野被单独留下来和冬阳谈话。
他的脸色相当凝重,还带着几分受到惊吓的余悸,显然冬阳没有提前告诉他计划,“每个高层都有亲信,以及和上头联络的特殊方式,你把他们除掉了,上头迟早会有一天知道那是你做的。”
冬阳:“什么我做的?明明是总监部被诅咒师袭击了,而我英勇的保护了幸存的高层!”
宫野:“……”
宫野:“你说得对。”
他叹了一口气,“那么后续怎么办?出现的空缺会有新的血脉盯上,你除掉他们,还会有下一个‘烂橘子’,那些人早就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了,一心想把他们熬死,现在你给了他们机会。”
“什么机会?”冬阳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宫野,“每个升级的人都要经过你的审理,你说谁是下一个接班人,谁就是。”
宫野的眼神凝固了,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兰惠,这太冒险了……”
“冒险?你觉得到底什么是冒险?”冬阳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是我上位家主的时候冒险,还是出一个个特级任务的时候冒险,所成任何大事都要打破常规‘胡作非为’,你到现在还想着劝告我?”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冬阳的话,是千风,冬阳没好气的接起,“喂?”
听筒里立刻传来千风堪比哭天抢地的声音,“不要哇!不要这么做啊兰惠!这还不比五条家的内斗,你……”
“已经做了。”
“啊?啊?!”
“完工了,你回去歇着吧。”
“哦……哦。”千风顿时哑声,“你今天来高专吃饭吗?”
还没等冬阳回话,他补充道,“早春和甚尔那边应该也会在今天结束,咱们今晚上可以聚一聚。”
“嗯,好主意。”
“我开几瓶柏拉图!”
“大方极了,表扬你。”
“哈哈!”
宫野:“……”
靠。
你们真是幽默。
宫野安静的等冬阳挂断电话,才谨慎的问道,“请问……甚尔他们在做什么?”
冬阳瞥了他一眼,打开手机相册里的一段视频给他看。
那是一段模糊的录像,站在人群的后方拍的,但拍摄者的视角优势仍然能让人看出,这是一场集会,而最前方的领导席位上正有人拿着话筒说着什么——
“我宣布,早见春女士便是盘星教教主的接任者,她已经通过了天元大人的审核,是天元大人最满意且信任的使者。”
“前任教主终于功德圆满,让我们恭迎早见春教主!!!”
宫野看得眼皮直跳,
抽象,太抽象了!
什么教会!什么教主?!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
掌握教会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是什么时候安插的隐线,什么时候计划的一切?!
宫野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声音提起了那个陌生的名字,“早见春是……”
冬阳:“我一个朋友。”早春的假名。
她把视频关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高层们的补位人选。”
她眯起眸,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表情,“我这边有几个很有才干的年轻人,他们离上任只差你一个通关证书,你觉得呢?”
我觉得呢?
我还能怎么觉得,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宫野习惯性的露出微笑,“可是,高层往往拥有与上级,也就是国会参议员的特殊联系,不是谁都能上任的。”
“上级会眼盲。”
就和总监部选择性眼瞎一样。
“我知道你会办好,宫野。”
第250章
五条悟完全不知道他妈干了什么,非常无声,非常迅速。
他们正拿着杉本的报告单研究,上面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身体数值完全是几个中学生的盲区,所以直接越过去看了结论,但只能勉强认出轻度心肌缺血的症状。
五条悟直接问道,“所以他是什么状况?”
森鸥外:“体虚,多睡觉。”
“……啊?”
五条悟展示了一下杉本的体型,“他几个月暴瘦了二十斤哎!”
森鸥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胡乱吃药,饭全呕出来了,能不瘦吗?”
森鸥外看着几个中学生的表情,眸中滑过了一丝锐利和深意。
他没有任何掩饰的说道,“坦白来说,他没病。”
“……”
“哈?!!”
夏油杰震惊的瞪大眼,猛地看向杉本,少年露出了很是茫然的表情。
“身体长期营养不良,所以日常连精神都没有,脸色也很差劲,只能说幸好还很年轻,这么个造法,没病死之前会先猝死。”
“这是重大医疗事故吧?!”
“顺天堂医院可是世界排名的医院,怎么会出这种事?”
森鸥外:“嗯,我觉得让媒体报道一下可以进行一波新型商战。”
“医院和医院之间的商战吗?!”
森鸥外耸了耸肩,用蛮不在意的口吻开着玩笑,“只是这么一说嘛。”
三人惊得在他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来了个经典的蛇形走位,然后一致停住,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首先要赔偿!”
“精神损害费和身体伤害,要让他赔个你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和自己的终身免费饭票!”
杉本:“……”
他盯着体检报告单子陷入了很久的沉默,抬头看了看五条悟和夏油杰,又看了看一脸可靠的森医生,最后又落回了报告单。
五条悟眉毛一耷,“没听?”
杉本:“抱歉,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乱。”
他的声音颤抖,声调逐渐不可控,“为什么?我没生病?这是一场乌龙吗?”
他在几人的注视下,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混乱到不知先道谢还是先埋怨之前无妄的遭遇,挣扎了半天后一边哭一边吼道,“我以为我要死了啊?!”
他仰头便嚎哭起来,“呜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下把五条悟和夏油杰搞得身体一僵,他们动作一致的翻起了自己全身上下的衣兜,掏出了几个空袋后,面前被递过来一盒抽纸。
森鸥外:Please。
五条悟和夏油杰飞快的一人抽了一张纸,随后默契的一左一右堵上了杉本的两个鼻孔。
杉本:“……”
两人表情严肃道:“擤。”
杉本:“……”
“呜哇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又哭了?!”
“更大声了!”
杉本边哭边嚎:“你们为什么突然这么温柔啊——!!”
两人:“……”
“呜哇!!!”
手忙脚乱的三分钟后,杉本一边抽噎一边擤鼻涕。用明显沙哑的声音说,“还好你们带我来这里了,但是好可怕,难道有人给我买了重疾死亡险然后陷害我就为得到一大笔钱吗?”
五条悟:“你的想象力蛮丰富的。”
夏油杰:“难道是真的?”
病例下来的那一刻,杉本像是瞬间恢复了活力,连表情都眉飞色舞起来,“我就说我还是能跑能跳的,我体育祭的时候还和悟君跑过接力赛,我怎么会死,我死的话悟君给我写的毕业评语不就完全报废了吗,这可是KING给我的祝福啊。”
他的碎碎念让两人一时哑然,他们无声的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认定了某个猜测。
病情的造假是高层的有意为之。
因为星浆体。
“上一个星浆体被我妈妈送出国了。”
借着上厕所的掩饰,五条悟和夏油杰迅速的交换了一下想法,“当时的结果其实是星浆体死亡,但是在之前,高层对星浆体的拉拢并不成功,因为她的父母根本不同意卖掉自己的女儿,天元同化又迫在眉睫,星浆体本人的意愿对他们来说会是个很不利的影响因素。”
夏油杰面色沉重。
他低着眸子,眼底一片阴影,声音带着隐隐的骇然和怒意,“可是杉本并不想死。”
“是啊,这多明显,”
“悟,你很确定这不是医疗事故吗?”
“那是顺天堂哎,对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少年下重症诊断,得是多少环节出了问题。”
“……”
夏油杰攥起了手指,“到底是谁做的?”
“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了。”五条悟摆弄着手机,“她还没有回我,一般等几分钟就好了。”
夏油杰的神色仍然显得有些阴翳,“兰惠阿姨……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知道。”五条悟说,“但是我很生气。”
夏油杰转眸看向他。
他才发现白发少年的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阴沉,低气压,下颚绷紧,是压抑什么有些暴躁的表现,那双静静看着前方的眼睛透着极致冰冷的光色。
忽然,五条悟神色微动,“杰,你还是认为要向杉本隐瞒所有事情吗?”
夏油杰一愣,没想到话题又转了回来,他之前的结论是基于杉本安好的情况下,可如果本人已经陷入了深渊,那就像被害者没有知情权一样。
夏油杰整理好自己因为得知阴暗界面而灰沉的思绪,“我本来觉得,强者对弱者的保护,其实还包括了心理健康。”
“?”
“兰惠阿姨跟我提过一次,咒术师们总是在自我消化……忽略总监部的影响,曾有一位术师在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会看到‘幻觉’的日常后,突然被告知这其实是一种天赋,是世界的真相,他的遭遇,他的不同,种种一切叠加在一起,令他崩溃到选择了死亡。”
“……”五条悟说,“可是杉本不是那种……”
“还有……”夏油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如今高大,强壮,思想越来越清晰独立。
但他仍然记得自己曾经迷茫时是怎样无助和痛苦。
“兰惠阿姨曾给我说过一个善意的谎言…也不能说是慌言,只是一种很温柔的方式,让那时的我感到心里好受些罢了。”
五条悟睁圆眼睛,“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夏油杰露出了一个轻柔的微笑。
有关于十一岁的他非常信任的朋友,究竟是怀着恶意接近他的,还是那颗好意的心是真的。
所以夏油杰总会想,无知是幸福的。
他在某一天晚上,突然反应了过来那天的那句话所带有的掩饰和安慰意味,也不再纠结于“切岛”到底是不是诅咒师。
他已经往前看了,那些在他记忆里画下浓墨重彩的阴影的东西,都成为了他的骨肉。
夏油杰说:“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杉本……”
倏然,他的声音顿住。
白发少年弯了弯嘴角,“你也发现了吧。”
“现在不是我们讨论要不要告诉他的时候了。”
诅咒师追来了,或者说,动手了。
医科大附属医院的顶部,传来了一声轰然的巨响。
浓烟与灰沉一齐炸开,白发少年捞起蹿出去掉落的杉本,顺利的被赶过来的虹龙接住,在空中转了盘旋了一圈后回了房间。
“啊啊啊啊!!”杉本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楼下的人惶然的抬头张望,只看到了大量的浓烟和火光,医院的人也躁动起来,惊慌失措的问,“怎么了?”
“好像是炸弹!”
“不会是恐怖袭击吧……”
医院的顶层里,夏油杰皱眉和诅咒师对峙,突然他面色一松,压低身体飞快的往旁边的房间里躲去,为他身后骤然出现的五条悟留了充足的发挥空间。
庞大的咒力在五条悟的指尖汇聚,逐渐成型的引力刮起了狂风,被他夹在腋下的杉本表情失控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砰!”
诅咒师被一个巨大的针管一下子撂倒了。
金发的洋装幼女表情冷酷,在倒地的诅咒师身后不屑的埋怨道,“哪里来的丑家伙,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五条悟:“……”
夏油杰:“……”
杉本:“……”
他们呆滞的看着少女纤细的四肢和稚嫩精致的五官,猛地就被那双蓝眸冷冷一瞥,“看什么,傻蛋们!你们想毁了这里吗?”
“!!!”
杉本白眼一翻头一到,晕了过去,四肢瘫软的垂落。
用胳膊夹着他的五条悟晃了晃他,“喂,喂,吓晕了?”
都成条状的杉本又猛吸一口气醒了过来,瞪着眼睛喊道,“我也想晕啊!可我为什么这么清醒?”
他指着夏油杰收回去的虹龙,“那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他指着倒地的诅咒师,“这又是谁,他刚才是怎么把我砰的一下推出去的?我差点儿就摔死了!”
他指着五条悟,“你又是什么,魔术师吗?会飞吗?刷的一下变奥特曼吗?我在做梦啊!”
五条悟吧唧把他丢在了地上。
杉本抱头抓狂道,“还有突然出现的武力值超高的金发少女,原来我得的不是绝症,是精神幻想症!”
夏油杰对着他伸了伸手,张嘴想说什么。
他感觉杉本现在很混乱,担心他真的会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而疯掉,瞬间的头脑风暴后,夏油杰本能的安慰他,“不是,这些只是一种非自然力量,没错,是超能力,你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不是…!”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思绪混乱的原来是他吗?!
夏油杰手指微僵。
他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杉本,少年毫无形象的坐在堆满砂砾的地板上,头发和衣衫都很凌乱。
他轻轻道,“超能力?”
夏油杰:“……”
完了。
他咽了咽口水。
这个说法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那刚才那个……”杉本比划了一下,“是邪恶分子?”
“可以……这么说?”
杉本一指往里惯着冷风的建筑物大洞,“这个?”
“是被,被超能力打破的……”
夏油杰差点儿咬到舌头。
他一直认为某些事情要对非术师保密,而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解释能力会这么匮乏。
“啊……”
杉本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目光变化让夏油杰看不懂。
现场一时显得有些尴尬,冷风呼呼的在几人背后吹着,夏油杰伸手撩开了自己凌乱的刘海儿,金发少女利落的给凑上来的其他咒术师来了一下,这次尖利的针头划破了他的胸膛,鲜血登时呲了一墙。
美恐片不过如此。
杉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下一刻,夏油杰身形一晃挡在了他的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急急解释道,“那个是……”
杉本:“原来你们一直在做这种事啊……”
“……哎?”
五条悟歪头看了看他,虽然没杰表现得明显,但他此时也在紧张杉本的反应。
对方仍然一脸病气,表情却不惊恐和抗拒,眼神还……
眼神?
等等,他的眼睛是不是过于亮了?
***
——【毕业留言册】——
杉本:
【to悟:
我的梦想是当一个脱口秀演员。
等着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我吧!骄傲的KING君!】
在那个往往写着祝福之语的留言册中,
杉本是唯一一个对五条悟介绍自己的。
而神子看到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0-260
第251章
半小时后,一切都已经处理干净。
对医院和外界的公关都由森鸥外搞定了,袭击者被他打入了大量的迷药和肌肉松弛剂,确保咒术师们那大猩猩的体质都不会挣脱束缚,他这一通流畅的操作看得三个少年目瞪口呆,杉本更是说,“我进入了什么秘密的超能组织了吗?”
“嗯?”
他兴奋道:“就像电视剧里演得一样!超能力者往往会拥有神秘且庞大的后盾,那个机构涵盖了各个地方!医院,超市,学校,超能力者们隐入人群,实际上都有特定的接头点和联络信号!”
“嗯……”
五条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突然咧开唇角笑起来,“你说得没错,Family和这所医院都是我家的,也有专门的学校培育我们。”
口嗨的杉本表情一僵,“哎?”
他用堪比机器人的卡顿动作转头看向五条悟,“哈?”
五条悟:“?”
杉本:“……”
杉本:我的同学竟然是神秘世界的主角!!!
杉本猛地双手合十,闭眼念咒般嘀咕道,“请尊贵的救世主大人保护我,我以后还要当一名家喻户晓的脱口秀演员,我不能英年早逝,死于污浊的邪恶计划之中……”
他的面前,五条悟和夏油杰静静而立。
五条悟的笑容带着意料之中的惊喜和轻狂,他扭头对夏油杰炫耀道,“我就说吧,这小子绝对会接受良好。”
已经头脑风暴了好久的夏油杰无奈的耸了耸肩,他的神情带着轻浅的释然,“我觉得他现在非常亢奋。”
杉本说道:“不亢奋才奇怪吧,我可是突然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
“可是……”五条悟突然凑近他,墨镜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角的弧度带上了几分欲说大事的神秘和恶趣味,“这不是简单的超能力者打架啊。”
“哎?”
“是咒灵,咒力,咒术师!”
“……啊?!”
接下来五分钟,五条悟和夏油杰把咒术师的一切都给杉本解释清楚,包括咒灵由人类的恶意产生,不同等级,且天生就会攻击人类这些。
杉本的表情从探知神秘世界的兴奋逐渐转变为僵硬,夏油杰以为他是知道了自小听到的鬼怪故事基本都会成真才会面色这么难看,还补充道,“不要担心,再强大的咒灵,咒术师都会祓除掉它们的,目前咒术界最强的顺位之下就是我和悟,而最强毫无衰败之相。”
爱丽丝坐在桌子上听着他们讲话,恢复了生机的活人姿态,在听到咒术师出任务的准备工作后忽然出声道,“所以你们刚才打架竟然没放帐,这可是医院啊,如果不是林太郎出手,会弄出超级大的麻烦的!你们想大魔王发飙吗?”
五条悟:“大魔王是谁?”
爱丽丝竖起手指,“当然是那个有灯笼眼睛的女人。”
悟:“哈?!”
夏油杰:“兰惠阿姨才不是灯笼眼睛!”
“不是灯笼就是灯泡~”
杰:“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话。”
爱丽丝:“……”
爱丽丝:“林太郎!!”
刚从监控室回来的森鸥外:“……”
两分钟后,三个学生被逐出了大门(bushi)。
被撵出来的五条悟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回头看向砰的关上的大门,“我妈妈都没有丢过我!千风叔和中也叔都没有赶过我!”
夏油杰:“不,正是因为他们不会赶你而他会吧……”
五条悟:“什么跟什么,森大叔是我妈妈的得力部下。”
“然后?”
“我妈妈说她的部下都要像尊重她一样尊重我~!”
“……”
五条悟捧起了手机,撇嘴道,“我要向她告状……嗯?”
“怎么了?”
“之前发的消息,我妈妈还没有看。”
“?!”
五条悟的表情渐渐凝固住。
杉本看着他这不同以往的表情。
他对待“超人”的观点随着深入了解变得沉重,声音带着淡淡的怅然和怜惜,“所以原来……你们一直在做这么危险的事啊。”
怜惜?
夏油杰诧异的看向他。
为什么会怜惜?
***
冬阳当然没看,她当时给宫野展示盘星教的视频,正好错过了悟的消息弹送,给宫野看完之后就关上了手机,然后一直忙到了盘星教。
没错,冬阳要去确定一下早春的情况。
千风顺势把庆功宴搬到了盘星教,喜气洋洋的带着大包小包的食材来到了他们的新地盘,亮相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我们兰惠大人的房产又多——你是谁?!”
宽敞且明亮的休息室内,冬阳无疑坐在了主位沙发的正中间。
而她旁边的位置,准确来说是右手边的位置,往往是千风的。
这么多年来都是。
因为冬阳习惯右手拿茶杯,千风每次都会在第一时间给她满上,喝酒也是,他暗自称那里为自己的专属座位,之前冬阳的左手边会坐中原中也,千风给自己洗脑了好久,还是忘不掉那边是离心脏最近的方向。
可喜的是五条悟每次都可以坐在冬阳的身边。
而现在!
千风的眼神里冒出了火热的光。
那个位置竟然被一个没有眼力见的男人霸占了!
重点是这个男人非常的清秀英俊!看看那蓬松的棕黑色头发,看看那忧郁多情的眼睛,看看那清冷神秘的气质!
他还穿着兰惠同款西装大衣??
“啪嗒”。
五条千风手里盛满食材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
声响引起了目视前方似在出神的男人的注意,他转过了白皙的脸,凝视过来的鸢色鸢眸带着清明睿智的打量,五条千风突感一阵透心凉,自己好像入了他眼但好像又没入,但被看透的感觉格外强烈。
这个男人是谁?!
他凭什么坐在兰惠身边!
“怎么哑巴了?”甚尔把他掉在地上的购物袋捡了起来,熟练的在里面翻找出了啤酒和零食,“这是准备吃寿喜锅?”
五条千风没应声。
甚尔:“?”
甚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哼笑了一声,笑容有些促狭,“欢迎一下新队友~”
“队友?!”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动了动腿。
但他也只是把叠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微微换了一个略微正经的坐姿,但放在五条千风眼里怎么看怎么挑衅,对方弯起了眼眸,明明毫无亲近之意,声音却显得很清和,“我叫太宰,太宰治。”
千风:“哦。”
千风:“啊?”
千风:“太宰治?!”
喝了一口啤酒的甚尔歪头,“你认识?干嘛听到这名字反应这么大。”
千风表情一收,呆呆的看向了甚尔。
就连冬阳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盯着他。
突然被众人的视线贯穿的甚尔:“?”
随后,他们异口同声道,“文盲。”
甚尔:“?”
千风扶住额头,“兰惠的知识细胞怎么一点儿都没有熏陶到你呢甚尔?”
伏黑甚尔撇嘴小声吹了个口哨,“那又怎么了~”
五条千风噔噔走到了太宰治面前,“阁下的父母看来很仰慕那位大名鼎鼎的作家。”
太宰治淡笑不语,顿了一秒才说,“我听兰惠提起过你,她说你她很信任的人,让我也尽情的吩咐你就好。”
“哦~!兰惠这么对你介绍…不对!”差点儿心花怒放的千风眯起眼,“什么叫你吩咐我?”
太宰治站起了身。
五条千风的视线随之上移,突然发现这个男人虽然身形清瘦,但是一点儿都不矮。
他,他输了!
他在家族群里平平淡淡但是在日本能傲然的一米八身高输了!
鸢眸青年说道,“虽然很突然,不过我被兰惠叫来接手一部分工作,会经常与你打交道。”
五条千风头脑风暴。
他转眸看向冬阳,她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悠然的将手伸向了茶杯。
千风深吸了一口气,“兰惠,麻烦来一下。”
冬阳跟着他来到了这个宽敞大厅的玻璃墙面前,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千风一脸凝重的问,“我认真问你一个问题,你也认真回答我。”
冬阳:“你想知道总监部发生了什么?”
千风几乎和她同时开口,“你是不是变心了?”
冬阳挑了挑眉,“?”
千风瞄了一眼太宰治,磨了磨牙道,“那个男人长了一张很会骗女人的脸!虽然我不是女人,但我能辨别,他比甚尔还要招人喜欢!”
他真的能力出众吗?!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啊,什么新队友,兰惠昏了?太宰治一听就像艺名!
冬阳侧了侧头打量了一下太宰治,“嗯,你说得没错。”脸的确很好看。
千风猛吸了一大口气,踉跄的后退了一小步。
他嘴唇哆嗦,看待冬阳的目光几经变化,最后仿佛下了某个决心,用忍辱负重的便秘表情道,“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冬阳:“?干嘛突然表忠心?”
千风沉重的拍了拍冬阳的肩膀,“我会替你保密的,如果你不想他知道的话。”
冬阳:“…………啊?”
千风一瞬间抛弃了道德,说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是你做的那些大事,和你屠了总监部比,都是浮……”云……
不!
中也生气的话不是超恐怖吗?!
千风在这一刻完全忘记了椰子屁股的耻辱,虽然他刚才有一瞬间因为那个男人的话术鬼迷心窍了,但是此时,他的心无比坚定的倾向中也!
原来你也是败犬啊,bro。
正巧这时大门又被打开,早春穿着繁琐的教主服饰,一脸端庄的走来了。
“兰惠,千风,甚尔,还有……”
早春:“?”
一个大帅哥?
大帅哥朝她微笑了一下。
早春:“嗯,大帅哥。”
千风:连早春都??
冬阳失笑了一声,“快去吃饭,饿死了。”
千风看着他们相聚的身影。
上一秒他跟冬阳说“我会替你保密的”,下一秒他拿出了手机,精准的找到了悟的号码,发送了简短而精辟的消息。
[悟,你爸换人了。]
在计程车上的五条悟:“……?”
作者有话说:
原来你也是败犬啊,bro(那种语气)
第252章
千风深觉,太宰治会更轻易的俘获女人的芳心。
突然变得温柔的早春就是案例!
虽然兰惠鬼畜,但谁说她没有七情六欲,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态,凭她的资产可以包八百个牛郎,所以说太宰治是胜出者吗?可恶啊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气质很独特,和甚尔当初给他的观感微妙的相似,但甚尔是厌世颓废,这家伙的气质有种脱尘的清丽。
中也bro,你可能还是太有活力了,兰惠口味变了,她喜欢忧郁那一挂的了……
千风,此刻突然很想念那位外国出差的赭发朋友。
传闻他在外面时常弄丢手机,现在国际号码都没发来一个。原来你不是找不到号码,而是伤心到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幽默感伤的千风瞥了一眼手机,
五条悟:[什么意思?]
五条悟:[我妈妈呢?]
五条悟:[你说话只说一半,我诅咒你上厕所时管道炸掉!]
五条悟:[我后爸的人选不是早就定了吗?]
五条悟:[。]
五条悟:[为什么老子还要关心他们的中年感情危机啊!]
千风:“……”
这小子怎么这么激动?
好吧,激动才是正常的。
千风视而不见的关上了手机。
臭小子,让你天天给我添堵:)
五条悟,十五岁,青春靓丽男高中生,在这一天突然被冷暴力了。
他捏着下巴盯着没有动静的手机,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似乎有人在故意耍脾气。
他说:“他好幼稚啊~”
夏油杰:“……”你在说谁?
被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杉本缩紧了手臂,这一天的经历太过玄幻和奇妙,他的情绪甚至不知道该偏向哪一方,但唯有一点他很确定,并且由衷开心。
他和KING一起坐车了!!
还被夹在中间!
哈哈,老子要去吹牛逼!!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盘星教。”悟说,“不要离开我们身边,你随时都会被噶的。”
“我保证!”杉本眨了眨眼睛,倏然小声说,“那个……我可以借你们的手机给我妈妈报备一下行程码?我的手机在掉下楼时摔坏了。”
“啊……”
车上一时静了下来。
五条悟表情微微空白的看着他。
差点儿忘记了……他虽然一直想着杉本一定希望过一场精彩的人生,但下意识忽略了他也是被父母疼爱的孩子。
如果是妈妈的话,一定会意识到这点吧。
五条悟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伸手轻轻抵住了唇,眸光流转。
他还是没有妈妈细腻吗?
……
盘星教。
当打开门看到冬阳毫发无伤的坐在沙发上,捧着饭碗时……
五条悟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所担心的最大的事,竟然轻易的从母亲的安危转变为了后爸人选上??
什么事态发展,什么高层的阴谋,什么被忽略的短信,在看到冬阳一副风平浪静的姿态,以及挤走了千风叔经典右边位置的男人后,五条悟发现那全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简直要因为这种安心到诡异的现状弯起唇角来,荒谬到令人情不自禁敞怀大笑,又惊喜到令他忍不住感慨:没错,这才对。
虽然他的生命里充满了虎视眈眈的觊觎,恶心腐烂的橘子,但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的伤害过他,那些东西往往都会被母亲挡在外面,是比无下限术式更完美坚韧的防御。
她本人好像更懂的“让自己不受伤才是对爱自己之人的回馈”这个道理,所以总是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五条悟直接敞明了自己的来因,“我审问了袭击我们的诅咒师,发现他们是从这里接到的悬赏后,便和杰查了过来。”他踹起兜,“本来还想和杰大闹一场捣毁这个教会的,真没意思哎妈妈,现在她竟然成早春阿姨的了,你又比我们先一步。”
后辈们迈着明显轻快的步伐靠近,就像这个前几分钟还冰冷恶心的地方顷刻变成了家一般。
这个充满了土豪风的沙发顿时拥挤了一些,几个成年人自觉挪出了位置,悟理所当然的往冬阳身边一坐,太宰治顺势位移到了冬阳的右手边,那个椅子成功变回千风的了,左边椅子上的甚尔不动,因为他本来就比较大只,夏油杰和杉本则一人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冬阳的正对面。
“食物好像有些少……”
“没关系,先垫肚子,然后叫外送。”
五条悟先和冬阳大诉苦水,比如被他和杰几拳锤爆的诅咒师,比如黑心医院被收买,比如森和千风都冷暴力他。
就在旁边的千风:“喂。”
白发少年低侧着头看向他,墨镜微微滑下,露出了那双带着狡黠的璀璨眼瞳,他浅浅下拉了下眼睑,对其吐了吐舌。
“……”千风又气又好笑。
“而且妈妈你竟然不回我消息~”
“哎?是吗,我没发现啊。”冬阳检查了一下手机,然后抬手摸了摸悟的头发,“抱歉抱歉,你在忙的同时我也没闲着。”
哦,没闲着。
五条悟歪头越过冬阳看向了太宰治。
两双同样能获取大量信息的眼眸对上,无声的打量转瞬间焦灼起来。
六眼为五条悟留存着九岁时的情报信息,所以五条悟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变化好大啊……
和中也大叔一样,气势变得超级稳重,幼时锋锐的棱角并没有变钝,而是被武装成了更细密犹如浮毛一般的针,看似成熟温和了,但实际更为危险。
而且……
五条悟愣了愣神,
那是什么眼神?
在六眼捕获到的漫天情报中,鸢眸青年的身上裹挟着浓厚的硝烟,细密的旧伤,和中也一样没有蕴含咒力但拥有另一种能力的身体,能够精准控制到每一块肌肉的面部,以及有些出乎他意料的神情。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几分意外的怔然,悟完全知道自己的变化同样巨大,所以他作出这幅神态才是对的,但……
太宰治的眼神很柔和。
那份柔和带着爱屋及乌的暖意,细腻却并没有完全收敛掩饰,让冷不丁发觉这份情绪的悟心头一跳。
……?
五条悟瞥眸看向了冬阳,随后发现太宰治的眼瞳也细微的转动了一下。
啊……
是妈妈。
他因为喜欢他妈而喜欢他!!
五条悟的头顶登时冒出了个巨大的叹号,他瞪圆了眼睛,仿佛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再结和千风叔的话……
中也大叔输了?!现在是太宰大叔了吗?!
中也和太宰不是搭档吗?!
中年感情危机原来这么严重!
“好久不见,悟。”
太宰治用清朗的嗓音说道。
正在夹豆腐的千风咔吧一下把豆腐掉了,用见鬼的表情看向了太宰治。
这什么语气?
还有“好久不见”?
五条悟:“嗯哼~好久不见。”
千风:“悟,原来你认识他吗?”
五条悟:“九岁的时候见过。”
千风数了数时间,太宰治看着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六年前的话……合理。
太宰治说完开场白就静音了,他好像没什么话要对悟说,态度并不热络,但冬阳知道他的心情很好,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开始期待,重逢这种事会让人期许且忐忑,一直以来的幻想终于有了实影,而看到他的那一眼,能够洞悉无数信息的太宰治估计就已经对悟了解至心满意足了。
冬阳带他来时打趣的问过他,“想好要和悟说什么了吗?他现在可是长得超级高了,唔……比你也高哦。”
而太宰治模糊不清的说,“主动权在我这边吗?”
主动权。
作为重逢的另一方,是否对你的出现抱有同样的好奇和惊喜。
被悟认出来在太宰治的意料之中,对方像他记忆里那样生动伶俐,丝毫未褪色的眼睛胜过轰动了整个横滨的宝石,面容清俊且白皙,发丝洁白到一尘不染,就如太宰治与他最后一面对他的印象一样,现在的少年仍然会让太宰治作出“这个孩子被养得很好”的结论。
冬阳随手搭上两个人的肩膀,“你们怎么这么生分?这么多年没见没什么想说的吗?”
五条悟眉头一挑,“当然有!啊事情发生得好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哪个,我是要先给妈妈你说杉本的事还是先和太宰大叔叙旧,话说太宰大叔的身体好像变好了哎~你现在已经能够轻松蛙跳到写字楼顶了吗?”
太宰治的嘴角轻不可见的抽了一下。
太宰……大叔?
……这孩子竟然还在用这个称呼?
对自己是美男子的认知和悟给他的反差让太宰治心情诡异了一下,随后他便联想到同样遭遇的中也。
……哈哈!
大家都是欧吉桑~
想到这点后,太宰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习惯性将笑声压低,肩膀微颤。
有趣,相当有趣。
不同于众人恪守成规的礼仪,不同于分别六年之久的生分,五条悟对他的态度仍然带着本心即我的自然和洒脱。
太宰治说,“经受过兰惠的斯巴达教育后不会有废柴。”
悟:“真的吗?可以打过中也大叔吗?”
太宰:“他不能算。”
悟:“可是中也的话游戏和打架都很厉害。”
太宰治:“…………?”
冬阳:“……?”
第253章
在一个奇妙的时间提起了那位搭档,还是以隐性竞争的方式,太宰治看着五条悟弯起的唇角,以及他墨镜之下微露的蓝色眼睛,在那诙谐的笑意中懂了……
哦……
他们果然是误会了什么。
从椰子屁股进来后气氛就很微妙了。
太宰治的眼神有一瞬间划过一丝有趣,显得清亮极了,他立刻想到了这个时候应该作出什么反应来,毕竟在场能唯一左右某件事定性的便是……
“是吗?你说得或许没错吧,如果是以单纯的暴力来判断的话……”太宰治瞄了一眼冬阳,“兰惠,我可比不过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中也~”
冬阳的表情有些空白。
她简直要用见鬼的眼神看太宰治,但是她的嘴有时候会比脑袋快,面对黯然神伤(?)突然失落的下属,优秀的首领会第一时间给予肯定和鼓励,况且太宰治的突出点实在太突出了,所以冬阳直接说道,“你和中也的作用本来就不同,你们两个搭档起来就是天衣无缝。”
太宰治:“你不会失望于我的战斗力吗?”
冬阳:“你的战斗力老实说已经很强了吧,我还是相当放心你的。”
太宰治:“可是我连你的一招都接不住哎,和我相处是不是不仅感到无趣,还要小心谨慎?”
冬阳:“没关系,我也没有期望于你能变成接住我一招的金刚太宰,把你的身材练成甚尔版实在太难了。至于连相处都要小心的话,你把我当什么了?动一动就会被人体骨骼捏碎的失控超能力者吗?”
太宰治:“……”
有一种想用计谋但是自己终成笑料的诡异感,金刚太宰,亏她能讲出这个称呼啊……!
就算只靠想象也会被蛞蝓嘲笑的!动手能力强的话他的脸甚至会被ps到甚尔君的头上。
五条悟:“……”
五条悟嘴边的弧度早就不知道从哪句话起就落了下去,有些呆滞的微张着嘴。
很久很久以前,冬阳说过一句话,五条悟到现在也清晰记得。
她说她喜欢能和她打得有来有回的男人。
但是现在冬阳说的是:没关系,我也没有期望于你能变成接住我一招的金刚太宰。
妈妈你变了!
得到肯定的太宰治对他露出了一个状似随意的浅笑,可是他眼角眉梢的每一丝神态都在诉说胜利和得意!
五条悟的道心(?)狠狠动摇了一下。
他低头抬手掩唇头脑风暴,关于他妈妈可能移情别恋,他可能会有很多后爸,纯爱原来不会从一始终有些东西或许注定会失败(?)等等事。
千风叔说的竟然是真的?!
五条悟震惊的看向了千风。
得到了千风肯定且无奈的示意。
千风:那可是兰惠。
悟:“……”
可可可可是……?!
虽然大人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但是……?
五条悟想说的话在冬阳对太宰治的一通肯定下戛然而止。
白发少年环起胸坐在沙发上,诡异的安静下来,千风看着他的模样,多少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显而易见,接受新的家庭成员需要适应的阶段,也需要感情的付出,就算能肯定母亲最爱自己,悟也会对这个情况感到不满。
中也挺好的吧……
五条悟在心里嘀咕道。
完全没搞清他们之间的哑谜的甚尔同样没有读懂变得微妙的空气,夹在太宰和悟中间的冬阳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若有所思了三秒,然后深觉有趣的笑了起来。
甚尔:“星浆体原来就是你这小子啊。”
杉本隐忍着激动道,“是的,五条哥!”
甚尔:“……你在叫我什么?”
杉本:“?我喊错了吗?”
甚尔举起了大拇指:“不,叫得好!”
悟:“喂。”
话题终于扯回到了星浆体身上,围观了悟和奇怪艺名男的无声对峙后,夏油杰问出了最关心的话题,“兰惠阿姨,请问这位太宰……太宰先生,是什么术式呢?”
“嗯?他没有术式。”
“哎?”
“他的大脑可比术式好用。”冬阳说道,“我会先把他安排到总监部,接替一下我的工作,因为我近期要干其他的事情。”
比如转移港口mafia的人,慢慢将她的势力过渡到这边来,到时候等世界融合时就会少一些适应的时间。
至于世界融合的办法,冬阳已经有了可行的计划,也是她开始搬人来的契机——她发现【书】可以在这个世界使用。
在通过冬阳和五条兰惠的链接,把书的纸页带到悟的世界后,它并没有失去效用,而这个堪称奇迹的异能道具可以最大程度上的改变世界的规则。
“安排到总监部的话……要怎么安排呢?”夏油杰轻声问道,“兰惠阿姨,你可以很轻易的做到这种事吗?”
“嗯?”冬阳发现他的情绪不对。
不如说,他从进来时情绪就很低迷了,似乎这里的其乐融融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你可以规定总监部的高层由谁来当任吗?高层的人选,并不是通过层层选拔吗……一点儿都不吗?”
五条悟说:“我早就跟你提过了吧,高层都是些腐烂的橘子,腐烂的程度是到根部的,也就是说上面的橘子烂了掉下来了,下面补上的橘子也是烂的,但是现状最好的一点是,我妈妈可以制衡那些烂掉的橘子。”
冬阳:“现在没了。”
五条悟点头,“嗯嗯,现在没……嗯??”
他倏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了冬阳,千风带着笑意说,“现在没了哦~兰惠把他们杀掉了。”
“杀……?”
夏油杰呆滞的凝视着她,“杀是……什么意思?”
这个字说得太轻巧,让他差点儿忘记了它本来带有的沉重严肃性。
“就是除掉了。”冬阳平静的说道,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令人安心的稳定感,“我把上面的橘子摘下来,把连接的根斩断,让下面的橘子补不上来,在枝头换上我选的新橘子。”
夏油杰的表情失控了几分,“……就这样?”
冬阳:“就这样。”
五条悟哑声了两秒,“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是今天上午嘛,你们去执行保护星浆体的任务的时候。”
五条悟站起身,“妈妈你早就知道杉本的病症有问题吗?”
冬阳:“不知道,我猜的。”
甚尔托着腮,闲散道,“我们的办事效率你还不习惯吗,兰惠在那边杀橘子,我和早春在这边肃清盘星教里面的猖狂之徒,早该反应过来了吧,悟——”
五条千风和五条早春露出了令他们有些陌生的,含有深意的神情,带着几分傲意,几分势在必得,几分对现状把控自信到毫不怀疑的意气风发。
他们说:“——整个咒术界都是兰惠的。”
整个咒术界都是五条兰惠的。
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应该是,
整个咒术界都是他们的。
从此,规则向他们倾斜,充满希望的未来向他们展开。
那个高高在上的权力机构不再是他们的束缚,挤压他们的囚笼,而是彻底变成了他们庇护所,由为他们遮天蔽日的保护伞的掌控。
很没有真实感。
总感觉哪里很玄幻。
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被口述了出来,他们几个人甚至没有看到变革的高峰期。
五条悟参与过五条家的内斗,而这一次,他本来和杰摩拳擦掌的想干一场大的,一定要让橘子们挖掉一层皮去,他掌握了杉本生病的真相,进而就能找到高层勾结的证据,盘星教这样做不正当交易的教会也会被他和杰瓦解掉,但是……
这些招式母亲并没有用。
她以极其迅速的方式,无声且呈碾压式胜利的结束了这场战争。
五条悟说:“没有受伤吗?”
冬阳:“没有,他们为什么会让我受伤?”
当然没有,六眼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伤势。
“全部杀掉的话,后续会发生什么?”
现在不是末世。
一切都没有走向无他不可的极端,社会秩序并没有崩坏,过于出格的举动仍然是会被各方批判制裁的不可做。
会被新的,不知道哪里的机关哪里的橘子找麻烦吗?
没关系,都不重要,在母亲面前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五条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好厉害,妈妈。”
“我想过,我和杰讨论过,如果我们大闹了总监部会发生什么。会受到惩罚,比如出行受限,被咒术界除名,但我们两个什么都不怕,当时我们因为杉本的事情,气得脑袋都在发晕,但是我们并没有失去理智。而因为会有你给我们兜底,只要有你,我们两个……”
“但是真相比那还要完美。”
连后辈“犯错”长辈解释的这样的套路都不用。
她全部,全部都解决掉了。
“你好厉害,妈妈。”
五条悟忍不住再次叹道。
即便他有母亲,五条悟也总会想着大任要落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是自小被寄予厚望的六眼,因为母亲已经做得够多了,他一直以为改革会延续到他的时代。
原来不需要。
原来她将他面前道路上的障碍全都铲除了。
“你超厉害!”
白发少年兴奋且骄傲的欢呼道,“你超厉害,妈妈!”
第254章
“妈妈你超厉害!”
“嗯嗯我超厉害!”
“妈妈你超厉害!”
“嗯嗯我超厉害!”
“兰惠你超厉害!”
“嗯嗯我超厉害!”
几个家伙莫名其妙的一起欢呼了起来,太宰治懵逼的看着他们幼稚的行为,冬阳笑着压了压手臂让他们稍安勿躁,“这不过就是杀了几个人。”
“杀了几个人?你说得轻巧。”千风对大家说,“我意识到她要干一件大事的时候,非常紧张的狂打她的电话,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把那些老家伙杀了,还轻描淡写的对我说吃饭吧。”
冬阳:“吃饭吧明明是你说的。”
千风:“嘘,我在渲染故事氛围。”
千风:“那些橘子们在得知自己会死的时候,露出了相当精彩的脸色。”
冬阳:“?”
冬阳疑惑的看着他。
五条千风:“我猜的,所以细节是什么?”
冬阳说,“和你们猜的差不多,他们当时想要判我的罪。”
甚尔当即被酒水呛到了,他咳嗽了两下,硬是没有让一滴酒喷出来脏了桌上的食物,他带着一种荒诞的嗤讽笑意说,“判你的罪?他们到底搞没搞清楚状况?”
悟:“显而易见没有。”
甚尔:“他们有说派谁来处决你吗?哈哈哈不行,我想到他们义正言辞的说着要把你判刑,我就想笑,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在他的笑声中,也沙哑的低笑了一声。
他这一声笑带着一种紧绷到极点后,终于断掉的释然感。
“全都是你动的手吗?”
“当然不是。”冬阳说,“五条家的护卫做的,这么多人,我还不屑于亲自去杀。”
“为什么?”
冬阳:“掉价。”
“…………哈!”
不如说,凡事亲力亲为才是掉价。
“尸体呢,尸体怎么解决的?”
“不对,人都死了,就算没有尸体的话也是大麻烦吧。”
“屠杀当然很容易,后续处理呢,新上任的高层不能服众怎么办,那些烂橘子们培养的心腹继承了他们的意志,在这一点上他们甚至有出奇的‘忠诚’,被驯化得跟狗一样,就算全部杀干净,被其他高层得知了,得到的制裁是……”
五条悟兴致盎然的一连问了好几句,他的口吻并无担忧,嘴边的笑意带着身经变革的跃跃欲试,“政府给予咒术界的优待会被拿回吗,或者,在这场‘战争’中首当其冲的五条会被其他家族联合驱逐,妈妈庇护下的那些术师,比如被总监部秘密判处死刑但被妈妈拦下的家伙们,会立即在高层的教唆受到咒术界其他人的追杀……”
神子细数着挑起争端后需要承受的结果,实际上作为强者的他不惧任何威胁,但是五条悟并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份意味着庞大的责任,即便他的行为只是他一人所思一人所动,他人也会自动将身边人与他挂钩,也就是连罪。
他的朋友,好友,族人,全都会因为他一个人的叛逆被附加上罪名。他们会失去社会身份,社会权益,看似挣脱一切得到了自由,实际上也是被社会驱逐了,那是一个把矛盾激化到极致的境地。
所以说五条悟最强的时候是一个人的时候。
这个情况按理说同样适用于冬阳。
可是她已经做了。
房间里过于安详的气氛和他们口中带着血腥味的变革形成了诡异的落差感,夏油杰听着五条悟梳理出来的未来可能性,已经能构想出那是一条没有退路的,形似活在激斗和危险中的崎岖之路。
如果兰惠阿姨成为罪人,连带五条都会被打上众矢之的的标签,Family会被公安查封吗,银行账户会被第一时间冻结吧,他们一家可能要搬去诅咒师扎堆的隐秘巢穴,如果把情势想得再恶劣一些,高层会动用警方逮捕系统追杀他们吗?大肆通报他们的‘恶行’?太荒谬了吧,咒术师一下子成为人人喊打的诅咒师?
可这是最恶劣的情况,即普通人和咒术师开战斗。一般来说,高层是没有力量和最强抗衡的,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更是实力悬殊,他和悟原本的构想是他们两个合作‘闯祸’,而高层看在与兰惠的关系上不会对他们做什么,这样还能间接帮兰惠阿姨解决掉敌人,兰惠阿姨的声望也并不会受损。
……声望?
夏油杰听悟和兰惠阿姨讲过这个东西的影响性。
最简单的例子是,有弑主之罪的人不能成为家主。
靠暴力施行的统治是不可持续的。
“这中间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夏油杰低喃道。
兰惠阿姨的做法稍微与他受到的教育理念相悖了。
并不是说兰惠阿姨杀掉高层的结果是错误的,而是方式……?
御三家和其他术师都会知道,兰惠不满于高层的做法而大开杀戮。
“你们好像想错了一点……”太宰治看了一眼沉思的夏油杰,视线淡淡扫过云里雾里的杉本,“杀人是可以粉饰的。”
“……?”
几人,就连甚尔都一脸懵逼的看向了太宰治,“什么粉饰,粉饰什么?”
太宰治在他们直白的视线中窥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单纯,他哽了一下,说道,“兰惠杀了高层,你们有听到一点风声吗?”
“没有,但这不是因为事情还没有发酵吗?”
“或者敢怒不敢言?”
“这样会埋下祸根吧,要继续往下杀吗?”
“那要杀多久,杀多少?”
太宰治:“……”
太宰治微微睁圆了眼睛。
太宰治吃惊的看向了冬阳。
冬阳:“看我干什么?”
冬阳:“这些孩子不仅单纯善良,还有耿直的脑袋。”
冬阳:“你稍微收敛一下。”
太宰治:“……”
五条悟歪头,“什么什么,太宰大叔,你的表情变得超级微妙哎,你在对我们无语吗?”
太宰治:“不要污蔑我~”
五条悟:“所以……?”
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粉饰的话,是嫁祸吗?”
太宰治站起了身。
他把手揣进了黑色的西装大衣里,立起身后,气质和刚才的闲散舒适变得微妙不同了,似乎冷冽了一些。
“好吧,庆功会先到此结束,短暂的接头交换情报已经差不多了。”
他低眸扫过了几个人,“悟君,杰君,变革的高潮你们没有参与,但是最为重要的后续需要你们。”
“……?”
“以及这位…杉本君。”
被叫到名字的杉本猛地起身,“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你先去安全屋呆着。”
杉本:“哎?”
太宰治:“目前的情况下,你还是被追杀的人,悬赏令撤下去的消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传播出去。”
杉本隐隐的兴奋:“那……安全屋在哪?”
太宰治看了一眼冬阳,冬阳轻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太宰治:“转移回森先生那。”
“那么,时间紧迫。”斜靠在沙发上的冬阳也站起了身,她的动静让围在桌子周边的一行人都站了起来,“我先走一步。”
仿佛空间恍惚了一下,眼前已经没有了女人的身影。
杉本:“……我靠!瞬移!”
甚尔:“是速度。”
她一走,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被她托以重任的太宰治身上。
“……”
老实说,他们对太宰治一无所知,唯一了解的就是他有一张很会讨女人欢心的脸。
夏油杰对当前的状况最难言,他的思绪还沉浸在高层全是恶心的猴子上,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正处于曙光来临前的政变时期。
鸢眸青年说话了,“你们的术式我基本已经了解,接下来照我说的做——”
“五条小姐,请向你特殊的几位教徒告知,星浆体正在前往郊区的学校。”
“甚尔君,挟持天元。”
“千风先生,你只要回到高专继续上课就好。”
太宰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被咒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然后……”
一小时后,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咒高之后的总监部内。
仍然是别致的古风楼阁,夏油杰在狗卷事件时来过这里。
天元覆盖在这里的结界已被打开了一角,夏油杰把这一路上绑架过来的诅咒师全都带进了这里,然后把随身揣着的,已经解封的两面宿傩的手指,塞进了一只因为结界打开而偷偷进入这里的咒灵口中。
顿时,那只咒灵的咒力暴涨,咒灵嘶哑刺耳的尖叫声几乎荡起了声波。
总监部变为了咒灵与诅咒师混战的角斗场。
建筑物被损坏,尸体被二次重创,咒力的残秽变得混杂不堪,血洗的痕迹被全部掩埋。
相应的,忌库受到牵连,被封印在忌库里的咒具,咒物,失踪了不少,其中便包括现存的几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那些全都是冬阳觉得危险,悄悄带走的东西。
这只是第一步。
事发的当晚,高层便开始找缺位的接替者。
他们找的替补者的名单全都被宫野带到了太宰治的面前,太宰治低头看着这些人的资料,明面上,他们也是通过了一些选拔上来的,都是各地有些资历的官员,其中一位甚至是退休的警官。
“退休的警官也会来这里啊……”
“是解决灵异事件,进而得知咒术界存在的家伙吧,但这些人只是幌子罢了,真正的人选早就内定了,即便是我也不能左右。”宫野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说道,“这些人都会被筛选下去。”
“所以内定的人是谁?”
“死去的高层一般会留下任命书,提前通知议会的家伙。”
“那就先从这些人开始。”
太宰治低语了一句,“或许这就是BOSS的用意……”
有些晦涩的,黑暗的东西。
选择另一个人教。
效果可能会更好。
第255章
总监部高层因为咒灵入侵而大幅削减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御三家。
“天元的术式撑不住了吗?”
“所以说他要尽快跟星浆体同化啊。”
“听说是六眼和咒灵操使挽救了场面。”
“五条兰惠呢,这种时候她在做什么?”
“最强在出差吧。”
“……”
“是的,我在出差~”冬阳坐在去往横滨的车上,悠哉哉的对着打来电话细问情况的乐岩寺说道,“没想到我前脚刚走,后脚就发生了这种事啊,那是不是说明我的行踪已经被诅咒师掌握了呢?还是说总监部里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咒术界明明已经度过许久无所束缚的狂欢日了。”冬阳用略带诙谐的语调说,“我没出现时群龙无首各自为政,有好多规则的空子可以钻,高层是制定规则的人,便是最能掌控规则的人,任其他人往灰色地带发展还不如自己派人先抢占地盘,这种事明明是很容易想到的嘛~”
乐岩寺只要一听她那带着笑意的嗓音就感到头疼,比事不关己更令人火大的是喜闻乐见,“高层崩盘,总监部就瘫痪了。”
“NONONO~谁跟你说的总监部瘫痪了?”
“……?”
冬阳:“大家都在对空出来的位置虎视眈眈呢。”
因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发生的袭击事件,而不是人人自危的末世。
“你呢还是京都校的校长,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啊,我这里有新的电话来了,先挂了老头子,拜拜~”
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冬阳等了几秒钟,果然一通忙线过后便能显示的电话过来了,这次是禅院家主。
对方开门见山,“你干的?”
冬阳:“不要污蔑我。”
禅院直毘人:“我现在觉得只要发生点儿什么就是你在背后推手。”
冬阳:“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邪恶啊~”
禅院直毘人:“因为这件事发生时你不在场。”
冬阳:“那不然呢?”
禅院直毘人:“你在场的话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冬阳笑了一声,“那我先谢谢你的夸奖了。”
禅院直毘人:“内阁那边对我们很失望,损失的大都是他们任命的人才。这可是咒术界最高的权力机关,就这么轻易的被入侵了,放在哪里都是耻辱。”
冬阳咂舌,“你还会担心内阁对我们的看法?他们任命高层时都是三十年前了吧,一个个的四五十岁上任,到现在老得牙都镶了一堆了还不换代,损失的哪是他们的英明神武,而是延续了几十年的利益关系。”
禅院直毘人瞅了一眼手机,他知道五条兰惠向来对什么都无所畏惧,对现状的不满也在次次与高层的对峙中表现在了明面上,不过说话这么露骨还是少有。
“他们能做的不该是失望,而是在悲剧中汲取教训,比如重新规划总监部的防御系统,迅速重建高层的架构,你是想说他们现在开始审判是谁失职了对吗?”
禅院直毘人:“……总不能是你。”
冬阳:“真想找我啊?”
禅院直毘人:“是找了我们。”
哦~
禅院直毘人说,“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内阁来人了,要对总监部重新洗牌。”
冬阳:“不要,最强在出差,你们自己谈判~”
挂断电话,下一个排队打来的是加茂家。
作为总监部的骨干成员,加茂家的势力近年来也渗入到了政府方,即和政府派来的高层打好关系,他们能快速融入咒术界,加茂功不可没。不过相应的,品行观念作态也向咒术界靠拢了。
冬阳和他们说了两声,最后仍然以最强在出差结束了对话。
驾驶座上的高石先生说:“没想到还能有用上这个理由的时候。”
冬阳低笑了一声,问道,“辅助监督都安抚好了吧。”
“让他们一切如常,不要散播恐慌,现在的话,在职咒术师得到的消息版本是,总监部被诅咒师袭击,悟和杰解决了事件,并且还杀死了吞入两面宿傩手指的特级诅咒。悟和杰虽然还没有特级的职称,但已经有了顶级咒术师的实力和稳重。”
“嗯。”
“我们接下来要如何洗牌高层呢?”
冬阳低下眸,靠在车门上抚上了额头,“要再刷下一批来。”
再刷下一批来。
太宰治浏览了所有的记录信息,将情报在脑内整合,带着五条悟和夏油杰潜入了一个官员的家。
两个少年对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感到了陌生,尤其是夏油杰,他所有的任务经历都是祓除咒灵,和诅咒师战斗,第一次强闯民宅。
带领他们的鸢眸青年看上去也不是一个健谈的前辈,虽然好像会开玩笑,但无形的距离感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
“悟君,你知道上位要做什么事吗?”
五条悟:“战胜所有竞争对手。”
“而如果竞争对手有多个呢?”
“逐个击破,或者让他们自相残杀。不过我还是偏向于一口气全部杀掉,但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白发少年盯着房间里的家族照片,“而我妈妈通常会选择温和的方式,培养伙伴。”
“伙伴培养好后要让他们怎么接替位置呢?”
“那个时候烂橘子们也要换代了吧。”
“可事实上,总监部并不是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力机关,能在一个国家独立行走却不独立于国家体系之外。”
“你是说还有上头的上头啊。”
夏油杰问道,“上头的上头可以也是我们的吗?”
太宰治转眸看向他,眸中滑过一丝细微的讶异,他说,“如果兰惠想做的话,就是可行的。”
“……可那又能怎么样。”夏油杰说,“兰惠阿姨只有一个,高层还是一堆把人命随意折腾的猴子。”
“杰君,手握的权力高到一定地步的话,人就会迷失自己,进而产生了腐败,原有的完美体系在众多‘错误’中变成了桎梏。”鸢眸青年轻声道,“因此变革才会产生。”
“妄想完美的东西恒久存在是不现实的。”
五条悟看了一眼夏油杰,“怎么了,还在因为杉本的事生气吗?”
夏油杰撇开了脑袋,“不,没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太宰治:“找证据、”
“什么?”
“这家伙走私武器培养黑手党的证据。”
两个人懵逼的转过了脸,“话说这家伙是谁来着?”
“高层南阙的继任者。”
“哈?”
“原来他们私下里会做这种事啊。”
“烂橘子们这么做的话的确有可能。”
“但是你为什么知道?”
太宰治:“请你们像侦探一样思考事情。”
“从人物的动机,行为逻辑,身份背景,全都考虑一遍。”
“……”
“兰惠是不是让你们写过宫野的人物分析?”
五条悟刷的凑了过来,“?!妈妈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吗?!”
“我稍微看了一下你们的作业。”
“喂!”
两个少年突然感到了比兰惠审查时还要诡异的被阅卷感。
可能是因为太宰是陌生人的关系?
“实际上你们写得很好,以书面教材来看是不错的答卷。”太宰治平静的打开了保险柜,“不过你们好像一致的没有写,宫野的恶之观。”
“恶之观?”五条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记得我写了他因妈妈强大的实力感到了自卑,进而还想掌控她。”
“掌控她,需要的不是感情。”太宰治说,“是武力。”
“但是宫野没有武力。”
“他在这方面欠缺,就会想要在其他地方弥补。”太宰治抬眸,“他拥有的是高层普遍存在的傲慢,而傲慢膨胀是同理心的日渐贫瘠。他已经站在了高位上,野心变得无处驱使,所以萌生了其他东西。把他的身份换成南阙的话,就能想到他要在哪里深耕了。”
五条悟若有所思,“靠职务之便,打造军队吗?”
“差不多。”太宰治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BOSS的孩子……
“等他回来杀掉他吗?”
太宰治:“……”
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当然要杀掉,但同时也要毁掉他。”
“让我们来细数一下我们需要杀掉多少人,烂橘子们内定的同样腐烂的继任者,钱权不分家,和总监部藕断丝连的盘星教教会成员,以及想吞并空出来的高层位置的加茂。这是起码三方,而他们之下的人,近朋亲友,要么仍然延续他们的种子,要么成为将来反噬复仇的祸根。”
夏油杰的眼眸微微凝固,“所以要赶尽杀绝吗?”
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挣扎混乱的阶段。
以论迹不论心的标准来衡量的话,有些人罪不至死,可是如果不杀掉他们,危险就会一直存在。
太宰治从保险柜里拿出了这人的总监部任命书。
他看着上面手写的文字和印章,“这个伪造一个新的就好了。”
他把任命书随意的叠了叠塞进了兜里,然后作势要走。
来这里晃了一圈结果就偷了个东西的夏油杰茫然问道,“就这么离开了?”
“我们留下了很明显的入室痕迹。”
太宰治从怀里拿出了枪,对着座椅正面前的墙上扣动了扳机。
声音震得夏油杰眯了眯眼睛。
那个有着忧郁气质的青年道,“这只是威胁。”
第256章
“威胁?”
“靠这样就是威胁了吗?”
“对方知道是谁威胁的他吗?”
两个少年对着太宰治的行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太宰治没有说话,揣着衣兜独自走在前面,五条悟和夏油杰跟在他的身后,看著他的背影小声蛐蛐,“好神秘…”
“使枪的动作看上去好熟练。”
夏油杰:“话说他真的看不到咒灵吗?”
五条悟:“看得到吧,虽然没有术式,但同样的也没有咒力,是和甚尔一样的零咒力,咒力置换到这个程度的话,反而能看到咒灵。”
说着,前方的太宰治已经拐弯,一阶一阶的下楼梯。
“太宰大叔~前面是酒吧。”
“太宰大……太宰先生,我们两个还是未成年。”
太宰治站在楼梯脚下回眸,他的眼瞳在夜色里幽蓝的灯光下显得淡薄且清透,“当然是找人。”
地下酒吧内,光线昏暗且柔和,太宰治带着两个少年坐在了靠近吧台的位置上,酒保盯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尚还稚嫩的脸,疑惑道,“请问……”
夏油杰一秒将表情调整为了不良恶人脸,五条悟戴好了墨镜,“找老子什么事?”
酒保:“……”
酒保:“不,什么都没有。”
太宰治低笑了一声,“熟练。”
“不良们都是这么偷偷喝酒的啦。”五条悟坐在的软座沙发上,忽然一本正经道,“你不要告诉我妈妈我来酒吧了,家里的老爷子们严令五申的叫我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
太宰治:“为什么~兰惠十二岁就开始喝酒了。”
“什么?!”
五条悟瞪圆眼睛。
等等,为什么他超级了解妈妈?!
她十二岁的事情他都知道!
五条悟神神秘秘的凑近他,“她十二岁的时候……”
太宰治故意吊他的胃口,“她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独当一面了。”
“怎么个独当一面法?”
“有很多追随者的那种。”
夏油杰:“…………我记得兰惠阿姨十二岁的时候在上初一?”
酒保将几人的番茄汁端了过来,五条悟对冬阳的过去好奇异常,但是太宰治翻来覆去都是“她很厉害”“她能做到很多事”这种话,听得五条悟没劲极了,他泄气道,“你不告诉我。”
太宰治:“不要~毕竟记忆也是私密的。”
悟猫呲牙,“你比中也大叔恶劣多了。”
太宰治佯装不在意,“又把我和中也比,你很满意他吗?”
“你比中也大叔难懂。”悟直白道。
太宰轻托着脸颊,眸子在暖光下显得异常温润,“可是兰惠很容易就能看透我。”
五条悟抬了抬眼睑,“我妈妈是很聪明啦,而且她还有直觉系的东西加成,甚尔老说他没有我妈妈一样的慧心,其实我觉得我也没有。”
“可是你也不需要有她那样的慧心。”
“?”
太宰治凝视着他,“你也有她没有的东西。”
五条悟:“?”
五条悟吐舌:“略,我妈妈是完美的。”
太宰治:“……”
太宰治忍不住笑起来,“看啊,这就是她没有的东西。”
五条悟:“?”
五条悟对夏油杰说,“我讨厌和打哑谜的家伙说话。”
太宰治笑得肩膀微抖。
精神世界不会倒塌的温床,由爱滋养于是也能用爱延续的意志。
“所以我们是要等什么人吗?”
太宰治留意了一下周围,“再等等。”
果然,十分钟后,有两位打扮得格外阔绰的男人走了进来,并径直往酒吧里面走去,太宰治起身跟上,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把点单的番茄汁留在桌子上,也跟了上去。
一转眼,那两个男人已经被太宰治一枪柄撂倒,被拖进了卫生间的隔间,太宰治在他们身上搜刮到了两张质地特殊的卡。
“这是什么?”
“入场券。”
靠着所谓的入场券,太宰治乘上了酒吧里的秘密电梯,又借着咒灵的移物,夏油杰后他们一步混进了电梯。
地下一层人声鼎沸,格外热闹。
两个少年看着现在的场景微愣,紧接着就听到了太宰治的解释。
“地下赌场,对于高层来说,是最好用的洗钱地盘。”
“原来你还知道这种地方啊。”
“兰惠告诉我的哦。”
“兰惠阿姨不管吗?”
“她如果清理了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诞生新的非法场地,所以暂时把它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是最明智的。”
夏油杰检查了一圈:“没有诅咒。”
五条悟:“这里像高专一样干净。”
“南阙如果想培养黑手党和武力亲信的话,凭他那点儿工资是不够的,一定有其他渠道的资金来源。”太宰治说,“这里聚集的家伙全是非富即贵,其中便有盘星教的成员,黑手党在这里的活动最频繁,因为混乱的地方最好敛财……顺便一提,既然想要在咒术界的力量面前站住,他培养的黑手党绝对不止有枪这么简单,三十年足够他留下一批私人术师了。”
他们坐到了外层的休息区,不出十分钟,赌场的角落里就发生了一场殴打,凶狠的锤击着一人腹部的男人粗鲁的自称为某黑手党的首领,扬言要保护费。
夏油杰在这个充斥着怒骂,欲望,暴力的地方深感不适,他忍耐着观察四周,五条悟问道,“那个就是黑手党的首领吗?”
“当然不是。”鸢眸青年将下巴抵在交握的手指上,神色有些寡淡,“真正的首领是不会在这种场合露面的。”
“为什么?”
“掉价。”
“……”
“太宰先生,你对发生在这种场合的现象很清楚。”
太宰治无声的笑了笑,他转而用带着深意的眸子看向了五条悟,“悟,你认为何为首领。”
五条悟不假思索的说,“我妈妈那样的。”
“具体一些。”
“恩威并施,武力至上。”白发少年的蓝色眼睛泛着微光,他伸长腿有些懒散的趴在桌面上,显然也对这种场合不怎么喜欢,“作为领导者,往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也要将部下的性命划分到自己的保护圈,会使用已有的权力和势力进行博弈,首领的意志便是组织的指向明灯。同样的,首领的强大稳定也是组织强盛的保障。”
虽然并没有错……
太宰治用那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他。
“这个赌场的主人,也是下一个总监部的高层之一。”太宰治说,“是用钱买到的位置。”
夏油杰嘀咕,“那不就是贿赂吗?”
“是啊,黑手套非常多。”
夏油杰:“我们要杀死这个赌场的主人吗?”
“嗯?”
“这样的人都能成为高层了,总监部都是一群什么饭桶啊。”
太宰治侧眸,用锐利到似乎能一眼看透本质的眼神看着他,“可以肯定的是,橘子们的腐烂是有迹可循的,也就是说他们会留下漆黑的影子。”
杰道:“漆黑的影子要用来做什么?捅出去吗,橘子们官官相护,这样的赌场存在,是猴子们默许的。”
他的称呼一会儿是橘子一会儿是猴子。
“相护的前提是相互。”太宰治轻声道,“这段平衡的关系想要打破也非常简单,只要其中一方违背了条约,其他人便会互相猜疑。”
五条悟所有所思,“所以要威胁?”
太宰治弯了弯嘴角,“悟,你觉得最好的威胁是什么?”
“性命威胁。”五条悟揪过杰的领子,在他的脖子处并掌划了一道,“不想死就滚蛋~!”
“……虽然我承认,但不是指这么直白的‘杀’。”太宰治有些挫败的垂下脑袋,“你们两个良善秩序的一面非常突出,大概会做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种光明磊落的事来,所以不屑于弯弯绕绕,但你们同样明白屠杀是暴力镇压,得到的只有恐惧和反抗,且这种行为是空虚的,只会延伸出本质并不会改变的无力感。”
他们非常熟悉于“明争”,但是不会“暗斗”。
黑白分明的教育,几乎是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尤其是夏油杰,信仰无比的高尚,所以在失望时会感受到极致的痛苦,悟的话,实际上被BOSS教得很好,但有一点——
他并不信任除自己和母亲之外的人。
意志,实力,他认为只要自己存在便能解决所有问题。
对很多事情,他都会亲力亲为。
“我一直在迷惘这个……”不知不觉,夏油杰自然的将疑惑问出了口,“兰惠阿姨一直告诉我们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她自己行驶了暴力,可不管从伦理还是结果导向来看,我们都很赞同她的做法。”
“因为她的做法是基于一定前提下的‘正确’。”
太宰治平静的说,“当法律无法给予公正和正义时,同态复仇是最后的手段,但不是一直的手段。兰惠杀掉的高层,制造了拔头恐慌以及下一步棋子的空间,暴力当然要使,但要聪明的使。”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径直靠近了他们。
五条悟和夏油杰微微绷紧了神经警惕,却看到那两个人站在太宰治身侧,低头说道,“太宰大人,东西拿到了。”
太宰治伸出了手,他的掌心落入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
“咒物!”
“所谓的大人物养的小鬼,应该是请加茂做的。”太宰治将咒物交给了五条悟,“毁掉它。”
五条悟无声照做。
“它毁掉的话,加茂那边的人自然会得知这件事。”太宰治说,“这就代表着某种契约被打破了。”
咒物在五条悟的掌心燃烧起黑色的火焰来,火光映在了夏油杰的眸子里,“那么,会发生什么……?”
“继任者会以为加茂违约,加茂会以为继任者终止了合作,在这个特殊的局面,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脆弱的神经断掉。”
这位心操师用平静的嗓音说道,“想要那个位置的可不止是兰惠,杀掉他们只会让位置继续空出,让其余人仍然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但让他们察觉危险自行避让——最重要的一点是,兰惠必须是‘无辜’的。”
太宰治微微缩拢起手指,定定道,“首领,不能是暴君。”
暴君的统治是屈服,不是臣服。
“差不多了,我们要离开了。”
“去哪里?”
“看一出戏。”
离开空气污浊的地下赌场,两个少年的心情明显变得轻快多了。
太宰治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耳机。
五条悟&夏油杰:“……”
好熟悉,好熟悉的手段!
是窃听器!
那是音轨杂在一起无比混乱的音频,但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足够分辨。
【“不见了,它不见了!任命书被偷了!”】
【“我早就说过不要掺和这种事……”】
【“真该死!那帮目中无人的家伙竟然敢威胁我!”】
【“糟了,赌场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吗……这是什么意思,警告吗?”】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
【“先关门……不行,可能来不及,要先跑路!”】
【“和咒术师相关的东西就是危险……”】
【“他们这意思是和咒术界对着干了?”】
【“炸掉吧。”】
不远处倏然有巨响传来——
炸掉的是什么?
五条悟和夏油杰愕然的回头。
“是某个漆黑的影子吧。”
站在他们身前的鸢眸青年仍然是一副熟稔平静的姿态。
这位非术师轻易的搅动了所有人的心神,将术师也玩弄于鼓掌。
“最好的威胁,是什么都不做。”
因为当威胁的对象有了确切的实体,威胁的行为并没有得到实际效益时,威胁便是无用的了。
港口mafia心操师用珍贵的耐心和温和引导着他们接触政治的黑暗一面。
容许它存在。
并且掌控它。
首领可以不做,但是部下必须有人会做。
“虽然完美的体系恒久存在并不现实。”
“但是变革会一次次发生。”
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忽然一阵心悸。
人性中不屈于压迫而催生的变革会一次次发生。
实际上他已经看到了。
兰惠阿姨正在改变。
五条悟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宰治。
倏然,他说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妈妈啊……”
太宰治:“……”
五条悟,“你每一句话都透露出对我妈妈的肯定和赞赏哎~”
太宰治:“……”
谁说的他没有慧心?
第257章
冬阳把五条悟的一角托付给了太宰治。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聪明嘛。”
“可是BOSS你明明也很聪明。”
“我的聪明的话,在悟眼里是有温度的,他会因为这件事是我做的而模糊其本质的界限,因为他现在还是学习模仿的阶段。”
说出这句话的女人正在将资料分类整理,然后将那些写有高层继任者的纸张一并交给了他。
太宰治轻声问道,“这不好吗?会无痛学习哎。”
“他看到的我,只是一方面的我。”对方红色的瞳眸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中,于是便显出金橘和暗红两种颜色来,“在他眼中,我一定是‘完美’的。”
“能达成‘完美’本身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我也会耍一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她带着轻不可查的笑意说,“就像杀人是不对的,可是我还是会去做。”
“这个叫同态复仇。”
“我做的话,他们会因为无条件的亲近我信任我而认同我,你做的话,他们会客观的去思考事情的两面性。”她说,“因为其实我也有糟糕的一面。”
玩计谋的心都脏。
“我会让他们理性啊。”
“我一直觉得太宰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嗯?”
“是会让人更直接的接触到人性的东西,因为你看什么都很透彻,不会加入自己的感观和偏好。”
“明明你也可以吧。”他的声音有些轻飘。
“我吗?实际上你们每天都在认同我,我比较担心自己跑偏了,我还是有很强的自我意志的,我比较霸道。”女人笑了起来,“当然了,我很喜欢我的霸道,但是我不希望这一点影响到悟,我不希望他的所有意志都是由我引导和灌输的。”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孩子,我会更自私一些,而他虽然看上去孩子气,某些时候似乎有些任性,恶趣味,喜欢胡闹,但他有自己的底线,还有不会被轻易动摇的本心。我有时候会担心他亏待自己。”
“他会不自知的忽略掉自己的感受。”
“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强。如果因为他的失误而酿成了悲剧的话,他会很自责。”
……
BOSS,你对自己的认知还少一点……
太宰治看着五条悟。
我来的话,他反而会通过我,看到部下眼中的你是怎么样的。
你认知里的“糟糕一面”,实际上是温柔透彻的一面。
“你超~~级喜欢我妈妈!”白发少年睁着看透一切的眼睛说道,“你也超喜欢我!”
夏油杰:“??”
太宰治:“……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悟理直气壮道,“我妈妈啊。”
“一般来说这么直白的说话方式会被认为自恋,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你也说了是一般来说嘛,我的情况一点儿都不一般。”五条悟带着笑意说道,“不是自恋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啦,是自信~你好像有些严厉,还会毫~不留情的带我和杰看一些我妈妈不让我们看的东西。”
太宰治:“……”
如果这叫严厉的话,港口mafia里经过太宰治提拔的家伙就是跨过刀山火海的,他们会哭天抢地的说,“这个太宰大人是假的!假的!”
虽说如此,其实港口mafia内有一个隐秘的约战贴,即冬姐和太宰大人到底谁的训练最恐怖。
冬阳的训练很直白,她认为人的意志力和实力是第一影响因素,所以会拼命练部下的体力和体术,虽然她不信奉疼痛教育,但是却不容拒绝,每次都会带着爽朗的笑声把累得快崩溃的部下提溜起来继续战,而太宰治会骂他们是没用的废物,只会给浪费BOSS的资源,这点儿信念就坚持不住的话干脆死在火拼中成为腐肉算了。他会在心理上击溃部下安逸的自我价值感,是比愧疚教育还要深重的否定式精神攻击,他的训练往往带着痛苦的自我厌弃及绝地新生。
“事实上我还是觉得冬姐的训练更温和,中也大人也是这种画风的。”
“可是我很喜欢被太宰大人骂哎,这会让我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鞭策老子变强。”
冬阳戏称她和太宰治的风格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对部下们冰火两重天的攻击。
然而面前五条悟不是部下,而是BOSS的孩子,是港口mafia的少主。
就连太宰治也犹豫过要用什么姿态面对他。
他选了一个最温和的方式,就像BOSS一样。
不过悟似乎很习惯于这样的引导式教育了。他对高层展露出来的黑暗腐败接受良好,自始至终都没有精神萎靡,倒是另一个孩子,大概是阅历和自我定位的关系,他有几乎分明到极致的善恶观,所以对处理这样的事情带有压力,但同样的,心思敏感的他很善于思考,耐心对待的话,便不会走入死胡同。
“我妈妈对我们的成长很看重,太宰大叔~”五条悟说,“但我其实觉得她对我们的保护有些过重了,我知道原因啦,她面对着我们暂时想象不出来的恶意,所以心疼我们认识到那些恶意时的‘幻灭’和‘新生’,大概两年前,我和杰接到了一个性质有些恶劣的任务,那个任务给我们带来了些心理压力,创伤倒不至于,至此之后我们接手的每个任务她都会过目,她很爱我们,如今的她是历经千帆的她,但这不代表她会忘记认知到某些事的痛苦,而正因为爱,所以觉得我们不能一直活在温床里。”
太宰治微微凝神。
他发现五条悟可以坦然的张口闭口“爱”。
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以及底气足到要溢出来的傲然。
“我早就准备好啦~”
“不要把我们当小孩子嘛,对于人性的什么恶劣啊腐朽啊污浊啊,总之就是那么些东西,听上去有多可怕一样,别小瞧我啊,我读了超级多的书,还经常偷偷看我妈妈的工作簿,这些都是我和杰要了解和铲除的黑暗面!”
太宰治:“……”
太宰治:“那我要说了。”
“嗯嗯~”
“你,完全的,不合格!”
五条悟:“……”
他懵了。
太宰治:“你和BOSS比差远了。”
第一步人性之恶,冷酷之否定!(bushi)
五条悟:“……………”
五条悟的表情微微凝固,他的一口气掉了下去,垮下肩膀来,声音有些虚弱,“……你这么说我很伤心哎……”
太宰治:“……”
太宰治:“……”
糟糕,他如果失意的话很有杀伤力……
因为这孩子总是气焰旺盛生机勃勃的模样,说话的尾音都是上扬的,大概从来没有被否定过……
突然,五条悟一下子直溜起来,中气十足道,“骗你的!”
他在太宰治转瞬空白的神情下嘿嘿笑道,“我知道你在耍我,你明明对我超~级满意!!”
“我和妈妈真的差远了吗?NO!完全模仿她只能成为一个合格机械的复制品,在成为她的继承人的那一刻,我们就注定不一样。”
太宰治蹙起的眉头一松。
他怔怔的看了五条悟一眼,眸中神色飞快软化,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倏然笑起来,笑得脊背微弯,笑声清澈且爽朗。
“没错,没错,哈哈哈哈哈……!”
不合格是假的,他超~~级满意!
这孩子最出众的地方便是稳定的,不会轻易动摇的内核,就算是和BOSS比也不会忧虑怀疑自己,他这份自信不管是不是与生俱来的,都带着神子般的绝对性。
这一定是能坚持到生命最后一刻的清醒和执着。
认为自己可以接受所有真相,认为自己可以成长到目之所及的所有高度,从没有退缩和悔意!
“有趣,非常有趣,你真是和小时候一样,毫无变化,又变化巨大。”
当年那个会对着人造神明肯定人格存在,说自己不会祈求他人理解的孩子,如今仍然不会被他人的言论所摆布,却已经有了一颗贴近他人的温柔之心。
“BOSS忙碌的这段时间,可是把你们两个交给我了。”
青年的眼眸里含着笑意,以及逐渐结成的冰霜,“姑且提醒一句,你们通过星浆体事件感受到的所谓‘人性之恶’,是有人故意展现给你们看的,打败一个人的方式是摧毁他的信仰,所以你们接下来会看到更多——”
更多——
接下来的三天内,
太宰治带着悟和杰相继挖出了多位高层致命的证据,这其中就有私自勾结诅咒师实施秘密死刑的记录,比总监部公共记载的还多,橘子们用秘密死刑的方式处置过违抗其命令的无数人,又比如自己工作疏漏推出去的顶包者,因为死守秘密的顶头人被冬阳没有任何预兆的砍了,大量的恶性事件被逐一翻出……
【“不行,我要是上任的话,这些烂摊子就是我的了。”】
【“这些罪我就要顶上了。”】
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的,就伪造罪名。
太宰治当着两个少年的面伪造了“遗书”,“赎罪录”,“日记”,“恐吓信”,由无数“证据”阐述了高层在位时的“失职”,上任者需要填补前任的窟窿,不仅要经受内阁的审判,还要承担咒术界的施压。
“我们好坏啊……”
跟着太宰治一起写的五条悟说,“把这个位置上的前任描述得乌漆嘛黑的。”
夏油杰:“的确令人避之不及了……”
“总感觉学到了一些奇怪的技能……”五条悟若有所思,那双苍天之瞳仍然清澈明亮,“我阴阴的。”
“说起来,如果兰惠阿姨可以掌控内阁的话,为什么她不一步到位?”
“因为很麻烦吧,把那个地方摘下来,就不能随心所欲了,还要做他们要做的事。”五条悟说,“总监部的话,其实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另类的黑手党组织!”
“黑手党?!”
“最开始的黑手党源于正义的反抗,和我们中学时为了不受欺负还玩英雄游戏所组成的不良团伙差不多,总监部摆脱掉政府的控制,变成我妈妈的一言堂后,就会成为过了明面的个人组织,和多人结社的黑手党没有本质区别。”
夏油杰:“原来是这样啊……”
听了全程的太宰治:“……”
不愧是你BOSS,你虽然不透露自己是黑手党组织的BOSS,但会给少主搭建黑手党组织的概念啊……
他们用相似的手法使橘子们自相猜疑互相警惕,只是两天,互相争斗的“受害者”便出现了。
这是筛下去的第二批。
随后,总监部高层的人选敲定进一步推迟。
宫野开始了他的“举荐”。
因为“最强在出差”,宫野和上级的对话也是提前和太宰治确认的。
五条悟旁听着他们的话术,大概是讲这些年来咒术师有多么尽职,总监部原本的体系不适应现代发展,不利于咒术师的成长及维护社会的稳定。总监部遭遇突袭是因为不善咒术的高层人员暴露了位置/暗中勾结的诅咒师反叛,模式该做调整了等等。
实际上并没有多么高深,甚至有些地方很是简陋,目的明显。
本质来说,因为总监部多年独立于内阁运行,它的自主性相当高,为了快点儿把这个高层缺位的窟窿添上,内阁那边的人也会很想草草了事。
什么都好,只要给个解决方案就行了。
表面上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你们说什么都行。
六眼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
他已经看到了这场闹剧的结局。
母亲会成为第一个咒术师身份的总监部部长。
而在这场变革中,她似乎只是决定了“开始”的时间。
她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长久以来的铺垫化为了推山倒海的力量。
到底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看上去会这么平静,这么的……毫不费力?
以及……
“悟,在想什么?”
太宰治早就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
“我在想……”白发少年定定道,
“妈妈好信任你们。”
随后一句话仿佛不作思考的飘了过来,
“因为我们想保护她。”
五条悟愣了一下。
他的视线有短促的茫然,第一次在太宰治面前露出了不自然的反应。
他嘀咕道,“这话就像是中也大叔说的一样。”
太宰治:“中也的意志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意志。”
五条悟下意识道,“可是……”
可是什么?
谁保护谁?
“就如你想保护她一样。”
“——我们都想保护她。”
“——而她知道我们会保护她。”
【“我需要你。”
这真是令人着迷到头晕目眩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在首领和继承人的关系完成相互托举的扣环后,首领和部下也是双向奔赴的保护!
“我需要你。”
这真是令人着迷到头晕目眩的一句话。
第258章
五条悟一脸凝重的问杰,
“你会保护我吗?”
夏油杰:“………?”
“不对,问你没有参考性,问默和硝子也没有,问千风叔的话他一定会回答当然,问甚尔他会不正经的笑话我,说不定会阴阳怪气‘呦呦神子大人想要我保护吗~’,问高石大叔的话就更奇怪了,高石大叔根本就不能保护我。”
杰:“甚尔哥会这么回答啊……”
杰:“弱者本来就不能保护强者吧,这不是有违常理吗?”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想着保护我妈妈?我妈妈还相信他们的‘保护’。”
然而问出这句话的五条悟很快就自己思索出了答案,“因为‘保护’并不单指面临战斗时的性命无忧。”
夏油杰挑眉笑了笑,“悟,你到底在说什么?”
五条悟竖起食指,“我在思考Interdependence~”
夏油杰:“……”
什什什什什么??
杰一脸麻木:“让我们说日语。”
“就是相互依赖啦,我妈妈会依赖部下。”
“兰惠阿姨竟然会依赖别人吗?”
“把依赖换成‘重用’‘信任’的话就会觉得毫无违和感了吧,我一直以为妈妈是在‘招揽同伴’,‘指挥同伴’,但她和部下的关系好像比我想象中的更黏着一些。”
夏油杰被带入思考,“所以Interdependence是相互依赖的意思。”
“重点是这个吗?”
“‘保护’并不单指面临战斗时的性命无忧,这句话指什么?”
“同义‘维护’,如果有人在高石大叔面前说我的坏话,高石大叔一定会替我记住这人是谁,然后竖着中指骂他。”五条悟环起胸,微抿起唇,“我联想到初中和不良打架时似乎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其他地盘的不良来挑衅我们,往往会在我们的小弟那得到两种答案,一种是‘哪里来的混蛋竟然敢侮辱我们五条哥你是有资格见他的吗?!’一种是‘挑衅五条哥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你们也不行,自己去找他吧。’~这样。”
五条悟边说边模仿着不良抑扬顿挫的语气,听得夏油杰忍俊不禁,他转了转眸,“好像是有些区别。”
“是吧~”白发少年语气飘忽道,“这两种回答都带有对我实力的肯定和尊敬,但是一个人因为我被找事而气愤,一个人对麻烦会主动找上我的现状习以为常,并且认为这个麻烦就该我解决。”
“你这样让我想起来,我们的身份暴露在杉本面前时,他好像用怜惜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杉本?怜惜?怜惜什么,我们要一边上学一边拯救世界吗?”
夏油杰低低笑了一声,将手指插进发丝,“要在这么平常的对话里思考这么细致的事啊……”
五条悟敏锐的察觉到他好像有些疲惫,“你怎么了,杰,最近太累了吗?”
悟看向他,“我对橘子们的真面目早就熟悉了,但是你是最近才接触的,会感到不适吗?”
“不……其实很快就适应了,我又不是天真的傻蛋。”夏油杰道,“新的制度产生,便需要旧势力瓦解。”
黑发少年看着自己的手沉思。
很奇妙的,他没有任何负罪感。
或许是因为橘子们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但是原本由他来除掉的家伙,和现在被其他势力杀死的家伙,虽然结果都是死,可为什么心理会感到轻松一些?
他和悟可以轻松就能做到的“除掉”,为什么用了搅乱人心鼓动风云这样迂回的方式?
“因为令人绝望的不是人。”
靠近他们的鸢眸青年一针见血道,
“是一成不变的形式。”
夏油杰才意识到自己把疑问说出口了,他恍然大悟。
“令我感到压力的……不是腐烂的橘子,因为所有橘子,凭我的实力都可以轻松杀死。”
“我介意的,其实是只有我来杀死才能终止的现状。”
最无望的是不能共鸣的世界。
人心虽是导火索,但不是本质。
“杰,兰惠在我见你之前,跟我说过一件事。”
夏油杰茫然的看向他,“兰惠阿姨?”
“她对我说,她做过一个有关于你的梦。”
夏油杰微微缩拢指尖,“梦?”
悟不甘寂寞道,“我呢?我妈妈应该经常做有关我的梦才对~!”
冷酷(?)的太宰治无视了他。
“梦里你说,这个世界不能令你真心的笑出来。”
“…那真是一个悲哀的梦啊。”
夏油杰:“……那只是一个梦?”
只是一个梦而已……
“随后BOSS对我说,‘我醒来后就思考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绝望的话,明明他有悟,有硝子,有亲近的朋友,什么令他觉得生存下去如此痛苦呢?’”
“——是因为咒术师贫瘠的生存空间。”
“——叠加的压力,无法活在赞誉下的工作,被误解被随意调遣被粗鲁甚至粗暴的对待……”
“——他只能反抗。”
夏油杰喃喃道,“那只是一个梦。”
“没错,只是一个梦。”太宰治说,“但是兰惠的梦有所不同,虽然她称其为预知梦这样玄妙的东西,但我觉得那更像是她的潜意识在日常观察中,发现了潜在危害而给她警醒,她发现你或许终有一天会对咒术界的的制度失望透顶,总之种种原因下,她将自己的计划提前了。”
五条悟插话道,“无法让你真心笑出来的世界,那得多糟糕啊。”
“……不知道,可能超级恶劣吧,每件事都很差劲的那种。”
“你无法真心笑出来的话,我肯定也觉得很差劲。”
夏油杰无声的弯了弯眉眼。
他在当天晚上对着手机踌躇了好久,屏幕停在冬阳的短信页面上亮了熄熄了亮。
有些想说谢谢。
但又觉得很突兀。
最后他发送了这次对话的开场白,[最近都很顺利。]
最近很顺利。
我的状态很好。
事情进展也没有问题。
冬阳很快回了信,[那太好了~对太宰熟悉了吗?]
熟悉了。
但好像又完全不熟。
对方冷不丁的就会冒出夏油杰不了解的一面来,他编辑道,[太宰先生……很奇特。]
[他总是能精准的找到橘子1号和橘子N号之间的联系,稍微用些伎俩就能令两人反目成仇,让他们之间的联盟破裂,总感觉他很容易看穿一个人的想法,和他对视时就像面前站着的是你一样。]
虽然他本人的想法他们完全看不透,这种神秘已经浓厚到会产生距离感,但是奇异的安心。
可能是因为太宰先生偶尔会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他们。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怎么样?
实际上夏油杰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哄着的微妙感。
就仿佛太宰治知道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相处方式,所以自如的调节了自己应对他们的风格。
[有距离感吧。]
[他跟你们有距离感,我太不意外了。]
冬阳回道,
[别想着他走近你们了,你们得黏他一下。]
夏油杰:“……”
夏油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黏黏黏黏黏黏……??
“我觉得……”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夏油杰神经一炸,“悟,你吓我一跳!”
“……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五条悟靠在他的宿舍门口,“你在做什么?”
“思考太宰先生的身世。”夏油杰说,“他是不是什么政府机关人员?”
“单纯是很聪明的那种人吧,然后认识了我妈妈。”五条悟坐在杰的椅子上,一脸严肃道,“我在想,我忘记了一个重要流程。”
“什么?”
“甚尔还不知道妈妈移情别恋这件事。”五条悟环起胸,“我和甚尔还没有对太宰大叔进行‘考核’,但是太宰大叔很明显打不过我们啊,难道要我们胁迫他说一下和妈妈的爱情故事吗……?”
悟眼神一转,“凭他那闷葫芦一样的性格,这的确是最重大的挑战哎~”
夏油杰:“……”
夏油杰:“等等!兰惠阿姨移情别恋了?!”
五条悟:“……哈?”
“那中也先生?!”
“千风叔改叫他bro了!”
“啊?!”
夏油杰目瞪口呆。
夏油杰头脑风暴。
夏油杰想象失能。
“你和甚尔哥……要胁迫太宰先生讲爱情故事??”
“……杰,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我妈妈移情别恋这种事。”
“兰惠阿姨日常被美男计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重点是每次美男计都没有用但这次好像管用了啊!”
夏油杰在这个混乱的三角关系中理出一个词来,“中年感情危机?”
五条悟猛打响指,“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
然而可惜,在动荡的时期,五条悟还找不到时机盘问爱情故事。
高层崩盘,人心紊乱。
内外势力最好发力的时间段,内阁派来的人员在短短几天接到了各种“举荐”。
关于新的高层,新的总监部部长的人选。
以往,总监部部长只是一个并无实权的称号,因为真正施行权力的是议会,但是这时似乎变了,因为众人推举的部长不是吉祥物般的草包。
可就算意识到这点也无以改变,因为那是内部执政党和外部财阀一同明示暗示的人。
这意味着对方早已笼络了人心,拉到了所有选票。
五条悟也参加了一场他们的会议。
因为最强不在,最强的孩子,下一任最强在。
“我妈妈喜欢交朋友。”
结束会议后,被几个小时没营养的扯皮给吵得脑袋疼的悟趴在总监部的凉亭长椅上,拿枝条戳着池塘,说,“她从很早之前就给我说过,所谓政治,就是和同利者结盟,打击反对者,而如果权力是上面给的,那么对下面的人再好也没有用,因为上限在那里了。”
“道理很懂嘛。”太宰治在他身边放了两颗糖,和一瓶蜜瓜汽水,“因为是BOSS教的?”
“没错,虽然道理我都很懂,不过我不是很擅长做这个。”神子坦言道,“就像我讨厌橘子,所以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对于很多无聊的家伙都提不起兴趣,但是妈妈不一样,她弱小的时候可以低头,被压迫时就伪装,面对再讨厌的人都能笑出来,虽然她把这称为虚与委蛇,但就是很了不得的能力。实际上她完全可以逃避,她的上限没有止境,可以包容的下限也能放低。”
说着,他摸着下巴嘀咕道,“我好像没有境遇悲惨的时候,一直都站得很高。”
太宰治在这短短几天听了太多“我妈妈”“我妈妈”了。
他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么密集且真诚的BOSS彩虹屁了,港口mafia的人对于冬阳的强大已经熟悉适应,挂在嘴边的话无非是“厉害”“很强”。
“但是你何必悲惨,她都在这里了,你就要一直站在胜利的高台上。”
不会“同流合污”也是一种极致的能力。
五条悟清亮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短暂的思考,随后弯起嘴角。
他的笑意要么狡黠,要么带着格外明朗的自信和意气。
太宰治注视着他,昨天晚上,在高层又一次冗长的会议之后,他便见过了冬阳。
“正在出差的最强”其实一天前就回来了,已经先一步布置起了自己未来的办公室。
太宰治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躺在那张还未放置任何物品的长桌上,闲散的曲起一条腿,手臂连同发丝一起垂落下去。
袖子翻折,太宰治正看到了她的手腕。
并不纤细,即便是放松的姿态也能看到充斥着力量感的隐隐青筋和肌肉线条。
没有涂指甲。
因为近两天搬移人马太耗精力了吗?
“这两天怎么样?”
冬阳一个翻身,利落且随意的坐在了长桌上,她的动作丝滑到有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不真实感。
太宰治说,“简单得就像玩过家家一样。”
“哈哈哈哈,毕竟这场游戏是你在玩。”冬阳笑道,“悟呢,你们熟悉了吗?”
太宰治:“……”
太宰治:“他白得惊人。”
“噗,哈哈哈哈,我当你在夸他了。”
“并不是说他欠缺这方面的东西。”青年微阖上眼睑,“而是他即便理解规则,行为也非常的明朗敞亮。”
“那就这样嘛。”冬阳频频点头,“嗯嗯,不愧是我的儿子~”
太宰治:“……”
冬阳:“俗话说~我打江山,他守江山。”
“还是那句话,把争斗延续到他那一代,我也太没用了吧~”
“他存在就是最好的了。”
没错——
“权力相争时,拥有继承人就是最大的底气。”
这意味着“她”不会倒下,即便她消失,她的势力也会延续到下一任。
这就是少主存在的意义。
“你继承了她的锋芒,悟。”
她周旋,政斗,是因为她在最恶劣的环境里。
而那些东西在过了这个时间段就可以不用了,就如她现在看好时机“反动”一样。
“你完全可以展示拥有的‘核武’,因为到那时,权力已经到你的手上了。”
权力不会给一个拥有核武的人。
但是拥有核武的人已经得到了权力,那么力量便是威震四方最有力的资本。
所以强势没问题,不容许晦暗舞到眼前来也没有问题。
五条悟歪头看着太宰治。
他突然觉得对方的眼神有哪里变了。
“我不用学吗?”
太宰:“学,但是可以交给其他人做。”
悟:“这就是亲信的作用啊……”
“是领导者的魅力。”
“哦哦,我知道了……”
五条悟站起身,正经的走到了太宰治面前。
随后,他在青年略微疑惑的目光中毫不遮掩的问道,“其实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在思考,太宰大叔,你的定位是什么?”
“?”
新鲜后爸吗?
“不过那不重要啦~”
白发少年微微弯起璀璨至极的苍天之瞳,眉宇间的神色瞬间软化,
这幅神态让太宰治突然一阵心悸,某个令他神经一颤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是冬阳的神色。
年轻的少主发现了某个笼络人心的诀窍。
“——因为我需要你。”
作者有话说:
悟:学会了学会了~
第259章
太宰治注视着眼前的人。
面容俊逸,四肢修长。
对方浑身上下都是冷色调,洁白到一尘不染的发丝和睫毛,一眼便能吸引全部视线的蓝色瞳眸,优越的身形,端正的五官,像是老天把所有完美的东西都倒入了他的生成器中,天生哪张牌都是独一无二至顶峰的,而此刻,他带着格外专注的神情看了过来。
“我需要你。”
说出这句话的五条悟是太宰治这几天下来都没有见过的表情。
可即便他个子高挑,相对成熟,落在太宰治眼中,仍然有怎么也忽略不掉的些许稚嫩,眼角眉梢都是少年气。
十五岁。
风华正茂。
他十五岁的时候,正加入港口mafia。
所以原来是这个年纪。
太宰治将其称为人格完善的时期。
中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脱离了羊的桎梏,找寻到坚定道路的。
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答的五条悟微侧着脑袋凑了过来,上挑着眉眼观察太宰治的表情,“呆住了?你的耳朵应该不至于突然失聪吧,为什么……嗷~!”
太宰治曲起手指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突感疼痛的五条悟条件反射的直起身子捂住了额头,随后一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向太宰治,“奇怪?哎?我没开无下限吗,哎?”
他一边往手上吹了两口气,一边盖上额头,飞快的自己哄自己,然后瞪着太宰,“一直以来只有我妈妈打过我!”
太宰治施施然的将手踹回了兜里,“怎么了,你要向她告状吗?”
五条悟刷的伸长手臂停在他的额头,“让我也来一下。”
太宰治稍微侧了下身躲开了,“不要,顺便一提我对男人的请求不感兴趣。”
“哈?就算如此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太宰治漫不经心道,“大吗?”
五条悟:“挺大的啊。”
“……”
六眼的视野里,棕黑发青年的背影有片刻的停顿,五条悟嘟囔道,“你之前都不和我们有肢体接触的~”
“…是你太突然了,笨蛋。”
“哦哦我明白了!”五条悟几步跟上他,“你在害羞!”
太宰治:“……”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回头,下一刻,他的额头就被痛击,虽然不至于多疼,但还是让太宰治条件反射的震了一下后退半步。
“哈哈哈哈哈哈!”一点儿亏都不吃的五条悟一手将墨镜戴上,嘴角咧开张扬得意的弧度,“这样的话就是平局~臭大叔,什么叫对男人的请求不感兴趣,女人的就感兴趣了吗,不行不行不行,花心是没有好结果的,只有我妈妈的才可以~”
太宰治捂着额头,身体轻颤。
天呐,这是什么可怕的生物啊!
他有没有边界感?
BOSS当年都不……
在港口mafia内人人都要尊敬几分的太宰治用气音仓促的笑了一声,“好,真是太好了。”
五条悟:“……?”
黑漆漆的青年放下了捂住额头的手,又恢复了经典的揣兜姿势。
五条悟:“……你好像露出了阴阴的表情哎?”
“你看错了。”
“话说什么太好了?”
太宰治露出了微笑,“你猜。”
五条悟:“……”
五条悟撇头呲牙:“嘁!”
五条悟又把头转回来:“小气!”
太宰治:“……”
呵。
这小鬼!
倏然,五条悟神情一滞,紧接着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在太宰治疑惑的目光中飞快转身冲了出去,一道声音慢半拍的传来,“你们在聊什么……?”
“妈妈!”
率先洞察到冬阳到来的五条悟在台阶上猛地朝下一扑。
冬阳一脚踏住台阶,核心绷紧抬起手臂,然后——
一把接住了朝她扑来的一大条悟!
“哈哈!”
她笑着原地转了一圈,把悟像小时候那样原地rou了一圈,才把他老老实实放好。
五条悟的笑容和她如出一辙,他踩住地板,把冬阳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轻飘飘的挥手拂去了她身上乱七八糟的残秽,然后一本正经的竖起了四根手指,“四天。”
冬阳意会其意,摘下了斜跨的背包。
悟:“我们四天没见了!”
冬阳:“这是伴手礼~”
五条悟一把将背包戴到了自己身上,也不急着打开,而是亦步亦趋的挨着冬阳,“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妈妈,我刚刚和橘子们开完了会。”
“我想想,先去和橘子们打个招呼,这个时期差不多了吧,已经熬过他们最混乱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了。”
五条悟点了点头,“禅院和加茂挨了他们不少骂,他们也不是软包子,所以吵得不可开交,那几天就没几个脑袋正常运转的家伙,一边追责一边处刑一边想找个能顶事的人填窟窿,常用的会议室还在大战中毁了,所以他们一开始还是随便找了间屋子,腿贴屁股挤在一起开会的。”
“哈哈哈,腿贴屁股,这么亲密?那怎么就没有生出些感情呢?”
“能有感情才怪了,咒术界的老东西们在这个时期也不想掉逼格,非得在屏障后面说话,内阁来的人脸都绿了,一直在说‘我们又不是被召见的身份,连脸都不露吗’‘我们的地位可是平等的’,所以前几次会面没有任何进度,一直在吵谁该管这事。”
没错。
总监部常年以来独立于政府运行,实际上权力架构早就自成一派了。内阁的人本还以为他们发下施令立刻就有人响应,但总监部的橘子们根本不想受内阁干涉,那些高层不管是不是出身咒术界,这么多年下来也早把自己当“高人一等的咒术师一派”了。
以往都是宫野带着亲信在其中平衡,但是他当年的亲信如今被冬阳斩了个干净,留下来的都是中立派。
“总之就是,内阁觉得咒术界傲慢无礼,竟然无视他们的权威,咒术界觉得内阁的家伙对他们不熟悉的领域指手画脚,两方都不愿意轻易退让,局面僵持了两天了。”悟说。
冬阳问他,“那你觉得接下来怎么办?”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让妈妈来当天降英雄!”
他自信的说道,“如今这个局面对妈妈很有利,其实就是你引导的吧,他们两方都对彼此很不满,有个说法是快速成为朋友的方式之一便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妈妈你是咒术师,是五条家家主,就算烂橘子们平时和你闹,这个时候也会觉得你是自己人,因为你不会把咒术界的权力和利益让出去,内阁那边的话,会觉得你是一个为了社会稳定而付出的劳模,有多年资历,和许多财阀亲近,又有宫野等一众人举荐担保,不管怎么样,你都比那些烂橘子们强。”
冬阳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嗯嗯,看得很清楚嘛,有长进~!”
“嘿嘿~”五条悟转头,“还有太宰大……嗯?”
台阶上早已没了人。
五条悟若有所思,“他没有咒力,要比其他人更难捕捉信息,偶尔会让我觉得神出鬼没的。但是这次肯定是我大意啦~”
因为妈妈在身边嘛。
“不过太宰为什么走?”
冬阳想着她刚才一闪而过看到的太宰治,含着深意笑道,“你对他说了什么吗?”
“……所以他真是这么容易害羞的类型吗?”
“害不害羞我不知道。”冬阳说,“但是他如果要报复谁的话,是没有前摇的。”
五条悟:“……?”
“悟,你的弱点可能被他发现了。”
五条悟:“……我能有什么弱点?”
五条悟:“妈妈你好了解他。”
冬阳:“了解他才相信他。”
冬阳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辛苦你了。”
眯眸的五条悟微顿,“我一点儿都不辛苦~”
“待会儿陪你去逛街。”
“好!”五条悟欢呼一声,“我之前在默的房间里试过了他的拖鞋,只要400日元,意外的很好穿~我也要买!”
“……那种拖鞋到底要到哪里买啊……”
“好像是商场打折?”
“是批发商打折吧。”
“哈哈~!那么我们几点会合啊~妈妈你需要休息吗?”
“不用。”冬阳说,“我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只不过超过三天我的意识会没有那么敏锐高效。”
五条悟严肃道,“那么你几天没睡了。”
冬阳:“昨天刚补充了超过八小时的睡眠~”
五条悟这才满意。
和悟分析的情况一样,冬阳回来的消息不用她自己去通知,就飞快的传播到了各个高层的耳朵里。
“五条……兰惠大人……”
她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你有没有兴趣,接替一个新的职位?”
冬阳稍作犹疑思考状,“最近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表示很遗憾。”
对面的人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他眸中的神色快速转化,终于在咒术师的面前流露出了几分宽慰和悲伤,“这是一场意外。”
关于那些同僚的逝去,五条兰惠是第一个正视的。
“您需要休整吗?”
“我们想和您谈谈。”
他的背后,宫野从楼阁的阴影中走到阳光下。
“欢迎回来,五条家主。”
“最近实在乱成一锅粥了。”
第260章
“我,五条兰惠,一定会带领着总监部,走向无比昌盛的未来!——怎么样?”
“你这个不行,应该这么说,咳咳,尊敬的各位同僚,今日,我站在这至高之位上,为逝者哀悼,为生者祈福。过往种种铭刻我心,部长之位上承载的不仅是权力的荣耀,更是无尽的责任。我将以最强之名,以公正为方向,以仁慈为行事之风……喂,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嘁,明明应该这么说: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批评将会变得刺耳。如果温和的批评也不被允许,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如果沉默也不再允许,赞扬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就是谎言。”
“柏拉图啊,那个场面讲这个他们能听懂吗,这不是在暗指权力掌控舆论吗,那你还不如说塞内加的:真正的伟大,即在于以脆弱的凡人之躯而具有神性的不可战胜。”
“脆弱的凡人之躯?你听听那和兰惠沾边吗?不要什么公式都往里面套。”
“那又怎么啦,兰惠又不是出生就是最强的,她也是从脆弱的凡人之躯蜕变过来的,她不具有神性的不可战胜吗?”
“芥川芥川!”
“这句话是用字面意思理解的吗?”
“双关双关~”
“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够了,越来越偏了……”
高专教室内,兰惠党正兴致勃勃草拟冬阳的上位演讲词。
五条千风走沉重风,甚尔走狂傲风,夏油杰跟着说名言凑热闹,硝子好心情的围观着他们这种傻呵呵的行为,并不参与,有过上位经验的早春表示哪个都好,只要是冬阳说的,那就是金句名言。
无法出谋划策但可以当评论家的狗卷默:“中也。”
硝子:“不要鼓励他们,默。”
“之前迂腐破旧的总监部终是迎来了脱胎换骨,往后就听我五条兰惠的指挥……嘶,我们在这里激动的玩考斯普雷,兰惠上位到底是什么样子?”
甚尔坐在与他的身形相比稍显小块的椅子上,托腮说道,“照搬一下她上位五条喽~”
“她上位五条时是什么样?”
“你没见过吗?”
“我当时在总监部蹲大牢。”
甚尔笑了一声,“呵呵,你好惨。”
玩嗨了的几个人还脱下高专制服蒙在头上充当长发,甚尔站在讲台上,细微的调整了一下站姿,立刻就引得台下人惊呼,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原来你这么了解兰惠的姿态啊甚尔。”
“废话,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甚尔清了清嗓子,语气忽然变得沉稳坚定,声色却变细了不少,有些不伦不类的严肃感,“——从今往后没有长老议会,家主之下的职位称为干部,负责协助家主管理家族。”
“在悟接任家主之前,你们只需要听从我五条兰惠的命令——”
台下:“……”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好像啊甚尔哥哈哈哈!!”
下面顿时笑作了一团,千风拍着桌子道,“我宣布,兰惠模仿大赛的亚军是甚尔!”
甚尔:“亚军?你好意思?”
“第一肯定是我!”
“要知道还有个人没有参赛。”
“嗯?”千风环顾了下四周,“你说悟吗?本人好像作为五条下一任家主去出席这次高层会议了,至于另一个……”
他回过头,在教室的最后方对上了一双略带嫌弃的鸢色眼眸。
太宰治:“……噫……”
千风:“喂,这小白脸是不是用了‘我们是傻瓜’的眼神。”
甚尔:“你说得没错。”
千风:“默!抓住他!让他上台cos兰惠!”
狗卷默:“……”
坐在教室后方的青年简直做到了零存在感,就像这场闹剧最安静的旁观者,但是一旦戳开他在这的事实,就再也难以忽视。
狗卷默对上了那双眼睛,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
夏油杰关心道,“默?”
“芥川?”
真的要做吗?
他看上去超级正经,不像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人。
千风:“我不信他不会。”
甚尔:“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他看上去社恐得不行。”
千风:“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是社恐了?”
硝子:“喂,你们当着本人的面在议论哎。”
狗卷默回头,定定说了一声,“【起身】。”
太宰治站了起来。
其他人顿时眼睛一亮。
咒言师道:“【上台,以兰惠阿姨的姿态讲话。】”
太宰治走上了讲台。
夏油杰疑惑的看了一眼突然使用咒言的默,得到了少年略带戏谑的眼神,他嘴角微弯,就像恶作剧成功了一般窃笑。
熟悉他性格的夏油杰了然,“他吓到你了啊……”
太宰治站到了演讲台上。
他环顾四周,漫不经心的勾起了一抹笑。
众人:“……”
草。
这tm是什么鬼畜的笑容啊!!
他的眼睛就像瞬间变成兰惠那红彤彤大眼儿了一样令人心里发怵起来!!
眼神好像,神色好像,还有那三分阴险三分狂妄两分慈悲一分真心的笑容!
青年微微启唇,并没有像甚尔一样特意模仿女声,但声腔的使用方式,音节的转换,都和冬阳一模一样。
他用清冽的嗓音说,“那么,我想大家对我都很熟悉了。”
语气随性,散漫,但却不容忽视。
“多余的话无需赘述,我的身份本来就有好几个,接下这个担子既是乱中安定,也是顺势而为。”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扫过每一个人,带着审视,带着警告,带着悲悯,灯光自他的头顶打下,落在他的发梢,他的鼻尖,映在他的瞳孔中,他对现状不出所料,欢喜寥寥,唯有一切尽在掌控的诡谲莫测和企图吞噬更多的理应和无畏。
他偏转过身,眼睑微垂,似是兴趣了了,“宫野,接下来交给你了。”
众人:“…………”
众人:“…………”
诡异且漫长的沉默,太宰治径直走回了座位,台上已经空无一人,他们却还没回神。
甚尔率先开口,“我宣布他是冠军。”
千风咬牙,“可恶啊!”
千风:“悟!你快回来!”
我们在COS你妈大赛里输了!一败涂地!
他蜷了蜷身体,靠,心跳好快!简直像五条兰惠当真在他的眼前上位了一样。
从容,稳重,目空一切,气质卓然。
硝子含着棒棒糖,鼓了几下掌,给黯然神伤的几位兰惠coser无情重伤一击,“所以怪不得他会用‘你们是傻瓜’的眼神看你们呢,因为你们模仿得根本就不像嘛~”
“硝子~连你也沦陷了吗?!”
“没有哦。”硝子笑着抵住脸颊,“我还是觉得兰惠阿姨这么说的时候帅一些~”
“悟一定会拍照吧。”
“我猜他会录像。”
“他们什么时候结束啊,这下子是兰惠一人就能决定的会议时长了吧。”
有些人不经念,一念就会出现。
冬阳神清气爽的推开教室门时,笑容差点儿僵在脸上。
她用见鬼的表情看着几人,“……你们在干什么?”
教室里简直是群魔乱舞,五条千风当即把蒙在头上的制服摘了下来,拍着自己的头发试图使其蓬松,甚尔也把兰惠之大衣一把脱下还给了太宰治,但就算速度再快,冬阳也看清了他把大衣穿成了肌肉显形衣的诡异情景,高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猛地站直身子装作乖巧,夏油杰正在狗卷默的咒言指令下作出兰惠之表情,咒言效果还没有消失,所以他现在是在场表情最淡定的那个。
多年卧底生涯练就了扑克脸的早春优雅的微笑道,“兰惠,你回来了。”
硝子抬起了手臂,“我都给你拍下来了哦兰惠阿姨,他们犯蠢的情节一个都没落下。”
“什么?!硝子你这个叛徒!”
“现在就对她的手机施行暗杀计划吧!”
冬阳看着角落里默默整理衣服的太宰治:“……”
冬阳:“你被这些猩猩欺负了吗?”
太宰治是很有边界感的人,衣服怎么会给人乱穿,虽然这件大衣是他来到这里后新买的,不是冬阳给他的那件。
夏油杰道:“兰惠阿姨,我们在你心里的形象有那么……顽劣吗?”
太宰治:“是的。”
太宰治低眸,眼神光波澜:“他们还对我使用咒言。”
千风:“??”
冬阳挑了下眉,“咒言?”
太宰治转过了脸,抬手捂住了脸抽泣(?)
千风目瞪口呆,“我,我靠?!”
“什么什么?!”五条悟扒着门框从冬阳身边探出头来,笑容异常的明朗,“你们在玩什么好东西?”
千风眼神一凝,“悟,你快说,兰惠是怎么上位的?”
不重要!什么都先放一边,兰惠cos大赛的胜利者到底是谁?!
五条悟:“怎么上位的?就站起来走到总监部部长的位置上说了两句话,就下来了呗~”
“哪两句?!”
“唔,简而言之就是,一句不用自我介绍了,大家懂的都懂,一句我要下班了,然后就叫上我离开啦~”五条悟眼睛亮亮,“后面橘子们聊什么就不用我妈妈参与了,要是事事都要我妈妈定夺,那他们干脆都卸任算了。”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看向了太宰治。
五条千风当场跳上了桌子,用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冬阳,然后凶狠的瞪向了甚尔。
甚尔和高石将自己的桌子拼向他的,也站了上去。
冬阳:“……”
三人用堪比英勇就义的表情,手牵手,跳起了海草舞高跟鞋舞拉丁桑巴的串烧。
“哦~露出无敌笑容来摧毁媒体~!”
“身藏秘密,他人看来只觉神秘~就连冒失的模样,也都尽在她的领域!”
“完美且撒谎的你便是~天才般的兰惠大人~!!”
边跳,边唱版。
冬阳:“……”
冬阳颤抖的往后退了一步,硝子和早春一把扶住了她。
“还没结束呢,兰惠阿姨!”
因为三人都不是擅长跳舞的类型,所以浑身上下的扭动都基于看过的舞姿想象,还会现场找同伴取材,比如千风做个妖娆的wave,高石就跟着做,甚尔做个劈叉,千风就疯狂的跺脚,冬阳硬是从他的努力中猜到他可能是在跳踢踏舞。
狗卷默和夏油杰默默的走到了用桌子搭建的简易舞台两边,冬阳看着他们俩,用很辛苦的声线问道,“…你们也来?”
夏油杰默默的闭上了眼睛,闭紧了眼睛,然后撇开了头,还觉不够,抬起手挡住了脸。
他挣扎道,“默,你帮我一下。”
狗卷默:“……”
狗卷默:“【杰,跳舞。】”
下一刻,夏油杰轻巧的往上一蹦,在空中水平如体操运动员一般螺旋了两圈,正正落到了甚尔三人抬起的手中,摆出了一个经典POSE!
杰躺在他们三人组起的胳膊撑架上,一边托腮悠然闲鱼躺一边用死掉的眼神目视前方。
倏然,前方猛地蹿出了一张脸。
是悟那张兴致勃勃幸灾乐祸的脸!
那双漂亮的湛蓝眼瞳瞪得又圆又大,惊奇的看着他们,唇边的笑容带着隐隐的跃跃欲试,“所以说嘛,你们在玩什么好东西~!”
夏油杰闭上了眼。
不敢睁,真的不该睁!
下一刻,他被甚尔丢起,正踩在了千风和甚尔的手掌上,狗卷默也被甚尔一把抛了上来,五人呈啦啦队常摆的金字塔型。
硝子说:“他们玩了个比赛,太宰先生就说光玩有什么意思,输赢得有奖罚,然后他们输了。”
冬阳:“他们输了什么?”
早春:“兰惠COS大赛。”
下一刻,五人背对着冬阳,一同撅起了……屁股。
慷锵有力的喊道,
“椰子椰子!!!”
作者有话说:
太宰:庆祝,要来实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60-270
第261章
总监部出事,学生的课不能停。
夜蛾正道看好了时间,紧赶慢赶的终于准时回了高专,径直走去了操场。
“……”
空无一人。
他等了两分钟,不信邪的又看了一眼时间。
这可是体育课!
他的学生们虽然比较调皮,但是课上得还是很认真的,基本不会迟到缺席。
夜蛾正道转头走去了教室。
出事了吗?的确,总监部最近挺乱的,混乱波及到高专也有可能,悟和杰正是血气方刚容易被挑拨的年纪,默的性格也和乖巧的外表相差甚远,可能是学生里最顽劣腹黑的,硝子不能参与战斗,但肯定和同伴共进退,所以难道……
一阵爽朗甚至狂放的笑声从教室里传来。
夜蛾正道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随后悬着的心整个放了下来。
是五条兰惠,有她在,那肯定没有事。
所以怪不得操场没有人,她来了,学生们一定热切的围了过去。
有些吃味的夜蛾正道怀着开解自己的怅然心情,听着教室里格外闹腾的声音,敲了两下门,发现没人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里的声音更放肆了。
夜蛾正道:“……”
我竟然被孤立至此吗?!学生们翘课开party不通知他就算了,竟然还无视他??
夜蛾正道刷的一下拉开了门。
夜蛾正道刷的一下关上了门。
他转过身面壁思考,“……?”
……看错了吧?
教室里这是干什么?
而屋内,与夜蛾正道猝然对视(?)的五条千风突然恢复了理智。
“跳得好!跳得超级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在他们面前的女人正大笑鼓掌,眉眼都弯成了弧线,简直要把不存在的鱼尾纹都挤出来的程度,她边笑边用指尖擦去的眼角的泪花,笑意已经溢满了声线,“我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天赋!什么叫‘这就是你天才的兰惠大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千风怔怔的看了一眼她。
他刚恢复的理智又飞了,整个教室仿佛按下暂停键后又飞快启动,他们再次群魔乱舞起来!
无他,五条兰惠笑得极为开心。
她不是没笑过,但像这次这般毫不遮掩的,胸腔都在震鸣的笑声,当真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五条千风从被他跺得都要散架的桌子上跳了下来,顺带捞过甚尔,让他以右脚为轴螺旋两圈,倒在了他精心布置的怀抱里,硬是让一米八多体型健硕的硬汉演了把爱情舞台剧里的女角。
“哦,伏黑·甚尔,为什么你是禅院~~”
甚尔眼角抽搐,“老子早就不是禅院了。”
千风深情注视,“我们两家是世仇,原来你愿意为了我,而叛出家族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冬阳看着两位辣眼怪异的组合,笑得狂锤墙板。
早春悄悄看了一眼她的拳下,墙壁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还有一块白色的墙皮掉了下来,她眼疾手快的踩住了那块墙皮,脚一出溜让那块墙皮滑去了角落。
甚尔的眉毛也在抽,他还维持着一腿美少女般曲起单脚着地身体倾斜四十五度的经典姿势,抬手一掌掐住了千风的脸。
高石在一旁仿佛路人/旁白般咏叹调道:“哦~他是五条~~哦!他原来是禅院~!他们两个的身世就犹如禁锢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他们想要在一起,或许只能是得到神sama的帮助~!”
突然,一道光从甚尔脑后滑过,他灵光一闪!整个表情从嫌弃变为了精明!
他和千风定格在这古怪的姿势上,和背景板高石一齐转头望向了冬阳,露出了超级浮夸的震惊表情,“——是神sama!”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冬阳一手一个揽住硝子和早春,“这个超搞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前辈们带着跑偏,自觉羞耻的夏油杰红着脸跳下了桌子,双手似有若无的想扯自己的制服盖住屁股,转眼看到了五条悟亮得惊人的眼睛。
“杰,原来你还会跳芭~蕾~~~”
芭蕾两个音就像加了重点特效一样荡漾,夏油杰的身体像面条一样颤抖,表情逐渐狰狞。
下一刻,五条悟立起脚尖刷——一下踢高了右腿,制服裤包裹着他的双腿,恍惚呈现出了芭蕾舞演员紧身裤的勾勒效果,肌肉线条非常漂亮流畅。
夏油杰:“……”
五条悟:“其实老子当初看帝光舞台剧的时候就模仿过,所有动作要领都牢牢记到老子脑袋里啦!”
啊,是六眼……
冬阳在他身旁鼓掌鼓出了残影,“跳得真好跳得真好!”
夏油杰:“……”
夏油杰:“我也能跳!我也会!”
五条悟弯起嘴角,睫毛微垂,他抚上嘴唇,状似感动,“难道杰,要和我跳四小天鹅吗?”
夏油杰:“……什什什什么东西?”
五条悟一脚踏到他身边,伸手把看戏的硝子拉了过来。
硝子:“?”
五条悟一手挎一个,硝子哀嚎,伸长手臂向冬阳求救,“等等!我不要!”
冬阳笑容灿烂,面对硝子伸来的手还后退一步。
硝子瞪大眼:“兰惠阿姨!”
冬阳:“嘻嘻!”
下一秒,硝子伸出去的手臂被狗卷默挎住。
硝子:“…………”
咒言师自动加入了四小天鹅行列,并且上道且熟练的说道,“【杰,悟,硝子,跳芭蕾舞】!”
四人登时立正,昂脖,提膝,抬脚!
见准时机的高石配乐:“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四小天鹅:踢踏踢嗒踢嗒~~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踢踏踢踏踏踏~”
甚尔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然后和狗卷默对上了眼神。
“……”哦吼,完了~
“【千风老师,甚尔哥,高石先生,起舞。】”
四小天鹅荣变七小天鹅!
冬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跳得怎么能这么好的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一边飞快的清空场地,不能妨碍他们空中劈叉!
空中劈叉!
刷——!
刷!
看呆了的早春终于想起来要拍照,但是面对镜头,几个男人也相当淡定,因为他们在冬阳的无限鼓舞中和有别于平常的气氛里迷失了。
看似输掉了赌局,实则摘掉了面具!
发疯!发疯!椰子们发疯!!!
没有规矩束缚,没有芥蒂横亘,身处这里的他们是无需保有秘密的同伴,家人,所以发疯没有关系,搞怪没有关系!就算做出令人哄堂大笑的行为,就算短暂抛开那些正经,脸面,将紧绷的精神彻底放飞,得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狂欢!
你在看我——!!
你!在!看!我!
这何尝不是盛宴!!
这是他们的盛宴!!
***
场面彻底失控,但没说他们就必须一直控制住。
当气氛一次次攀升到顶点,冬阳拉着早春组成九小天鹅还不够,还要去拉太宰治凑成十小天鹅时——
乱七八糟的声乐中,夜蛾正道再次拉开了门,“……你们!”
狗卷默:“【别动,闭眼】。”
夜蛾正道:“……”
这场狂欢才终于歇了下去。
嗨过了头的几个人一边哼着四小天鹅一边恢复教室的摆设,直到冷不丁的看到了在教室后方看戏的太宰治。
“……”
日。
二十分钟后,大家休整结束,理智回笼。
冬阳神清气爽的坐在教室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上,角落里,夜蛾正道正在接受千风和甚尔的双重恐吓。
甚尔:“宰了吧。”
千风:“不要说得这么可怕。”
甚尔:“那就把大脑的额叶摘掉,放生好了。”
千风:“你的提议真不错。”
夜蛾正道:“……明明第二个说法更可怕啊!”
两个男人把他壁咚到墙角,此刻俯视他的神情和冬阳威胁他人时几乎一模一样。
焯,兰惠xN!
夜蛾正道觉得肠胃一阵抽搐。
“说,你看见了什么?”
夜蛾正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谎。”
“他还会思考,还有逻辑意识。”
“把他打到失忆吧。”
夜蛾正道:“这是职场霸凌!职场霸凌!”
千风:“职场霸凌?不是啊,职场上我还是很尊敬你的,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看着他那双似是冬阳又似是五条悟的眼睛,大概是因为气氛不同于往日的严肃,他把某个平常都会隐晦而过的东西条件反射的说出了口,“所以为什么我就是被灭口的那个?”
甚尔掏了掏耳朵,“为什么?这还不清楚吗?”
“嗯?”
千风道:“因为你不是‘兰惠党’啊。”
兰惠党。
这是他们政治斗争以来深以为傲的称呼。
坚定立场,认定同伴。
夜蛾正道来历不明,很有可能是橘子们安插在高专的眼线。
这是千风一直默认的身份。
就算不是烂橘子的眼线,往后也可能倒戈向烂橘子,成为他们的敌人,毕竟他从来没有投过诚。
夜蛾正道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愕然的把墨镜摘了下来,透过两人的肢体缝隙看向了五条兰惠。
竟然会……延伸到这样的细枝末节里。
夜蛾正道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帮派之争的界线,这些人深刻的融为一体,视彼此为同类,而其他人都不过是立场不明,安全可靠性稀薄,对五条兰惠,对他们有威胁的因子。
夜蛾正道低声道,“……你早说啊……”
千风挑了挑眉。
“我可不是烂橘子派来的。”
夜蛾正道松下肩膀,笑中带着一分释然,“我要是的话,你们估计早就暗中抹杀我了。”
不是暗中抹杀,就是反向利用。
“千风,要不我和你立束……”
突然一声嘹亮的“椰子椰子!”传来。
空气一下子定格,几个人猛地看向了冬阳。
冬阳拿着手机,正在回看刚刚的视频,嘴边还带着笑意。
倏然,她伸手摸向屏幕,两指放大。
“喂!”
五条悟本来坐在她的后面,闻声站起身趴在桌子上,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
冬阳挪动着屏幕。
挪到谁的屁股谁的身体就紧绷起来。
要,要看得这么细致吗?!
冬阳若有所思的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臀肌,然后说道,“高石,你是不是经常跷二郎腿,你右边的肌肉比左边发达。”
高石:dead。
冬阳:“杰,你也稍微有这个倾向,是不是操控咒灵的时候习惯性让咒灵呆在你的左边?保护要害?你虽然训练量充足,但是如此不平衡的话,也会造成脊柱侧弯。”
夏油杰:dead。
高石&杰:确诊大小屁股。
冬阳:“默不行,你的臀部没有肌肉的话,逃跑都少点儿力气。”
狗卷默:dead。
确诊摆设屁股。
“甚尔和千风的……”
正在接受审判的两个人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臀肌,然后看向了对方的。
冬阳满意点头,“可以,很对称。”
“呼……”
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
千风&甚尔:确诊健康饱满屁股。
夏油杰捂着脸趴在桌子上,失去灵魂般嘴里念叨着,“我要复仇,我一定要复仇……”
“你们赌这么大的~”五条悟双手撑在椅子上,一脸笑意,“到底赌的是什么?”
夏油杰:“我不想看到你的脸,看到你就想到小天鹅。”
悟:“可是你跳得很好。”
杰:“那是因为默。”
他旁边的狗卷默歪着身子对着五条悟比了个耶。
五条悟:“所以你们敢接受这么大的赌,总不能是想看着太宰出糗吧?”
冬阳瞥眸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坐在他的右手边,似是百无聊赖般托着腮,坐姿并不算正经,那双清亮的眸子一直观察着四周。
冬阳的视线转过去的瞬间,他就察觉了,也偏转了脑袋。
他对着冬阳微笑,抬起食指抵在了自己唇边。
——你猜?
第262章
“椰子椰子!”
俗话说,对抗恐惧的方式就是面对恐惧。
那么对抗椰子的方式就是承认椰子!
五条悟:“高层是烂橘子!我们是小椰子!”
夏油杰抗拒道,“我不要,我不要这个称呼!”
“椰子屁股怎么啦~那一声没人控制你吧,默的咒言是跳舞,所以杰,你当时豁出去了!”白发少年带着狡黠的笑容,“做了那~么大胆的事,按照我们家的惯例,你一定也知道会迎来什么吧~?”
他的语气特别轻巧,夏油杰觉得那简直是魔音穿耳,迎来什么?他当然知道!是视频传家宝!
不!能!接!受!
“真的被拍下来了,被拍下来了!万一之后流传给我们的后辈,我们……!”
“椰子椰子?”
突然,教室窗外淡定的走过了两位学姐。
她们用不怀好意的戏谑表情,透过窗户轻声道,“椰子~”
晴!天!霹!雳!
夏油杰瞳孔地震,视频已经传播到这里了吗?!什么时候——
夏油杰猛地转头,“硝子!”
家入硝子举起双手,“我没有。”
夏油杰立刻反应过来,是乌鸦!
冥冥学姐可以共享乌鸦的视野!他们当时注意力全在跳舞上了,根本没有关注屋外有没有乌鸦!
庵歌姬趴在窗台上,用刻意的调戏语调说,“身材不错哦,夏油~~”
她又歪了歪头,“不过你竟然是大小屁股吗?”
报仇了!报仇了!哈哈哈哈哈让这两个学弟初见就说她弱!!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郑重的搭上了狗卷默的肩,“默,让她们忘记,就现在。”
“哎哎~别为难人家狗卷,咒言不是这么浪费的,让我们忘记和让你们跳舞是两种严苛程度的咒言,况且这不是挺好嘛,嗯,甜甜的小椰子~~”庵歌姬拖着下巴笑道,还对硝子说,“四小天鹅跳得也不错哦硝子~”
硝子弯了弯眼睛,声线有些懒散,“这要谢谢默的咒言效果,我也觉得很不错,想截下来发到社交媒体上的。”
五条悟兴奋道,“哎?你也打算发吗?”
硝子歪头,“是吧,我们四个跳得很好,动作非常标准,跃起时还有轻盈的滞空感,发到YouTube上说不定还会引来一些专业人士,小火一把。”
悟:“我觉得椰子椰子会更火~!”
夏油杰在他身后阴沉注视,“悟,你敢发,我就敢……”
“敢什么?”五条悟吹了声口哨,“我好害怕啊杰~话说你现在像是阴湿的水鬼一样~”
阴湿水鬼夏油杰抬手撩了撩凌乱的黑色发丝,狭长的眼眸低垂,似乎思虑了什么。
等他回应的五条悟歪了下脑袋。
下一秒,他猛地原地跳起,一只泥鳅似的咒灵携带者污泥从地板冒出,张开甬道般的大口将悟的桌椅吞了下去。
五条悟笑嘻嘻的在教室里躲来躲去,不忘挑衅道,“要ONE on ONE吗杰!”
“呵!”
他们在教室里玩起了追逐战,冥冥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兰惠小姐呢?”
硝子随手指了个方向,“去对夜蛾老师进行‘审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太宰先生也跟着去了。”
悟抽空探头说道,“他跟着去是因为留在这里会被‘椰子椰子’吧!”
夏油杰:“悟!!!”
冥冥:“我听说兰惠小姐成为总监部部长了?”
五条悟又抽空探头道,“没错!”
冥冥:“有视频或者照片吗?”
五条悟一个滑铲躲开了杰的咒灵攻击,正好停在了窗户旁边,他回头道,“你休想靠我妈挣钱!”
冥冥:“我八你二。”
五条悟:“不,我八你二。”
冥冥:“我七你三,你会不会砍价?”
五条悟:“砍什么价。”
他无下限全开,无视夏油杰的咒灵在他身后的冷酷咆哮,凑近窗户,面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们应该谈谈别的合作~”
冥冥挑了下眉。
硝子好奇道,“一张照片能挣多少钱?”
庵歌姬笑道,“因为兰惠小姐很厉害,有冤大头恨不得一掷千金收集她的周边。”
“冤大头?我怎么不知道?”
“是用美男计但碰壁的那些人。”
“不要。”
这时,一声干脆的拒绝传来。
庵歌姬转头,冥冥带着清冷的笑意,对五条悟道。
“真的不来?”悟说,“我知道你应该不愿意当我妈妈的属下,毕竟受制于人,但是合作者的话简直百利而无一害啊。”
“我的未来计划可是当一名个人咒术师。”
“合作者是1+1>2,我妈妈也很喜欢赚钱嘛,和你当个人咒术师并不冲突。”
“兰惠小姐的话,往往会将合作者逐渐渗化为自己的血脉,不管之前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她产生了联系,到最后都不一定轻易离开。”冥冥环起胸,清亮的眼睛神色微变,那并不是忌惮,反而带着丝欣赏,“她很危险。我喜欢危险的女人,但是不要过于接近为好。”
五条悟:“……”
五条悟微张着嘴,表情有些呆滞。
半晌,他用蚊子式的声音道,“……你喜欢我妈妈?”
冥冥:“……”
冥冥:“你个妈宝。”
青春靓丽的DK嘟囔道,“明明说得这么有歧义~”
冥冥又道,“不过我的确没想到,你竟然会想着替你母亲招揽亲信,这就是少主的修习法则吧,是我小瞧你了,我以为凭你这被铺得和人生赢家没两样的人生路,养成目中无人的性格不奇怪,但是竟然还很聪明。”
五条悟:“……喂。”
冥冥:“我在夸你。”
倏然,几个觉察力惊人的少年咒术师齐齐一怔,同时看向了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少年?普通人?
那个少年看上去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穿着比较潮流的名牌,眉宇间带着丝戾气,看向几人的目光极为不善。
他开门见山道,“五条兰惠是哪个?”
直呼大名,来者不善。
五条悟的表情当即冷了下去,他上下扫视了一眼少年,眸里划过一丝了然。
“你是南阙京正?”
京正一愣,“你认识我?”
紧接着,他的神情变得倨傲,“是啊,为总监部卖命的咒术师当然应该认识我,毕竟我爷爷是高层。”
悟补充道,“死掉了哦~”
“我来这里就是为这件事的。”京正微微昂头,“总监部的结界和高专的都不同,是只有被准许之人才能进入的保护结界,就算被入侵了,也会立刻警示,我爷爷身边有那么多属下,怎么可能死的是他?他的护卫队都是干什么吃的!再退一步,护卫队没有尽到职责,我爷爷也有咒具防身,总监部更是有禁忌逃生的瞬移阵式,五条兰惠在做什么?!”
他每说一句就激动一分,抬脚想走进教室。
可他脚下的空间忽然扭曲,凭空出现的咒灵一口将他吞了下去,然后移动到窗口,像倒垃圾一样把他吐了出来。
夏油杰神色淡淡,“原来是小橘子啊。”
硝子:“小橘子也会找上这里来?”
“所以说总监部乱成一锅粥了嘛,高层死掉只有第一步,麻烦的是他们的亲信家属后代,他们会不喋不休的‘讨伐’,自出生起就被灌输自己高人一等的概念,基本上思维已经固化了。”
摔在地上的小橘子不可置信的抹了把自己脸上的黏液——是咒灵的体液,生命受到威胁的他看到了这扭曲又神秘的造物。
好恶心!!!
他抬头看向站在窗口俯视着他的五条悟,在那双眼睛之下,他不寒而栗。
可自小生长的环境令他有很多常人没有的勇气,或者不分黑白?
“最重要的是!我爷爷死了,高层竟然不为他举行隆重的追悼会?!他一直培养的继承人,我父亲,竟然放弃了我爷爷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功绩,把那个位置拱手让人了,他还像被威胁一般连夜离开了京都!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你在控诉谁呢?”
神子的声音杂着几分无趣和厌弃,“一直‘我爷爷’‘我爷爷’的,你好烦啊。”
不想被俯视的京正站起了身。
“你好像没有搞清楚,那我稍微给你解释一下好了。”
五条悟的声调降了下来,显得冷淡极了,“据调查,你爷爷,那个掉下来的烂橘子,私下里受贿200亿日元,非法购买武器,结社,还和教会人员往来密切,成为教会人员口中的‘帮助我们的大人物’,秘密处刑了八人……”
京正插嘴道,“总监部本来就有秘密处刑的权力……”
“【闭嘴】。”
“……”
五条悟无视他,继续道,“无视了十二起咒灵伤人事件,调使级别不对等的咒术师前往为他准备的死刑场,导致越级面对咒灵的三位咒术师死亡,最后只能封锁场地。”
他平常活泼跳脱的声线此时被压低了几分,听上去稳重且陌生。
屋内的几人惊异的看着他。
京正的表情有些迷茫。
涉及到确切的工作错误,他有片刻的混乱。
“不过,跟你说这些其实并没有用,你需要知道的是——”
神子抬起指尖,
被压缩操控到极致的咒力汇聚于半空中,风流开始因为引力变化,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冷——
“术式顺转·苍。”
一个小型的苍,从五条悟的指尖炸开。
“砰!”
正炸在京正的耳边。
巨大的破坏力,以及几乎要把耳朵这震到失聪的响声。
他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抬头,在灰尘和硝烟之中,对上了一双仿佛雪山之巅的非人眼瞳。
充斥着忙音的世界,不知为何,这个人的声音无比清晰。
悟说,“你很烦,滚远点儿。”
狗卷默走到悟的身边,冷冷的瞥了一眼京正。
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被吓到脱力的双腿上,启唇道,“【跑】。”
小橘子还没站起身,就已经四肢并用的跑了起来。
他的【闭嘴】咒言还没过,所以连惊叫也只能压在喉咙里。
“连骂带吓的,看看这小孩儿的惨样。”硝子称他为“孩子”。
夏油杰将刘海儿捋到头顶,低着眸说道,“明明是他先不敬的。”
无礼又傲慢,橘子的继承人。
“这两天总监部的混乱,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这种人存在吧。”硝子撑了撑手臂,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如果不从中切断的话,橘子还真会一代一代蔓延下去。”
什么内幕都不知道的庵歌姬:“哎?哎?”
硝子走到窗前,吹了一声口哨,“哦吼~好可怕。”
五条悟:“你怕什么?怕他?我们几个保护你啊。”
“不是啊,你把外面轰成这样了,这都是千风老师负责的吧?”
五条悟:“…………”
……
从监控里看到这一幕的冬阳好心情的哼了一段四小天鹅。
站在她身旁的青年道,“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很像你,BOSS。”
“用大招吓,浪费,他好像还是没有学到精髓,不过我那几招还是算了,都是带血要命的。”
“所以BOSS,你猜到赌约是什么了吗?”
“能有这么大的牺牲,自然有极致吸引他们的奖赏,你许诺了他们什么?”冬阳若有所思,“你知道他们不知道却非常渴望知道的秘密?情报?”
太宰治弯起嘴角,
他用轻快的语气说,“是‘五条兰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情报。”
冬阳:“……?”
冬阳:“就这?这和你在港口mafia里搞的《如何得到BOSS的赏识》《BOSS的喜好》这种八卦杂志不是一个性质吗?”
“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八卦杂志’啊,而且那几期在组织里的销量超高的。”
冬阳还是没搞明白其中的原理,“我喜欢什么样的人,这重要吗?更何况我和他们生活这么久了,他们也知道我的喜好。”
“不一样的,BOSS。”
鸢眸青年轻声道,“不一样。”
因为你一直是强大的,保护伞一样的存在。
你对他们的态度总是付出和引导,是带着某种上位者的包容。
他们无疑亲近你,敬重你,信任你,爱护你。
但他们一定也会落寞。
觉得他们并不能深入的了解你。
人不断改变,而你愈加强大。
从来没有暴露软弱的一面,也会在无形之中生出距离感。
“缺少母子这段缠绵至深的纽带,他们对你总多一层无法言说的想象。”
和‘我喜欢喜久福’这样的喜好不同,那是人都会有的“特点”。
“实际上人们保持热情的本质便是好奇。”
“他们永远好奇你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第263章
“不止是八卦吧。”冬阳说,“虽然出于好奇我这个理由的确能站得住脚,但也只是‘它能成为赌约的条件’这样的程度,又跳舞又唱歌的……哈哈,牺牲超大的~千风还一直很介意自己的翘臀被中也起了外号。”
“那个啊~”太宰治闭了闭眼,“因为我说你上位这件事值得庆祝,要搞一个新花样,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输给我的惩罚是什么,是赌约成立后我才告诉他们的,也就是先有‘我同意遵守规则’,再有的‘规则’,所以你进门的时候才会看到从内到外的COS兰惠大军。”
冬阳被逗笑了,“哈哈!”
“看到你的那一刻,想要逗你一乐的想法占据了顶峰,赌约推动,同伴加持,事后就算后悔也晚喽~”
冬阳说,“这说明他们很信任你。”
太宰治愣了一下。
“不仅如此,他们还很认可你,认为你的确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太宰治:“……”
太宰治心虚的移了移视线。
那应该是因为这群笨蛋都误会了些什么啊BOSS……
冬阳说,“这些咒术师,骨子里都是很傲慢的人,你在他们眼中就是普通的‘没有术式也没有非凡肉体’的人,能被他们认可,你绝对展露出了能吸引他们的‘与众不同’。”
太宰治:“比如像侦探一样思考?”
“哈哈哈哈是啊,他们总是很依赖于自己的‘强大’,因为‘强大’而经常与人心产生隔阂,就像物种方面的隔阂一样。他们不是没有智慧,只是很笨拙,虽然笨拙,但是很敏锐,而你啊,即便收敛,也会让他们感受到你的思维很活跃,知识面很广,你不是有最强大脑吗?”
太宰治撑在桌子上,睁圆眼睛说道,“最强大脑可是随意供BOSS使用哦~”
他此时的神态和语气都很像十五岁时,带着稚气和玩味,还有一分特意装出来的乖巧,冬阳被他逗得笑起来,笑声实质且愉快,她的指尖绕开他蓬松的发丝,点了下太宰治的额头,“深感荣幸,我的干部。”
“兰惠,我们……”
直接开门的千风猝不及防见到了这一幕,表情裂了。
地瓜的!
竟然是调情!
他用‘都拥有椰子屁股了所以上肢一定也很健硕’的身躯把太宰治挤到了一边,站在冬阳桌前,“我和夜蛾立完束缚了!”
被挤开的太宰治:“……”
他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角,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千风:“你在看监控啊,说起来,总监部的会议室应该也有监控吧,你上位的情景有备录吗?这么正经且具有代表意义的场面,一定拍下来了吧?”
冬阳低笑了一声,打了个电话叫十神把视频发过来。
两分钟后,冬阳就在大屏幕上放映了情景再现。
那是个很正经的会议室,扇形排列的座位,越坐在前面的人无疑地位越高。
五条千风下意识的寻找起冬阳的身影,太好找了,尤其她旁边还坐着熟悉的悟。
令千风意外的是,这个画面里的悟穿着和冬阳版型极像的西装大衣,黑色的,肩部裁剪干练立挺,腰部收紧贴合,领带的材质一看便极好,衬得他肤色冷白,合身西裤下的皮鞋擦得明亮,冰蓝色的眼睛夺目异常,他和冬阳稍微错位的并排而坐,姿势堪比一比一复制,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一闪而过的其他角度下,几乎令人幻视是同一个人。
气势惊人。
“这么帅??!”
就没见过悟这个模样的千风目瞪口呆,诧异道,“怎么刚才没见?我以为以悟的性格,会骚包的过来给我们展示一下!”
“因为太浮夸了。”
教室里,五条悟咬着从自动贩卖机里买的三明治,对同样看视频的几人说,“虽然是很帅没错,但是感觉不怎么像我哎,我这个样子和你们相处不是更亲近吗?”
五条悟,学会并且稍微在意起了服装对人的加持属性。
在学校里,穿制服的他会和其他人融为一体,而不是身份特殊的神子,少主,虽然身边的人不会因为一件衣服就对他生起另类异样的感观,反而还会惊奇这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他,但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不会,五条悟才更不在意那副打扮。
然而几个人好像无视了他的解释,不可思议的继续惊叹,“但是这……这也太帅了?!简直是清冷的贵公子!”
清冷贵公子悟:“我以前也这么打扮过啊,比如甚尔的婚礼上,妈妈带我和杰去的宴会上,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
他把手指插入发丝,“而且我初中被人叫冰冷KING哎~”
“潘多拉!”
“不一样不一样……”夏油杰震惊道,“上次那个是宴会,你那时候穿的是礼服,主打的就是张扬华丽,帅气中还带着一种臭屁感。”
“臭屁感是什么啊!”
“但是这次的气质非常沉稳,像兰惠阿姨一样。”
甚尔也看着视频啧了两声,“挺有兰惠的做派。”
他听到苍的声音后便来了教室。
五条悟笑起来,“就是因为像我妈妈一样,所以才要认真一下!”
“?”
“什么认真一下?”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硝子淡淡的,一针见血道,“因为……要逼格吧。”
五条悟:“……”
硝子露出了超级精明的神色,“衣服会限制人的行为举止,穿成这样,怎么跳四小天鹅。”
她看向悟,“你才是COS你妈大赛的狂热分子。”
五条悟拖起了长腔,“硝子~~!”
“我说错了吗?”
“哦~~”夏油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视频里这个端正坐着的沉稳严肃悟,其实脑袋里想的都是‘我要庄重深沉不可捉摸神秘莫测气质高雅~~~’吗?”
狗卷默打了个响指,“芥川!”
五条悟:“……”
五条悟:“我讨厌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发少年撇唇蛐蛐,“我就知道会这样……”
“但是真的超帅的悟!”
“下次给我们穿一下吧!”
“总感觉有点儿英伦风。”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感觉,兰惠阿姨的西装剪裁是不一样的,一点儿都没有高石先生的拘谨社畜感,又板正又洒脱。”
“我妈妈是很喜欢英伦风的衣服啦,我小的时候还穿过背带裤小腿袜。”
硝子:“哦吼~能想象出来,一定很可爱。”
“老子那时候超可爱!”
硝子又说,“太宰先生的西装也很好看。”
甚尔:“他的那身明显是兰惠同款大一号,少了个领子而已。”
五条悟:“……”
五条悟突然严肃的看向了甚尔,“甚尔,你是不是还没有发现。”
甚尔:“……?”
甚尔蛮不在意的一口吞掉了三明治,“没发现什么?”
五条悟正儿八经的说,“我们后爸换人了。”
“这个是二号。”
“噗!”
夏油杰早有预料的拿起垃圾桶挡在脸边,精准接住了三明治。
“我的三明……不对!什么玩意儿?那小白脸是……??!”
“……总感觉甚尔哥对太宰先生很有意见啊……”
“他对中也也有意见,他平等的对每一个后爸有意见。”
硝子:“……”
硝子:“?”
硝子:“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果然都没发现吧!千风叔告诉我的。”五条悟轻推墨镜,摆出了名侦探的姿势,“妈妈虽然没有宣布,但是他们之间一看就藏有秘密!是很微妙的气氛!而且太宰大叔和中也大叔是搭档,经常同进同出,同样拥有接近我妈妈的机会!”
“哦……”甚尔表情空茫,“兰惠喜欢吃嫩草?”
下一秒,他低头躲过了悟和杰的无情铁拳。
甚尔顺溜的改口,“我妈格局很大,不拘小节。”
说着他嘶了一声,兀自低头回想了一下和太宰治见面的所有细节,以及他和冬阳的所有相处,后知后觉的把悟说的关系代入进去……好像没错?
完了!是多角恋!
什么时候发生的?!
中也知道吗,要给他隐瞒吗?!还是说他们都同意了?!
伏黑甚尔又回想了一下太宰治对他的态度……
他瞳孔地震,
那小白脸对他比对千风有好脸色多了!
(太宰:?)
甚尔抬头,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对视上,几乎瞬间变意识到五条悟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身板我一拳就能抡吐血。”
“所以暴力对待他是不行的,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像太宰这种类型的人,要在其他方面击溃他!”
夏油杰:“什么类型的人,什么方面?”
五条悟微微下拉墨镜,瞳眸清亮,“他是很有距离感的家伙,深思熟虑,头脑清明,以我们的强项对他的弱点很不公平~能破他防线的只有令他把藏有的秘密吐露出来。”
白发少年平静的侃侃而谈,“他不喜欢讲述自己的过去,即便讲也会用谎言不着痕迹的掩盖过去,所以想要听他的真话需要一定的情景刺激,甚至是术式加持。”
“第一考察的是,对妈妈的态度,第二便是惯例,爱情故事!更多的东西涉及隐私,我们不能过分~”
“……”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嘴角带着笑意的五条悟顿了一下,发觉气氛微妙,他看着他们,“怎么了?”
“……”
硝子对杰说,“他之前也这样吗?”
夏油杰:“我觉得他的确一直很聪明,但是好像越来越敏锐了。”
家入硝子:“一边自然的分析着他的性格,一边构想击溃他的方法——悟,你刚刚有一瞬间都让我害怕哦~”
“你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像是害怕哎~”
“大概是‘突然发现他有这么厉害的一面’~这样的悚然吧。”
未来的最强咒术师抱胸说道:“老子本来就很厉害嘛~”
而正去往总监部的太宰治摘下了耳机。
他对赶过来的人说,“手续办好了?”
“嗯,太宰大人。”面前的中年男人说,“和宫野交接过了,位置在明天之前就能全被我们换上。所有总监部内的监控,通讯信号,咒力术式,都被我们掌控了。”
他穿着黑色西装,“我迫不及待想见到BOSS了。”
作者有话说:
太宰对千风:一个骚包还多想的姐控。
太宰对甚尔:一个脑子单纯的大猩猩。
其实如果是中也的话,冬阳就不会点额头,而是扯他领带挠他下巴了:D
第264章
虽然五条悟准备好盘问一下“爱情故事”了,但是他突然发现和太宰治的接触时间骤降。
就好像母亲上位完他们之间的缘分就结束了一样,总有各种突发事件打扰他们。
比如他在周五这天兴致勃勃的发消息给太宰治,得到的只有一个“在忙”的回复。
五条悟问他忙什么,他说采购。
于是悟顺势打算将计划地点转移到市场,然后甚尔说,“不行,今天久和朋友在那里。”
第一次出击,搁置。
五条悟又在周六这天约太宰治,自从冬阳上位后,他突然觉得总监部的空气清新怡人,总监部的建筑物精致复古,平均年龄五六十岁的橘子们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所以他直接去总监部找人,顺便去看妈妈!
但是在冬阳的办公室里没呆多久,杰打来了电话,“悟,有意想不到之客来了。”
五条悟:“?”
五条悟回到了高专,然后在篮球馆里看到了气氛诡异的彩虹战队。
五条悟诧异的挠了挠头,看着经过半年蜕变气质明显成熟了些的后辈们,“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小征查了升学申请。”
五条悟瞥了一眼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调查我?”
“……但是没有结果。”黄濑凉太慢半拍的补上了后半句话,继续道,“然后就问了前辈你的班主任,可是你的班主任都不知道,还是过了好几天才发来了邮件,说你最后去了一所建在鸟不拉屎的郊区的宗教学校。”
说着,他好像怨念极深的嘟囔道,“没有篮球队没有田径队没有乐团整个学校在网上毫无名气升学率为0学校地址在地图上的显示都很模糊住在这里连大采购都要坐一小时一班的车去市里周围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别说公园了连人都没有……”
啊…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校在他们眼里这么差劲啊:D
那么这么怨念的理由是……
“前辈你们为什么来这种学校啊……”
五条悟咧着唇角笑道,“怎么啦,觉得屈才了?”
几个少年用一种为前辈遗憾+隐藏着愤慨的表情频频点头,嗯出了波浪音。
五条悟:“这是我家族企业啊。”
“……哎?”
“这个学校的校长是我叔叔,老师是我弟弟,大股东是我妈妈。”
“哎?哎?哎?!”
他们露出了超出认知的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震声道,“这个占地根本望不到头,装修分现代区古代区,大门气派到用鸟居,宿舍还超级豪华即便学生的数量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是仍然配备了操场篮球馆游泳馆休息室各种多媒体教室自动贩卖机的学校是你的家族企业?!!”
五条悟:“……”
夏油杰听得直乐,他的眼睛弯成了弧线,笑声轻快,“这评价怎么还两级分化了?”
后辈们嘟囔道,“可是这里的学生连篮球队都凑不齐,除非女生也能打男子篮球。”
家入硝子无辜的眨了眨眼,对着三位同期耸了耸肩。
“生资情况是差了一点儿,算上上一级的其实也还可以……”
高专的二年级目前有五位学生,也是千风一把手带出来的,五位学生的天赋一般,其中两位已经确认了辅助监督的规划,另外三位努努力,大概能在毕业时达到二级咒术师的水准,但虽然咒力水平并不出色,他们几个的体术都被磨炼得很出彩,在两校交流会上赢得盆满钵满。
青峰大辉低声道,“但是前辈你不打篮球了……”
他的语气很是别扭,声调生硬,神情也坚硬,放别人听来可能就是心情不太好的一句牢骚,可五条悟却一下子品出了他这句话所包含的失落,不可置信,以及像是被背叛一样的怨愤和无能为力。
五条悟背过身去和夏油杰蛐蛐,“他们不知道我们不打篮球了吗?”
“不太记得了,难道我们当时没告诉他们吗?”
“该不会这群笨蛋理所当然的认为会在春高上遇到我们吧?”
“很有可能!”
“他们为什么来找我们,就是因为这件事?事先也没有给我们发短信啊……”
夏油杰和他分析,“好像不止,他们到了躁动青春期,已经打遍初中无敌手,本身没有对手这种事就会令人失去动力和兴趣,所以到了懈怠期,但是又有我们两个前辈在,所以在一个了无生趣的环境里继续坚持奋斗,奋斗到一半突然发现前辈早就去别的赛道上了。”
五条悟补充,“肯定是到了懈怠期的时候,他们想找我们叙叙旧重新感受热血的滋味,但是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硝子突然从他们两人中间探出头来,“完了,是青春热血体育漫虐文!前辈离席!”
悟&杰:“喂!”
硝子说,“你们再和他们打一场不就好了,顺便话疗一下。”
夏油杰:“话疗?”
硝子眨了眨眼,有一瞬微不可辨的沉默,“悟不是挺擅长这个的吗?”
五条悟恍了一下,他把自己的墨镜微微拉下,雪白睫毛下的瞳眸闪亮,“我擅长这个?”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他最擅长的当然是祓除咒灵啦~他被妈妈评为这方面的专家。其他领域他都一学就会,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也是擅长。不过话疗这种事,不就是很唯心的,善解人意心思敏捷能直戳痛点并且温柔治愈吗?
换一个词,就是心灵导师。
这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是和实力相比,另一种领域上的极致天赋。
“哎——原来你没意识到啊。”硝子凝视着他,“你对自身的想法非常坚定,是能感染到其他人为你赞同的坚定,坚定但不锋锐。这些孩子这么喜欢你,发现你不打篮球了立刻就跑过来见你,一定是觉得你会给他们一个令人认同宽慰的理由,顺便迷茫的心都会被你给找回来。”
“……”
说着硝子看了一眼他们身后乖乖等着的彩虹战队,回过神来就发现悟睁圆了眼睛,仿佛加了闪耀特效的双眼布灵布灵的眨着,他像是感动到不能自已般耍宝道,“硝子~原来你这么欣赏老子啊~!”
硝子:“……”
硝子:“请把这称作我对同期敏锐的洞察力。”
五条悟当即转身,顺带勾过了杰的脖子,语气飞扬道,“那就让心灵导师KING对迷茫别扭的后辈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心理疏导!”
于是这场没有事先约定的聚会顺利进行了一天,几个人晚上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虽然肌肉酸软,但他们的精神却很好,神采奕奕勾肩搭背的,五条悟给他们叫了车,临走时,赤司征十郎回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的神色复杂难辨。
五条悟直白的说,“有话想说的话就要直接说出来哦~不然根本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嘛!”
赤司征十郎道:“邮件,不是老师发给我的。”
五条悟:“……?”
“而是有人模仿着他的口吻,告诉我你在这里上学。”
五条悟:“……”
“前辈你来这里,其实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吧。虽然并没有做一些隐瞒的措施,但是不主动告知,这就是隐瞒的意思了。”他那双玫瑰色的眼睛泛着微光,“冒昧的问一下……这难道是有人针对你吗?”
五条悟扬起嘴角,“嗯,我知道了。”
赤司征十郎礼貌的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五条悟挥手和他们告别,半晌说道,“明显他实际想说的话不是这个啊……”
“爱情故事”第二次出击,搁置。
接下来,五条悟要么一连好几天在出任务,要么计划实行人之一有事/陪老婆孩子,要么他要和妈妈逛街,和爱情故事比,当然是和妈妈逛街更重要啦~!
真到了有机会的时候,五条悟和甚尔蓄势待发的在角落里盯紧了落单的太宰治。
“很好,今天大家都没有事!”五条悟定定道。
夏油杰根据计划蹲守在二号点位,拿着对讲机道,“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太宰先生路线明确……话说他今天打扮得好休闲。”
三号点位的狗卷默确认道,“芥川。”
被多人监视的太宰治拐进了面包店内。
十分钟后,他出来了。
他逐渐往人烟少的地方走。
他在一个巷子前停住了脚步,大概是为了避免阳光直晒的关系,后退了一小步。
正正埋伏在巷子里的五条悟看准了时机,“好!就这样,甚尔去绑架他!”
假扮成绑匪的甚尔冲了出去!
巷子口,站在阴影中的青年突然上前了一步。
他把手里的面包递了出去,而那个面包被另一只手接过。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干净,腕上戴着一条红宝石手链。
急速冲击杀气重重的甚尔一个踉跄,以一个相当扭曲仿佛脚都要崴掉的姿势冲了回来,前后绝对不超过两秒钟。
同样发觉了什么的五条悟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他藏到了拐角。
紧贴着墙壁的甚尔绷紧了呼吸,然后一把捂住了悟的口鼻。
伏黑甚尔的心脏跳得极快。
闹市,深巷,极力隐藏,以兰惠的洞察力会发现他们吗……?
“还记得给我带吃的?真体贴啊。”女人的声音缓缓传来。
“!!!”
二点位的夏油杰连忙弯下身子躲到窗台下,三点位隐藏在人群中的狗卷默刷的把报纸拉开挡住脸,顺带挡住视线。
都说,强者对视线是很敏感的。
四人在此刻不约而同的惊骇想到:她怎么在这里??!
站在巷子口的太宰治理所当然的和冬阳并肩而行。
的确,今天他们最不能确定的就是兰惠的行程!
大意了,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两人是约好的!
等他们走出去了两百米,五条悟才放松呼吸,他和甚尔悄悄从巷子探出头,追随着早就被人群埋没的身影。
五条悟轻轻磨牙,“可恶,这不就是约会吗?”
在他头顶的甚尔垂眸,“你激动什么?”
五条悟:“你能不能站高一点儿,我这个姿势超累的!”
伏黑甚尔:“你蹲下就不累了。”
两个人顺势过了几下招,等对讲机里再次传来声音,已经是计划彻底凉凉的时候了。
高处盯梢的夏油杰说:“我们追丢了,悟。他们不知道去哪了。”
几次出击皆未成。
四个人会合,干脆直接找了一家烤肉店吃饭。
五条悟:“……”
五条悟:“有问题。”
他低头,兀自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蹦出了一个令其他几人错愕的词,“是窃听器。”
狗卷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悟说,“不要这么惊讶,我妈妈会给我装,同样的,我也会在必要的时候用一下,这只是我的家族传统。”
狗卷默:“……潘多拉。”
夏油杰立刻检查起自己,“可是我的衣服是新换的。”
狗卷默也连忙翻起自己的衣领,衣摆。
甚尔没动,不只是衣服换没换的问题,而是他觉得太宰治不会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往他身上成功粘窃听器。
悟说,“不在我们身上,在身上的我都会察觉。”
神子笃定道,“是放在了教室里,宿舍里,办公室里。”
“我发现过,但我以为那是我妈妈放的。”他微微垂下眼睑,“——而他或许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
“呵……”
发觉窃听器被毁掉的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太宰大人。”有人唤了他一声,“到点了。”
太宰治将耳机摘下,“走吧。”
他走进了总监部新修缮好的会议室。
晦暗的光线,遮住面容的屏风,不透风的窗户,整个房间处处透着压抑和诡谲,就算是不开灯的港口mafia都不会有这么古怪的氛围,站在众多屏风之外的人,能明显因为这种单方面的不可视而感受到身份地位的区别,这太符合“召见”被“被召见”的模式了。
这场会议,针对咒术界。
冬阳坐在屏风之后,太宰治走到了她的侧后方,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她的坐姿,随后盘腿坐了下来。
冬阳并不跪坐,她就像坐在矮桌边喝酒一般随意,一手搭在曲起的右腿上,一手拿着一份资料,但并没有看。
坐席渐渐满人,无人迟到。
“那么……”
周围隐隐约约的私语顿时因为她的声音而消失。
冬阳说,“高层之位已经补齐,总监部的职能可以照常运行,议会体系恢复,我来宣布这次会议要宣布的第一件事。”
她站起身,一脚踹开了身前的屏风,屋里的昏黄光线霎时被白炽灯吞没,亮如白昼。
“——从今往后,总监部取消议会。”
第265章
白日,正午十二点。
禅场明敬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禅院家,求见了众高层,家主不在,现在禅院家主事的是少主。
作为以禅院为首的附属咒术师家族,他在总监部几乎没有话语权,事事也近乎听禅院的安排,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的家族可以随意的易主——那个局面和易主有什么区别!
禅院家的少主信步走来了,模样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语气还算客气,“干什么?”
“直哉大人,她真的疯了!”
女她的字眼儿让禅院直哉眉头一挑,几乎立刻就猜到了这老东西指的是谁。
“兰惠啊,怎么,她又做出了什么令你大跌眼镜的事情?”说着,禅院直哉做出了微妙的讥笑表情,“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就算禅场是个算不上名字的小咒术师家族,但你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怎么还落魄成这个样子?本来就一把老骨头了,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再失脸面?”
禅场明敬闻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迅速却又潦草的整理起自己的发型,他竭力维持住冷静自持的模样,可话音里还满是焦灼,
“少主,请您带着禅院家的术式队[炳]杀入总监部吧!”
这话一出,房间里低着头的侍女愕然瞪大眼眸,露出了嗅到血腥的惊恐表情。
禅院直哉尾部上挑的眼睛更显凌厉,他露出了像是听到格外荒唐搞笑之事的表情,“……哈?”
“带上[炳]!冲进总监部!现在还来得及,把五条兰惠,五条家除尽!”
“哈!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命令我?!”禅院直哉一脚将他踢开,“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禅院家的术师是你想用就能用的?”
禅场倒在地上,没半分犹豫道,“如果不用!咒术界就也要变成五条兰惠的了!!”
“……”
房间里都是他急促的呼吸声,禅院直哉捂了下耳朵,皱眉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说吧,真是浪费时间,上来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说明正事。”
禅场干脆坐在了地上,“五条兰惠不仅要取消总监部的议会机制,还要把所有咒术师家族的咒术师分派到不同区域驻守——也就是说,咒术师们要全都听她五条兰惠的命令!”
“……啊?”
禅院直哉蹙起的眉阴翳不耐,“加茂呢?”
不止是禅院,以加茂为首的咒术师家族也全都动了起来,这场风雨欲来的危机感让他们每个人都泡在了阴湿沉闷的空气里。
“但是不行,不行!”
加茂的高层在脑内粗略计算了一下两边的武力值对比,“怎么斗?先不说摆在明面上的实力差距,光说族人的意愿就很不对劲了……”
“意愿?他们什么意愿?难道他们还能因为私情不想动手?”
“真是一群懦夫,这手都伸到家里来了!”
“你们还没搞清楚吗,五条兰惠曾经提出的融合组队外派任务的形式,让加茂家的术师没有了战斗上的秘密优势,同样的,禅院和五条也没有,长久以来的打乱排序,底下的人已经在心里给不同的咒术师实力排序,他们更能知道谁弱谁强,这是战斗的士气和决心,而同类相争,是折损整个咒术界的灾祸!”
“灾祸?!”
“五条兰惠就是灾祸!”
“禅院呢?”
“禅院怎么做?”
“呀,直哉~”
一声轻佻的呼喊,让禅院直哉当即怔住。
他回过头,五条悟正站在院子里,似是无事发生般向他打招呼,笑容刺目,“妈妈叫我来看看你~”
禅院直哉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兰惠叫你来看我?”
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了五条悟出现在这里的意图,嘴角有些僵硬。
六眼在这里,无非是震慑,监视……以及防御。
夏油杰从悟的身后走出,挂着笑容,语气却淡淡,“你好。”
还有咒灵操使!
加茂内,禅院甚尔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加入了高层的对话,“不知道怎么做,那就别动呗~”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伸手拿过了高层桌子上的葡萄,仰头丢进了嘴里,“要知道中毒的话,动得越积极死得越快。”
“!!!”
天与暴君怎么在这儿?!
留守在家族的高层神思无主,只能寄希望于总监部的高层。
而总监部早就乱作一团,寄希望于外面的家伙能够天降解围。
会议室内,橘子们像是见光就死的吸血鬼一样缩在屏风后,冬阳不在乎他们怎么听的,平静的一一念着她准备的条例,
“解除会议,从此之后实施命令只需要通过我一人意愿,一人之口,你们私下里可以把建议/意见规整一下交给我,同不同意采纳是我一人之事。”
“总监部不需要这么多的高层,权力分摊,责任共担,共担即无责。”
“总监部监察机关会协助工作。”
屏风后的高层初还讥讽愤懑,
“你在说什么?”
“成为一个总监部部长就飘了吗?妄图统领我们?”
“恢复议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议会?你也不问问其他人怎么想的!”
站着的女人面对他们倾巢的质疑反应寡淡,她甚至不慌不忙的扯出了一个微笑,那个笑容带着一丝玩味,一丝令人心里发寒的深意,“凡是要有始有终遵循规则嘛。”
她如此说道。
“诸位——投票吧。”
加茂嘲笑了一声,“投票?你以为……”
不光咒术界,政府来人也不会同意的。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这个提议以压倒性的票数通过了。
加茂和禅院哑然,一人愤怒的站起了身,从屏风后面走出,“你,你们……!”
他看着这群自“意外”后出现的新面孔,以及没有任何异议,像是人机一样沉默的往日“同僚”,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简直要笑出声来,从未预想到的荒谬一幕发生了——
千百年的咒术界,建成后便屹立不倒的总监部,从未更改过的规则,从未动摇过的权力架构——
“你们被收买了?!还是就这么倒在了五条兰惠的威慑下?”
他怒骂道,“加茂呢!你们就不怕加茂的怒气和惩罚?我不同意!加茂不同意!加茂绝对不会……”
“噗呲——”
大量鲜血因为血压和漏洞而喷洒了出去。
糊了他身后的屏风满面。
这位加茂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后大量火热的东西涌了出来,他并不感觉疼痛,伤口处的神经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他现在竟然觉得好得不得了!
糟了!
这是死亡的征兆!
他的护卫立刻冲上来,“大人!”
可是这个伤口,传统的医疗绝对来不及!
“反转术式!需要反转术式!把高专里那个小丫头带过来!快!”
高专内,家入硝子正和狗卷默,五条千风,夜蛾正道玩大富翁。
她打了个哈欠,“好无聊啊,我也想参与一下哎。”
千风说:“你现在就在参与了,别失落,悟会把他们的经历添油加醋描绘得五花八门给你说的,什么橘子们吓得屁滚尿流,什么他们的脸色像调色盘一样好看,你能听上三天三夜。”
“哈哈,那我期待一下~”
被侍卫搀扶着倒在地上的高层正瞪着眼睛看向冬阳。
什么时候动的手?
他虽然年迈,但好歹也是咒术师……
他的护卫尽忠职守的挥舞着刀冲了上去,下一秒便被女人轻描淡写的抬腿,狠狠踩进地板里。
血,缓缓渗了出来。
另一位加茂厉声道,“放肆!”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一股斥力弹飞出去,摔在地上时身体已经高度扭折,惨叫声嘶哑难听。
混乱之中的冬阳有条不紊的推进会议进度,
“那么,取消议会的决策通过。”
“我来宣布一下总监部新的政策,及未来发展。”
她的声音混在了惨叫里。
冬阳闭上了嘴。
太宰治微微偏头,给了身后人一个眼神。
“砰!”
一声恍若枪响的动静。
惨叫的家伙彻底禁声了。
冬阳说道,“嗯,这样安静多了。”
“我们继续。”
“我宣布,今后各家咒术师并入总监部管理,听从总监部调派,总监部不再是单纯的社会机构,不作政府和咒术界的协调工作,而是转型为收容咒术师的最高权力机关,所有咒术师需要在总监部记录档案,获取编号,留下咒力信息……”
诸位高层终于暴动起来。
有人命令侍卫和族人冲上前,“五条兰惠!你妄想……!”
“噗呲——”
又是一轮呲水声。
紧接着是一声极为古怪的爆破音,来自于一位试图站起的高层的屁股下。
但其他人并没有在意,冬阳继续道,“当然了,你们可以申请退出总监部,但是非总监部留档成员,我会一律按照违约/叛徒/诅咒师处理。”
“你们从总监部获得的一切,不仅要收回,还要偿付‘自立门户容许金’……”
“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要太荒谬,我们家族听不听你安排,还轮不到你来同意!”
他们激愤的站起身,下一刻,接连的爆破声响传来——
“不要轻举妄动。”
冬阳眯了眯眼睛,“我在你们的坐席下安装了一些小玩意儿,不是普通的炸药。”
不会一击毙命,但会令人生不如死。
最后也基本逃不过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腿,我的腿啊啊啊啊啊!!”
女人叹了一口气,“真是好吵。”
她随意的变换一下站姿,“你们叫完我再说。”
性命威胁,无法反对的条约,诡异到极致的氛围,这件会议室在此刻就像恶魔掌管的地狱。
“简直是耻辱条约……!”
有人恐惧战栗,有人噤若寒蝉。
混乱的噪音在十分钟后才停歇,冬阳扫视了一下四周,“屏风去掉吧,诸位还要这么说话吗?”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倒塌声。
无数屏风被推开,后方的高层有的甚至像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般邋遢,他们露出了真容,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却格外滑稽,身体僵硬,面色惨白。
这女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他们抬眸,对上了那双猩红色的眼瞳。
那双瞳眸分明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此刻却只觉深邃晦暗,就像一层叠加一层浓稠到极致的鲜血一般,她带着戏弄,讥讽,以及比那更深一层的漠视,微弯着唇角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们。
“和你们,我的耐心会稍微差那么一点。”
她说,
“因为我们很熟了,不是吗?”
***
【我们很熟了。】
这句话竟然用在了这里。
在满是尸体和鲜血的室内。
属于夏季的风吹了进来。
微微燥热。
这场已然结束的会议,却有人刻意留了下来。
冬阳跨过满地的尸体,皮鞋轻巧的踏在干净的地板上。
她站在门口,外界的阳光和室内的白炽灯一样明亮。
她回头瞥了一眼屋内,恍惚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人有着似雪般纯洁的白发,萃冰似的眼眸,以及淡漠到仿佛孤注一掷的神情。
他同样在这间屋子里进行了一场血洗。
冷酷,沉重,像是命运已经压迫他到绝路。
然而他仍然坚毅。
他站在血污之间回过了头,仿佛越过无尽的时空隔阂对上了冬阳的眼睛。
那一瞬间,冬阳看到他笑了。
并不缥缈,笑容仍是他的风格,肆意且不凡。
他轻声的自语了什么,冬阳听不见,但是根据口型和直觉,她猜出来了——
优越的反射神经,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差,她和他近乎一齐说道,
“这样,就无后顾之忧了。”
屋内的人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眼里带着狂热,憧憬。
他们一齐单膝跪了下来,
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BOSS!”
作者有话说:
“权力只给予敢于附身去拾取的人,这只需要一个条件,仅仅一个条件——那就是胆大妄为!”
第266章
剜掉不听话的,留下保守派,保守派也就是听天由命的窝囊派。
没有人过来追责,没有人能惩戒她,剩下的不过是让他们俯首低头,忍耐适应。
太宰治的部下好奇的问道,“会有人以BOSS是暴君的理由起义吗?”
太宰治反问他,“先代暴政那几年,你看有人起义吗?”
部下小声道,“那不是因为当时有BOSS在吗?”
那段时间他们其实经常在私下里分析,冬阳什么时候会因为忍受不了她哥而夺权,且随着先代越来越糊涂,冬阳明目张胆的不再听他的指令,局势越发紧张时,黑手党们的心也在跟着摇摆,都以为会有一场变天的大战要来,不过这一切都因为少主的突然昏迷戛然而止。
少主突然昏迷,先代的脑袋也像是短暂清醒了一下,最后起码保住了一代霸主的尊严。
太宰治轻飘飘的说,“可现在也有少主在啊。”
部下本来还在嘀嘀咕咕,“这样下去有多少人想要boss的脑袋,那些人……哎?少主?”
他念着这个熟悉且陌生的称呼,“港口mafia已经有既定的下一任首领了吗,boss选的?是谁?太宰大人您吗?”
太宰治:“想要我死就直说。”
部下哀嚎道,“不要冤枉我啊!虽然BOSS还很年轻,这么年轻就立少主我有些不理解,但BOSS的脑回路怎么可能是我能理解的,下任首领大概就会在干部中选出,不是你的话,难道是中也大人,尾崎大人?钢琴家大人?”
太宰治回头看了一眼他。
半晌,他冷着脸说,“头骨里装的东西没有用的话可以拿出来当摆设观赏一下,看看到底哪里缺了一块。”
部下:“……”
部下被骂得头脑清醒,他把思路转了一个弯,“难道说……”
他不可置信的说道,“五条兰惠不是BOSS的假身份吗?”
黑手党们以为这是港口mafia扩张的一个目标罢了。
不管冬阳用的什么身份,什么名字,不管她要吞没的组织是什么,他们要做的是忠诚的紧随他们的头狼。
什么都不怀疑,什么都不质疑,他们对自己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有一条非常明确的界限,对冬阳也会加一层又一层深不可测的滤镜,套用个五条兰惠的假身份拿下一个异能组织,是他们认知中冬阳会做且绝对能做到的事,但是BOSS实际有两重身份?拜托,这又不是拍狗血电视剧。
可被委派来接受总监部的人也不是什么蠢货,他们只要一经点拨便会知道问题所在,继而对其衍生的无数可怖信息量感到不可思议。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BOSS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
“黑雨玫瑰的异能,你们不是很清楚吗?”
“那只是我们猜测的,世间流传的——BOSS使用那份怪力时,从来没有喊出过它的名字。”男人不可抑制的陷入了推理的头脑风暴,“如果五条兰惠的人生履历真的属于BOSS的话,如果港口mafia真的存在少主的话…那么……”
太宰治闭上眸,转身离开,“好好工作,换了地点报告也要按时交。”
“……”
留在原地的部下愣了三秒,突然跳起。
太宰大人默认了!这不是暗示是什么?!
那孩子他见过,在BOSS交接部长身份的仪式上!
他还暗地里想过那孩子怎么和BOSS这么像!
不不不现在不能叫他孩子了,要叫他尊敬的少主!
男人原地踱步,思绪已经发展得越来越远,“我叫BOSS冬姐,那叫少主什么,按照惯例,悟哥?”
已知,姐哥都是敬称,无关年龄。
“不!现在最重要的果然是——”
趁少主的身份还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暴露!他这个聪明的家伙,要有先得利者的自觉!要先去给悟哥刷脸熟!
“或许我五六十岁的时候还能混个干部当一下。”
他美滋滋的幻想了一下,然后对着太宰治离开的方向比了个中指,还是特意把手藏在袖子里悄无声息的那种,
“报告报告,没我这些报告,你效率能这么高吗?”
冬阳在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迅速换了身衣服,她对温度的忍耐性很高,身体机能很强,轻易不会出汗,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感受不到热,正是七月第一周,适合无袖和工装裤。
她习惯性的在总监部逛了一圈,正好监督一下橘子们的尸体处理得怎么样,咒术师和普通人不一样,有一定几率在死后变为咒灵,虽然她命人在房间里布下了阵式,但也有可能会出现意外。
冬阳下的指令是“全部毁尸灭迹”。
“这个还真是……找对专家了。”梳着绅士发型的青年弯起一个略显浮夸的笑容,如此说道。
小栗虫太郎,异能力,【完美犯罪】。
能够抹消掉所有的犯罪痕迹,就算江户川乱步来到这里,都查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人是冬阳当着所有人的面杀的,但是痕迹这东西碍眼,也为了那丁点儿后患,要处理干净。
总监部之上已经没有人了,首相来了都得和她问好,这场变革做好了万全准备,是一场碾压式的胜利,冬阳盯着在异能力的作用下逐渐变化的屋内,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刚才幻视的画面——不对劲。
“他”的状态不对,冷峻,艰涩,脸上浸着寒霜,瞳眸里是一片冰到极致的情绪。他进行的那场屠杀没有激愤的恨意,也没有完成变革的喜悦或如释重负,他就仿佛单纯做了早就想除掉,但一直没选择用这么毫无退路的方式的去做的事,如同走一个终点之前的流程一般。
他的心境已然有了赴死的觉悟,他进行的那场屠杀是留给后人的,并不顾自己。
冬阳情不自禁的低语,思考,“没有同伴接应,做法决绝,是受了什么刺激反叛了吗……不像,反叛为什么要穿那身衣服,如果是平常状态,他会立刻进咒术界的黑名单,但是撇开那一切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
她的声音渐轻,终于在无数次不同情境的幻视中窥到了疑点,“……我已经杀死的家伙,已经完成的大业,他为什么还要再杀一次?”
那真的是未来吗?
如果就此往前推,不知她身份的伏黑惠,涩谷地铁中对她警惕且茫然的喊出“谁”的白发青年,死掉的杰,重伤悟的甚尔和濒死的少年悟——少年悟没有死。
还有很久之前,她第一次因加茂缝合线预感到病弱残疾的悟,以及杀死加茂缝合线后在她的梦境中变得健康生机的悟。
……哦,还有漏胸装小脚裤切尔西泡妹不良悟。
冬阳嘶了一声。
所有的预知都会牵动她的情绪,她基本不会怀疑她的直觉。
但如果她的直觉迷惑了她呢?
冬阳感到一阵异样的心悸,
……“他”是谁?
“BOSS!”
“嗯?”
“痕迹已经清理完毕了!”
“干得好。”冬阳说着,转头发现小栗虫太郎还在这里,她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事?”
“那个……有时间喝一杯吗?”
房间里正在清理地板碎屑的黑手党们就像被按下定格键般停止了动作,然后一致看向了他。
这位新人……虽然你想得挺美,但是不得不说有种!
冬阳:“今天不行,没空和你们聚了。”
“哎?哎?不是和我们,我的意思是和我……”
“哦,除非你想和我畅聊一下精妙的犯罪手法。”冬阳很有领导风范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正是特殊时期,保不准有人突然搞事,打起精神来,我可不能这么悠闲~”
不能这么悠闲的冬阳顺道去看了眼宫野,他正在办公室里理这次死了多少人,正一脸头大的伏在案前,冬阳站在他门口一分钟了,这人还愁眉苦脸的没发现她。
“你又不需要去和死了高层的世家打交道,摆这么一张脸干什么?”冬阳出声了。
宫野立马一副被吓到心脏骤停的表情。
冬阳:“抱歉。”
宫野:“你走路没声的!你能不能有点儿自觉!”
看清冬阳后,他好像眼睛抽搐了一下,背过了身去,“杀杀杀,你就知道杀!我以为你就杀那么一次!原来你对同为世家的加茂和禅院也毫不客气,你们是真没有一点儿同类情分在啊!”
“同类情?那是什么?”
“总监部的中流砥柱可是加茂……!”
“现在不是了~都是我的人。”冬阳拿起他桌子上的文件扫了一眼,“我杀他们‘名正言顺’,他们不听总监部最高指挥塔的命令,被处死了。”
漫不经心的轻巧语气听得宫野喉中一哽,下意识蹦出了个“你”出来。
冬阳睁着猩红的眼睛凝视着他。
宫野:“……”
宫野:“如果是你这样的理由,那么你为什么处理掉痕迹?”
冬阳:“啊~那个啊~因为是秘密处刑,所以只有高层内部知道,其他咒术师,辅助监督,窗,都只会认为是总监部深明大义,暗地里替这个世界剔除了毒瘤,摆平了一切~~~”
宫野:“……”
宫野腿软,扶着额头道,“你别这么说话,我害怕。”
冬阳微笑,反讽道,“总监部档案部和政府监察机关都是这么记载的。”
只不过处刑者和被处刑者的身份转换了一下罢了。
议会通过了取消议会和权力集中政策,紧接着独揽大权者惩治“反叛者”,这在历史档案里是多么光明磊落的事件。
宫野低喃道,“……这是什么霸王条例……”
“盯紧御三家的动态,他们如果试图从你这迂回周旋,整理下来告诉我。”
叮嘱完,冬阳转身离开。
她听到身后的人自言自语,“……这整理的不会是新一轮暗杀名单吧……”
谁知道。
反正工作告一段落。
冬阳快步离开总监部,奔去了高专。
她习惯性的打开圆,意料之中的,感应到了悟的气息。
他在休息室。
千风和硝子在其他方位,这些人罕见的没聚在一起。
因为那个幻觉里的青年悟怎么看怎么糟糕,冬阳现在急于看看悟补脑。
“怎么每次见‘你’都没什么好样。”
要么满身血,要么累到呼吸急促,要么神情冷峻。
察觉到悟的气息很平缓,冬阳悄无声息的推开了休息室的门,踏上地板。
地板发出的声响就像一粒砂砾滚动了。
五条悟正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面前的桌子上敞开着甜品包装盒,还有未喝尽的汽水。
他靠在椅背上,脑袋无意识的偏向肩膀垂下,柔软的脸颊被挤出一团来,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在腹部,墨镜要落不落的挂在鼻梁上,漆黑镜片下的睫毛浓密卷翘。
冬阳微微凑近他,观察他的脸。
她这一刻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比如这张脸的主人是什么时候长成这么大只的,从趴在她胸前安睡的婴孩变成四肢修长的少年。他机敏,活泼,乖巧又叛逆,肆意且张扬。他的灵魂如此鲜明,比他的眼瞳还要闪耀。
“其实即便没有我,你也会很优秀……”
倏然,五条悟的呼吸变化了一瞬。
但他没有动。
冬阳失笑,她轻轻拿开了悟歪歪扭扭的墨镜。
那双美丽的苍天之瞳含着些许困倦的水汽睁开了,却满是笑意。
冬阳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完整的自己,这个少年全神贯注的盯着她,用明朗的嗓音唤道,“妈妈。”
他揉了下眼睛,“我等了你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所以现在几点了?”
“还有……”
“老子好像做噩梦了,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超~奇怪的话?”
第267章
冬阳揉了下他的头发,帮他清醒,坦然的解释了自己刚刚的话,“我是说,如果没有我,悟也会长成很优秀的孩子。”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假设啊。”五条悟微微眯起眼,语气有些低,他蹙起眉,似乎在不悦,“听起来像是你要离开一样,或者你要对我的脑袋施一个‘一忘皆空’魔法咒。”
“我在夸你嘛。”冬阳拉过一旁椅子坐下。
五条悟顺势懒散的趴在桌子上,将脑袋枕在手臂看着她,“我不觉得这是赞赏哎。”
他说,“我觉得这是诅咒。”
“……”
“已经到诅咒这么恶劣的地步了吗?”
“把我拥有的夺走,然后再称赞我的独立坚韧和成长性,完全是恶趣味。”
“我的错我的错。”冬阳道歉。
“毕竟妈妈你存在的意义并不是让我变优秀。如果要我达到众人期望中的‘成功’的话,你只需要像泽之一样把我交给族里照顾教育就好了,然后我的生父生母享受着生下我后获得的荣誉和地位,和我过着互不干扰的生活……”
他描述着那样的可能性,语气冷静,冬阳忽然发现他好像第一次这么客观坦然的称泽之为生父,以前的悟会因为讨厌他而抗拒到连他的名字都不念,更别提众人心知的泽之身份,但他现在已然将那点儿芥蒂也抛开了,因为讨厌的家伙不值得他专门区别对待。
“可是妈妈你从一开始就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你连婴孩时期的我都不愿意‘让’出去。”
“嗯?”冬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什么婴孩时期?”
枕着手臂凝视着她的少年忽然眨了下漂亮的眼睛,他拱起身子赖赖的往前挪了挪,“我其实是有‘你要死了’这样的恐惧印象的。”
冬阳回忆了一下,“什么时候?和你出任务的时候我顶多面临危险或者受伤?”
“妈妈你忘了,你在雪山上漏气了。”
这个形容具体又抽象,别人听不懂,冬阳秒懂。
是五条兰惠开念的时候,十三年前。
对冬阳来说其实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她二十年间习惯了有念的生活,对那段记忆都有些淡漠了,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悟天赋异禀,危急时刻开了无下限,但悟似乎不仅记得感觉,还记得细节,他说,“你当时漏气,我一直叫你别死,还试图把你的气塞回去,不过你最后自己就掌控了那些气,让它们围着你的身体运转,然后雪山崩塌,你带着我狂奔,我贴着你的胸口,特别暖和,本来我都要安心的睡过去了,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人,要把你从我身边拉开。”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你还杀了一个男人,不过我当时好像不觉得那男人血淋淋的模样可怖,我觉得他们用惊恐狰狞的表情把我们两个掰开的模样才像恶鬼。”
孩子的大脑神经发育不完全,看到的世界感受到的情绪也会相对激烈扭曲,
五条悟托起腮,“然后我就在那个混乱的场景里晕了,醒来后大家都告诉我,要坚强~要乖乖的~然后妈妈就回来了。”
冬阳意识到那是悟没和她讲过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开念晕厥后的景象。
冬阳:“我解决麻烦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了哦~”
悟说:“嘿嘿,我知道。”
“我给你留心理阴影了吗?”
“我没那么脆弱。”悟说,“不过妈妈,你有心理阴影吗?”
“我想想……”
“无法放下的执念,耿耿于怀的事之类的……”
冬阳说,“我没有放不下的执念,但的确有印象深刻到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
“什么什么?”
冬阳也抵着桌面托起腮,她低眸凝视着悟,红色的眼底温和,“关于勇气的赞歌。”
五条悟张嘴便吐出了一串外文,“天上太阳,地上绿树这个吗?”
“嗯。”冬阳道,“我几乎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了,不是意外忘记,而是那个时候的我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东西,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处于一种对未来没有任何畅想和期待的随心所欲的状态,以现在的我去评价那时的我,会用一些令人失望的形容词,比如没有追求的空壳,不思进取的白痴,但有一点很好,那就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过得惨过。”
五条悟有些凝滞。
随后,他像冬阳一样去剖析‘她’的心理状态,“社会边缘化,社会角色单薄,人生体验是空白的?”
“没错~!”冬阳就像他答对了难题般活力满满的打了个响指,“然后我就结交了第一个朋友,那个时候我差不多也到了不会被人轻视为‘不懂事的小屁孩儿’的年纪了,和人短暂有了交集,虽然他很快就死了,然后我就觉得——有朋友原来是这种感觉,真有趣啊~!”
五条悟愣了一下,“不是他教了你什么,或者给你留遗言之类的吗?”
“不是啊。”
白发少年嘟囔道,“漫画里都这么写啊,角色的重大转折往往是因为一个同伴逝去……”
“哈哈哈哈,他死了我是很难过,但是他是老死的,我也没有仇能报。我因为他而记住了和人链接的美妙,我称那个状态的我为‘开智’,我还把他的民族祷告词当成了我的人格立正洗脑歌,只能算是以我个人方式去缅怀他吧……自那之后我就变得健谈,但是我超绝钝感力,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别人和我说话就是喜欢我,不喜欢我的表现是不搭理我,所以他们对我的阴阳怪气全被我当成了玩笑!”
五条悟:“哎——妈妈你还会有那个时期吗!”
随后他突然一顿,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可是别人和我说话不就是喜欢我吗?人面对不喜欢的家伙为什么还要费精力搭理,要直接摆臭脸才对。”
“哈哈哈哈哈哈,总有这样那样的人嘛~”
冬阳忽然发现悟的眼神带着异样的专注,白发少年用略带向往的语气说,“好好奇啊~那样的妈妈……从听不懂人话到人脉遍地,你完全是在无人引导的状态下长成的,也就是说你的本性其实根本没变嘛~”
“后来还是有人教的。”
有人带领,她的人生顺畅了很多。
所以冬阳能够理解身为后辈的安心感,如今也能理解身为前辈的成就感。
“所以我真的感觉很幸福,悟。”她说。
她感悟到的人生有很多值得的宝贵之物。
悟问,“如果我在你十岁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对我有不一样的感觉吗?”
冬阳斩钉截铁:“不会。”
五条悟弯起的嘴角当即down了下去。
冬阳一本正经:“母子连心都是骗人的,什么宿命啊轮回啊心悸啊,只会被我当成身体零件罢工了一下,十岁的我什么都不懂,看到你只会感慨你长得好高啊,我那个时候连男人帅不帅都分不清,审美观都没成型。”
五条悟:“……”
五条悟:“妈妈你好讨厌!”
“哈哈哈哈难道我出现在‘从来都不认识我的你’的面前的话,你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吗?”
五条悟苦思了一下,随后他抿了抿唇,“算了,我也不知道。”
他转而又说,“但是我一定会觉得你很有趣!”
冬阳眯了眯眼,“为什么呢?”
“根本说不完理由嘛,我合理怀疑你是在隐晦的让我夸你!”
冬阳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真糟糕~被你猜中了~”
五条悟看着她的笑容。
他的嘴边漫着笑意,突然定定的说道,“刚才的话是骗人的。”
“你一点儿都不讨厌。”
冬阳的笑声停了下来,她顿了一下,忽然搂住悟的脖子,狂撸他的头发,“果然不管多少岁,都是妈妈的大宝贝!”
“嘿嘿~!”悟蹭了蹭她的掌心,“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你给我说过你会活超级久的!不仅活着,还要活在我身边!”他拖着有些粘糊的腔调说道,“这样我就永远都是有妈妈的孩子。”
“嗯嗯~”
他可以任性的提各种要求,因为都会被包容被满足,“每一年都要生日礼物,每一年都要新年祝福,要随时随地可以通话,合照,要五六十岁了也听你讲勇气的赞歌!”
“嗯嗯!”
“秋天我要戴你织的围巾!”
刚想点头的冬阳:“为什么,我织的哪有买的好?”这么多年都是买过来的。
悟:“今年我就想要!”
冬阳中气十足道,“好!满足你!”
五条悟直起身子,“那么饶回那句古怪的话——”
冬阳笑着说,“我错了,我收回。”
五条悟满意点头,“噩梦,恐怖故事,诅咒。”
冬阳转而问道,“禅院表现如何?”
“直哉还是那个老样子,但是他好像在自己的思路认知上更强势了,他说在总监部的禅院高层如果斗不过你,那就要接受被你命令的命运,因为强者可以指挥弱者,他们输了,输了的话就认栽,如果不甘心的话就自戕好了。”
冬阳轻笑了一声,“果然是老样子。”
“他对你会赢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从很早之前就出现了公知的事实,五条家主比禅院家主强。他们族内的强弱准则如果扩展到整个咒术界,那么禅院对五条俯首就是合理的。”五条悟咂舌,“但是五条和禅院还有世仇。所以我觉得他只是很坦然的认栽,就像愿赌服输那样,顺便他还好奇,想看看由五条兰惠带领的咒术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等他找到了机会,一定会复仇。”
“那就让他找不到机会嘛。”
五条悟弯起嘴角,“妈妈你说得没错~”
“加茂那边呢?”
“更好搞定了,他们家不是连下一任家主都还没有确定。”
冬阳站起身,“既然如此的话,今天陪我去逛街?”
五条悟眼睛一亮,“你工作做完了吗?”
冬阳抬了抬胳膊,“我这一身看着像是还要工作的样子吗?”
“今天也没有任务!非常完美!”
“要去哪里?”
“商场!”白发少年兴奋道,“已经夏天了,该出新时装了……话说太宰大叔好像一直穿着风衣,他不热吗?”
“他也有穿衬衫的时候啊。”
“没有见过。”五条悟问道,“今天会和太宰出去吗?”
“为什么要和他出去?”
因为经常会出现三人约会!
五条悟想到。
很好,是母子局!
首先把不相关人员全都踢出去!连杰都不要,既然如此的话——
五条悟快速的给甚尔发消息:[看住太宰,今天我们有计划!]
甚尔:[?]
甚尔:[还有计划?今天不是兰惠上位的重要日子吗?要在这个时候出击?还是他今天说爱情故事的几率会大一些?]
不是大一些。
而是今天,你们才是电灯泡!
五条悟在一瞬间计划好了一切,他给甚尔发消息道:[甚尔,你还记得我们经常做的游戏是什么吗?]
甚尔:“?”
悟:[太宰大叔经常去酒吧!他经常背着妈妈去!]
伏黑甚尔思考了好几秒他们经常做什么游戏。
然后他从鼻子里哼出了声笑,表情带上了几分揶揄,几分跃跃欲试,[我明白了。]
第268章
这回是冬阳开车,带着悟。
现在正值夏季傍晚,没有了太阳暴晒,空气中多了一丝凉意,很适合兜风。冬阳从总监部专门给她打造的停车场推出了她买的第三辆机车,一如既往是后座改装版,然后抬腿跨了上去,“来,悟。”
白发少年雀跃的欢呼了一声,跳上了机车后座,甩了两下腿,要放上脚蹬时突然一顿,“……好挤。”
冬阳回头,发现脚蹬的高度对于悟的腿长来说的确有些委屈他了。
“是不是又长高了?”
五条悟:“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位置以前是中也大叔的吗?”
冬阳:“小心他打你哦~”
五条悟吐了吐舌,正经道,“是有长高这个因素吧,我都好久没有坐你的机车了,上次坐还是去年秋天。”
冬阳调整了一下脚蹬的高度,将头盔丢给了悟。
不喜欢脑袋被束缚的少年嘟囔了一声,“好热。”
“不戴的话会被警察叔叔抓到哦。”
五条悟把头盔系在脖子上,然后靠在冬阳背上,“等被警察逮到的话再戴。”
“哈哈哈哈,那倒是我秀车技的时候了~”冬阳由他了,“抱紧了,走咯~!”
“哦吼~~!”
车子先从郊区崎岖无人的山路上疾驰而下,冬阳加足了马力狂奔,背后的少年也在刺激的速度下欢呼,风流吹过他们的额头,冬阳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她和悟的刘海儿全都飞了起来,露出了格外相似的眉眼,以及一模一样的恣意表情。
嘶~是不是年纪上来了,感觉她的眼角下垂了一点儿,虽然这样也还是吊梢眼,不过冬阳还是第一次清晰的发现自己衰老了,嗯,毕竟也是第一次活到这个岁数。
真新奇啊~
“妈妈你看镜头~”
冬阳瞥向后视镜,便看到悟拿着手机对准了镜子,以摄像头的角度,她和悟此时一定是两张相似的脸挨得极近。
五条悟张开嘴,过快的风流呼呼的往他嘴里灌,他那三百六十度都完美无缺帅气逼人的脸硬是找出了搞怪的表情,嘴唇成了颤抖的波浪状,“啊乌拉乌拉——”
冬阳笑嘻嘻的和他一起张开嘴,“啊乌拉乌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门的声音频繁闪过,冬阳熟练的和悟摆出各种表情,顺便还会抽空互相警醒自我说服,“要看路妈妈!”
“没关系啦我闭着眼睛也能开。”
“我的视野也能闭着眼睛开机车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他们到了市中心的商业街,悟的发型已经被吹成了时下流行的刺毛不良头,冬阳给他适当整理了下,分出了两条须须,五条悟立刻配合的摆出了冷酷的眼神,于是有着稚气脸颊的少年顿时变成了桀骜不驯的不良。
冬阳眼神一亮,“超~帅的!”
悟呲了呲嘴角,“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制霸东京的不良首长五条哥!”
“哈哈哈哈!”冬阳低咳两声,装模作样的挺直腰板摆正表情,“这么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十年前制霸京都的不良首长冬姐!”
然后两人挎着手臂大步流星的开始了大采购,相中就买!不一会儿就已经挂得满身是包。
“Show Time!”
另一边,太宰治按照习惯走入了东京的一家酒吧。
夜幕降临,到了酒吧营业的时间,他最近经常来这家“night”,开在“family”的旁边,装修的风格和店内氛围都很像横滨的“lupin”,从地理位置和价格上来看,这里就是黑手党会喜欢的风格……所以等之后,那些家伙来了,night一定会成为他们聚会的大本营。
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态来这里,独身一人的太宰治也感到了等待秘密被发现,期待某个隐秘的渴望变成现实的心情。
……并不讨厌。
而酒吧的拐角处,等候多时的甚尔啧了一声,“这什么地方,一点儿都不符合人们对夜店的刻板印象。”
夏油杰无力的说道,“因为这里不是夜店,是酒吧。”
“他竟然就只是喝酒……哦,还拿出了书。”
夏油杰眯眸看了一眼,“他看的好像是芥川老师的《罗生门》。”
甚尔蛐蛐,“那个我看过。”
夏油杰震惊的抬眸,“甚尔哥你……”
甚尔:“当催眠的睡前读物。”
夏油杰:“……”
甚尔:“搞这么有格调,还好我有二手准备。”
夏油杰:“?什么二手准备?”
只见甚尔用手机给谁发了条消息,一分钟后,一个穿着长裙,脚踩高跟鞋,走得七扭八歪的人下了楼梯,径直奔向了坐在吧台的太宰治。
发现对方直冲自己而来的太宰治:“……”
夏油杰瞪大眼,惊叹道:“那位女士……”
只见她有高挑的身材,及腰的长发,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
甚尔弯了弯嘴角:“怎么样?”
夏油杰一把捂住了脸,简直没眼看,“丑得惊人了!他是男人吧!”
那一看就是男人啊!宽大的臂膀,健硕的腿肌,很有哥特金属风的大金链子,被烈焰红唇衬得更为明显的胡渣,脸上心如死灰的表情……
而且!虽然杰参加甚尔的婚礼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可他对婚礼上的人都还留有印象,那一看就是,就是——前混混啊!
你对他做了什么啊甚尔哥!
夏油杰用气音不可置信的嚎道,“他去泰国了吗?!”
甚尔:“说了是二手准备、”
二手准备?打扮成这个样子,他为你牺牲太多了甚尔哥!!
“你看那个死白阴沉脸的表情,明显被吸引了。”
死白阴沉脸?太宰先生?吸引?
夏油杰猛地睁眼去看,就见到太宰治的背影微微颤抖。
“……”
这哪是被吸引,这是被吓的!
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前混混掐着嗓子搭讪道,“帅哥,一个人吗?”
太宰治:“……”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眼神凝滞,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位可怕的女…男?女性?
前混混一屁股坐在了太宰治身边的高脚凳上,习惯性的岔开腿,姿势豪迈,然后猛地倾身,“一个人,难道不寂寞吗?”
太宰治:“!”
他胸口一紧,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他的脑内滑过了无数种可能性,但不管哪一种,他首先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被一个过分热情的肌肉xx搭讪了!
太宰治冷下脸,他摆出这幅表情时向来很管用,不管是否认识他,人们都会感受到直扑面门的不悦和压力,然后识趣离开。
可是面前的男女性完全不受影响,反而凑得更近了!
甚尔准备动身,“好了!他什么样不重要,我们该上场了!”
夏油杰:“真的要上吗?”
甚尔坚定道,“上吧。”
两人从后门出去,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前门,重新入店,然后对着吧台上姿势诡异的两人露出了浮夸的惊讶表情。
甚尔更是吊儿郎当的念起了台词:“呦~这不是太宰吗,你是在约会吗?”
已经躲到紧贴墙壁准备下一秒就起身离开的太宰治:“……”
甚尔再接再厉,“怎么回事?难道你忘了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许过山盟海誓的真爱吗?你现在……”
前混混默契配合道,“哎~~你已经有家庭了啊,那你干嘛还摆出一张‘我很寂寞’的脸,是因为那个女人并不能让你感到幸福吗,没关系,姐姐我不在意的啦~”
夏油杰一边在心里吐槽“他们演技好差这真的可以吗”一边故作惊讶(?)道,“太宰先生,甚尔哥说的是真的吗,原来你其实脚踏多条船?”
从来没见过这出的太宰治:“……?”
太宰治第一次在情势逼迫下陷入了哑口无言的窘境,虽然只有一瞬间,“我不是……”
但是足够被逮到破绽。
“不是?不是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反驳,她可是诋毁了兰惠。”甚尔的眼神刷的闪过一道睿智的光,“你不敢承认?”
“?”
太宰治眼神微变。
下一秒,前混混一把壁咚了太宰治,“情况很清楚了,因为他移情别恋了!”
太宰治:“……”
人格攻击!竟然是人格攻击!
甚至连他将计就计的路都堵死了!
兰惠养的这些孩子都学了些什么啊!
太宰治被这抽象的抓马情节搞得大脑短路了两秒,他在加入他们和反击两条路上进退两难,而甚尔已经熟练的一秒十连拍,“我现在就告诉兰惠,哦,顺便一提,你和你的理想型很配。”
太宰治:“……”
甚尔:“果然群发一下比较好~”
不出五分钟,太宰治的理想型其实是人妖的消息就会传得满天飞了!
物理伤害为零,精神伤害可忽略不计,但是和中也内八大小姐说话的攻击性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BOSS,你养的孩子都喜欢用这种招式吗?!
第269章
五条悟言,太宰治绝对会说出经过加工的爱情故事,因为他非常擅长利用语言的修饰性。
“直接问的话,他会用‘我才不想和小屁孩儿聊这个’来搪塞过去吧,或者随便编个。”
直白的交心对他来说是一种很突兀的社交行为,这是打了几次直球的五条悟发现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一样。
中原中也就算会有些当事人的羞耻,也会像炫耀一般热情的给他们讲。
“如果能让他陷入自证就好了,就一点点,被污蔑的话应该多多少少会说真话吧,只要从他的语气和措辞中辨别出他反馈的情绪,就能判断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
“他根本不会陷入自证陷阱吧。”
“可是我们之前假想的planABC,‘对太宰说妈妈受伤了/妈妈被绑架来看他对妈妈的态度’这点不仅漏洞百出还有些浪费感情,‘假装成诅咒师绑架太宰逼迫他说和兰惠的关系’不仅容易暴露,还大概率会得到谎言,‘用默的咒言’的确是一条捷径,但是感觉这对他来说太过分了,完全是强迫意味的拷问了。”
“只是爱情故事的话,算不上拷问?毕竟是和兰惠的共同经历罢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看上去没那么精神洁癖。”
“所以‘默的咒言’是在本人愿意说的情况下施加的真话buff。”
几人在毁掉教室里的窃听器后,特意找了会隔绝电子信号的安全屋来密谋这件事。而窃听器的存在,基本让他们确定了一件事:“明明听到了我们的计划却没有捅破也没有反驳更没有拒绝,所以他承认了!他接受了挑战!”
这是焦灼精彩的人性对决!
高中生,正是对八卦最感兴趣的时候!祓除咒灵什么的太枯燥了!
甚尔其实本来对爱情故事兴致寥寥,说到底他好奇的是兰惠不为他们所知的经历,而且有了前男友(?)例子,再来一个新鲜感都淡了。他自己就有一段完整的感情史,相比太宰治,他其实更想听兰惠讲话。
但是悟感兴趣,和悟一起胡闹更重要。
所以甚尔威逼利诱了他的好兄弟。
他的好兄弟拿着报酬含泪道:“我一直以来都看错你了!你这个宠弟狂魔!”
甚尔从背包里掏出了装备,对这个突然冠到自己头上的称呼蛮不在乎的评价道,“啊?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没发现吗?”好兄弟露出专家的表情,“都说二孩家庭端不平水,但是你们的关系可真好。”
甚尔把假发套他头上:“废话,一块长大的。”
他印象里的五条悟,是个个子刚到他腰,要仰着头抬眸看他的小神子。
好兄弟顶着假发搔首弄姿了一下,直接转变声线道,“怎么样?我美吗?”
黑发青年沉默了两秒,绿色的眼眸有片刻失去了神采,他扯了扯嘴角,连疤痕都带上了即将恶作剧的忍俊不禁,“美,太美了,噗,尽情发挥你的美丽上吧。”
好兄弟瞬间变脸,做作的惊恐捂胸道,“对着这张脸都能说美,其实你是借着他的名义接近我,你早就觊觎我的颜值……”
甚尔:“……”
甚尔yue了一下:“报酬减半。”
“我错了甚尔哥!”
为了报酬不减半,好兄弟努力再努力!
他势要做到魔音穿耳,精神污染,但还要张弛有度!
被连番轰炸的太宰治现在只想远离这个缠上来的变态,他是黑手党,但黑手党是有原则的!
他青着脸说,“让开。”
故意封死他出路的甚尔反而和夏油杰一起鼓起掌来,他们两个拥有格外相似的狭长眼型,此时连弯起的弧度都几乎一模一样,“我们还是对你太不关心了太宰,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你的秘密,不管怎么样,恭喜你找到了你的理想型。”
酒吧里的客人终于在他的掌声中糊里糊涂的抓住了事情的重点,明明白日里都秉持着互不关心淡漠疏离的社交准则,在此情此景混着酒精的作用,也纷纷鼓起了掌来。
“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告白吗?”
“哦吼~竟然是告白吗,那岂不是得——”
“亲一个!”
“恭喜你们!”
在起哄中,前混混顺水推舟颠倒黑白,往前一扑挽住了太宰治的手,“我愿意~”
太宰治一个哆嗦,抬手一缩……没缩回来??
他使用巧劲击打了一下男人的手腕,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手臂上鼓起的大块肌肉。
一抬眸,太宰治对上了那双欧美大睫毛下战意满满但又显得很愚蠢的眼睛……热血不良的眼睛。
前混混:哈哈,我可是跟着甚尔哥混的!我什么都没有,就这一身肌肉!
他深吸一口气,嘟起了嘴唇。
太宰治:“……”
太宰治疯狂挣扎了起来!
有一人举着酒杯围过来凑热闹,醉醺醺的问,“我怎么刚刚听到了脚踏多条船,移情别恋?”
众人一下子更精神了,“哎?还有这种隐情啊。”
“那这算是与过去一刀两断吗?”
“原来是渣男到底爱谁的戏码,果然深夜是人心的镜子……”
纷杂的环境,聚集的视线,身边还有一个耍疯的女装肌肉男。
在里世界混得名声响当当的太宰治,本以为他什么场面都见过了——
伏黑甚尔弯起眼眸,脸上的笑意有些轻浮,“你不做什么解释吗?”
太宰治突然低头笑了一声,他的笑声中似乎多了几分实质,他抬头说道,“我对兰惠可是真心实意,不管条件开多大我都没想过背叛她。”
港口mafia的心操师还是收到过很多招揽的,还试图和港口mafia拼干部年薪,冬阳听到那一堆条件时还开玩笑道“这待遇,你跳槽我都会觉得和他们相比是我亏待了你”。
哦吼~
这个是悟想听的吧。
甚尔:“哈?你和兰惠?”
夏油杰:“什么?这和兰惠阿姨什么关系……”他猛地倒吸一口气,把眼睛瞪得像悟,“甚尔哥,太宰先生其实和兰惠阿姨…吗?”
甚尔:“我刚刚就开个玩笑,他自己承认的。”
太宰治微微凝神,唇边的笑意转瞬即逝。
“他可是诋毁了兰惠”这句竟然是个诈,他还以为这两个家伙说漏嘴了。
的确,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帮家伙误会了,但是从过往交流中从来没有扯到过这个话题。
夏油杰:“也就是说他背着兰惠阿姨……”
甚尔:“就这还说对兰惠真心实意,三岁小孩儿都不信。”
夏油杰:“起码听听太宰先生的解释吧!直接告诉兰惠阿姨的话,她会伤心的……”
甚尔:“但是我一定要把他的真面目展现给兰惠,”
太宰治:“……”
竟是二人转。
他一把将手从松懈的肌肉男的怀里抽出来,眸里思虑一闪而过。
以及,他们怎么真就深陷在这个误会里拔不出来了。
真不愧是一群大猩猩……
阖了阖眼睑,棕黑发色的青年丝滑的露出了个真诚怀念的表情,鸢色的眼眸都显得清澈见底。
甚尔:“……”
太宰治:“那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既然不小心暴露了,就一定要让你们相信我才行了。”
觉得他的状态很陌生但好像又没什么问题的夏油杰:“……”
太宰治微妙的转变了周身的气场,明明还是那张脸,这一刻却让人觉察出了几分亲切,“我和兰惠的初遇,是钢铁森林里被冷白日光浸泡后的一眼万年。”
“命运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那之后我便和她一起行动,一直到某一天,取得全然的信任。”说着,太宰治抛出了那个万能的钩子,“你们知道她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伏黑甚尔和夏油杰情不自禁的认真了起来。
太宰治睁着清澈又闪亮的眼睛,语调飘了起来,“首先那当然是——颜值至上!”
夏油杰:“……”
甚尔:“……嗯?”
太宰治:“这点你们应该有察觉到吧,兰惠是一个很注重外表的人,虽然她可以滚进泥里,穿破烂奇怪装,也不会一味的追求流行,但她很在乎一个人的外在整洁,对应的也便是这个人对自身的某种约束力。”
这点……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会做到?
太宰治:“这点大家都在及格线上的话,能突出加分的就是硬件条件了。”
硬件条件……
围着太宰治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打量起了他。
清秀,俊美,无可挑剔。
硬件条件很优秀。
太宰治:“她不止一次的夸过我的脸好看哦~!”
夏油杰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他本能的在想,这是在说假话吗?
他点开了手机的免提键,为了减少太宰治的警惕心,他并没有让那位跟着行动。
冷淡的少年音从话筒里传出,字字清晰,
“【出去。】
“【说真话。】”
……
五条悟正在和冬阳吃烤肉。
他们两个人点了八人份的餐,桌子上的肉盘叠了一摞又一摞,冬阳熟稔且迅速的烤着肉,然后夹进了悟的餐盘里。
五条悟只要负责吃就好了。
白发少年拿筷子的姿势有些斯文,嘴里倒是塞得满当当,他脸颊鼓起,嘴唇被油润得晶亮,圆墨镜下的眼睛神采奕奕。
他感叹道,“啊~好饿,感觉两天没有吃饭了。”
冬阳说,“你中午只吃了一堆甜品吧。”
“是啊,我忘记了嘛。”
“是怎么能把吃饭忘记的。”冬阳夹起一块肉放进口中,惊艳自夸道,“好吃!我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啊,哈哈!”
两人疯狂扫荡食物,吃得快速却不毛躁,还一致的拿起果汁畅饮一口,歇火,“爽!”
一只低级咒灵悄无声息的从桌下钻出,身上镶嵌着煤炭的纹路。
五条悟一脚踩中了它,几乎同时,冬阳的鬼切便斩过了它的躯体,那只诅咒灰飞烟灭不过眨眼间。
没人发现她出刀,冬阳拉上了琴包的拉链。
五条悟语调轻快道,“大材小用~”
“给我就是这么用的。”冬阳眯眸笑道,“然后呢,你继续说。”
五条悟继续了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然后我就用苍把那只咒灵吸出了教学楼,但是建筑物还是很脆,反正桌椅黑板墙壁全都一起飞了出去……我已经很小心的用术式了嘛……”
冬阳说:“嗯,不怪你。”
五条悟:“不过还是毁坏了好多教室。”
“这种都是不可避免的损失。你的术式这么厉害,就是要用嘛。”
“妈妈你出任务的时候,通常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破坏。”
“那是因为我已经过了需要借助地形的时期了,之前为了拖住咒灵不是山塌就是雪崩。”冬阳敲了敲她的琴箱,“还要多亏了悟给我的礼物。”
五条悟将一块肉夹进了她的餐盘里。
冬阳细细的看着他的脸,问他,“悟,最近和甚尔的关系好吗?”
“嗯?我和他不是一直那样吗?”
“和杰呢?”
“妈妈你像是在问会闹脾气的小学生一样~我和杰这么多年来虽然吵架,但是从来不会真的生气。”
“哈哈哈,看来感情都很稳定嘛!”
五条悟张嘴咬肉的姿势一顿,抬眸看了眼冬阳,然后视线隐晦的飘忽了一下,最后才把肉连带着筷子一起含进了口中。
他似乎有些纠结,眉宇微蹙。
冬阳:“你欲语还休什么呢?”
白发少年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咣得拍了下桌子,“你和中也大叔怎么了?”
冬阳:“?我们能怎么了?”
五条悟:“中也大叔都好久没回来了!你们是不是太久没见了?”
冬阳:“……”
五条悟:“还是说以后都不来了,你不打算再把他带过来了?”
冬阳:“……”
冬阳歪了歪头,“你想他了?”
“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冬阳刷的合拢十指,神色激动道,“悟!中也知道后一定超级高兴的!”
五条悟:“……”
五条悟困惑的眨了下眸子。
他发现冬阳的反应很平和,提及中也的名字时一如往常,并没有感情危机里常有的尴尬和滞涩。
忽然手机提示音响起,五条悟的注意力被转移,“我看下手机昂妈妈~”
那是杰发来的短信。
内容附上了一段视频,五条悟在嘈杂的烤肉店里戴上了耳机,然后点开了下载。
昏黄的灯光里,一个辣眼的女装肌肉男正死死抱着太宰治的一条手臂,嘟唇仰头。
而鸢眸青年的笑容有一秒钟带着咬牙切齿的僵硬,紧接着便全部转化为了过分灿烂的热情。
[“我和兰惠的初遇,是钢铁森林里被冷白日光浸泡后的一眼万年。”]
五条悟:“?”
第270章
紧跟着视频的,还有夏油杰的一句肯定,[有默的咒言在,他说的都是真话,悟。]
五条悟:“……”
冬阳问:“是什么?”
五条悟条件反射的心虚答道,“是杰,还有甚尔,他们两个在一起。”
随后,大概过了五六秒的时间,下一段音频便发了过来,既然是音频,那么就代表着这个是偷偷录的,和窃听器异曲同工。
[我有一次掉进了深海,是兰惠把我捞上来的,窒息的感觉真是难受,浑身黏糊糊湿淋淋,即便有着多次落水经验的我,当时也产生了‘或许这次真的会死掉’的念头,随后便是‘真痛苦啊,连挣扎都是徒劳无畏,充满了恶心感和安宁感’,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清晰的感受到意识在渐渐模糊,心脏声也变得异常清晰,就像隔着水膜炸在耳边一般,当时我想,啊,那可能就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透过血管传给了我,就像生命在最后一刻的悲鸣,就像某种不顾一切的努力……可等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兰惠的身边,天空放着烟花,我才知道那或许不是我的心跳声,完全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在船上注视着她的侧脸,她微仰着头吹着夜风,神态舒展惬意,落在手边的发丝滴着水,而躺在船上浑身无力的我,情不自禁的对着那串水珠伸出了手……]
[她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毕竟她的洞察力总是这么惊人……]
[然后她对我笑了,并且伸出指尖,温柔的撩开了我紧贴在眼皮,压迫住我的视野的额发,我才发现正在滴水的其实是我的头发……]
音频里的嗓声轻柔且平缓,就像温柔的沉溺在回忆中一样。
五条悟听得聚精会神,直到面前晃过了一只手,
“悟?悟?你在打电话吗?”
完全,意料之外的,没有任何防备的沉浸在故事里的五条悟:“……”??!
再一看聊天框,已经好久没有新的消息弹出了!
杰!
你该不会也沉浸进去了吧!
虽然真的很有宿命感的恋爱氛围!但是一般人会描述得这么详细吗?!作为回忆,往往是颠三倒四的啊——
不,因为是太宰治,心思灵活的太宰治,由他来讲述某件事时的确会有这种效果……
五条悟若有所思的放下手机,然后看向了刚刚去拿了两瓶饮料回来,心情仍在放晴的冬阳。
继上了高专后好不容易的二人独处机会……要问这个话题吗?
五条悟接过了她递来的饮料,“妈妈,你之前救过落水的太宰大叔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啊,不会他又落水了吧。”
“又?落水?”
“他这几天相当安分,在你们面前也没有做出格的举动…嗯,因为他知道在政斗的阶段很危险,人身安全完全没有保障。”冬阳托起脸颊,“咒术师会轻易的用他不了解的方法杀死他,完全是太宰不熟悉的领域,所以他最近一定也有压力,但未接触过的东西很神奇,咒术界阴影之下或光辉或扭曲的人性也是他未曾直面过的,他大概会觉得新鲜有趣。”
虽然太宰治有人间失格,且经冬阳辅助验证过,他不会受到术式的影响,但咒具就难说了,而咒灵,这个由咒力凝结的生物虽然很像异能体,但说到底不是异能,等标来看的话,他能够免疫咒灵的术式,并且咒灵只要触碰他便会消耗咒力,可他做不到咒灵一碰即死的程度。
“……妈妈你好了解他。”
“我要了解我的部下嘛,况且他也不只是部下。”
五条悟:“……”
白发少年有些郁闷的喝了口果汁。
他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是……
不管了!
当下当然是和妈妈逛街最重要!
无视了杰的消息,五条悟很快和冬阳吃完了饭,开始了show time第二局。
吃完又能吃的说得就是他们两个,沿街店铺基本被他们扫了个遍。五条悟左手拎着包右手拿着冰淇淋,还要扬着尾音说,“是你第一次买给我的口味哎~!”
“哈哈哈哈哈哈!”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突然又有所谓的星探来递名片,五条悟把冬阳拉到自己的身后,无下限不着痕迹的阻隔了男人的肢体接触,随后挺直腰板,透过墨镜盯着他道,“我们看上去像是很缺钱的那种人吗?”
正巴拉巴拉的讲着合同薪资的男人一顿,视线在他们身上快速的扫过。
他发现面前的少年虽然个子高,但是年纪应该不大,于是顺溜的改口道,“成为明星的话,会有超级超级多的人喜欢你们的,你们会收到很多很多的爱,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收集不到的财富!”
在这个淡漠的社会里谈及爱似乎是一种很奢侈很高尚的理由,五条悟拽着冬阳离开,轻飘飘的摆了摆手,“那我们也不需要啊大叔,我们看上去是很缺爱的那种人吗?”
“哎?哎?”
自称经纪人的家伙着急的跟上他们的步子,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就被路人撞到了一边。
那人没好气的撵道,“去去去,别妨碍他们。”
五条悟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六眼本能的收录了那个人的信息,以及一声被风带过来的抱怨,“什么人啊也想缠着冬姐和少主……”
……自己人?
什么时候换的?
妈妈换的吗?
他们两个在这边逛,杰和甚尔正听着太宰治煞有其事的讲他和冬阳的发展史。
夏油杰不禁在他的讲述中对他稍稍改观。
原来你还有这么深情细腻的一面,太宰先生……
一听就是一同经历了很多事情,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
黑发少年忍不住在这场惹人泪下的剖白谈心中,感慨他了解到了前辈不为人知的一面。
此时的冬阳看了一眼手机。
没有消息。
今天好安静啊。
她和悟经过了一家风格金属哥特的服装店,她此时正在对货架上的一顶帽子沉思。
好像是很不错的款式……
她自觉对帽子的品味比较一般,因为她不戴,而往往只要是她看不懂的款,中也就会很喜欢。
有趣嘛~
而悟似乎在她沉思的时候挑了几件喜欢的去了换衣间。
冬阳纠结了两分钟就决定买下那顶帽子,而在她抬手从过高的货架上拿商品时,一声惊喜又矜持的呼唤从背后传来,“兰惠?”
冬阳回过了头。
“真的是你啊!”那人收敛着声音,但即便如此,冬阳也能听出对方竭力掩饰的激动,她上前一步,“我从外面的时候,就觉得这人的身形像你,本来个子高的人就不多,这么高还穿高跟鞋的就更少了,你站在人群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显眼啊……”
冬阳打量着她,对面的人顿时有些局促的挽了一下发,“怎么样?我的变化应该没有那么大吧,虽说如此,据我们上次见面应该也已经过了十年了,这十年间……”
“怜?”冬阳唤出了她的名字。
加茂怜。
的确是好久没见了。
加茂怜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分,“没有被你忘记,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荣幸?”
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怅然,“毕竟你如今的地位早就和以往大不相同了,我前段时间刚刚回来,听说家里出了一些事。”
冬阳得到的消息是,她自缝合线事件后不久就出了国。
……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
突然,身旁的帘子被猛地拉开,五条悟轻快的声音响起,
“当当当当!妈妈你看!”
冬阳转头。
冬阳把头又转了回来。
冬阳很本能的把加茂怜的眼睛捂上了,回过神来她都要赞叹自己的好反射神经。
冬阳不信邪的把头转了回去。
冬阳眼前一黑。
哦NO!
这是什么啊——?!!
只见五条悟穿着一身非常金属风的外套,肩垫飞出去,宝蓝色皮质,拉链是金色的,且只能拉到一半,这就算了,他还没有穿内搭,导致大半个胸口都露在外面,裤子是店内很流行的萝卜裤,裆部掉到了膝盖上!就算是他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就挽救不了的比例!鞋子大概是随便选的小皮鞋,但却是尖头的!
她梦里的五条悟终于变成了现实!!!
“哎?我看着妈妈你刚刚一直在盯着这个衣服看…这个是不良里很流行的打扮哎~!”说着,五条悟把手揣进裤兜里,像杰一样摆了个pose,“虽然是有些奇怪,但毕竟我穿什么都好……”
他看着冬阳的表情,声音一顿,静了下去,
“这个不对吗?”
不对啊!
悟!
冬阳一边裂开,一边用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
咔咔咔十连拍!!!
她笑得格外猖狂,“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甚尔他们看到你这副打扮要笑死的吧!”
五条悟在闪光灯中看向了镜子。
他下意识比了个超模造型,然后甩头对冬阳喊了一声,“妈妈你好坏!”
“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拿出了对称女版,“你也来试试!”
“噫~好丑。”
***
另一边,太宰治的爱情故事已经进展到了车子回到了高专。
他在走进高专的那一刻,忽然说。“啊,对了,我把我的故事写成了一本书,你们想要看看吗?”
懒散的踢踏着步子的甚尔打起了兴致,忍不住凑了过来,“书?”
继五条千风的《甚尔烈传》后,甚尔终于意识到,这个家的每个人都很有文学熏陶。
五条悟的拿奖作文他还能当对方是被兰惠提溜着专注学习的孩子糊弄一下自己,但是没想到连没上过学的家族咒术师五条千风都能在多年后写出一本书来,甚尔觉得,这可能就是什么兰惠身边的人的必备技能吧。
毕竟没受过兰惠读书熏陶的人目前只有自己,而他自己还不一样,他是兰惠唯一的弟子,赛道不同不相提并论:D
现在,又要多一个太宰治了吗?
话说他本来就起了一个文学大家的名字吧。
两个人新奇的看向那本书,
“你还会做这种事啊。”
“这是不是就是个人传?”
太宰治将书的敞开面对准了他们。
两个人还特意伸了伸头。
太宰治翻开了书。
下一秒,一阵强光闪过——
强大的吸力让夏油杰措手不及,召出的咒灵只浮现了半边身子,甚尔更是一脚踩断了地板,他们惊骇道,“什么?!”
两个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太宰治轻巧的扣上了书本。
他笑了一声,
“要像侦探一样思考。”
“笨蛋们。”
作者有话说:
是坡的侦探小说[星星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70-280
第271章
爱伦·坡的异能,黑猫,能将人困在由其创作的侦探小说世界里,进入小说世界的异能力者会失去异能,而出来的方法便是找出“真凶”。
因为是侦探小说嘛。
爱伦·坡,在美国侦探界堪称巨人,可以类比江户川乱步在日本的地位。冬阳和他有交集,纯粹是因为她发现这人也是世界闻名的作家,既然能够在异能世界享有天才之誉,那么说不准也是异能力者,所以她直接飞去了美国,要会会这人。
而爱伦·坡交朋友的方式也很纯粹,那便是比拼侦探能力。
“我不和笨蛋同流合污。”
当时这个美国侦探如此傲慢的说了。
冬阳应下了对方的条件,然后主动走入了他的小说世界。
爱伦·坡稍稍惊异于对她的勇气和魄力,在异能的光芒消失时情不自禁的呓语道,“凶手一共有47个,找不出来就永远不能出来,而在那个世界,你引以为傲的异能力将会消失,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果在里面被我的角色杀死的话,你就真的死了。”
而结果是冬阳用了两个小时就出来了。
“怎,怎么可能?!”爱伦·坡震惊极了,“就算是我的同僚,找出所有凶手也需要七天七夜!虽然这本小说并不是我所有的实力吧,可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快……”
“哎?是嘛,我觉得表演痕迹蛮重的啊。”
一副轻松做派的女人整理着衣角,对他的作品给予了无情的评价,“凶手一共有47个,其中23个为同班同学,所有人共同实施了一场谋杀,剩下几个要么是被压迫殴打了一辈子的老妇人,要么是帮助儿子顶罪的母亲,要么是半夜喝醉误杀了员工的农场主,作案动机和善恶观念都很清晰。”
为什么?!
爱伦·坡想不通。
他的小说真的演绎痕迹很重吗?
爱伦·坡不信,爱伦·坡拿出了他最满意的作品。
里面的凶手有一百多个!
然而胜过他一局的女人很懂如何把他钓得七上八下,她竟然在赢过他一局,而他没赢回来的情况下跑了!
爱伦·坡想她想得夜不能寐,闭上眼就是那句散漫轻巧带着几分傲慢的话,“哎?是嘛,我觉得表演痕迹蛮重的啊。”
“凶手一看就能辨别出来。”
“感觉你的侦探作品也不怎么样嘛,稍微有些没劲哎~”
“啊,不要介意,只是我这个人赢惯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胜过我,天才的世界就是这么无聊,或许未来你会拿出更好的作品吧,不过现在的你让我没有在此停留的理由。”
完完全全的激将法,甚至不需要什么技巧,爱伦·坡也看得出她笑容里引他上钩的恶劣,可他偏偏就吃这招,他被轻视了,被无视了,没有拿出全力的较量,以这样荒谬的中断形式收场,这对任何一个充满赞誉的天才来说都难以忍受。
情理之中的,爱伦·坡追去了横滨,来继续这场较量。
可到了冬阳的地盘,她的气势更胜,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没有丰厚的条件”便不会出场露面的港口mafia首领。
这推动爱伦·坡心甘情愿的签订了赌约。
【如果你赢了,我的才华,异能,皆为你所用。】
结果显而易见。
冬阳赢了。
她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找出了218个凶手,从小说世界里出来后仍然精神抖擞,充沛的精力让失意的爱伦惊异,进而也理解了这份恐怖的力量……这不是常人能拥有的脑力。
对此冬阳漫不经心的说,“其实只是我比较耐劳罢了,我能七天七夜不睡觉哦,超过七天意志便会混沌,就不是最佳状态了。”
怪物。
爱伦·坡以称赞的心情形容她。
于是他发誓一定会写出把冬阳困七天七夜的侦探小说。
小说世界里发生什么,黑猫的异能者都能知晓,所以他有一点很不理解——“为什么你总能一眼看出答案?辨认出凶手?”
“嗯?”
冬阳作出了几分思索的表情,随后对他露出了个挑衅般不怀好意的微笑,“你猜?”
当然是怀有恶意的NPC和普通NPC给冬阳的感观差距相当明显,尤其爱伦·坡设计的主角往往也在危险当众。
自被港口mafia套牢后,他的小说便成了一种另类的教材,但因为在小说世界死亡便是真正的死亡,所以教育对象往往要慎重考虑。
太宰治小心的放好书本,这个异能化形的书本外包裹了一层隔绝异能的特殊材料,和港口mafia专用的可以隔绝龙彦之间的电梯挡板类似。
他粗略估计,里面的两个人可以用两天的时间回来,更快些的话一天也可能,毕竟这本书的凶手只有两个。
是很简单的版本。
他征集过BOSS的意见,也确认了最近两天没有紧急任务。
冬阳和五条悟是第二天早上回到高专的,回来时便发现出奇的安静。
六眼扫视着满场的痕迹,看不出所以然来,他扬起声音叫了杰的名字,但是没有回音。
手机上有一条甚尔回家了的消息。
和妈妈出去了一趟心情超好的五条悟敲响了狗卷默的房间,将伴手礼递给了他,然后往里探了探头,“吃早饭了吗,杰呢,他还没回来吗?”
狗卷默摇了摇头,然后说,“太宰太宰。”
“哎?你说太宰大叔回来了?”
狗卷默指了指高专内侧,总监部的方向。
五条悟:“果然一回来就去总监部了啊,话说那里面是不是有他的休息室?他回来的话,杰应该也回来了才对。”
五条悟再次打开了夏油杰的聊天框。他昨天晚上未读所有消息。
五条悟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五条悟:“……?”
五条悟:“杰被绑架了吧。”
狗卷默:“??”
几乎是下一秒,五条悟发现自己被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夏油杰给他发了一个简短的表情,[中指.jpg]
五条悟:“看来没有被绑架。”
五条悟对默摆摆手,“那我去一趟总监部,麻烦你把硝子的那份伴手礼交给她吧~”
狗卷默比了个ok的手势。
如今去总监部就像串门,再加一个让五条悟起鸡皮疙瘩却有点儿贴切的形容,那就是回另一个家。
他给冬阳发着消息聊天,对话被[我先和怜谈一会儿,悟]给中断了。
五条悟撇了下嘴。
他把社交软件上的头像改成了新拍的合照,那张在机车上和母亲紧贴着发丝飞扬笑容灿烂的合照。
随后,他下意识的翻了翻相册,弯着唇角看他和冬阳的那张不良搞怪图,正好昨天冬阳穿着无袖打底衫,把宝蓝色夹克衫套在外面很方便,五条悟连夸了好几声好帅。
随后五条悟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太宰治的办公室,开门探头。
太宰治回头就看到了他那头醒目的白毛,鬼鬼祟祟的像偷窥的猫一样。
太宰治:“……”
太宰治:“干什么?”
五条悟:“……你对我妈妈是认真的吗?”
五条悟:“我都听杰转述了!”
毕竟他和杰好到穿一条裤子,在杰面前说话就相当于在他面前说话。
如他所料,太宰治对他知道这件事并没有意外反应,“我看起来像说谎吗?”
不仅不意外,看上去也没有生气。
五条悟纠结了两秒,然后用一种很正经的表情义正言辞的说,“我不参与你们的战争!”
太宰治:“……”
五条悟叉腰扶了扶墨镜,“毕竟我在妈妈心里的唯一地位是不变的嘛,我不管哦~”
用一种很嚣张的胜利姿态说了这种话,就像炫耀的孩子一般。
太宰治细细的看着他,说道,“悟,如果我说……”
“NONONO~不要如果,我不听~!”五条悟竖着两根食指在太宰治面前晃来晃去,“反正如果都是不好的假设,只会徒增恐慌和烦恼。当咒术师已经超~累了。”
太宰治闭上了嘴。
五条悟:“话说杰呢?”
太宰治:“我不知道哦。”
五条悟:“我觉得你知道哎。”
太宰治:“不要以为你也有兰惠的超直感。”
五条悟:“啊啊啊说不定我哪天就会觉醒呢!可恶啊我也要妈妈的超强直觉!但是言归正传,杰失踪了!”
太宰治:“或许他不是失踪了,他只是不想理你。”
鸢眸青年双手缠绕着不小心散开的绷带,没看悟,轻巧的推理道,“你看呐,又是‘椰子椰子’又是‘四小天鹅’,他对你的不满一定累积到了要拉黑你的程度了吧,实施你布置的计划本人却根本不在场也不在乎,说不定他讨厌你哦~”
五条悟:“我才不会被讨厌。”
太宰治:“还有甚尔,已经拥有家庭的人会将心思重心转移,他今天晚上喝酒了,然后跟我说看你很不爽哦~因为你总是趾高气昂理所当然的指使他,把他当一把刀来用一样。他很厌烦这种利益关系。”
五条悟:“……”
五条悟微张着嘴:“你在挑拨离间吗?”
太宰治:“……”
五条悟倾身,“像那个像那个,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所以打跑我身边所有人的手段!”
太宰治:“……”
非常牢固……
BOSS担忧的信任危机感情危机…就像无稽之谈。
挑拨离间只会对对自身充满怀疑的人管用,而五条悟显然不是。
……不仅不是,他还有点儿自恋。
悟:“你现在一定因为说了心事在懊恼羞耻郁闷愤怒吧。”
太宰治:“……”
不仅自恋,还恶劣。
他懂社交规则,但是择人而用。对待心思脆弱敏感的人,他会展现出惊人的温柔成熟一面。
悟善解人意道:“既然如此,我先不打扰你了~”
他扬着唇角从打开的门倒退了出去,再次探头进来,“顺带一提,我投中也大叔一票。”
太宰治:“!”?!
他在一个意想不到的领域突然输给了中也?!
……
冬阳在和加茂怜交换情报。
当初她的人设是失去老公和孩子后悲痛欲绝离家出走,时间可以疗愈一切,但现在怎么看都有些太过高兴飘忽了。
“毕竟我终于把父亲熬死了。”她抑制不住的弯着唇角笑道。
这里的父亲指的是她丈夫的父亲加茂冈山,一个看管总监部监狱的老橘子。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对象来倾诉这件事,和别人说了她们也不会理解我的心情,但我知道你最懂,兰惠。”她的眼睛泛着奇异的光,“我们都是长在这种家族的女人。”
冬阳觉得她对自己有着同病相怜的误解,但是这误解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熬死了?
冬阳回忆了一下宫野整理的橘子死亡名单。
哦,她杀的。
“你这样回去,家里人认你吗?”冬阳说,“你没有任何防守之力啊。”
“说得好像家里掌事的都很强一样,不过是长了个巴。”
冬阳:“……”
冬阳比了个大拇指,“你现在说话真好听。”
加茂怜伸出手,捧起了冬阳的手。
她此时的做派又让冬阳幻视了当初的贵妇姐妹团,她也是这么做作的说话。
加茂怜唇角的笑意渐深,“我如今的倚仗……是你啊。”
冬阳:“……”
的确,以现在御三家对她的忌惮情势来说,加茂打不过她,便只有感情牌这一招,加茂怜好歹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同生共死过的好友。
冬阳倒是对她想利用自己做跳板这件事不反感,反而乐见其成。
被轻视的弱者拿起了尖刀,人们才发现她和自己一样长着四肢和大脑。
所以她也做作的捧住了加茂怜的手,“你什么时候来总监部报道?”
加茂怜莫名哆嗦了一下,随后她微笑不变,“我倒是想明天就来。”
“我想想……”
冬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转,然后将自己惯用的钢笔塞到了加茂怜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她从桌上抽出了一份调派术师的文件,递给了加茂怜。
女人的面色有一瞬的紧张,就像接过了什么沉重的东西般收拢了手指。她听到冬阳说,“把这个交给总监部在任的加茂高层,他们会懂你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是的,她要借着兰惠给的机会,那比举荐信都好用的东西去和高层见面了。
她深吸一口气,骨子里仍然带着几分本能般的畏惧。
真恶心,那才不是她的本能,那是她被驯化了二十多年的奴性。
她抬眸看着冬阳的眼睛。
真奇妙,十多年前她看这双眼的时候,只觉得里面的东西陌生且令人不适,如今来看,这双眼其实并无变化,她却突然理解了。
尘封的东西唤醒了加茂怜的情绪。
恰巧这时,五条悟推开了门,他带着亲昵的语调说道,“你知道杰去哪了吗,妈妈~”
加茂怜怔怔的看着他。
背着晨光走进来的神子,发丝轻盈面容俊逸的少年。
她绷紧下颚,情不自禁的咬紧了牙关,胸腔里喷涌的怒火渐渐爬上了脸,
她突然呼吸急促,发出了像是母狮喉间低鸣的咕噜声,压低了声音说道,“实话说,我真想把他们都玩死。”
他们——加茂。
她想把加茂搞死!
如果没有这个恶心的家族,她的孩子也该长这么大了!
第272章
“她的出身蛮好的,当时也很年轻,虽然失去孩子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甚至还有些精神失常,但孝期一过,她前夫的哥哥便想纳她为妾室,总之家庭关系很混乱。”五条千风应冬阳的要求打听了一下内幕,情报来源是他刚毕业的一届学生,“都是小道消息,我的学生没怎么关注过族里的女人,所以也不清楚,这还是他问他母亲得来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离开了加茂,外人只知道她出国了,‘为什么’‘干什么’都是不喜被外人知道的丑陋和伤疤。”
冬阳熟悉加茂的权力构造,毕竟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加茂怜的父亲和泽之的地位差不多,去年病逝了。
也就是说,她是真熬死了父亲,还是两个。
但是她父亲的地位不会延续给她,身为女人又有了夫家,即便是同族,她也从一开始便没有继承权。
可是现在不一样,加茂家暂且崩盘混乱,是重新洗牌的好时机。
如果把两个父亲的权力都拢到自己手里,她就是加茂家主之下的第一人。
“多年离家,性别和能力在加茂家也很劣势,她要成功很难很难。”千风说,“你给她搭的梯子行吗?不是会让他们更警惕吗?加茂家主如果不点头,她根本坐不上那个位置,相应的,她坐上那个位置其实也只需要家主当着众人的面宣布。”
“谁说她是受我举荐的?不是明着告诉别人我们是同伙吗?”冬阳往咖啡里加着冰块,“她要是聪明,就和那些橘子扯皮的时候说,要当他们派到我身边的间谍,以弱者之身接近我,密友之情软化我,然后把我的情报卖给他们。”
“啊?”
“比如我喝咖啡不喜欢放方糖~这样的情报。”
千风嘶了一声,“总感觉有些熟悉……总之,她想服众的话最快的方式便是得到家主的认同——话说她真的可信吗?”
“可不可信的,她起码比老橘子强。”
千风:“对了?你知道杰去哪了吗?”
冬阳:“在玩剧本杀呢。”
“?他什么时候喜欢上解谜了?”
冬阳:“沉浸式剧本杀。”
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被困在了侦探小说世界。
这是她问了太宰治,太宰治如实招供的,并且第一时间把小说交给了冬阳。
冬阳能猜到是为什么。
果然,在天色渐晚,冬阳刚开开灯时,放在书桌上的小说发生了变化。
一阵奇异的光闪过,失踪的两人凭空出现,以一个战斗姿态落在地上,满脸的郁闷和不忿,张嘴就是要找人算账的架势,尤其是甚尔,他的眼角凌厉的拉起,嘴角一咧,“那个小白脸搞什么——兰兰兰……”
满腔被耍了的怨气突然无处发泄还下意识吞了回去,伏黑甚尔罕见的结巴了,他还露出了非常懵逼的表情。
夏油杰站直身子,惊愕道,“兰惠阿姨!”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根本没预料到的人。
这个房间是……兰惠的办公室吗?
冬阳满脸笑容的鼓着掌,朝他们走近,然后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两个人的脖子,“欢迎回来胜利者们!这一趟旅行一定相当辛苦和精彩吧!”
被冬阳搂住的两人这下是彻底忘了太宰治的茬,夏油杰的身体僵了一下便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冬阳的肩,“兰惠阿姨,没想到是你在等我们啊。”
冬阳:“…?”
冬阳:“嗯嗯没错!我在迎接你们!”
她后退一步,伸手把伏黑甚尔东张西望的脸扭正,甚尔的脸颊肉都贴上了鼻梁,他模糊不清的说,“那个竹竿呢?”
夏油杰:“你对太宰先生的外号更新太快了吧甚尔哥。”
冬阳:“结算mvp时间你还想着竹竿?我房间里可没有竹竿。”
伏黑甚尔嘁了一声,“他的术式太诡异了。”
“真的是术式吗?”夏油杰说道。
他回身看到了摊在书桌上的小说,“兰惠阿姨,这个是什么东西,使人陷入幻境的咒物吗?”
“你的说法其实没什么错啦,它会把你们的肉身带进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实际上是一个人编撰的小说。”冬阳将书本拿起来,两个人条件反射的身体紧绷后退半步,而且还背贴背,如临大敌的盯着冬阳手里的东西看。
冬阳歪了歪头,“你们关系是不是变好了?”
能不变好吗?!
另一个世界,突然消失的咒术和咒力,连咒灵的影子都看不到,周围全是外国脸,说话竟然都是用日语?!夏油杰在进行咒术师工作以来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他第一反应就是幻境,可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没有漏洞,鲜活到仿佛就是真人,报纸上的时间是1964年,他被困在了暴风雪里的酒店中,唯一能令他安心点儿的便是甚尔也在。
虽然在里面他不叫甚尔,而是安德烈先生。
这一天一夜,夏油杰无数次试过调动咒力使用咒术,但是没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空空如也,明明所有机能都正常,他却好像失去了手脚般不知所措。
他在那个世界有另一个身份,有妻子,有孩子,即便他们在夏油杰眼中都像咒灵一般空洞恶心。
他的心境经历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揣测,比如太宰治其实是叛徒,而他和甚尔被暗算了。比如他的术式被夺取了……他顶着这些恶劣的心情去按部就班的推理,同时想到——
发现他们不见了的悟会救他。
兰惠阿姨也会来救他。
冬阳:“能出来就代表你们摸清了规则吧,用了一天时间,比预想得要快嘛,干得不错。”
夏油杰下意识道,“谢谢夸奖……”
他猛地瞪大眼,“等等,这件事是兰惠阿姨你安排的吗?!”
冬阳翻动起了书页,“我的确和太宰讨论过用小说丰富一下你们的阅历,毕竟这个游戏还挺好玩的。”
她把书页敞开给两人看,“故事情节都写在这里了,现在可以当普通书看了哦。以通关的视角再来看这些线索的话,应该会有很微妙的感觉吧。”
甚尔抽了抽额角,“老子在那个破恐怖片酒店里打了34个人才找出了凶手——”
冬阳:“啊,你怎么学悟说话。”
她看着甚尔,忽然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你们是靠武力打出来的吗?我还以为你们超~精明的靠脑力推断出了凶手。”
她轻飘飘的叹了一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
罕见的……无精打采的模样。
夏油杰连忙解释道:“推理了!我们推理了!但是只排除了125个人,剩下的都有嫌疑,甚尔哥实在不想再拖延时间了,就用了一些手段——而且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食物也不敢吃,觉也不敢睡,所以……”
冬阳抬起了眸子,
夏油杰神情一紧,“还有别的副本吗?!我可以再进一次!”
甚尔:“哈?”
夏油杰道:“如果是兰惠阿姨的话,我就明白你的苦心了。”
甚尔:“??”
黑发少年在冬阳的注视下说道,“你是觉得我们不能太依赖自己的术式对吗?在那个世界,我的咒灵操术被封印,完全以另一种姿态活着,视角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我在最初的时候,实在感觉寸步难行,遇到的每个人都让我觉得不适,他们还会对我的‘反常行为’作出疑惑的反应,然后我便主动适应角色,虽然辛苦,但这正是我缺少的东西……”
甚尔:“你也太熟练的自省了吧,连这个都学,你以后要去当卧底吗?”
冬阳把小说放在桌上,“虽然模仿npc算是一种能力,但我的目的其实不是……呵,有些东西太晦涩了,这个版本只是试探。”
作为侦探小说的开山鼻祖,冬阳觉得爱伦·坡的侦探小说或许并不能算惊世之作,但是他的恐怖小说却足够惊悚,阴翳,充满了人性之恶的沉重与污浊。
甚尔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价值观,上限和下限都很开阔,但杰还没有。
作为补足某项东西的历练,爱伦·坡的异能新奇且适合。
有冬阳做挡箭牌,两个人不仅消气了,还要称赞太宰治一句英明。
“咕噜……”
一声响亮的肠鸣。
冬阳和甚尔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夏油杰。
甚尔的胃不是常人的胃,所以他在小说世界里吃东西了,而夏油杰连水都没喝,他在两人的注视下低头,抬手捂住了绯红的脸,“抱歉,我饿了……”
冬阳打开了自己办公室里的柜子。
“请用,随便垫点儿。”
她的柜子有一半是冰箱,里面有各种速食,还有给悟准备的甜点饮料。
甚尔不客气的在里面扒拉了起来,嘀咕道,“本来还打算拉着竹竿去操场蛙跳50圈。”
冬阳哐当一掌拍在他的背上,把甚尔拍得从头激灵到脚,“谁叫你恶作剧他。”
甚尔扭头,“他找你告状!”
冬阳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们做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的。”
甚尔愣了一下,大概在侦探小说世界里活跃了很多懒惰的脑细胞,这次他脑子转得飞快,“night的酒保是你的眼线?”
冬阳:“他是窗东京2组的成员啊。”
自己干的坏事被捅到了冬阳面前,夏油杰耻得脸更红了,他捂着脸叹气,“对不起,兰惠阿姨。”
但是仔细想想……
这件事的谋划者,始作俑者是悟。
夏油杰伸开指缝,眨了眨清亮的眼睛,神色带着几分深思。
说着日语的外国脸……悟一定也很想见识见识吧?
第273章
加茂怜用了三天时间上位了,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快的速度。
上位的决定性因素是冬阳的配合,加茂是血统论最盛的家族,对子嗣格外看重。冬阳新改革的政策中,她会安排咒术师前往不同城市驻扎,这在这些住在京都一辈子的老橘子来说,就是离开了舒适优渥的环境被发配到了鸟不拉屎的旮旯地,一个月按照常规假只能回家两次!这合理吗?!
老橘子们不希望自己的后代离开身边太远,看不到摸不着还不好掌控,所以命令一下来,他们便想各种办法拒绝,要么装病,要么装残,更有一位拿出了精神病诊断书,并说按照劳动法精神病是不能强制工作的。
冬阳看到他标明的这条法规笑得差点儿呛水,然后回敬道:劳动法不管总监部和咒术界。
这其实也在隐晦的表示,政府设立的法律不再能拘束总监部,总监部不听它的调令。
正好冬阳在总监部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完善咒术界法规,既然都完善了,那么篡改几条删减几条也是合乎情理,所以当年的剑一直坚定的杵在那,到了现在终于被人拔了出来。
冬阳还对那位加茂说,精神病诊断书出自顺天堂大学附属顺天堂医院,出过星浆体误诊事件,不算权威认证,建议去医科大附属医院。
顺天堂医院最近受到了一些舆论冲击。
但因为新闻等主流媒体都受上面管控,所以杉本的事目前都还只在网络上传播,并且还遭到了飞速的全网封禁。
上头的舆论控制比御三家要熟练多了。
后来爱子心切的橘子为了从邪恶势力五条兰惠手里保下自己的儿子,接受了加茂怜的交易。加茂怜的作用是去暴君身边吹耳旁风,在咒术师出征名单上除掉他儿子的名字。
冬阳挑了几个等级有点儿低的,把他们留在了京都。
剩下的在加茂怜成功上位后便加速送去了日本东南西北各地。
Family做据点,辅助监督联络。被分配出去的御三家咒术师多少有些怨气,但是那只是不满上级调令的怨气罢了,就像常年时间自由的工作者突然被安排了早九晚五,虽然感到麻烦头大,但还是会做。
尤其这种现象成为大趋势而非个人后,怨气会进一步减少。
——大家都一样。
和之前的合作任务模式一样,这个变动会进一步增进术师之间的联系。
“社会化却又孤僻,那就把他们的‘社会’扩大。”冬阳如此对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说,她站在讲台上,耐心的将这次变动,变动的目的,变动的后续影响,变动的弊端讲给这些年轻咒术师听,“我还让森找了一些心理医生朋友常驻,当然了,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而是一些性格很好的年轻人,或者活得很通透很温和的年龄偏长者。”
台下的五条悟举起手,“提问!那种人要怎么找到啊~?”
冬阳低眸看着他,“因为森在医院工作啊。”
“唔。”
接触各行各业人士的医者,来自世界各地的病人。
悟说,“这是非常耗心耗力还可能出错的事情吧……”
“是啊,不过交给森的话我还是很放心的,交给太宰也一样。”
夏油杰道,“因为兰惠阿姨朋友满天下。”
冬阳笑了几声,随后继续道,“分派到各地的术师基本都是三级到二级,一级咒术师本来就是稀缺人才,暂时保持流动性驻扎,也就是之前的模式。”
家入硝子疑惑道,“之前的模式?”
“就是由辅助监督以分配任务的方式将咒术师调整到各个地域,但这项工作的艰难性你们能想象到。”
夏油杰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原来咒术师有那么多吗?”
“当然了。”冬阳弯起嘴角,“这是长达十年的温床。”
长达十年的人才储备。
同样坐在学生席位上的五条千风做了补充解释,“十年前的咒术界形态可不是现在这样,个人咒术师转化为诅咒师的概率非常高,除了个人选择外,还有总监部无数规则下的推动,烂橘子们是只要有杀的理由就绝对不会选其他选项的。”
夏油杰:“能想象出来……”
五条千风:“后来兰惠成为‘最强’了嘛,而且是励志版。稍微包装一下她的进化之路,就算是消极的人也会受到些鼓舞。”
冬阳倚靠在讲台上,低头沉思了两秒,“我想想……嗯,是时候了。”
“什么什么?”
“悟和杰是新一代里的最强,实际上也差不多是整个咒术界的最强了,实力这种东西是不和年龄挂钩的,当然了,把我和甚尔剔除在外…千风,你那是什么表情?”
五条千风用格外深沉的表情和语气说,“终于是到了这一天吗?”
硝子:“这一天?”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白发少年咧着唇角说,“就是我超过他的这一天啦~”
五条千风:“可恶啊!我要是再强一点的话——”
“再强一点的话?”
黑发青年忽然转过了头,用一种陌生的,似在装模作样却又感受到真心的表情说,“有些东西就能晚一些落在你身上了。”
屋里的学生齐齐一怔。
狗卷默轻轻念了一声,“红叶。”
是温情的意思。
五条悟夸张的抖了抖肩膀,身体后仰,“千风叔你好肉麻!果然到了大叔的年纪人就会自动变恶心吗?!”
“哎?什么大叔!我还是风华正茂三十二岁!”
“这个年纪都已经奔四了!”
“说我奔四!你怎么不说兰惠!”
“我妈妈永远都很年轻啦,她用体测仪检测出来的身体年龄是16岁哦~”
“那个东西不准的!况且兰惠的代谢能力,十六岁都算少的吧,她一顿能吃那么多!”
硝子幽幽道,“说女性吃得多很失礼哎~”
千风:“对兰惠来说是赞赏啊!”
冬阳听着他们吵闹,好心情的拍了两下手,用低咳让几人的注意力转回来。
“还没说完呢,我说的是时候不是悟的实力终于超过了千风……”
“那是什么?”
“借用总监部的权威性发个公告吧,类似于‘今年检测到的咒力等各项数值研究’这样的年度学术报告。”
五条悟睁圆眼睛,“哈?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专业的公司,怎么能没有公开透明的信息,没有畅所欲言互相交流的平台!我很早之前就让技术部搭建起了官方网站,到时候你们实名上网,很快就会有咒术师专用论坛啦~!网站主页我会放一些专业知识,常识科普,以及任务情报,比如你们写的报告。”
白发少年再次举起手,活跃道,“报告长官!我们没有报告!”
冬阳看向他,笑容带着几分恶趣味,“以后就有了。”
“……”
“……”
“……”
下方一阵沉默。
五条千风:“……报告是什么?我也要写吗?”
“都要写,用作反思,记录。”站在讲台上的女人露出了仿若无良资本家的一面,“我想想啊,既然是公司员工,为什么你们没有团体归属感和竞争感呢?金钱攀比你们不屑也不缺,那么另一种竞争内容就是谁祓除的咒灵多,谁的报告写得好,谁的任务经验更具有参考性,把这些数值以一种可视化的方式展现给同行的话,再设立年终奖优秀咒术师等职业勋章,必定会激励员工陷入良性竞争,到时候咒术师这个群体也会热闹很多。”
千风吐槽道,“因为本身咒术师和总监部的关系不是员工和公司吧……”
夏油杰:“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千风:“闭嘴你个兰惠吹。”
夏油杰:“……”
夏油杰微笑,“我从来没有想过,咒术师拥有论坛这样的事情,感觉这就是一种全新的变革,与时俱进。”
狗卷默点头:“芥川。”
千风:“像默这样擅长编写的孩子,写报告不在话下。”
“不止哦~”冬阳说,“默最擅长的是写作文啊——文字可是有力量的。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隔阂便是无法相互理解,而相互理解的前提是‘我看到你’,要想做到‘我看到你’便需要沟通,不管是语言交流,文字交流,还是别的。”
站在台阶上的红眸女人用温和有力的声音说,
“我不主张暴力,我也一直将冲突和伤害降到最低,因为那些无谓的牺牲中或许就有人拥有成为我的同伴的可能性。我一直认为,隔阂,误解,偏见,这些东西都并非不可撼动,人类最大的魅力之一便是思考,改变。”
下方的学生们认真听着她讲话。
带着几近憧憬的目光。
冬阳说,“论坛这个构想已经有了实质,大概九月份上线,到时候我命辅助监督通知自己负责联络的咒术师,让他们注册。”
“我期待于那场百花齐放。”
“然后我会澄清一个谣言,一个不知所起的传言——”
冬阳定定的看向正前方的五条悟。
白发少年眨了下眼睛,若有所觉的意识到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因为冬阳在专注的看着他。
“都说六眼的诞生改变了世界的格局,令咒灵大肆繁衍生长,让咒术师们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五条悟抿了抿唇,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说法在我这里就是狗屁。”
冬阳道,
五条悟情不自禁的颤了下指尖。
“应该说,世界本来就在不断变动,咒灵经过漫长的寒冬后迎来了井喷式的进化,平衡将会被打破。”
“而五条悟的诞生将人类崩塌的天平扶正了。”
传言将他视作罪恶之子。
传言本身就是人言。
“人们相信什么,在于谁说了什么。”
她的注视下,白发少年抬高了眉毛,瞳眸瞪大,嘴唇用力抿紧。
他那一瞬间似乎做出了很委屈的表情。
然而等身边的人看向他时,那副神情已经被猝不及防的感动而取代。
第274章
高专内,冬阳讲完所有便去茶水间泡茶,五条悟黏糊糊的跟了上去,留下同期和老师还沉浸在冬阳的‘悟是人类的救世主’言论里。
“出生改变了世界的平衡……我好像听说过这个言论,但是在哪里听说的已经忘了。”夏油杰道,“当时我想,这不过是浮夸的吹捧。能被如此形容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悟本人就站在我面前,我不知不觉就把这句话给忘了。”
硝子伸了个懒腰,转眸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是赞誉和诋毁融于一身的说辞。我们是不怎么在意,相较于别人,我们和悟的关系已经走得很近了,但是这么高高挂起的称号,不难想象他在别人心里是什么形象——虽然悟不在意,他不是会为了别人的看法郁闷忧愁的人,但是……总归很不公平吧。”
夏油杰道,“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代表这个评价本身不带有偏见的攻击性和恶意。”
资深悟吹狗卷默连连点头,“芥川,芥川。”
五条千风低眸回忆,他的瞳孔不禁滑过一抹暗色,“如果我没记错,悟出生的时候五条大肆宣扬,悟的特殊性还让兰惠和泽之在族里的地位长了几分,禅院和加茂的反应你们能猜到,他们那时候都没有继承了家族术式的后代,后来猖獗的诅咒师感受到威胁,很快便出现了悬赏六眼的事,奖金高达一亿,那个时候我只是脑袋单纯的想,六眼真是特殊,被大家如此忌惮,五条家看来将会迎来百年繁荣,而兰惠嗤了一声,还骂我是蠢货。”
几个学生愕然的转头,“哎?”
千风:“怎么了?”
“不…你说兰惠阿姨曾经骂你蠢货让我们很惊讶……因为千风老师你一直和我们说,你是当代最强的左膀右臂,是在一起十几年的最出色的同伴。她对你各方面都很满意也很信任。”
千风:“……”
学生们露出了发现真相的揶揄表情,“果然是吹牛吧。”
狗卷默:“吹牛牛~”
“爱面子的大人。”
千风额角一抽,“干什么!我又没说错,就算是同伴一开始也是不熟的!话题转回来,兰惠当时骂我白痴,然后说——”
“‘你也不想想一个亿的赏金哪里来的,悟还是一个不到一米长的小孩儿,怎么就这么招人恨,最不满他的降生的都有谁,对这种超强天赋最怨恨的是什么东西,五条家的高层们怎么对外界的动静一点儿都没有敏锐度,不会以为这种言论是在夸你们吧。’”
千风继续道:“我当时回复她:‘那又怎么了,当出现能跳出三周的花滑运动员后,人类便知晓他们的极限能做到四周,于是疯狂去向三周训练,这项竞技运动的上限便提高了,这个现象便是咒术界和悟。最强者诞生在五条,随便外面怎么说,对悟和五条又没有什么影响,咒术师靠本事过活,五条会因为六眼而强盛。’然后兰惠用一种我很不可理喻的眼神瞪着我,对我说:‘你们也真是封建傲慢,呆在五条就只看五条吗,咒术师需要的只有实力强弱吗?’”
“——我的悟,只要是别人口中的最强就足够了吗?”
“花滑竞技和生死怎么能相提并论,道理相同,但是本质不同!对突破极限的优秀运动员,众人会赞誉,对拔高了咒术界上限的天才,人们只会觉得他的天资怎么能恐怖成这样,他是不同物种,是怪物,是导致我如此辛苦的根源,既然他那么强,那么一切交给他就好了,毕竟他这么强啊。他让咒灵变得这么强大,那么就该他去解决,这是他身上的因果,是他的责任。”
“……”
这段话,即便跨越了十几年的光阴,即便由另一人口述,也听得几个孩子心神激荡。
那个年代,90年。
在一个迂腐世家里看透了多年后的人心演变,并为了一个口口相传的因果论而挂念至今。
这是多么通透的眼界,多么细腻而深重的爱。
硝子盯着千风,“……亏你能记得那么清楚啊,千风老师。”
“因为她的话在当时太出格了,我想不记住都难啊。”
夏油杰张了张嘴,轻声问,“那么……真的是悟改变了世界的格局吗?”
千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兰惠知不知道。”
他突然笑了起来,那个笑有些苦涩,“但是你看,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因为悟呢?”
“咒术的世界观里的确有平衡一说,但是为什么是先有悟,而不是咒灵本来就在变强呢?我们已经踏入21世纪了嘛,连动漫都在精进,咒灵为什么就会一成不变?”
他竖起两根手指,两手交叠穿插在一起。
“只是调换一下顺序,只是将这个逻辑反转,悟的处境,是不是就完全不同了?”
他会成为人类的希望和英雄。
他或许就不会自小感受到那么多的恶意,暗杀这种事,也可能不会发生。
“当年的五条家主只顾着宣传六眼的强大了,并因六眼被大家视为眼中钉而沾沾自喜以此为荣。”
“如今想来——”
“呵呵……”
***
“其实完全无所谓啦~”
五条悟倚在茶水间的墙壁上,看着冬阳磨起了咖啡,转身拿来了方糖和牛奶,“我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想,反正我就是很强嘛~”
话是这么说,他的唇角却轻快的上扬着,尾音都在打飘。
“这个很重要哦~”冬阳捧住他的脸,掌心下的皮肤细腻且柔软,“因为我不允许别人胡乱说你,就像你不能忍受别人诋毁我一样。”
“可是说不定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权威’说的就是真的。这样以后别人看到你后就会想‘哇哦!这就是天命之子五条悟!’,而不是,‘啊…这就是那个最强五条悟啊……’”
五条悟嘟囔道:“是有区别。”
“区别会慢慢越显越大的,人们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就算你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但就像负数和正数的区别,那个看法就该是正向的,积极的,喜欢你的~因为我们悟是超超超超~~级好的孩子!就该被所有人喜欢!”
五条悟弯起湿润的眉眼,笑容格外闪亮,“嘿嘿~我做妈妈超超超超~~级喜欢的孩子就好了!”
“哈哈!啊…咖啡好了,你要喝吗?”
“我可是拿来了方糖哎~”
“可是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喝咖啡吗,而且你还在长身体,喝咖啡会让骨质疏松!”
“哪有那么可怕啦~我在身高上的天赋完全没得说!偶尔喝一杯很有感觉哦,感觉我像成熟稳重的大人一样!”
“成熟稳重的大人标准不是喝咖啡体现的……”
“提神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妈妈我要喝摩卡!”
“我看看,应该是还有巧克力糖浆的……”
加了致死量糖和大量牛奶的咖啡基本上已经没有苦味,但肯定比不上蜜瓜苏打好喝。
五条悟伸长了腿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冬阳掀开了笔记本。
他的视线直白且长久的黏在她身上,冬阳好笑的撸了把他的脑袋,“看什么?”
悟眯了眯眼睛,“我就在这里呆着~”
“哈哈哈,正好我待会儿想回横滨一趟,你在这里看好我~”
“这次回去是干什么?”突然,五条悟猛地直溜起来,睁圆了眼睛,“中也大叔在那边!”
“嗯?”
“但是太宰大叔在这边!”
“?”
所以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1v1!
但是!不管怎么想妈妈都不是这种人吧!
“差点儿忘记了……我要去找千风叔问清楚。”
冬阳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找千风问什么?我不是就在这儿吗?”
“那当然是问……”五条悟下意识回答她的话,转眸对上了冬阳的眼神。
五条悟:“……”
有,有一种凉飕飕的恶趣味!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逃过妈妈的眼睛!
难道她是在陪他玩闹吗?正好撞到了上位期!她可以借着忙碌之口顺势给他留出空间!
“悟,你最近好像很忙哦~”
五条悟突然冷汗津津。
怎么说呢……
杰和甚尔已经很高效的套出了爱情故事,但他们完全瞒着妈妈了!
如果这是场误会……他会被无情嘲笑的,绝对会被嘲笑的!
五条悟砰的拍了一下桌子,面色严肃,“我要去找千风老师!”
“?”
冬阳看着他飞速离开的背影,哼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怎么唤起他老师了……”
等五条悟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了正在打扫卫生的狗卷默。
五条悟探了探头,“千风叔呢?”
狗卷默指了个方向。
“办公室?ok!”
五条悟大步流星的朝办公室走去。
回想一下,这场中年危机全靠千风叔一句短信。
妈妈如果换了恋爱对象,一定会说的,而现在她完全一副一切安好无事发生的状态!
什么叫你爸换人了啊!太直接了吧!
察觉到真相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被耍了的郁闷就越来越清晰,五条悟气势汹汹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踏步走进,“千风…嗯?!”
一阵强光扑面而来。
紧接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推背感,仓促之间,五条悟盯着正前方露出了得逞笑意的黑发少年,惊愕喊道,“杰,你倒戈了!”
夏油杰竖起食指抵在唇前,
他轻声道,
“椰子椰子~”
悟:“……”
竟是记仇到现在了!
他发觉自己双脚腾空而起,六眼让他捕捉到了屋内所有的信息,比如一脸懵逼的五条千风,还有身后神色被蓬松的发丝挡住,唇角却勾起的太宰治。
“等等!这玩意儿到底是——”
作者有话说:
宰:暗算需要帮手,比如说服杰。
第275章
“啪!”
夏油杰合上了书本。
吞噬了一个人的小说仍然是那么轻盈……嗯?
夏油杰掂了掂小说的重量,又目测了一下它的厚度,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这是另一个版本。”
这本小说明显比困住他和甚尔的那本要厚!
夏油杰没有进去过,所以他忍住了打开来看的冲动,“这里面……?”
“大概有50个凶手吧。”
“五十个!”夏油杰惊声,“那悟要怎么出来?!”
“现在不是椰子椰子的时候了么?”
“不一样啊太宰先生,五十个,悟会困在里面出不来的吧……到时候再让兰惠阿姨进去救他吗?”
虽然有太宰治的保证以及无数后盾的存在让夏油杰安心,但玩闹到了出性命危险的地步怎么说也……?
他抬眸看太宰治的表情,青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和担忧,倒是有几分好奇。
“不要小瞧他,虽然我经常吐槽你们是一群不会思考的大猩猩,但他的水平明显比你们高……”毕竟是BOSS的孩子。
夏油杰:“……”
黑发少年情不自禁的攥了攥手指。
突兀的,他感受到了咒术以外的实力差距带来的落差感,和中学时的成绩不同,那到底只是考试罢了,是能勤能补拙的东西,可凶手人数两个和五十个,这已经是两个层面的水平了吧……他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太宰治敏锐的察觉到了夏油杰的情绪,他的眸里划过一丝冷淡的了然,开口道,“悟的脑力其实一直被掩盖了。”
夏油杰:“?”
“被那双眼睛。”
对少主的试炼当然和亲信不同,如果亲信的天赋真的很高就另说了,不过天赋点在脑子,定位可能就是智囊而不是前锋了。
“况且他出生起就跟在兰惠身边耳濡目染,知识量储备很客观,你们也见过吧,兰惠家里专门凿出来的,高达六米的书屋。”
千风说,“嗯,她把别墅的两层打通了。”
“顺带一提,兰惠在这本书里,用了两个小时就出来了。”
这个可怖的时间让夏油杰微微屏息。
两个小时找出五十个凶手,他用两个小时可能连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都还没记住,在这个条件下还要收集情报,梳理情报,找出这些线索的关联性,挖出所有人话语中的漏洞,再确定哪些人只是可疑哪些人真的杀了人……
这是可能做到的事情吗?
五条千风茫然道,“那个……我从刚才开始就没听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太宰治:“椰子不需要知道,很明显你的脑袋比他们还要空。”
“啊!为什么啊?!好歹我也是成熟稳重的大人!”
“千风老师,你已经良好的接受了椰子称呼了吗……?”
“能把屁股练那么圆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你看看这个竹竿!”
五条千风飞速蹿到了太宰治面前,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的太宰治微微睁圆了眼睛,刚后退了半步,眼疾手快的咒术师便将他的马甲下摆掀了起来,“扁扁的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吗,清瘦美男子?呵!你看他……嗯?”
千风一愣,捏住下巴若有所思,“怎么原来你是深藏不露的类型?”
太宰治:“……”
太宰治隐忍的颤抖了一下,反手将自杀手册扣到了千风脸上。
千风:“嗷呜!”
啊!都是BOSS的残酷蛙跳训练!
港口mafia的每个成员都会有线条优美的臀腿,BOSS还因此小小骄傲了一把,并举着大拇指说‘这样穿西装才好看嘛~!’
千风:“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兰惠的审美其实都是甚尔吧!”
“闭嘴!”
……
一小时后,放在桌面上的书本毫无动静。三个人打闹过后准备各自离开,五条千风突然来了一句,“我们来打个赌吧。”
吃过一次亏的夏油杰顿时紧张的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耸了耸肩,饶有兴趣的问,“赌什么?”
“显而易见,就猜悟什么时候出来!”
“范围太广了。”
千风:“我赌他一天就能找出凶手!”他转头问,“杰呢?”
“我不知道。”夏油杰说,“依我的经验,我为了找出两个凶手在里面呆了一天一夜,同比计算的话我可能会困在里面很久,但是是悟的话……三天?”
“完全是瞎蒙的数字啊……”
“千风老师,难道你就是有理有据的吗……”夏油杰垂眸看向放在千风手边的书,促狭的笑了一声,“没有看到悟在里面的反应,我还是很遗憾的。”
“你呢,太宰。”
“我不赌。”
“哎?”
“我基本上能猜出他找出凶手的时间,但不可控因素可不止这个。”
“……”
两个小时后,太阳的光芒灼热起来。去上课的夜蛾正道路过校长办公室时发现门敞开了一条缝,和千风打过招呼后便帮他关上了。
只不过下一秒,门便被冬阳拉开,她开门见山的问,“悟呢?”
千风指了指小说,“喏~”
冬阳顿了一下,紧接着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他是怎么被暗算进去的!!”
千风瞪大眼镜,“喂!你儿子可是被人推进去玩剧本杀了?!不找出五十个凶手是出不来的!”
冬阳:“哪有五十个,是四十七个。”
“有区别吗?!”
“你想进去玩?”
千风闭嘴了,含混不清的嘟囔了两句什么。
冬阳道,“那我稍微等他一下吧,现在这个点……嗯,我饿了。”
三个小时后,夏油杰推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惊讶的发现千风还在那里。
“千风老师,不吃午饭吗?”
五条千风把头从书里拔出来,“悟没有吃啊。”
“那边是一个很完整的世界,不会饿死人的。”
“虽说如此……”他嘀咕了一声,“起码让我先试一试再给悟用吧?”
夏油杰眼神微变,有些触动的看着千风,随后露出了一个温柔和煦的微笑,“我和默先去出任务了……啊,如果默在里面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咒言了?也不会受咒言困扰了?”
整装待发的狗卷默在他身后疑惑的歪了歪头,凑到门前给千风挥了挥手以作道别。
五条千风看着他们两人身上的大包小包,低叹一声,“路上安全,这次的任务虽然只有二级,但是不可以大意……”
“我知道了。”年轻的一级咒术师摆了摆手,“有我和默在,根本不用担心。”
四小时后,冬阳又找了过来,并立着指尖转了转毫无动静的小说,“怎么还没出来?”
“姐!这才四个小时!要找五十个人呢!”
“说了,是四十七个人。这到底是一部小说罢了,任何线索都不是废话,和现实中发生的刑侦案件还不一样。”
“哎!你别动啊,悟在里面要地动山摇了!”
“哈哈哈哈!这东西很新奇吧,你没见过。他在里面不会有事的。我可以拿着这本小说到处跑,扔到海里都没关系。”冬阳好笑的说道,“因为没见过,所以很担心他。但是放心吧,悟不会有事的。”
异能产物对这个传统的咒术师来说还是太出格了,如果是一个携带特殊术式的咒物,五条千风还会因为目之所及的咒力痕迹感到安心,并想悟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削去咒术师能力的异世界?那太可怕了,就像剥去了人类的手脚一般。
“太宰跟我说过,你们咒术师都是一群大猩猩。”
千风:“这不是在夸我们吗?”
“是肯定了你们的实力,但是总是太依赖武力,会吃亏的。”冬阳坐到了沙发上,手肘架在沙发背上,懒散道,“如果觉得自己的武力能够解决所有的难题,渐渐地看待事物便会变得单薄片面,人生也会少许多乐趣的。”
“而特级咒术师往往和普通咒术师,以及普通人隔着天堑,这份实力的差距无法拉近,如果其他地方也随之退化挛缩的话,人与人就会越来越遥远。”
千风道,“你又在说大道理了。”
“不想听大道理的话,你把这当作对咒术师幼苗们的全方位训练好了,既然有了实力这张牌,再加一个脑力也没什么不好嘛~解谜游戏很好玩啊~”
她说道,“况且,这也不只是解谜游戏。”
“?”
“话说你在看什么?”
五条千风严肃道:“名侦探柯南。”
“噗!”
“笑什么!这可是横空出世的作品!不是要像侦探一样思考吗,我现在就是工藤千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个小时了,小说还没有动静。
冬阳:“好慢。”
“不要这么吐槽自己儿子。”
冬阳:“明明找不出来的话,用武力打也是可以的,逼迫那些NPC说真话。”
她若有所思,“既然如此的话,等他出来的话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什么惊喜?”
冬阳借用了千风的地下室。
饿了一天的五条千风打开了冰箱里的速食寿司,一边看着名侦探柯南漫画一边掰开了筷子。
倏然,以他的耳力捕捉到了地下室内的奇怪异响。
“咚,咚,咚……”
是皮鞋的响声。
不算沉重。
兰惠今天穿的是没有跟的靴子?
五条千风警惕的绷紧了神经,发现来自地下室的脚步声是两个人的。
明明进去的时候只有兰惠……
五条千风抽出了自己的咒具,蹲守在了地下室的出入口前。
虽然按理说他都能听到的脚步声,兰惠不会没有发觉……是咒灵吗?他的地下室内可能出现咒灵吗?
“啪嗒”。
地板上的门被掀开,里面的人终于露出了身形。
五条千风呼吸一窒。
长久以来的郁闷顿时找到了突破口,椰子的耻辱被猩猩称号取代,他当即把咒具一丢,伸手露出了那个人的脖子,“好久不见了!Bro!”
第276章
十分钟前,港口mafia的首领室内。
等待的半小时间,中原中也逛起了冬阳的书柜,在增加的行列内发现了新补充的书籍,冬阳曾好奇过那个世界的异能力者都在写书,那这个世界的文豪又是谁?而事实证明两个世界的文娱发展并没有显赫的鸿沟,因为不同的历史进程——特指异能大战,这个世界也诞生过不少惹人深思的作品,同比下奇特幻想类的书籍倒是多了些,应该是因为存在异能的关系。
中原中也大致翻了翻,然后把书放回了原位,又在冬阳的办公桌前转了转。
随后,他拿来了吸尘器,对着首领休息室的地毯进行清理。
哈,这地方在二十分钟前站满了要被传送的人,而为了确保这么多人在时间传送中不发生意外,冬阳把他们全都送去了爱伦·坡的小说里,这次外派的都是港口mafia的情报部和计策部,也就是传说中的脑力派,人数多到像是去NPC世界旅游团建。一行人本对异能小说带着恐惧的心理,僵着一张扑克脸,然后首领便说,“如果半天之内你们还出不来,我就进去救你们。”
听听!他们是多么无能啊!竟然让首领说出了“虽然你们很没用但是你们都是我亲爱的部下就算以身犯险就算忍受痛苦我也会将没用的你们救出来”这种话?!
然后他们就当着中也的面,响亮的一边喊着BOSS一边表忠心,并说半天太久了,他们两个小时就会出来!
顺便踩了一下爱伦·坡的写作水平。
在场的爱伦·坡:“给根香蕉就往上爬!你们以为我是因为谁的要求才做这种事?!”
拥有独立空间的异能者露西其实更适合做这个传送工具,但想也知道冬阳为什么不找她。
一是警惕,二是无趣。
“沉浸式解谜多有意思啊!这还是坡专门设计的多人版本!他真是天才!”
中原中也的吸尘器渐渐移到了冬阳的床边。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极浅的脚印。
“嘁。”
赭发青年冷嗤了一声将脚印清理干净。
青花鱼的!
哈,就算只有半小时,这个没有太宰治的港口mafia真是连空气都剔除了大海的潮湿咸腥气味……
中原中也跟着走到了冬阳的身旁。
他瞥眸看向了冬阳,动作不知不觉停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时钟。
还有五分钟才醒来……
虽然不知道那边都在发生什么……
中原中也上前,抬膝抵上柔软的床铺,一手撑在了冬阳耳边,一手撩起了垂落的发丝。
他的眸里滑过一丝暗色,缓缓低下了头。
在捕捉到了冬阳微不可查的鼻息,嘴唇即将相贴的那一刻——
“砰!”
床上的女人一个提膝将中也踹飞了出去——
中也:“噗!!”
冬阳:“我靠!中也!”
跪在地上的中原中也捂着腹部蜷紧手指,情不自禁的,“呕~”
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腹部遭到重创的本能反应,但这一声也太丢人了吧!!
冬阳刷的冲到他面前,扶住他的肩膀,紧张道,“中也!”
中原中也眉头紧蹙,匪夷所思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声,“你…!”
冬阳看着他的表情,感觉刚才旖旎氛围下的暧昧和被抓包的尴尬羞耻已经被这一脚揣没了,留下的或许还有一点儿……受伤?
“我就亲一下!”
“抱歉!这个我真的要抱歉!这真的是本能反应你相信我!我不针对任何人……呃,这么说好像不对。我收力了!不然你会撞翻墙壁!这个距离太近了,你的脸贴在了我的脸上却没有碰到,这是普通人都会若有所觉毛骨悚然的距离,对我来说就像漆黑的世界里有山一样恐怖的东西压了过来——”
“只是亲一下!!”
冬阳扶开他凌乱的发丝,凑过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青年皱起的眉几乎瞬间松开,面上几分不知对谁的恼火也消失不见。
冬阳二话不说掀开他的马甲和衬衫,“你肚子还好吗?刚才有防御吗?……我估计那种情况下是一点儿都不会防的……”
衣服掀开就是腹肌和人鱼线,冬阳顺手摸了两把,“看不出来,要不要冰敷一下?”
中原中也呼了一口气,“不用,你以为我没挨过你打吗?”
冬阳这才和他一起站起身,她笑嘻嘻的勾住中也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别生气了~我以后会把这个本能训练到对中也无效,然后装作睡美人被王子吻醒一样在你做完之后睁开眼,并且露出惊讶和羞涩的表情~”
中原中也:“哈?!”
他的脸在冬阳的调侃中飞快的红了起来,“什么啊!干嘛这么认真啊!”
“哈哈哈哈哈!你之前不会也干过这种事吧~?”
“我…我……”
“……啊,真的干过!”
“就一次!”
“我想想,应该是上上次。”
中也一惊,“?!你发现了?”
“我猜的。”
中原中也:“……”
冬阳笑得停不下来,中原中也斟酌的问,“应该还有五分钟才对,我把你弄醒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靠近?这不能算攻击吧……
“啊,是我主动醒的。我的能力本来就有几分钟的误差,跟我当天的身体状况有关。更何况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能一直没有进步嘛……”
冬阳伸了个懒腰,身体没有任何滞涩感,她转眸问道,“中也,要过去看一眼吗?”
“不是说这个世界需要我吗?”
“现在不同了~”冬阳眯起眼睛,“你上次过去是意外,这次就是非传统的远行。‘兰惠’已经熟练掌握了活物传送能力,那边也全都是我们的同伴,港口mafia现在有一百多位异能力者,呆在本部的就有大半,安全系数和威慑力倍涨。”
中原中也同意了。
消失了一年的神秘强大咒术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总监部倾向冬阳的天平会更加的一边倒,砝码加到御三家束手无策的地步。
冬阳说:“悟很想你哦。”
中也愣了一下,“那小子还会想我?”
“很明显想你了,说了什么‘太宰来了为什么你没来’这种话。”
赭发青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该上高中了吧。”
“嗯,高一了。”
“长高了吗?”
“真是有关孩子的经典问题啊,他长高了哦。”
冬阳比划了一下,“比我还要高出了好多。”
中原中也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有些惊奇的眨了眨眼睛,“比你高出好多是指……”
“其实净身高已经超过太宰了吧,他的生长速度蛮惊人的。”
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其实是抱着推门就能见到五条悟的想法的。
他带着那个孩子或许变得更帅气的期待,迎面就被人搂住了脖子,还有一声激动得过分的,“好久不见了!Bro!!”
Bro?Bro?!
五条椰子?!
这家伙转性了?!
中原中也不可思议的瞪大眼,随后发现五条千风完全没收敛的意思,跪在地下室的门口搂住他便不撒手了,声音中带着一种强烈的认同感,“你怎么会在我的地下室?!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没发现啊,难道我的地下室被兰惠打通了吗,那都不重要了,让我先看看你的脸……”
说着千风捧住中也的脸端详起来。
中原中也额角狂跳,他打理得格外精致的发型此时被这只攥了半天咒具满是汗的手摸了个遍。
千风:“……你为什么看上去气色不错?”
中原中也隐忍的哈了一声,“难道我要像被贬去欧洲吃了三个月干巴面包片一样消瘦吗?”
千风:“不,为什么你……”
没有一点儿败犬之姿呢?!
“你看上去好像容光焕发,比之前更成熟更帅了……”
中原中也的气猝不及防的一松。
随后,中也看到面前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那是一个似是遗憾似是怅然的“我懂你”的表情,他仍然哥俩好的搂住他的肩膀,仿佛交换秘密一样耳语道,“我知道的,人一旦受了巨大的打击,便会在痛苦的失意后想着浴火重生,也就是重塑自己,与过去告别,于是疯狂的投资自己…我也有这段时间的,我来抑制失恋痛苦的方式就是没日没夜的健身。”
中原中也:“所以你有了椰子屁股?”
千风:“这是出去比赛能拿奖的成果!”
中原中也挑起眉毛,好笑又奇怪的看着千风,“恭喜你?”
“所以你皮肤变好的方式是什么?”
站在中也身后没上梯子的冬阳叉腰问道,“你们怎么真的像兄弟了?还交流起了男士变帅方法?”
回过神来的千风抱歉的往旁边躲了一下,等中也先出来,然后对着冬阳伸出了手,“我见到他太意外了,忘了你了,兰惠。”
下一刻,身旁又伸出来了一只手。
千风:“?”
两只手摆冬阳面前,冬阳:“我爬梯子不用你们的手。”
千风把手收了回去,“好吧。”
结果冬阳两步爬到了梯子顶部,握上了中也的手,借力跳了出来。
五条千风:“……”
他下意识磨了磨牙,然后沉重的搭上了中也的肩,“还是你有觉悟。”
中原中也:“……你是发生了什么吗?”
“啊?没有啊?”
五条千风放好咒具,“你们饿吗?我这里有很多速食,还有微波炉……”
刚用了念的冬阳翻起了他的冰箱,转头看到两个人又紧挨着头小声交流起来。
“我听悟说,你和太宰是搭档?”
中原中也看着他古怪的眼神,“是啊。”
五条千风神色剧变,紧接着又露出了“我懂你”的进化版“我敬佩你”的表情,“你一定很煎熬吧。”
“……”中也喉咙一动。
“你一定也忍受不了吧。”
中原中也的眼睛微微放光。
他们啪的握拳,就像战友一般眼眸深邃的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找到知心的澎湃之情。
等不及微波炉所以吃了千风好几个寿司的冬阳:“……”
“你们两个怎么早先交情不那么好?”
“你不懂,兰惠。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流。”
冬阳抽了一下他的脑袋,惹得千风抱头嗷了一声,“你看我懂不懂,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的头爆了!头爆掉了!”
中原中也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问道,“悟呢?”
问得时机很巧,桌上的小说突然自行翻开,书页的声音让冬阳转过了视线,奇异的光芒映在了房中,一个人凭空出现。
那人在空中掌握好平衡,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冬阳瞥了一眼时间。
六个小时。
还可以。
因为这是侦探游戏,场景固定,人员固定,并不是警察抓在逃罪犯的现实刑事案件。
也就是说,所有的凶手都在已有选项中,而不是虚空索敌。
出来的白发少年环胸站立,抿紧了唇,神情稍显严肃,带着些许冷峻。
他的墨镜塞到了口袋里,低垂着眼睑,白色睫毛遮住了大半瞳孔,顿了两秒,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眸似神子般扫视了过来。
屋里的三人齐齐盯着他,千风和中也一脸的惊愕,千风震惊他出来的速度,中也则震惊他真的变成了很长一条!
“悟……?”中原中也唤了一声。
五条悟的视线有了焦点,就像刚刚适应了什么一般。
他看向中也,又看向了中也身边的五条千风。
“呃……”
悟歪了歪头。
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头脑风暴的侦探仿佛思维突然卡壳,冒出了一句,
“前爸?”
中原中也:“?”
啊?这是什么拼接词?
不,重点应该是“爸”还是“前”?
第277章
五条千风不可置信的说,“六个小时!你怎么能用六个小时就出来呢?!六个小时够你理清线索吗?!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悟,其实你才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吧……”
中原中也带着笑意,“悟,好久不见,现在到法定喝酒年龄了吗?不过你刚刚那个称呼是……”
冬阳的声音欢快的上扬,“欢迎回来,侦探半日体验卡到期了。里面好玩吗?!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出所有凶手的。”
三个人一齐走向了五条悟,神色稍显凝滞的少年微微扬起眉,很快软化了表情,唇边漫开惊喜的笑意,然后伸开双手作出了拥抱的前奏。
千风和中也眼神一亮,纷纷热情的张开手回应。
随后五条悟径直越过了他们,奔向了冬阳。
两人:“……”
千风沉重的搂住中也,“终归是自作多情了。”
中也:“习惯了。”
两人阴差阳错又续了一把bro情,冬阳好笑的看了眼他们,然后拍了拍悟的背,不知道是不是异能世界的后遗症,五条悟的身上裹挟着冰冷的风霜,这在燥热的夏天很是另类。
他响在耳边的声音带着微妙的磁性,“好久不见,妈妈。”
冬阳心头一跳。
好奇怪的语气,带着不舍和怀念,一听就不对劲。
冬阳摸向他的脑袋,“我们半天前才见过。”
“可是感觉过了好久了嘛。”
冬阳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不经意抚过了他的睫毛,便发现五条悟虽然语气带着撒娇的笑意,表情却很寡淡。
他倚在她的肩头闭着眸,冬阳有些惊奇。
悟出来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找人算账,而是对她说好久不见。
虽然现实流速只有六小时,但是悟的大脑流速或许不一般,如果他全身心的投入到线索的挖掘整合和探索异能世界的话,说不定会产生一种“时间过了半个世纪”的错觉。
千风问,“悟,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吗?”
五条悟用语调平板到有些人机的语气说,“被困在一艘游轮上找出杀死了舞台剧演员的凶手,然后在过程中牵扯出了半年前一个女人的坠海案件,发现那不是一场意外,于是凶手的身份和人数再次被推翻,变成了恶魔盛宴——就这样。”
“哇~你精略得好完美啊,像看了两集名侦探柯南。不愧是文艺界的king。”千风捧场道,并眼神冒光的看向了闭合的小说,“这东西这么神奇吗?我也想试试了,而且还有我没有去过的游轮旅行!”
中原中也:“名侦探柯南更新到第几集了?”
“差不多四百集了。”
“哦!”
“你进去的话可能会死掉的千风大叔。”
“为什么?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因为里面有一个重要的线索,是要自己去寻找的线索,那就是轮船会在三天后撞上冰山破体沉海,也就是游戏gameover的标志,如果没有在那之前找出凶手,之后所有的情报线索都会断掉,被海洋吞噬,想出来就难了。”五条悟松开冬阳,提及这段经历,他的注意力被转移,脸上再次浮现出熟悉的狡黠笑容,“这一看就是致敬了泰坦尼克号,你肯定想不到这点的啦~”
五条千风:“……”
他再次沉重的搂住了中也的肩,“你进去过沉浸剧本杀吗bro?”
“你这到底是什么鬼的称呼?”中也吐槽道,没抵触对方伸过来的手,“进去过,然后推理出了大半凶手吧,耐心告罄了,在里面大闹了一场。”
“原来还有这种通关方式!”
说话的间隙,悟已经接过了冬阳递过来的甜品袋,他惊奇的打开看了看,“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在知道你被推入了侦探小说就买了。在里面的感觉怎么样?”
白发少年用手指摩擦了下巴,把墨镜戴了上去,“唔…一开始是很新奇啦~尤其这是杰的恶作剧,我就一点儿都没有紧张感,我超级兴奋的!”
那个小说世界里。
五条悟扫视周围。
干净。
这也太干净了。
他把墨镜摘下,所看到的世界清晰且明亮,地板,墙壁,草叶,行人,所有事物和生命体上都没有咒力残留,这双特殊的眼睛,在此刻就像罢工了一样。
他的脑袋前所未有的轻快,纷杂的信息量骤减,世界清晰且明亮,咒力的设定被完全剔除,就像——就像他曾经去过的母亲的另一个世界般。
但比那还要更极致的干净,因为“过往”的痕迹很稀缺,一切就像真实无比的梦。
五条悟惊异于这个被构造得如此细节的虚假世界,他怔怔的看着四周,表情从空忙转变为惊喜,路过的npc叫着他的“名字”,邀请他快去一起观赏舞台剧。
好玩!
太好玩了!!!
这个npc不管从表情还是语气上都特别鲜活,一点儿也没有古怪感!
如果这不是对他的辨别认知系统有迷惑性的话,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度魔幻神奇到不符合常理!
咒灵构造的异世界在五条悟的眼里往往漏洞百出,虚假至恶心,可这里不同,除了不能离开轮船去往“世界边界”,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那么你在里面不是会流连忘返吗?”
校长办公室里,四人已经面对面坐在了沙发上,中间的茶几摆放着一堆甜品,以及三杯茶。
中也说:“我倒是没觉得那个世界有什么新奇,可能我习惯了这种现象,但是悟的眼睛不同,去那边就是给大脑放假吧。”
五条悟接过冬阳给他剥的巧克力,一口放进了嘴里,“一开始我的确根本不着急找凶手啦,而是跟npc说话,然后我就更惊奇的发现,这些npc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自己的思想’,他们会对死者表示惋惜,对死亡现场的血腥表达恐惧,还会说着‘真希望这段旅行快点儿结束啊,我要和我的女儿去往英国’。”
千风眼睛亮起,“那不是相当有趣吗!!”
“而且如果我想的话,也会说动一些npc协助我调查,比如轮船上的警察,脑袋里有很多历史事件的记者,只要像他们提出疑问,他们就会‘热情’的回答你,哦,里面甚至还会有女士搭讪我。”
“那你完全能在里面待个三天。”
五条悟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但是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冬阳侧目。
为什么会突然兴致尽散?
因为五条悟在“自己的”房间内,突然发现半年前坠海的死者是“自己的母亲”。
这条故事线,本身就和“主角”有关。
不知道是异能设定还是什么,那个“母亲”,长着冬阳的脸。
荒谬感在这一刻将五条悟吞没,窒息感随着收紧的心脏一齐传来,五条悟站在房间内的油画背后的遗像前,睁圆了冰萃般晶透闪耀的眼睛。
他当时猝然且不可置信的轻声喊了声“妈妈”,整个身体都因为冲击和抵触而绷紧。
遗像上的女人明明是一副欧洲贵妇的打扮,可五官和身形都毫无疑问和冬阳无比嵌合,并透着诡异的浓烈的死气,让五条悟在震惊过后,不可抑制的攥紧拳头,愤怒起来。
这张遗像的出现,可能是小说作者故意将冬阳的形象嵌入想象描写,也可能是窥探了“进入者”的记忆自动生成的,而不管哪一种,都让五条悟在这一瞬间对这个世界兴趣尽失,只留下惨淡的……
“恶心。”
竟然是寻找杀死母亲凶手的主线。
……
五条千风看向冬阳,“你不会被那个侦探小说作者夹带私货了吧?”
中也说:“应当是第二种,异能自动生成的景象。”
千风:“那如果我进去的话,不是会看到我老妈吗?但是我妈在生下我之后的两年内就病死了。”
中也:“啊……”
千风:“同理可以给你啊。”
他们看向了若有所思的冬阳。
冬阳说:“我没有看到哎。”
她瞥眸看向悟,“我看到的是一张陌生欧洲脸。”
千风:“毕竟我们三个都是没妈的人。”
中也:“而悟的脑内成像能力很强。”
千风:“后来呢?你用了超级快的速度找出了凶手吧。认真起来的悟可是很可怕的,我听兰惠说,里面大半的凶手都是一个班的,是团伙作案,你怎么想到的呢?在人们的常规思维下,凶手只有一个啊。”
“因为逻辑不通啊,一人就这么消失而全班都没有奇怪反应,不正是意味着他们全都知情。他们是共犯,而人数多到这个地步,他们就会产生共担心理,连罪恶感都会因为‘人在群体中’而变得浅薄。”说着这话的悟神色平静,不会对如此显著的人性之恶而痛苦动摇,也不会漠视旁观,“我说出真相的时候,那些家伙要么恼羞成怒,要么痛哭忏悔,但更多的是‘我们已经做了,你能把我们怎么样’这样的猖狂和无谓,还试图上前攻击我,但他们很快就消失了。”
神子低垂着眼睑,“被指出凶手身份后,这些情绪激荡的npc,便消失了。”
这也是爱伦·坡设计的小说最温和的一点,他不会让‘主角’迎接凶手的报复,恶意。这是侦探小说,不是杀人魔城大逃亡。
“你一共找出了多少位凶手。”
五条悟又接过了冬阳给他拧开的汽水,“三十四位。”
“?”
“不是四十七位吗?”
五条悟嘟囔了一句,“那可能是我找到了速通方法吧。”
“还有速通?!这也太人性化了吧!”
冬阳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悟的头发。
悟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的确有速通的方式,最后一个凶手,按理说是指出倒数第二个凶手时,由他的话语中提供的线索解出来的。
但是五条悟显然更在意——在意那个母亲死时,主角在哪里,在做什么,主角对她的身亡有什么反应吗?
抛开了其他支线,紧揪着这一点不放,他终于在伪善的,自我欺骗的主角日记中,在他人的只言片语里,肯定了“自己”就是凶手之一,甚至是主谋的结论。
确定了自己就是凶手后,他便回到了现实。
在那个冰冷的海上,回到了暖热的夏天。
“好烂的剧情啊……”
神子说,“真的好烂啊。”
为了争夺家产而弑母,这个小说作者原来喜欢描写这种故事。
千风咂舌:“真的亏你能想到这一层,侦探本人就是凶手这种套路……我记得爱伦·坡写过一本短篇,里面的主角一直在强调自己善良温柔,是个老好人,却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还平静的处理了尸体,把她埋进了墙壁,在这期间仍然如常人一般生活,并一直自述着自己是个老好人……令人毛骨悚然的疯感。”
中也说,“是那帮总喜欢琢磨‘人性啊’‘意义啊’的家伙们风格。”
冬阳瞥眸看着悟,
她说,
“那么悟,要不要和我再进去一次?”
五条悟有些迟钝的看向冬阳,“哎?”
“你还有十三位凶手没找到呢,其他故事线也很有趣哦~”冬阳说,“这一次我陪你一起啊,看看那个狗屁遗像还会不会放我的脸。”
“那个世界是可以两个人一起去的吗?”
“是啊。”
“那为什么当时,身后推了我一把的太宰大叔没进去……说起来,我刚才其实就在想这一点,我的无下限术式对这个没用吗?”
他眨了眨眼睛,“还是说……?”
中也神色一动,“那个家伙把你的术式抹消了?”
他作势捏了捏指骨,“原来你是被他暗算的,我去替你算账!”
五条悟弯了弯唇角。
他突然说:“不用吧,妈妈会心疼的~~”
冬阳:“………………”
白发少年笑着说,“你说对吧,千风叔。”
五条千风:“?”
第278章
校长办公室内。
冬阳捂住唇,低垂着眼眸,作出了一副深沉的若有所思模样。
一般来说只要她摆出这张脸其他人就会自动避开她,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此时的千风虽然疑惑悟为什么一肚子坏水的表情,但更让他受刺激的是那句尾音飘忽的“妈妈会心疼的~”,yue~什么鬼?兰惠心疼?!他根本想象不出那么柔情似水的画面。
千风瞥了一眼被儿子内涵(?)所以无颜以对(?)的冬阳,说出了经典的,“你妈肯定向着你。”
“不,我没搞明白。”同样被那句千肠百转的声音搞得耳朵都在发毛的中原中也说道,“我找青花鱼,兰惠心疼个什么劲?”
她可是会在他们两个吵架时兴致勃勃的加入辩论,往战局上浇一勺热油,并眼瞎的说着“你们感情真好啊”的女人。
千风顿时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吗,bro。”
“你这个bro叫得我胃疼。”重力使可没忘了刚才悟那声古怪的称呼,只不过让他亲自说出来还是有种异样的别扭,“还有那个什么……前,前爸?这是什么新型热词吗?”
冬阳忍不住将手上移,捂住了脸。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因为中也大叔,你已经……”
突然,他看到中也身旁的千风正隐晦而疯狂的给他使眼色。
五条悟:“……”
发现悟看向了自己,五条千风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直立相叠,手背向斜后方,贴近了闭紧的唇部。
这是手语【秘密】的意思,他搞不懂狗卷默说话时现学的。
这个不能说!要替兰惠保密!他对兰惠发过誓!
从指缝里看到这一幕的冬阳愣了一下。
这个手势……
中原中也低哑的声音传来,“喂,手语我是懂的。”
嘶。
五条千风一个激灵,然后向冬阳求救。
冬阳撇开脸不看他,五条千风隐约看到了她颤抖的扬起的唇角。
某种本能突然让五条千风深感不妙,他刷的捂住脸作出了冬阳同款深情姿态,下一秒五条悟便嗓音清晰的说道,“因为我妈移情别恋了。”
中也:“啊?”
他下意识看向冬阳,目光不解,随后猛地将视线转回了五条悟。
白发少年立刻善解人意道,“千风叔悄悄告诉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持保守意见!”
“不是…啊……?!”
中原中也初觉荒谬,随后他联想到了一个可怖的事。
“你是说……”赭发青年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眉宇间逐渐升起了火热的怒气,“兰惠不仅移情别恋,对象还是太宰??”
五条千风轻轻拍了拍中也的肩,“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难以接受,但是她是兰惠,你就原谅她吧。”
“噗……!”
在场话题中心的主角克制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这声气音引得三人全都看向了她,冬阳再也忍不了,在红色的异能光辉在中也身周显现时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一边捶桌子,桌子被捶得咣当作响她便捶沙发,后来干脆走到中也和千风的背后,一掌拍向了千风的后背,把他拍得猛咳一声。
他懵逼的抬眸,“你笑什么?”
“老天啊!你们到底是怎么被耍得团团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笑什么?你这声bro原来是这个意思!”中也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狂摇,“让我看看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一段时间不见怎么爱脑补的迹象越来越严重了!”
五条千风注视着那双亮得惊人的钴蓝眼睛,“这哪是我自己脑补的?你人在国外,兰惠领回来一个大帅哥!我和早春都觉得这很合理!”
“合理个鬼!大帅哥个鬼!”
“Bro!!”
“我们哪是bro啊!!”
“我和太宰?”冬阳笑得前仰后合,“我和太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千风脑子转了两秒,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道,“这是你亲口承认的啊!”
“我亲口承认?什么时候?”
千风一口气没上来,焦急说道,“就是在盘星教那次,我把你拉到一边问你是不是变心了,你回答没错啊!”
冬阳:“我承认的是‘那个男人长了一张很会骗女人的脸’,然后你便一副‘我懂了’的深沉表情,还说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天呐你可真是贴心,不过我在你心里都是什么形象啊?”
“那个,那个啊……”
五条千风突然扭捏起来,
“不是有那个剧情吗,那个?”
冬阳:“?”
冬阳歪头:“什么剧情?”
“你没有看过最近大火的影视剧吗?!美丽的女主角搞婚…婚……外……那个的?”
冬阳:“………”
她掐住千风的领子狂摇,“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什么啊!!”
五条千风义正言辞:“你对泽之也没有爱!你就是这么不拘泥于世俗的女人!”
五条悟在这个时候亮出了短信记录,“没错!就是那个时候!千风叔还跟我说我后爸换人了!好突兀啊,然后我就小小的辨别了一下~”
中也瞪大眼睛的看向悟,“悟,你信了?!”
咧着嘴角看热闹的五条悟刷的摆正脸色,“千风叔告诉我的啊,我还以为妈妈趁我不在的时候公开了~”
他委委屈屈道,“而且太宰大叔非常狡猾,他交换了爱情故事——不过既然他拥有免疫术式的能力的话,默的咒言不就无效了吗?”
冬阳:“还爱情故事?”
中原中也身周的红光明明灭灭,“说——”
五条悟噼里啪啦翻找出了“罪证”,清亮的青年嗓音从他的手机音筒里传了出来,“【我和兰惠的初遇,是钢铁森林里被冷白日光浸泡后的一年万年……】喏~”
冬阳接过手机,惊奇道,“还有这个东西啊,太宰从来没跟我说过哎,初遇的话,还是我老哥没死的时候吧?”
头晕脑胀的千风扭头,“你老哥?你什么时候有哥哥的?!”
中原中也听得目眦欲裂,“这,这是什么啊——!!!”
奇异的磁场从他脚边散开,地板倏然颤抖起来,
千风:“我靠!我的地板!这个木头很贵的花了我80万呢?!还是我自己一块一块填的!”
冬阳:“80万?你的装修费都用在这上面了?我给你开的工资是这么挥霍的?”
五条悟:“本来就很让人误会嘛!中也大叔,我们不是故意给你戴绿帽子的!”
冬阳:“你会不会说话?”
悟:“妈妈你凶我!”
五条千风捂住脑袋,还是觉得很魔幻,他在片刻之间梳理了自己的所有思绪,冬阳的神色,太宰治的眼神,中原中也的反应,“……我误会了?”
他匪夷所思,“我怎么会判断出错?”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灼灼瞪视着他,“都这样了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千风:“我只是告诉了悟,告诉了悟…呃,我的猜想,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滑跪的非常迅速,“我还替你保守着这个秘密!但是我觉得悟是需要知情的当事人,我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冬阳:“告诉他一个人就等于告诉杰和甚尔了,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
五条千风暗暗想到,
要的就是这帮孩子的自由行动,他不好出手,悟可是有正当的理由。
看透这点的冬阳把五条千风打包起来,递给了中也。
五条千风:“?”
下一秒,他的身体失重腾空,一时之间天旋地转,巨大的引力将他平移,眼看就要从窗户飞出房间。
咒术师的能力让五条千风眼疾手快的扒住了窗框,坚强道,“我今晚还回家吃饭吗…等,等等!起码让我涂个防晒霜,现在外面还有紫外线呢!”
中原中也摩拳擦掌,“等会儿我让你真正的bro去陪你。”
千风:“兰惠!”
“叫我干什么?”
千风:“悟!”
五条悟飞快的在掌心挤了一大坨防晒,然后往千风脸上主打效率不按手法的狂涂了一遍。
千风:“……谢谢。”
他仍然死死扒着门框,辩解道,“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太宰吗,他顺水推舟啊!”
冬阳:“没有水哪来的舟。”
“还有不做解释的你!”
“我?”
冬阳走到中也身后,伸手搂住了他。
她撩开中也搭在颈间的赭色发丝,将下巴抵在中也肩头,“我本来就不需要解释,因为在我的视角下……”
她的声音倏然一沉,多了丝难以道明的磁性,“我可从来都忠贞不渝。”
怀里的躯体似乎有片刻的战栗。
紧接着,冬阳听到了中原中也猛烈的心跳声,以及骤然紊乱的呼吸声。
呵。
她勾起唇角,眸底藏着一片深色。
“哦~~!!”看到这一幕五条悟惊呼了一声,眸光发亮的鼓起了掌。
中原中也对这荒谬的乌龙事件耿耿于怀,虽然他大概能猜到,太宰治是怎么在这之中模糊他们判断扰乱他们思绪的,他轻嗤了一声,“我是做的多失败,一下子就在这段故事里靠边站了?”
五条悟探头道,“我!我其实发现不对劲了,虽然稍微用了些时间吧……你不要介意嘛,多酱~”
中也:“……”
冬阳惊异的张了张嘴。
怔神的五条千风缓缓瞪圆了双眼。
“砰!”
突然。
身体腾空的他被重力拉扯着落了下来,异能失灵。
中原中也应激一般向后退去,可他的身后就是冬阳,他结结实实的贴在冬阳胸前,慌乱道,“你,你别乱叫!”
而且不是一般常用的“哦多桑”。
是带有亲昵撒娇意味的“多酱”!
作者有话说:
悟,你也变得心机了:D
第279章
如何打败重力使,一声多酱让他夺门而出……失败了。
冬阳兴高采烈的锢着他,眼睛发亮的看着悟,“我没听错吧!”
同样惊掉下巴的五条千风结巴道,“多多多多多……酱?!”
啊!!!
冬阳:“你瞎叫什么?”
“!!”
“你在对你的听力有什么怀疑吗妈妈?”五条悟叉着腰站在窗前,窗外的暖黄色光线落在他身上,为他勾勒出了一层剔透的金色轮廓,这一刻他仿佛从内而外的散发着令人心脏酸软战栗的暖意,“如果没听到的话,我还可以再重复一遍~”
掉在窗户外的五条千风震惊的爬起来看热闹,目光在中也和悟身上来来回回,被冬阳紧紧按在原地的中原中也耳朵发热,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而五条悟动了动嘴唇,用轻快的,尾音都在扬起的语调说,“我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说哎~嗯,那就正式一点,祝你们永远在一起,卡酱,多酱~!”
亲昵的,有些黏糊的两个称呼,从他舌尖相继吐出。
“哦!!!”冬阳兴奋的晃了晃中也,“这不是我教他的!不是我让他说的哦~”
“啊啊我知道了!你快放开我!”
“你快说些什么啊中也!”
中原中也:“说了别乱叫了!”
“心跳好快!”
“闭嘴!”
冬阳发现中也的身体在抖。
那是肌肉不可控的战栗,就像与敌人战斗时盛怒到颤抖一般。轻微的,冬阳发现中也的重心主动朝她这边靠了靠,把支撑身体的力量分了一些给她。
冬阳惊异又了然的蹭了下他的膝盖,果然,中也的腿软了一下。
只不过藏在西装裤后,应该没人发觉。
悟狡黠的吐了吐舌。
很奇妙,冬阳从来没跟悟灌输过他应该怎么看待中也的理论,她任两人自然相处,但是十二三岁的五条悟还会因为中也介入他的生活而别扭,不是接触感到不适,而是很难承认某个世俗约定的身份。
可有些东西,似乎会随着时间流逝突然变得豁然坦荡。
他明显带着戏谑的玩笑意味,就像在逗弄羞恼的中也一般,但再轻浮也会有底线,玩笑也会严谨。
虽仅是一个称呼,但却是质的情感关系改变。
中原中也卡在冬阳怀里难以动颤,他伸手去按帽子,帽子却被冬阳一捞放在了自己头上。
面前的悟还在看着他,唇边的弧度透着几分孩子气,未被墨镜完全遮住的眼睛映上了反射的日光,明亮异常,他往前迈了一步,姿态有些得意,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一个称呼就能让大人们手忙脚乱激动不已的情况。
身经百战的中原中也飞快调整好状态正经了表情,腰板都挺直了。
冬阳:“?”
他开始翻自己的衣服口袋,昂贵的大衣内侧有着放置重要物品的夹层,他当着几人的面掏了掏。
五条悟:“怎么了?要拿什么东西吗?”
中原中也刷的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五条千风:“…我靠!”
中原中也手指一动,银行卡刷拉成扇状打开,竟然有五张!
五条千风:“我靠?!!”
他的视角内,中原中也忽然闪烁起土豪的金光。
冬阳瞟了一眼:“这些都是横滨的吧,在这边能使吗?”
中也:“不,这是我在这边挣的。”
都知道要穿越异世了,资金怎么能断,难道让他花女人的钱吗?虽然在港口mafia工资都是BOSS开的吧,但是出门付账可是绅士的行为。
冬阳很有眼力见的放开中也,就见赭发青年走到悟面前,一脸凝重的亮起扇状银行卡,灵活的手指转动,银行卡便滑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收拢,被放到悟的手中,“…零花钱。”
五条悟:“……”
五条悟:“我妈妈有给我零花钱的。”
中原中也:“她给的是她的,我给的是我给的。”
趴在窗户上的千风咂舌:“这给的不会太多了吗?”
中也打了个响指,五条千风猝不及防的再次腾空。
他:“?”
咻——!
他像火箭一样发射了出去!
五条悟扭头看他离去的身影,中原中也言简意赅的解释道,“重力训练。”
“我听妈妈说过这个!就像宇航员的魔鬼训练一样,抵御失重和冲击力,我也想试试!”
中原中也:“那个一不小心会呕吐,大小便失禁。”
五条悟:“啊……”
中原中也:“你不会。”
冬阳翻身坐上沙发,替中也补充说明道,“他的意思是对你不会这么狠的~”
中原中也一个激灵,冬阳总觉得他正一边汗流浃背一边高兴到起飞。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你不生气啦~?”
中也一本正经,“我才不会这么容易生气。”
冬阳:“他骗你的,他一开始有些生气,现在被你哄好了。”
中也:“喂!”
冬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把银行卡往兜里一塞,“这次为什么会过来,中也大叔?”
中原中也微不可查的轻轻舒了一口气,眉宇舒展,他眼里的喜悦泛着光,游刃有余的中也大人回来了,他玩笑道,“因为兰惠说你想我了。”
悟:“啊!”
悟:“我什么时候说过!”
冬阳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两只眼睛都在说,我才不会看错。”
中原中也在西装另一侧的夹层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挂着宝石链的钥匙。
他把钥匙递给悟,“把我的新机车送给你,下次带过来。”
拿到机车钥匙的悟惊奇的瞪大眼睛,“可是你的机车对我来说不会太憋屈了吗?”
中也:“才不会嘞!笨蛋!”
五条悟吐了吐舌,兴奋的看向了冬阳。
冬阳说,“悟还没到摩托上路的法定年龄,也没有摩托车驾驶证。”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你在开什么玩笑?说得好像你驾驶机车的时候这两样条件都满足了一样,还不是你在前面飞,警察在后面边喊边追,就这也挡不住你的路。”
五条悟的眼睛又亮了几分,看上去跃跃欲试的要重现冬阳当年的风采。
冬阳:“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没有法律意识。”
“糊弄谁呢!”
悟:“就是!糊弄谁呢!”
冬阳忍俊不禁,低下头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气氛一下子变得相当好,虽然表面上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可某种无形的隔阂悄然散去,弥漫在他们周围的东西温馨而熨帖。
十分钟后,重力使再次夺门而出。
悟:“?”
晚上六点。
太阳下山,天色还没暗下去,天上大片鲜丽的火烧云,空气仍然有几分燥热,但是在高专上空自由翱翔的五条千风仍然能感觉到清凉。
他在经历了数次失重训练后已经有些适应,甚至能在空中调整为优雅的躺姿,观赏云彩。
虽然偶尔眩晕,偶尔胃里翻江倒海,但五条千风自诩是能面不改色坐魔鬼海盗船的强者,区区失重训练……
他怅然的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神子如果没有母亲的话,干脆也没有父亲好了。”】
这是五条前任长老的话。
实际上母亲的恋人并不是父亲,中原中也在悟心中应当也不是父亲的形象……吧?他其实并不缺父爱。
但是……
他既然能够如此坦荡的接受这个角色,意味着他感受到的爱膨胀且温柔。
五条千风呓语般低喃,“终于啊……”
我们给予你的枷锁。
你摘下来了吗?
突然,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五条千风以为是鸟,可是很快,那个影子再次滑过。
“?”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肃穆,头发蓬松,皮肤白皙的绷带怪人在空中仍然做着揣兜的帅气姿势,对上他呆滞的视线后轻飘飘的打了声招呼,“嗨~”
嗨,嗨??!
五条千风用见鬼的表情看着他,很快,他的上升趋势消失,身体滞空了一瞬后,因重力向下落去。
救人意识在这一刻由本能驱使,五条千风条件反射的伸手想接他,没捞住。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又跃回了他的面前,只不过方向微调,像抛物线一样掉了下去。
五条千风:“……?”
他隐约听到下方传来一声报数,“二。”
“三。”
靠?!
看清了下方在做什么的千风差点儿认知裂开。
只见冬阳牢牢接住了稍微调整下落姿势的太宰治,一个蹲起又把他抛了上去!
一边抛一边评价道,“体重69kg,日常吃饭喝水穿衣大概会重到70kg,勉勉强强给我做抛物训练吧。”
太宰治大概水平移动了五米。
而地上的冬阳已经提前到了他的落脚点,接住,抛起,周而复始。
“我,我靠?!”千风一时不知道该吐槽这个画面里的冬阳,还是一脸坦然的太宰治,“你们在做什么?”
太宰治从他眼前飘过,“抗压训练啊。”
“为什么是兰惠抛你?!”
“那当然是因为小矮子对我没办法。”太宰治在空中摊了摊手,“不能炸我的办公室也不能把我倒吊在电灯上,因为兰惠不同意嘛~”
中原中也:“这不挺好的,满足你跳楼的喜好。”
太宰治:“嗨中也~”
五条千风扭头一看,顿时胃里一阵抽搐,“你这能力可真好使啊。”
只见中原中也踩在一块假山上,揣兜站在半空中,以这样诡异的姿态同他们在一个水平面上。
太宰治:“相比起失重,我可能更喜欢水里的感觉。”
中也:“失重的时候也要保持大脑的清醒和说话能力,比入水更能让你变强。”
太宰治:“BOSS煞费苦心呐…”
中也:“什么时候发现他们误会的?”
太宰治也不装傻,“和椰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五条千风:“?!”
下一秒,失重训练停了好久的五条千风和太宰治同步落了下去,他短促的惊叫了一声,震声道,“什么叫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
太宰治:“因为你那张脸就像白板黑字一样令人好懂。”
“咒术师又没有扑克脸要求!”
中也:“所以你顺势让他们误会得更深了?”
太宰治:“哎呀~因为这帮笨蛋完全被耍得团团转了~我还在想他们不会在你本人来了后都发现不了吧,现在来看是的。”
中原中也额角直跳,“好玩吗?”
太宰治:“……”
他在半空中调整姿势,露出了一个恶劣得让中也牙痒痒的笑容,
他定定道,“好玩。”
不只是因为和中也有关,这些家伙是真的能因为他一个姿态一个眼神就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来,一个个对悟的后爸人选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度,对能被兰惠习惯的人格好奇极了。
稚嫩,赤诚,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少年都保留着生机勃勃的孩子气。
突然,接住自己的躯体触感不对。
太宰治眼睑微颤,扭头看到了咧着嘴角笑的五条悟。
“……”
悟:“六个小时。”
“我用了六个小时就出来了,太宰大叔~你想说我的弱点是这个吗?”
五条悟自己也知道,他经常把“我妈妈”挂在嘴边,让他自己来说,他的弱点的确就是母亲。
但那又如何?
弱点是她,优势也是她。
“我又不是没有她就不能独立行动的小孩子,你小瞧我啦~”
他会在逆境中飞速羽化,在重压之下无数次突破自己的极限。
太宰治:“……”
太宰治:“是吗,这样就飘了啊。”
中也喊道,“会不会说话!这个时候明显要夸他!夸赞!”
太宰治:“一个称呼就被勾走的蛞蝓还想指导我吗?”
“哈?什么一个称……你装窃听器了?”
冬阳说:“没有,我眼皮子底下他怎么装?”
太宰治弯了弯嘴角,鸢色的眼眸闪着明灭的光。
补偿一份愧疚……
需要袒露更多的真心。
作者有话说:
太宰治官方67kg,但是毕竟这是冬阳养的,沉一点儿[狗头]
第280章
抛掷训练由五条悟接替,据冬阳说,这不仅是锻炼全身肌肉群的力量,还是“无伤接住以任何姿势坠落的人体”的专注训练。
五条千风吐槽:“那是什么鬼的训练,太全面了吧。话说以悟的能力,可以用术式将‘任何姿势坠落的人体无伤吸引到身边’吧?”
太宰治说:“对我们而言的话,就是可怕的另类刑罚罢了。”
中原中也:“刑罚什么啊……”
训练正好至天黑,高专的灯都亮了起来。
五条千风扶着太宰治,两人以难兄难弟的搀扶姿势在一旁呕吐,太宰治是不是自愿的不知道,反正千风对他产生了某种惺惺相惜的友情,还会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开玩笑道,“看来你中午什么都没吃啊,bro~!”
本就对他搭在自己背上的爪子感到毛骨悚然的太宰治立刻扭身一转把他推开,“不要靠那么近,我和你关系很熟吗?”
然而身体素质不一般的咒术师只是摇晃了一下立刻又贴了上去,“我如今才知道你是我真正的bro!”
“哈!”太宰治睁圆眼睛看着他。
“都吐干净了,我现在饿得脑袋疼,一起去吃饭吧!”
“你那是玩了长时间过山车后的晕眩反应,滚开,不要贴过来!噫!你的脚底踩到了!”
冬阳趁他们恢复的间隙给他们拿来了清洁工具,一人手里塞了一个,“地上的彩虹要打扫,你们想让它风干吗?”
五条千风控诉道,“是因为你的斯巴达训练!”
冬阳:“这是珍贵的训练模式,别人想要都还没有呢。”她竖起手指一一数到,“心理承受能力,惊悸反应,对重力的感知力,以此要掌握的身体平衡,继而运用到了平时不常协调的肌肉,对身体轻盈和沉重的状态更为适应,你以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嘟囔了一句,伸手去拉他的新任bro打扫卫生,太宰治躲了一下没躲开,干脆把工具塞到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里。
千风:“?”
太宰治:“打扫干净,我将告诉你一个中也的弱点。”
中原中也:“喂!”
然后千风真的乖乖的去打扫了,把太宰的那份一起,太宰治的眼神细微变化了一下,对中也说道,“他比你还笨。”
中原中也抬腿踢向了他的屁股,太宰治先一步的往旁边跨了一步,然后顺势坐在了台阶上休息。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BOSS,他真的三十岁了吗?”
冬阳说,“准确来说千风已经三十二岁了。”
五条悟坐在长椅上任冬阳给他做拉伸,说道,“是大叔的年纪了吧~”
太宰治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轻轻托着腮,蓬乱的发丝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凝视着哼哧哼哧打扫的五条千风,声音懒散又飘忽的长吟了一声,“哎——”
中也问,“怎么了?你想说他很闹腾?兰惠在的话他的确会比平常兴奋一些。我之前也发现这一点了。”
“何止是兴奋……”太宰治嘀咕道,“就跟退化成小孩子一样。”
冬阳拉住悟的两只手,用膝盖顶开他的胸腔,在五条悟的倒抽气声中说道,“他会感谢你夸他有孩子气的。”
孩子气?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看着正把垃圾袋系扣的男人,他的眉眼有些许悟的影子,黑色的眼瞳神采奕奕,嘴角正漫着或许本人都没意识到的轻快笑意。
然后他带着这份灼目的笑意转过了脸,发现自己正被围观,顿时一愣,面部表情清空,茫然的问,“干什么?”
是真的!
情绪非常高涨,表情转变频繁且灵活,就像……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冬阳。
就像脱去了大人的成熟稳重,变成了毫无防备的孩子一样跳脱。
他也在五条兰惠的温水中,警惕心软化,精神变得富足,所以连话闸都没设,几乎会展露出忘乎所以的振奋来。
冬阳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弯眸笑了下。
那个笑容和以往一样,但就好像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了然,像是包容,艳丽到令人长久移不开目光。
五条悟的语气贱兮兮的,“你的眼睛都发直了,多酱~!”
中原中也身体一震,硬是把炸毛的“别乱叫”憋了回去,一掌盖到悟的头顶胡乱的揉了一把,并且转移话题道,“今晚吃什么?”
悟:“烤肉吗?”
冬阳:“好主意。”
太宰:“油腻腻的。”
冬阳:“这次你默认跟我们一起了,太好了,我很感动!”
中也:“那你单独一碗茶泡饭就行了。”
冬阳:“今天的失重训练后你能吃饭了哎,看来你已经适应这个强度了啊太宰,真不错,下次加量!”
太宰治:“……会死掉的!”
中也笑道:“那不是正合你意了吗?”
太宰治:“这个死法也太恶心了吧!”
五条悟:“什么?”
他问出了某个一直有所察觉但又因为怪异而时常被忽视的问题,“太宰大叔你……好像经常会把死挂在嘴边哎?”
太宰治有一瞬收敛了表情,中原中也已经替他回答了,“因为这家伙的爱好很邪门。”
五条悟:“……爱好?”
太宰治托着腮,表情淡淡。
在他知晓咒术师这个职业时,就意识到——“死亡”对他们而言是禁忌。
和充斥着暴力,狡诈,仇恨的黑夜不同,那里所孕育的死亡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就像糜烂到快要散架的活尸迎来了理所应当的终点,而咒术师,本质是和一切伟大崇高的属性契合的。那些人是在为什么而战斗,是怀着怎样的恐惧和决绝,一次次奔赴战场。
和努力救人且辛苦活着的家伙探讨死亡,得到的大概只有不解和不满。
五条悟:“……虽然我不怎么懂啦……”
他用剧烈运动过后带着热意的声音说,“不过你得偿所愿的话,我们都会替你高兴——对了,我妈妈还曾想搞过葬礼计划!不过对咒术师而言太晦气了,一不小心就会成真,所以pass掉了!”
太宰治:“葬礼计划?”
五条悟:“根据个人喜好定制专属葬礼,比如在你的墓碑前循环播放偶像练习曲‘lovelove1000%’或者‘这是一个清爽朝气的男人回忆录’这样~”
太宰治愣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清澈无比,神采奕奕的问,“那是什么!”
“你很感兴趣嘛~”
“从来没有听说过!”
人类往往对死亡有某种难以释怀的悲戚感,日本人尤是。
还从来没人对太宰治说过要真诚热闹的庆祝那一天,不以仇人的方式。
见这个话题忽然被翻了出来,冬阳兴致勃勃道,“庆祝忌日是个好日子,恭喜某个人走完了完整的一生。我们所有人都会缅怀你的,太宰!等以后到下面相聚的时候,正好攒了好多故事讲给你听!”
太宰治抖了抖肩膀,“好恶心~”
冬阳用那双猩红的眼睛幽幽盯着他:“夸赞我。”
太宰治:“您真是一位幽默,智慧的女性。”
五条悟哈哈笑起来,五条千风总算清理好了呕吐物,“你们在聊什么?”
“葬礼安排。”
“谁的葬礼?”
“你已经提前感受过了,暂时踢出聊天室。”
“喂!”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当天吃完晚饭,冬阳带着中也去总监部逛了一圈,她的部下们看到日常中没什么交集的重力使后迸发出了异样的热情,就像被外派到异乡见到亲人般对中也倍感亲切,中原中也婉拒了他们的喝酒邀约,和冬阳转头去了隔壁的橘子窝。
总监部的高层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好歹都是有权的人物,冬阳没把他们放进鸽子笼,而这些人也很会分派,仍然像以前一样分家工作。他们看到中也的脸时,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屎。
冬阳笑话他们,“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完全没学会表情管理。”
他们就会拿出“肠胃不舒服”“天气炎热”等理由来解释他们的尴尬。
五条家的高层不用说,他们对中也还会尊称一声“中也大人”,受冬阳影响,他们格外注重自己的形象,有些还会往自己身上喷香水。
“基本就是这样。”冬阳对中也说,“如今的在位者你都认识,模式也已更改,我其实考虑过要不要再往上深入,但是觉得麻烦且无趣……在看什么?”
中原中也正垂眸注视着脚边的一块地板。
“不…就是感觉……这个颜色不太对。”
冬阳瞥了一眼:“是血,没擦干净。”
她跺了一脚,木板断裂飞起,碎屑却诡异的没有多少,冬阳随意的一踢,“擦不干净了,拆了装新的吧。”
中原中也低笑了一声。
冬阳:“要喝酒吗?”
中也:“开哪瓶?”
冬阳:“看你高兴。”
她搂过中也的肩,暧昧的笑了一声,“反正我觉得应该喝。”
中原中也模糊不清的嘟囔了声什么,“我是不是该给悟准备礼物?”
“你已经给他那么多零花钱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你自己想,我可不参与~”冬阳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坐到了长桌之后,“这孩子的决定把我也吓了一跳,虽然是场乌龙,但说不定就是因为太宰的刺激,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挺喜欢你的,悟从小到大就没有过不安感,除了幼时陷入的‘我会突然在某一天死掉’的假想恐慌,这也会让他理所当然的觉得事情会根据自己的预想发展,不是有句话说嘛,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嗯?”
话还没说完,冬阳发现中也疾步向自己走来,然后一把扯住了自己的领带。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烦死了!狗屁的乌龙!”
冬阳呆滞的微微睁圆眼睛。
赭发青年凑近,哑声带着气音,“我才是那小子的爸!他们在胡乱想些什么东西!”
他这时候好像才把醋意和气愤表现出来。
冬阳凝视着他。
随后露出了中原中也觉得火大又没招的促狭笑意。
冬阳:“……”
冬阳:“这个领带我还蛮喜欢的……”
“我知道了!我会买新的给你!”
空气中传来了低不可闻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葬礼以欢庆的方式过,恭喜他体验了为人的一生,我仍然觉得是一种豁达到不可思议的态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80-290
第281章
外派至国外的神秘强大咒术师归来,基本上有消息渠道的人都得知这件事了。
中原中也以“手机号在国外被封了”为由向一些关系还不错的咒术师解释,然后有意无意的以“在陪兰惠逛街”“待会儿去给悟买伴手礼”“兰惠有事找我先挂了”这种话题结束对话。
电话对面的咒术师:“……”
他们反应过来后大惊,“?!!”
人类的八卦因子开始疯狂作祟,尤其是关于新任总监部部长五条兰惠的,一群咒术师在这一刻化身精锐情报员,摆弄着电脑网络试图把这种事的蛛丝马迹翻个底朝天。
简称:像侦探一样思考。
然而冬阳很注意隐私,她的私人账号向来不对外公开,头像甚至都是朴实的蓝天大海风景照,与她走近的十神和高石成了被严重视奸的对象,他们的行踪成了推理冬阳动态的最好依据。
可是痕迹都要追溯到一年前,太遥远了。
人脉在此刻变得尤为重要,凡是和五条家有关系的人立刻发来问候,他们还很懂得语言的艺术,打听消息真假时不是用的“兰惠和中也是什么关系”,而是“我是不是应该给五条家主送上一份贺礼,毕竟这算是天大的喜事吧!”
五条:“……?”
一人少男心碎裂,“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吗?!”
其他人看热闹,“我想象不出那么鬼畜的女人结婚啊……”
“啊?!事情已经进展到结婚了吗?!兰惠大人!!!”
“话说她要是结婚的话,五条算是改姓易主吗?好奇怪啊……”
“你在想什么,不管怎么想那个女人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她可是把野心和欲望称之为优点,让她把家主之位交出去……就像这么多年来有女人成为世家家主一般不可思议。”
“你说不可思议,可是这事发生了啊……”
“……狗屎的,那男人给家主灌了什么迷魂汤!”
“……”
中原中也,只要轻轻动动手脚,消息不胫而走。
又发酵了一会儿,话题已经转变到了五条兰惠结婚后会发生什么。
“……会有孩子吗?”
“靠!那我们悟少爷怎么办!”
“争夺家产的戏码终于要在五条上演了吗?”
“他现在一定很伤心,重组家庭往往会让孩子受委屈……”
八卦是八卦,他们根本不敢捅到本人面前,于是一个个来对悟嘘寒问暖,五条悟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家的咒术师们发癫,“……他们做什么噩梦了吗?”
冬阳正在笑话夏油杰对太宰治的爱情故事深信不疑,黑发少年捂着脸颊垂头叹气,在冬阳的笑声里艰难的颤抖,逃避般的把购物袋递给冬阳,用不稳的声线说,“伴手礼……”
冬阳眉开眼笑,“呀~谢谢!买的什么?”
“洗护用品。”说着夏油杰把硝子的那份递给了她,“新出的。”
硝子:“哦~!正好我的用完了,你这样会让刚才嘲笑你的我感到愧疚。”
夏油杰:“你还是愧疚一下吧。”
他沉浸在被太宰治摆了一大道的震惊里,以往对他的“深情”认知全被刷新,忍不住把脸趴在桌面上嘀咕了一声,“大骗子。”
冬阳嘻嘻哈哈的揉着他的头发,指间的发丝轻盈且顺滑,看来他有时间和心情好好护理头发,营养也跟得上。
夏油杰红着耳朵将下巴抵在桌面上,刘海儿因为冬阳的动作在他的眼前滑过,挠着他眼睑,长辈的亲昵抚摸让他久违的感到了心脏酥麻,所以他把滚到舌尖的拒绝咽了下去。
硝子睁着看穿一切的眼睛说,“原来你还是闷骚的类型啊……”
夏油杰:“不要给我加什么稀奇古怪的标签……”
五条悟扬声唤道,“妈妈,你最近给家里说了什么吗?”
“没有啊。”
五条悟摆了摆手机,“他们今天吃错药了,一副不关心我就会被踢出族谱的架势。”
“今天什么日子?”
“没什么需要特别标注的吧……”五条悟想了想,“不是海之日也不是山之日,大辉他们的全中联赛明天才开始,新闻上说的暴雨大后天才下,难道是我太久没有回老宅了?”
冬阳:“你的确很久没回去了,上次和他们见面还是升学前。”
五条悟:“噫……”
冬阳:“要回去看看吗?”
五条悟瞪大眼睛,“为什么要老子特意回去看他们啊!”
“唔。”
五条悟环起胸,“要是想老子的话就应该直接来高专,怎么啦,他们看到千风叔的脸就会拉肚子吗?还是高专是总监部的地盘他们从前不喜欢不屑来?早就不一样了啊,现在妈妈才是大股东。”
冬阳说道,“是有点儿反常。”
五条悟:“而且他们又不是不能出门,因为你的命令,他们隔三差五的就会离家。”
冬阳:“说不定他们害羞。”
五条悟:“噫……妈妈你说得好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
先不说发癫的家族咒术师,五条悟的行程还是很满的。
他去看了全中联赛决赛,冠军不出意外是帝光。
因为那句“有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在就不会输,你们就是帝光的守护神”,五条悟跑去看了他们的比赛,但是没有选最前方的观众席,而是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没关系,因为——
“是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
因为他们很显眼嘛。
只要站在那里,人类的眼睛一扫而过,脑海里一定会留下他的影像。
因为他的出现,场内的后辈们明显激动起来,表情松动片刻后立即又变得紧绷。
问就是被前辈盯着的紧张感。
跟着悟来的中原中也一眼发现了这些人的状态变化,笑道,“他们打球一下子就认真了,连表情管理都做了。”
“好像是哎,还骚包的摆了pose。”
“待会儿去和他们聊聊吗?”
“不去的话他们要失望了,还会念着‘怎么就这么离开了啊……’”
果然,比赛结束后几个人就急匆匆的冲了出来,慌里慌张的到处找,见到悟和杰在等他们后,一个个的喜于形色。
“五条前辈!夏油前辈!”
“是你们高中的制服,今天还要上课吗?”
“这位是……”
他们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特意站远了一些的中原中也身上。
青峰大辉掩唇凑到悟耳边,“他一副很贵的样子。”
以五条悟的阶级,和他有交集的人可想而知。
五条悟转了转眸,唇角一勾,“他吗?我老爸!”
中原中也一惊:“!!!”
帝光篮球队:“哦?!!!”
帝光篮球队:“哎?”
帝光篮球队:“啊!!!”
不管在球场上再怎么狂,这些孩子对待长辈都会自动变乖,一个个低头弯腰,慌张又认真的喊了一声,“你好叔叔!”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无声的吸了一口气,严肃的摆正了脸色,点了点头蹦出了一声深沉的,“嗯。”
五条悟:“嘿嘿~”
夏油杰好笑的挑了下眉。
队伍里的紫毛说道:“……好小啊……”
“喂!不可以这么失礼!”
“哦,好年轻啊……”
“……”
队伍里的绿毛特意对中也说道,“抱歉。”
然后他一脸严肃道,“我想他是在惊讶您的基因,是夸赞的意思。”
黄毛短促的笑了一声:“噗,这不是更离谱了吗?!”
基因……
中原中也的嘴角抽了下,一头黑线。
然后他扫了一眼悟的身量。
是,是个人都得好奇一下,毕竟这太醒目了,连他自己都要好奇一下。
发现他的视线的白发少年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得逞笑容,但是一点儿都不令人讨厌。
中也无奈的说,“其实我们……”
悟走到他的身旁,“是吧,基因很好吧。”
“我们都超~帅的!”
“……”
***
冬阳的政策实施后初具成效了。
御三家及其下家族的咒术师投入到总监部的人力后,均摊到每个人身上的工作量骤减。而除去与咒灵搏杀的时间,让咒术师疲于工作深感劳累的其实是花在通勤上的精力。一级以上的咒灵仍然是难办的,但现役的一级及以上咒术师有十二位,待升级的二级咒术师有五位,即便是咒灵如蝇虫般增长的夏季,悟和冬阳的时间也很充裕。
悟的咒术高专一年级生活比他想象得闲散,他本以为升学即入职,要经过数次实操增长经验,但冬阳恰选在他入学这一年上位,多年之后,已经拥有最强称号的白发青年会以略不正经的口吻,似是炫耀般对自己的学生说,他是吃到改革红利的第一代。不然以原本情况推测,他会在二三年级越来越忙。
他们出外勤的时间是一周一到两次,且大多在繁华的东京,而这一到两次的外勤时间相当适宜的平衡了他们学习训练的生活,因为冬阳也闲下来了。
她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咒术界未来的苗苗们特训,并说,“十六岁,非常好的年龄,你们的骨量和肌肉量比还是豆丁时好太多了,我很为你们感到高兴~!”
她的第一次“十六岁特训”把几个人练到第二天瘸着走路,而痛苦之后的结果也非常喜人,他们进行咒灵祓除工作时明显感到动作更为轻盈了。
除了体术训练,几个人一致的迷上了太宰治的“侦探特训”。
狗卷默在小说世界里并不受咒言约束,这一点让几个人惊奇了很久,因为他们第一次听到默如常人一般说长句子。
虽然他的长句并不连贯,语气稍显生硬。
而咒言师知道自己的宿命,他恐惧习惯了语言交流的自己会在外界将诅咒脱口而出,所以只在小说世界内,轻柔的说了一句,“……好有趣啊……悟,杰,硝子。”
就犹如“如果你这一生只有一句话能说,你会说什么”这种假想命题成为现实般,他珍重的对同期道,
“——祝你们长命百岁。”
第282章
小说世界里的插曲被五条悟讲给了冬阳听,他说,“我其实想过默会说什么,还跟杰和硝子暗自打起了赌,我们以为他会感叹‘原来自由说话是这种感觉啊’,然后兴奋不已,但事实上……他比我们想象得更要接受自己咒言师的身份,似乎也不再在意‘失语’这种事。”
可两年前,他还是为自己的出身憎恨愧疚得要死的模样。
冬阳说,“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很坚强,还学会了自洽,并且因为咒言的特性给你们来了一发直球,说不定这是他设计好的哦,为的就是看你们感动得不能自已的表情。”
悟撇了下嘴,“你说对了妈妈,我和杰当时都张着嘴一脸呆愣,然后他就露出了得意的笑脸,超~~坏的吧!”
“听说默的家族又诞生了一位咒言师。”
“哎?”
“他昨天单独找我,跟我说的,那个孩子叫棘。”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拢起手,若有所思的念出那个名字,“……狗卷棘啊。”
“现在已经四岁了哦~”
“啊!比惠要大一岁。”
“照默的说法是,狗卷家不知道怎么对他,虽然如今家族处境已经和他幼时大不相同,但人们对新生的咒言师仍然难以抱着正常的目光看待,他比较担心棘的成长,但你知道,这份忧虑是基于‘没有发生伤害’的前提下,他自觉没有立场干预棘的生活。”
“妈妈你怎么想?”
“我?我不知道啊~”
“噫……”
五条悟半垂下眼睑,看向语气轻佻的冬阳,“你在开玩笑。”
“只要再熬几年,默就能成家主了。”冬阳如此预言,“他的咒言天赋惊人,眼看要成年,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我本来以为他会逃避家族的一切,带着老爸老妈脱离家族生活,但是就他为了族人主动找你的做法来看……默对待过去的方式不是逃避。”五条悟因为这种发现有些雀跃,他神采奕奕的瞪圆眼睛,翻身跪在了沙发上,“妈妈!他很有种哎!”
“哈哈!”冬阳笑了一声,“朝夕相处,你才发现吗?”
“是在某天突然惊异他的转变!”五条悟长腿一迈跨过了沙发,惹得冬阳匪夷所思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腿长,“该说是环境还是什么呢,总感觉以默的性格,他以前绝对不会做这种打算的,嗯嗯,所以是妈妈的功劳!”
“是你们的功劳。”冬阳说道,随后站起了身。
身边人的正向发展会激励他迫不及待的跟上他们的脚步,如果实力注定拥有鸿沟,就要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
“我们的功劳?你是指身边人的影响吗?应该是有这个因素在啦~那么重新思索一下怎么解决默的忧虑,要不要派人定期去他的家族视察?理由就是那个,处于日本境内的咒术师必须由总监部监察管理……妈妈你在干什么?”侃侃而谈的悟忽然发现冬阳的视线盯着他的腿。
冬阳问,“悟,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当然会长高,我还没有过发育期呢!”
“你的裤腿似乎有些短了。”
“哇!是真的!这不是春天才做的制服吗!不过的确,最近感觉鞋子有点儿紧了,虽然不到挤脚的程度。”
“到了冬天得换新的了,不然会冻你脚脖子。”
五条悟提溜了下裤子,“会吗?最近不是有些流行吗?那个什么,韩式穿搭,裤子的长度要正好露出脚踝,这样会显得人精神又干练。”
冬阳吐槽道,“精神有,哪里干练了。”
“总感觉这个视角看中也大叔越来越娇小了。”
冬阳顿了一下,突然弯起唇角,神秘道,“悟,你觉得中也的眼睛怎么样?”
“哎~颜值话题吗,我觉得他的眼睛很有攻击性啦,整张脸最有神的就是眼睛,而且和我们两个都不同,他是那个什么……”悟拿下墨镜,刷一下变成了犀利的三白眼,“就像这样!看谁都是垃圾的眼神!”
“哈哈哈,你不觉得他的眼睛挺圆的吗?”
“?”五条悟思索片刻,“……有吗?”
“哈哈哈哈哈哈!”
话题中心的中原中也打了个喷嚏。
然后他嘟囔了一声,“看来阳想我了。”
店员打包好了他提前订的东西,“先生,请您收好。”
“谢谢。”中原中也接过了袋子,打开往里面瞅了一眼。
是给悟定制的成衣。
尺码,185。
中原中也满意的收了起来。
这个购物袋当晚被冬阳看到了,她把衣服翻出来一看,惊奇的叹了一声,“好酷!给悟的吗?!”
里面是黑色的皮质夹克衫,裤子的褶皱也很有设计,一看就很有中也的Bking风格,搭配的腰带并不带夸张的金属配饰,但环扣很小众,冬阳看了一眼就往自己身上套,“让我先试试!”
中也说,“是给悟的…他不止一次的提过我的穿衣很有品味,还抱怨过在商场里买不到这种风格的衣服……上衣穿反了!阳!”
“哎?!这个大深v是在前面的吗!”
“放在悟身上就不深了,他的肩宽和胸背能够撑起来。”
“这个领口开得好大啊……”
中原中也忽然低咳一声,语气略显吞吐,“这叫男人的魅力。”
冬阳:“……”
冬阳狐疑的看了眼镜子,然后自动换算成了悟的身形,“……男人的魅力?大胸?”
“肩颈啊!是肩颈啊!”中原中也忿忿,“大胸?!什么大胸!椰子那小子经常说你的审美是甚尔!”
“甚尔的身材不好吗?我一手锻炼出来的。惠就很很喜欢趴在他的胸口睡觉。”
中原中也气得扭头,冬阳瞅了他一眼,唤道,“中也~”
中原中也没好气的转头,“干什么…唔!”
挤入鼻腔的香氛气息,嘴唇上严贴合缝的压过来的吻,中原中也惊得后退半步撑住椅子,眯眸看到衣服已经被叠整完好放在了桌面上。
这种惊人的速度竟然在这种时候展露了出来……
他摸上冬阳的腰,硬得简直和冻干的年糕没什么两样,可是很温暖。
……
……
那套很Bking的衣服是秋天穿的,但是中也对悟的夏装也很上心。
对此冬阳告诉悟:“他十五岁的时候还一直以为自己会长高,十六岁的时候的确比十五岁时长高了几厘米……嗯,某种情况下你替他圆梦了,悟。”
不小心听到的高石吐槽道,“这样损的话是可以说的吗……”
“没关系啦高石大叔,中也不会介意的。”
他们此时正在前往任务地点。
夏季的暴雨带来了洪涝,在暴雨降临前人们的怨念便在涌动,暴雨过后更是激增,分派在灾区的咒术师难以应付繁重的工作,冬阳和悟是去增援的。
“啊……真是狼藉。”
站在被洪涝冲毁的房屋前,五条悟把手插在裤兜内,扫了一眼四周的残秽,“都是些小东西啊……”
如蚊虫一般附着在房屋建筑上的低级咒灵,和这片废墟形成了格外破败腐烂的画面。
没有环境的伤害之忧,五条悟一个大招解决了这一片的咒灵,顺便抓住了一只如游鱼一般潜伏在地底准备逃走的三级,他干完活就去找冬阳,带着收工的雀跃心情,跟随着地面上留下的奇异痕迹,脚步轻快的踏上了一片断壁,脱口而出的呼唤卡了个壳,“妈………?”
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男人正面色焦急的对着冬阳大喊大叫,用词粗鄙,动作带着推搡之意,且越来越放肆,五条悟的表情当即冷了下来,正要上前,就见冬阳对着那家伙的鼻子就来了一拳。
啊……
五条悟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家伙的鼻骨有没有断,在心里暗呼了一声漂亮。
他跑到冬阳身边,没好气的问,“这人是谁?”
“这片田地的老板,以为我好欺负。”冬阳用手帕擦干净手,抓了下头发,“说着什么为什么就派了个女人来,他花了那么多钱去请灵媒师帮忙,结果就被这么敷衍了事。”
“哈?灵媒师?”
“明显被骗了。”冬阳耸了耸肩,“走吧,这边处理完了。”
“哈?!”五条悟眉毛皱起,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冬阳,“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呢?”
五条悟换头指了指坐在地上捂着鼻子双眼通红的男人,“这家伙刚才骂你啊妈妈!”
冬阳眨了眨眼睛,“是挺讨厌的,所以我给了一拳啊。”
“一拳哪里够!”
五条悟揣着兜走到男人面前,面上带着愤愤不平的怒意,他的发丝在阳光下纯白得几近透明,地上的男人仰头看他,只能辨清一个逆光的轮廓。
他因为生理疼痛眼泪哗哗的说,“干,干什么?”
在他眼里像不良一样凶恶的少年说,“你被那什么鬼的灵媒师骗了,知道老子是谁吗?知道她——是谁吗?”
男人迷茫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瑟缩了一下。
“是咒术师啊咒术师,既然知道家里有怪物一样的存在,竟然对处理这种情况的人物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咒术界最强大的女人,这~~么厉害的人专门来解决你的困难,你那是什么态度啊臭老头!”
“我,我花了钱……”
“真当钱那么好使啊!你这种家伙就是去医院花了挂号费就要医生竭尽全力治好你,治不好你就大吵大闹的人吧。好歹对未知保持点儿敬畏之心吧,你这种人呐,很容易被报复的,比如说着把咒灵祓除了,实际上特意留了只大的放进你的床底下。”
男人一抖,“那不行,不行啊!”
“那个,呃,咒术师大人……”
冬阳歪头看着悟。
五条悟冷哼了一声,
“快给老子道歉!给她道歉!”
第283章
对冬阳出言不逊的男人一脸惨淡的对她鞠躬道歉,冬阳没说什么,让高石处理一下后续,便准备去下一个地点。
五条悟跟在她的身边,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妈妈你教育我不要受委屈,为什么自己反而不在意?”
“我在意啊,我给了他一拳。”
“可那是没有结果的,他没有对你道歉,就代表他没收回那些话,这件事一直没有翻篇。”
冬阳顿了一下。
她干脆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悟,白发少年正微蹙着眉瘪着嘴一脸不悦,察觉她的视线后茫然的转过了脸,然后飞快的四处张望,警惕的看向四周,“怎么了?有情况?”
耍宝似的作出这种姿态后,五条悟站直身子,语气有些乖顺的平落了下来,“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当然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冬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很久之前,有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找其他孩子玩,被显而易见的恶意针对了,他因为戴着绷带被起了外号,家里人气得要求找那些孩子的家长理论,然后那个孩子说——”
“——不要,我不需要道歉。”
五条悟歪了歪头,眸子清亮。
冬阳继续道,“‘他的道歉根本没有意义,一个只会哭的鼻涕虫所言的道歉只是迫于大人要求所演的戏罢了,那家伙的脑子绝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说不定道歉后会更加憎恶我,我也讨厌他,不想再看到他了,所以我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
她说完便挑眉看着悟,五条悟瞠目结舌的凝视着她,说道,“我说过这种话吗?不对,最可怕的是妈妈你竟然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啊!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八年前,十年前?”
“这的确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哦。”
“和如今的情况不能相提并论吧。”
“当然能,情况是一样的。那个大吼大叫的失礼男人在我眼中就是只会哭的鼻涕虫,我不在乎他的理解也不需要他的悔悟,我们就是生活在两个层面上的人,迫于压力后的歉意是虚伪的,所以我用简单高效的方式解决了,就是在他那张滔滔不绝的丑脸上打一拳。”
五条悟抿紧了唇。
冬阳问,“你想说我们不是生活在两个层面上的人,我们都是人类吗?”
悟说,“当然不是,这是杰会说的话吧。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本来就是有壁的,我本来就没想过他们会理解我们。但是妈妈,不是你一直在引导我们,要我们去思考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的无差异性吗?”
“相信人类和无视人类并不冲突嘛~!”冬阳笑道,“因为那个男人,不在我喜爱的范围内——”
五条悟微微睁圆了眼睛。
他的睫毛轻轻颤抖,听到冬阳的语气中混杂着嘲讽的冷意和笃定的笑意,说,“傻比还是很多的。”
悟:“……妈妈你骂人哎。”
冬阳:“我骂人的时候多了去了,我只是在你面前装罢了。”
五条悟惊奇道,“我没怎么听过!妈妈你骂人也超酷的!你会在什么场合骂人?”
冬阳想了想,“其实近几年我的脾气好很多了,你越小的时候我骂人越狠。”
她边说边挪动步子,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比如呢比如呢?”
“想学啊,这个还是别学了吧。”冬阳低咳一声,稍微有些不自在,“我还是很低调的,你爸不行,大喇叭。”
“哈!”五条悟被这个形容逗得笑了一声,他转而又说道,“可是我还是很生气哎,因为刚刚那个家伙。”
“你没在任务中遇到这种事吗?”
“很少,我以前出任务要么被你带着要么被家里人带着,只要到地方祓除咒灵就好了。”
“嗯,是我拦下的。”
“哎?!”
“以后不用拦了。”
冬阳轻笑了一声。
她与之前比当然变了。
她开始对某些弱小者的态度无所谓。
但是悟会对侮辱她的人大动肝火。
冬阳一把勾住悟的脖子,嘻嘻哈哈道,“这不是挺好的嘛!”
悟歪了歪头,“什么啊……”
“我这不是超级被人在意的。你在意就好啦~”
很久之前,悟就对无声挨骂的甚尔气急败坏道,“你怎么是个哑巴呢!”
那个时候甚尔恍惚捡起了被他丢掉的自尊。
而人的尊严除了自己在乎……
还有一角,本人都不甚在意无暇顾及的一块,会被他人补足。
“妈妈很感动哦~悟长大啦!!”
五条悟嘟囔道,“我早就长大啦~”
“正好想到了甚尔,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冬阳翻找起手机相册,然后将屏幕凑到悟的面前。
白发少年惊呼一声,“呜哇!这是什么?”
屏幕上是一个双手环胸,灯光自上而下,肌肉线条满分,笑容异常硬朗,硬朗到诡异的黑发男人。
背景是一个200斤的杠铃,以及大写的,激情满满的英文:“JUST DO IT!”
五条悟震惊的拿着手机端详,“甚尔??等等,这不是ps恶搞的,这是什么啊妈妈?!甚尔怎么一副…一副……”
“一副健身达人的模样对吧。”冬阳隐忍着笑意,“他和中也打输了…没错,还是因为那场后劲无穷的乌龙。输了后走在街上,被开健身会所的人一眼相中,拉去拍了形象照,没有拒绝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输的人要完成对方一个要求’这种赌约。”
又听了甚尔糗事的五条悟忍不住捧腹大笑,“就甚尔那种赌运!怎么还赌啊!”
“因此留下了非常精彩的照片啊!”冬阳竖起大拇指,呲牙笑道,“你看他的笑容,像火影x者里的迈特凯一样!”
“哦!!的确!”五条悟咧开唇角,“照片发我妈妈,我去嘲笑一下他。”
“哈哈哈哈!那么我们在今晚六点前收工!”
“好!”
清理了洪涝摧毁最严重的区域,冬阳和负责这片地区的咒术师打了个招呼,顺带关怀了几句,“这么大范围的灾情你一个人吃不消,别硬撑了,咒术师状态不佳的话,小心被平时轻易就能祓除的咒灵给绊倒,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那位咒术师呆滞的听着她的话,然后受宠若惊道,“不,其实完成任务才是……”
冬阳打断道,“这个是向上级表忠心吗?”
“哎?”
“发表一下努力工作提高业绩的决心之类的。”
“不,这个只是…呃……”咒术师面色窘迫,他只是下意识向高层说说漂亮话罢了,毕竟谁都喜欢听话的螺丝钉不是吗?
冬阳嘀咕了一句,“……难怪了……”
这个国家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企业上下级之间的压迫力仿若是有形的东西,同理到咒术界,以实力说话强者为尊的地方,现象只会更严重。
冬阳扫视了他一眼,“禅场家的?”
“……是……”
依附于禅院的咒术师家族。
冬阳的命令经过这些家主高层的传播不知道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家族出身的咒术师都还秉承着封建传统那一套,即家主的命令就是不可违背的,就算要他的命他也要笑着给出去,他得到的指令大概类似于“总监部部长五条兰惠暴政,操控所有术师为她所用,不遵守的话家族就会被她驱逐屠尽”这种的。
他们无法明面反动的话,便会向下滋生仇恨。
所以一个人变革才麻烦。
没关系,咒术界大论坛马上就诞生了,透明的信息平台将会冲击一切。
冬阳拍了拍这位咒术师小哥的肩,“附近有什么推荐的餐馆吗?”
“哎?啊,这倒是有…您想要什么样的……”
“妈妈!”
一声清亮的呼唤,五条悟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
禅场好奇的探头看他。
又是谁?
白发,精致到如神造物的面孔,好奇特的蓝色眼睛……蓝色眼睛?!
那双注视着面前女性的蓝色眼睛极其轻微的移动了一下,却让站在冬阳身后偷瞄的禅场顷刻间感受到了被视线贯穿的惊悚感。
只是一瞬。
……只是一瞬。
却是令他心悸的压迫力,甚至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犹如俯视蝼蚁般瞥了一眼过来罢了。
他就是五条悟吗?
此世唯一的六眼。
致使世界失衡的……
“我妈妈说你要带我们去吃饭?”
陷入沉思的禅场懵逼的抬眸,因为悟的逼近绷直了身子,他才恍然发现这张脸犹带稚气,“……啊?”
“那快走啦!今天工作了一整天,午饭只吃了一个饭团垫肚子!”
“……哦,好的。”
真人站在面前的感觉……和五条兰惠一样……
传闻中的形象有了确切实体的怪异,以及“本人的性格原来是这样的吗”的不真实感。
***
冬阳的确不再拦截需要和人打交道的任务。
于是这些初中时几乎将祓除咒灵玩成荒野打怪模式的咒术师,接触到了时间紧迫的惊险任务。
他们需要调查人类的失踪,需要顾及现场是否有被困者而小心行事,需要在辅助监督到达不了的地方和人交谈,甚至需要自己去寻找可疑之处。
他们会在任务现场碰到尸体,未来得及等到他们救援的尸体。
几个孩子对这样的情景抱有心理预设,只是在把尸体带出去,看到死者亲属痛彻心扉的反应后,难免心情低落。
大部分人都是友善的。
夏油杰将这样的阅历称为咒术师必然会接触的宿命,面对挫败和死亡是他的必修课。
随后,不知道事态是从哪里开始的——
五条悟在咒灵口中救下的人突然对他破口大骂,“放开我,你这个怪物!!”
他们一连好几次,收到的都是谩骂和指责。
然后悟对心情不悦的杰和默说,“傻比还是很多的。”
两人:“………?”
作者有话说:
有阴谋!(?)
没有关系,他们在侦探小说里学得多多的[捂脸偷看]
第284章
“有问题。”
五条悟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两罐饮料,一瓶扔给了杰,一瓶贴上了狗卷默明显肿胀起来的脸颊,“给,默,先冰敷一下。”
狗卷默接过饮料,紧接着面前便贴上来了五条悟的脸,白发少年眨着眼睛观察着他的伤势,“嘶,不会破相吧,你的骨头有受伤吗,面部软组织太厚了辨不出来,回去找硝子治疗一下吧。”
“芥川。”
夏油杰喝了口饮料,“他现在脸颊肿成那个样子,别让他说话了吧。”
狗卷默露出了欲哭无泪的无奈表情,夏油杰继续复盘道,“那只咒灵还蛮有战斗意识的,发现咒言的限制后便攻击默的喉咙,虽然被躲开了……”
五条悟坐在了狗卷默的旁边,一手搭在长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仰头叹道,“啊……老子要是也会反转术式就好了,哪还有那么多事。”
“兰惠阿姨也这么感叹过。”
“我妈妈对咒力的控制大概只比普通人高那么一点点吧,还是出于本能的一点点。”悟捏起两只手指,“难得她混迹在咒灵堆里还没有‘觉悟’出咒力体系,本人有一段时间相当苦恼呢,嘴里念着技多不压身然后找了一堆恐怖电影看,还向我请教了无数问题,最后就像鱼努力学习在陆地上生活一样,失败了。”
狗卷默睁大眼,为冬阳不为人知的经历震惊。
五条悟笑着说,“虽然如此,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不可能学会掌控咒力,努力也有了另类的回报,大概就是鱼虽然不能在陆地上生活,却能在陆地上屏气更长久这样的区别。所以老子一定会在某天学会反转术式的!”
夏油杰失笑,工作后还被骂的沉郁心情舒畅了一些。
随后便听悟说,“所以有问题!我们的任务有问题!”
“什么?”
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老子是说傻比有很多啦,但是你们不觉得最近遇到的都很弱智遭心吗?”神子竖起手指数道,“先罗列一下我们受到的误解,老子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骂过,什么‘你们是怪物’,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有把他救出来,你们真的用心救了吗’,什么‘为什么要救这种人出来啊,我真希望他就死在这场灾祸里面’,还有把我们当成瘟神驱赶的,对我们投来不适目光的……总之太多啦~”
夏油杰若有所思,“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并不是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会露出这种反应和情绪……虽然很讨厌。”
狗卷默说,“库布里克。”
五条悟秒懂,“哦!这句话有意思!人们可以曲解任何一件事,以便与他们的固有观点相符——”
夏油杰:“你们两个又背着我读了什么书?以后加密文字可以带我一个吗?”
五条悟吐了吐舌,继续道,“但是,仔细想一想便发现——”
“今天我救下来的受害者并不在窗给的失踪人口资料里,那个家伙看到我的第一眼不仅有恐惧还有憎恨,怎么可能呢,老子这么帅,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应该流露出惊艳才对。”
夏油杰:“……”
狗卷默:“……”
夏油杰:“认真听你讲话的我是白痴吗?”
悟扬起声调,“因为啊!我当时的招式那么炫酷,谁见了都知道是天降英雄救人于水火,可是他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获救了,我夹着他时他在发抖哎,他真的是误入到那里的吗,周围可是事先被划分为禁区了。”
“……是有些可疑。”
“再回想一下之前的事,指责我们为什么没有救下受害者的人甚至不是当事人的亲属,而是一位围观者,用恶劣态度驱赶我们的大叔并不与咒灵相关,但因为在事发地周围,且我们正处任务途中,很容易便将其带来的负面影响划分到任务中去,也就是说……我们正逐渐讨厌任务。”
“……”
“试想一下,如果杉本遇到了这种事,会做什么?”
夏油杰毫不犹豫道,“会称赞我们帅得人神共愤。”
“没错!”
三个复盘的少年将手中的饮料来来回回的晃,显然心思都不在它上面。
“我好像在这些袒露得明晃晃的恶意下察觉到了更深层的,来自另一种隐晦心思的恶劣,突破点在我今天救下的倒霉蛋那,去找他吧。”
狗卷默注视着悟,眼神闪亮,五条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待会审判的时候还要靠默的咒言!”
他转过脸,看到夏油杰正在垂眸沉思。
“怎么啦,杰?”
夏油杰定定道,“不,怎么说呢,我就是感觉……我可能本来应该更生气的才对。”
“嗯哼?”
夏油杰抬起那双黑色的眸子,“被救者露出那份姿态后,我以为我会产生‘我真的应该救他吗,救下他这种人值得吗’‘当咒术师比我想象得辛苦’这种想法,但是实际情况是,我好像觉得他们不管作出怎样的丑态我都不出意外,因为人类就是这样。”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为什么会有这种反思啊……”
“有这种反思才是正常的吧…对那种言论还无动于衷的悟,你才不对劲。”
“哈?”五条悟发出了一声扬起的气音。
夏油杰站起身,“我和默都显而易见的生气了啊,就如你所说,我们这几天遇到的糟心事堆积到了心情跟阴天下雨一样的地步,就这样了还来刺激,刚才我们两个都要炸了,默忍着喉咙不适也要让那人闭嘴,不然我要当场把他的鼻骨打断了,让他去整容科一轮游。”
“就像不良互殴一样?”
“就像不良一样。”
“哈!”
“笑什么?”
五条悟笑得弯下腰,“你们真要打他的话我才不会拦,我要加入你们!”
“……夜蛾老师会炸吧。咒术师殴打普通人什么的……”
“那又怎么了!夜蛾老师还没有习惯新世界,他还被旧总监部的规则束缚着,我觉得妈妈和千风叔会赞同我们的。”
新世界。
即,咒术师伤害非术师,并不会被蛮横的判定为诅咒师。
充分的理由,可以让这场波及范围极小,后果无伤大雅的暴力事件当作没发生过。咒术师和非术师在行为举止上的约束是同等的,就如法律对公民的约束一般。
夏油杰轻轻舒了一口气,“总觉得……”
“嗯?”
“我就像预习了今天的内容一般。”
“哦~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我们不就是预习了嘛!”五条悟扬起嘴角,风姿绰约,“我们在太宰大叔的试题里早早经历过了啊!”
太宰治的试题,让他们深陷进去难以逃脱的侦探练习。
以“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是小说世界”的玩闹心态投入到故事中去,所以侦探故事里发生的一切痛彻心扉的惨案,一切令人毛骨悚然,心凉绝望的阴狠和恶毒,都会带上一层“不过是编撰的故事”的虚假性,让残酷的真相以温和,柔软,却根深蒂固的方式印在他们脑海里,而同时,侦探世界里由异能造成的真实感又使他们必须竭尽全力的去思考凶手的方式,npc的动机。
他们在小说世界里是侦探,是凶手,是下一个受害者,是受害者的朋友,丈夫,父亲……他们会推演出仇杀,情杀,误杀,进而看到人间的痛苦百态。
充斥着悔恨,怨憎,以及无尽的怅然和寂寥。
那是很稀缺的阅历。
对如今稚嫩的他们而言,宝贵的阅历。
是一场场看似是游戏,却收效性无敌的试炼。
所以他们不会对看透了人类的某些本质而失望。
因为真相过后——
“正义”和“救赎”会降临。
他们会回到真实的世界。
回到这个由长辈铺路,充斥着爱与希望的世界。
***
冬阳在窃听器里完完整整的听了一遍悟的“演讲”。
她有些惊异,惊异之中又带着理所当然,“我还以为他们起码会失望一下呢。”
“什么?”同样关注着任务进展的五条千风问她,“你以为他们会失望什么?”
“比如‘救人之路’并不如想象中光明之类的。”冬阳说,“因为任务的失败是惨痛的,失去所爱之人的亲属会痛苦的失去理智,将压力转移到他们身上……我从来不担心他们应付不了咒灵,毕竟是被我调教出来的孩子,一路走来的对练模板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五条千风笑道,“哎呦呦~你调教出来的孩子,这其中也有我的份吧。”
冬阳瞥了他一眼,“飘了。”
“那又怎么啦?”
“允许你飘一下。”
“谢谢你兰惠大人。”五条千风笑嘻嘻道,“那么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下,到底怎么通关海上游轮副本,秘诀在哪?你和悟都只用了很短的时间破局,我到现在都只能打出来。”
屋内的另一人淡淡说了一句,“毕竟椰子没有大脑。”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皮笑肉不笑的瞪了他一眼,“不及你,深藏不露哥。”
太宰治:“……”
五条千风:“我说的这个深藏不露是双关哦,因为我清楚的记得你也参加了考斯普雷兰惠大赛。”
“……”
“你能免疫咒言啊,深藏不露哥~”
冬阳:“…………”
冬阳:“你们为什么和屁股过不去?”
五条千风瞪大眼睛看向她,那神态颇有种耻辱的意味,“到底是谁先揪着这个不放的啊!!!”
太宰治哗啦哗啦转着笔,“很显然本人十分在意这一点才会被揪着一遍遍提及——因为不管提多少次都很管用。”
“啊?!!”
“话说boss,很明显这些孩子没有看到最致命的打击。”
他的声音轻快,周身的气氛却好像即刻沉了下去。
冬阳靠在椅背上,望向天花板,长舒一口气,“最致命的打击啊……”
最致命的打击。
——同伴的死亡。
冬阳扯了下嘴角。
她低下头,深红色的眼睛晦涩难明,那是一个充斥着危险的神情,无言的情绪暗流涌动。
“太宰。”
她说,
“我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打击。”
第285章
失去同伴的痛苦。
打击。
失意。
道心破碎。
这几个词往往会关联在一起。
冬阳幼时就有了死亡的概念,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产生“周围人会死”的认知,这个时期的她处在一种不知名的朦胧安定感中,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她身边的人都很强,强到她觉得最弱小的自己都还在呼吸的话,其他人没道理比她早死。
“那可真是幸福啊。”
她的师傅听说了她的想法后,露出了讶异又宽慰的表情,随后哈哈大笑,“毕竟你这小丫头一根筋嘛!”
后来冬阳意识到了所有人都会死,且这个世界危机四伏。
然后她的同伴对她说,“没关系,我会努力活着的,就为了你不掉眼泪怎么样,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的眼泪呢。”
世界的广阔令她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她是旅行者,当时尚且没有建立自己的势力,也就没有亲密到必须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她奉承在旅行时交朋友的准则,然后——
“你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啊哈哈哈哈哈!”
那些朋友都是“异类”。
“毕竟冬阳你傲慢得不行,只有有趣的家伙能入你的眼,简单来说,你只和强者玩嘛。”
世界很广阔,除我之外的许多人都会在某天莫名其妙的死掉。
国家的法律和力量不能约束那些恶人,不能。
这是冬阳的认知。为什么是除我之外?因为只有她活着才能认知世界。
周围都是强者,能够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这是施加在心灵上的强有力后盾,是她如此强盛的土壤。
那么她也会想将这个状态重现在悟身上,虽然实际上,她并没有处心积虑。
太宰治的话触动了什么开关,冬阳的回答再次打开了千风的话匣子,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冬阳,“听听,这发言也太帅了吧……”
然后他突然翘起二郎腿摆出冬阳的姿态,用冬阳的语气说道,“我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打击,太宰。呐,我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打击,太宰……”
正用凝滞的目光凝视着冬阳的太宰治顿时被他的考斯普雷拉回了心绪,嫌弃道,“被你复述后,boss就像什么中二患者一样,她早就过那个年纪吧……”
千风:“过了吗?她不是一直都这样。”
他刷的张开五指罩在面前,阴影下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摆出了一种很用力的深沉感,“从今往后,你们只需要听从我五条兰惠的命令。”
“不要试图拿捏我,拿捏我,会撑死的。”
“研究我是没用的,因为我是无限的,无限的……”
太宰治呆滞的看着他一通表演,冬阳忍不住狂笑,“恶心心~油腻腻~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插曲过后,千风说,“悟的进展我让高石去盯一下吧,他办事最让人放心,然后我去准备一下晚餐,犒劳一下我的学生们。”
他把手里一直在翻看整理的文件叠好,作势要走,冬阳问,“手里的是什么?”
“嗯?这个吗?”千风把文件往冬阳面前一摊,“确定明年入学的新生,是悟他们的学弟学妹,目前为止已经有四个了!两个家系,两个民间来的。”
冬阳扫了一眼。
然后她眼睛一痛,某一个学生的照片倏然变成了黑白照。
再一眨眼,那个幻觉消失了。
冬阳抽了下嘴角。
千风:“怎么了?”
冬阳抬眸,“为什么你就从来没给我警示呢?”
千风:“?”
“你挺能活的。”
千风:“………啊?”
“这是夸赞。”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眸,呓语般低喃了一句,“真是可怕的能力啊……”
***
当天五条悟他们便盘问出了线索,随后在把人打包交给总监部时,听到了迄今为止最多的任务慰劳夸赞词,去便利店会抽到店员设置的周年奖,走在路上都会被送吃的,路过的小姑娘摔跤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对他们说谢谢。
[是你安排的吗?]
五条悟用短信问冬阳,[这些人身上有相同的东西。]
他的六眼将这一连串的巧合事件辨析成了人为,却没有告诉两位同期。
[简直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冬阳回道,[没有啊。]
[?]
[我没有下任何命令。]
五条悟意外的抬头看向面前的老人,对方刚刚被抢了包,此时正在为他们的见义勇为道谢。
是谁做的?
算了,不重要。
既然是好意,那么无非是妈妈身边的人。
五条悟:[我们今晚不回去啦。]
五条悟:[线索的指向是一个村子,我们要到那男人的老家看一看,正好就在附近。]
……
当晚,冬阳罕见的又做了真实无比的梦。
大概是白天的哪件事触到了她的神经,她在梦中的高专医务室内,看到了半截尸体,沾血的少年面庞陌生又熟悉,是学生证上的脸。
灰原雄。
冬阳记得他的名字。
再转眸,医务室内还坐着两个神情惨淡的少年,其中一人冬阳并不陌生,是夏油杰。
她静静看着黑发少年的脸,尤其是那双充斥着疲倦的眼睛,低语了一声,“脸色真差劲啊……你没有好好休息吗?”
那个少年神色微动,像是捕捉到了她的声音般四处张望了一下,近乎枯竭的眼睛多了丝迷茫和警惕。
随后,画面抽离,冬阳看到的他已经身负重伤,浑身鲜血的倚靠在墙角。
这个画面冬阳梦见过一次,但是这次更为真实,她皱起眉,周围环境毫无疑问是高专,和她印象里的没什么不同,接下来的画面应该就是……
“哒。”
轻微的脚步声。
她预想中的青年径直走向了濒死的好友,洁白的头发,修长的身形,俊逸的侧脸。
冬阳的面部表情冷硬,“我不想看这个。”
她的意念在此刻强烈无比,像是命令谁一般坚定,“给我看点儿别的,我不知道的。”
下一秒,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不管是建筑还是人影都在抽移。
而扭曲的世界里,那已经升起告别气氛的两人悚然一惊般看向了她的方向。
他们的目光有片刻的相接。
冬阳的呼吸微微一窒。
等周围的影像安定下来,她站在新的环境中,抬脚踏了一步。
虫鸣,家禽,山景……这是村庄。
脚尖触到了滑腻的液体,鼻腔涌进了真实无比的血腥味,眼前是一间门户大敞的房屋,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人出来了。
他要微微弯腰才能从窄小的门里走出,动作显得有几分优雅,如果忽视掉他脸颊上的血痕,可能这画面要再和谐一点儿。
穿着白色衬衫的丸子头少年看到了她。
冬阳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因为她清楚的在那双漆黑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
这个熟悉且陌生的夏油杰眼神冰冷,厌倦般嘀咕了一句,“还有一个……”
他转过脸,嘴角弯起,面部表情转瞬变得温和,他对屋内的谁安抚般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别出来。”
冬阳猛地蹲下身,咒灵闭合的牙齿堪堪咬到了她的发梢,她后跳一步拉开距离,躲开了咒灵的二次袭击,随手折断了一根栅栏插进了咒灵的口中。
那只咒灵的齿间带着血迹累累的碎肉,以及残损的衣服布料。
“夏油杰”的面色微变,有些惊异,“你是咒术师?”
他扫视着冬阳的外形和穿着,抬手召回咒灵,停在了一个随时能够攻击,但不至于太过贴近的距离,“这个任务应该只交给了我一个人才对……”
任务?屠村?
冬阳呼吸渐沉,但她什么都没说,没有质疑也没有劝教,她励图有最高效的方式得到想要的情报——“发生了什么?”
遍地的尸体中,心如死灰的眼神。
这是冬阳看到的,和人间炼狱没什么两样的画面。
“发生了……什么?”
这个刚刚屠村的少年,竟然在被“同类”以平静的语气询问后,露出了似是慌张似是悲伤的表情,他就像在故意展示成果般扯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殊不知表情在冬阳眼里带着色厉内荏的心虚意味,“如你所见……”
在这个心境重大转折之处,知晓自己已然走上绝路之时,他说,“我在‘肆意妄为’。”
……
“兰惠……”
“兰惠!”
“冬阳!”
冬阳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像溺水一般大喘了一口气,睁圆眼睛虎视眈眈的瞪向身旁唯一的人。
中原中也正紧紧盯着她,脸颊带着冷汗。
“你消失了!不对!是身体化为虚无了!你突然就像投影仪一样在这里躺着了!”
他的声音迫切且焦急,带着古怪事宜骤然发生的悚然和后怕,他快速的摸上冬阳的脸和胳膊,确认她人真在之后精神松缓了些许,随后便将手指滑进冬阳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握。
冬阳估计他的力度放普通人身上,肯定是要大声喊痛的程度。
她头疼欲裂的看向周围,回头道,“敌袭?”
“我干的。”
冬阳指着一片狼藉,“你把家拆了?”
“因为怎么都叫不醒你。”中也定定道,“拿枪指着你都没用,你的危机预感失灵了吗,我已经把枪口贴在你的脑门上威胁你了,再不行就要扣扳机了。”
冬阳蜷了蜷有些麻木的手指,神色有些阴翳,“我刚才就像幻影一样吗?”
“对,没有实体,我的手可以轻易穿过你的身体。”他的声线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还以为是不知名异能者的暗算。”
“……”
“我让太宰和部下们过来。”
他说着便拿出手机,却听到冬阳一声低语。
“什么?”中也没听清。
“不是异能暗算,也不是诅咒。”冬阳看着自己的手,瞳孔中闪着异样的神采。
中原中也发现她的神情是罕见的兴奋,她似乎兴奋到身体都在打颤。
“这是我的能力!中也!”
冬阳一把撩过自己的头发,看到了参差不齐的发梢,“很早之前我就在想了,我一直在困惑——”
“你的……能力?”
“我的意识可以跨越时空,我的能力本质不是两具共通的身体,而是空间跳跃!”
“……哈?”
冬阳:“目前发动条件不明,带有不稳性随机性,但是没关系,这是我的能力,迟早有一天被我驯服。这是我第一次对‘梦境’拥有掌控感,我是怎么醒来的,确切的说我是怎么回来的?我听到了你的呼唤,中也,你的确打断了我的念的运行。那么再想想我究竟到了什么鬼地方,一直干扰我又一直在警醒我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成分,我……”
“打住!你现在激动过头了。”
“哈!我当然激动。”冬阳定定的注视着,嘴角牵起了一个恣意的笑容,“我探知到了更奇妙的东西,那是目前为止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我终于抓到了飘忽不定的锚点……”
“叮~~~”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冬阳的声音,她二话不说拿起来接通。
“莫西莫西~妈妈!”
悟的声音混着杂音,就像有什么在噼里啪啦的燃烧,“没想到是秒接啊,真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但是我们遇到了麻烦。”
他的语气边说边沉了下去,
“是缝合线,我们遇到了你一直追查的诅咒师。”
“他和咒灵勾结在一起。”
“是特级。”
冬阳皱起眉。
悟说,“外形似火山头,比我之前遇到的特级都难对付,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被窗发现。”
他的话筒收音到了狗卷默嘶声裂肺的咳嗽声,还有夏油杰惊慌的呼唤,以及……小女孩儿细弱的哭声?
冬阳收拢手指,“附近有人吗?”
“有一些幸存者。”
“那只咒灵拥有智慧,我无法在顾及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祓除它。”
“抱歉,妈妈,我让那个缝合线跑了。”
第286章
冬阳乘直升机飞去了悟的村庄。
螺旋桨扇起的气流另底下接应的人睁不开眼,冬阳却大胆的推开了直升机门,抓着门框俯视着火灭后犹有浓烈黑烟的村庄,她的衣摆在风中狂乱的翻飞,眸里的神色却极为平静。
下方的辅助监督结结巴巴的喊道,“太危险了!这太危险了!怎么能不系安全带啊!”
另一人指引着驾驶员停靠位置,大声的吼道,“你对谁说话呢!你也不看看她是谁!”
“啊?!”
“是五条兰惠啊!!”
五条悟正站在下面仰头望着她,白色的短发被气流掀起,露出了格外清俊的眉眼。
现场停靠着消防车,拉起了警戒线,冬阳没等直升机停稳就跳了下去,又把不知她身份的人吓了一跳,未离开的消防员和警员犹豫着是否上前,冬阳已经大步流星的往村里走去。
悟和她击了下掌,“妈妈,你来得好快。”
冬阳脚步不停,悟跟在她身边,“杰和默呢?”
“去处理伤口了,默受伤比较严重,杰正在陪他。”
“咒术反噬?”
“对,目前喉咙哑得像迪士尼的鸭子。”
刚想围上来的辅助监督发现两人的步伐越来越紧促,他小跑了两步也没追上,正想开口呼喊,身后便有人点了点他,“茶枝?”
“是!”看清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茶枝端正了态度,“高石先生。”
高石皱眉看了眼正在对幸存者挨个调查的警方,“警察怎么在这儿?”
“战斗发生得太快,没来得及放帐,抱歉,这是我的疏忽!火势太大,不知道是路过的人报警了还是这些幸存者拨打了电话,目前我给出的解释是存放在一户村民家中的大批烟花爆炸,但是这理由明显站不住脚,警方还想要调查……”
高石歪头看向茶枝身后,有两位警官堵住了冬阳的去路,不知道两方交涉了什么,大概就是两句话的时间,冬阳就错过那人进去了。
高石说,“我先给警视厅打电话,让他把手下的人叫回去,这事交给总监部处理了。”
“是!”茶枝露出了“终于有救了”的松缓表情,紧接着看到从直升机上走下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他的穿着很符合大流的社畜打扮,令茶枝倍感亲切,自然而然的问起了高石,“那位是您的搭档吗?”
能从总监部部长的直升机上下来,地位肯定不小。
“啊,那位。”高石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而那边,用假证骗过了警方的冬阳一点儿时间都没浪费,径直走向了悟说的可疑地点。
悟眼睁睁看她从怀里掏出证件刷的晾在警察面前说,“这个案子交给我了”,语气正义凛然严肃中带着威严,不禁叹了一句,“好帅~我也想要那个证件!”
“你现在还不行,没人信。”
“为什么啊?”
“你这张脸一看就是未成年,不过这个不重要,一般不会有给你用假身份的机会的,这个证还是我七八年前搞的。”
五条悟哦了一声,话题很快转回了正事上,“就是这儿,妈妈,那个缝合线的藏身地,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普通的村民,年龄四十五岁左右,我和杰先在这个村里发现了被当成怪物囚禁的小女孩儿,然后便看到了他。”
由悟口述,当时那个缝合线竟然还装作普通人一般和他们打招呼。
“现在回想的话,他当时竟然敢出来见我们,一是非常笃信自己的术式不会被我看破,二是……他好像真的对我很好奇。”
就是那一个照面。
五条悟在男人厚重的刘海儿下看出了极为细微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里,仅存在于母亲身上的气,唯有他和母亲才能看到的力量,正如汩汩溪流般温和却黏着的覆在他的头顶。
而相较于正因为村子恶行而盛怒的杰和默,五条悟甚至能心平气和的对他笑,笑意就如他平时的风格那般,带着嗤讽和睥睨,将杀意收敛得干干净净,他面不改色的凑近了男人,然后猛地伸手攻向了对方的脑袋——
失败了。
他的攻击被迎面而来的火势打断,紧接着是咒灵猖狂到竭斯底里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只特级都强,主要是它很奇怪啊妈妈,竟然可以像老头子一样和我交流,以它和那个缝合线勾搭在一起的情况来看,他不仅拥有智慧,还会凝结同伴,除此之外的所有特性都是咒灵,不管是成分还是作风。”
冬阳停下脚步,低头盯着脚边的燃烧废物。
漆黑的灰烬,重量有别于草屑,依稀辨得挣扎的痕迹,是人体经过极致高温后的产物。
“当时听到声响后出来的村民,不管是大的小的,全都凭空自燃了,我把它引到了村子之外,也就战了几个回合,回头就看到村子爆炸了。”
五条悟的眼里一片冷色,“它趁机溜了,嘴里还念叨着我不过如此,开领域后能把我烧成灰之类的,哈,这么牛怎么不把我当场烧了?最近记载的能开领域的特级,还是妈妈你九年前祓除的那只地龙,以及墓地里的那只,我……”
他的声音倏然顿住,因为冬阳伸手轻轻捏起了他耳边的发丝。
“妈妈?”
冬阳摸了摸他的耳朵,用指腹将他耳廓上的灰擦去了。
“怎么弄上的?”
“我自己不小心蹭上的吧。”
冬阳顺势拍了拍他的脑袋,五条悟低垂着眉眼说,“我打草惊蛇了吗?”
“嗯?”
“我是不是该给你报信,假装无事发生,等到你来了之后再对那个缝合线出手。”悟说,“我没打过它。”
“你只是暂时没祓除它,不是输给了它,要知道,它如果真能杀了你,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冬阳定定的说,“那个缝合线在你是婴儿时就很想掌控你,还很能苟,你追查到了他的藏身之地,如果不是你挡住了他的逃生路,或者他就想在今天除掉你,否则他不会露脸的。”冬阳揽过他的脖颈安慰道,“你已经做得非常完美了。”
“……”
冬阳看着这一片狼藉,房屋只剩下了废墟,但是废墟也能用。
她说,“安吾,交给你了。”
安吾。
五条悟怔了一下,回头看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男人。
那人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相,身体并不强健,五条悟一开始只以为他是跟在妈妈身边的辅助监督。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睛,边走边挽起袖口。
“但愿我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吧。”
“如果信息太多了,就整合成文件发给我。”冬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先挑重点的说。”
异能力,【堕落论】。
能够探析物体储存的记忆,是情报部人人都会赞叹的能力。
异能的光辉低调的升起,安吾的堕落论远没有战斗异能来得场面宏大,却不可小觑。
***
另一边。
已经逃亡到另一个地方的羂索咳嗽了两声。
他的这具普通人身体并不顶用,只是奔波了这么点儿时间就撑不住了,但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换了。
他在自己精心挑选的安全屋内入座,转头看向正被里梅提溜回来的咒灵,“难得会见你这么狼狈的时候啊,漏瑚。”
里梅将漏瑚放在了榻榻米上。
他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半,唯一的一只眼睛如今也被捅瞎,但特级咒灵是只剩下头颅都能恢复的生物,如今声带即便受损,也能说出话来,“老夫只是一时大意……”
“我早就说过,不要挑六眼和咒灵操使都在的情况下下手,他们两个共同生活了三年之久,战斗配合早就形成了一套成熟的体系。”
“呵!你倒是会说风凉话了!”
羂索抵上了额头,面上的笑容堪称面具,带着两分无害性,“我是认真的。这么几年以来,你以为他是跟着谁一起训练的。”
“那个女人?”特级咒灵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老早就听你一遍遍的提那个家伙了,我说过,咒力低下又无术式的人类根本不配和我相提并论,六眼起码还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她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你太弱了,败在她手底下两次,这就受不了了罢了。”
羂索的目光冷了下来,他看着漏瑚,凝滞半晌又露出了笑脸,“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
“等我恢复了,我一定会把今天的仇讨回来!”
“再等等吧。”羂索的神情滑过了一分嫌憎,“你已经打草惊蛇了。已经为计划蛰伏了这么久,如今还是暴露在了那女人眼皮子底下。”
“我打草惊蛇!”漏瑚的语调昂扬了起来,“你也不看看到底是谁救了你!刚才要不是我,你就被那小子削掉脑袋了!你的术式有漏洞,或者说,你的术式被六眼看穿了!我按你的要求龟缩了那么久,你许诺的至今一个也没有呈现。要不是还有那个家伙……”
它放肆的嘲讽着,却见羂索没有回话。
再一转眸,男人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额角冒着青筋。
“我的术式,不会有问题。”
一切诡异之处都在于那个女人!五条兰惠!
他活了上千年,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家伙!
奇怪,且无聊。
没有咒术的生物,并不能给予他任何兴趣。
但是他的大计,如今已经在五条兰惠的步步行动下僵持难动许久了。
羂索扣紧了十指。
他说,“你做得唯一让我满意的,就是把那间屋子连同地下室一起烧了。”
漏瑚冷哼了一声。
里梅微微蹙起眉,“这个时候还在争吵对错,输给咒术师,不奇怪。”
羂索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闷在胸腔里,透着几分阴森之意。
“没关系,会讨回来的。”
“五条兰惠的软肋,太清楚了。”
第287章
“这是什么?”
村庄最近的family内,几人围坐在店后的家庭会议室,看着坂口安吾在白板上画了一幅仿若警察判案梳理线索的思维导图。
中间还抽象的画了一个冬阳的素描图,凶神恶煞版。
悟:“你的画技真是……独特啊。”
坂口安吾:“这个不重要。”
夏油杰在这时推门进来,神情显得很是疲倦。
他本就熬夜奔波,经历了大战,受伤,精神污染,现在脸色苍白了许多。
他们在村子里解救的小女孩儿此时已经躺在了休息室,姐妹俩相拥而眠,她们的记忆模糊且混乱,从村民的口中的得知,她们被囚禁了半年,本就还是在幼儿园一本正经的说瞎话的年纪,分不清现实和臆想,但知道谁对自己好,被救出来后就特别黏夏油杰。
村民说对两个怪物——他们如此堂而皇之的将这个称呼说出口——施行管制的是村长,之所以没有报警,是因为他们坚信这两个孩子会带来厄运,只有在村长的压制下才能乖乖收敛魔性。
一个简直超乎想象的愚昧的村子,有人看到警察震惊和鄙夷的脸色时,还会激动的大喊,“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你们没经历过没亲眼看见过!这两个怪物的父母就不是人类,是张牙舞爪的妖怪啊!比异形还可怕啊!这种事是要上报到科技委员会,上报到议会的!是世界都要认真对待的大事!”
“杰,你不去睡吗?”
夏油杰坐在悟的旁边,“怎么可能睡得着。”
冬阳把他面前的咖啡推走,换成了功能饮料,然后让安吾继续。
时间紧迫,安吾都能在从村庄赶往family的途中搓一个ppt出来,两位辅助监督对他的业务能力瞠目结舌。
“白板上的内容指向很清晰,缝合线……我就用你们的称呼了,他的身份如情报里的多变,大概在一年半前占用了这具身体,随后将闭塞的村庄当作自己的藏身地,用原主的房间当作据点,而他的目的——”
“是妈妈。”
悟说。
白板上分明是五条兰惠的势力图。
无数箭头插在她身上,最直接的是五条家,在她名字右边,紧接着是直系亲属,悟和甚尔,两人的名字上都画了重点圈,左边的是总监部,总监部细分了不少部门和势力,画满了代表思维冲突和矛盾的问号和叉号,整个箭头上也画了截止符号,意味着这条路彻底断掉。
高石有些惊讶,“竟然费尽心思的研究兰惠的势力。”
然后,有一条特殊的箭头穿出了密密麻麻的势力分布,线条的尽头是:五条兰惠的弱点?
坂口安吾的ppt上则是冬阳的实力分析,上面罗列了她现世后执行的一级以上任务,显著标记了一点,肉体强度胜过禅院甚尔。
分析得那么透彻,现场一定还拍摄了冬阳的不少照片,像阴暗的窥探者一般粘稠,站在高石身后的茶枝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简直像兰惠女士激推一样……”
但是在场的人耳力都很好,一致的看向了他。
茶枝一个激灵,“抱歉!”
“与其说崇拜我……”冬阳道,“倒不如说他是真恨我啊。”
“哎?”
夏油杰撑着脑袋,他明显感到了压迫头颅的倦意,神经却在疲惫之下异常活跃,与羂索的短暂交集和今晚直面的真面目糅杂在一起,令他胃里翻腾作呕。
他下意识看向了冬阳,冷不丁头脑一凉,因为他转眸时正正对上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平静,毫不避讳,视线拥有仿佛洞悉了他所有思绪的穿透力。
夏油杰情不自禁的收拢了藏在桌下的手指,嘴唇动了动,想问怎么了,却觉得在这个议事的严肃场合不该以个人情感出声,那只会打断大家的思绪。
但是她在看着我……
“杰,你去休息。”
夏油杰愣了下,“我参与了战斗,还没有提供情报……”
“这个不重要,安吾和悟在这里,你受伤了,硬撑着对身体不好。”
悟也歪头看他,“你的脸都浮肿了。”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他垮下肩膀,苦笑道,“睡不着啊……”
冬阳站起身,“我帮你。”
“砰。”
干脆利落。
两位辅助监督大张着嘴震惊的看着她对同伴出手了,黑发少年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力,身体失衡的倒了下去,冬阳勒住他的领子把他歪斜的身体靠过来,然后把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刚刚正想接住他的五条悟:“…啊……”
五条悟:“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拍照留念一下?”
冬阳垂眸看了看夏油杰的脸,他双眼紧闭,眉宇微蹙,嘴唇没有一点儿血色,黑色的发丝凌乱的落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落魄且潦草,和大早上出门时的光鲜亮丽完全不同。
再看悟,因为术式的关系,他的外形要整洁得多,面庞依然白皙,但是语气和神态中的活跃明显少了,身上透出了隐隐约约的倦气和冷意,冬阳几次向他投过视线时,都看到悟抿着唇角,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那双天空之瞳毫无波澜的凝视着前方,似在放空,但显然不可能。
“悟,你也去睡觉,天都亮了。”
“我无所谓……”
“任务现在交接了,你们干得很漂亮。”
“可是还没有……”
“悟。”
这声呼唤有些不同。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看到冬阳缓缓勾起一个微笑,“去睡。”
明明神态和声音都很温和……但五条悟却觉察到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和……压抑的怒意。
怒意。
他瞳眸低垂流转,睫毛掩住了两分神色,一个呼吸后,他站起身,浅笑了一下,语气轻巧道,“知道了,妈妈。”
和以往一样……
他并不是要一个人解决一切。
这次任务实际上也和之前没区别,都是会被母亲处理掉的……垃圾罢了。
悟走到冬阳身边,软绵绵的把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语气也变得黏糊不清,“那我去睡觉。”
冬阳抱着杰,悟靠着她,三人以这么奇奇怪怪的姿势出了会议室,高石一把捂住了脸不忍直视,忽然想起什么抬起了头,对演讲暂停的坂口安吾深沉道,“你应该不会乱说吧?”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首先不要揣测我的性格,其次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对他们的相处没有戴任何有色眼镜。”
高石:“我指的是今天的会议内容。”
安吾:“……哦。”
***
坂口安吾的汇报地点转到了总监部。
他熬了一个通宵,把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记录了下来,条理清晰的整合成不同重点。
因为正在播放幻灯片,会议室内光线昏暗,冬阳坐在最正的主位上,左右两边的议事高层全是港口mafia,还有一个最听话的宫野。
她在坂口安吾汇报结束后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垂眸盯着桌面上一人一份的文件。
屋子内陷入了寂静,可每个人的心绪都不平静,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暗流涌动,由主位上的人牵引着裹紧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看向冬阳,眼见那双映衬着灯光的瞳眸抬起,眸底似有冰冷的火在燃烧。
“无需我多言。”
首领说道,
“——全都除掉。”
***
全都除掉?
除掉什么?
从悟那里只听了个事情大概的五条千风一头雾水,但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冬阳的作风一如既往,毫不犹豫的对策和强劲的执行力令他感到熟悉的安心,他比较在意的是任务出意外的学生。
“鉴于你们几个都很努力了,所以给你们放一天假。”
他在电话里对悟说道。
“说什么给我们放假……”五条悟懒散的撑在桌子上说道,“其实是因为你接到了外出任务吧。”
“哈哈哈,我已经提前告诉夜蛾了。你们几个好好休息,有想要的伴手礼可以告诉我,没有的话,就趁这个时间想想怎么度过明天吧。”
一样在旁边听着电话的狗卷默疑问道,“明天?”
夏油杰:“明天是兰惠阿姨的生日。”
“!!!”
“又到了这个时间了。”千风叹道,“一年又一年,今年对兰惠来说格外非凡,应当说是重要的一年吗?不知道她本人在不在意,但我觉得,她在这一年上位,肃清了总监部,是一项相当了不起的成就,所以今年要更加隆重一些。”
硝子笑道,“怎么个隆重法?”
夏油杰:“其实每年都很隆重吧。”
“反正我会在明天赶回去。”五条千风看了眼时间,“我到目的地了,该上班了。”
悟说,“那你任务结束后发个消息~”
“OKok~”
挂掉电话,五条千风看着面前的集装箱工地,望了望有些暗下去的天色。
他活动了一下肩颈,警惕的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气势在这一刻变得锋利,嘴里自我打气般轻念着,“好吧好吧,专业的一级咒术师总是会遇到孤身一人前往黑黢黢恐怖场所的经历,快点儿把垃圾除掉然后下班,要不然让田本先生等久了,抛下我开车离去可不好了,我可不想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夜……”
他嘴里说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自娱自乐的踏入黑暗。
人迹罕至的郊区。
杀死了三人的一级诅咒。
是落到他头上的严酷任务。
……
五小时后。
五条千风扯了扯战斗途中损坏的衣服,以及摔得粉碎的手机,挥刀甩掉了刃上的血肉。
“完工!”
他带着几分雀跃说道,语调和冬阳简直一模一样。
“接下来把帐……?!!!”
倏然,咒术师在无数危险中练就的本能驱使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拿刀挡在了胸口。
“砰——”
那是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巨响。
五条千风惊骇的躲到了一处集装箱之后,迅速把刀拿到眼前检查,“子弹?枪?!”
人类?!
***
【离别之际,茶枝忍不住问即将回东京的红瞳女人,
“那个……您是怎么得出他恨您的呢?”
“恨我的话,想做的就不只是打败我,杀死我。”
“而是以任何能令我痛苦的方式报复我。”】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没有事的啦[星星眼]
第288章
遍布着集装箱的工厂内,五条千风靠在某个鼻塞的墙角压抑着喘息声。
半空中还挂着帐,工厂的照明灯就在头顶,五条千风攥紧差点儿滑脱出手的咒具,平复了一下心率,随后迅速朝着照明灯投了一块贴片,然后在爆破声响起后转移了藏身地点。
果然在他离开后,枪声接踵而至。
那是对咒术师而言有些陌生的声音,起码五条千风出了那么多次任务,就连和诅咒师对打时都没有遇到过这玩意儿。
除了认为咒术一无是处的甚尔,几乎所有咒术师在对决时都会演变成正面对刚咒术造诣的画面,因为效果强大的术式施展往往需要苛刻的条件,公开,吟唱,造势,见招拆招,破招反杀,这些都是五条千风最熟悉的打斗套路。
“所以我总是觉得你们是群大猩猩。”
他印象里,兰惠不止一次吐槽过这种现象,并称:“这可能就是现代咒术师的习惯吧,你们仰仗且信任的都是自己的咒术,该说是执着还是单纯呢,你们打败敌人时也一直想用咒术这种……公正,光明的方式。”
可这样的方式就是咒术界的能量和规则构成,有些咒术师还会将对手拉入自己的“咒术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对手可能会被剥夺术式,剥夺咒力,只有破坏掉施咒者构建的必杀条件,才能逃脱掉必死结局。
而五条兰惠是不受这些规则束缚的。
她祓除咒灵需要依靠咒具,杀人便真的干脆利落,总能在咒术师刚开始吟唱时便扭断那人的脖子,并对这种事毫无愧疚感。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吐槽我们战斗方式奇怪了,兰惠……”
五条千风苦笑一般低喃道,“我十四岁就出任务,如今也要二十年了……就算是我,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伏击。”
能够称为枪林弹雨的天罗地网。
咒术师的躯体异于常人,五条千风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但当他真的从腹部抠出一颗嵌进肉里的子弹时,他怀疑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能够伤害术师且持续掉血的武器,五条千风挨了两枪就确认那是咒具了。
“不是咒具就是咒物,哈,我这么招人恨吗?这也太声势浩大了吧……”
掩人耳目的帐向外界完全阻隔这里发生的一切,手机报废,五条千风久违的感受到了濒死的危机感。
他的术式是将咒力急速汇聚到武器发出暴击,是对咒灵极为有效的攻击方式,但却对守在远程的人类效果剧减,在周旋的半小时内,他只要一露头便会被秒,基本确认了有狙击枪手存在,而同时,有大批人…就像拥有严格纪律的组织般靠近。
“跑到哪去了?”
“逼出来!”
“砰!”
一发照明弹接一发催泪弹,五条千风对着集装箱在两秒内连砍了数刀,趁着铁皮爆破的间隙转移了自己。
“在那!”
“可太能躲了——”
几息之间,五条千风已经躲回了刚和咒灵发生了激战的建筑物。
他靠在窗户之后,检查着自己负伤的身体,用幽默对抗着难以纾解的抑郁情绪,“荒郊野外月黑风高,也太悲惨了吧,老子不想死在这里啊——就算不是老死,起码让我死得有用点儿好吗,死前看到谁都好啊——”
咒力在他身上发生了微妙的变质,与咒术师的实力息息相关的东西在绝境中变得滚烫。
在枪声和硝烟味中,五条千风因为催泪弹不可控的狂流眼泪,泪腺的繁重工作似乎影响到了他的鼻腔和声带,导致他现在不仅涕泗横流,连说话都带上了泣音。
“傻缺兰惠。”
他突然骂道,声音颤抖,
“你总说你有预知未来的本事,还一遍遍说我活得很久,如果那不是祝福的话,我可真信了啊!”
他扶着墙壁站起身,咒具一直没有脱手,流淌在身体里的力量好似狂乱起舞,却又有条不紊。
“抱歉了悟,说好了完成任务就给你发消息的,我会给你托梦的。”他似是冷静到了极点,又仿佛慌不择乱。
咒术师的能力和思想欲念挂钩的,也就是强烈的情绪——
“未见,天一,一点集气——”
术式吟唱被他咬牙切齿的念出,他突然闪身站到了窗户前,抬起了紧握着刀刃的手。
气流掀起了他的额发,破破烂烂的高专制服上缝着的纽扣折射了火光,在窗口即世界的视野内,下方犹如方块迷宫般的地面上亮起了星点。
那是数弹齐发的标志。
“【领域——】”
被逼到绝路的一级咒术师,在极端的扭曲情绪下堪称自毁的突破——
他在瞬间积攒的气流中嘶吼道:“你现在怎么着也得预知到我身上被穿了无数个窟窿,满身鲜血倒地的画面了吧!!!”
“砰——”
犹如爆破的声响。
五条千风快要像气球一样炸掉的情绪骤然散了开来,他呆滞的凝望着前方,手里的刀还径直指着那人的脖子。
有个身影犹如瞬移一般落在了他面前的窗口,伴随而来的还有金属相撞的古怪声音。
他的面容还停留在激愤到狰狞的一刻,嘴巴却缓缓的张开,流露出一种被冲击到思维停滞的滑稽感。
冬阳落在了他的面前。
她以一种极为轻巧的姿势踏上了窗台,抬手扶住了头顶的窗框,单膝蹲下,将他的身体完全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中。
时间似乎被调得格外缓慢,可能是术式运转产生的增强效果,五条千风能够看清她的每一个细节,不管是慢半拍落下的发丝,还是对方脸上些微讶异,紧接着便转变成戏谑的神色。
“呀~你在哭吗?”
你在哭吗?
五条千风顶着一脸的眼泪鼻涕说,“是催泪瓦斯。”
“可是你的表情像在哭哎。”
“是催泪瓦斯的不可抗力。”
冬阳挑了挑眉,伸手推开抵在脖子上的刀刃,她的身后再次响起了古怪的撞击声,密密麻麻的犹如雨点,五条千风下意识的探头去看,被冬阳一把抵住了脑门。
“别动。”
她的嘴角噙着笑意,“露头可就被秒了。”
“……”
哎……?
哎?
“!!!”
五条千风如梦初醒,惊呼道,“兰惠!!”
五条千风:“你别站这儿!你身后可是——”枪口!!!
冬阳抓过了自己一捋头发,然后从头发上顺下来了一批噼里啪啦的子弹。
五条千风愣愣的看着掉在地上的小东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也没见动静。
“老早就跟你说过,出门带枪、”她道,“这下好了,被人当成移动活靶打,你握着一把刀,难道和人比武术吗?”
五条千风表情茫然的看着她的脸,“我……”他话风一转,就像突然想起了怎么呼吸一般惊道,“不对!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子弹真能伤不到你一分一毫?!你是怎么赶过来咳咳咳……!”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强制运转咒力妄图施展出突破极限的领域的后果这一刻出现了反噬,他边咳边躲到窗户后面,扶着墙壁捂住了嘴,目光还要看向冬阳。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有光了,然后精神奕奕的伸出手。
对着冬阳比了个中指。
冬阳:“……”
冬阳无视掉了中指,并说,“看好了,千风。”
她翻身一跃,不给千风任何心理准备,就投入了火光之中,“集装箱地图,应该这么玩!”
“砰,砰,砰!”
接连的巨响传来,五条千风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瞥眸去看,只见排列齐整的巨大集装箱像装了滑轮一样疾驰出去,所到路线是一切障碍物全被清空,将从不同枪口射出的子弹尽数吞没,连同枪手一齐碾压。
“有情况!”
“什么东西?!”
承载着成吨货物的集装箱在飞速变换着停滞点,下方的布局犹如电子游戏般荒唐。
一个身影迅速的在箱子间穿梭,跳跃,速度快到只能捕捉到残影,而千风毫不怀疑的认为,如果她全力以赴的话,以他的眼力,估计连残影也看不到。
“……靠……”
他情不自禁的低呼道,“这还是人吗?”
“你说呢?”
冬阳甚至还能抽空过来看一眼他的情况,“好好呆着,别乱动。”
“我当然不会乱……”话说一半的千风发现人已经再次冲了出去,烟雾随着她的剧烈动作升起,下方的局势在顷刻间便被逆转。
远处的狙击手胡乱打出了一枪,便被揪出了所在地。
“太逊了。”冬阳又一次抽空回来,语气平常到像在调侃他游戏输了般,“这人甚至连运动员水平都不到,你被他伤到了。”
五条千风呆滞的看着她清扫战场。
以不可抵挡之势,以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姿态——
“好久了……”
他战栗的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你战斗了。”
这几乎让他忘记了,最强之名到底是如何来的。
他死死按住腹部的伤口,倒在窗户边,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靠,这踏马也太强了吧。”
第289章
硝烟之中,冬阳拍了两下手,将留的活口提溜起来,摘下了他的面罩。
一张外国脸。
冬阳顺手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然后将他的手脚绑在一起丢到一边,转头对着楼顶喊道,“你可以下来了!”
五条千风从窗口蹦下来,颠颠的跑到了她的面前,就像刚看完一部热血科幻片一样精神抖擞,冬阳瞅着他的状态,嘶了一声泼凉水道,“比我想象得严重啊……”
五条千风浑然不觉,“什么?”
“你的伤口不痛吗?”
五条千风低头,他的裤子被血浸透,高专的制服是很好的材质,以韧性好耐磨性佳出名,而此时那布料黏糊糊的贴在他的腿上了,可以想象究竟是多么大的出血量。
可是,疼痛感很细微,与其说是肾上腺素的效果没有过,不如说是……
千风:“……啊。”
冬阳:“你要完蛋了啊。”
回光返照。
千风尖叫一声,“老子要死了!”
他一下子跳上冬阳的背,勒住了她的脖子,惊慌失措的喊道,“快用你那鬼一样的速度送老子去急救!快啊!!!”
冬阳被他这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她的笑声肆意且爽朗,能把诡谲的气氛感染成轻快活跃的,五条千风紧绷的神经在她的笑声里舒缓了些许,可仍然要不满道,“还笑!还笑!老子重伤,要死了!”
“不要随便说什么死不死的。”
冬阳一边回应着,一边拖起了他的膝盖,平稳且迅速的蹿了出去。
风流滑过他们的耳迹,五条千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场,“那些人……”
倏然,他们与谁擦肩而过了。
那是个英伦风打扮的长者,和千风日常接触到的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好像和冬阳很像。
他看到在他们交错的瞬间,冬阳伸手和那人的拳头碰了一下,就像无声的说了一句:接下来交给你了。
五条千风心觉诧异,“那老头子是谁??”
冬阳:“叫他广津先生。”
“哈?广津柳浪?!”
“你脑子转得很快嘛!”
“应该说你招揽的人都特别奇怪吧!还是说这是你的主意,让你的部下全都用文学大家的名字作代号?”
“这个形容还蛮贴切的。”
又一次历经生死的五条千风此时心头火热,亢奋得不行,“你是怎么找来的!我这次出任务没有告诉你!还有那些人是谁?诅咒师?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诅咒师……”
作为有十几年工作经验的一级咒术师,五条千风并没有将任务分享给别人的习惯,大概一开始还会有新鲜感,跟他人说在任务里的所见所闻,可次数多了,熟悉了,也麻木了,任务已经变成了生活中无需多言的一部分,是他习惯了独自承受的经历,可兰惠怎么会找来呢?
他没有长时间失踪,不构成辅助监督请求支援的可能,他甚至没有告诉悟他去了哪里出差,只说他在任务中。
“这是奇迹啊!!!”
他的声音高昂,眼见前方有亮光,是即将抵达的目的地。
闷热的空气全变为了清爽的凉意,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疯狂分泌的多巴胺令五条千风找不到东南西北,他胡乱的称赞着冬阳,天花乱坠的夸着她的可靠和强大,说她种种不可思议的作为,还顺带回忆起了几年前发生的事。
冬阳觉得他脑子可能坏了。
她把人放上病床,“你别现在就开始走马灯。”
“走马灯?那是死人才会看到的东西,我又没死,我才不会!我现在就是高兴!”
冬阳:“是嘛,你不是刚骂我傻缺。”
五条千风悚然一惊,“你听到了?!”
五条千风:“不对,我骂你了吗?”
他坚定的否认道,“我什么时候骂过你!我可是你最忠诚的……”
他叭叭个没完,一直在碎碎念。
一声轻笑传进他的耳朵。
五条千风懵逼的收住声音,躺在床上怔怔的盯着她。
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指尖抵上了他的额头,然后撩开了他被血糊住的发丝,随后不顾脏污的顺了顺他的头发。
“我知道。”
“快进去吧。”
负伤严重的青年倏然变得一言不发,紧接着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冬阳唇角的笑意平了下来。
她走到医院外,默然的点了一支烟,将两个耳机戴上。
耳机里传来了战斗的轰鸣声。
大量的噪音直轰过来,冬阳适应良好,随后手机里传来了一个任务完成的消息,冬阳二话不说就打过去了电话,电话被秒接了,不过对面的人显然有些意外,声音还滞涩了一下,“家,家主?”
“汇报。”
“是,是!我们的确在您给出的地点找到了大量的武器,而看守人的头头正是通缉令上,已经逃亡了八年的诅咒师!”
逃亡了八年的诅咒师。
八年前,正好是日本境内的诅咒师被大肆清理的时期,以往好似乐园的生存环境迎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这些人要么龟缩起来金盆洗手,要么逃往了国外继续逍遥。
而逍遥意味着肆意妄为,无法无天,外国不是没有咒术师,但相较日本的弱多了,对这些诅咒师而言就像无老虎的大山,随便来只猴子便能称大王。而相比东亚各国,欧洲那边的管理要相对自由,自由到无度。
他们卷土重来了。
带着对“最强”的憎恨,宣扬着“夺回我们的家!”这种口号,带着筹集了多年的所谓新能力,新势力,新同伴,自觉热血的回来准备大干一场。
“让诅咒师分批转移回日本,隐居不动,这是缝合线的计划之一。”
情报部的经营用平静的口吻叙述着用堕落论看到的信息,“单靠诅咒师的力量不够,他们在外界凝结成了大大小小的非法组织,借用咒术的便利偷渡,如今已经形成了两个主据点,和围绕着主据点分散的数个小据点,据点内藏有数量客观的武器……”他抬眸看向了在座的各位,“毫无疑问,这是非法入侵。”
是在座的各位最熟悉的东西。
而他们的首领下达了众人心之所向的命令——在今晚,全部除掉。
一举歼灭。
“港口mafia的武力我没有大幅转移过来,但是不需要,咒术师不是白长个子的。”
冬阳迅速的调派了人员,“只不过他们没有进行过什么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多擅长个人战斗,且敌人往往是咒灵,但我觉得他们可以调整这个状态。”
黑手党是凝聚力非常可怖的组织。
外人将他们评价为凶恶的蛇鼠,会称港口mafia为一座庞然大物。
但是,港口mafia是一个六百人集结而成的组织,为什么会被笼统的概括为一个整体呢?
“我的意志,是首要的。”
首领的意志,是所有人心驰神往的导向。
而如果人们都拥有某个同样的东西的话——那最好是追求,不是追求也没关系——是很容易生成归属感的。
归属感是恐怖的黏着力,是让一个人能心甘情愿动用全部心血去维持现状的兴奋剂,是让他们兴盛不衰的根本!
“中也,太宰,广津,目前在座的只有你们有丰富的带队经验,我对你们的要求不仅是胜利,还有——”
“你们要让他们感受到——”
那火焰冲天的据点中,埋怨着深夜加班的咒术师已然被迫投入到了惊险的战斗中去,他们按照总监部部长的安排听从某个人的施令,头一回参与了非咒灵的工作。
不乏有咒术师执行过死刑任务,但是单独执行死刑和如此大范围的扫荡还是有些区别。
尤其他们的对手中竟然有连咒灵都看不到的普通人。
“砰!”
中原中也一脚踹开了据点的大门,将里面的东西展露给消极怠工的术师看。
那里面是成堆的火药,令他们感到陌生的热武器,以及正拿枪指着他们的敌人。
“看好了。”
赭发青年转瞬间就将两个敌人踩在脚下,冷着神色对他们道,“这些家伙可是想把你们的家炸得稀巴烂然后开红酒大肆庆祝的。”
咒术师们僵硬的看着这一幕,
某个东西似乎撕裂开来暴露在了他们面前,那是冷酷的,鲜血淋漓的,又充斥着热血的。
“他们在你们的地盘上撒野,是诅咒师凝结而成的势力。他们对你们可是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刀。”
“难不成你们想把他们打晕绑成一团,回去等总监部的高层审理一番,再让某个执行人给予他们应有的结局吗?”
一人怔怔道,“……那太晚了……”
他们凝视着气势惊人的赭发青年,总觉得对方狠戾的姿态之下有更为耀眼坚韧的东西,那股意志几乎要灼烧他们——
“如果我们今天没来,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
会发生什么?
显而易见啊!
这是大战吗?
不,这是未来临的前夕!
是被掐灭在火苗里的恶行!
如果这个不眠夜没有发生的话,是不是有更不可承受的代价碾压过来,然后迫使他们在悲恸和惊慌中仓促的应对?
隐晦之间,他们互相看着身旁人的脸,观察着他们的反应是否如自己一样。
中原中也低笑了一声,他的嗓音喑哑,慷锵的语气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打起精神来!小子们!”
“这可不是和平盛世!”
“责任不是落到一个人头上的!你们指望着危险来临的时候,五条兰惠或者五条悟从天而降拯救你们吗?”
“会死人的!”
——你们要让他们感受到,
这是首领的命令。
是首领的愤怒。
第290章
说是不眠夜,但战斗实际上并不会持续一整晚,拥有充足情报的干部会在最短的时间构建好战术,带着咒术师即异能者的全异能小队进行碾压式清荡,主打快准狠。
这样的阵势不仅咒术师没经历过,诅咒师也没见过。他们对突袭毫无准备,发觉自己的术式被限制,据点的防备和地势仿佛都被探清后,更是怒不可遏的互相怀疑起来,“有内鬼!我们他妈的被卖了!”
“我早就说过那家伙有问题!计划?大业?!哈!怕不是中了总监部那群老东西的圈套!”
“和诅咒师搭伙当同伴?听上去就是无稽之谈,大家都是个顶个的烂人,难道还能奢望有什么爱啊信誉啊忠诚啊?别开玩笑了!”
他们在敌袭中大肆谩骂,本就浅薄的信任瓦解得干干净净,初步构成的组织还没有形成坚不可摧的应敌模式,在极为有序的侵袭下只能仓皇逃窜。
没错,逃窜。
他们显露出了诅咒师的本性,妄想再次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连退后的路都被封死了!
他不甘心的问道,“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们?谁是你们安插进来的奸细?”
“还没搞清楚吗,那些都不重要。”鸢眸青年用平静的,平静得令人抓狂的神色说道,辗转的尾音带上了嗤讽之色,犹如在碾碎愚蠢者仅留的那点儿自以为是的自尊和自傲,
“你们自我认知里的不公,背叛,意外,出乎预料,今夜不该出现的敌袭,全都是发生或不发生都无所谓的事,因为对结果的成败毫无变更影响之力。”
他说,
“计划成功实行就会成功吗?”
“你们连计划成功实行都做不到,便意味着水平止步于此,还妄想着成功?”
那些空想的,嚣张妄为的未来——
被无情的,残酷的,不留一丝希望的粉碎,这一刻,连空气都在嘲笑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天真。
“——你们只是败给了五条兰惠。”
我们只是败给了……五条兰惠?
造成这个场面的本质原因是——
站在太宰治身边的术师恍若惊醒,用不熟练的,堪称幼稚的口吻讽刺道,“蠢货!你们差我们部长好几条街呢!!”
啊……
五条兰惠又不知道从哪里勘察到了他们的意图,然后像之前一样,像他们记忆里的上次交锋那样,从他们手里夺走了胜利!
诅咒师贴着冰冷的地面,怀着踌躇满志不能施展的义愤填膺,人之将死的惘然和怅然,呢喃着,“我生不逢时……”
太宰治:“失败者就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他的唇边漫起恶意的弧度,“——你到哪,哪都是生不逢时。”
把诅咒师嘎了的术师:“……”
他震惊的看着太宰治,真心实意的夸赞道,“……你骂人真厉害。”
太宰治:“……”
“我是说,你怎么能把人嘲讽成那样!全方位无死角的嘲讽啊!”
当代的诅咒师可以等同为获得了超能力便无法无天的普通人,甚至是极为无序难以约束自己的普通人。人一旦觉得自己成为了人上人,也不会想着去读书进步。
不是超能力使他们迷失自我走上了邪徒,而是超能力使他们释放了内心的恶。就像枪这种东西拥有突然使人变蠢的奇妙力量般,习惯的用咒术逞凶的他们在建立组织和管理组织时也非常单一简单,甚至像孩子过家家一般儿戏。
比港口mafia平时应对的敌人还要天真。
他们用三个小时扫平了一切,包括场地摧毁,货物私藏,那些被术师们理所当然的称为战利品。
他们在高强工作了三小时后进入了休整期,受伤严重的人被提前设下的传送阵转移到了高专,没有紧急大碍的则被同伴帮忙处理。
胜仗令人欢欣起舞。
他们从来没这么规整的,目标一致的,没有任何异言的行动过,氛围一时之间变得烘热,高涨的情绪难以释怀,于是在休整的间隙谈论起来。
“大胜利!”
“我从来没那么有种过。”
“是部长的安排吧,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觉得惊奇,在我的印象里,总监部是个高深且神秘的组织,高层是谁,干什么的,我全都不知道,可我认识五条兰惠……”
一提这个名字,就像在相顾无言的陌生人里投入了重弹话题般,“这么议论高层没毛病吗?”
“又没有指具体的人……”
“五条可比加茂强多了,毕竟是干实事的,你说对吧?”
“哈?!你说什么?!”
能短时间内调集这么多咒术师,在场的无疑来自于各个咒术师家族,御三家为首,其下的跟随派已经站好了队,为这场已有苗头的撕逼大战投入火力。
“要是没五条,今天你们还躺在家里睡大觉呢!”
“狗东西!我们加茂千年基业,诅咒师未必会对我们家动手,外面就算天翻了,我们家都不会出事!”
“你是不是没学过政治啊!你懂不懂我们是同利益者?唇亡齿寒!如果外面不太平,你们还想着过那猪猡一般的日子呢!”
“喂!你刚才没有牵制住那个人吧,结果导致我被他伤到了,但凡你再小心点儿……”
“哈?为什么要怪我?”
“这就是你的失误!”
“很明显,禅院才是这次行动的最大功劳者,你们无非是在我们身边沾光罢了——”
眼看着他们竟然在战后搞起了内讧的太宰治:“……”
没参与吵架的咒术师或站或立的围绕在太宰治身边,“上一秒还一家亲呢,怎么下一秒就对付起来了?”
“吵架的内容还相当没营养。”
“明明这次行动很成功,为什么战后反思是这个画风?”
战后反思?
太宰治沉沉看着吵得上头的几方。
那哪能称为反思,最没用最懦弱的行为莫过于此,他们竟然在互相指责,互相挑错,这是胜仗还好?失败了呢?
太宰治对他们的耐心即将告罄,他冷冷的瞥了眼他们,打通了冬阳的电话。
毫不怀疑,这个时候他上前,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用怎样的话术,都会招来一顿臭骂。
他忍不住在电话里对冬阳抱怨道,“他们简直像未开化的猩猩一样,boss。”
冬阳听着太宰治的语气,估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时的声音犯冷,是生气的表现。
冬阳带着笑意说,“让他们吵吧。”
太宰治微微睁圆眼睛。
“这帮家伙能同意一起出战,实际上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以往他们连见一面都觉得晦气,遇到这种事才不会上场。互相指责这种事嘛,简直就是传统了,本质而言就是虚荣心和自尊心作祟,没有正视自我缺陷的能力。在那种环境下长出来的术师,抱着一套扭曲的社交观念,个个都是自我中心的疯子和傻子,是没有集体观念的自我主义者。”
“如果你看到了他们之前的相处状态和思维模式,估计会呕得前夜饭都出来,那才真是令人感到无可救药,现在只是吵架的话,是不是还能戏称一句血气方刚热血可爱?”
血气方刚?热血可爱?
太宰治的脸黑成了锅底,“你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词的?”
“哈哈哈哈哈哈!让他们吵吧,吵架也是沟通的方式,总比还没打架就先退场,还要再奚落一句的废物好。不过回回马后炮的确是个大毛病,战后反思可不是这么干的。”冬阳看了一眼时间,“先清场,回头我收拾他们。”
而中也这边,已经商量着各位去哪开庆功宴了。
有中原中也开路,他们简直是平推过去的,而强者除了能减轻战场压力,还多了能让人自发臣服的威慑力。他是这场战斗的中心,一举一动都能左右人们心绪,只一个照面就能给人种下心悦诚服的种子。
作为冲锋的主力,中原中也最懂如何调动部下的情绪。
这是他天赋,也是他的经验。
他的言语可以使人振奋,他的身姿可以使人激情澎湃。
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这场关乎所有人的成功!
中原中也在收队时简单说了两句总结,几句夸赞,就差点儿让术师们高兴得找不到北。
“我就说我的术式能派上大用场吧!”
“谁能想到你那让身体机能变缓的没用术式能打出那么强的辅助。”
别人调笑道,“得了吧,如果不是我把你带过去,你连敌人的身都近不了。”
有人还学着中也说话,就像他们的关系已经熟络到可以随意调侃的地步,“打起精神来小子们!这可不是和平盛世!打起精神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气氛一时之间高昂不落,他们在这一刻好像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家人。
于是结束后,他们也自发听从中也的指令,比如按他的建议举行庆功会。
有人得意忘形到说话打飘,有人要把自己的私产作为大家狂欢的地点。
而欢喜过后,战后总结还是到来了,只不过他们惊叹的是敌人计划的败露,以及总监部第一次有那么显著成效的命令。
跟在冬阳身边最久的羽生说,“很明显,这是兰惠大人的手笔。”
“兰惠大人?啊~你就是那个吧。五条兰惠的激推。”
“什么?”
“据说她年轻时就跟这帮诅咒师对着干,是一点儿都不会仁慈啊。”
“你用‘仁慈’这个词?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是一种贬义吗?”
“哈哈,是啊。”
“她可真是个怪人。”
***
第二天,天刚亮。
刚回东京的冬阳,在车内广播里听到了不明爆炸的新闻。
她咋了下舌,
“你们谁没放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90-300
第291章
五条悟打着哈欠走到卫生间去洗漱。
因为千风给他们放假了一天,他们昨天讨论了一晚冬阳的生日该怎么过,因为是惊喜,所以往往他们不会先通知正主,而是侧面打听到冬阳的行程再做安排。
但是昨天在行程这个环节出了僵滞,该聚在一起的人都不在,计划便改了又改也没弄出个像样的来。
后来他们还在宿舍里打闹了一番,大晚上去厨房研究起了菜样,折腾到三点才睡,这对被冬阳勒令了十多年健康生物钟的五条悟来说无异于熬夜,虽然他的大脑恢复速度也异于常人。
洗过脸后,脑袋的困倦疼痛感已经不剩多少了,五条悟用手指顺着炸开的白毛,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有五条千风的消息,凌晨三点发来的。
五条悟单手编辑好短信发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屋外的默已经打开了早间新闻。
“昨晚,山梨县大量居民听到密集且响亮的爆炸声,警方怀疑是两方不法分子发生了冲突,建议民众非必须情况不要去偏僻场所……”
“什么啊?”
“爆炸新闻,还有现场照片呢。”
五条悟看了眼电视放映的照片,嘶了一声,“这明显是咒术造成的痕迹啊。”
“说起来,悟,默,你们不觉得昨晚异常吵闹又异常安静吗?”
由硝子治疗,伤口已经痊愈的狗卷默疑惑的抬了抬眉毛,“?”
夏油杰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不,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闹到了很晚,而是……那种风雨欲来的不安,躁动?像是空气都变得潮湿的憋闷感,就像有我们不知道的大事要发生了一般,可我也不清楚‘大事’是什么,因为学校里风平浪静,辅助监督先生也没有给我们打电话……”
倏然,正在看电视的五条悟猛地转过身,盯紧了门。
惊异于他的反应的另外两人也转过了脸,随后,他们的房门直接被打开了。
“呦~”
伏黑甚尔单手抱着惠,跟回自己家一样进了屋,然后把惠放在了地板上,“你们竟然不赖床啊。”
伏黑惠刚落地就迫不及待的朝悟跑去,边跑边喊叔叔,五条悟熟稔的弯下腰抱起他,刷一下将他举过头顶,扬着笑脸和声音说,“惠惠~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变沉呀~!”
伏黑惠笑着张开双臂,和悟一起模仿飞机的噪声,“哗啦呼啦~~!”
夏油杰微蹙起的眉舒展开来,“甚尔哥,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早吗?我昨天晚上可就带人过来了。”伏黑甚尔坐在室内唯一的椅子上,嚣张的盘起一条腿,托腮道,“兰惠安排的。”
“妈妈?”悟扭头,“话说甚尔,惠是不是长胖了?”
“显而易见吧,这小子最近什么都能吃了。”
惠:“长高高~!”
悟:“好样的!长高高~!”
“兰惠阿姨安排的什么?”
“大迁移啊。”甚尔说,“她说这段时间让我们住在高专,除了我们一家,还有早春,高石,总之把高专当成大本营。反正这里住宿条件这么好,搬过来也没什么委屈的。”
“哦!!大合宿!!!”五条悟兴奋欢呼,那双苍天之瞳却在转瞬间滑过思索,“是因为最近的事件吗?妈妈的指令明显是保护你们嘛。”
“是啊。”伏黑甚尔说,“而且还很紧迫,让我们什么行李都没拿,直接人过来了。”
突然,悟声音昂扬的喊了一句,“快看快看!”
甚尔往那一瞥,眼角一抽。
只见五条悟单手握着惠的两只脚,而惠就站立在他的掌心之上,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用稚嫩童声自信喊道,“不倒翁!”
甚尔笑了出来,“噗,这是什么姿势啊,哈哈哈哈!”
悟托着惠,“怎么样怎么样~”
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这里,意识到自己是主角,伏黑惠的脸上露出了更为严肃的表情,还有掩饰不住的雀跃,他自觉气势十足的呐喊了一声:“哈!”
五条悟:“就这么冲去找妈妈怎么样?”
伏黑惠:“好耶!”
“等等悟,不要这么玩小孩子~”
“你用了‘玩’这个词啊……”
“哈哈哈哈哈哈!”
***
总监部内,冬阳看着并排而站的两个人。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的轻敲着桌面,面前摊着当天的报纸,“怎么回事?”
里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双黑同一时间把头往相反方向撇开了。
冬阳哈的笑了一声,她这声笑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外以及被两人反应逗到的愉悦,杂着几近宠溺的气恼,两人条件反射的把脸转了过来,只觉有道影子一闪而过,紧接着头顶一阵剧痛。
“嗷!!”
两人动作一致的抱头蹲下,惨叫一声。
太宰治:“好痛!头骨裂开了!头骨一定裂开了!没有裂开也是脑震荡!”
坐回座位的冬阳:“不会裂开也不会脑震荡。”
太宰治:“这是你要的最强大脑啊!最强大脑要被你一掌拍傻了boss!”
中原中也嘶声哈气的捂着脑袋,“我感觉我的灵魂好像有一瞬间出窍了。”
两个人抱头缩成一团的样子看上去窘迫又可怜,冬阳戏谑的问道,“哭了吗?”
中原中也:“才不会呢……”
在他们身后的宫野对这场面愕然无比,他找兰惠来的确是要讨论任务暴露事宜,结果兰惠竟然和本次任务的执行人这么……亲密?这种程度哪像是属下和上级,以往总监部面对映照而来的术师时,坐在屏风后夸两句都要令人感到如有荣焉。
有力者必骄傲。
竟然能忍受如此过界的嬉笑打骂。
冬阳注意到他的神色,十指交握抵在下巴上,带着若有所思的浅笑问,“你在看什么?”
宫野:“不……”
他声音发直道,“所以这次是因为两位忘记了……对吗?”
中也解释道,“放帐会打草惊蛇。”
没错,这回他们的敌人不是蠢呆的咒灵,而是有警戒的人类。不过这不能当作免责原因,因为打起来后就能放了。
“打起来之后就……”
两人身后的辅助监督战战兢兢,“抱歉,我被战斗的场面吓到了,躲了起来,忘记了放帐……”
另一人道,“我……被砸晕了。”紧接着他又说,“但是砸晕并不是借口!实际上我应该早发现危险的,就算只是辅助监督,我也好歹作为一名咒术师训练过,犯了这么大的错真是不该……”
冬阳把目光落到了躲起来的那位身上,他当即正经了表情,一副正视错误真诚悔过的模样,“我……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虽然我想把这当作应对经验不足,但说到底还是我业务能力不行,手脚不快,胆子也小,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只能被吓得双腿发软,抱头蜷缩在障碍物后头脑空白,”
冬阳状作苦恼的扬了扬眉,看向了高石。
高石:“我让他们反思。”
高石:“……会加强培训的。”
“嗯,你看着来。”冬阳说,两位辅助监督蔫儿吧唧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高石奇怪的看了冬阳一眼,“就这样?”
“不然呢?”冬阳把报纸推到一边,“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火拼而已,一定要藏着掖着吗?暴露了就暴露了。”
宫野瞪大眼,“太随便了吧!咒术师执行任务时一定要用放帐,这既是保密又是对非术师的保护。”
冬阳:“别大惊小怪的,又没说不放。特殊情况下的失误是可以承受的,何必搞得精神那么紧张,你以为非术师都是一群病猫啊,听到爆竹声就能应激死掉的那种?”
宫野的脸色剧变,他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两位辅助监督无措的看着两位高层的争吵,面色更加萎靡不振了。
高石给了他们两个一个眼神,把人叫到了自己身边来。
冬阳:“媒体已经给出了解释,那就不用我们费心了,公众得知的往往是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我更关心的还是任务的成败,那些家伙从我手底下逃走了,如今又跑回来了,倒是给我省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相继汇报了战果,包括收揽的资源,冬阳数了数钱,满意道,“嗯,还可以~”
宫野说,“……来了。”
他的神色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内阁来人了,部长。”
出了那么大的事,那边又要来询问一番。
冬阳站起身,“来得好,这回我亲自去接。”
她的嘴角漫着笑意,神情舒展,心情一看就不错。
为什么不错?
哈,那当然了,她刚刚又赢了一把。
宫野想到,
她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隐藏情绪,张扬时能刺痛人的眼睛。
宫野习惯性的跟了上去,一切与政府交接的场合,要么是他单独负责,要么是他跟在兰惠身边一起。
大概十分钟后……
宫野忽然知道为什么冬阳的脸色这么好了。
她竟然靠这次行动敲了一笔钱??
武器损耗,人力损失,还有分发给每个术师的奖金,全都算了进去!
内阁来人的脸都快挂不住了!
第292章
拿了一笔钱,冬阳觉得自己气色都好了,她笑容满面的送走了内阁的人,留下宫野对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冬阳:“有屁快放。”
宫野:“真的需要这么多钱吗?”
冬阳:“不该要吗?”
宫野:“据我所知,国库紧张……”
冬阳:“你是信国库紧张,还是信贪官没动作?缴那么多税养的就是我们。”
宫野:“……”
冬阳脚步轻快的往回走,把诅咒师扫荡一空的战绩令她神清气爽,她把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宫野聊着,“你那边存着好酒吗?”
宫野呐呐回答,跟在冬阳身后,眼看走廊的尽头站着今早开会的几人,而这位新上任的总监部部长径直走向了他们。
宫野细致的观察着几人的神情,不管是谁的目光都黏着的落在她的身上,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就算是平时捉摸不透的太宰先生,此时额发阴影下的眼睛也流淌着格外细腻平和的神色。
不知为何……
宫野发觉他觉得这个画面极为刺目。
他有些惊异于自己的情绪,却也为了解自己因何如此而觉得合理。
他低下眸,将眼底的不满和嫉妒掩饰住。
冬阳已经走近了正在等着她的几人,他们一齐往外走,身边的高石习惯性的照顾着所有人,尤其是高层的存在感,所以他回头看了宫野一眼。
宫野呼吸一窒,觉得那一眼简直是对他的挑衅和蔑视,并不是说高石的眼神如何,而是那副姿态,那副在他不知不觉间走得离兰惠更近的姿态……
从五条千风的辅助监督过渡到最强的辅助监督,再晋升为如今的管理者。
不过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平民罢了……
他出生起就站在权力之位上,论相处时间,他和兰惠才是共事十多年之久的人。
某种恼火烧在宫野的头顶,
这些家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他们会和兰惠产生这种相融到不可探入的气氛,凭什么?
为什么他和兰惠的关系就走到了今天…?
就像在幼稚的争抢注意力般,宫野继续为刚才唯有他跟着参与的会议制造话题,“兰惠,五条家拥有的资产够你挥霍十辈子了,家族出身的咒术师也绝对不缺钱,甚至可能看不上这些薪水,要不要顺势更改总监部的奖罚制度?将咒术师的工作视为天命,你看,从前总监部毕竟只是权力机构,而你上位后,能靠不可指摘的实力和众多追求者认同的人格魅力统一人心,既然如此的话,缩减支出并不难做到……”
冬阳:“……”
中原中也:“怎么你还是个万恶的资本家?”
宫野:“啊?”
高石道:“宫野先生,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有些大?”
宫野:“啊……”
太宰治的笑声似是嘲讽,“出谋划策的话起码把脑袋的回路捋清了再说。”
宫野:“我这不是看……兰惠喜欢钱吗?”
冬阳骚包道,“能到我这个地步,渴望的就不是钱了,而是与钱挂钩的东西,比如他们对我的要求的服从,让步,再直接点儿来讲,成功人士必定有钱,一切计划和行动所追求的不过一个词,成功。”
中原中也:“好的,五条成功女士。”
高石转头:“噗!”
冬阳笑嘻嘻的揽住了中也的肩膀,将身体的重量都往他那边压,“五条成功女士爱听~”
中原中也顺势搂住了她的腰,两人挤在一起走得也很安稳,宫野怔怔的看着冬阳放肆的没个正形,直到他的目光猝然的对上了一双锋利的钴蓝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回眸,对上其视线的宫野却觉得头皮都要炸开。
高石似有所觉的看着宫野。
他觉察出了对方今天的反常和失态,几乎猜到了对方为何如此。
但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高石弯了弯嘴角,
不肯放下傲慢和偏见,便只能自我折磨。
……
冬阳紧接着就召开了战后清算大会,给参战的咒术师分功论赏。
趁他们的激情还没退去,奖赏不能等心凉了才来。
和她预想的结果一致,有术师认为自己才是功劳最大的那个,经典语调为,“如果不是我干了xxxx,他们怎么可能顺利的xxxx……”,渐渐的竟然又吵了起来。
整个场面混乱无序,在冬阳眼里甚至透出了滑稽感。
有人提议要不他们打一顿吧,可深知这种决斗没有任何好处的术师才不会同意,拒绝的理由也很任性,仅是“我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冬阳站在庭阁上,给出了平等的功劳结算结果,并说——
“你们应该和我打一架。”
“因为我才是评判这场战役的人。”
两个术师的脸色一下子一致了。
冬阳把鬼切放到一边,动了动手腕,“来嘛,让我试一试你们的水平~”
很多人都听说过最强之名,但很少人和最强打过。
除了受到冬阳指点的学生,大多数人对冬阳的名气来因抱着隔空观望的疏离感和不真实感,确切的知道她很强,但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
“我们的战斗体系都不是一脉的……”
冬阳:“嗯?你是指一切术式都是垃圾吗?”
这话是甚尔挂在嘴边的,对咒术师简直是专攻的讽刺力拉满的挑衅。
果然,一个禅院忍不住了,当即冲了上来,连前奏都没有,抱着一击必中的狠戾朝冬阳攻来。
他的术式是剥夺视觉。
中术效果为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围观术师眼看着禅院被冬阳当猴溜,不过几招下来就被夺了武器踩进了泥里,顿时有人为这场一面倒且邪门的战斗坐不住了,怀着好奇和恶劣引子,干出了偷袭这种事来。
然而他毫无疑问也被冬阳踩进了泥里,吟唱而出的术式成了空炮。
围观的术师低骂了一声,“真见鬼了。”
“她也没有第二视觉吧,怎么就能猜到攻击是从哪边而来?直觉?就靠那种危险的预知?悬乎到像是另一个物种了。”
“还有30秒,剥夺视觉的术式便要失效了,趁这个时间……”
有第三个人加入了战斗,他似乎纯粹是想和冬阳比较一番,术式有点儿意思,可以将空气压缩成犹如实质的墙壁,但那到底只是咒力凝结成的效果,冬阳用手肘哐一下子就打碎了。
她破开术式的第一秒就按住那人的后颈,将他加入叠叠乐的行列。
“靠,她甚至还1v1比拼术式。”
“那明显是在逗着我们玩吧,就像‘把你所有本事都拿出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全部实力’,然后残忍的逐一击破。”
“砰!”
身体倒在地上的重响。
冬阳坐在叠叠乐的背上,剥夺视觉的咒术效果一过,她便睁开了眼睛。
那双艳丽到灼目的红色眼睛里,藏着轻浮的笑意,难以捉摸的深意,“这就结束了吗?”
“……”
“你们联合起来都打不赢我,为什么还在执着于功劳?”、
“还是说你们输了,现在该执着于谁的过失最大了?”
胜者的嘲讽往往让败者无话可说,被压在中间的人道,“我不会承认你的……无术式者……”
“你的承认很值钱吗?”
冬阳凉薄的扫了他一眼。
“听着,我的组织,不是单靠某个谁才立起来的。”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某种穿透力和威慑力,
“功绩,过错,担责,这些都是二等重要的东西,真正要被你们放到首位的是任务的成败,我允许你们口头上争抢功劳,因为这代表你们起码有功利心,自私到某个地步也能是良好的品质,但是自私的胆小鬼不行。”
“临阵脱逃,不战而退是懦夫,推卸责任,否认失败是废物,你们也就这点儿能耐?”
“真不满于我的决定的话,就走到我不得不正视你的地步,在那之前一切叫嚣都是蝇蚊之声。”
她站起身,
“不想的话就滚蛋。”
“以后论赏可以不算你们。”
“……”
话说完,冬阳转而就换了一张脸,带着微笑,声音清朗,
“首先,我想对你们说的是——”
“做得真棒!我很惊喜~!”
“我想你们意识到了团结的效益。”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含着令人心头发痒的期待,就像在展望某个令人心驰神往的绚丽未来般,
“今后,我也看好你们——”
***
结束清算大会时已经到日落了。
阳光变成了金黄色,冬阳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周围变得很冷清。
她展开了圆,磅礴的念力扫过无数建筑物,就如能追踪咒力痕迹的六眼般在她的大脑里落下了奇异的视觉景象图。
“全都聚到一起去了啊……”
三分钟后,冬阳走到了高专没怎么用过的一间教室外。
屋里很热闹。
“我就说我是天才,如果不是兰惠打断我,我可能就成功施展领域了,我就是在场唯一一个会领域的咒术师!哈!一切可是有迹可循的,如果不是我的天资,我哪能在十六岁就被家主叫去保护六眼,兰惠看上我果然是因为我很强!”
“……那种情况下你多半是自爆吧。”
“飘到天上去了哦千风。”
“早春你不懂啦,这是咒术师生涯的大突破,绝大部分咒术师一辈子都摸不到那个坎……”
“千风老师,你好聒噪。”
“你让他说吧,他身边不是兰惠和甚尔这种完全不向咒术领域发展的怪胎,就是悟和杰这种咒术方面千年一遇的天才,他三十多岁大龄能有这战绩,值得吹一吹。”
“略略略。”
“兰惠来了吗?”
“她走路向来没声。”
“悟,兰惠来了吗?”
冬阳推开了门。
门内是书桌堆排在一起的欧式长桌,暗红色的丝绒桌布铺在上面,作为装饰和氛围感道具的烛台精致华丽,还没有点上火。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丰盛的美食,还有一个巨型蛋糕。
长桌两面,人到得格外齐。
他们听到推门声,一齐看了过来——
“兰惠。”
“兰惠!”
“兰惠。”
“兰惠阿姨。”
“BOSS!”
“总监……”
“奶奶!”
“……”
长桌的尽头,悟和中也拉开了她的座位。
白发少年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宛若苍穹之巅的蓝色眼睛流转着璀璨的微光。
“妈妈!”
“这里!”
冬阳好像已经听到了他们接下来会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敬——兰惠!
第293章
宴席上觥筹交错。
不是强制社交性的聚会充斥着惬意和欢闹,几乎每个人都要来和冬阳碰一杯,长久以来的酒桌文化还是渗透到了他们骨子里,但是如果对象是冬阳的话,喝酒好像就变成了某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无言交流了。
碰撞的酒杯,晃动的酒水,以及灯光下那双清亮涟漪的红色眼睛。
她好像并不会醉。
就像顶级天与咒缚伏黑甚尔一样不合常理,可甚尔是会醉的,他在青春期也好奇过酒的味道,沉迷于酒精上头的感觉,宿醉的结果对甚尔来说不是糟糕的回忆,他至今学会的借酒消愁就是打架怎么也打不过冬阳的挫败感,唯一觉得丢人的还是他醉了之后就抱着悟说疯话,说咒术都是垃圾,说兰惠是另一个物种,说他怎么也打不过兰惠心里好苦。
至于初次醉酒经历,伏黑甚尔至今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可耻辱的,相反还很值得回忆。
他十八岁时第一次在酒吧内,和不良们一箱一箱的拼酒,喝到厕所都去了好几趟,喝到老板见怪不怪的挨个打电话叫他们的家人来接。
能聚集在他身边的不良混混都称不上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老板没找到人,正想把他们赶出店门任他们躺在大街上,甚尔还是没动。
他模样似醉了,但大脑还保留着清醒的板块。
他当时在想……从京都到这边需要两个小时,会有人来接他吗?
估计兰惠会叫辅助监督来吧……
但是酒吧的门铃响起,大门被打开,随即而来的还有风霜的冷冽气息。
那阵冷风只是细微的飘过,伏黑甚尔那丁点儿的醉意顿时就散了,但是他还是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并刻意把呼吸的节奏控制成了醉酒状态,混乱又绵长,就像身旁几个傻蛋一样。
耳朵里捕捉到的机车马达声,是属于兰惠的。
来人进店后的声音也属于兰惠。
“抱歉抱歉,今天雪太大了,路上不好走~”
甚尔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估计真醉了,醉到可以做一个迷幻的美梦。
然后女人走近了他的座位,叫了两声他的名字,甚尔装模作样的哼了两声,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作搞笑。
他紧接着就听到了女人的轻笑,像是从胸腔里闷出来一般带着颤音,格外磁性好听,还莫名的颇具长者的宠溺。
回家时是被背回去的。
他那些不良酒友们勉强还能动,三两搀扶着,大着舌头跟他道别,说什么甚尔明天见啊,甚尔下次再一起喝,他趴在兰惠的肩头不作回应,好歹没听到这些流氓对兰惠出言不逊。
外面还有风雪。
他的身上被罩了一件大羽绒服,是他出门根本不会穿的。
回去的路不能开机车了,因为大雪封路。
甚尔猜测兰惠应该会把他带去就近的一家“FAMILY”,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路上她都没有说话,甚尔偷偷的睁开眼睛,低垂着眼睑看她的靴子稳稳的踏在雪地上,她的呼吸几不可闻,鼻腔会呼出白气,没有一点儿疲惫的意思。
随即他就听到她语气温柔又轻浮的说道,“舍得醒啦~”
酒精会放大某些人的情绪。
很多人对酒的反应都不一样,但甚尔倒是体会到了,酒会让他变得幼稚且任性,还特别的胆大妄为。
兰惠纵容了他此刻的失态,好心情的对他说,“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也醉了,当时我的朋友就是照着把我灌醉的架势来的,喝的还是香到人的魂往外飞的精酿,然后我喝醉了就和他们掰手腕,热闹得不得了。”
兰惠的朋友?灌醉?千风和早春阿姨?
那也太混蛋了吧。
可兰惠的声音仍然带着笑意,“最后我随处找了个疙瘩窝闭眼就睡,醒来时在床上。”
怀念且喜悦。
是幸福的感觉。
他听到兰惠呓语道,“我见不到他们了……”
“但是能给你们讲他们,能把他们的所作所为融为我的一部分,继而施予你们……”
“我觉得是很幸福的……”
……
甚尔低眸盯着吃得满嘴碎屑的惠,顶着一头炸毛的小豆丁乖乖坐在宝宝椅上,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盘子。
甚尔好笑的用指腹蹭掉他嘴角的奶油,低头问他要吃哪个。
看啊,他如此稚嫩。
连与人对视都带着羞怯。
甚尔咧着唇角,狭长的眼眸泛着星点。
他已经开始幻想这小子喝得伶仃大醉,然后被他背回去的场景了,到时候他也能用老爸的语气对他说,‘我以前喝醉的时候……’
饭桌上总要有话题才能热闹成一团,好在对于他们来说,话题找也找不尽。
“那个四眼儿的术式真是绝了,情报是在任何战役里都会起到重要作用……”
“他叫坂口安吾。”
“哦,安吾。”
早春愣了一下,打趣的看向了太宰治,“既然有安吾和太宰的话,是不是也有个织田先生?”
无赖派三人,但凡读点儿书的都知道。
太宰治对待女性总是会换一副面孔,他的声音显得清朗又轻快,“嗯,的确存在这么一个人物。”
“那么芥川龙之介,江户川乱步,尾崎红叶,中岛敦,这些人也有吗?”
“照这个逻辑的话世界上重名的人不少哦。”
“可我觉得你们很不一样哎。”早春看向冬阳,“兰惠,你在我们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招揽了很多自己人啊。”
她说这句话无心,声音里带着对冬阳能力的惊叹和肯定,冬阳抿了一口酒,没说什么。
“村子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交给警察判了,那两个孩子不能算咒术师,可掺和进来的缝合线却是诅咒师,性质变得有些复杂,而当晚那场战斗把一切都烧没了,包括对两个孩子的状况最熟知的人,剩下的人摸不清现状,教育水平低下,实际上只能算知情不报……”
“兰惠,我听说你开了战后大会,那些术师什么反应?”
“应该被解决了吧,毕竟本人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春风拂面!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你们没关系吗,一晚上都在打架啊,今天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东京,这么算下来的话,你们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睡了。”
“对于咒术师而言,加班是正常的吧……”
“不!不正常!我们不能把这种畸形的现象常理化,这一点儿都不好!嗯,兰惠说的……”
中原中也道:“我们在回来的车上有短暂的补觉。”
千风说,“我做了手术,睡得天昏地暗的,醒来就在兰惠的车上,紧接着就找了硝子帮忙治疗,所以我很有精神……”
冬阳说:“你睡觉还打起了呼噜。”
“啊?!”
“骗你的。”
“啧。”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发现自己酒杯里的果汁被偷偷换成了酒,抬眸发现了甚尔恶趣味的眼神。
“……”
吵闹的餐桌并没有停歇,“悟,你妈这是打算统一全日本的咒术师,用总监部的调令跨过御三家直接管理咒术师,相当大的跨步啊,以前都只是小批次的管,那时候还能用‘个人意愿同意兰惠的建议顺从指挥’来解释,可这次切实到了那个没有实质的东西——”
权。
权的背后是武力,以及心悦诚服。
在场众人,皆是冬阳的人。
而他们如果活得够久,不出意外的话,追随的对象会理所当然的继变为另一个人,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现在就有的认知。
五条悟。
坐在位置上的白发少年穿着华贵的西装,肤色冷白,宛若苍穹落入雪山的眼瞳美得人头晕目眩。
他轻微勾起的唇角并不是轻慢的笑,而是某种趋于成熟的,沉稳的,将锋芒半遮半掩的融汇于冷冽又轻狂的气质中,灼目到任何人都不会忽视的存在感。
那是不必言说的紧密联系,与冬阳共事已久的人会对他生出与储君无异的尊重,会产生冬阳顺位的忠诚,而悟的同伴同样会有这样的认知——我们究竟在与谁相处,正走在什么样的道路上。
我们将会成为这庞大势力的一员,是辅助他登顶的亲信。
这不是初具雏形的局面,而是相当成熟稳固的组织体系。
而处在视线正中心的五条悟当然比所有人都清晰的了解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处境!
彼时他正是青春热血的十六岁。
尚不如二十六岁熟稔,也不如三十六岁平静。
他正怀着与世界相识的冲劲和激情,自信且坚定的认为自己足够光芒万丈,并摩拳擦掌的准备着接下母亲递给他的权杖。
新奇的天才,未被探知的领域,被清理的崎岖混沌之地。
一切都将对五条悟敞开!
白发少年倏然站起身,眸里迸发出星火之光,把自己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然后接过了中也递过来的酒。
中原中也早就发现他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冬阳面前的酒杯上了。
十五六岁,这个年纪喝酒,没有毛病。
他也是这么过来的,而黑雨玫瑰十二岁就尝到酒的味道了,虽然她当时是为了雪中取暖。
桌上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大半都在惊讶,“等等悟,你还不到喝酒的年纪……”
另一半正捧场的举杯,笑道,“哪有这么多规矩。”
冬阳属于赞同悟的那一类,她还豪爽的站起身,给自己满上,酝酿着待会儿和悟碰杯时要说的大话。
“兰惠!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阻止?!”
“这帮小子老早就想喝了!你没看硝子已经偷偷喝了好几杯啤酒了吗?”
家入硝子悄悄的把杯子移到了大瓶果汁后。
夏油杰盯着自己被甚尔换了料的杯子,“……”
“悟是兰惠的儿子,酒量可想而知!”
“喝!!!”
两分钟后……
五条悟应声倒下。
“悟???”
第294章
五条悟一头栽到桌子上时,冬阳眼疾手快的伸手垫在他的脸下,不然他挺翘的鼻子会迎来重击。
不过五条悟好像并非完全失去意识,他本能的偏过了头,所以冬阳的手贴上了他的脸蛋。
“…?”
滑腻的触感让冬阳惊异的瞥了下眸,她竟然切实的触到了五条悟的皮肤,无下限术式关了吗?
屋内的人全都好奇的投来的注目礼,随后甚尔发出了一声嗤笑,笑声越来越大,“兰惠的儿子?酒量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五条悟蹭的直起了腰,紧张盯着他反应的众人连带着后仰了一下。
白发少年面色平静,蔚蓝眼瞳直直凝视着前方,看上去清明无比,冬阳歪头,试探性的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五条悟顿时皱了一下眉头,抬手抓住了她的手,黏糊不清的说了一声,“干什么啊妈妈?”
冬阳忍着笑意说,“悟,你醉了吗?”
“哈,这才一杯!”
五条悟猛地拍案而起,笑容忽然绽放在他脸上,看上去兴奋盎然,“老子要再来一杯!”
中原中也瞬间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他的情绪突然之间变得太亢奋了,那双眼睛迸发出了饱满极致的神采,他伸手把桌上的红酒拿了过来,不信邪的看了一眼度数。
不高啊?就一杯?
“中也大叔,你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把最后那点儿液体倒进了自己杯子里,笑意有些促狭,“没了。”
五条悟豪气道:“再开一瓶!”
中也:“酒好喝吗?”
五条悟皱起了眉。
他那张青春靓丽的脸突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就像一直好奇想要的东西实际上不合心意一般,失望且恼火,“超级——不好喝!”
中原中也失笑,“那就不喝了。毕竟我和兰惠时常喝酒是因为喜欢。”
“可是甚尔嘲笑我!”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火上浇油的撩拨悟的神经,“不该吗?一杯就倒了哎~这个时候站起来又能说明什么,酒精上头掌握不了平衡了吧~”
说着他对着五条悟举杯,炫耀般晃悠起了杯子里透明的液体,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并说,“看好了,小神子,成熟的大人就是能帅气豪迈的将酒喝出性感的风味。”
冬阳简直被他又装又臭屁的做派逗得破功狂笑,五条悟歪头困惑的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和甚尔一样嘲笑他是喝不来酒的‘不成熟的’‘乳臭未干的’‘逞能’的未成年,顿时眉宇一压,眼神凌厉,气势汹汹的越过夏油杰朝甚尔走去。
同样喝了一整杯的夏油杰:“?”
是因为他喝的是啤酒而悟是红酒的关系吗?真的能一杯倒?
啊?那个被称为预备最强的五条悟?
甚尔好整以暇的盯着悟走近,姿态吊儿郎当的抬眸,“干嘛?”
五条悟伸手,“给我。”
“什么?”
“酒。”
“不是不能喝吗?”甚尔一边刺激他,一边把桌上的啤酒推到了一边,他看出来了,悟的状态绝对不对,虽然无法像六眼那样精确的辨析咒力,可他bug一般的知觉却能察觉出面前之人的诡异感,他的咒力此刻一定在翻涌,那可是六眼的咒力,是号称世界上最能掌控咒力之人的失控。
五条悟:“老子今天一定能把你喝趴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甚尔愉悦又张狂的笑起来,“就你?我就算泡在酒精里,想醒的话就一定会醒来的!”
他说着绷紧浑身的肌肉,突然长臂一捞把惠和老婆抱进怀里,瞬间逃离了刚刚的坐席。
突然腾空的惠:“?”
五条悟对着他的椅子来了一发为成型的苍,仅仅是咒力凝结而成的旋涡,就让甚尔的椅子开花了!
“悟!!!”
夏油杰惊叫一声,狗卷默反应极快的站起身,“【不要动!】”
咒言生效,五条悟的动作凝滞住了。
随后,被术式攻击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
被酒精扰乱的理智模糊了现实与判断,原本就需要精密运转的大脑在这一刻陷入了混乱,就像长久以为不停歇的零件忽然有一个被拆出去休息般,其它所有零件都陷入了崩坏的罢工,并发出了反感于板板正正条条框框的抗议!
你要随心所欲!你无拘无束!你强大无敌!
五条悟转瞬间化解了狗卷默的咒言,指尖跃动起了璀璨的光火。
“我靠!”
五条千风惊得从位置上跳起,“悟!你要在这里用苍吗!”
太宰治施施然的躲到了冬阳的身后,害怕参与到咒术师打架的高石看到这一幕,立刻蹲下身藏在桌子底下蹭蹭蹭爬了过来,焦急又诙谐的说道,“还有位置吗?!安全屋带我一个!”
硝子被夏油杰扶着挪到了冬阳身边,她略微醉了,笑意盈盈的看着兄弟打架,嘴里吆喝着,“完蛋啦完蛋啦~!”
中原中也一拍桌子,红光顷刻覆盖了桌面之上的一切,食物,餐具,酒水,那些东西被完好无损的转移到了房间边缘。
“砰——!”
一记咒力磅礴的,绚丽的,毁灭性无需多言的苍自五条悟指尖而出,屋子的窗户连带周围墙壁应声而碎!广津柳浪上前一步挡在众人面前,伸手,无形斥力弹开了飞溅过来的碎屑。
五条千风抱头尖叫:“我的学校!兰惠!钱啊,是钱啊!”
冬阳:“好热血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别光顾着笑了啊!!!”
高石:“老爷子的术式原来这么帅啊……”
广津柳浪:“我已经到这个称呼的年龄了吗。”
五条悟站在风流之中,发丝飞舞,竖起手指抬臂,姿态霸气的直指天花板,威风凛凛道:
“老子要!喝!酒!”
冬阳疯狂鼓掌:“有气势!不愧是我的儿子!”
千风瞪向冬阳:“你真的没醉吗?!”
硝子拿出手机,“你们笑,我帮你们记录他的中二时刻。”
倏然一人身影迅捷的冲到悟的面前,一手撑地为支点,腿风凌厉的提向悟的面门。
无下限术式紊乱的五条悟发现这招腿击竟然破开了他习惯的安全距离,连忙抬手挡在脸前,随着气流相冲迸发,他的身体不可控的飞驰出去!
哈!!!
神子一甩手,轻狂恣意的咧开嘴角!
紧随而出的伏黑甚尔同样嘴角大开,神态亢奋,他的眼里是浓烈的战意,那战意熊熊燃烧,几乎化为实质冲向对手,“我们好久没打一场了,悟!”
他畅快无比的享受这场战斗,抬手从丑宝的嘴里抽出了游云,对着五条悟的面门就邦邦邦的捶!
五条悟的无下限一会儿存在一会儿失灵,而他本人实则仍保留术式运转的意识,无比熟悉甚尔攻势及风格的他见招拆招,上一刻用无下限挡住他的拳头,下一刻就能在术式解除的瞬间揍上甚尔的脸。
两人的身影化为了色块残影,只是微醺的中原中也看得有些上头,被冬阳推了一把。
这是强者才能踏足的领域,是他们才能看到的世界!
三人扭打在了一起,只是几招下来,五条悟就和伏黑甚尔默契的转变为了统一战线,一齐攻向了中也。
中原中也:“又来?!”
夏油杰召唤出一只形态似水母咒灵,咒灵的空中吐出了一颗巨大的透明泡泡,罩在了几个非战斗人员的身周。
冬阳摩拳擦掌,身边的千风和早春一齐拉住了她,“你别去了!你再去,场面根本就止不住了!”
惠爬到桌子上抓起了一块蛋糕,边塞边看着打起来的老爸和叔叔,以及快要化为红点的爷爷,“他们为什么在天上飞?”
伏黑久:“他们在进行男人的较量。”
“哦……”
几息过后,五条悟突然停下了。
他皱着眉站在原地,似在思索。
伏黑甚尔正被中也挂在天上,打到正爽呢又被下了这招,气得在空中乱扑腾,“悟,怎么停了,快给我施力。”
没有五条悟协作,他对上重力异能太过吃亏。
中原中也轻舒了一口气,走近了悟,“你的咒力不稳,已经困难到无法操控无下限了吗?被我碰到了可是要吃亏的……”
说着他让悟浮了起来,双脚离地的瞬间,可能是失控的惊吓,五条悟条件反射的四肢并用扒在了中也的身上。
中原中也惊得眼睛瞪圆,“悟?”
五条悟蹭了一下他的发丝,突然念叨了一声,“奇怪,好矮。”
中也:“……”
白发少年把腿落了下来,步伐如醉鬼般踉跄了一下,转头直直向冬阳走去。
冬阳挑了下眉,就见悟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搂住她的脖子,然后毫不客气的一蹦,双腿有力的缠上了她的腰。
非常流畅的挂在了她的身上。
“呼……这个触感对了。”悟趴在她的颈边嘟囔道,“妈妈我头好痛……”
冬阳笑哈哈的揽住他的腰,稍微分担了一些重量,“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去休息……”
悟在她耳边继续道,“老子是未来的!总监!”
“没错!”
“老子是KING!”
“嗯嗯KING万岁!”
“酒好难喝…又苦又辣……”
“哈哈……那就不喝了,成熟大人的标志才不是喝酒。”
五条悟抱紧她,额头蹭着她的肩膀,“头好痛,我发烧了……妈妈我头痛……”
冬阳眯起眼睛,抬手对着想上前把悟扒下来的千风比了个手势,然后让他们先继续吃,“我带悟去休息…”
她改为两手抱起悟,就像他小时候那样托起自己的孩子。
五条悟歪头枕在她肩上,也不念叨了,洁白的发丝柔软的垂下,呼吸变得绵长,整个人倏然安静了下来。
一惊一乍,不合常理,是酒醉的状态。
甚尔咂了下舌,调笑道,“一杯倒,还抱着老妈撒娇……”
冬阳笑着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抱着悟拐过了走廊。
周身逐渐变得安静,众人的目光全被隔绝,五条悟的手好似已然陷入沉睡般脱力垂下,渐渐的双腿也是,可他仍然没往下滑一点儿,估计两人根本也不在意姿势到底雅不雅观,冬阳一手拍着他的背,哼起了古怪语言所组成的摇篮曲。
五条悟的呼吸渐渐变慢,贴在冬阳脖子上的脸颊是滚烫的,他好似睡着了,浑身都是极为放松的状态,但冬阳感受到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这小子睁着眼呢。
他的睫毛很长,即便是朦胧的低垂着,眨动时的微笑气流也会被冬阳捕捉到,更何况是这么危险的颈部。
到了房间,冬阳打开了台灯,将悟放在床上,抬手撩开他的额发探了探他的额头,然后将他的鞋子和袜子脱掉,“外衣要脱吗?”
五条悟好像反应了一会儿才闷声道,“……要。”
冬阳将他的西装外套脱下,顺手解开他的衬衫扣子透气,然后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脖子。
……真的好烫。
一杯酒而已,分解那么难受吗?
感觉他的脑袋都快转冒烟了。
五条悟躺在被窝里,翻身抱住冬阳的手,嘀咕道,“妈妈我发烧了……”
他的声音又甜又腻,却不是故意造作的扭捏,落在冬阳眼里甚至有些单纯天真,他闷头蹭着冬阳的小臂,头发很快变得乱糟糟的,肆无忌惮的耍起赖来。
冬阳说,“等下~我去给你泡个蜂蜜牛奶~”
悟果然乖乖松开了手,冬阳迅速在牛奶里化好了蜂蜜,站在悟床边搅动着勺子。
低头,五条悟正看着她。
他的眼睛鲜少会有朦胧感,一时也让冬阳觉得新鲜。
想想她的孩子竟然这么不胜酒力,冬阳意外极了,虽然稍微遗憾了一下以后不能和悟拼酒了,但是完全!不重要!
“妈妈……”
悟在床上蛄蛹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格外诚挚的笑颜,那双眸子清澈得发亮,神色干净动容,让冬阳一瞬间以为他好像没有长大,
“生日快乐!”
第295章
五条悟第二天醒来,顿觉天塌了!
他没有断片!
脑袋没有宿醉的疼痛感,可能是那杯蜂蜜牛奶,可能是他睡过去时是在母亲的催眠曲安抚下,所以精神格外安逸,但是意识清醒后,与回归正常运转的咒力知觉一齐涌来的就是昨天他大闹的记忆。
【“老子要!喝!酒!”】
【“老子要把你喝趴下!”】
【老子是未来的!总监!KING!】
和或正经或戏谑的说出这些台词不同,他当时是嚣张且混乱的,没有仪态,没有矜贵的语调,整一个完全不顾形象还中二病发的醉鬼!
在这么特殊的日子,在众人到齐的场合……
踏入青春期以来第一次喝酒,就做下了他这辈子每次翻出来都要悔恨一次的糗事!
啊!!!
在这么多人面前!
五条悟把头埋在被子里哀嚎一声,已经想到了他会被蛐蛐成什么样!
他打开手机,上线后顿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呦~未来总监五条KING大人起床啦~?]
[你耍酒疯的视频要我发你一份吗?报酬是你爸柜子里的红酒,只要你对他撒撒娇就能得到了吧,不能的话就偷过来。]
[现在谁都知道你一杯倒了~哈哈哈哈哈哈!]
暂且无视掉其他人,五条悟立马切开了硝子的聊天框,错误已经酿成!最要紧的事就是让事情传播得越窄越好!
[硝子!视频你发给了多少人?留着!别说一瓶了,十瓶我都偷出来给你!]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啊…他的那个酒很贵吧,市面上甚至没有流通的货,是有钱都难买到的珍品,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人送礼给他的,你确定能偷来十瓶吗?]
五条悟:[你以为我是谁啊……]
堂堂五条家六眼神子,想要什么还没有得不到的。
家入硝子:[我知道啊,未来总监嘛,一杯倒~]
五条悟:“……”
五条悟:[报酬减少一瓶。]
“噗。”
家入硝子笑了一声,[真小气~但是视频的确在我这里,因为昨晚大家都有些醉了,聊着聊着就睡了,所以暂时没人找我要,感恩你的生物钟吧,你醒得比他们早。]
五条悟鼓了鼓嘴,不管在哪个文化圈里,酒量好都似乎是加分项,意味着这人有别于常人的与众不同,虽然酒量这种东西并不能算五条悟介意的点,但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不能喝的神子还是产生了难言的落差感,毕竟他不论在哪个领域都能做到拔尖。
他想走去卫生间洗漱,突然发现昨晚喝过的杯子已经被悄无声息的洗干净,桌上放着温热的三明治。
五条悟习惯性找冬阳聊天,[在做什么,妈妈?]
冬阳很快回复了,[醒啦~]
冬阳:[我在清点忌库。]
忌库。
悟扬了扬眉,脑子反应得很快,[是因为要给术师奖赏吗?]
[没错。]
忌库内,冬阳根据记录挨个的试用咒具,照着说明书体会他的用途,中原中也在另一角摆弄这些新奇的武器,他的异能有时会和咒具产生奇怪的对冲反应,致使咒具如同活过来了般暴动。
“哇啦啦啦——!!!”
这是一声犹如咒灵嘶鸣的嚎叫。
冬阳回头,“怎么了?”
赭发青年捂紧了咒具突然张开的嘴,“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在哭吗?好像是被我吓哭了。”
“哈哈哈哈!被中也吓哭,你在它眼里是什么恐怖的诅咒吗?”
“话说这种东西为什么还会叫啊……”
“据说有些咒具是术师死后所化,又或者是天生吸引咒灵的邪恶之物,会保留类似咒灵的形态,咒灵本就没有寿命论,几百年流传下来还会保留‘生’的特质。”冬阳瞥了一眼他的手里的东西,辨别出那是还算不错的封印咒物。
“这个可以,拿这个吧。”
看管忌库多年的加茂立刻急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赏赐出去吗……?”
他虽在质疑,语气却窝窝囊囊的,视线流转不敢看冬阳的眼睛,冬阳无所谓的笑了一声,“东西出现了本就是给人用的,难道还供起来吗?御三家收敛的宝物足够每个术师人手一份了,留着睡大觉?”
“可是……”加茂露出了有些憋屈的表情。
他认为一般咒术师不配得到这种东西,尤其是民间出现的。
冬阳:“武器,给出去了,要么折损,要么回收。”
加茂怔然的看着她。
“只有在人的手上,它才有价值。”
***
清点完忌库,冬阳去了一趟她在外面租的写字楼,这里正是她单独为总监部官网设立所开创的小公司,公司里只有四个人,技术部两位,财务部一位,还有一位全能打杂的,四人都是窗的成员,冬阳倒是很意外能这么顺利的找到适配人才。
“怎么样?”她例行询问。
“社长,目前测试一切都没有问题,防火墙也用的最高水准,委托了美国的技术人员……”
“提前上吧。”
“哎?”
“不差这几天了,不用等日子了。”
原本打算九月份推出的咒术师独有交流平台在冬阳的授意下提前上线了,虽然由各位辅助监督转述消息给咒术师,但大部分咒术师对它的印象都是陌生且古怪。
第一反应,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监视方式吗?他们的言论将会被记录成有型的东西,说不定将来某一天会突然被清算,判个刑什么的……
智能机的作用尚不五花八门的时代,人们还没有形成“网瘾”,但电脑已经可以花样上网了,让术师们一下子对这种网站沉迷上头不切实际,更何况如此诡异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过超前创新了——总要有人身先士卒,当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迫于总监的压力,按照要求和流程注册了账户后,就放着论坛不管了。
真是不知道总监部在搞什么东西……
他们甚至有些怨念,觉得钱财花到了浪费的地方。
冬阳身边的五条高层还算年轻,能理解年轻人的脑回路,自身思想也和年轻人相符,他迟疑的问道,“家主,好像收效甚微啊……大家都不想出头……”
“那是当然的,这就像让你去一个陌生环境,背景设定为危险求生,谁想第一个露头?”
更何况这个国家的人往往内敛局促,最怕的就是当众出丑。而封建家族出来的术师更有自视清高的毛病,对这种与咒术啊实力啊无关的玩意儿看不上。
有精神大条的咒术师在里面胡乱发着消息,就像在测试功能一样,管理员把捣乱的他禁了言,于是稍微激起的水花没了。
冬阳让她准备的水军下场了。
“虽然经验传承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搞这个出来有其他作用。”
已知,如港口mafia这般外人看来恐怖严肃的组织都会搞组内周刊,传播一下组织内的小道八卦娱乐调侃一下,表面是令人放松的消遣品罢了,却能简单且直接的令人感受到“集体感”和“被接纳感”。
即,能够阅读组内杂志的我和外面的人是不同的,这是港口mafia独有的东西。
同理,能在总监网站建立账户的我,和其他网站内的成员,是一体的。我们属于同一个组织。
——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无形的网线拉近了。
网站首页清晰标注着规则,飘着几个科普文章,而很快,与这些严肃的内容画风迥异的东西出现。
【不为人知的过去!细数当代总监的履历!】
【在这里,我们不称其大名。而是……那个女人。】
对水军计划内容完全不知晓的五条高层愤而说道,“这是什么?!有人竟然敢诋毁你,家主大人,我们……”
另一人低声道,“还没看他写什么呢,怎么就诋毁了……”
“不管怎么说,怎么能妄论家主……”
冬阳说他们,“一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一副哽住的表情。
冬阳:“我不是不堪评价的人,只要不触碰底线就行。”
八卦果然最能吸引人注意,也最能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防线。
贴主自称是五条家的自卫队成员,对冬阳一路的披荆斩棘了解得事无巨细,在帖子里洋洋洒洒的讲述了几个大小事件,最后发现,大家关注的竟然是她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婚,以及五条家是不是很苛待她等等秘闻。
觉得自家被侮辱的五条高层:“怎么能妄加揣测!”
冬阳倒是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很明显,这些术师对大名鼎鼎的御三家有着高深又污浊的滤镜,但他们没有磨灭的是对千年传承的庞然大物的好奇和探索。
贴主:【想听感情史?那是另外的内容,用经验来换。】
他的意思是除咒经历。
十神观察着动向,平静道,“往后会出现‘努力写文章成为网站大师’‘经常混迹各个经验传授大帖学习对抗咒灵的技巧’‘辅助监督如何与咒术师相处’等等有趣的人的。”
因为人类只要拥有一个平台,便会适应性极强的找到自己的参与方式。
“嗯。”
眼看着活跃起来了,冬阳在一周后,让管理者发送了新的官方内容。
【自90年起,便出现了咒灵大幅增加的现象,总监部一直在寻找原因——】
【由御三家专业人员辨析,众高层认同。】
【此现象的具体原因为:上世纪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出现的经济衰退现象………当时,银行因大量不良贷款而陷入困境,失业率上升,消费下降,许多家庭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国情影响,人们的负面情绪达到峰值……】
一直无人解释这令咒术师感到压力的现状。
人们猜疑,怨怼,对前路迷茫绝望。
宫野恍然道,“其实只要一个官方的通告,便能安抚人心。”
第296章
临近九月,五条悟终于找到了兑换给硝子的诺言的时候。
虽然他的酒疯现场已经被众人观赏,但起码不能再给他们回味。中原中也虽然给了他五张卡,里面的金额悟好奇查过,得到了“嗯嗯原来如此啊挺能干的嘛……”的评价,但是钱归钱,中原中也没有不动产。
既然没有不动产,他藏放酒的位置无非那几个——冬阳的房子。
在好友似是撺掇的劝告着“偷这么多会不会太过分了……”时,五条悟答:“没关系啦,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于是五条悟用软磨硬泡成功从中也那里忽悠到了两瓶红酒,一副间谍接头的架势交给了硝子,然后冷着一张脸严肃道,“还有七瓶。”
硝子:“……”
硝子诧异的看着他,“这么拼啊……”
“你最近在干什么?”
“在网上冲浪。我并不会时常出任务,本来独处时间就多,刷刷咒术师们的消息还挺好玩的。”
五条悟眨了眨眼,“啊,妈妈搞得那个东西啊……”
“很有意思哦~”硝子晃了晃手机,“以往都没有能接触那么多人的机会,我可以在里面为你冲锋陷阵。”
五条悟:“?”
五条悟:“等我拿到酒了再加入你!”
于是当天晚上,五条悟摸清到了中也的出行规律,先一步损坏了他住所周围的监控摄像头,进屋后在解决了屋内的,用无下限掩盖了行走的痕迹,连指纹都没有落下,他找到了中也的保险箱,用太宰治几年前教学的开锁技巧仔细拨弄了两下,箱门就开了。
码得整整齐齐的7瓶。
五条悟:“……”
一般人应该会想全拿走不太道德。
但是五条悟:“这玩意儿好像是酒中的奢侈品吧,真能搞到这么多啊~”
他舔了舔舌头,酒液的味道又被大脑的回忆模块翻找了出来,让他的舌根迅速的发酸,头脑好像也随之变得晕眩起来。
白发少年一边念着“可惜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东西的美妙啊~~”一边不客气的把所有酒收到了背包里,然后习惯很好的关上了门。
临走时,他在门把上留了一根棕黑色的头发。
轻而易举的就从重力使家中偷走东西的神子随意的甩了甩装满了酒的背包,潇洒的道了一声,“搞定!”
硝子应该不会全喝掉吧,大概率留到重要日子再喝,还会拿出来给他们共享,杰和默也要沾光喽~
于是当天回到家的中也:“……”
就跟雷达一样,中原中也在进屋后就被一种熟悉的感觉震了一下,他直觉不妙的走到里屋,入眼的便是被动的保险箱。
“……”
一分钟后……
一声惊吼:“太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总监部部长的办公室内,冬阳正拍着桌子放肆大笑,对面站着的两人顶着压抑着怒火的臭脸,再次以互相不对付却一定要并排的姿势找到了冬阳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冬阳笑得开怀,“太宰,太宰你再重复一下你的冤情!”
太宰治:“我说,中也大半夜冲到了我的公寓,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予了正沉睡的我痛击。”
中原中也:“这点儿事情都需要捅到首领面前?”
太宰治:“这时候又是首领了?!谁在我面前说着‘阳一定会向着我~’,哈!比蛞蝓更恶心的是以为得到美人心的嚣张蛞蝓!自己的东西被偷了就会找我……”
中原中也:“不是你是谁?连罪证都有!我和阳可都没有那么又短又卷的棕黑色头发!说到底这种事情你都做了多少次了,只有你会这么乐此不疲的给我添堵。”
太宰治:“这说明你变笨了,变弱了,变懈怠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出入你的住所打开你的保险箱!话说到底是谁还会把红酒藏在保险箱啊,怎么,传家宝吗?”
两个人唇枪舌战,各自拿出犀利的口吻讽刺对方,冬阳听得闷头直笑,直到太宰治捂住耳朵做出一副不胜其烦的厌倦表情把她拉入了战场,“冬姐~我今天晚上可是乖乖呆在家里哪也没去,毕竟我还在为你监视附近的港口。”
中原中也被他的语气激得脸色古怪,那声呼唤简直是浑身过电的重击。
冬阳笑够了,“我想想,你最近应该的确没心思捉弄中也,但是闯入中也的房子只为拿走保险箱的酒,这事怎么想都是你能干出来的。”
太宰治睁圆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是被嫁祸的!”
总感觉这场面活泼得过分了,太宰治仿佛戏精上身,那张清俊的脸上是很难见到的,露骨的伤心,“连您也……”
冬阳弯起眼睛,“这种事情让安吾看一下就好了嘛。”
“……”
“比如这个‘罪证’。”冬阳点了点被摆在桌上的头发,“不过我倒是觉得比起直接知道答案,还是推理的过程最有趣,你们觉得是谁干的?”
太宰治斩钉截铁:“悟。”
中原中也第一个反驳,“关那小子什么事!你别污蔑人。”
太宰治:“那杰。”
中原中也:“哦,有可能,他的咒灵简直就是为作弊而生的。”
冬阳又想笑了,“但是悟和杰的动机呢?”
中原中也:“首先排除悟。”
太宰治:“为什么?因为他不胜酒力吗?”
中原中也:“是有这个原因,那孩子很明显也不喜欢喝酒,况且他前两天已经找我要了两瓶了。”
太宰治:“这不是很明显的心理暗示吗…中也你……”
那双鸢色的眸子幽幽的盯着中原中也,“你偏心啊。”
中原中也:“……”
太宰治:“当了爸爸后忘乎所以了吗?”
他的声音格外轻佻,太宰治就是有说任何话都能变成讽刺的本领,把任何一件普通的事都变成把人的羞耻心碾压到爆炸的笑话,中原中也的眼角抽了一下,那双钴蓝的眼瞳亮得简直要喷火。
冬阳鬼一样出现在了他们中间,然后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了,案情我已经知晓,要不要先给你们两个点个外送?不吃外送的话我吩咐人给你们现起灶也可以哦~因为我这里是二十四小时厨房嘛!”
首领发话,首领调和,两人向来领情,冬阳大晚上请两人吃了拉面,然后以自己为担保明确了太宰的清白,中原中也诧异的睁圆眼睛,上上下下的扫视着突然就摆出了一张傲慢恶劣邪笑(中也视角)脸的太宰治,欲言又止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抱歉啊……”
太宰治当场拿出了录音机,“抱歉啊……”
赭发青年喑哑的嗓音经过几分电子失真后传出,连郁闷的语气都复刻了下来。
太宰治点了重播键,“抱歉啊……”
“抱歉啊……”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大声:“好了你快滚!!”
太宰治以打了胜仗之姿离开了。
冬阳揣兜看着他走出办公室,招呼中也去了里面的休息区。
正因为收藏不翼而飞的中也:“……干什么?”
冬阳打开了她的保险箱。
“!!!”
里面齐齐整整的码了20瓶红酒,每一瓶都能贵得人嘴角抽搐。
中原中也愕然的拿出一瓶,看了看年份,神色瞬间转晴,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你偷藏的?”
“是啊,有两瓶还是你当初给我的,我还没喝,现在要开吗?”
郁闷了一整晚的中也只是思索了三秒,“……开。”
于是冬阳拿出了酒杯,并放上了唱片。
她把悟的所作所为推理给了中也听,中也咂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东西就算了,还嫁祸……?”
冬阳道:“有长进是吧~~”
中也看着她的表情,无奈的从胸腔里哼出一声笑来,“你倒是挺高兴的。”
“哈哈哈哈哈,因为很有趣嘛~!”冬阳轻轻和他碰杯,“你以后可以拿出这件事冷不丁吓他一下,他或许会震惊的想‘天呐我竟然暴露了我怎么会暴露’,然后为此郁闷一段时间,还会想‘我干了那么大一件事他竟然都不生气吗,这么久以来他还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感到愧疚’…然后补偿你。”
先不说悟的反应是不是有冬阳夸张的成分在,但……
中也:“……你好坏。”
冬阳:“我一直都这么坏。”
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露出了如出一辙的促狭笑意。
……
而那边,五条悟在晚上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然后他觉得不行,又给自己换成了饮料型果酒。
众所周知,果酒的度数是最低的,甜味居多,少量引用对人体造不成任何影响。
五条悟不信邪的喝了一口。
谨慎的一口。
饭吃到胃里还需要消化一下呢,总不能他喝了一点儿酒就……
熟悉的飘忽感。
五条悟撑住桌面,甩了甩脑袋。
与飘忽感一齐而来便是变得艰难的咒力控制,但这次无下限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关了,他操控术式数年的本能还在。他放任自己往床上一趟,最后一丝清晰的意识正在被酒精蚕食。
“呼……原来我真不行啊……”
未来最强总算接受了这点。
他陷在柔软的被窝里,耳边好像又响起了母亲念的摇篮曲。
大脑无法精密处理接收的大量信息后,属于回忆和幻想的领域反而变得顽强起来。
他恍惚嗅到了夏日里草叶的味道,身下不再是柔软的被褥,而是有些硌人的走廊地板,他头下枕的不是柔软的枕头,而是母亲的大腿。
外面的树叶声变为了书页声。
他在这样安稳平和的,夹杂着喜悦的心情下沉睡了过去。
第297章
九月,天气好歹有了一点儿凉意。
在咒术师一整个夏天的忙碌下,咒灵就像刚杀过一次的蝇虫般沉寂下来。
但是咒术师没闲下来,他们正好在这个阶段接触到了前所未有的新东西,在网上冲浪到凌晨,可能就为了和某个人讨论究竟是禅院家强还是五条家强。
【很明显是五条!】
【没错,也不看看总监部现在到底是谁当家!】
【估计下一个也是五条,禅院不行啊。】
【在这个网站上随意议论高层好像是一种特殊的风气呢……】
五条悟号令高专众人在里面冲锋陷阵,第一次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直白露骨的言论,比起恼火生气等其他情绪,他只是觉得有趣。
有趣,好玩,现实里谁敢当面对他说这些话,他即便知道这些人对着御三家有着奇怪滤镜和想象,但都抵不过真相化为具体文字展现在眼前。
【但是你们不觉得,五条家的基因真的很不得了吗,五条悟长了一张很帅的脸啊?】
新的帖子跃入了眼前。
五条悟愣了一下,困惑的挑了下眉。
诚然,他知道自己很帅,就算撇开他自己的审美观,初中三年的同学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是他见过的咒术师,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的长相如何。
连杰也没有怎么评价过他的长相,虽然他们两人会臭屁的互相讨论五官,讨论到最后往往会变成五条悟到底哪里长得像冬阳。
似乎五条悟本人的一切优越条件,都在他凌驾于天才之上的天赋和逐渐增长至如日中天的实力下变得黯然失色。
没有人还会有闲暇精力看待他的外貌,品格,只会想他往后会成长为怎么不得了的人物。
【御三家的本族人士都很漂亮吧,因为他们的男性只会娶漂亮的女人啊。】
【抛开那些,五条悟还是帅得惊人吧。】
【我们真的可以在这上面随意议论他吗,本人会看到的吧,哈哈!】
【之前有人挖总监的履历不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其实高层比我们想象得大度吧~~】
【好可惜,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六眼长什么样,他不是从来不把眼睛露出来吗?】
有趣极了。
随意的,毫无顾忌的调侃,带着鲜活语气词的文字。
比起之前咒术界死气沉沉的现象,如今这些都是从未想象过的景象。
【这么天才能干,又这么帅气,就算没有咒术师的身份,他在人群里也是格外出类拔萃的那一类吧,放到公司里会被人们兴奋的议论‘来了个好厉害的新人呐’,放在管理层也会被人说‘啊是那个很优秀的boss’……】
【五条悟,完全是超超超级人生赢家!】
【和他共事的我真是幸运!】
往往,只要这样的言论一出现,就会带动很多人的情绪偏移。
他们会想,有五条悟作为同伴是多么幸运。
“什么啊……”五条悟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帖子,“有本事当着老子的面说嘛~~”
除去咒术师论坛,冬阳已经开始在东京物色商务大厦,她要在市区建立一个总监部分部。
“高专后面的那个不需要了吗?”听说冬阳打算的夏油杰问道,“空间应该足够才对,而且……”
而且五条兰惠就在那里,他们平时见面也方便。
“我的打算是,先整合一些现代化的东西,总是去郊区多少有些麻烦,新的分部可以给咒术师提供住处,毕竟除了咒术师家族出身的人,大部分术师干这一行都离不开金钱生计。”
虽然咒术师的佣金足够他们过非常富裕的生活,住所无非是将战力整合在一起,行动的时候可以免去不少程序。
五条悟:“可是……咒术高专和总监部之所以建立在郊区是因为……”
冬阳挑了挑眉。
五条悟眨了一下蔚蓝的眼睛,“是因为要尽量减少让非术师得知咒术界相关的可能性。建立在市区的话,咒术师活动会被影响吗,要像高专一样设立特殊的结界吗?”
“天元目前在我的控制下。”冬阳说,“我的要求她会满足,不过……日本又不是只有她会结界术,只是她的能力比较出众罢了。分部的功能目前是总部的低配变种,大概明年才能落实下来吧。”
说着,她弯起眼睛,“你们毕了业,正好能赶上,现在可以给我预订一下想要的房间哦。”
硝子举起手道,“所以我可以过去吗?”
她已经接受了一直在郊区憋着的命运,但谁能想到事情还会变动。
冬阳说,“说不定你会‘出差’。”
硝子吹了声口哨,然后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真能干啊~”
冬阳走后,屋内的后辈们立刻开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讨论,他们已经把揣测上层的用意当成了游戏,每次只要猜中,便会获得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市区分部,咒术师聚集,怎么听怎么像是建立了武力部……”夏油杰轻声道,“我以前一直在想,御三家,总监部,咒术高专,这些全部设立在郊区的原因,一是御三家本部本就神秘,不喜和非术师混在一起,总监部的高层们也不喜欢露面,是最守旧的存在,二是对非术师的保护和保密机制,三则是……”他顿了一下,像是思索自己的话是不是出于臆想过多。
“很明显,是排斥啦~”悟说,“东京都是多么重要的地方,贴近各个权力机构,那些老家伙们其实也一直忌惮着我们,两方都不喜欢对方,互相排斥彼此厌恶,又自视清高,认为自己才是社会地位的主导者,既然如此的话,干脆各过各的,连面都不要见。”
“啊……”硝子吐槽道,“真复杂。那么兰惠阿姨这么做的原因是……”
悟弯着唇角,直白说道,“像威胁一样。”
她转头看向默,咒言师正手指飞舞,在手机上快速编辑着什么,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好久了。
“默,进展到哪一步了?”
狗卷默抽空比了个二。
五条悟探头,“他在干什么?”
“报告。”硝子说道,“连带着你们两个的报告都写了,记得给他买棒冰犒劳一下。”
冬阳整出来的,书面官方化的东西。
以往的咒术师并不需要提交报告,日常任务只要告诉辅助监督一切搞定就可,重要任务则面见高层,简单阐述一下经过和结果就好,祓除咒灵的经历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往往伴随着不愿提及的痛苦。
但是要写。
便于监控,利于反思。
不管是监控咒力的溢动,还是监控咒术师的心理状态。
审核这些东西的人并不是冬阳,也不是高层,她会另外聘请一些专业人士,在这些繁重的报告里筛选出另类的东西记录,再层层往上递交。
八月份时因为消息滞后,还会有零零散散的诅咒师从海外偷渡过来,冬阳顺着安吾给总结的情报挨个核对,没来的她就派人出差去灭,总归没有多少了,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份情报的效用价值才彻底用光。
然后是缝合线。
安吾得知的安全屋地点内没有他,他大概率又逃到了国外,或者某个无法被找到的异空间。
但冬阳看着他的“大业计划”,一边派人继续搜,却不催促实际收获。
“蛮有意思的……”
她在又一次召开的会议内说道,“这个家伙的钻研能力稍微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他竟然把中也当初跨时空而来的异能奇点当作了咒力异质凝结而成的黑洞,某种意义上竟然歪打正着了。”
中原中也甚至都不知道他当初留下了异能奇点这事,“我穿越而来的黑洞……应该当场消失了才对。”
“所以说,他很有钻研精神。”
横空出世的重力咒术者,没有任何以往记录的特级,庞大到比肩神明的摧毁力,在羂索眼中是匪夷所思的存在。
和知晓他为何而来的冬阳不同,羂索对中也的出身在意好奇到亲自去他的首次亮相点查看。
他翻来覆去锲而不舍的查,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暗红色的,散发着浓烈不详气息的能量结晶。
他对那东西的研究专业到令冬阳咂舌,坂口安吾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那份资料复刻下来,谁能想到……他竟然写了整整三十页堪比学术论文一样繁琐的东西。
“千年的经历,以及附身后所得到的无数咒术师的记忆,术式,真是移动的知识库,他对六眼的了解可能比在五条家生长的高层都细致。”
冬阳说,“让他研究。”
“看看被我们给予重创的大业计划者,能对着异能奇点搞出什么名堂。”
而在那份大业计划书内,还有个特殊的日期。
就像他为自己选中的忌日。
作者有话说:
脑花:让这个世界变成地狱游乐场!!
冬阳:感谢你的努力(bushi)
第298章
十月份,一场暴雨过后,气温骤降。
任务地点在学校的频率多了起来,五条悟还回了帝光中学一次,有他在的那三年,帝光连一个恐怖传说没出现过,而他刚走不过一年,便诞生了造成学生失踪的一级咒灵。
伏黑甚尔拍的杂志刚一上线就爆了,他的风格充满了野性,不管是凌厉的眼神,线条惊人的肌肉,还是象征着厮杀与受伤的疤痕,都让他能与一切凶猛的食肉动物标签联想在一起,然而在完全没毛病的脸和身材外,他还矛盾的带着某种温驯,温情。
甚尔的电话这两天都被打爆了,和他合作过一次的公司很想签下他,用各种优美的辞藻赞美他,伏黑甚尔对那个工作完全没兴趣,但是这种意外领域的成功仍然会让他顶着一张嚣张又臭屁的脸炫耀一波。
冲浪选手们刷着他的词条,满脸的不可思议。
“难掩的锋芒下是温和?柔情?这是在说你吗?”
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的伏黑甚尔也一脸懵,他说,“我记得兰惠给我说过拍照不要板着脸,但是这种杂志摄影我可一点儿没花心思,我明明面无表情,他们是怎么臆想出来我温柔的?”
悟:“面相变了吧。”
硝子笑了两声,“也就是戾气和颓丧感变少了嘛。”
甚尔吹了声口哨,“说不定我适合当演员。”
“我们一家都适合当演员~”悟说,“尤其是惊险刺激的动作戏,你要是去当的话,会给妈妈挣很多钱哦,妈妈会现场开设一个娱乐公司签下你,把你包装成国际巨星!把好莱坞都踩在脚下!”
甚尔额角抽搐一下,散发着思维顺着悟的设想说道,“到时候我再把各种聚宝盆摇钱树挖到兰惠的公司来,让他们只给兰惠卖命?”
“哈哈哈哈~计划不错~就这么干吧甚尔!”
他们随心所欲的畅想着这种好似毫无边际的事,仿佛这样的可能性并不会被排除在未来中。
甚尔哼笑了一声,“武力和经济已经拿到手了,所以现在开始进军文化产业了吗?”
他这句话刚说完,几个学生顿时用惊讶的表情望着他。
甚尔歪头:“……昂?”
夏油杰:“甚尔哥,我以为你是完全不想这些事情的人!”
家入硝子:“我以为你只要听兰惠阿姨的指挥,指哪打哪,当一个非常合格的杀手锏就行了。”
狗卷默大力点头。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你们以为兰惠家族政变的时候是谁帮忙的,我不是只知道一味的杀啊。”他抓了下头发,经常沐浴保养的发丝泛着顺滑的光泽,“只是杀这条路最直接又最黑罢了。”
忽然,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响,偏头往教室方向看了一眼,“千风在干什么呢?”
悟:“在和我妈妈见禅院家老橘子。”
伏黑甚尔愣了一下,他的瞳孔微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变冷,“他们来干什么?”
“要去偷听吗?”五条悟摩拳擦掌,“去吧去吧,凭我们的本事的话……”
轻易被撺掇的甚尔拿着手机,悄无声息的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口,然后将听筒贴上了门,另一头的悟开着手机外放,几个人头挨着头聚精会神的听。
屋里的气氛肯定不是其乐融融。
冬阳坐在侧位的沙发上,与禅院直劈人正对面的是东京校的校长五条千风,她明面上不会参与这场商讨会,但谁都知道她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直哉那孩子,最近一直闹着要来东京校学习。”禅院直毘人说,“但我并没有让他来这边的想法,家族导师足够教导他,我也能训练他的术式,他要来这里的原因我大概知道,我想你们也很清楚。”
五条千风:“……所以你要我刷下他的入学申请吗?”
禅院直毘人面上带笑,“如果我不亲自来,你们肯定会同意吧。”
让禅院家的少主当自己的学生,天下竟然有这种美事?
五条千风微不可查的挑了下眉,那是一个带有戏谑和了然的表情,透出了轻易窥探到彼方内心的游刃有余,“可是直哉那孩子想来这里,他十五岁了吧,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主见。他或许只是想离开家族的庇护,选择一个更险峻的环境磨练自己,我的学校没有拒收他的理由,因为他符合所有招生条件,年龄,天赋,至于最后一项,出身,只要他不是万恶的诅咒师,那么是以家系入学还是其他,我都不在意。”
“不在意?高专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
“自我上任以来改变的。”五条千风露出了气死人的官方式微笑,“所有拥有术师可能性的孩子都可以来到这里,就像巫师去往城堡一般,这是总监部对咒术界幼苗的呵护。”
禅院直毘人嗤笑了一声,“你拿童话比喻,我不知道你还这么有童心啊。”
他在嘲讽千风幼稚,不过五条千风才不会把这种口舌之争放在心上,“我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改变直哉的想法,其实我无权干涉你们禅院的决定,所以你就算把你们的小少主关在房子里也没关系,毕竟只要他身体没有来高专,我就没办法对他施行‘教学’嘛。”
禅院直劈人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此时的沉默无疑带着恼火的考量和威胁,刻意的冷场令商谈节奏慢了下来,冬阳加入了对话,“何必这么拘着孩子呢~直劈人,他也是到了叛逆的年龄了嘛~”
她把这件事弱化为了父母长辈对孩子出格行为的理解和纵容,张狂的无视了其中的利益关系。
“直哉照样可以和你学习术式,也可以在咒术高专学习,他到时候会是悟的后辈吧~我们两家不对付了这么多年,到我们这一代才有所改变,后一代更是有机会和意向再跨一步~怎么样怎么样~两个孩子成为校友,成为前后辈,未来也会很美好的~!”
她的语气轻巧散漫极了,往往这样最让人火大。
就算是禅院家最不在乎那些封建理念的禅院直毘人,也被这逼到面门上的权力让出整得神经直跳。
他原本就被冬阳的总监集权逼上了悬崖,但尚能忍受,把嫡子让出去,和给敌国当质子有什么区别?
直哉那小子也是昏了头了!脑子里进了屎,非得来这五条管理的高专!去京都校也比这强!
任何掌权者都会在这个时候动容,冬阳端着红茶,好整以暇的抿了一口,在千风暗暗示意下说道,“咒力怎么了?你也喝酒了吗?我记得你是酒豪啊。”
围绕在直劈人身周的隐动气息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冬阳放下茶杯,敲了一下大腿。
“还好。”她意味不明的说道。
直劈人将目光转向了她。
冬阳靠在沙发上,对他弯起了不见温度的眼睛,“毕竟我没有取而代之,我还是让你当家主的。”
“!!!”
冲天的咒力气息骤然弥漫开来,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伏黑甚尔肌肉瞬间紧绷,眼神凌厉带着杀意,十指攥紧堪堪搭在门上,操场上的学生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动作一致的齐齐转向了这边,神色紧张。
“悟!!”
“我知道!但是他根本不是妈妈的对手!”
办公室内,五条千风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上半身却还保持着从容得体的微笑,额角却滑下了一滴冷汗。
特别一级咒术师,虽然和他等级差不多,但是禅院直毘人的咒力要比他浑厚。
他用余光打量着冬阳,果不其然看到她一脸自在坦然,平静到似乎一无所觉般。
总是这样,简直是最强效的安定剂。
禅院直毘人用压抑着震怒的声音,近乎一字一顿道,“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冬阳:“你才意识到吗?如果只有这点意识的话——”
她看着直劈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实质且轻狂,笑得五条千风目瞪口呆,“哈哈哈哈,直劈人,如果事到如今你才发现这一点的话,那你可真是没有当政客的天赋啊!你只能看到你眼中的那一点点家主的所得,对事态发展缺少敏锐性,还是说咒术师就是这么一群武力至上故步自封的家伙,你把甚尔毫不在意的给了我,你对族人之于家族的厌恶和逃离念想视而不见,现在你儿子也不想像个听天由命的寄生虫一样呆在禅院,你没找到问题吗?”
“你真的是合格的家主吗?你真的是个合格的禅院啊!”
冬阳倏然站起身,“现在你在我这里发什么火!是我逼着直哉来咒高的吗?是我绑架了直哉让他写下的申请书吗?”
“那孩子也真是循规蹈矩,或者说聪明?他竟然知道入学除了家族安排,便是他自己谋求可能性。”
无数靠近五条兰惠的路子都失败了。
但只有一条,只有一条是他以往没有设想过,却一直摆在他面前的方式——
那就是成为她所管理的高专的学生。
走入她的权力之下。
这是不会被拒绝的。
这怎么可能被拒绝?
他照样是禅院,是嫡子,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实力和支持者摆在那里,他随时可以让禅院奉自己为家主!
禅院直毘人瞳孔剧烈震颤,他下意识的摆出了启用术式的手势。
冬阳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下一刻,恍若山崩海啸,难以形容的磅礴力量自她身周散发开来,冷冽的空气登时进入了他的鼻腔。
被误伤的五条千风哆嗦了一下,往她的位置挪了挪。
冬阳低眸:“你要和我打吗?”
第299章
教育洗脑往往是最可怕的,更何况东京咒术高专是五条的,而进入高专学习的学生也隶属其管辖召令,这种从属关系和阶级混乱发生在向来不对付的五条和禅院身上,难怪禅院直毘人不同意。
幻想改变家族的人并不代表愿意慷慨的将家族送给他人,能成为家主的家伙一向是从危机和鲜血中厮杀出来的,也拥有自命不凡的傲气和不容侵犯的领域意识。
“你要和我打吗?”
哈!听听这句话,听听这语气,多么狂妄,好像他在做什么失智又可笑的事一样!
禅院直毘人在诡异骤降的温度下自发运转起咒力,他的神经在蔑视和挑衅下活跃得发胀,明明手指都因为粘稠的压迫感而不堪重负的发抖,直面“最强”的认知也让他评判对手的本能在战栗,可他却在恶心的畏惧感中更加愤怒,想要战胜她的欲望更是烧得血液沸腾。
倏然,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身体好像回温了。
身体能动了,咒力可以对抗这女人的能力,那么就意味着这股力量也是咒力!
他续起的胡须都因为咒力的运转漂浮起来,浑身绷紧蓄势待发。
冬阳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战意,那股战意与其说是恼怒,更像是面对强者升起的浓厚挑战欲。
“都说你是最快的……”如同被唤起了战斗者与人较量的通性,禅院直毘人说道,“那么你会快过我吗——”
“【术式·投影咒法】!”
在禅院直毘人的术式世界里,一秒钟被分割成了二十四个需要移动到达的映像,而在他设计的动态里,他将会以瞬移之态到达五条兰惠的背后,并触摸到她完成术式!
“砰!”
重物倒塌的声音。
高专校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站在门后的甚尔利索的躲到了一边,看到撞门飞出的人影后条件反射的就想补一刀——
玩什么拳头,一刀捅进肚子里比什么都好使!
“甚尔!”千风低呵了一声。
甚尔的动作猛地止住,随后收刀后退,灵巧的绕过了地上的狼藉跳到了冬阳的身旁。
甚尔没好气的说,“这老家伙干嘛?”
五条千风更直接,“兰惠,那个门……”
冬阳:“找直毘人要账单,他撞坏的。”
千风:“……”
禅院直毘人倒在门板的碎片里,大概僵直了一秒钟才能动颤,他站起身,那一刻的表情没有任何遮掩,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在回忆,回忆刚刚那一秒发生了什么。
他的确成功模拟了术式预演的动作,到达了五条兰惠的身后才对,他甚至绕到了沙发后面!
可就在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在他想将续满咒力的掌心抵上五条兰惠的后背时,她突然反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他的动作被迫发生了偏移,身体因为咒术反噬陷入一秒钟僵直,可在这一秒钟内,他的视角如过山车般大幅旋转,然后便飞了出去!
这女人把他像麻袋一样从身后甩到了面前,然后踹了他一脚!
禅院直毘人瞳孔地震的望向冬阳,正好看到她刚刚落下了脚。
“……太慢了吧。”她同样摆出了一张不可置信的脸,“这是你的最快速度吗?”
“……”
她用这么无辜真诚的表情嘲讽他!!!
禅院直毘人一口气没上来,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急喘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下一刻,冬阳收敛起了脸上的诧异,转而露出了禅院直毘人熟悉的笑意。
“我还特地等了你一下,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她眯起眸,“我在想要不要让你成功施展术式,我也能体验一下将一秒平均分成二十四等份是什么感觉,如果我成功做出来了那二十四个动作,你会不会露出很精彩的表情呢?就像终于遇到了你的人生对手,术式知己那样~?”她的语调甚至轻快的扬起,“但是我实在不想让你刚捏过饼干的手碰到我,所以结果如你所见~”
禅院直毘人:“……”
她甚至还有精力纠结??
冬阳对他伸出了手,然后……勾了勾手指。
“再来一次嘛~”
她弯着唇角,做派让五条千风眼角一抽。
冬阳:“刚刚那个不算,你可以重新组织一下战术~你刚刚没有在‘预设’里设计我反击的招式吧,因为你不知道我会怎么反击,这是情报不足还是你没有信心?又或者你猜到我会直直站着不反击?”
她边说边往前走去,“我可以当刚才那一回合不存在~~”
禅院直毘人:“……”
五条千风同样对甚尔勾了勾手指,然后当着冬阳的面蛐蛐道,“她知不知道这个样子很气人?”
“啊?”甚尔恶劣的挑了下眉,“她这不是故意的吗?”
“但是不得不说……”五条千风吸了一口气,“帅呆了~!”他以后也要这么干!
禅院直毘人直起了腰,随后面色一僵,情不自禁的减少了腰部的受力。
这个痛感……是哪里受伤了,内脏?脊椎?好歹是咒术师的身体,怎么会被轻而易举的一脚给……
冬阳的声调淡了下来,“不打了吗?”
禅院直毘人脑袋一凉,在这声充满了无趣的话下迅速冷却下来。
很多人试图分析过五条兰惠是如何“成为最强”的。
起初是那段以一人之力斗身躯庞大到遮天蔽日的神话假想咒灵的视频,因为悬殊的体型和力量之差,众人知晓了五条兰惠客观上拥有单独祓除特级的实力,于是成为了当时唯一的特级诅咒师。而在那之前,一级咒术师便是实力等级最高,特级是特殊情况,而五条兰惠无术式的情况的确算特殊,后来在术师们心中渐渐演变成了实力高于一级的说法。
可是那之后,随着相处机会变多,可供讨论的“任务素材”增加,高层和咒术师们对五条兰惠身上的异象便有了各种猜测,就如她之前对宫野漫不经心提出的那个问题般——“你们在研究我吗?”
如果研究透了,便意味着有可能复刻和打败。
他们认为六眼在母体中留下了逆转天赋的束缚,认为五条兰惠能够使用的犹如实质的力量其实是咒力异化,认为她有冰雪系的术式,只是本人一直声称没有生得术式罢了。
这些猜测没有被证实的话,也永远只能是对其力量体制的揣度,而人无法想象出自己不曾见过的东西,于是将一切合理化后,便觉得五条兰惠也不可怕了。
禅院直毘人揣起了手。
“打什么?”他扬了扬眉,“强者只要一招就能辨轻胜负,况且你我二人只是较量罢了,并不需要斗得你死我活。”
甚尔直接笑出了声,“你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老爷子,膝盖软了吗?”
他动了动脖子,“其实按照规矩来说,要想和她打,得先过了我这关,你这是越级了。”
能够超越天与咒缚的动态视力和反应能力,这是怎么样的bug?
禅院直毘人没理他,他盯着冬阳,似乎一瞬间千思百转,视线发直。
“直哉拥有很高的天分……”他突然如此说道,“我的术式,投射咒法,需要对空间拥有极强的想象和运算能力,同时具备时间分解概念,而他在六岁时就能做到这一点……即便他当时只是在一秒钟内模拟踏一步的状态。”
冬阳:“怎么?”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
“这个时候打亲情牌啊,对我不管用哦,先赔钱吧,这个门我想想,好像有100kg?这是我能找到的最重的门了,其实很结实的,要重装需要重新定制一个月的工时呢。”
禅院直毘人一懵,惊道,“100kg??”
怪不得撞上的感觉那么实!平常不过就是木框纸糊的推拉门!
冬阳:“啊,还有,你儿子的学费……”
“费用完全是小问题,你当禅院是什么小门小户吗?”禅院直毘人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以及直哉……”
禅院直哉。
禅院直毘人的脑海里滑过那孩子的脸。
从欢笑傻乐的幼年到如今终日郁郁阴翳的少年。
他鲜少会关注孩子的情绪问题,因为他认为只有弱者才会被情绪打倒,失意,痛苦,这不过是人生的必修课,直哉如果连这都跨不过去的话,那他不过也就这点儿能耐罢了。
但——
“兰惠,他是天才。”禅院直毘人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就像在说那孩子有多么宝贵一样。
“不管他的性格如何,他是天才这件事毋庸置疑,而他从来没有浪费过自己的天赋,拥有与天才相称的努力和毅力。如果他到了你手里,务必让天才有天才的未来。”
这姿态让五条千风和甚尔暗呼开了眼了,听筒另一面的悟也咂舌道,“闹半天这老头子以为妈妈会欺负直哉。”
禅院直毘人顿了一下,换了个简单易懂的说法,“你不能骂他。”
甚尔又笑了出来,“老天,太子爷?”
冬阳:“我可不是没素质的人。”
禅院直毘人瞪视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每次见你回来都要大哭一场。”
“……”冬阳说,“如果你要给你的宝贝儿子讨说法,这也太晚了吧……”
禅院家主强调,“你不能骂他。”
冬阳:“你这话说得可真像个普通的父亲啊,难得你会露出这一面来。”
“至于天才的未来,是天才自己选择的。”
“我这里可不缺天才。”
她的声音穿过了话筒,落在了悟的耳边,“可天才聚集在一起的话,或许生活会变得有趣一些。”
作者有话说:
之前看过咒术的权力分析,最强五条悟/御三家五条家主这样的身份竟然在学校当老师,是低于校长的层级,但夜蛾就算是校长也管不到他头上,学生的来去也会经由五条悟说了算,所以在东京校有最高话语权的其实是悟,夜蛾和悟的阶级从属关系即类比此文此时的千风和兰惠。
第300章
禅院直毘人按账单现场命人转账给了五条千风,揣着手走了。
他一走,五条千风便龇牙咧嘴的看着一地狼藉,抱怨着,“还不是要让我收拾,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找家政,何况就算是家政公司来人了也没办法做清扫工作。”
他先把落在地毯上的推拉门尸块挪开,掀开割裂的地毯把受到重创的地板露了出来,禅院直毘人在撞碎门的时候本能的用脚刹车,而咒术师的腿力向来可观,地板不在力量训练的范畴内,不是特殊材质的。
五条千风委屈的嘟囔道,“这还是我一砖一瓦贴的呢……”
他此时完全没了在禅院直毘人的装腔作势感,冬阳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变脸,真心实意的道歉,“我有些飘了,下次把他引到外面再打,起码不在你这里。”她过去随手拾起了门板,甚尔也过来搭手帮忙。
五条千风耸了下肩,“我觉得你已经很克制了,以你之前的风格,应该是一脚把人的脑袋跺进地里。”
冬阳:“那个羞辱意味太强了,好歹是家主,过来挑衅两句就被脚踩着脸着地,多少有点儿说不过去。”
甚尔撇了下嘴,“这都有讲究,真麻烦。”
冬阳笑了两声,“你教学的话,的确不用太在意这个。”
她回头,五条千风突然摆出了一张精气耗尽的生无可恋脸,蹲在他的宝贝地板前抱头叹气。
“怎么?”
千风:“直哉那小子真要来这里上学?”
“是啊,你没怎么和他相处过吧,他找我的次数比较多。”
千风:“就算今天禅院那老爷子无话可说了,可不意味着他就此放手了,我已经能预想到直哉来这里后的种种表现,那小子难搞得狠,相比较起来,悟真是可爱的学生。”
冬阳拍上他的肩,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五条千风:“?”
他疑惑的抬头,冷不丁对上了女人凝重且信任的双眸,仿佛对他寄予了厚望。
“……”
熟悉感扑面而来,这戏码他经历过无数次,依然会心头狂跳,他无奈且妥协的舒展开眉宇,一秒把表情切换成了同等的严肃,“完全是小问题,交给我吧。”
甚尔嗤笑一声,“要努力啊千风老师~”
巨响把正住在高专的高石引来了,他前脚刚到,悟他们也过来了。
冬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明知故问道,“课上完了?”
五条悟:“因为甚尔逃课了!”
甚尔:“???”
白发少年眨了眨那双璀璨的蔚蓝双瞳,促狭的笑了一声,“不开玩笑了,我们都听到了~直哉要在明年入学是吧。”他环起胸,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妈妈八月份上位的时候,我还去震慑过禅院,直哉当时的态度应当是最随意的,他对你掌控总监部这种事没有抵触心理,但应该也不至于衷心赞同,现在又决定来高专上学……哈,超不可思议的。”
家入硝子:“虽然我没见过那个话题中心,不过……我记得他的人设是……”
她精准的踩中了雷点,“对兰惠阿姨穷追不舍的小孩子。”
五条悟:“……”
五条悟嘴角一耷,臭着脸道,“那个早就是过去式了硝子~我会嘲笑他的。”
夏油杰对那经历印象深刻,“嗯,我想他总该意识到对兰惠阿姨的追求有多荒谬了。”
“不,他要是能意识到这点就怪了。”
“嗯?”
五条悟了解他。
“毕竟那个家伙在执念这一点上,简直无可救药嘛。”
******
十一月。
叶子泛黄掉落,冬阳带着全家去了枫叶林踏步,顺便带上了相机。
任务不算繁重,偶尔他们能凑齐所有人聚会,惠是第一次见到景色这么典型的秋季,捡着叶子问爸爸妈妈为什么绿色变成了黄色,伏黑久便和他讲着时间流逝四季更迭,告诉他夏天姐姐要去往别处了,现在降临日本的是秋天。
孩童纯真的好奇,温柔可爱的回应,让这个满是超人的爬山队伍萌生了奇异的心灵感触。
夏油杰说,“我小时候也好奇过叶子为什么会变黄,还收集过树叶册。”
硝子赞同道,“对对,是幼儿园的观察作业吧,我把树叶从绿色到红色的过渡版全捡了个遍,还在公园里和小朋友吵架,因为我们一同看上了一个又大又漂亮的树叶。”
五条悟:“哈?那是什么?”
夏油杰诧异道,“悟,你没有过吗?”
“老子没有哎。”五条悟眨了眨眼,“有了记忆开始,就知道叶子为什么会变黄了。”
某种超越常人的观测视角,令他本能的探知到世界本质,就像他天生就识得咒力一样。
“但应该也好奇过吧,你看惠,就算是一片树叶都能当宝贝一样玩半天。”
伏黑惠正爱不释手的攥着一片枫叶,盯着它出神。
忽然,某个脚踩在落叶上都能做到走路没声的大人停在他的背后,将捡了一兜的叶子往他脑袋上哗啦啦倒了下去!
“啊!!”
伏黑惠惊叫了一声,被埋在了落叶堆里,平站也摔了一跤。
“哈哈哈哈哈~!”
无良的老爸在他头顶发出了嘲笑声,伏黑惠扒拉着叶子探出头来,懵逼的看着他的笑脸,嘴角弯起又落下,似笑又想哭。
伏黑久警告道,“喂甚尔,逗他要有分寸!”
甚尔不在意道,“有什么关系,这可是我的小孩儿。”
伏黑惠愣愣的张开小手,看着脏兮兮的掌心,抿紧了唇,“没了。”
“什么?”
“刚刚的叶子丢了。”
他转头撅着屁股在落叶堆里翻找起来,伏黑甚尔揣着兜站在他旁边,“丢了就丢了呗,不过就是一片树叶,这里有那么多,再找一个就行了,又没有区别。”
“那个不一样。”伏黑惠说,“那个叶子的根茎长得很对称,边缘是红的,但是中间是黄的。”
伏黑甚尔歪了歪头,“啊?”
他搞不懂这孩子此时的认真和执着,伏黑惠还在扒拉着,突然抬头看了一眼他,那双绿色的眼眸清亮极了。
伏黑甚尔没明白他的眼神,话说小孩子的眼神,本来就不需要思考有什么含义吧。
下一刻,惠忽然从地上捡了一片叶子给甚尔看,“爸爸,这个叶子还是绿的。”
他捡起另一片,“这个也是绿的,这两个大小也很像。”
他抬着眸,表情淡淡,认真道,“但是这两个叶子只是相似,并不一样。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所以我不能找替代品,就像爸爸只有一个,妈妈只有一个,叔叔只有一个,爸爸的妈妈只有一个,妈妈的爸爸只有一个,是不能捡其他的叶子的。”
“……”
甚尔诧异的看着他,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停下了动作,低头盯着惠。
发现大家都看自己的伏黑惠:“……?”
他疑惑的歪了歪头,“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怎么说呢……”五条悟挪了挪墨镜,思索着打量了惠一眼,然后大力鼓起掌来,“小惠说得太好了!刚才那个是妈妈告诉你的吗?”
伏黑惠跟着鼓起掌来,“我自己想的!”
五条千风咂舌道,“不得了啊,我都不知道一个孩子会有这种想法。”
冬阳:“你要准备好写《伏黑惠传》了吗?以这个为开头吧。”
“滚滚滚。”
五条悟凑到惠面前,欢呼道,“是大诗人!”
伏黑惠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兴奋的举手重复,“大诗人!”
“我跟你一起找。”五条悟蹲下身,“两边红中间黄的叶子是吧,嗯嗯,相似的还真是多呢~”
“但是它很漂亮,看到的话就会想‘嗯,没错,就是这片了’。都怪爸爸刚才和我闹着玩。”他埋在落叶堆里,像模像样的皱起眉,“他果然是个幼稚鬼。”
伏黑甚尔:“……”
众人都因为童言忍俊不禁,冬阳哐哐的拍着甚尔的胳膊,豪爽的笑道,“幼稚鬼甚尔!弄掉了你儿子的新玩具,快点儿帮他找回来啊!”
伏黑甚尔措楞的表情在冬阳的暴击下收敛,他捂着胳膊嘟囔道,“小鬼还会说漂亮话了。”
“那不是很正常嘛,你以后还会见证很多这样的瞬间的。”
“瞬间?”
“嗯……该怎么说呢?”冬阳沉吟了一声,“就像他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与他息息相关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但事到如今我对悟走路说话的印象已经很淡漠了,或许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人类生长的必然流程,每个人都会学语学步,可是…他总会做与众不同的事。”
就像母亲节他别在发间的红花。
那是五条悟。
伏黑甚尔沉默不语,低眸凝视着伏黑惠小小的身躯。
很难形容刚才他是什么心情,就像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生长出鲜活的灵魂般惊异,他有那么独立的思想,而他的想法关乎着自己。
冬阳道,“悟也有这样的瞬间,实际上现在也有。”
“很惊艳吧。”
冬阳用了这个词。
“就好像你会在这个瞬间比之前更爱他。”
伏黑甚尔蹲下身,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惠的脸颊。
伏黑惠哼唧了一声,“爸爸你的手脏兮兮的,没有擦过不可以碰我。”
“呵呵……”
甚尔低笑了一声。
这个笑轻柔极了,完全不似甚尔的作风,简直令人怀疑自己的耳朵。
五条悟眼角一勾,调笑道,“当老爸上瘾了吧,甚尔~”
伏黑甚尔:“妈宝没资格说我。”
“略略略~虽然老子没有做过什么枫叶收集手册,但是可以和惠一起做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0-310
第301章
因为惠以惊人之语展现出的自我意志,冬阳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变得对他极为好奇,他们都是独生子,记忆里没有幼儿的成长历程,两三年来对惠的印象都停留在他是个什么都不懂,反应迟缓到可以被随意逗弄的小孩子——他甚至没有记忆。
就好像他突然成“人”了一般,这个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空白一片的灵魂,在某一瞬间觉醒,拥有了自己的底色。
而他们恍然发觉。
捡秋回来后,五条悟把他和惠一起捡的落叶用玻璃框裱了起来,挂在墙上硬是像一副文艺十足的装饰画。他们比以往更喜欢和惠聊天,话题会从天气变换到穿衣颜色,甚至会恶劣的问他到底是喜欢妈妈多一些还是喜欢爸爸多一些。
伏黑惠只觉得周围人都变得很热情起来,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玩的时候,身边没人的话就会觉得无聊孤单,所以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被骚扰的烦恼,每次都皱着眉头苦思问题的答案。
“冬天冷冷的。”
“叶子掉光了,树光秃秃的,出门会被妈妈裹住脸蛋。”
“呼吸会变成潮湿的,很难受。”
“这个问题好难啊,我平常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但是晚上会和爸爸睡觉,爸爸总是用胡子扎我,嗯,我决定更喜欢妈妈,但是这不代表我讨厌爸爸。”他还不知道人们有耻于剖白的情感,是处在‘童言无忌’的阶段,“我不像千风舅舅哎,他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所以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五条千风呛了一口,“谁说我没有爸爸妈妈啊,只是他们两个一把年纪才有了我,前几年就嗝屁了。”
“嗝屁是什么?”
“就是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了,要在外面旅游到我也嗝屁。”
“啊……”伏黑惠瞪大眼睛,“那你们最后都会去旅游吗?退休后?我爸爸没有工作的话也会去旅游吗?”
“他没有工作的时候还早着呢,他现在还这么年轻,没准你去旅游了他都不会去。”五条千风用温和的声音解释着这个话题,他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对惠提及了‘死亡’后,便瞬间回忆起幼年的五条悟仅是想到冬阳会死,就无措惊恐到流泪的样子。
伏黑惠问,“那他去哪里旅游,我们可以提前约定好地点吗?他去旅游了我还能见到他吗?”
“当然是…唔……”五条千风正想笑嘻嘻的回答他不会碰面,倏然他想到了什么,低眸沉思了两秒,神色变得有些怔然,他轻声道,“你去旅游的时候,会有人来接你的,惠。”
伏黑惠茫然的看着他。
“到时候你最想见到谁,谁就会来接你。”
五条悟:“呦~是大文豪啊~”
半躺在沙发上的甚尔正枕着抱枕盯着惠,闻言道,“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咒我了。”
五条千风呲了呲牙,“你们应该惊叹我用了多么浪漫的说法。”
和惠的闲聊意外涉及到了“死亡”的话题,似是沉重却又好像很平淡,咒术师能称得上与死亡伴生,不管是他们死,还是被卷入到事件里受害者,总逃不过遗憾和离别。夏油杰递给了惠他刚叠好的小飞机,有些恍惚的想……曾经的他也有对死亡完全没有概念的时期吗?
有吗?没印象了。
可能最初的记忆是回农村老家时,妈妈杀了一只鸡,那只鸡即便没有头也能走,边迈步子边流血,地上滴滴答答的全是它走过的痕迹,即便如此它也奇怪的活了很长时间。
夏油杰看着惠的眼睛,他的脸颊格外稚嫩,眼睛看上去比甚尔的大了好几倍,皱起眉时总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滑稽感,五条悟老是开玩笑说惠这是隔代遗传,眼睛大大的像他和妈妈。
原来他会在十六岁时重新去思考死亡,以另一种视角,听另一种温和的说辞。
伏黑惠突然反问,“那叔叔是喜欢妈妈多一点儿还是爸爸多一点儿。”
五条悟弯着嘴角,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妈妈~”
伏黑惠:“……”
这个男孩儿忽然捂住了嘴,眼睛狡黠的弯起,憋着笑说道,“我要告诉你爸爸!!”
这个反应立刻让屋里陷入了一片狂笑中,五条悟呆呆的张开嘴,眉头挑起,猛地转头瞪向笑得东倒西歪的甚尔,“不是?你教他的吗?”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贱嗖嗖的了?跟谁学的?!
甚尔:“隔亲遗传啊,是隔亲遗传!他这性格不和你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跑会跳的惠果然在见了中也后便告发了悟,中原中也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小不点儿睁着绿色的眼睛,一板一眼的对他说,“叔叔更喜欢妈妈~”
然后中也低咳一声,蹲下身,用分享秘密的语气跟他说,“真要比较的话,我也更喜欢他妈妈。”
“?!”伏黑惠震惊极了。
中也说,“所以我们两个扯平了。”
伏黑惠皱着眉头道,“我妈妈说,她喜欢我也喜欢爸爸。”
“兰惠也会这么说的。”中也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也喜欢兰惠,喜欢悟。”
伏黑惠不解,“那爸爸更喜欢妈妈怎么办?我感觉爸爸对我不像对妈妈那样温柔。”他有些郁闷,“而且老爸是个大懒虫,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家务都是妈妈做的。”
中原中也低笑了一声,三岁幼童的逻辑怪圈里,总要争一个‘分明的结果’,中也反问道,“那怎么办?悟不像喜欢兰惠一样喜欢我,我要哭吗?”
伏黑惠代入了,“爸爸要是更喜欢妈妈的话,我会哭的。”
他瘪了瘪嘴,“因为……我觉得爸爸不像喜欢妈妈一样喜欢我,但是我不能没有爸爸。”
在他尚未成熟的观念里,“喜欢”即意味着选择和抛弃,就像被父母带着逛超市时只能选一个玩具,要选最喜欢的。
他在中也面前表露了这份委屈,已经有了“如果真的问甚尔更喜欢谁,他或许会得到失望答案并伤心难过”的预防意识。
“没有更。”中也轻声道,他捧住惠柔软的脸,“因为我们之间不是喜欢,小笨蛋。”
伏黑惠直接蒙圈了。
他紧紧抿着唇,“那是什么啊?”
“哎呀~这是怎么了?”冬阳从伏黑惠的背后出现,轻巧的抱起了他,“惠惠的眼睛被冻得流鼻涕了吗?”
伏黑惠眨了眨湿润的眼眸,他搂住冬阳的脖子,安心的趴在她的怀里,冬阳又夹起了声音问,“甚尔在家里不做家务吗?是怎么样的大懒虫?”
中也失笑的站起身,伏黑惠说,“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见影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做家务,但是妈妈会每天给我做饭。”
但是甚尔可不是不着家。
他能给惠留下这种印象,大概有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的原因,但归根结底应该是因为他在工作和做家务的时候……惠没看见。
惠没看见,甚尔和久不主动告诉他的话,他就以为甚尔在偷懒。
这个年纪也很喜欢理直气壮的胡说八道。
冬阳把惠抱进了温暖的室内,已经到了十一月底,今天罕见了下了大雪,伏黑惠没有穿外套,短时间内不觉得冷罢了,冬阳对幼儿的身体素质还算有经验,她边用热毛巾擦着惠的脸边说,“下次甚尔不见影的时候,你就问妈妈他在做什么。”
“哦。”
“你有问过甚尔喜不喜欢你吗?”
“他偶尔会说我是个奇怪的小鬼。”
“那不代表不喜欢嘛。”
伏黑惠自己接过了毛巾擦脸,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问,“那是什么?”
这是家里的幼子。
是兰惠家族里最小的孩子。
冬阳揉了揉他短炸的头发,惠的头骨还没有发育完全,落在冬阳掌心下小小一个,让冬阳诡异的回忆起了悟的小脑袋瓜。
“不止是甚尔,久,我和中也,悟,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就算对谁的性格有意见,与谁相处显得更亲近,对谁的能力更信任,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并不会妨碍我们的共同意志。”
“共同意志?”
冬阳亲昵的抵了抵他的额头,向这个孩子倾述了家族的第一准则。
“——我们都爱着你。”
“——我们也爱着彼此。”
黑发绿眸的男孩怔怔的听着那个稍显朦胧的字眼儿。
如同意会死亡一般,他也第一次接触到了“爱”。
“你们吵架也没关系吗?”他能想到的最大冲突大概就是吵架了。
“我们也会经常爆发争吵嘛。”冬阳指着中也说,“我和他之前可是天天吵。”
“哇~!”
伏黑惠惊呼道,“那你们好厉害啊!”
中也:“……”
第302章
十二月,又是临近年关。
今天的冬天格外冷,公路的清扫工作不怎么到位,除了主要大道,行人在路上随便走几步就会踩到黑漆漆的污水,还有冻成冰碴的积雪,于是人们哀声怨道,咒术师的祓除任务都变得困难许多。
【我和咒灵周旋的时候摔了两跤!靠!两次啊!要不是老子跑得快,早就被冰刀剁成肉泥了!!!】
出行困难到气象局都发布通知的那几天,被窗委派到工作的咒术师也没有闲着,所以网站上出现了这样的帖子。
四个月,变革的渗透期。不管是高层还是咒术师都开始习惯五条兰惠的存在,以及她搞出来的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政策,再过了年,五条兰惠惊天动地的上任期就会在人们的记忆里变成“去年的事”,而去年的事为既定的现实。
出于出行的安全考虑,高石让辅助监督调查了咒术师的意愿,战斗习惯,于是很多任务都落到了级别更高的术师身上,也就是悟和杰身上。
“因为与咒灵战斗的时候会脚底打滑,所以只能祓除较低级的室外任务……这种理由也能过关啊。”五条悟看着论坛上某些术师的抱怨,诧异的咂舌。
“毕竟他们很容易死去,术式相较于你我都太有局限性了。”夏油杰总是对他们的苦难点持理解和包容的态度,“今年好冷,路面结冰的程度十年未见,对我们而言就像是雪灾一样。”
“雪灾?啊~这种程度就算是雪灾吗?东北地区常年这样吧。”
“北欧那边可是常年被大雪覆盖。”
五条悟呼了一口气,清晰的白雾散开,他转过脸,忽然咧唇笑了一声,“你的眼睫毛和刘海儿都结冰了,杰,哈哈哈!”
夏油杰眨了眨突然上了重量的眼睑,“我知道,我眼皮变得好沉。”
五条悟:“听说头发冻得太严重的话轻轻一掰就会断掉!”
夏油杰一惊,“哎!真的吗?!”
他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刘海儿,眯着眼睛仔细分辨,惹来了五条悟更大的笑声,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嘁。”夏油杰用手捂了捂刘海儿,犹豫了几秒钟,将它塞入了自己的帽子里。
五条悟举起大拇指,“你终于舍得丢掉你的刘海儿了!”
“变重了甩到脸上会很难受。”夏油杰扯住围巾遮住口鼻,忍不住叹了一声,“好冷……”
他和悟甚至都穿上了棉服。
如果不是手套会妨碍动作,他们可能会集齐御寒三件套。
五条悟赞同道,“嗯嗯~处理完任务就回家吧,到时候给妈妈发个短信,让她给我们准备热乎乎的甜汤~!”
……
“冷。”
高专内,五条千风关紧窗户开着空调,倒挂着做仰卧起坐锻炼身体,“我已经放弃去室外了,而你,你可真是符合我对你的刻板印象,这个时候也好像一点儿都不受影响啊。”
冬阳穿着羊绒大衣,刚做完任务回来,闻言玩笑道,“是嘛,你没发现这身衣服特别长吗?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我在战斗的时候还会脱下来的。”
五条千风吐槽道,“为什么,你已经进化到不是人类了吗?”
“把气运转起来就不冷了嘛。”
“哈?你是说多呼吸?我的肺部会结冰的,一定会的。”
“哈哈哈哈哈!”冬阳摸了摸暖气片,有些诧异,“凉的?”
千风说,“在维修。”
“难怪你那么难受了。”冬阳走到窗边,滑开白雾看着外面的白雪,“早春那边也是,提前停止了教会活动,就当直接进入年假,不过……你觉得这天应该这么冷吗?”
千风翻身跳下来,一时没理解冬阳的意思,“不然呢?寒潮啊?”
冬阳示意他出来,五条千风疑惑的跟在了她身后,刚一出门就想缩回去,“我去拿件衣服……”
冬阳笑着一把将他推了出去,五条千风哆嗦一下,“靠~在这儿等着我呢!”他抱着双臂连忙挤了回来,眼看冬阳走到了雪地里,她的大衣虽然加了领子,但是没捂住脖子,整张脸也露在外面,五条千风被冻得直打颤,缩在门后嘶声道,“真不冷?”
冬阳反而问道,“今天多少度?”
“天气预报说零下十二度。”
“高了。”
“什么?”
冬阳伸出手,若有所思,“起码说高了十五度。”
“……哈?!”五条千风震惊道,“你是说负三十度?北海道也没到过这温度啊!不是,啊?负三十??”
从来没见识过这温度的五条千风骇然无比,“气象局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隐瞒??”
“不,他们不是隐瞒,只是在预测时是这个温度,而今天不是罢了。”冬阳抖了抖身上落下来的雪,不过极短的时间,她的肩膀发顶就覆了厚厚一层。她用散漫的语气开玩笑道,“世界末日了哦~”
五条千风哑然了一瞬,突然回屋,再冲回来时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水。
他一本正经道,“我听说这个温度可以泼水成冰。”
“?”
他穿上刚拿过来的棉拖鞋,站在雪地里,蓄力的把水一泼——热水全变成了散开的白雾,五条千风兴奋道,“是真的是真的!靠!再来一次,我去拍个视频发到咱们群里!”
冬阳眨了下眼睛,有些意外的说道:“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啊。”
“我本来是有点儿担心的,但是你刚才用的这种语气。”他清了清嗓子,一边把声音刻意夹成女声,一边学着冬阳那营造气氛的话剧声调说,“世界末日了哦~~哈!我看你这架势就知道没事!”
冬阳震惊的看着他的考斯普雷,扭头哈哈大笑,“就因为这个?我要是换一个语气呢?”
“那就当世界末日了呗。”
黑发的咒术师张口便是疯狂且激动的觉悟,“那不就代表我们会一起死嘛!”
冬阳把他拽进了屋里,敲了下他的脑袋,五条千风痛呼一声抱着脑袋呲牙咧嘴的蹲下,“又是这个!这种仿佛把头骨敲裂的兰惠之铁拳!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冬阳说,“我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冬阳了然道,“穿好衣服,走了。”
“干什么?”
冬阳言简意赅,“开会。”
……
总监部紧急召开的会议。
宫野本想穿着得体的西装,但时间紧迫,他只能在羊毛衫外面套上西装外套——剪裁贴身的衣服被撑起,好好的形全坏了,他无声的在屋内抓狂了一下,时间紧急来不及换了,只能快速奔向会议室。
路上和他相撞的同僚面露惊异,他们两人互相打量一眼,发觉竟然一样狼狈,寒暄了一声便一齐朝着会议室快步走去,同时在心里为自己的着装暗暗松了一口气。
会议室内,大家都一幅悠闲在家被突然叫去加班的窘迫样子。以往总监部十分排外,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见同样的人,没几个人穿着肃穆,有些高层的和服松垮到遮不住胸口,一天三趟会议,他们根本不会整理仪容。
但是五条兰惠来了,五条兰惠讨厌这幅没有纪律的样子。
真见鬼,她本人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随性豁达,但在总监部就会摆出不苟言笑的威严样子,对他们说着,“议会不是八卦局,诸位,把态度放端正了。”
宫野扫了一圈,发现总监身边的红人太宰治都穿上了棉服戴上了围巾,进了会议室内后才施施然的把帽子围巾摘下。
看来兰惠这次不会苛责他们的着装……
不,这些都是小事……
宫野脸色难看的对冬阳说,“这次寒潮来袭很奇怪,气象局说不是他们的问题,虽然他们也怀疑过自己的机子和计算,但排查下来还是把工作交给了我们,他们觉得这是非自然现象,而全日本,能处理非自然现象的机构只有我们。”
他等着冬阳点头,“部长……”
冬阳平静的问,“天气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负责咒灵啊。”
“更直白点儿来说,日本并没有成熟的对抗寒潮的城市建设,大部分房屋都是没有地暖的,而墙体为了预防地震本就建得更为轻薄。这两天的异象已经严重影响了交通,继而影响了非术师的正常工作。负三十度,这个温度人类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短时间可以撑住,可如果冻结了设备,水管,电力工程……”
冬阳敲了敲桌面,“所以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是求助。”宫野干涩道,“有没有……让气温升高的术式或阵法——这是他们的原话。他们更希望这是一场咒灵引起的天灾,而如果我们把咒灵解决掉就好了……”
“这是猜测。”
宫野:“部长,拜托了。”
加茂笑了一声,“天气和我们什么关系?别什么事都来找我们。”
他将与咒灵无关的事视为垃圾,“总监部创立到现在就没有这一项规则,我们不为社会服务,只是要在咒灵存在的前提下保护非术师的安全罢了。”
“如果这都要管的话,总监部是什么?”
“政府的超能力特务科吗?”
第303章
冬阳倒是没有拒绝政府的请求,不过对方也很狡猾,提出的条件只有在“解决了危情”时才肯赋予。
“那他们还真是小心眼儿啊。”九十九由基缩在冬阳这儿,从她的桌上顺着坚果吃,“日本就没出现过这种天气现象,北海道的冬季气温也常年在负五度左右,不是全球升温吗?到我们这儿就进入冰雪时代了?”
她兴头很足的和冬阳闲聊,一直说个没完,“虽然大雪埋路,但是我看今天下午气温就回升啊,这一波是什么来头?”
她盯着冬阳,冬阳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九十九由基一眨不眨的睁着眼睛,“咒术界可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这回可真是和我无关,我不会闹个天灾出来的,给我添堵吗?”
九十九由基起身打开了窗户,冷空气一进来,她诧异的撸开袖子,“不冷了?”
冬阳平静道,“回归正常了吧。”
“我算算,异象出现到高层找到你,再到现在,总共就过去三个小时吧?你这就解决了?”
“都说了和我无关。”冬阳疑惑她到底对自己有什么刻板印象,“你为什么就不思考一下更离谱的原因,比如咒力起源,星际黑洞,时空穿梭。”
九十九由基理直气壮的摆了下手,“那是科幻片啊。”
“你拥有咒力不算科幻吗?”
“那要算物理,物理。”自小就熟悉这股力量的咒术师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就像电力和电发动机一样,是千年前就客观存在的力量,和还没出现还没发掘的那些不一样。现在这情况,我并没有察觉到术式的痕迹,所以根本不在我的专业领域……”
“那就在我的专业领域了?”
“你不同。”九十九由基突然兴奋的拍了下桌子,“你本来就是特级里最特殊的那一位,说实在的,你有领域吗?没有。没有领域却能在我的考核战里只受皮毛伤,靠的是什么?你已经瞒了我很久了,应该已经知道靠这理由留不住我了吧?”
冬阳摸了下她的额头,“脑袋还没好?”
“被你打坏了!差点儿!你的特级同事就要退化了!”
冬阳笑了一声,敲了敲自己绑在背上刀,“你以为悟给我的是什么破铜烂铁吗?”
“六眼那小子给你找的刀是很不可思议,但是那可是我的领域,对里面的对象是有必中效果的,这是咒术理论啊?”
“把刀挥得够快就能斩断咒力效果,所以在你领域成型的那一刻破开领域的边界就行了。”
九十九由基目光呆滞,“……话说得真简单。”
冬阳眯眸笑了一下,九十九由基顿时打了个寒战,她夸张的搓了搓手臂,“我就知道你把我叫回来准没有好事!说吧,这回是要我解决什么,替你加班解决你的任务,好让你和你儿子男友出去逛街,还是有什么新发现了?”
冬阳挑了下眉,“我的表情真的有那么露骨吗?”
九十九由基强调道,“你给人的感觉真的越来越鬼畜了!”
“……嗯,因为你一直在外面晃,也就是常年处在状况之外,所以完全不知道总监部现在的情况。”冬阳两手交握抵在下巴上,打量着九十九由基半是心虚半是理直气壮的脸。
“总监部的状况?”九十九由基伸出手指挨个数道,“你杀光光,你上位,你改革,你搞了个电子平台,还有吗?”
冬阳:“特级是享有特殊待遇的。”
“哎呦~~!”
九十九由基一脸戏谑,忽然听到冬阳声音略沉道,“要开战了,由基。”
“?谁?你最近是有人要应战吗?”九十九由基有些状况之外,在她的陈旧认知中,咒术师单打独斗,总监部散成一团,不拖后腿都要烧高香,她没有意会到“开战”这个词所具有的沉重的延伸含义。
冬阳勾了一下唇角,“真等迎战的话就晚了。”
“……?”
***
12月6日正午。
羂索睁开眼,看向窗外。
暴雪已经停止,气温回升,但因为雪融吸收的热量,外面的温度仍然低得令人发抖,但从未见过这种大雪的人们还是兴奋的出了门,聚集在公园和街道。
四个月。
被六眼找到后的这四个月,他召集了国外大大小小的诅咒师团伙,以及各地黑手党组织,还未开始行动,据点就被捣毁了。
精心准备的据点被捣毁的那一刻羂索就意识到,他的计划败露了,为什么败露,情报流失的又有多少?和被突袭便立即开始自相怀疑的蠢货们不同,羂索认为他可以给五条兰惠更多点儿信任。
相信她有能力提前察觉他的计划。
诅咒师们暴露有很多种可能,他们偷渡的方式,到了日本后高调行事,运气,以及真如他们相互猜忌的那样有内鬼——这些都可能留下痕迹和把柄,所以失败一次情有可原……
屁!!!!
不过小憩,醒来后就发现他们大败特败的羂索恼火得青筋暴起。
也太蠢了吧??!
果然召集越多的人,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无暇追寻失败的原因,一是容易暴露自己,二是没有意义,因为这个计划已经成过去式了,它成了五条兰惠的养料!!!
国外非法组织的力量不行,羂索用了备选——原本他要再准备十年才会启用的计划。
再不用就完了,咒术界要成五条兰惠的天下了!她蓄积的力量越来越丰盈,就如同在腐烂破败的泥土里找到了一根根羽毛,将它们编织成了厚重且有力的翅膀。
轻轻一扇,枯黄的断根和泥土四散,露出了更为丰沃的土壤,而它已翱翔于天际。
不行!
羂索在日夜的头脑风暴里无数次无声且剧烈的警告自己。
千年计划的变数,事情脱离掌控的危机,他要有与她一战的觉悟。
他不敢露面,派同伙去游说各国首脑,他将咒力形容为资源,将五条兰惠一人抵万军的实力形容成可怕的人形杀气,觉醒型人类,总是要坚守自己霸主地位的国家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蔓延,但是同伙在两次联络后就杳无音讯。
那两次联络里,他的口吻古怪,有些丧气,“我不知道,他们好像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力量。”
就算是二级咒术师,力量也足以让非术师恐惧了。
但是若说和精锐部队打,显然没有特级有优势。
所以果然是他太弱了吗?
羂索叹了一口气,对他的失败坦然接受了,本来也没有寄希望于他。
“行动吧。”
他说道,“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身后,里梅提着一个粉发的男人,面色寡淡的看着他,“我们只有五根手指。”
“五根够了,五条兰惠什么术式都没有,你觉得她能打败诅咒之王吗?”
“我的意思是,真找不到剩余几只了吗?”
“高专忌库里的是假货。”羂索说道,“真货显然在五条兰惠手里,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能妄想掌控总监部的女人,必然也想对忌库的资源据为己有。”
“开始吧。”
话音落下,人影四散开来。
羂索低眸道,“没有拿到一具特级的身体,还是有些局限。”
但是不重要。
他首先要把这个无聊的,被五条兰惠塑造的井井有条的垃圾世界,搞成一团糟!
到那时,不管是五条悟的还是夏油杰,又或者是那什么重力操控者的身体,他随便得到一具,只要一具就好。
***
晚上八点。
高石神色匆忙的撞开了冬阳的房间,苍白着脸说道,“他们果然没有选择原定地点下手,但是相差不大,巡逻的辅助监督和咒术师发现了他们落下的帐……”
冬阳拨弄了一下耳麦,“地点在哪?”
“目前得知的地点有三处,不知道还会不会增加,一是东京塔之下,二是横滨商场,三在北海道。”
“搞得还挺远的。”冬阳嘀咕了一声,“他们的行动是什么?放帐困人吗?”
“以威胁之名,要你前去应战。”高石脸色难看,但是声音很清晰,连颤音都没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方式,这是下战书吗?”
“显而易见。”冬阳拍了拍他的肩,“记得把现状同步给高层,我比较想看到他们因为这种事而惊慌失措的模样。”
“?”高石惊了一下,“但是他们会说我们失责……”
冬阳笑了一声,“你知道他们指责总监部这个行为有多搞笑吧~~”
高石咧了下嘴角,“是……”
“等着。”
“——我会凯旋。”
***
帐的周围。
广津柳浪拿下单片眼镜,呼吸带着白气。
身旁有人不耐的四处张望,“他开始了没有?”
倏然一人说道,“开始了!你快看!”
雾气扩散开来。
这是没有任何预兆的白雾,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吞噬着钢铁丛林,以及一切生命体。
第304章
东京塔之下,咒术师羽生和他的辅助监督一齐仰头望着塔顶,只见钢筋之上突然长出了粗长繁茂的树枝,枝条下坠,末端绑着无数非术师,他们吊在寒冷的高空上尖叫哭泣,声音悲恸且凄厉。
羽生和辅助监督看得目眦欲裂,被困住的都是游客,他们不知道塔内的情况,但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咒灵的等级只有无限往上想象。
辅助监督看着羽生紧攥的拳头和蠢蠢欲动的脚,连忙劝道,“别轻举妄动,他们设下的帐只允许五条兰惠进入,很明显这是针对总监的宣战,相信她的能力,我们要做的是疏散群众。”
“我知道!”羽生低吼了一声,“就算我上去了也没有用,这个高度,空间,距离,我根本不能同时救下那么多人,那肯定是术式,稍微一动人就摔下来了。”
摔下来就没命了!
羽生瞪着这堪比地狱图鉴一般的景象,低头粗暴的抓了抓头发,用生理疼痛对抗了一下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我先去巡逻,这附近应该有咒灵……”
“小心一些……”
宫野急急忙忙的通知了媒体,让他们不要宣扬这种事,同时紧急关停了网络。事发地不是地底,商场等可以遮掩的地方,而是晴空之上,东京最引人注目的东京塔!行人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像天空转椅一样被吊着的人,因为帐的范围只到了塔的中断。
“放帐吗?”
“这种情况该放吗?要怎么放?”
“只要令下立刻就能放!那里有三位辅助监督等着!”
总监部内,他们对着硕大的屏幕观测着这一切,急迫下的语速也飞快,各个情绪激动中透着强逼的冷静。
宫野喊道,“兰惠呢!以她的速度应该到了!”
“不用管她!她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我们首先要做好我们的事!这种时候都要她来,那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干什么的?!”
“北海道那边怎么样?”
“五条悟,夏油杰已经赶了过去,增援还没到,那边是位置最远的。横滨稍近,禅院家主已经赶过去了——以防万一,带了半数[炳]。”
高石的脸色稍霁,“动用了禅院家顶级的术师队,下了本了。”
他顿了一秒,“我让人放帐。”
其他人一惊,“在有帐的情况下还放吗?”
“兰惠的战斗风格你知道,放帐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结界之外的人,能让她更放心的和敌人周旋——我们原本定下的计划就是这样。”
宫野皱眉,“那是封锁类的结界,兰惠会被困在里面。原定计划里没有那么紧迫…地点也不是东京塔。”
“没关系,我们不会失联,我们也不是目盲。”高石盯紧了监控画面,“一有不对劲就把帐解除,”
监控摄像内,一个影子忽然划了过去。
“停!等等!”
宫野一愣,紧接着,另一个相接画面里也闪过了黑影。
“那影子……是兰惠吗?”
监控画面渐渐地被白雾吞噬。
宫野疑惑道,“哪里来的雾?”
屋里却有人明显精神松懈了几分,“看来已经行动了。”
“这个弥漫速度的话,吞没到横滨需要半小时,到北海道需要……”
“太慢了,但白麒麟的能力就是有这个弊端,他不能瞬间吞没一个国家……”
宫野听得一塌糊涂,“白麒麟?”
总监部储备人力的一员吗?那是中也管辖的,兰惠上位后将总监部明确分区,由高层和脑力人员组成情报分析部,由强大咒术师组成的武力机动部,由原本的辅助监督和窗组成了后勤部……而部门之间的情报并不互通,宫野属于高层。
冬阳一路狂奔到了东京塔之下,她抬头望着被吊着的人质,身形却直直冲进了内部电梯口。
“要做电梯?”
“不,东京塔的建造风格很利于兰惠攀岩,她跳上去估计只需要三秒。”
“那是因为……”
“砰!”
轰然的巨响。
东京塔内的监控这时终于被总监部调出,他们愕然的发现通往观景台的电梯内竟然被塞了满当当的人。
“这是……?!”
异样的颠簸意味着电梯正失去支撑和平衡急速下落,可突然,下落的速度变缓,几秒之间便停止,电梯内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有人惊恐的抬头向上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冬阳扯着缆绳,忽然抬头——
只见一道银白的光线瞬时滑下,宛若游龙。
电梯井头的施放者惊喜且急促的喊了一声,“中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锋利尖锐的树枝以垂直于冬阳的角度猛刺过去,试图在她受到电击失去行动力的间隙把她炸成筛子——
“砰!”
冬阳被淹没在枝条中,墙壁被砸出了个大坑,龟裂的痕迹一直蔓延到电梯井尽头。
“成了!”诅咒师欢呼一声,“花御,干得好!呵!什么最强,还不是一击就给……”
“不……”咒灵用古怪的声波回复道,“触感不对……”
异响从密集的枝条中传出,本停止下落的电梯被系上了咒具链条,以可控的速度下滑着,咒灵当然无暇顾及离开了手心的非术师,它聚精会神的盯着异动的右臂——蔓延的尖锥是它的右臂所化,速度力度和坚韧度皆是毫不保留的重击,因为它要确保将五条兰惠一举拿下。
忽然,右臂传来尖锐的疼痛,花御连忙侧转过身,惊悚的发现自己的右臂不翼而飞了……不,不是被切断,它是被轰碎的,从物质层面,碎成了粉末?!
咒灵这才升起了不可思议的敬畏之心,“怎么可能——”
它可是新诞生的……特级!!!
它抬头盯着被它砸穿的墙壁,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了一个女人。
没有……受伤?
咒力,咒力……好稀薄!好无趣!和常人无异!
但是她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的力量?还有这股威慑力,令它都不自知的胆寒的威慑力……
花御握紧另一只发颤的手,为刚才的失败稍微有些恼火,没关系,它的任务是拖住这个女人,在晴空之上制造最大的混乱,其他的全都不……
藤蔓挤出地板,与一个非术师的女人战斗要轻松多了,因为她不会领域,仅是生得术式的交锋就足够她精疲力竭。
咒灵用将诡异的语言传入冬阳的大脑,“两面宿傩的手指,在哪里?”
它当然知道单纯提问不会有结果,所以抬手一指窗外,“用他们来换。”
挂着人类的藤蔓顺势摇动起来,本已沉寂的尖叫声瞬间再起,且更为惊恐绝望。
冬阳不语,笔直的朝它走去。
花御在她平静到可怕的表情里觉察出了她的选择——她现在眼里只有它?
失去的右手在这时长了回来,花御用悲叹的语调说,“你放弃了他们?看来你和情报所述不符,是个冷心冷情的冷血动物。”
“你的修辞真难听。”
女人的声音传来。
花御正欲为这第一次语言交锋接话,却惊觉眼前已无人影。
瞬移?!
下一刻,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让花御意识到她落到了自己的背后!
并且一把抓住了从眼窝处延伸出的触角!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冬阳凑在它耳边低语,用词和语气恍惚令人感到亲昵,“我感觉你很眼熟呢~”
“?!”
“因为啊——”
她尾音拖长,猛地踩住咒灵的肩膀站起,将它的触角浸泡着蓝紫色的血液连根拔出!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这是你的弱点!!”
“啊啊啊!!!!!!!”
空间内响起痛苦的嘶鸣。
仿佛大脑被搅成肉泥的剧痛之中,花御好像听到了耳边传来谁的轻语,那是极为陌生的嗓音,沙哑,缓慢,带着不可忽视的嘲弄和极致的危险。
【“——听说你的弱点是这里?”】
“啊啊啊!!!!”
谁?!
是谁?!
刚刚那是什么?!
重创让花御的行动变得缓慢,高塔之上有人喊道,“住手!否则我就对这些人不客气了!!”
但是他没得到回应,等来的只有抽搐松动的藤蔓。
他转而说道,“你不能杀他!你杀了花御!藤蔓消失,这些人会立刻摔下去!”
“是吗?”冬阳踩在花御身上,“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啊,认为这样就能让我束手束脚?”
花御浑身战栗,重创无法让它在短时间内使出领域,它拼尽全力操控咒力,周围瞬间荡起花海,连带着从塔顶延伸出的树冠都开了花。
“嘶……”从下方观看情况的辅助监督惊呼道,“这是搞什么呢?”
“稍等稍等,我突然变得心情愉悦了。”冬阳抱住花御的脑袋,“这是你的术式?那还真是——”
她转动手臂,连接着咒灵颈部的皮肤和血管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如同崩溃的弹簧一样断裂了!
“嗬!!!”花御痛呼出声,堪称尖锐的声波荡开,头颅被冬阳徒手拧了下来!
塔顶的诅咒师见状飞快从电梯井冲了过来,银白色的电流化作三米宽的光束冲向了冬阳,受到攻击的尖叫声却不像女人发出的,他悚然一惊,连忙停止了咒力输出,才发现冒出黑烟的是她握在手里的花御!
“花御!”
被雷劈得焦黑的花御动了动下巴,牙齿掉了下去。
“你的术式对它这样的咒灵有专攻吧,到底是谁计划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的?哈~!”冬阳甩了甩那颗头,然后拿出背后的鬼切,看似随意的一划。
手里的头颅连着身下的躯体从中间垂直着一切两半,鲜血甚至不是迸溅出来的,而是缓缓流出来的,它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的诅咒师如同机器一样转动眼珠,呆滞的表情逐渐转变为愤怒。
他一边怒吼着五条兰惠一边蓄力,跃动的电光再次照亮了周围。
冬阳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并握住了他的手。
他:“…?”
远在五米开外的人突然贴脸,即便他提前知晓五条兰惠的速度,此时也骇然无比。
“你用电?”
女人的弯起嘴角,这一刻的笑意轻狂且嘲弄。
“你有亲自感受到这个滋味吗?”
他们两人交握的手突然闪耀起白光,那冷冽的颜色描摹出她的轮廓,照进她的眼底。
她说:“还给你~!”
“!!!!!”
当难以挣脱的麻痹感席卷全身时,诅咒师突然明白了过来——不是他的术式没打中或失效了,而是五条兰惠就像电池一样能蓄电!!
轻描淡写的忍受这份痛楚,并将它的力量据为己用!!
总监部里雅雀无声,屏幕上闪动着刺目的白光,过了良久才有人低声道,
“……这是人吗?”
“你骂她干什么?”
“这是惊叹!惊叹!”
摄像头无法拍到咒灵的身影,但是从冬阳的行动轨迹便能辨清她在与什么存在搏斗,有人下意识的放慢视频,倍速逐级递减好几次,才能模糊的看到冬阳迈步。
造成瞬移之象的仅靠速度。
忽然一人踢翻了影子,急促道,“掉下去了!全都掉下去了!”
被束缚住作为人质的非术师突然在一瞬间全部失去了支撑力,下饺子一样从东京塔落下。
宫野没在现场,眼看着那些人在空中绝望的扑棱四肢,急得满头大汗原地跳脚。
“快救命啊!”
他们全都落入了白雾中——
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宫野震惊的开着手机通讯,问在场的辅助监督,“他们全都不见了?”
“对,不止他们,这条街上没有任何行人,羽生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明明周边就是公园,怎么会……变成空城一般呢?”
很快,还在惊讶的宫野接到了冬阳的指挥,她的声音弥漫在总监部的指挥室,沉稳且清晰。
“给我准备传送阵,战斗主场在北海道。”
与已经成长完毕的五条兰惠相比——
果然是未长成的六眼最具威胁。
第305章
事发地点在北海道,但并不只规定在一处,如东京一样,是以东京塔为中心向外波及扩散的“灾区”。
总监部设立的瞬移传送阵并不是简单的术式,运转原理和术式建设来自于一位已故结界师的手札,即在任何方向的直线内压缩空间高速移动实现不可思议的地点跳跃,而在过程中的所有障碍物都有可能伤害到转移对象。直线,尽可能0障碍物,这两点前提便让冬阳在地底挖穿了到达几个重要据点的通道,直径相比地铁所需的空间要小得多,由咒术师协助的话工作时间便可以大大压缩。
阵式需要大量的咒力且只能使用一次,传送距离也不远,冬阳从东京跳到北海道需要转三站,而就在她下令的前几分钟,就已经有术师赶到了传送阵旁边待命。
“砰!”
诡异的符文随着龟裂的地面而溃散,纹路中央已经没有了人影。
力竭的咒术师微微喘着粗气,对着同伴随口抱怨道,“难得有机会见到她,但是连聊几句的功夫都没有。”
***
北海道。
札幌。
两道身影在最有名的商业区穿梭,速度快到仅剩残影。
短暂的交汇间隙,五条悟喊道,“人呢?”
“等着下油锅,是那只火山头的术式!”
他们正与“特级”战斗。
“果然啊,你们会再次跑出来。”五条悟猛地加大咒力输出,令无下限形成的屏障如膨胀一般外扩,将一记能将普通咒术师轰成焦炭的火焰弹开,“上次没有杀掉你,这次可就不会这么好运了,臭尿壶!”
正和他打得有来有回逐渐上头的漏瑚:“……”
它呆滞的瞪圆眼睛,眼睑张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相较人类而言过大的眼珠隐隐蔓延开盛怒的血丝。
它整个身体都因为那个称呼僵硬,随后像火山爆发的前兆般颤抖,预热,发亮,最后砰的火从头喷!蹭蹭冒烟。
他竭斯底里的骂道:“你这个臭小鬼!!!看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黑红色的色块凭空而出,瞬息之间席卷了过来,特级咒灵的领域展开了——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灼热的领域内,夏油杰飞快运转起了落花之情。
而五条悟已经快速冲到了它面前。
漏瑚意外的看着贴近自己的五条悟。
它惊异且奇怪的想到:为什么?这种情况下接近它是要殊死一搏了吗?
面前的少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说:“你——喜欢玩侦探游戏吗?”
“……啊?”
在如此严肃的,争分夺秒的,唯恐避之不及的生死场合,他竟然在问他的喜好?
五条悟刷的张开了小说。
这本异能造物被他好好的护在无下限之中,又或许它本身就不会轻易被领域内的高温灼烧。
奇异的光芒跃进漏瑚的视野,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抵挡的拉扯感,它惊觉不妙,正想不顾一切的利用领域内的加强和必中效果解决了五条悟,却发现咒力似乎脱离了它的掌控——怎么会?那是它与生俱来的能力。
大概只是眨眼的瞬间。
领域的景象消失了,周围变回了白雪皑皑。
因为施术的主人变为了严格意义上的“普通人”,进入了异世界。
远处观战的里梅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
他感觉不到漏瑚的咒力了。
多么清晰,多么飘忽,上一刻它的咒力还如山震荡,下一刻便消失得好像世间从未出现过这个特级般。
被祓除了?
里梅惊诧的想到。
就这么简单的被……这家伙也太菜了吧?!
他眼看着五条悟轻描淡写的阖上了一本书,而夏油杰配合默契的把准备“下油锅”的人质全都吞到了咒灵的肚子里,救下了。
“啧。”
他皱紧眉,下颚泛起紧绷的青筋。
下一秒,里梅匆忙后退,六眼神子出现在了面前。
“你这双眼睛可真是麻烦……”
那双能洞悉万物的苍天之瞳紧紧盯着他,“你这家伙……是受肉吗?”
里梅绷紧了神经,仓皇的用术式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只见他逼得越来越近。
蓝色的炫目咒力从神子的指尖凝聚,惊人的破坏力近乎贴脸而来,里梅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才躲开,以牺牲掉左臂的方式,他因为攻击的冲击波摔到了楼顶边缘,强迫自己撑起岌岌可危的意识睁开眼,只能在模糊的视野里看到向自己而来的色块。
很显然,五条悟要来补刀了。
里梅咳嗽了两声,脑海里滑过了无数想法。
他想这代六眼的体术真是好到见鬼了,抛开那个无人能近身的术式,他本身就能灵敏的规避掉所有伤害,且体能充沛到爆炸,难以想象再成长下去会达到多么可怖的高度。
他想这个年代真是见鬼了,即便相比群魔乱舞天才横溢的千年前落魄,但到底是丑恶遍地,咒术师共存的天下,竟然能把那些人眼中的“不合理”的存在给逼到绝路,逼到灭绝。
“噔!”
里梅从楼顶跳了下去。
五条悟以为他要逃,后脚追了上去。
他们在商业大楼上掉落,冷风吹起了两人雪白的发丝。
倏然,五条悟看到里梅的口型变动,低语了一声,“……开!”
同一时刻,四周骤亮。
五条悟眼睑微颤,晶莹璀璨的眼瞳本能的捕捉起了那些炸起的信息量。
他这一瞬的情绪由惊异,疑惑,荒谬而取代——
在大量的,大大小小的,能用光把人吞没的荧幕上,同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端庄秀美,牵着他在樱花道下散步。
她挺拔凌厉,带着他在任务现场磨炼。
她背着他踩水。
兴致大起的和他在厨房搞料理。
拿着锤子和锯子和他建造树上木屋。
累倒在沙发上睡得头发蓬乱,在他偷偷盖被子时抓住他的手嬉笑。
那张脸五条悟熟悉到闭目都能想象出每一个细节,眉毛的走向,眼睫的弧度,瞳孔的深邃,鼻尖上的绒毛,弯起的唇角……
在最大的荧幕上,
在五条悟短暂的,坠落失控中,
她占满了六眼的整个视野。
用温柔且深情的目光“凝视”着他。
不可抑制的,五条悟的心脏剧烈跳动。
那是五条兰惠的——
——十年。
第306章
在进行这场所谓的“决战”之前,他们盘坐在茶几四周细究过计划的逻辑。
“用狱门疆封印?”漏瑚对这种动用特级咒物的窝囊做法很不屑,“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五条兰惠,明明杀了就好。”
“单杀不过的。”羂索撑着脑袋,低眸凝视着桌上的狱门疆,“更何况比起杀了他们,封印任何一个,另外一个都会被我们牵制住。”
“封印哪个?”
羂索一点桌面,“五条悟。”
漏瑚第一反应:“因为他比五条兰惠强吗?”
里梅瞥了它一眼,“因为谁都知道,他是五条兰惠的弱点。”
“另一点嘛……”羂索低吟道,“因为五条兰惠是六眼的弱点,大概比‘六眼是五条兰惠的弱点’更明显。”
“哈?母子?”人类负面情绪而生的诅咒当然不能体会这种关系,它用滑稽的腔调笑道,“就因为这个?”
坐在屋内的诅咒师笑了一声,“你果然不懂啊,以五条悟和五条兰惠的关系,换谁来计划都是要先办掉其中一个,然后要挟另外一个。他们两个不止是母子吧?还有层首领和继承人的身份,也就是总监部的第一和顺位领头人,五条悟没了,你猜五条兰惠会不会为了他而和我们交易。”
漏瑚:“那我们为什么不单杀五条悟?”
“……”
羂索难言的长呼一口气,重复道,“因为杀不掉。”
里梅说道,“你以为五条兰惠为什么会放六眼单独行动?”
漏瑚:“哈?”
羂索:“——因为现世的咒术师和咒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用指尖轻触狱门疆,“但是太简单了,六眼还是个小鬼。”
他的语气流露出些许嘲弄,“他还是个小鬼。”
里梅理解了羂索把那句话重复了两遍的深意。
五条悟会轻易被母亲掠去心神——即便只是刹那的失神,他的大脑也会被一瞬间涌上来的丰沛情感所支配,因为那是人类难逃的命题,是和诅咒共生的“爱”。
以及——
大概也就只有五条兰惠会在乎六眼怎么样,因为他担下了“最强”的名号。
急速的下坠中,在紧迫的战斗间隙什么都没敢想的里梅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五条悟同样处于狱门疆的封印条件内——半径四米,但是符合“一分时长”的只有五条悟!
他看到那双刹那失神的眼睛骤然凝焦,注意力飞快从屏幕上转移,眼神如冰萃般冷冽的扎在他身上。
“你完了!”里梅忍不住痛快的咧开了唇角。
成了!!!
“噗呲!”
“……!!”
鲜血迸溅,白发的受肉体几乎蹬裂了眼眶,无处可避的被五条悟一刀插进了胸口,那飞刃的力度直直传进他的血肉,将他钉在了地上!
“咳咳!”
中招的里梅面色扭曲,匪夷所思的呛了一声,“你也太努力了吧?!”
都要被封印的人了?!还能在狱门疆动作的前一刻试图夺他性命?!
“砰!”
随着落地的重响,五条悟被狱门疆凝结出的深红色延伸物五花大绑,他挣了挣手,咒力全断,也使不上力气,顿时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把戏,抬眸扫了眼还在播放的大屏,眉毛一挑耷下嘴角说道,“好新的活儿啊,那是什么鬼,你们是跟踪狂吗?”
被钉在地上的里梅惊异的发现自己使不上咒力。
他想起身,却发现四肢百骸都像被打上了烙印般难以动作,“这是什么?!”
“哈?道具又不是只有你有。”从冬阳清点忌库开始,五条悟身上就被塞了一件又一件的宝贝,他垂眸瞥了眼里梅,用挑剔的目光抬眼看向大屏,为了顺利让五条悟的脑内时长超过一分钟,大屏上播放的“回忆录”从小到大,就像老土的煽情幻灯片,最古早的还有冬阳抱着婴儿悟的照片,“你们还真是废了很大功夫啊,这是从哪里弄的,我们家的仓库吗?哦~照相馆的存储器啊,我妈妈很喜欢在同一家店里洗照片哎,原来如此,在方面被你们钻了空子啊。话说视频做得好差,剪辑毫无逻辑,特效好土,我妈妈的风格向来很高端的。”
正和咒具对抗的里梅被五条悟轻快的批判口吻刺激得火烧头顶。
他冷笑了一声,“还不是把你给逮住了。”
“视频是你制作的吗?难怪了,千年前的老家伙,不懂现代科技吧。”
里梅动了动脖子,半晌憋出了一声,“哪里土了!”
五条悟:“……”
五条悟:“土到爆了。”
里梅:“…………”
里梅:“狱门疆,关门!”
“……”
没有动静。
咒力切断,连带着无法驱动咒物。
五条悟哈了一声,“那个缝合线呢?这个时候还不出来吗?”
他转头扫视四周,随后目光停在了大屏之上。
一只伺机而动的咒灵。
……气息不对。
五条悟皱起眉,与他对视的诅咒砰一声落到了他们身边,就像彰显实力般将地板踩出了大坑。
原来如此,吞了两面宿傩手指的咒灵,就像嗑药产出的战力般。
对诅咒而言,特级咒物还真是好用。
它抬手停在胸前捏了个手势,五条悟只觉额前一阵微风拂过。
无事发生。
因为狱门疆既是封印,也是屏蔽一切术式的结界。
这也意味着他们除了封印,无法再做任何事。
咒灵顿了一下,转身去拔插在里梅身上的咒具。
五条悟蜷了蜷背后的手指。
他的目光滑过大屏上的冬阳,无法辨别出杰所在的方位,但是大概能猜出,如果这边有诅咒埋伏,他那边也是。
里梅似乎从五条悟的眼神和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弯起嘴角,嗤讽道,“你在想五条兰惠来救你吗?不可能的,她赶不过来,现在可以说遗言了。”
“给这家伙吃的是两面宿傩的手指吗?”五条悟说道,“——他很好用吧,是你们的武器吗?”
这句话刚一出口,便被里梅激怒的打断,“你有什么资格唤宿傩大人的名字!”
五条悟:“那边的诅咒,他会在拥有自由后把你解决掉哦~”
正在拔咒具的咒灵顿了一下。
神子弯了弯唇角,如同随意的诱导般说道,“这股力量很强大吧,不想占为己有吗?”
诅咒身体微抖,就像在做剧烈的心理挣扎般。
里梅:“??!”
他骂道,“蠢货!”
倏然,异变突起。
巨大的时钟凭空出现在诅咒的头顶,它的动作忽然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变缓,抬步的动作变得十分滑稽,脸部表情呈现出诡异的慢动态。
五条悟微怔,随后挑起眉。
“砰!”
这是诅咒被踹进大屏的巨响。
紧接着便是一声不满的嚷嚷,“喂!那是我们冬姐的漂亮大脸!你刚刚那一脚肯定是夹带私货!!!”
他的声音陪着聒噪的马达声飞速靠近,三秒之内便停在了五条悟的身前。
五条悟和里梅同时看向了机车的主人。
而机车的主人一口吐掉叼在嘴里的糖棍,摆弄着头顶的墨镜回过了头,正正好好看到了被束缚住的五条悟。
他:“……”
他惊叫一声:“我靠!大帅哥?!”
五条悟:“……”
五条悟眼睛微亮,一眼认出了他:“傻瓜鸟大叔,你好像一点儿都没变老哎~”
里梅:“?!谁?!”
他很骇然。
按照计划和判断,不可能有人来增援!
这可是特级才有资格参与的战斗,谁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不要命的向这边冲?!
穿着毛领夹克衫的青年扭动机车把手,直接对着里梅的脸压了过去,定定的停在了五条悟面前,距离精准的控制在了毫厘之间,他伸长了脖子端详悟的脸,惊异道,“不是吧?!这才几年??”
不,仔细算算,已经七年了!
当年这小鬼九岁,七年够他长成身姿俊逸的少年。
“你先等等。”
明确知道任务的轻重缓急,傻瓜抬手就对着地上的里梅扣动扳机,动作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六发子弹都射空后,他发现里梅并没有死。
“怎么回事?”
“普通武器对他没用的。”
“那你呢?”
五条悟撇了下嘴,“被困住了,姿势好丑。”
傻瓜鸟干脆的把机车压在里梅身上,然后翻开后备箱,愣是从一堆武器里面拿出了一瓶汽水。
他在里梅匪夷所思的视线里徒手开盖,插上吸管,送到了五条悟嘴边,堪称狗腿道,“事到如今,那先歇歇。看你,打架一定累了吧,嘴巴干干的,喝点儿饮料休息一下。”
五条悟:“……”
傻瓜鸟:“太宰没机车,过一会儿才到,他一定对这破箱子有办法,我早就让他练习一下车技了。”
五条悟:“……”
傻瓜鸟竖起大拇指点了点身后的大屏,“这东西土是土了点儿,但是冬姐的脸还是超级能打的,花活儿也挺有仪式感的,可以多看两眼。”
五条悟:“……”
他咬住吸管,然后皱眉,“酸的。”
傻瓜鸟:“……”
傻瓜鸟瞅了一眼,柠檬味的!他愣是从箱子里翻出了另一瓶,再次上演徒手开盖,“这是蜜瓜味的!”
五条悟:“……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嗯?冬姐没来得及告诉你吗?”
青年弯了弯唇角,一边将汽水凑近五条悟的嘴边,一边道,“那场大雪不是普通的寒流啊。”
直升机的声音由远而近,那是由傻瓜鸟改装过的运输工具,往往声音能传来时,便意味着人已经到了。
大批的西装暴徒跃入战场。
青年睁着晶亮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毫无退意。
那是难以言喻的,坚不可摧的执着和信念。
“我们某天睁眼发现,世界地图扩大了一倍啊!”
第307章
“世界版图扩大?我怎么不知道。”
五条悟挑起眉,“新闻没说,妈妈也没告诉我,是来不及吧。”
“照BOSS的说法,其实近段时间已经有了融合的迹象,具体她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毕竟BOSS的情报来源总比我想象得多。而融合至众人皆知的严格时间点是两个小时前。”
两个小时前,总监部已经勘测到咒力异象,进入备战状态。
“据就近案例推测,察觉到这一点的只有异能力者,而这些就足够他们打架了。”傻瓜鸟用最简短的语言共享了情报,“BOSS是最早发现的那一类人吧,当即就召开了高层会议告诉我们现状,并和干部一起布置了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
穿着毛绒夹克衫的青年弯起嘴角,被防风镜挤压的发丝不羁的翘起,他用难掩激动的,意气风发的语气说,“这可是世界范围的大事件!”
他用注视明灯般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少年,“BOSS早就预想到啦~如果‘即将发生世界大战’的论调是真的,那么全球人类的命运都会被卷入悲剧和惨剧的涡流中,既然现状将会导致的未来不如人所愿,那么就要把已经正向对峙的势力,已经僵持稳固的局面全部打乱,掀翻,将站在主位上的人拉下,换我们自己站上去!”
……
世界融合。
高层职务重合,本没有的权力机构凭空出现,这对哪个国家来说都是剧烈的内部冲击,而内部冲击对应的是新一轮的权力争夺,进而产生暴力和流血。
冬阳当然预想到了这种情况,她回到港黑的身体时,在属于首领的私人秘箱里收到了异能特务科科长的传信。
对方说有要事相商,关乎横滨的未来。
而邮件的标题甚至用加粗字体标记了【事关联合国】。
以往要在世界舞台上出面的是人气代表福地樱痴,冬阳能猜出他为什么会叫她。
因为她是日本尚且没有认证,但最有希望成为的“超越者”。
她的手里有异能特务科情报库里,本国超半成的异能力者。
以及最大的“战争武器”——中原中也。
冬阳没有应对方的要求过去,却也没有忽视那封邮件,而是一个视频通讯打了过去,
“冬阁下。”种田长官在通讯画面里神情严肃,身后是正疾步交错的情报部成员,“我有个严肃且紧急的情报要转告您——卫星检测到的画面有所变动,而异能特务科找到了造成这种异象的原因——和荒霸吐诞生时相似的异能奇点正在以关东地区为圆点向外扩散,能量波长逐级递减,很明显,这个异象即便不是异能者造成的,也是异能异变产生的意外——”
他语速很快,虽然吐字清晰,但撇去冗长和寒暄,可以见得他此时有多紧迫。
“而在日本各地,出现了奇怪的能量点——”
他说着转动摄像头,向冬阳展示闪烁着红点的电子地图,“我派人去检查了最近的能量点,发现那些地方皆有‘奇形异状的怪物’,初步推断,是和吸血鬼类似的异能传染物。”
那是咒灵。
咒灵能够被异能特务科检测出来,并以清晰的在地图上标记出来。
种田长官的声音忽然一顿,“冬阁下,你在笑吗?”
“没有。”
“这么大范围的异能点,别国也会检测到,如果不排查和解决,紧急公关,日本会被列为‘危险地带’。你知道最严重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他的声音罕见的急促,背景音涌现了杂乱的议论,似乎是联合国又发来了什么消息。
最严重的后果,对列为极危地带的领域投放异能武器。当初龙头战争时,龙彦之间无人能挡,横滨差点儿被夷为平地。
冬阳直戳了当的对种田山头火说,“等我三分钟。”
种田山头火:“??”
他身边的特务科成员:“??”
通讯直接切断,画面上的女人影响直接黑了下去,种田山头火旁边的下属震惊的张了张嘴,“……不是?这就挂了?她怎么一点儿都不慌张?”
有人低声蛐蛐道,“好有个性啊……”
冬阳用这三分钟在‘书’的纸页上写下了最重要的“现实更改”。
她将功能相同,互相排斥的权力机构书写成一直存在的合理合作,将势必会造成恐慌的权力争夺战弱化为口角之争,而世界融合最大的冲突无非是主管异能者的异能特务科和咒术界的总监部的关系。
她用更详细的语句写明——咒术界为隐蔽的,沉淀的,与世无争多年的神秘存在。
然后,世界融合现象产生的另一个连锁反应出现了——
“冬阁下,咒术界的秘密暴露了。”
种田山头火蹙眉说道,“咒力作为日本独一的‘能源’,势必会引来各国觊觎和审判。”
就在两小时后,冬阳战完东京赶去北海道的时间点。
她接到了一条来自政府的,匪夷所思的指令。
他们说:“交出”五条悟。
***
“这他妈有病??!”
总监部内,宫野的破功姿态就像喷出了一口老血,他一遍遍复述着那条同样落到他头上的指令,“交出五条悟?交出五条悟?交出悟?!上面在想什么?!”
其他人也破口大骂,“脑子里突然进了屎?”
“怀璧其罪??”
“什么鬼的‘咒力为资源’?哪里来的论调?!那咒术师是什么,力量的容器吗?”
“因为五条悟太强了?”
“九十九也是特级,他的同期夏油杰也是千年一遇的天才。”
“六眼的咒力的确可怕,相较而言五条兰惠的咒力水平和常人差不多——但那就把六眼推出去吗?他们疯了?他们给总监下这种指令?!哪里来的胆子啊!”
“咒术界沦落至此了吗?!”
“不是之前用到我们,忌惮总监的时候了?”
这一刻,橘子们的立场出奇的一致。
他们在全神贯注齐心协力与咒灵和诅咒师对战时,被从未有过交集的异能特务科及高层往组织中心横插一脚,养尊处优自诩特殊的御三家从来没从政府那边得到过这么趾高气昂的命令,简直在他们头上拉屎。平常再蛐蛐对家,嫌弃五条悟的争锋亮眼,彼此之间也形成了独一派的排外。
他们是听话的狗吗?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五条悟的地位也是他们能动的?!
“是世界融合造成的权力紊乱。”
太宰治在耳麦里对冬阳说,“两边的高层都认为自己才是最有决定权的那方,而混乱初期出于各种影响因素,便会产出这样失智的决策,简直像是把大脑从头骨里挖出来丢进了下水道,沾满了各种污泥和排泄物又重新装了回去一样。”
冬阳:“……”
冬阳:“你还挺有文化。”
耳麦里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是跟在太宰治身后的下属发出的,“……哇,这意思不就是他们的脑子里进了屎。”
“太宰大人的嘴淬了毒了。”
“那他应该是很生气了吧……”
太宰治回头瞥了一眼说他生气的那位。
对方一个激灵,低头待命。
冬阳出现在了北海道的据点。
她踢开传送阵式造成的碎石,看上去异常冷静,“他们的指令不重要,无视就好。”
这句话同样响在总监部的指挥室内,给一群上了头的高层打了一针稳定剂和强心剂。
宫野诧异道,“……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啊……”
“生气?啊?你以为我一直在和谁开会啊。”冬阳突然笑了一声,这句话的语气轻快且爽朗,以及不可忽视的嘲讽,可她把嘲讽说得像是调侃,“你们以为你们比那些家伙好到哪里去了?”
指挥室里的橘子怔了一下。
唯恐祸事牵连到自己,对待异类的方式是斩尽杀绝。
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会在暗地里用无数鲜血浇灌。
曾经拥有处决大权的橘子基本都被冬阳在改革时杀光了,剩下的这些是对高层做派知情并还可能准备效仿的‘同期’和‘下任’。
冬阳迅捷的奔去战场。
“现在知道了——?”
“你们没有站在顶点,看看,这都欺负到你们头上了。”
“靠!”
宫野猛捶桌子,怒火中烧道,“那个什么鬼的!要我们交出六眼的那个,让他滚!”
充当传话筒的加茂:“啊?啊?!”
“语气狠一点儿,你们之前和总监吵架的架势呢,不要把他请走,要把他骂走!!”
“啊??!”
“不会骂?”混在高层里的黑手党用看废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八嘎呀路rrrr会吗?”
……
傻瓜鸟简略的将现状告诉了悟,不过他不知道高层新出的失智决策。
“我的任务是把他们都带过来,毕竟我不是战斗人员嘛。据BOSS的情报,敌人或召集或催化了数量可观的咒灵,要将城市变为魔窟,而现在没有爆发的原因大概是不到时候。”傻瓜鸟边说着边给五条悟围上围巾,“你现在没有了咒力,身体应该渐渐冷下来了。”
五条悟:“……”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隐隐带着事情变得有趣的兴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把咒灵一脚踹出去的,是——”
夏油杰听到了异响,紧张且警惕的回过头。
他粗喘着气,同时操纵数只咒灵与敌人战斗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可还不见胜利的曙光。
“你对术式的运用比上次见面更熟练了。”
他的对面,头上拥有缝合线的男人正眯眸看着他。
带着兴味的目光。
夏油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血,收服的咒灵里最特殊的那位正站在他的后方,垂下血肉相连的六只手臂护在他的身前。
那是悟去取鬼切时,调伏的看守神刀的特级。
倏然,一股重压凭空而来。
夏油杰猝不及防的被重重按在地上,地板龟裂,四肢被可怖的引力吸向地心,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是重力!
这个缝合线拥有控制重力的术式!
守在他身边的特级诅咒因为咒灵操术的停滞而毫无动作,呆呆站在一旁。
夏油杰感觉他的脸部肌肉都流向了地面,眼睑更是难以睁开,他紧紧盯着缝合线,咬牙说道,“看来你还真是…想要我的身体。”
“嗯~你的术式很好用。”羂索说道,“你和六眼只要分开,对付起来的难度就大减……十六岁,到达这个程度,天纵奇才了。”
他对着夏油杰伸出手,“但是……”
似是一阵风吹过。
那是不知从何而起的风,轻飘又不容忽视的吹了过来。
羂索带着笑意的表情僵住了。
他呆滞的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从外来看,那只手的皮肤完好无损。
然后突兀的,就像身体终于反应过来受到了伤害般,他的手臂直挺挺的垂下,还像是毫无支撑力的肉泥一样甩了甩。
骨头!!!
骨头碎了!!!
羂索骇然的极速后退,只见一个人缓缓的落到了夏油杰的身旁。
先是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的皮鞋。
然后是优雅飘动的裤脚,泛着华贵光泽的西装。
夏油杰身周的重力压制猛地一松,他下意识以为是中也来了,惊喜的抬起头,脱口而出的称呼一下子卡在了喉咙。
“?”
视野里是一张陌生的外国脸。
那个外国人低下头,那张看着就丰神俊朗桀骜不羁的脸对他挑了下眉,宝石一样的蓝色眼睛似乎含着千言万语。
于是夏油杰到嘴边的话结巴了一下,变成了,“Who…Who are you?”
不要小瞧高中生的实力啊!!!
魏尔伦:“……”
羂索:“?”
被一脚踹飞的咒灵更是陷入了语言系统混乱:“?!”
“咔、咔、咔……”
羂索的身体发出了悚然的异响。
然后,他整个人如散了架一般骤然瘫倒,全身的骨头在皮肤完整的情况下,碎成了一百八十多块。
作者有话说:
不要小瞧高中生!!
第308章
“!!!!!!!!!!!!!!”
痛!!!!!
直钻脑门的痛楚让羂索失控的瘫在地上时也在哆嗦,咒术师比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要强,常人经受剧烈撞击时大概率不会感受到疼痛,无伤感甚至能长达一两个小时,越致命越清醒,可羂索甚至能分清他的骨头错位到扎穿了哪个内脏。
没关系!没有伤害大脑!
只要没有伤害大脑!!!
“……”
杰的反应太令魏尔伦出乎意料,他脑海里一瞬间滑过了“可爱”的形容词。
视线再一扫黑发少年与狼狈身形完全相悖的眼神,魏尔伦对他的十六岁忽然有了实感,他初次见中也的时候,中也也是十六岁。
于是魏尔伦一撩鬓边的发丝,自然又风骚的顶着夜色中的冷白月光,操着一口异国腔调说道,“Bonsoir~”
夏油杰:“……”
夏油杰:“?!”
夏油杰爬起来,“F…French?”
糟了!他没学过!
兰惠阿姨好像能流利的说五国语言!悟从小就受精英教育,但是封建大家族对他国语言嗤之以鼻,还是兰惠阿姨自小给悟用各种语言朗诵诗歌打下的基,但就算如此,悟也只是能流利说英语而已!
法语和俄语一样难!!!
法国人增援吗?没听说过啊,术式是什么?穿着风格和兰惠阿姨很相似,是兰惠阿姨的朋友吗?
夏油杰张了张嘴,一堆战斗时能说的话涌上脑海,比如共享一下敌人的情报,询问悟的情况,增加士气之类的……但是到了嘴边他只能蹦出一个简洁又精辟的:“Friend?”
魏尔伦:“……”
魏尔伦笑出了声,笑声清朗,他的眼里划过了一抹难言的神色,就像这个词对他来说有多么不可思议一般。
他沉下声音,莫名郑重道,“Friend。”
夏油杰:“?!”
说着,魏尔伦打了个响指。
刚用反转术式把自己治好的羂索,在蓄力急冲出去两秒后,再次如机器卡顿般定住,然后哗啦啦碎在了地上。
这次他是连带皮肤都碎掉的程度。
夏油杰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好强!他甚至不需要公开术式,吟唱咒词,只是轻描淡写的抬了下手。
能力是风吗?斩击?
情急之下,夏油杰忘了什么英语日语法语,低喊道,“要把大脑切掉,他的能力需要……”
话音未落,夏油杰就被拦腰带起,几乎是瞬移着到了空中。
而他原来所在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痕——
一里之外,五条悟猛地朝他们的方向看过去。
傻瓜鸟吓了一跳,顺着那双璀璨夺目的眼瞳张望,空气中什么都没有,“你察觉到什么了吗?”
“……哈!”
五条悟睁圆眼睛,“真的假的?”
咒力。
磅礴的,粘稠的,阴暗的,极致的咒力,正如山崩般扩散。
刚和这股咒力接触的五条悟一瞬便认出来——
“是宿傩大人!!!”
里梅激动的喊道,“他复活了!!!”
“哈?”傻瓜鸟张大嘴,一副不在状况的嫌弃脸,“激动什么啊?谁复活都不好使。”
原本不屑搭理他的里梅顿时转头,怒而瞪视。
傻瓜鸟又给了他一枪,虽然杀不死,但是很有用。
五条悟本来在看向宿傩的方向,忽然偏转过头,那一瞥眸中迸发的神采让傻瓜鸟一怔。
他还是顺着少年的视线望了出去,忽见远方有人影如炮弹一样飞驰而来,从楼顶高高跃起,灵敏又轻盈的落到了他们面前。
傻瓜鸟:“……”
傻瓜鸟竖起两个大拇指:“哇……”
是他们BOSS!!!
冬阳一来就看到了被困着的五条悟。
视野内的景象在眨眼间变得抽离模糊,同样是被狱门疆困住的六眼面色诧异,眉宇蹙起,眸光中带着震惊和暗恼,他顷刻之间捋清了自己中招之后的状态,泛着摄人光辉的眼瞳带着似乎要洞穿什么的气势直直朝前望去。
冬阳眨了下眼睛。
眼前还是被狱门疆困住的六眼。
但是白发少年嘴角勾起,睁着晶亮的眼睛,喜形于色,扬着尾音唤道,“妈妈~!”
冬阳突然就意会到了为什么甚尔和千风都玩笑的说过五条悟长了张猫脸,大概是讲他又漂亮又可爱?
冬阳几步走近他,五条悟深吸一口气,耸了耸肩膀,撇着嘴露出了有些懊恼又心虚的表情,然后中气十足的和冬阳告状,“被暗算了~是我大意了,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对老子使这招嘛,不杀我反而封印我,还搞来了这么稀缺的咒物,我现在完全使不上咒力,被绑着超~级丑的……”
他说着动了动手指,“如果是你的话,会靠蛮力撑坏这东西出来吗?”
傻瓜鸟:“?你这个假设还真是……”
还真是自信啊。
竟然会理所当然的预想她遇到这个处境会怎么办,常理来说,都会想她最好不要被封印才对吧?
这不就意味着他觉得这种困境根本不算什么吗?
冬阳站到悟的面前,五条悟仰着头看她。
下一秒,高频次的闪光灯亮过,冬阳拿着手机换着各种角度旋转拍摄,咧着嘴角笑道,“哇~是束手无策的悟!这个姿势超级搞笑的!拍下来发给家里人看看~~~”
五条悟嘴巴一张,刷的扭头躲开闪光灯,结果冬阳闪现到了他的面前,摄像头直怼过来,“这个角度这个角度!再来一张!”
五条悟避无可避:“妈妈你好讨厌!”
“哈哈哈哈哈这个表情也很不错!”
“啊啊啊!!”
傻瓜鸟呆滞的看着这一幕,然后瞥了一眼表情震惊且茫然的里梅,又瞥了一眼留下来的两个下属,两个下属非常迅速的挡住里梅的视线,同时背过了身。而傻瓜鸟悄然站到了悟的侧后方,亮出剪刀手,呲牙微笑。
合照!是合照!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
五条悟:“???”
闪光灯熄灭,同样亮白的东西一闪而过。
由狱门疆黏着到悟身上的束缚应声切断。
特级咒物的眼睛剧烈震颤,分泌出了大量的泪水,随后锲而不舍的延展出了更多束缚向悟绑来。
冬阳拿着鬼切狂砍,切割声密集成了难以形容的长鸣,傻瓜鸟眯了眯眼,他看不清冬阳的动作,只能看到在悟浑身的束缚皆断后,冬阳一把拽过了他,然后将刀刃捅进了狱门疆的眼睛。
特级咒物的反应就像哭嚎一样。
里梅:“怎么会?!”
傻瓜鸟:“不需要太宰的人间失格吗?”
冬阳揽着悟的腰,“不用,能斩诅咒的刀效果一样。”
部下和同伴蛐蛐道:“就是,还是boss效率高,咔咔两下!”
傻瓜鸟:“这话你敢让他听见吗?”
他转头,“那悟……?”
五条悟看上去仍是脱力状态。
冬阳笑了一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掌心按上他的发顶狂揉,“还装!”
五条悟在她的魔爪下眯起眼睛,弯着嘴角笑道,“这个叫欣赏兰惠大人的风姿!”
束缚效果解除,他其实顷刻就能回到备战状态。
五条悟站起身,叉着腰活动了一下,一手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递给傻瓜鸟,“可算出来了,那个东西黏在身上的感觉超恶心的……嗯?你在看什么?”
傻瓜鸟的眼睛发直,嘴巴微张。
五条悟疑惑的歪了下脑袋。
傻瓜鸟惊呆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然后伸手在胸前虚虚比划了一下,又放在高出自己头顶许多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刚刚悟被束缚住,他还没有发现,现在来看……
好长……!
一米,一米九?
他有一米九??
傻瓜鸟:“你……吃什么长大的?”
五条悟:“哈?”
“噗!”额头戴着防风镜的青年突然捂住嘴,撇过头去偷笑,“……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笑。
哈哈,中也!
那边的冬阳从狱门疆上拔出鬼切,刀尖带出了奇怪的分泌物,封印失败,它停滞在了“开门”的状态,巨大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五条悟。
冬阳一刀又扎了回去,然后在狱门疆震颤的间隙走到了里梅身前。
里梅目眦欲裂的盯住她,“五条…兰惠……”
冬阳抬手就把封印住他的咒具拔了出来。
如获自由的里梅瞬间便要暴起,突然发觉自己的四肢并无动作。
再看向冬阳……对方甩了甩刀,像刚刚完成了什么动作般。
……什么?
他张了张嘴,看见那个女人回身和六眼站在一起,唇角的弧度漫不经心,目不斜视的红瞳毫无他的影子……他根本没有入这个女人的眼睛。
对方在说,“走吧,把那个什么鬼的复活的诅咒之王,砍成片片。”
“!!!”
被召唤而来彼世灵魂正因受肉体的身死而意识渐弱。
起码……起码他想见一面宿傩大人……
***
不远处的战斗声响越来越大,显然两方的非人力量正在肆无忌惮的搞着破坏。
魏尔伦停在空中,有些惊异的蹭去颊边的血。
竟然能切割空间。
对面的高楼之上,脸部有着诡异纹路的粉发男人不耐的咂了咂舌。
“你是什么东西?”
魏尔伦将夏油杰一把甩了出去,“Me?”
他张开手臂,黑红色的异能以可怖的气势席卷四周,放在诅咒的眼里,无异于张扬的释放着咒力。
他弯起眉眼,瞳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冰冷且寡淡。
“你看上去可不像人啊。”两面宿傩说道,强者的威慑力从来不会让他退却,反而会让他热血澎湃战意凶猛,他握了握手指,眼里逐渐变得兴致盎然,狂道,“不错,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似人又不是人,千年之后咒术界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吗,你像是人类捏造而出的咒灵。”
他推测着魏尔伦的力量本质,以诅咒的视角感受着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是魔神吗?”
魏尔伦:“……”
魏尔伦看着那张期待着和他有所交流的脸,不忘人设,“I dont understand Japanese~”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一掏耳朵:“啊?你在说什么鸟语?”
魏尔伦嗤笑了一声,低喃了句,“没文化。”
两面宿傩拉下个脸来,膨胀的兴趣就跟气球泄气般令他不爽,“鸟语?装货。”
他抬手作了个手势。
“看来外国的术师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啊。”
他挑着眉梢,“有意思,这个时代开始让我喜欢起来了——”
……
总监部。
高层们愕然的看着屏幕上的身影,一个个僵得像是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港口mafia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这什么反应?害怕?不是吧,他甚至没出现在你们面前,还只是在屏幕里……”
他看向最近的老头,“没出息,放你们到现场,该不会直接磕头求饶吧?”
然而高层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机器重启般惊悚道,“两面宿傩——复活了?!!”
“不可能!这是怎么做到的!”
“是降灵吗?诅咒之王怎么可能被这么轻易的复活!!”
“会不会只是顶着这个名号……”
“是手指!他把那只诅咒的身体轰碎了,然后从它体内扒出了一根手指吞了进去。”
“那具身体,他的样貌?普通人类如果吞了这种等级的咒物,早就爆体而亡了!加茂家有过这种案例,怜大人的孩子不就是……”
加茂怜脸色苍白的死盯着屏幕,眼里闪烁的却不是心痛,而是恨意。
一个橘子愤然念道,“死刑!死刑!”
“噗!”
高石简直不知道从哪吐槽,他一时之间笑出了声,有气又恼,“你被吓傻了?还死刑?你以为在场的哪位不想他死啊……”
“那可是两面宿傩!”
咒术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咒术师!
“是魔神啊!”
“魔神就魔神,你看看兰惠怕过吗?!”
“……”
“不只是这个问题……”
宫野说道,“他复活了……”
“他是,当着世界的面,死而复生啊……”
第309章
几乎每个和咒术界相关的人都会好奇的问一句:谁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咒术师?
答:两面宿傩。
假想鬼神,可他成为诅咒前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冬阳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是在悟两岁的时候,回答她的自然是百科全书五条千风,在他嘴里,两面宿傩是个杀穿咒术联盟天上地下全无对手的传说。
冬阳:“咒术联盟是什么?”
千风:“我对千年前所有集结起来为了讨伐两面宿傩的咒术师们的总称。”
“哦。”
“…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啊。”
冬阳反而说:“你们到底是听什么故事长大的,两面宿傩传吗?”
“他太强了嘛,强到现在也没有死透,尸体都是祸害。”
“为什么不听英雄的传说?”
“啊?那听前任六眼家主的?”
“两面宿傩的能力是什么?”
“不清楚,翻一翻家里的典籍应该能查到些线索,我记得好像是和……斩击有关的?”
“?连能力都不知道就吹成这样?”
“和他一战,且能分析出他的能力并且还活着的人根本不存在嘛。而且据说,他最喜欢吃女人和小孩儿!”说到最后一句,少年特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阴森营造出可怖气氛,恶劣的吓唬身为“女人”的冬阳。
然而冬阳面无表情,还慢悠悠的吐出一句,“哦,那他品味真差。”
“……”五条千风自觉没趣,还突然生出了一股恶作剧没成反显幼稚的羞耻感,他蹭了蹭鼻子认真说道,“他的名字就和所有鬼神传说那般流传到了现在,但是我也只是吹吹牛罢了,毕竟我没有见过他。他对我来说的话……”沉吟半晌,五条千风道:“就是能被载入历史的‘天灾’。”
“哦豁~天灾。”
没想到冬阳连这个称呼都要笑一声。
“大家怎么这么喜欢用‘天灾’这个词来形容强大的家伙啊,因为人在天灾面前根本无力回天吗?”
五条千风茫然:“这多有文采啊?”
“是挺有文采的,但用多了很诡异啊。”
“……啊?”
被称为“行走的天灾”的人,冬阳数出来都得用两只手。
而现在,“天灾”降临在了现代。
总监部的指挥室在经历了震撼,不可置信,慌乱后,终于拿回了点儿理智,议论道。
“复活可解,咒术界本来就有不算秘密的辛秘——降灵,对外称条件苛刻,且复活的人是没有灵魂受困于术师的僵尸就行了,我们的术式只有我们能作解释。问题在于有没有让我们‘做官方解释’的场合,能谈判的事就都有转圜余地。看异能特务科那边能不能做好保守工作,先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让我们交出六眼的政府显然处境最遭,这明显是示弱投诚。”
“先不说我们没有资格决定六眼的去向,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不做?”
禅院家内,得到二手情报的禅院扇皱起眉,“不就是五条?趁这个机会把他扳倒,然后交给政府,既铲除了他,我们又会是政府那边的功臣。”
“噗咳!?”
禅院直哉险被口水呛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脑子和猪脑没区别。”
禅院扇:“……”
禅院直哉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没学过吗?”
禅院扇面部肌肉一抽,“你竟然拿这个例子比较?区区五条家的六眼,不觉得太过……”
“这个例子一点儿都没错啊,老头儿。”禅院直哉盘腿坐在蒲团上,吊着眼梢斜斜看他,“他们想掌控的不是六眼,是总监部和御三家。显然是安逸了这么多年不满于现状,想让我们为奴当狗。不过……”
他突然低头嗤笑一声,“这根本不可能嘛。”
像是越想越好笑,他的笑声逐渐狂妄,直至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那帮老东西异想天开!都在做那个什么春秋大梦!不管是五条家主还是悟君,抛开性格,他们的实力早就到了当代无人能敌的高度,强者的世界强者说了才算!真以为他们玩权斗是因为身不由己吗?那是因为他们慈悲!”
禅院扇听得心惊肉跳,直感觉禅院直哉发了病,
“你被他们下什么迷魂汤了……”
禅院直哉一掌按下震颤的矮几,“是你没搞清楚局势,老头。”
“咒术界的存在在国际场上成为公开的情报,那就不是御三家呆在族地你争我斗的时代了——”
禅院扇:“……”
禅院扇:“?”
禅院扇:“我禅院千年基业……”
禅院直哉:“……”
他一拍脑袋,“白痴老头,能不能读点儿书。”
***
横滨,港口。
辅助监督颤颤巍巍的掏出对讲机,嘴唇抖得艰难闭合,他说:“……根本没有悬念。”
“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是神!”
位于横滨的分战场,作用无非是分散总监部战力。
甚至不需要港口mafia本部出力,肆虐的特级诅咒就被中原中也打了个对穿,硬是靠纯异能输出给轰成了渣渣。
同被派来的五条千风呆滞的手动阖上自己的下巴,真心实意的发问,“我来这里干嘛的?”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连发型都没变?发胶什么牌子的?”
“废话!我根本没打啊!我现在身都没热!”五条千风摊手惊呼,然后一本正经道,“发胶牌子是你推给我的,我们全家都用,好用极了。”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周围的咒灵呢?据监测,二级以上的不少。”
五条千风:“五条,禅院,加茂,光是御三家分派来的咒术师就足够应付,更别说作为储备战力,能随时被调派上场的个人咒术师。我们这边看来会结束得很快……”
他微妙且庆幸的说着,却看到中原中也并未露出轻快的表情。
“……还有情况?”
“我们需要对付的大概不只有咒灵。”
横滨的异能行动向来会被异能特务科监控道,有异能开业许可证在手,中原中也不会受限,但动用异能的理由仍然要被他们分析透彻。
——咒灵。
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的诅咒,拥有威胁性的生物。
比北欧的吸血鬼爆发,吉尼亚共和国10万“人狼”异能实验体的性质还要恶劣。
世界融合后两个小时,足够一些势力做出反应。
就在刚解决完咒灵,帐撤下的间隙,中原中也就收到了国际刑警亚当的连线。
“我很震撼,中也。”亚当的声音带着人性化的情绪语调,“我本来在隔壁追捕逃犯,但是上头对我派发了类似于间谍的任务,让我立刻动身去日本——并在两个小时内离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中原中也料想到了这个局面,冬阳开会时预演了尽可能全面的世界融合影响。
间谍的任务,无非是探查咒力即能源,人类即能源的原委。
而两个小时内离境,这条通报隐含的真相惨烈无比。五年前,涩泽龙彦掀起的白雾不受异能特务科掌控,大肆吞噬着土地,异能特务科经验丰富,预想到如果事情没有妥善收场,英国会以焚烧整个横滨的结果来遏止这场灾难。
所以阻止了这一切的冬阳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
如果咒灵的事情没有结果,那么便将一切焚烧殆尽——
“交出五条悟”是示弱,妥协。
【“任你们研究,任你们探查奥秘,这份能源可以共享,这种人类产出的‘灾难’可以由你们来分管压制,所以——不要以雷霆手段处决我们。”】
中原中也面色冷凝,他们高层开会时,曾经预想过政府的另一种决策,比如闭紧嘴装哑巴,比如以强硬姿态硬抗到和总监部对线,结果他们选了个最窝囊的方式,直接跪了。
亚当还在给中也分享情报。
中原中也简直被这个人机的“任务泄密”惊得哑口无言,“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我觉得告诉你和告诉冬小姐没有区别。事实上,我觉得这任务并不是什么好事。”亚当说道,“这有违国际安全法和国际公章,我是刑警,不是间谍。除非他们在任务系统上登记罪犯的身份和罪名,否则我应当无权干涉你们的事。任何情况下,摧毁城市都是残忍无道的下下策。而两个小时的期限,是留给你们解决掉这次危机的时间。”
他堪称一板一眼的说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认为人类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
中原中也扶正耳麦,拿着对讲机,
“留意港口。”
横滨是外部势力首选的进境城市。
“不管谁来,轰他!”
总监部的高层还在抓毛,头脑风暴到语无伦次,整个指挥室乱得像苍蝇嗡鸣。
“两个小时内解决掉危机,要我们把世界上的咒灵都从根源上铲除吗?”
“九十九由基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出结果来。”
“要不要暴露天元阁下,他的结界足够把整个日本圈起来,只要咒灵不蔓延到外界……”
“这就和现状一样了,正是因为这点,外界才会将我们看作闭门养蛊的毒瘤。”
“总监呢?”
“现在联系她,不会打扰她吗?”
“不——”
宫野盯着屏幕,“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意外,也不慌张,还和平常一样……”
很奇异的。
冬阳身上能让家人感受到的诡异安全感,此时终于震慑到了同僚身上。
他们曾经看到五条兰惠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都会哈哈笑的姿态时,总是会暗想这人的性格真诡异,轻狂傲慢,实力更是和他们不似同一个物种,所以尊敬之余多少有些不顺眼。
武力,人格魅力,这是她统治的根基,可以驯服人心,但不能令人爱她爱到五体投地。
“兰惠……”
加茂怜盯着屏幕里的人影。
很奇妙,明明画面里有个很出风头的金发男人,还有刚刚复活的两面宿傩,可她的视觉重心还是忍不住飘到冬阳身上。
“有一个解决危机的方法……”宫野道。
他含混不清,“只不过……”
……
冬阳碰了碰耳麦,应该没坏,但是那边的声音突然就断得干干净净,显然是宫野手动关闭了通讯,大概是讨论的声音太过杂乱,不想影响她战斗。
五条悟在一旁随便做着热身,狱门疆的束缚让他的身体冷了下来,他边活动手腕边说,“魏尔伦大叔怎么赶过来的?”
冬阳:“坐飞机啊。”
五条悟:“……”
五条悟:“世界融合在你的计划里吗?妈妈?”
有前科,冬阳老实交代,“其实我的计划里要晚一些,你才16,肯定还没进化到完全体,但是嘛……也没关系。”
她尾音轻慢的拖长,“因为能用的人很多。”
五条悟和她一起跳上屋顶,支援已经到了,此时正检查着夏油杰的伤势,夏油杰转眸看到他们两个,“悟?兰惠阿姨!”
他的脸颊上有被重力狠按在地上的擦伤,红了一大片,五条悟惊讶的看着,“破相了?”
“皮肉伤而已,不要紧,那个法国人是谁?”
辅助人员看到冬阳后也疾步跑过来询问情况。
“那个外国脸……需要我们助力吗?”
“能力似乎不是咒力,我们不能给他增幅吧?”
乐岩寺盯着冬阳,冬阳觉得他的眼神奇异的渗人。
“看什么?”
乐岩寺:“那个外国脸是你找来的?”
“很强吧~”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号人物?”
“老爷子,我很爱交朋友啊。”
冬阳避重就轻的说,随后吩咐道,“杰,带所有人到天上,我们不知道两面宿傩的具体术式,你们尽量离远一些。”
“那你呢,兰惠阿姨?”
冬阳说,“我和你们还是不同的……”
五条悟定定看着她。
他说,“好的,妈妈。”
然后——雾气开始蔓延。
涩泽龙彦的异能体龙彦之间轻轻漫步在雪道上。
他望着模糊的景色,目之所及没有任何人类。
他低喃着,“还是第一次……意识到我的能力有这个作用。”
不是作为杀伤力极强的秘密武器,而是将所有非异能者无声无息的卷入异空间,让他们免于超能者不顾一切的厮杀。
龙彦之间望向天际——那里正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两面宿傩狂笑着和魏尔伦过招。
两个人噼里啪啦的来回打,他们越过高楼,从西边打到东边,穿过无数障碍物,相似的斩击技能不要蓝似的使劲甩。而相较战斗,沉睡了一千年的诅咒之王对现代的情形更为好奇,他的好奇甚至能让他在打斗时停下来,叭叭的问个没完。
倏然,两面宿傩眼神一顿,转眸,正好对上了一双苍蓝色的眼睛。
哈?!
他瞪大红色的眸子,神情兴奋的停了下来。
“这是见面礼吗?”
六眼?
这个时代的六眼?
魏尔伦看到了冬阳,几乎眨眼间出现在了她的旁边,不忘人设,用法语说道,“他的自愈能力很烦人,就算割断脖子都会瞬间长好,我能想到的杀死他的方式,是用黑洞将他撕成灰烬。”他低下眼睑,“但是这样太显眼了,你我的关系暴露,龙彦之间也不能掩盖痕迹。”
不远处的两面宿傩搓了搓手指,视线落在了冬阳身上。
还有个女人?
金发的外国脸停在了女人身前。
其他的小杂鱼自动被鬼神忽略,两面宿傩停在楼顶上,看到那个金发蓝眼的外国脸对那个女人轻声说了什么。
然后他就收起了手,脸上的战意如潮水般退去,似有让出舞台的架势。
“?”
让出……舞台?
两面宿傩的神色微微凝滞。
千百年来……他这是第一次被如此忽视——但是这才有趣!
“我有这具身体的记忆,他的记忆里,咒术界可不是繁花盛开啊。”
一头粉发的男人说道,“报上你的名字——”
魏尔伦一律已读乱回,又说英语又说法语。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翻了下记忆库,自信道:“Whats your name?”
魏尔伦:“……?”
好不容易用反转术式修好自己的羂索:“……”
焯。
听到这声的五条悟震惊的瞪大眼,没忍住扭头笑起来,“哈哈!”
拽洋文的两面宿傩?!
魏尔伦难得哽了一下,然后他秃噜秃噜说了一串法语。
夏油杰问五条悟:“他说什么?”
悟:“他说两面宿傩的口音太重了,他差点儿连这么简单的句子都没听懂。”
“噗!”
魏尔伦耸了耸肩。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一手捏上下巴,然后令人意外的,他露出了能用宁静形容的沉思表情。
他被文化差异冲击了。
难得碰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浓郁的非人力量,仿佛生来就携带罪恶的诅咒,气息作呕到令他浑身舒畅,结果……语言不通。
交流是战斗的调剂品,很多人都认为,战斗不仅要在实力上胜过对方,还要在精神上摧毁对方。
两面宿傩张了张嘴,拉下脸来。
冬阳在那张脸上清晰的看到了……兴致不能被满足的无趣表情。
他烦躁,无奈,像是想和魏尔伦继续打又像是觉得时机不妙,妖异的黑色纹路遍布在脸上,配上此时的表情,一时就像年轻人的潮流纹身一样无害。
随后,两面宿傩抬眸,一指冬阳,
“给我翻译。”
他的目光冰冷,看待冬阳时就像在看尚能喘气的死物。
冬阳挑了下眉。
这副神情或许上一秒在宿傩眼里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下一秒……
与鬼神的咒力一样磅礴的,潮湿的,山崩般自带压力的念倾泻而出——
冬阳说,“求人的话,起码要讲礼貌——”
“……”
两面宿傩瞪大眼睛,随后,他的眼中突然升腾起更加狂热的兴奋之色,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我好像听说过你,在这具容器的记忆里。”两面宿傩道,“你是这个时代的头儿吗?”
“嗯……可以这么说。”冬阳认得干脆,她反问道,“你现在不是完全体吧,有几根手指?”
两面宿傩不答。
他转动眼珠,看向冬阳的腰间——别在那里的刀只露出了一小部分。
但仅是这一小部分。
两面宿傩只觉四肢百骸彻骨冰凉,周身万籁俱寂,大脑陷入濒死绝境,一切诡异的应激反应都使得他本能乍起,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结印,驱动咒力——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霎时间,地狱般的黑色即将遮天蔽日!
冬阳瞳孔巨震,肌肉骤然绷紧,比离弦的箭矢更快!比腾飞的子弹更快!比跃入太空的文明更快!比摄像机能捕捉到的频率更快!!
她这一刻什么都没有想,仿佛无数念头滑过了脑海,但全都没有具体印象,唯有一点,唯有一点!!!
她要把斩杀鬼神的刀划过两面宿傩的脖子——!!!
那是震天动地的一瞬间。
是对于两个交锋的人来说,无比漫长的竭尽全力的一击——
“砰……”
好似有巨响炸开在耳边,又好像只是幻觉。
高空中之上的术师惊愕的瞪大眼睛,距离最近的北欧神明本能的张开了黑色的球体,将自己裹在其中。
那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而它此时出现的目的,是吞噬领域内袭向他的,避无可避的无数斩击。
硝烟和巨响慢半拍传来,半径500米的楼房,还在机械着播放着照片的大屏,连绵的绿化,全被夷为了平地。
空中似乎传来了谁的嘶喊,谁惊慌至极的哀嚎。
众人投去目光的空地中央,是鬼神飞起的头颅,和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拔刀者。
领域终止了,在打开了0.01秒后,随着施术者咒力断开而瓦解。
外人无法窥探的领域内部,空间内难以追寻的前后,全都落在了一双非凡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裂纹,血肉,不再黏丝合缝的白骨,伤痕累累的躯体。
夏油杰只觉咒灵负重一轻,“悟!”
白发蓝眼的神子直接跳了下去,飞速朝空地中央跑去。
他的脚步一点儿都不踉跄,目的清晰,清晰到他的人格都好像在抽离,变成旁观剖析这一幕,理智到恐怖的疯子。
伤势——重伤,濒死。
呼吸全无,心跳停止,血流成河。
大脑损伤,无法分辨是否脑死亡……
“嗬……!!”
冬阳猛地睁开眼,直挺挺坐了起来。
“BOSS!”雨阵吓了一跳,在她旁边惊喜的唤道。
港口mafia的密室。
冬阳捂了捂额头。
她的念能力被触发了,咒术师的领域对决接近于一种概念上的交锋,诅咒之王的领域更甚。五条兰惠的身体暂时罢工了,但没关系,照以往经验,那具身体会自动锁定,濒死但未死,完全符合与谢野的[请君勿死]发动条件。
雨阵递上来了水,“你感觉还好吗?”
“我没事。”冬阳利落的站起身,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很好,她边走边将水一饮而尽。
吸血鬼伯爵布莱姆在一旁静静凝视着她,说道,“我还以为终于要用上我了。”
“用上你的时候完全是不得不的下下策了。”
冬阳戴上备用耳麦,尝试联系总监部。
过了十几秒,那边才传来了回应,断断续续,颤颤巍巍,不可置信。
他们甚至忘了叫她总监,而是:“……兰惠?”
小心翼翼。
轻不可闻。
***
北海道,风形成了呜咽般的声响。
魏尔伦撤下黑洞,震惊的扫视荒芜的四周。
但他的视线只在周遭环境上停顿了一秒,便锁定住了空地中央的三人。
五条悟跪在冬阳的“尸体”旁边,僵硬的抬着胳膊,想抱她但是无从下手。
他的神情呆滞,目光冷凝,瞳孔神经质的震颤,身体像受到巨大冲击般僵硬。
夏油杰操控咒灵飞到他身前,从咒灵上跳下来的辅助类咒术师广源营不顾腿软,直接扑在冬阳身边,伸手按在她的手臂上,施展咒术。
他的术式是让中术者的状态“变慢”,只要不被“对抗”,能慢到何种程度没有极限。
巨大的时钟突然浮空出现在冬阳的头顶,是港口mafia的异能者,他的能力和广源营如出一辙,此时他双眼通红,手指颤抖,像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掰动金色时钟——
双重buff下,冬阳的状态极近“停止”。
夏油杰的声音发紧,声调有微妙的破腔,“硝子……回去找硝子!悟!硝子在东京,我用咒灵飞过去的话——”
他想抱起冬阳,突然和五条悟一样无从下手,
一切发生得太快,结束得太快,他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这是他们不能参与的战斗吗?
不,不,这些思绪流水一样滑过夏油杰的大脑,他却慌乱得什么都想不清,没有精力思考自己到那个处境时该如何破局,没有心自责自愧他是不是没有帮上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救五条兰惠!
印象里——从初遇到现在,所有的记忆里……
我都没有见过你这副模样啊……!
夏油杰又唤了一声悟,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他想悟应该最无法承受,可能停止了思考,可能悲恸到无法言表,比他还要混乱……却见白发少年突然仰起了头,那双苍天延展一般的瞳眸迸发出惊人夺魄的荧光——
夏油杰一怔。
陌生。
直觉告诉夏油杰,此时的五条悟非常不对劲。
特别特别……不对劲。
“……悟?”
“……”
五条悟凝望着天空。
但他的大脑里此时好像并没有天空的影像。
空气,灰尘,万物……他都曾见过,但都不曾像此时这般“看见”。
如同突破了桎梏,上升到了全新的维度,他此时感觉无比的畅快,纯粹至极的畅快,没有过往,没有未来,属于“五条悟”的人格在这一刻抽离得干干净净,他的天赋在向他低语,告诉他这才是世界的真实面貌,这才是真正的你。
身边有人呼唤吗?
不。
根本没有。
他的耳朵只能听到咒力千年流传的涡流,他的身体只能感受到亿万细胞欢快的沸腾,他只能看到……看到……?
数以千万的信息量中,有个一闪而过的影子,在向五条悟传达“现在”。
只是那么微小的,即将被吞没的一瞬间。
五条悟“清醒”了过来。
仿佛刚诞生的神明强势的拉回了某个恐惧分离的一部分,沸腾的骨血突然冷得心惊神颤,他的人格以惊天动地之势碾压过了畅游在咒力汪洋里的灵魂。
啊……他刚才,在进入这种状态之前,满脑子吵闹尖叫的念头是什么?
五条悟一把拉住了母亲的手,空茫的神情顷刻变得鲜活,眉宇紧皱,眼眸大睁,咧嘴咬唇,惊慌且决绝。
新鲜的反转术式,烙印在了六眼的大脑。
他将磅礴的咒力输进这具濒死的身体。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五条悟声音发紧,恍若无觉般重复念叨,
“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能死,不能死!”
肉眼可见的,在夏油杰震惊的目光里,五条兰惠身上的伤口疯狂愈合,有些崎岖的肌理正奇迹的变得平整。
姗姗来迟的太宰治远远的,蹙眉看着这一幕。
他忘记BOSS并不会死了吗?
不……
应该是真假都不能接受吧。
五条悟死死盯着五条兰惠,
神子的低喊犹如狠决的诅咒——
——你不能死!!!
这句话就像炸响在冬阳耳边一般。
她恍惚的眨了下眼睛,然后……
视野里突然就出现了五条悟。
“?”
“???”
“???!!”
那双冰川天尽般的苍蓝眼瞳,近乎带着泣血一般的流光。
她怎么回来的?!!
下一刻,还没等冬阳理清自己的身体状态,把她的手都要攥骨折的五条悟突然搂住她的脖子,就着她平躺的姿势扑进了她怀里。
冬阳记得上一秒他还一副凶神恶煞要诅咒她的模样,可是现在……
冬阳轻轻抚了抚少年的背,
“悟,你哭了吗?”
他在把脸埋进她怀里的前一秒,露出了比如释重负更纯粹的,悲伤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没错!这个悟,他学会了治愈自己也能治愈他人的反转术式!
第310章
夏油杰愕然的睁大眼睛,他愣愣的看着冬阳和悟,慢半拍的牵扯起嘴角,凝固在焦灼惊慌的眉眼像是还没有缓过来般微微松动,“兰惠阿姨?你没有事?太好了…太好了……”
冬阳朝他示意,身体的感官逐渐回笼,她只觉得有细微的不适麻木,短时间内两个身体来回,还没有遵循自主意识,她的念没出问题吗?
她的手从轻拍五条悟的背顺势滑到了他的头顶,意料之中没有感受到隔阂,洁白的发丝穿入指缝,冬阳用力呼啦了两把,就像把不好的情绪全都薅出去一般,又粗鲁又温柔。
“我没有事,你做了什么吗?悟?”
然后她打着响指笑嘻嘻的对杰说,“这个时候要拍照留念!杰!你怎么还没学会我们的家族术式啊!”
这是什么家族术式啊!哪会有心情做这种事啊?!
夏油杰张了张嘴,突然垮下肩膀,明显松了口气,他庆幸的露出笑容,词穷一般重复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魏尔伦轻轻飘过来,他手背在身后弯腰打量着几人,蓝色的眼睛里竟是一片纯然的好奇。
“真神奇啊。我记得你刚刚已经没气了,简直让我瞠目结舌。这是谁的能力?[请君勿死]还能学吗?”
夏油杰:“那应该是反转术式,悟,难道你学会了……”
他一顿,猛地抬头,“你会日语?!”
魏尔伦眨了眨眼睛,随后抬起眉头露出了一个颇有魅力的笑容,不止没心虚,还带着玩笑成功的戏谑和得意。
“我可没说我不会,是你开口就要和我英文对话的。”
夏油杰震了一下,青春无敌的男子高中生一下子意识到刚刚自己有多糗,如果此时没人,他恐怕要自暴自弃的捂脸哀嚎一声。他嘀咕了一句真是恶趣味,苍白的脸稍微回了些血色,但是仍然处在心悸余韵里,低眸小心且紧张的看着冬阳。
地上还有血……
他的鞋子和裤子上都是。
五条悟直起了身,安安静静的。
冬阳顺势坐起来,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哇哦~好潮流啊~”
领域内的斩击必中效果同时作用于她的躯体和衣物,冬阳用[坚]只能削弱效果,不能百分百抵挡住,现在身体好了,衣服却没受反转术式的效果,因为术式切割的效果和刀刃不同,要更锋利,更无痕,几乎摒弃了摩擦力的影响,所以她身上这件针织衫在重力拉扯下才破了口子。
五条悟不发一言的脱下制服外套,冬阳不客气的接过,迅速套在身上扣上扣子,衣服上还有少年的余温,尺码还算合适。
冬阳再次看向五条悟。
白发少年低垂着眼眸,被雪白眼睫遮住几分的瞳孔里毫无波澜。
平静得有些诡异。
冬阳:“……”
冬阳伸手,一把捧住了他的脸,然后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带着笑意轻佻的说道,“这是怎么了?我们悟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一样。”
她隐去对方或许受到的精神冲击,直言他长大了。
坦白来说,冬阳觉得此时的悟无限接近于她时常梦到的悟,那个悟总是一抹印象,他沉默,肃穆,即便不动也气势惊人。而这种生人勿进的气质并不来源于他的实力,而是性情。
清冷而淡漠的神子。
于情绪的感知变得迟钝,匮乏,犹如蜕变剥去了他的少年心性,亦或许经过抽筋断骨般的痛苦才成长到凌驾众人的高度。
“我不知道……”
面前的悟低声道。
他眨了眨眼睛,以往他会阖上眼睑讨巧的蹭一蹭冬阳的掌心,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此刻却直直的凝视着冬阳的瞳孔,脸上的神情空茫且凝滞。
那双苍穹般的眼瞳里流淌着冰蓝色的华光,就像他此时见到的世界般缤纷璀璨。
“我现在觉得……很奇怪。”
夏油杰微微皱眉,“奇怪?”
五条悟恍若未闻,他像从前无数次迷惘时一样想问母亲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我觉得,很畅快。”
“可是明明,我应该为你难过,我刚刚便在为你难过。”
这种状态在五条悟的认知里是陌生的,有违常理的,本该要抗拒且恐慌的事,他却觉得——真是奇妙。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眸中神采锃亮,心口迸发的情绪随着血脉流淌,令他的神色逐渐昂扬,有一分别扭,有十分的兴奋。
他的声音也染上了温度,“妈妈,你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你能明白我吗?
你能理解我吗?
他近乎带着迫切。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我觉得如此清晰!
你和我是一样的吗?!
我们的视野是相同的吗?
冬阳舒展开眉眼,她扬起唇角,那笑容和五条悟如出一辙!
轻狂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悚然彻骨的疯意!
“我当然懂——”
不安分的因子热烈的鼓动着,仿佛在亢奋的情绪下不能自已!
冬阳一字一顿,欣喜若狂,
“你看你的力量——”
“排山倒海!”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
咒术高专内。
独独被留下来的伏黑甚尔黑着脸抱臂等在传送阵的入口,他的手边放着一个对讲机,只不过到现在也没有声音传来。
他的任务是守家,用兰惠的话说就是,“大本营可是很重要的,只有家里有足够强大的人镇守,我们才能在外安心拼搏嘛。”
她说这话时语气促狭,完全没有备战的紧张感,或者说就算紧张她也不会表现出来,不会传染给别人,反而会用格外洒脱活泼的姿态逗得大家放松紧绷的神经,伏黑甚尔想抗议时,还会收到一个珍重的信任眼神。
信任的眼神也不行,伏黑甚尔能顶住这一套了,他在一屋子天才面前,臭屁又轻狂的说:“我才是最强的。”
然后房间里顿时开始了一场乱战,堪称一石惊起千帆浪,谁都要争论一下最强的名号到谁的头上。
冬阳一边哈哈笑着给这个场面添乱,乱过之后就给争论做总结,她说,“你们都是最强的。”
在没有严格定义的对决机制下,伏黑甚尔能打得悟措手不及,五条悟也能把甚尔困住,一发苍决定战局,其他人同理,在冬阳看来,每个人的强项用到极致,都会是王牌。
悟站在杰身边抗议,“妈妈你端水!‘最强’是具有唯一性的。”
冬阳说:“假如这是一场战斗匹配游戏,我们每个人都有相应的战力数值,那么的确可以排出个最强,但是每张人物卡都有自己的突出数值,还有可能在某个时机爆种反杀……嗯,这个比喻算贴切吗?总之,你们在各自的术式领域里——都强到了无人能敌啊。”
很奇异的,一堆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不是因为她的游戏数值论,而是……五条兰惠,这个被他们长久的当成师长看待的角色,十年来都站在他们前方的角色,如今突然回头,一句又一句的承认他们的“强大”。
那感觉太奇异了,比他们自己争辩谁是最强更让人心潮澎湃,珍贵的肯定打得他们猝不及防,于是一下子变得安静且乖巧。
伏黑甚尔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守家。
不过他并不是在家里闲躺着,而是在高专与总监部的交界处,身穿上紧下松的战服,缠着塞了一肚子武器的丑宝,身周的空气危险且冷冽,确保能拔刀就杀。
然后,他在无事时发散着思维回想起冬阳站前的那番话,突然开窍般意识到,
“啊,这该不会是唬人的吧?”
什么“你们都是最强的”,什么“你们无人能敌”,这些话被兰惠说出来总感觉格外顺耳,但细听明明就像哄小孩子,而他们确实被哄得团团转,对这次分明能称得上是严峻的事态没有什么负面情绪,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一定能大获全胜。
五条千风他们的反应好像更平淡一些,回想起来,他好像还跟兰惠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伏黑甚尔捏着下巴思索,“这不就是‘战前动员’吗?”
完全没有唱衰之意的,悄无声色的鼓舞所有人的‘战前准备’。
倏然,伏黑甚尔眼神一冷,转头看向鸟居的方向。
对讲机里过了半分钟才传来指令,是高石的声音,“甚尔!有人来了!”
伏黑甚尔嗤笑了一声,“你的反应也太慢了吧。”
高石的舌头打结了一下,“抱歉,我一时没注意,来人看服装猜测应该是……军警。”
政府一派,只不过,来人更确切的说,是政府打造的异能军队——猎犬。
“我知道我知道,兰惠给我讲过。”伏黑甚尔一把抽出游云,咒具的尾端成锋利的尖刺状,威风凛凛,“她聪明到能预测其他组织的动向,但是这种家伙来这里做什么?看上去可不是来帮忙的啊。”
高石顿了一下,再出声时,嗓音多了丝古怪的低沉,“我猜测是因为悟。”
“?”
“起因是这次咒力溢出被异能特务科监测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咒术界的辛秘突然闹得上头人尽皆知,内阁那边忽然要我们将悟交给他们,他们原话是说悟的能力出众他们很看好,但鬼都知道他们揣的什么心思。而我们没应,军警过来多半是探总监部虚实的…监视和警告……”
后面的话,伏黑甚尔几乎没有耐心听进去。
他的大脑自听到悟的名字后便轰得一声炸开了,就像积压的火气猛然被点燃。
“哈!”天与暴君似怒似讽的笑了一声,“哪里来的虫子,也敢打悟的主意!”
他眉眼间的郁色黑沉且阴翳,“我保证别说总监部了,他们连高专都进不来——”
相比起咒灵,天与暴君其实更擅长和人类战斗,人类对上他时就像遇到了无解的命题。
“以及,战况怎么样了?你们一点儿消息都不透露给我,让我自己在这儿喝茶吗?”
高石僵硬的蜷了蜷手指,脸色有些苍白。
“那个……兰惠碰上了两面宿傩,监控突然被毁坏,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现场的咒术师汇报,兰惠生死不明……”
“咔嚓!”
对讲机突然传来了诡异的声响。
然后这个坚硬的,被当作战中传输机的设备,被伏黑甚尔一掌捏烂了。
高石:“喂?啊?!不是!我还没说完呢!!”
高石:“只是当时生死不明啊!只是当时啊!很快就有转机了!喂!!”
他一拳捶上桌子,激动的冲着对讲机徒劳大吼,期望断线是单面的,“你这烂脾气!听老子把话说完啊——!”
“……”
“那个……”
高石的部下轻声道,“高石先生,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北海道那边吧……”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就像看到了极具冲击力的,不可思议的景象。
“虽然监控没了,但是实况可以由现场咒术师拍摄完成,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你跟着兰惠大人工作了十年,应该……”
“啊?”高石瞅了他一眼,转头盯住大屏,“什么东……?!”
他愕然的瞪大眼,喉咙发紧,失声了。
摄像视角是万丈高空,被烟雾缭绕的城市面貌呈现在画面里,中央是一块醒目的圆形废墟,边缘处有一道清晰的分割线,那是被领域遍及的空间——这并不是最令人震撼的,重点是,这片空地上方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符印,就算是在咒术界工作十来年,自诩见多识广的宫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立马问御三家,“这是什么!”
加茂沉声道,“似乎是某种催化结界,细节和记载的有出入,但总体效果或许只增不减。”
“结界?催化什么的?”
加茂的喉咙里像是扎了几根针一般,声音艰涩,有些吞吐,但没有保留,“记载来自于多年前的……邪恶诅咒师…加茂宪伦的遗留手账,如咒词吟唱,乐声伴舞一般,可以将中术对象的咒力增幅到双倍以上,但寻常咒术师是承受不住也掌控不了这样的咒力的,超负荷的咒力溢出大概率会形成……”
“——糅杂了万象的诅咒。”
禅院嘲讽道:“你怎么这么熟悉?这种罪恶的东西不该被销毁了吗,偷偷试验过?”
“……”
“但这是什么?!”宫野颤抖的失声道,“咒力的糅杂体会是这幅形态吗?!”
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是长身赤目的——“龙”!
比有记载的特级咒灵“地龙”还要庞大,它真如神明一般盘踞在天上!半截身体浮于雾气之中,吐息能够刮起巨风,口中能够吐出吞噬一切的黑色能量球。
“奇点!”
异能特务科的人骇然的惊呼道,“是异能奇点,但比那还要诡异,异能数值持续上升,长官!”
“龙彦之间在那里,我们不能派异能者去。”
“可是如果没有龙彦之间,北海道早就变成灾区了!受害者无法计数!”
种田长官皱紧眉,脑海里几乎本能的滑过了一个名字,以及绝对能在此时挽救局面的人——
港口mafia的首领,冬阳。
当初在她的影响下,龙彦之间变成了对异能者的洗礼,但异能特务科内,真正战胜了自身异能从而免疫雾气影响的异能者只有十人,且他们并没有屠龙的实力。
港口mafia有。
他当即想联系冬阳,屏幕上却突然跃出了两个影子——其中一个不管是身形还是战斗姿态,都怎么看怎么眼熟。
夏油杰游荡在雾气之上,魏尔伦坐在他的虹龙上,压低了帽檐,遮住了自己惹眼的脸,整个人突然变得低调且内敛。
“那个是什么……”他惊愕的注视着“龙”。
“是异能和咒力扭曲而成了‘奇点’化身,比我想象得要丑陋得多,或许是因为糅杂了咒力的关系。”魏尔伦微微眯起眼,轻笑道,“虽然看起来庞大可怕,但是……似乎不需要我们帮忙。”
在身形如山巍峨的奇点化身面前,有个渺小的身影定定浮在空中。
是五条悟。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奇点,直到一把刀破开雾气,带着高温摩擦升起的烟火,笔直的飞刺向了奇点的喉间。
五条悟抬起手。
“位相,黄昏,智慧之瞳……”
他的指尖凝聚出灼目的红光,比赤红的巨龙还要夺目,雾气随着变动的引力螺旋升起,一同被他的咒力蚕食殆尽。
“位相,菠萝蜜,光之柱……”
神子毫无波澜的眉眼逐渐染上动人的神采,
“九纲,偏光,乌与声明,表里之间——”
他挥动手臂,就像神明在执掌气流和空间!
在咒词的吟唱下,
扭曲的,刺目的,仿佛天雷降临的紫色光球自他的指尖成型,然后,比炮弹还要威力巨大的砰的弹射出去!
“【虚式·茈】。”
***
咒力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母亲曾说过的话。
“你知道吗,悟?”
“我曾经想去和强者交朋友。”
“然而强者有自己的所属阵营,有自己的憧憬和傲慢,他们警惕我的靠近,因为我身份不明,却有不凡的实力,因为我好像能威胁到他们,却不是他们的同伴,部下,不受他们所管控。”
“这不是说这个世界不自由,相反,合理的规则是美好事物滋生的土壤。”
“拥有憧憬和傲慢的灵魂比野蛮无束的浪人更为熠熠生辉。”
人有两面。
一个追从情感的归宿。
一个寻求自我的疯狂。
你那么强大——
天赋卓绝,惊才绝艳。
“这个世界繁荣璀璨。”
“——我们不会孤独。”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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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咒力化作了实质般的紫色光辉,如黑夜明珠般投向了盘踞在群楼之间的赤龙。
碰撞的瞬间,气流疯狂撕扯摩擦,空中传来了爆破般尖锐的鸣音,飞在高空中的夏油杰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皱紧眉头,被强大的冲击力刮迷了眼,却只是迅速眨了两下,不愿放过任何细节的立马又瞪大眼睛去看。
“……!”
赤龙飞出去了数米,一直奔向了海岸线。
只懂得杀戮和破坏的“神明”有半截落在了海里,顿时有大量的热气蒸腾开来。
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竟然扭头扎进了海水里,庞大的身躯卷起了数米高的浪墙,如盆水四溅般向沿海地区涌去。
天灾,的确是行走的天灾。
而能对抗天灾的人类,将会被提拔到不可估量的高度。
五条悟低眸凝视着身躯逐渐隐去的奇点,微微皱眉。
它毁坏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融合的异能和咒力性质的奇点,就像具备了吸纳咒力而强壮的咒灵般,需要祓除“核心”。
冬阳数了一下它这一路滑行破坏的城市建设需要多少钱重构,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对落在身旁的魏尔伦说,“这玩意儿比你难对付。”
这个“你”不是指魏尔伦,而是他解开封印后将会化成的异能奇点。
魏尔伦意会到了这点,这个玩笑的尺度对他来说有点儿大,但他只是说,“你真冒昧。”
冬阳:“哪有你冒昧,当年想着杀我那么多部下,还要取我人头。”
魏尔伦:“翻旧账是你的新爱好吗?那个人情我可还清了。”
他闭了闭眼,唇边竟然有一抹笑意,“好吧,我当这是你不容被拒绝的幽默。我们可都向前看了,就像如今我们两个的关系,不再是要杀了对方的仇人,而是……”
冬阳:“朋友?”
魏尔伦:“是这样的,按照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说法,你应该叫我——大哥。”
冬阳:“?”
她用见鬼的表情瞥了一眼一脸正色的魏尔伦,对方睁着闪亮蓝色大眼盯着她,就像在期待的等她的反应。
冬阳:“……”
紧接着魏尔伦一指正把红龙的嘴当球篮投的五条悟,“他的身份也很清楚了,是我的小侄子。”
一本正经的口出惊人。
冬阳诡异的盯着他,魏尔伦神清气爽的望着不远处的五条悟,脸上的神采可以用温情和骄傲来形容,他金色的发丝随风飘荡,潇洒而自由。
他是真的很兴奋,并且把五条悟划分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冬阳一手搭上他的肩,特意用法语说了一句,“嗯,我们是‘家人’。”
北欧的超越者,屹今为止的后半生都在追求家人,想寻找宇宙中能够相交的彗星。
魏尔伦果然一副被说到心坎上的模样,然后和冬阳打起了赌,“我觉得再过三个回合,悟就赢了。”
冬阳:“差不多吧,我猜下一个回合。”
魏尔伦:“这是多年后的重逢,上次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九岁的小鬼,七年的变化真大啊,你觉得我今天的亮相够拉风吗?有没有令人心中一颤的感觉?”
冬阳:“……你竟然喷了香水?”
魏尔伦:“待会儿他要是喊我大伯怎么办?”
金发青年突然就把话题过渡到了这里,然后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将手里的东西往冬阳眼前一亮,“这是见面礼,我该以什么样的姿势交给他呢?”
冬阳的眼角一抽,“这是什么?”
魏尔伦:“毛绒玩偶啊。”
他捏了一下那玩偶的脑袋,语气活泼,“很像吧。”
他手里的玩偶只有成年男性的巴掌大小,针脚藏得很深,做衣服的布料是锻光棉绒的,模样当真像五条悟,白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还有不可一世的笑脸。冬阳记得这身衣服,是五条悟幼年时穿的英伦风小马甲。
这位法国超越者在漫天的飞灰中,岁月静好的聊着格外割裂的话题,“我认为这个孩子不会喜欢奢侈品,那太俗气了,他还没成年,所以酒啊豪车啊他拿到了也不能用,宝石之类实在没有新意,法国巧克力不错,但这样的礼物太随意了…所以果然最朴实的才能更动人么……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看上去目怔口呆。”
“……”冬阳收起些微惊异的神色,“我就是觉得……”
她坦诚的说,“原来你真是法国人啊。”
“嗯?”魏尔伦不解。
他身上的人类特性简直在这一刻显露到了极致。
不是在高深的哲学问题上,不是他曾执着的人与非人上,也不是拓展到世界政局异能变幻上,而是十分单纯的,所有人类在面对后辈,面对孩子时会露出的柔软态度,他有了骨骼和血肉,连心脏都是火热的。
虽然以暗杀王的身份,礼物竟然是亲手做的毛绒玩偶这种事很不可思议,但以法国家庭对待孩子的角度想就很合理了。
想通这点,冬阳的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微妙又欣慰,她忍不住大力的拍向魏尔伦的背,真心实意的夸赞道,“是我之前看错你了。”
“噗咳!”魏尔伦被拍得一呛,他的肉体早就作为异能防御装置而进化得坚韧无比,此时仍然有一种被重击的措楞感,“你公报私仇。”
“哈?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在某些文化里,这个称呼实际上是我占便宜。”
冬阳:“是嘛,那就别想得这么美,他叫你大伯还早。”
魏尔伦挑起眉,“什么意思?”他一撩头发,“我拿出去可是相当有面子。”
一副对自己的外貌实力都自信爆棚的样子。
冬阳笑起来,随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挑衅般的恶劣微笑,“那孩子很听我的话,会先看我的态度。”
金发青年用咏叹调说,“哦,你是个家庭霸权主义者。”
“那是什么鬼?你新造的词吗?”
“承认我无需自卑。”
“你的日语还需要进步。”
闲聊间,鬼切破空而来,冬阳跃起迎上。
魏尔伦吹了一声口哨,“那看来是你们两个的场合了。”
被咒力造成的吸引力裹挟着飞出的鬼切又落到了冬阳手上,她朝空中跃起,身周的气流顿时异变,飞在空中的五条悟微微眯眸,那是理智到冰冷的苍蓝色,是肆意疯狂到极致的亮光。
他自如的操控着术式,用苍的吸力温柔的将冬阳以堪比瞬移的速度透射了出去。
“弱点是它的眼睛。”
他说着,咒力再次从指尖凝聚。
夏油杰心惊肉跳的看着这场战斗,坐在他身后的广源营被震撼得五官乱飞,死死攥着虹龙的羽鳍,“悟君的咒力好强,已经这么久了,他不会枯竭的吗?”
夏油杰:“咒术师的咒力来源于负面情绪……而悟……”
能一举进化的咒力,令六眼神子打破桎梏攀升到另一高度的契机,其短时间堆积的负面情绪浓烈到比十六年的人生还要强。
夏油杰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牵了起来,那是由心而发的,近乎本能的为五条悟而高兴的喜悦。
越是强大的咒术师,越容易分辨每一次进步所踏出的距离并不只是累积努力那么简单,而是得天独厚的才能,坚韧独特的心性。
广源营惊叹道,“那我觉得很感动哎。”
夏油杰瞥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海面上形成的涡流越来越大,沉溺进海水潜逃的奇点被冬阳拽住了长须,像驯马的缰绳般被高高扯起,连带着挣扎乱动的头颅也抬了起来,正对着五条悟。
冬阳大喊道:“投准了!!”
又是一发撼天动地的“茈”。
它被精准的投进了赤龙的嘴里,随后奇点的皮肤隐射出亮光,长驱开始寸寸瓦解。
电子传送过来的影像是没有声音的。
异能特务科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无声画面,见紫光乍起,见海水倒灌。
那是人类的力量吗?
强大的破坏力,堪比核弹。
监控室里静得出奇,过了许久,种田长官问了一句,“‘五条悟’是谁?”
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实际想问的是,这人有什么能力,是什么履历,家庭背景究竟如何,经历过怎样的成长。
情报部的部下结巴了几下说,“咒术界御三家五条的下一任家主,五百年才会诞生一例的‘六眼’,自小受家族的精英教育,六岁便出任务,八岁便可作为‘专业人士’独立祓除咒灵,十一岁家族政变,其母五条兰惠成为家主,长老重新洗牌,但是有关五条家的事保密性很好,我们不得而知。他十二岁入读帝光中学,同年散文比赛获奖,被媒体称为‘拥有婴儿蓝眼睛的美丽少年’‘即便只是国一也能窥见未来惊人之色的天才’‘赤诚之心以爱执笔的未来知名作家’,十三岁带领帝光中学篮球部获得全中联赛冠军,十四岁……”
事无巨细。
越说,种田山头火的眼睛越亮。
身份清白,过往记录明晰,家族雄厚。
这是继涩泽龙彦之后,第一个展露如此天才之姿的少年。
他之前接到的指令是,五条悟身怀强大“咒力资源”,可没人告诉他强大至此。
种田又问,“他母亲的资料呢?”
“五条兰惠如今是咒术总监,有关她的情报都是加密再加密,日常只有大人物才能亲眼见她。”
“联系她,我要和她‘会面’。”
种田山头火拢了拢手指,对于那个从来没有交集的行政机构,他鲜少的感到了紧张。
那是和异能特务科……或许比异能特务科还要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
“那个……”部下迟疑的说道,“军警似乎已经先行动了。”
“另外……坂口君似乎有急报。”
***
“呼!”
打完奇点的五条悟就地一躺,“爽!”
四肢百骸传来酸麻的力竭感,五条悟只感到痛快,他目视着布满繁星的天空,餍足的眯起了眼。
只是学会了反转术式,可大脑却觉得清朗多了,接下来还有……
脸颊传来轻柔的痒感,五条悟睁眸看过去,是冬阳的发丝。
冬阳也在他旁边随意一坐,甚觉有趣的戳着他的脸颊,“看上去不累嘛。”
白发少年嘟囔,“这才到哪跟哪……”
冬阳突然顿了一下,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本书,是坡的异能小说,“这个好像……”
下一秒,小说散发出了亮光。
五条悟蹭的坐了起来,漏瑚的身影凭空窜出,它狂笑道,“哈哈!就凭这也想困住爷爷我!区区人类,杀光了就能找出凶手了——!五条悟,受死吧!!!”
五条悟抬手比了个手势,另一只手一把拉住了冬阳的手腕。
他的声音和漏瑚的笑声混在了一起,“【领域展开】——”
冬阳愣了一下。
她环顾四周,所处之地赫然变成了浩瀚星空。
身旁的少年低语道,“【无量空处】。”
上一秒还在狂笑的漏瑚:“…………”
他的大脑顿时被大量信息冲击得罢工,保持着嘴部大张口水溢出的模样僵在了原地。
冬阳转头向悟看去。
只一眼,面前的悟不是穿着黑色打底的少年模样,而是将眼罩拉低,面带笑意的青年。
冬阳扯了下嘴角。
看吧看吧,幻视多了就不意外了,这个悟看着也感觉很亲切。
再一眨眼,少年悟打了个响指,兴高采烈道,“成了!妈妈你看,这是我的领域!”
五条悟不是第一次打开领域。
他在调伏封印鬼切的式神时,就强逼自己打开过一次,那次领域展开弄得他七窍流血,但是这次显然不同。
冬阳的眼睛映出了领域内的繁星,“领域效果是什么?”
“可以令领域内的对象强制接收无止境的情报,直到大脑崩溃。”说着,五条悟甩了甩冬阳的手腕,“被我触碰的人是不会中招的啦。”
“哇~!那不是超强的!!”
“没错!我超强的!”
“哇!”
“哇!”
冬阳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狂撸他的头发,“好小子!那岂不是连我也奈何不了了!我进了你的领域会瞬间变成白痴哎!”
五条悟眯眼笑着任她蹂躏,“这个很容易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才不会对你使。”
冬阳:“你变得比我强了嘛!”
五条悟愣了一下。
下一秒,冬阳便将这片刻的怔愣给驱散了,她坦荡的说道,“宿傩的领域我尚可一战,但是你的领域,能破坏我的自主意识,那我是真的没辙。”
她笑着说,“而且你的领域超漂亮的,悟。”
第312章
领域解除,等在外面的夏油杰立刻上前,“悟,你刚刚……?”
“杰!”五条悟顶着一头被冬阳揉乱的白毛神采奕奕道,“老子刚刚突然有了超级多的灵感!十二岁时打开的半成品领域如今彻底完善了!从外面看的视角怎么样?够拉风吧——”
他拍了拍身侧咒灵的头,“把这东西直接轰炸成了白痴。”
说着,他五指收拢,唇边的弧度不减,生生将漏瑚的头拧了下来。
这个举动在冬阳的意料之中,因为幻视里的大悟也这么做过,可真的情景再现后,冬阳还是有种被剧透的微妙感,但那已经不会发生了,因为这只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在五条悟还没有成年时便被祓除了。
以及……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五条千风老是用鬼畜这个词形容她。不管哪个悟,一边微笑一边拧头,画面冲击感都拉满了。
无可挑剔的强大实力,与之相对应的戏弄一般的姿态,仿佛处在更高维度而衬托出的疯批感。
冬阳:大拇哥.jpg
好大儿,帅呆了。
她默契的拔除鬼切,将咒灵的“核心”瓦解,那只头身都分离的诅咒才开始消散。
彻底消失前,被无量空处冲击得无法控制面部肌肉的咒灵以万不得志的语气喃喃着,“我还没有使出真正的本事……我还没有……”
五条悟盯着冬阳手里的刀,一时之间沉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大概觉得讲起来很怪异。
冬阳了然,轻巧的将鬼切挽了个刀花,“这把刀真是厉害,连两面宿傩都认识它。”
两面宿傩骤然展开领域,那瞬息万变的一眼,就是因为他认出了冬阳腰间的佩刀。
号称能斩鬼神的刀,其作用效果是将任何富含咒力的对象无效化,那么咒物,咒术师,在它的刀刃下都会变成再普通不过的凡物。
冬阳笑嘻嘻道,“如果不是两面宿傩千年前吃过亏,就是他能直觉的辨认出这把刀是他的克星。”
五条悟撇起嘴。
他的表情自酣畅淋漓的打完一场后便活泼起来,隐隐有更兴奋好动的迹象,此刻委委屈屈的,很是不爽。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把刀成了冬阳被当成必杀对象的契机,还是很不讲究对战流程的那种。如果冬阳没有瞬间反应过来作出回击,那么她在领域内受到的伤一定不止‘濒死’那么简单。
坏在刀,好也在刀,这刀还是他亲自给冬阳挑的最好的武器,原意是要将她推向更强的地步。
但五条悟不是纠结这些不放的人,尤其他清楚罪魁祸首是谁,他说,“那他想得没错,这把刀在妈妈手上,就是他的克星。”
他冷着脸瞬移到宿傩的“尸身”旁边,再次确认他已经死透了,“尸体要处理一下,交给家里人吧。两面宿傩的受肉体一定有别于常人,毕竟普通人吃了他的手指,别说得到咒力了,活着都不行,那对他们来说可是有剧毒的。”
“嗯。”冬阳后脚落到他身旁,“这张脸,是虎杖仁啊。难怪之前怎么都找不到他,动用交通部门也毫无线索。”
她迅速交代给了总监部,叫他们让后勤上班。
听到这声音的总监部指挥室里,久久没有动静。
几秒过后,一声响亮的气音,分不清是笑到失声还是抽泣,总之这动静惹得屋子里整个沸腾起来,他们激动到面红耳赤,要么抱在一起又笑又叫的欢呼,要么狂锤桌子用声响代替声带的震颤,要么将短时间内打印出来的成叠资料潇洒的天女散花,整一派已经大胜的架势。
天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全程参与的紧急事件!
前有最强发誓凯旋,镇定人心,后有己方临阵背刺,异变节节突起,整得他们的心脏七上八下的,冷汗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趟了!衣服脱下来拧巴拧巴估计都能擦地了!
到现在什么计算损失,什么应付政府,这些全都不重要!他们的精神振奋昂扬,恨不得扯下领带狂甩,当场开香槟!
听听五条兰惠刚才说了什么?!
叫后勤啊!!!
危机解除了!
宫野在群魔乱舞的高层之间强按下压不住的嘴角,问道,“伤亡呢?”
这是最重要的。
“一直都没有亡者报备,宫野。”高石在一旁语气轻快的说,“辅助监督和咒术师们的连线没有断过,这次事情办得不错。”
“联系北海道的负责人……横滨那边呢?”
“千风先生倒是和辅助监督交代了一下后续处理问题,但是中也先生目前并没有联络我们,应该有其他事情。”
“公关部门需要和政府交流,这么大的毁坏面积,原本我还在愁该怎么向民众解释,但是最后的海啸能作为挡箭牌,那就草拟一份公告,就说海啸冲毁了地下工厂,造成了连环爆炸,牵连了方圆几里…幸好民众都……不对,人呢?人都去哪了?”
后知后觉的,他们又对“完全没有这次事故记忆”的民众感到头疼起来。
“交给异能特务科吧?”
“就说爆炸造成了催眠瓦斯泄露,全城的人都睡了过去……”
“可你要怎么解释睡过去之后他们还能毫发无伤?”
“那就瓦斯泄露在爆炸之前,全体公安人员提前几个小时转移了群众……可以了吗?这个理由可以了吗?”
果然,战斗结束不是事件尾声,可这和胜利比起来都不算大事,一人荡着未尽的喜悦说道,“交给异能特务科吧,我们已经把最艰难的部分解决了不是吗?现在收拾收拾,把该做得做好,等总监回来,到时候不管是想要我们给说法的政府,还是要强制我们交出六眼的军警……”
一提这个,高石猛地跳了起来,把站在一旁的宫野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喝上一口的茶全抖出去了,他惊疑不定,“怎么了?”
“甚尔!!!”
高专内,伏黑甚尔坐在叠叠乐上,潇洒的用大拇指一擦鼻血。
然后他啐了一口,流氓样十足,一点儿也没有在冬阳面前装逼的正经感。
“挺耐打。”
被打得头晕脑胀的军警立刻昂起脖子,嚷嚷再来,“自从见过那个女人之后,我就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全方位的魔鬼式训练和改造,我绝对不能相信——”
他们怎么会就这么败了呢?!
二十人的精英部队,再加上他们猎犬三人!!!
这个黑发绿眼的男人,气质和出招都让他们回想起那个速度快到他们无法做出反应的女人——那是他们耻辱的败绩!
伏黑甚尔:“你们找悟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刚才没问,冬阳教学最经典的一句:把人全揍一顿才是沟通的开始。
条野采菊说,“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不会无聊到打探这种消息。”
“胡扯。你们是这帮家伙的头儿吧,头儿都有特权,而特权就意味着一定知情权。”
“……”
见所有人都沉默,甚尔拿游云尖锐的一方抵上一人的脖子,用他比反派还凶恶的阴暗脸威胁道,“说。”
“你不会做这种事……”
伏黑甚尔干脆利落的刷拉一刺。
听到这动静的条野采菊剧烈挣扎起来,“!!!你?!”
他被叠在下方,甚尔重复道,“说。”
情报并非加密,咒术界深不可测,条野皱紧眉,口中迅速的说道,“指令来自英美,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咒术师这一群体,而其中,‘五条悟的诞生打破了平衡,其咒力水准在所有人之上’这个论调尤为深固,并让我们将他交给异能联合国,理由是他极有可能被评为人类第十一大灾厄……”
“……”
气氛不对。
条野猛地停住,细细分辨甚尔的呼吸声。
如同实质的冰冷。
一位军警心觉不妙的抬头看他,只见那双比猛兽还要森冷的绿色眼眸低垂着,其中神色阴郁恐怖到令人头皮发麻。
“……哈。”
伏黑甚尔气笑了,他把手中的游云一甩,尖锐的尾端滑过他的视野……没有血?
军警一愣,是不沾血的材质吗?
“甚尔?!!”
总监部和高专相连的结界回廊里,高石的声音比身影先到,“别杀!先别杀!!”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一片狼藉的战圈,“你这家伙,怎么火急火燎的不听我把话说完?你这是……?”
甚尔托腮看着他,脸色臭臭,“干嘛?”
高石:“……没杀?”
“我肯定得记得不杀他们,杀了他们兰惠怎么处理关系,在你们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高石理直气壮:“天与暴君啊。”
屁股底下的军警:“什么?!这是什么鬼的称呼,暴君?你难道是杀人惯犯?”
甚尔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
他转而问道,“兰惠呢?”
“兰惠刚刚叫了后勤……”高石一怔,“你知道兰惠没事?”
他们的对话停在了“兰惠生死未卜”这个心脏拔凉的阶段,他以为伏黑甚尔悲恸到失去了理智,还以为他将会把这份暴怒施加给来者。
“我猜的。”甚尔撇开眸子,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他的脸色很沉,但声音很稳,“生死未卜又不是说她死了,我难道要想她死吗?她还有一半‘活’的概率吧,我可不想诅咒她。”
诅咒可是他们最忌讳的话题。
高石恍然的说:“原来你心思这么细啊。”
伏黑甚尔站起了身,随意的拍了拍裤子,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当然要想她在‘生死不明’里,站在了‘生’的这头。”
“她的确什么事情都没有,据现场情况推断,悟学会了反转术式,不仅如此,他的实力似乎随着领悟咒力奥秘而大幅提升,提升到前无古人的地步。细节肯定还需要他们自己书写的报告,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场仗打得相当漂亮,是一场成功的,夺目的,令人难以忘却的,于世界面前亮相的首秀。”
说到这里,高石突然一伸大拇指,“但是你放心吧!有关他的身姿全都记录下来了!够你们回看一百遍还传承给后辈的了!”
五条家传统!他必然知晓!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那悟要乐疯了吧。”
第313章
耳麦里传来宫野近乎喜极而泣的声音,他难掩激动的颤声道,“兰惠,辛苦了。”
好像千言万语只汇作了这一句话。
冬阳说道,“还行,你要不要和悟说点儿什么?”
宫野:“和你说不就相当于和他说吗?”
冬阳:“那当然不是一个性质。”
宫野微微哑然,顿了几秒才有些尴尬的说,“……我和悟,并不熟啊……”
难得他能因为“不熟”这个理由而心生退意。
他说,“更何况我之前算计了他,那小子估计现在还恨我呢吧。”
冬阳疑惑的啊了一声,“恨你?你说悟?”
冬阳:“你以为悟记住你的名字了?”
宫野:“……“
冬阳继续扎心,“你在那孩子心里应该就是橘子n号,所作所为都很符合他对高层的刻板印象,他对你才没印象嘞。”
宫野:“……”
宫野深吸一口气,“虽然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或许是个配角的事实……但是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我就当高兴你对我没什么包袱了。”
冬阳边说边看着悟。
五条悟正和魏尔伦说话。
魏尔伦以多年来叔侄第一次对话的心态和悟打招呼。
第一句就是:“悟,你长高了。”
五条悟:“……”
好质朴的语言。
下一句是:“你还变强了。”
五条悟:“魏尔伦大叔你倒是没有变哎,除了发际线好像提高了一些。”
魏尔伦一愣。
然后他摸了摸头顶,“我的发际线……?”
众所周知,欧美人的花期在青少年时期。
而魏尔伦,他已经是奔四的人了。
魏尔伦震惊无比。
“我的发际线??”
他的身边当然没有人提这件事!
五条悟继续道:“但是没有影响!你还是那么英俊帅气!”
他雀跃的神色落在冬阳眼底,她对宫野说,“趁他现在心情不错,你该和他说些什么。”
宫野围观了五条悟突破的全程,他更懂咒术师的进步意味着什么,那在他看来就好像一次精神自杀,是情绪濒临极点后的破土而出,所以他对五条悟生畏,不只是实力,更是因为他完全看不懂五条悟。
他骇然于一个少年的成长,悚然于咒术师晦涩难懂的精神。
他也不懂冬阳为什么突然要让他和悟交流……明显两边都不愿意吧。
“宫野。”冬阳的声音微沉,其中的严肃让神经跳跃的宫野冷静下来,“还有各位。”
“你们应该从很早之前就认识到了,五条悟并不是我的附属,你们或许把他当做我的后人看待,把他当成我的党派,亦或者,是很有潜力且很好用的咒术师,一直以来也都以这种心态对待他……之前都可以忽视他,但这次不行。”
“以后也都不行。”
“你要知道……不管你想不想和他搭话,也不管悟愿不愿意听你的声音,就算他不理你,你的态度都要是明确的。”
宫野动了动干涩的喉咙。
他知道冬阳的意思。
他们之前隐晦拒绝的沟通,刻意移开的视线,以五条兰惠的锋芒作掩饰的姿态,如今都要落回五条悟身上。
他不只是少主,不是六眼,不是神子。
他是……以血肉之躯挡在天灾面前的人类!
功绩累累,战果赫然!
和魏尔伦聊得起劲的五条悟不时就会瞥一眼冬阳,直到看到冬阳朝他走近。
“悟。”冬阳把耳麦递给他,“橘子们有话跟你说。”
五条悟:“……啊?”
他张开嘴,露出了有些嫌弃和麻烦的表情,但手已经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耳麦,一点儿也没抱怨的放在了耳边,“干嘛?”
宫野心头一颤。
他还没说话,身旁已经有一个人迫不及待的倾身靠近了话筒,大声道:“悟!你好强啊!你刚才那一击帅得我都要跳起来了!”
宫野:“?”
紧接着另一人冲到了他的左边,振奋道,“我在这边看得热血上头!比漫威……还是什么东西都要震撼!屠龙少年!是屠龙少年!”
宫野:“??”
怎么还带抢的??这个时候的主角是他才对!
“辛苦了!”
“我们提心吊胆的!但是结果很好!其他事情根本不需要你操心。”
“没错!”
“什么军警,什么异能特务科,什么狗屁的内……唔!”
宫野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
他挤开一众人,着急忙慌的夺过来了传声筒,声音直接破了腔,“悟!”
五条悟:“……”
五条悟的表情很精彩,有些意外,有些好笑,他挑起眉,想听听橘子们口中都憋出什么话来。
喊了一声突然就没词的宫野:“……“
他不能以长辈,或者高层的姿态对悟说话。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指挥安排,他对悟的语气应该是……像对兰惠那样。
不是“你做得很好”,不是“这次表现不错”,而是——
“其他地方都没有事……高专,横滨,总监部……没有咒术师的牺牲,因为你阻止了最大的伤亡。”
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珍而重之的说,“——五条先生,谢谢你。”
五条悟一怔。
他的心里滑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初时只以为是那声“五条先生”太陌生,听上去有种不是在叫他的割裂和滑稽感,后又意识到了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他坦然接受了,就像在这场万变的战斗里,接受了自己的突破和强大,于是也接受了橘子的示好。
五条先生,听起来真奇怪啊。
但是也差不多了嘛,嗯嗯。
五条悟眨眼看着冬阳欣慰的表情,语气随意道,“原来你会说人话啊?”
宫野顿了一下,苦笑了一声。
“既然要感谢,那就起码要有些诚意嘛。我现在很忙,战后总结之后再开,战后遗留问题先交给你们。”
他简单寒暄了几句,毫不拖泥带水,就把耳麦还给了冬阳。
冬阳捂住了耳麦上的听筒,浅笑着问,“怎么样?”
五条悟:“他们做了很不符合他们的事。”
冬阳:“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爽朗的大笑起来,笑意却恍惚带上了几分嗤讽。
魏尔伦好奇道,“他们做了什么?”
五条悟:“对我说谢谢。”
五条悟:“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对我说谢谢哎,比起转性,我更愿意相信有人拿刀子架在了他们脖子上……那些家伙看我打斗看爽了。”
魏尔伦眨了眨眼睛。
他曾经在牧师手下,当法国谍报员的时候,偶尔也会被上层赏识,那些虚伪的家伙会把他叫到办公室里,称赞他任务完成得不错。
魏尔伦说:“我想这只是基础。”
不管如何,如冬阳所说,无论两方愿不愿意沟通,这都是必要的。
就像五条悟嘴上意外和嫌弃,实际上也因这个行为感到措楞和惊喜。
他看到了改变,正在具象化的改变。令他觉得总监部的确比印象里的好太多了,不再是“妈妈统治下的总监部”,而是这个机构在被洗牌后,迎来了第一个证明其在蜕变的契机。
后勤人员很快赶到了现场,除了五条家负责封印两面宿傩受肉体的术师,还有对现场建筑进行紧急检测的工程人员,虽然那个工程人员是转行的辅助监督。
来了大概十多个人,他们统一穿着黑西装白衬衫,领带的颜色和型号都一模一样,透着浓烈的社畜感,此时全都一脸震撼的看着现场的狼藉。
他们没有进入指挥室的资格,所以不清楚战斗的情况,上头派他们来时仅简略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即便心里有预期,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种城市毁坏程度,和经历大型地震有什么区别?
沿海地区的财产损失更是不可估量,咖啡馆的招牌摇摇欲坠的挂在墙上,沙滩上还因为海水四溢又退潮留下了不少海鲜,空气中满是海腥气。
“……这个情况……真的是人类造成的吗?”一位辅助监督不可思议的说道。
“所以即便我们不太有机会旁观他们打架,但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忍不住感叹……果然我们不是一个物种啊。”他的神色里带着几分复杂和恍惚,“我上一次能做到这种事,还是在梦里。”
“哈哈。”他的幽默稍微化解了同事的心悸,“现场的咒力痕迹真是不得了,这不是总监做到的吗?”
“应该说是他们一同做到的吧。”咒力残秽多到像一盘大杂烩,负责人捏了捏鼻梁,总感觉有些眼花,“雾气还没有散,非术师都还没有‘回来’,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五条家的术师倒是很快就到了冬阳的身边,他们神色微妙的靠近两面宿傩的受肉体,一边检查一边瞄冬阳和五条悟。
“家主……”
“真没气了,他要是突然诈尸,我会看着你们的。”
两面宿傩的强大深入人心,他的突然复活更是加深了这层滤镜,高层恐惧,术师也忌惮,冬阳在一旁监督的行为无疑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一边封印头颅一边打量着断口……很完整,一下子切断了咒力运行,所以反转术式也没有起效。
这个刀伤是五条兰惠做的。
冬阳盯着他们,分了一部分目光在他们的服饰上。
众所周知,御三家是传统大家族,男的女的都爱穿和服,冬阳上位后,家主的行事风格虽然同化了五条的风气,但没有改过他们的穿着习惯。
可这身衣服还是不同的,上白下黑,五条家出战时会穿的战服。
冬阳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某个五条悟。
而身边的五条悟正和杰讲解自己的领域,还和杰说着自己开领域时的感受,咒力运行方式,试图将窍门全都传授给杰,让杰也一举进化开个领域。
但是他的描述在夏油杰听来就像硝子讲怎么使用反转术式。
然后夏油杰退而求其次,问五条悟反转术式的方法。
五条悟:“就是那样那样,再这样这样。”
夏油杰看着他那张得意的容光焕发的脸,额头冒出了井号,“哪样哪样?”
五条悟:“把自己彻底投身到咒力的河流中去,那个状态真的很奥妙,杰。”
他此时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兴奋,估计还会兴奋个几天,而有了重大突破的新晋最强正期待于同期的反馈,他先一步跨过了台阶,到达了一众术师一辈子只能仰望的苍穹,然后回身看向陪自己一同走来的挚友,几乎没有任何怀疑的想着:他也会跟着自己的脚步跨过来,无非是谁前谁后的问题。
夏油杰:“你的脑袋不痛吗?”
五条悟:“痛?”
夏油杰:“以往有突破的时候,最轻微的后遗症就是流鼻血。”
五条悟捻了捻发丝上的血痕,分不清是自己的会是敌人的,“啊,这个啊…有了反转术式后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了,而且我现在也不觉得累!”
冬阳从身后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累是因为你正上头呢。”
“那个……”身旁传来一个族人的声音,“家主,这东西怎么办?”
他的手里拖着一个鲜血淋淋的大脑。
是被魏尔伦用异能削了无数次的结果,这家伙的反转术式用得不错,咒力也很可观,但极限在那里,反转术式用了太多次,直到达到精神崩溃,短暂罢工。
冬阳:“放回去,把他留口气。”
五条:“啊?”
夏油杰下意识道:“为什么?不杀掉吗?”
五条悟说:“因为他是‘罪人’啊,是‘证据’。”
夏油杰反应了一下,“啊……他要被带给什么人看吗?”
“是交给上面的家伙。”冬阳对他说,“作为我们的战果,作为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也作为某种战利品,否则这次事件就很难判定结果,而毁坏了城市的我们很可能被谁抓着由头找麻烦。”
夏油杰:“因为这次行动的影响太大了吗?”
冬阳:“对。”
冬阳:“大到——惊动了世界。”
***
能被界定为超越者的人物诞生,政府那边果然很快转变了态度。
猎犬接到撤退的任务时,还在伏黑甚尔的监视下。
他们大部分人失去了行动能力,于是伏黑甚尔好心的叫来了车子,以防这些有武力的家伙在车子上突然转变路线,他还在车上放了喇叭,让狗卷默的咒言束缚住这些人的行动。
冬阳他们准备回程,北海道毕竟不是他们的大本营。
太宰治道:“坐我的车吧。”
冬阳不置可否,他们几人带着宿傩的受肉体,带着被一堆咒符包成麻袋的羂索,前往了地下车库。
走之前,冬阳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她什么念头都没有。
狼藉的废墟里,未散的雾气混杂着飘荡的尘土,她似乎和一个人影对上了视线。
“……”
冬阳定住了。
那个身影被雾气挡住,冬阳却升出了无限的熟悉感,以及令她的呼吸骤然一紧的心惊。
她难得有了惧意。
“妈妈~”
走出了几步的五条悟立刻折返回来叫她,“你在看什么?”
冬阳动了动嘴唇。
“没什么。”
在回程的路上,冬阳先靠在悟的肩膀上,回到了“港口mafia首领”的身体里。
她的手无意识的落下的时候,同样坐在车里的夏油杰条件反射的前倾身体想接住她,“兰惠阿姨!”
他们正坐在一辆加长款豪车里……开车的是傻瓜鸟,夏油杰旁边坐着的是太宰治,副驾驶位则是魏尔伦。
在这么多人的前提下,冬阳突然“晕厥”,吓了夏油杰一跳。
“没事。”五条悟揽了揽冬阳的肩膀,确定她不会因为车辆颠簸滑到,“我一直没告诉你妈妈的‘术式’吧,杰。”
“兰惠阿姨……不是没有生得术式吗?”
“她这个情况要更特殊……”
后座的几人正在解释冬阳的异状。
而驾驶位上的傻瓜鸟一边嘟囔着“我的开车技术你们放心,就算有坡都能开成平地”,一边好奇的透过后视镜打量五条悟和冬阳。
……好像的两张脸。
‘五条兰惠’是不是和BOSS的脸有微妙的差别?虽然提前知道了她们都是同一个人,但身体毕竟不是复制黏贴。
除了他们这些干部和干部的心腹,港口mafia高层中的高层,组织里没人知道五条悟的身份。
傻瓜鸟忍不住用手指打起了节拍。
和指挥室里围观了全程的高层一样……在现场的他当然能更直观的感受这场战斗的不可思议,奇点化身的嚎叫,以及身覆庞大力量宛若神明的人类——
【好强】。
他的组织会更为壮大。
只要想到这一点……
傻瓜鸟抬了抬眼睑,嘴角的弧度随着越来越火热的心情上扬。
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他一定得活个几十年!活到BOSS退位新首领上位的那一天!
他太好奇也太期待未来了!
……
冬阳从港口mafia的密室里睁开眼,正对上外科医生苦大仇深的表情。
脸色苍白的青年拿着针管在她的胳膊上比划,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猩红的眼睛,他愕然的睁大眼睛,浑身都抖了一下,手愣是一动没动,惊喜道,“BOSS?!你醒了!”
“你在做什么?”
雨阵刷的冲了过来,“冬姐!你突然昏了过去,这种情况你没给我们说啊!”
他的表情更为夸张,还有着惊悸后的余韵,布莱姆在一边情景再现道,“他当时抱住你倒下的身体大哭小叫,以为你突然死掉了,因为你的呼吸本来就很轻,不仔细检查的话,都会以为你断气了。”
雨阵顶着泛着血丝的眼睛,“我哪有大哭小叫。”
外科医生:“是这样的,他在嚎叫,并且把我扛了过来,他的臂力相当不错。”
雨阵:“……”
外科医生把针筒放到了一旁的托盘上,“你醒了就万事大吉了,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你做急救——哈哈,我还幻想了你心脏骤停的情景,苦恼要怎么给你做心肺复苏。”
冬阳拍了拍雨阵的手臂,“抱歉,事出意外,我也没料想到这种情况。”
硬要冬阳解释她这次穿越的原因……大概是五条悟的反转术式将“五条兰惠”被逼停的念能力重启了,甚至覆盖了“制约”效果,她很清楚,这次的“濒死”状态更严重,很可能会因为自保而再度封念。
还有一种可能……
冬阳活动了下手指。
她被五条悟“诅咒”了吗?
身体好像有些不一样,她找不出原因,但是没关系——五条悟的诅咒没关系。
她走出密室,港口mafia派出了大半精锐部队守在港口,另一部分则镇压趁乱捣鬼的反动势力,留在本部守护首领的只有一个人——芥川龙之介。
一副病容的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等待冬阳的调令。
首领室的门被守卫推开,里面是钢琴人。
他的任务是在冬阳不在的这段时间,监察组织动向,顺便代理她和各个组织首领沟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异能特务科。
“种田似乎是想借你一力,BOSS。”
钢琴人聪明的先给冬阳说了最有用的消息,“那位突然声名鹊起的白发少年……他们搞不定。”
冬阳坐上首领位,一边查看通话记录一边打开信箱。
通话被钢琴人单独保存了录音,并记下了对话内容。
冬阳直接调到了重点,忍不住笑了。
在这混乱的几小时内,异能特务科的决策也是变换了多次。他们也想将五条悟把握在手里,但就像当年把握涩泽龙彦一样,他们的态度和滑轨的内阁还有些出入。
而这无疑要和军警起冲突,又要和咒术界摩擦,就像三方争夺战,异能特务科不想当显而易见的恶人,也不认为自己的能力能确保任务万无一失,所以他们想到了建立了好似盟友关系的港口mafia。
他的话术是,五条悟可以成为保卫横滨的战力。
冬阳扶了扶额头,低声道,“一帮健忘的老东西。”
芥川龙之介茫然的投过来视线。
钢琴人回复的则是需要考虑,请人办事当然需要筹码,所以异能特务科那边的进度也僵滞了。
冬阳说:“中也那边应该快结束了……”
“黎明要来了。”
而夜晚过去。
一切罪恶都将会停歇,城市会恢复表面上的和平。
所以异动的心思,都会在阳光普照的那一刻收敛。
*****
五条悟背着冬阳回到了高专。
他们风尘仆仆,回程时一直在复盘战斗,从狱门疆到两面宿傩的术式,再到羂索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怎么研究出的咒力和异能的集合物,以及当下,世界政局又要如何变换。
他们一旦有不解,或者说漏的情况,太宰治就会在一旁补全,所以气氛一直高涨不下,聊天的话题一个接一个,他们甚至不用担心吵醒冬阳。
“超越者是什么?”
太宰治:“一人抵一国的异能力者,在异能大战中会起到改变胜负的作用。”
“我妈妈不是超越者吗?”
“这个判定有些模糊,但我们私底下都会说,她有了超越者的实力……”太宰治的目光滑过冬阳的脸,“可是能被评为超越者的人,就像你们咒术师的等级检测一样,是要有一定资历而说服的,她并没有参与过大型战斗,一直以来……应该说很收敛?”
“有了强大实力但没有相应的权力的话,会被当成武器吧。”五条悟道,“要么被监视,控制,要么出国隐匿姓名,总之没有现在逍遥自在。”
太宰治弯了下眼眸,他此时的笑意竟然有些和煦。
他们一路聊到高专的门口,进去后才算消停。
往里深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打斗痕迹,五条悟低头看着一个明显的脚印…那是人蹬在地上,爆发力惊人到令地面龟裂的脚印,他已经熟悉到自然而然的辨认出是甚尔的。
“果然这里也发生了冲突啊……”
“那又怎么了?”
伏黑甚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来一个我打一个。”
他坐在房顶上,一手撑着支起的腿,坐姿非常霸气,是别人一看就知道“哦,这人是守门的”“这人不好惹”的气场。
丑宝盘在他的腰上,见悟回来,似是回应一般动了动脑袋。
夏油杰浅笑着点了点头,“甚尔哥。”
躲在屋子里面的高石听到他们的动静,立刻欣喜的冲了出来,“你们回来了……”
突然,伏黑甚尔眼神一凝,化作一阵风奔到了五条悟面前。
“兰惠怎么了?”
冬阳的身体虽然已经被悟用反转术式修补好,连断裂的头发都长齐了,可她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根本逃不过天与咒缚的鼻子。
“她没什么事。”
五条悟将冬阳向上托了托,“让她睡一觉就好。”
伏黑甚尔凝神看着他,语气微妙的问,“……你这家伙,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啊?”
“嗯?”
白发少年抬了抬眉,“你指什么?”
该说是气质吗?
五条悟还是那个五条悟,模样没有变,即便现在身上沾了泥土和血,一看便经历了惨烈的大战……但是怎么说呢?
他没有透出倦气。
整张脸上虽然表情并不夸张,可那双眼睛似乎比以前更亮了,亮得惊人,亮得甚尔都忍不住心头一跳,然后情不自禁的紧张了一下。
就像嗅到了某个强大的,能威胁到他性命的猛兽,从基因里传来的警戒符号。
伏黑甚尔忍不住打量了悟很长时间。
“不……你小子不天天这样么……”
他把武器收了起来,伸出手,“我带兰惠去房间?你需要休息吧。”
“不用,我一点儿都不累。”
“我去带妈妈休息,杰你也是,伤口虽然被我治好了,但精神是疲惫的吧,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先去睡。”
他边说着边绕过众人,朝宿舍走去。
伏黑甚尔倒是还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现下不急,休息过后再做战后总结明显更好。
虽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纳闷的嘟囔道:“他到底哪一点变了?”
五条悟的变化是无形的东西。
他把冬阳安置在床上,然后往旁边大大咧咧的一趟,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的发了会儿呆。
他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自己的领域。
在精神亢奋之后,最强的大脑自行进入了反思复盘阶段。
【“你的领域很漂亮。”】
领域是咒术师的心境再现。
他喃喃自语道,“我的领域……很漂亮吗?”
第314章
冬阳描绘五条悟的领域浩瀚,宏大,璀璨,是银河宇宙,是冒险者的心之所向。
这和夸他长得帅还性格好有什么区别?
没人在意过领域的呈现形式,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领域效果如何,是否强大,古往今来能开领域的咒术师屈指可数,比濒危动物还稀缺,大家钻研由卷轴记载的领域时,明明都知道那是需要咒术师的“灵感和想象”所化,但总是刻意忽视了领域所具象化的,人类的灵魂深处。
但妈妈的关注点总是不同,相比起他的实力,总会第一时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境和情绪。
五条悟又做梦了。
高强度的战斗并没有令他陷入黑沉的睡眠,反而因为神经前所未有的活跃而编织起了幻象,五条悟在梦境里看到了拿着卷轴翻来倒去看的冬阳,她眉头紧皱,或许因为卷轴上有关咒力的描述令她感到晦涩难懂。
察觉到他的靠近,她舒展眉眼看了过来,“悟。”
五条悟问她在看什么。
冬阳说咒术师的最强奥秘。
领域对撞是高阶中的高阶,五条悟说他未来一定会开领域。
冬阳问他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暂时没有。”五条悟回答得干脆,“但我就是觉得我一定能做到,别人不能,不代表我不可以。”
他对咒力的运用之熟练,令他能够瞻望其他术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五条悟清晰的看到冬阳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复杂。
她好像有片刻的落寞,郁闷,焦躁,就好像为她难以理解咒术而自恼,但那些情绪在刚被六眼捕捉后就消失不见了,她用极短的时间摒弃了这些负面思虑,转而一脸好奇的问道,“那么你希望自己的领域是什么样子的?”
五条悟鼓了下脸颊,“首先它一定非常大!超级大!我的咒力量摆在那里,所构建的世界也一定无边无际!”
“哈哈哈哈好样的!然后呢?”
“让中术对象进去后就被秒杀,呈现碾压式的强大!”
“哈哈哈哈哈!”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冬阳笑得前仰后合,和他一起想象,“会出现无数双眼睛吗?用视线把中术对象穿成筛子。”
“…啊……那好丑的,而且感觉很滑稽掉价哎。”
“那就出现引力旋涡,咒灵进去后就被撕扯成碎片了!”
“嗯嗯,这个听上去很不错,引力的话,世界上已知的最大引力现象就是宇宙中存在的黑洞了,任何物质,包括光,都逃不过它的吞噬,名字就叫领域展开!黑洞之无所遁形!”
“哈哈哈哈哈!”
那些融进记忆长河里的对话,似乎也在无形中汇成了领域的一部分。
意识逐渐苏醒,五条悟在被窝里睁开了眼睛。
睡得不算好,但是咒术师的强大体魄恢复力惊人,那点儿不适很快就能忽略了,他打着哈欠坐起身,很快一双墨镜就被轻轻戴在了眼睛上。
五条悟:“?”
五条悟:“你醒啦~”
冬阳站在他的床边,身上还带着战斗痕迹,他们两人都没有洗漱,窗外透进来了日光,五条悟看了一眼时钟,距离他回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他们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不,妈妈的话应该是连睡都没有睡。
五条悟一边捻着血液凝固的发丝一边掀被子起身,问冬阳他睡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嘴里嘟囔道,“该去橘子那了……”
非常熟稔且自觉的……他关注起了事态发展,高层态度,冬阳的所作所为,并准备好承接一切预料之外,将监督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清楚自己的地位,也深知自己的影响。
冬阳新奇的打量着他,如果说之前的五条悟是少年锋芒毕露,对待咒术界高层的反应是厌烦,对峙,但仍会忍着压力去学习,自我提升,融合他们的游戏规则进之博弈,那么如今的五条悟就比那沉淀了更为深沉稳重的东西,仿若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再谈及相关时神色从容且冷静,带着略微陌生却可见强势的掌控感。
他的气势陡然增强,不经意间露出的眼神连冬阳都本能的忌惮。
游鱼化作了腾龙,飞鸟展翅于天地。
这是首领的气势。
冬阳眼神微动,说道,“先吃点儿东西。”
昨天他们回程时也一点儿没吃,五条悟的大脑已经因为缺少糖分频频发出抗议了,他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化成了一滩水摊在桌上,等着冬阳煎好了牛排,并一连打开了五个布丁。
饮料是电解质水,两个人飞快的扫荡着食物,冬阳还好,她这具身体被悟用反转术式治好之后感官很奇妙,也没有特别饿,最先吃完,便托腮看悟吃布丁。
“北海道那边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海啸引爆了工厂的供能系统,奇点没出来的时候还有帐挡着,所以目击者除了人质也就没谁了,网上零星的消息也就是灾情相关,其他相关讨论全都被删除,没人能通过媒体解惑,龙彦之间撤去后,战斗波及地区的人相当于裸露在了天地间,有不少落在废墟里的人,他们的迷茫和惊恐全被医生和官方解释为了脑部遭到爆炸冲击波的后遗症,暂时压制住了舆论。”
悟说,“没有信息传播渠道和确切的证据,确实好控制一些。”
冬阳:“高层打算让默来进行善后处理。”
五条悟顿住,思考了下这种事的可能性,“用咒言让人们忘记这种事吗?”
冬阳点了点头,“中咒者都是非术师,以默的能力,遭受反噬的程度的确和咒灵不能相提并论,默已经准备好了喇叭,等时机适宜便对人们下暗示。”
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冬阳继续道,“横滨那边更好说,全都归为了非法组织的火拼,以往这种大型公关一两个月就要来一次,人们也都习惯了。我回去开了两个视频会议,一个和异能特务科,另一个……是和福地樱痴。”
五条悟:“……是那个戏剧作家吗?”
“嗯,他有两个身份,我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明面上,他是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队长,是履历惊人的大英雄。”
悟说:“背地里是国际犯罪分子吗?”
“哈哈~是的,差不多吧~”冬阳笑道,“他整了一个足够令各国领导人都忌惮的恐怖组织,‘天人五衰’,代号神威,顺带一提——”
“我是这组织的一员。”
“噗!!”
五条悟呛了一口,震惊的瞪大眼睛,正儿八经听政事的表情顿时变得鲜活起来,“啊?!”
冬阳顿时笑起来,满是被逗到的愉悦,她指着自己的脸,“怎么样怎么样?我很有恐怖分子的潜力吧~”
“妈妈!这不是玩笑啊!”
乍一听恐怖分子,五条悟自行把这身份和诅咒师画了等号,他有些混乱,懵然道,“你为什么加入这个组织……哦~我知道了,打败敌人的要领就是知己知彼,打破计划的实行最有效的方式是先一步知道全貌,你当内鬼!”
“哈哈哈哈哈~!”冬阳笑得拍起桌子,“对,是,哈哈,我去当内鬼了,你也能猜到,我们这种组织的人都是各怀鬼胎。”
“其他几人是谁?也是作家吗?”
冬阳打了个响指,“没错!”
“噫……”
“回归正题,我和这两位通话的原因你猜是什么?”
五条悟定定道,“人类咒力溢出产生的咒灵,能够自如使用和锻炼咒力的咒术师,为平衡和统治咒术界而存在的咒术总监,这三者的存在违背了他们的认知。”
“没错,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你。”
五条悟微怔,紧接着露出了‘果然如此’‘又是这样’的反应。
他神色冷淡的抬手抵住下颚,苍蓝色的眼瞳散发着微光,“所以呢?这次是想压制我,掌控我?”
那两个词一出来,冬阳和他一致露出了掺杂着不屑的嗤讽表情,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冷冽。
他们异口同声道,“异想天开!”
冬阳站起身,“去洗漱吧,悟。”
“去会会他们。”
半小时后。
冬阳洗漱完毕,将头发利落的挽起,穿上质感华贵的长款风衣,将宽大的领子挨个抚平,衬衫领扣上的宝石泛着金红色。
她推门进入悟的房间。
“悟,你收拾好……?”
声音情不自禁的收住。
冬阳的眼神微微凝滞,落在了房间内的少年身上。
她本以为五条悟会穿高专的制服,自从升入这学校后,他经常到哪都穿着,见橘子们也是。某种意义上,冬阳看到制服便会想到悟是个正值青春的高中生……大概还平白多了一分无害感。
此时他将那两分旺盛的少年气尽数收敛起来了。
不似晚宴上的华丽,比她在总监的接任仪式上更为肃穆。那身剪裁得体的黑灰色西装大衣熨熨贴贴的套在他身上,肩线宽阔而挺拔,尾摆垂在他的小腿,可能是个子又长高了三公分,身形要比之前还要修长凌厉。
他将墨镜换成了黑色眼罩,于是全脸上最能展露情绪的眼睛被掩住,整个人的神色都变得晦涩难辨,些许过长的额发柔软的落在布料前,冷白的肤色在背光之时透出玉石一样的光泽,唇角轻抿着。
让人生畏,又足够夺目。
冬阳在怔愣过后,突然有点儿迷茫。
……这是哪个悟?
她没预见过!
一看就让人压力山大!
下一刻,端得像个高岭之花的五条悟就弯起了嘴角,仅是一个微表情,就让冬阳找回了熟悉的气质。
“我看上去很不错吧,妈妈?”
第315章
冬阳忍不住上前一步,明明已经没什么好打理的,她却抚了抚五条悟的大衣领子,将它们捋平再捋平。
五条悟低头看着她,淡血色的嘴唇抿着一个浅笑,矛盾的神秘又乖顺,倏然,他的嘴角一耷,怔愣住了。
因为冬阳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五条悟有些茫然的微微倾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好像含着深意,柔软且温情,严肃且郑重。
她的一只手轻轻的摸过了他后脑的发丝,然后轻拍了下他的脊背。
像轻抚一个孩子,像认可一个挚友。
五条悟慢半拍的回抱住她,听到冬阳在耳边说,
“我很高兴,悟。”
她的声音和缓,“这真值得庆祝。”
庆祝什么?
“你真的非常帅气,由内而来的令我惊喜。”
五条悟:“好肉麻啊~”
“你长大了。”
这句话被认真说出来时总显得不同,五条悟动了动嘴唇,他把下巴抵到冬阳的肩头,“是你期待的样子吗?”
“你长成什么样,就是我期待的样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
冬阳低笑了一声,松开他,然后转头和他一起看向全身镜,镜子里站着的两人皆身形高挑皮肤白皙,目光似乎交汇到了一点,有着格外相似的气质。
五条悟拿出手机,“当当~时尚的完成度还差一个对镜拍~!”
冬阳:“没错没错~拍完之后记得传我一份。”
五分钟后,他们两个人终于走出了镜子魔法区,外面的走廊上正等着两个人,伏黑甚尔和夏油杰。
夏油杰端着一杯咖啡,刚洗过的发丝搭在肩头,眼下出现了明显的倦意,看到出来的两人后仍是神色一亮。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五条悟,由心说道,“很帅气哦,悟,一看就很可靠。”
初尝人生新皮肤的五条悟现在微装,没和他扯皮,“杰,你没有睡吗?”
“我和甚尔哥讲了一下战斗经过,他很在意,况且一晚上信息量这么大,我也暂时睡不着。”
五条悟看向伏黑甚尔,正对上一双惊异的眸子。
感知力极强的天与咒缚还在为六眼神子的进化本能战栗,就像天性相吸相斥一样,他盯着五条悟,张了张嘴,半晌没出声。
因为太敏锐,他现在对五条悟的感官很微妙,扑面而来的气息与压迫感和前两天分别时的少年相差甚远,再一联想五条悟在战斗时经历了怎样的心境,顿觉更复杂了。
能因为拒绝兰惠的死亡而大发神威,这个情景和情感链他都能想象到,但一瞬间学会了反转术式并开了领域,那到底是什么鬼才?
现在还一副罕见的打扮。
天才的对半是疯子,而极端的内核向来令人毛骨悚然。伏黑甚尔很快便捋清了自己的心情,他的割裂感来源于对过快突破的悟的无所适从。
他还有些兴奋,因为他最擅长做的就是以凡人之躯挑战神明,他难以抑制的对进化的六眼生出了力量崇拜感,并渴望与其一战。
五条悟看出来了,他把手揣进风衣的口袋里,上前一步,正儿八经的唤道,“甚尔。”
甚尔一愣,“啊,啊?”
“高专和总监部是你守的,做得很好。”
伏黑甚尔:“啊……哦。”
“我还不知道这期间你经历了什么,但从回来时路过的现场痕迹来看,对面的实力也很强。”五条悟面无表情,“妈妈给我说了当今政局,我也知道了他们对咒术界打的什么心思,异能界的涉入会让咒术界的独一地位变得动荡,虽然让那些傲慢到不能自已的高层感受到威胁很好,但他们的处境会影响到术师及下一代,如果不能处理好,惠要面对的未来便不能确定。我们也终于不是自己和自己人打了,是时候变得独当一面了。”
伏黑甚尔表情诡异。
他莫名安分起来,吊儿郎当的站姿都变正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我也就这点儿力气能用,哪里的高层都一样,你让我杀几个都行,就像我们当年家变一样。”
五条悟:“真的吗?”
伏黑甚尔咧唇一笑,“兰惠退位后就是你吧,咒术师好像没有退休的说法,我这辈子哪也不去,就跟着你们两个。”
“……”
场面一时静得出奇,夏油杰目光呆滞的看着甚尔,咖啡溢出来了才回神。
好,好稀罕的画面!是剖白的甚尔哥??
“噗~!”
白发少年倏然耸肩一笑。
刚刚庄重细腻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伏黑甚尔:“……”
五条悟:“哈哈哈哈你好呆啊甚尔!‘这辈子哪里也不去,就跟着你们两个’——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啊~~”
伏黑甚尔:“……”
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因为面前的五条悟从五条·兰惠版变回了他熟悉的模样!
白发少年戏谑的歪头看他,“妈妈退位后就是我,所以你早就承认我了啊甚尔~甚尔?甚尔?”
一声声甚尔叫得他头大,伏黑甚尔额角抽动,忍不住对他挥出了爱恨之铁拳,五条悟潇洒的侧身躲过,连衣摆扬起的弧度都很完美,他踏着轻快的步子在甚尔面前晃荡,“平常都没听你说过,藏得好深啊,千风叔的《甚尔烈传》应该出第二部了,既然你这么重视我,我会给你个高层当当的,哈哈哈哈哈~”
冬阳;“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甚尔有闷骚属性。”
伏黑甚尔:“我不是!我没有!”
五条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表面是自由不羁的野豹,内里是乖巧温顺的家猫。”
伏黑甚尔一脸菜色,“你这描述也太恶心了,是怎么获得文学奖的。”
夏油杰:“原来如此啊……”
伏黑甚尔:“原来如此个鬼。”
冬阳补充道:“显而易见,甚尔其实很爱悟。”
伏黑甚尔像听到什么洪水猛兽的嚎叫一样后退一步,龇牙咧嘴。
五条悟弯着唇角,他初中之后就很喜欢戴墨镜,完全挡住眼神后,揣摩他的情绪便只能靠下半张脸,多了好几分深不可测。
他的声音放得有些轻,“我知道。”
甚尔就跟过电一样抖了抖,他被调侃得无所遁形,“肉麻死了,要不我们还是打一架吧。”
五条悟:“现在不行,我和妈妈要先搞定橘子。”
“嘁。”
冬阳拍手鼓掌,“你们两兄弟关系能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甚尔蛐蛐道:“说话语气像欧巴桑一样。”
冬阳维持着笑容,定定道,“甚尔。”
伏黑甚尔:“你是一个温柔细心青春无敌的大美女。”
冬阳轻笑了几声,温声道,“你们也尽快去休息吧,杰,别喝咖啡了,养好精神,如果那边动作快的话,今天会开好几个会议。”
夏油杰一怔,“我也会参加吗?”
“当然,有资格谈判的不只是高层,你们才是‘未来’。”
夏油杰立刻低头看了眼自己,“那,那我也准备一下?”
冬阳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太有压力,你之前就做得很好。”
简单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冬阳和悟便穿过了总监部的结界。
这里仍然是一片宁静。
沿着台阶往里走几步,便看到长廊处有人在等着他们。
是太宰治,他的身旁站着几位高层,呈分散式围在他身后,见到冬阳的身影后便自动收拢,阶级分明。
太宰治先唤了一声总监,目光落在了悟身上,微微一顿。
他最常见的五条悟有学生气少年气,第一回见气质这么稳重的,直观的冲击力让他都心颤了一下。
然后情不自禁的在心底叹一声,不愧是BOSS的儿子。
大战时风头一时无两,战后仍带着未尽的硝烟气息,却收敛为令他人压力倍增的气势。
太宰治身后的人更直接,他们眼睛都直了。
冬阳说道,“你们也一夜未睡吧。”
一句话便将凝滞的气氛打破,太宰治说,“关键时刻,熬夜是家常便饭啊,况且首领都没睡,我们能休息吗?”
后面的人一脸见鬼。
净会在BOSS面前说好话!平常的工作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冬阳耸了耸肩,“那就……走吧。”
他们穿过长廊,一路上只有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却不觉尴尬沉重,冬阳耳力不错,偶尔也能从脚步声中听出些什么,比如身后的部下,此时就有种说不出的昂扬气势,兴冲冲的要去大干一场一样。
和首领同行本身就会令他们热血沸腾,而今天尤为特殊。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冬阳姿态随意的踏了进去,乱糟糟的会议室顿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路过御三家,和加茂怜闪着光的眼神交汇,和禅院直哉微微点头示意,和宫野压抑着惊喜的视线对上,然后——把自己的座位拎了起来,径直走向了内阁来人。
促成本次谈判的负责人,内阁首相:“……”
他瞬间汗流浃背了。
冬阳把椅子放到了他的对面,相隔不到一米。
她眼睁睁看到对方呼吸停止,肌肉紧绷,放在桌子上的手开始颤抖,而他身后的保镖在呆滞后乍起,却被一位五条的术式绑在了原地。
别乱动。
这是无声的命令。
冬阳露出笑容,
“不整那些虚的。”
“沟通要面对面。”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西装倾向其实都是被冬阳影响的,她从这些孩子小的时候就这幅打扮,身边也都这种风格,于是孩子们眼里成熟的标志belike:先换装。
第316章
一般来说,会议开在哪里就对应什么主宾关系,但咒术界就像被划分进神秘领域一样,只进不出,御三家的祖先更是皇亲贵族,十多年前的高层屁股就像长在蒲团上似的,让他们接受调令根本不可能。咒术界权利自治的性质也向来和内阁井水不犯河水。
政变改变了太多,让密不透风的咒术界开始向外展示其内部更迭,也让它和其他机构的关系进入了新的阶段。
冬阳凝视着面前脸色僵硬的男人,“你来找总监部肯定是有求于我们,离得远了显得生疏。”
“……”
说得好像他们关系多近一样,这种热络的语气更显得诡异了!
屋内沉默得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随后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所有人都为冬阳的出格行动震惊,就算是五条也一样。完全有别于谈判场合的过近坐位让保镖神经紧绷,手悬在咒具和枪械上却不能再动分毫。
宫野愕然的看着冬阳,反应极快的往桌子上放了杯茶,于是众人又把诡异的视线投在了他身上。
看看气氛!这是在开玩笑吗?
最后是五条悟第一个打破了僵局,他的嗓音清朗且轻快,“不自我介绍吗?”
内阁负责人抬起了眸,目光僵硬的从冬阳身上移开,落到了另一个令他神经蹦迪的人身上。
他下意识的站起了身,伸出了手去,“傅田,傅田志和……初次见面,五条先生。”
五条悟没动,微微侧头,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傅田志和也意识到他看向了冬阳。
“!?”
傅田志和将手转向了冬阳,“五条总监。”
冬阳站起了身,和他的手相握,捏了一手的汗,她没给什么面子的说,“屋里很热吗?”
“…不,温度适宜。”
“那看来你身体不好。”
傅田志和干笑了几声。
和几个人握完手,简单的寒暄过后,傅田志和坐回了原位,随后便见五条悟搬了个椅子,落在冬阳的旁边。
宫野立刻往五条悟面前放了一杯茶,然后站到了冬阳的身后,就像傅田志和的保镖们一样。
傅田志和如坐针毡。
比起传闻和视频,直面本人的感受是不同的。
那就好像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清晰谨慎,小心翼翼,唯恐暴露出什么。
“我听宫野说了你们的来意。”冬阳开口,“你希望总监部给你一份完整的交代,对吗?”
说是一场谈判,但政府来人实际上没多少,只有傅田志和和他的两位心腹,以及十来位保镖,但他的身份能顶无数个高层,冬阳来之前,这场会议已经开了近一个小时,从语音到视频,再到面对面,纠缠不下的就一个话题——“谁是这场灾难的主责。”
没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问咒术界伤情如何,也不是奖赏,而是对“没有遏制恶势力发展导致他们对城市造成了这么大破坏”“没有死守住咒力秘密”的咒术界进行问责。
灾祸发生总要推出一个顶罪的,所谓“交代”。
而担责的那方为了弥补失职,往往要付出一些东西。
傅田志和双手交握,拇指焦虑式的摩擦着皮肤,“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们来说很不合理……五条总监,不管你是否记得,我们曾经对咒术界唯有感激,在规模同样巨大的灾难面前,我们也为你的诞生深感庆幸。”
他措辞动之以情的说着这种话,“你们维护了社会的安定。”
冬阳不置可否,他指的是她成为“最强”的那次地龙事件。
“但这次不同了,总监部设立的初衷,其本质的一条,便是守住‘咒力’的秘密。任何咒术师不得对外透露咒术界相关……”
冬阳:“第一,知晓咒力相关的非术师只有不幸被选中当人质的数百人,第二,总监部和政府都对这类事件有丰富的处理经验。”
傅田志和定定的凝视着她:“可联合国知道了,兰惠女士。”
五条悟挑了下眉。
一提这个,傅田志和的底气好像回来了,他的声音不再艰涩,“咒力一直以来都是日本的秘密,咒灵的存在一旦人尽皆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这个国家会被列为危险地带,旅游业是第一个受到打击的,然后是贸易,随之影响经济命脉。国际地位下降,一切都变得寸步难行……而这还是最轻的,‘能够产生咒力的人类’‘’能够产生怪物的人类”‘唯有日本拥有的咒力资源’……这些条件足够一些国家对我们进行‘制裁’。”
他越说越激动,目光逐渐变得愤怒,仿佛冬阳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冬阳平静道,“你好像只看到了不堪的一面。”
她毫无波澜的语气让傅田志和一愣。
冬阳继续道:“你打算做什么?向他们示好,然后以求安稳吗?”
他说,“起码要弥补些什么……就说咒灵由我们本土的组织遏制,总监部便是为此存在的,然后向他们公开我们的情报,你可以出席联合国,向各国首脑保证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中,必要的话可以派遣术师进行外交……化解冲突的方式是让他们了解我们,不管是他们来我们这还是我们去他们那……”
冬阳:“不行。”
傅田志和张了张嘴,“……什么?”
“我说不行。”
这个词其实被宫野说了无数遍。
但傅田志和就是当听不见,硬是和总监部的橘子们吵了半小时,期间禅院直哉嘲讽他们,还被嘴了一句稚儿无谓,气得禅院直哉脸都绿了。
可冬阳说出来不同。
她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你的期望和我无关,公开情报?交出术师?亏你能说出这种话。”
傅田志和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很少被这么直接的驳面子,更何况在他看来,政府和总监部一直都是御主和从者的关系,总监部的最高长官都是内阁总理大臣,也就是他任命的。
真要说的话,他对五条兰惠有提拔之恩。
“兰惠……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矛盾,这关系到国家地位。”他忍了忍,再次缓和下语气,“这是一场国际危机。”
“那是你要考虑的事。”
冬阳:“我若说不的话,你能怎么样?”
傅田志和:“……”
傅田志和:“那么政府便不能再做你的保障。”
“傅田,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考虑后果的。”
傅田志和沉默了一会儿。
冬阳说:“下午我还有一场会。”
“是和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及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最高负责人福地樱痴。”
“他们的来意都会比你难办。”
傅田志和怔了一下,很快意识到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她将会和异能组织谈判,而结果只有建立合作这一条……官方的异能组织之间往往不会让关系僵化到对立的局面,只要有交流,就会涉及利益。
求解是示弱。
傅田志和本来不屑于这一点。
但他终是道:“你能猜到他们的来意,你打算怎么做?”
冬阳抿唇微笑。
傅田志和在她的沉默下转移视线,看向了五条悟。
“你觉得,公开咒灵的存在如何?”
“那当然不行?!”傅田志和惊悚道,“你疯了?不求保密就算了,你还想公开?!”
冬阳笑了一声,“你看你吓的。”
冬阳:“放心吧,没有这么快……我想想,起码是我在位的期间吧。”
傅田志和豁然起身,结果被冬阳一把按了回去。
她身后的宫野及御三家露出了同样震惊的表情。
五条悟微微张唇,似是惊异似是思索,但很快他就想通了,好整以暇的环起了胸。
原来如此……怪不得从很早之前妈妈就在问他,非术师是不是一群无法接受超自然现象存在的脆弱家伙。
谁都有权力知道世界的真相——即便它残酷无比。
“我不喜欢有人俯视我。”冬阳说,“你以为我们现在还在以权力博弈吗?”
傅田志和:“你要公开咒力情报?”
“说了没这么快,这次的话……实际上解决起来很轻松,还是那句话——在权力相等的局面下,拥有决定性武力的那一方才拥有最终解释权。”
冬阳站起了身,微笑道,“傅田,谢谢你把我提拔为总监。”
她画风一转,尾音清朗道,“但其实不是你也没关系。”
“如果你不同意,我自会换一个同意的人上来。”
傅田志和哆嗦起来。
他不是颤抖,是哆嗦。
他移开视线不去和冬阳对视,却冷不丁触到了五条悟的面庞,对方难以辨析的神色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染上诡谲的色彩,他被烫到一样闪避,又对上了其身后一众高层的眼神。
露骨的讥讽,直白的嘲笑,像是突然明晰了咒术师对规则的态度,傅田志和汗湿了衣襟,
这个如狼似虎的深渊……
有和迂腐一样根深蒂固的东西。
那就是傲慢。
***
横滨,五条千风一口气干了一杯咖啡,然后因为过敏不得不去了趟厕所,等出来后中原中也已经整装完毕。
现场都是硝烟的味道,这让习惯了术式对决的五条千风感觉很是微妙,他对着唯一熟识的bro低声道,“你的真实身份不会是什么非法走私的黑手党吧?哪里来的这些火装?看起来可一点儿不像警察啊军队啊……”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掐灭了燃着的烟,“你才发现?”
五条千风面露惊恐。
他神色仓皇的环顾四周,然后鬼鬼祟祟的低头道,“兰惠知道吗?”
中原中也:“……呵。”
“你别光呵啊?你笑什么?兰惠知道了不得把你咔嚓咔嚓再咔吧咔吧!”
“什么咔嚓咔吧,你想到哪里去了?”
五条千风正色道,“兰惠是一个很遵纪守法的人。”
中原中也:“……”
你在说日语吗?
他微妙的看着五条千风,咒术师跟着他守了一晚上的港口,从对着狙击枪惊呼“哇~”到上手只用了一分钟,准头和心理素质都好到出奇,这会儿倒担心起军火走私问题了。
中原中也道,“走了。”
“去哪里?”
“你不累吗?先回本部休整。”
五条千风:“本部?还有本部?这个说法更像黑手党了啊……”
“你去不去?”
五条千风摩拳擦掌,“去!”
活的黑手党,没见过。
和不良少年组织可不一样。
五条千风跟着中原中也一路回到了港口mafia本部,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仰头看着大楼,“哇……这个组织这么有钱吗?”
中原中也促狭的笑了笑,“还行吧。”
“我们在第几层。”
“整五栋楼都是我们的。”
“我们要怎么上去?”
“蛙跳。”
“??”五条千风数了数露层,“你确定?”
中原中也耸了耸肩,径直走进大厅,“你看你真信。”
五条千风:“……”
草。
他跟着中原中也坐上了电梯,发现还能观景,“怪不得你天天穿西装,这个在电影是黑手党的标配啊。兰惠知道吗,你告诉她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中原中也:“我告诉她的话不是会被咔嚓咔嚓再咔吧咔吧吗?”
五条千风:“我会给你说‘好话’的。”
中原中也瞅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借机把我踹掉。”
五条千风对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中原中也额角一抽,抬脚就踹,“你真这么想啊!!”
五条千风一个丝滑走位躲过了他的腿击,“哈哈哈哈你让我想想,想想还不行吗?”
正巧楼层到了,他边和中也玩笑边后退着出电梯,“兰惠是不允许你背着她在别的组织干活的,她会气死的,到时候我正好对‘遭受了背叛于是伤心欲绝泪流满面’的她说:没关系,你看,我才是永远忠于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闹得眉飞色舞的他撞上了人,连忙停了下来回头道,“抱歉抱歉,我……?”
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身高,气质,哪里都很熟悉。
那个人好整以暇的挑起了眉,戏谑的盯着他,
“伤心欲绝,泪流满面……?”
五条千风:“……”
见鬼。
第317章
冬阳开完与内阁的会议就回了一趟横滨,不知道是悟强制复活了“五条兰惠”的原因还是世界融合的因素更大,她现在没有了“半小时”沉睡期,两具身体的时间彻底平衡,她在冬阳的身体里时五条兰惠便会沉睡。
这个buff还挺好用的,她可以瞬移到两个地方,处理工作都不需要通勤。
这事被她的部下们知道的第一时间,那些尽职尽责的黑手党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并调侃道,“BOSS,您还真是……卷中卷,王中王。”
“任谁得到这种能力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感叹工作效率又能提高了……”
“我们都要心虚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努力。”
当然,她的部下们无疑都非常努力。
就算世界融合,横滨的空气都带着不一样的味道,当然不是临海城市的咸腥味,而是自在。
一种大家都长脑子的自在感。
和雨阵打过招呼,冬阳通过监控室的报备得知了中也回来的消息,便去电梯口迎。
她的[圆]感知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电梯门还没敞开,青年欢脱的嗓音便传了出来,一时之间冬阳有些恍惚,真是奇妙啊,二十多年了,五条千风还是第一次来她的组织做客,她手下的咒术师终于登上了港口mafia大楼的首领层。
“兰惠是不允许你背着她在别的组织干活的,她会气死的,到时候我正好对‘遭受了背叛于是伤心欲绝泪流满面’的她说:没关系,你看,我才是永远忠于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千风明显还没意识到这里是哪。
冬阳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眼看他得意忘形的直直撞了过来。
“抱歉抱……?”
好啊。
冬阳对他挑起眉,唇角的笑容温和且欣然。
你看他那傻乎乎的表情。
就像看到她当年为了找悟直接冲进长老的房内一样,震惊,呆愣,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似是看到了比世界末日还难以想象的景象。
***
“怎么,不认识我了?”
“兰惠!”五条千风惊呼一声,随后惊喜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个点你不是在东京吗?”他一下子忘了自己刚才说了怎样飘忽的话,也可能是故意掠过去的,“我还没问过你战况,都是辅助监督代为传达的,但那一点儿都不实时啊!他们只告诉我你赢了,然后得一个‘不愧是最强’‘五条兰惠就没有输过,你不要担心’这种话,我……”
触及冬阳带着笑意的眼神,五条千风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卡住,那太平和了,混着他不理解的情绪,仿佛历经千帆,仿佛只在当下,突然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还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聒噪,“怎,怎么了……我刚才说笑的,如果中也真背着你给别人干活,那不管他是什么强大的重力操控者,我也会……”
中原中也跃跃欲试,“你也会……”
五条千风用无畏发誓的姿态慷锵有力道:“让悟暴揍他一顿。”
中原中也:“……”
冬阳:“……噗。”
中原中也:“我真是太害怕了……你想出来了这么绝顶的报复方式……”
冬阳被逗得放声笑了起来,五条千风怔怔的看着她,突然蹦出一句,“……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闻言,冬阳敛眸,“哪里不一样?”
她大方的任千风打量,青年皱眉苦想,中原中也好奇他能憋出什么话来,他转眸看着冬阳,大概能猜出五条千风为什么会觉得不同。
那大概是咒术师惊人的洞察力,能够辨出时间的痕迹。
冬阳要比五条兰惠年轻,且年轻得多。
她站在那里,就与背景的钢筋铁壁融为了一体,通往首领室的走道只有冷白的灯光,环境的底色仿佛和她相辅相成,此时的冬阳在五条千风眼里……是神秘且危险的。
……危险?
她的神情似笑非笑,黑色的西装大衣并不贴身,肩颈的线条剪裁的格外利落漂亮,领口翻折,压着一条颜色艳丽的红色围巾,领口的宝石,袖扣折射的光辉,腕间的链条,腰带和皮鞋上闪耀的光泽…全身上下的行头都华贵得出奇,直面而来的视觉冲击力无端让五条千风联想到贵族这个词,不是指身份,他们五条可也是千年传承的世家,他想到的是符合人们刻板印象的那种贵族,有扑面而来的精致和美丽,从容沉着的姿态,以及某种沉淀了不知道多少底气的气势。
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后,即便离了些距离,也在这个画面里无形中成为了她的压迫感的一部分。
五条千风细辨冬阳的脸和气质,她好像没什么不同,但在这个场景中,就很陌生。
就像人一旦走进装修奢华的宫殿就会一下子显得身价倍涨一样,五条千风起初还将这股违和定义为环境渲染,五条兰惠在古朴秀雅的五条本家时看起来恬静又温婉……当然了这是错觉。
这个兰惠……这个兰惠怎么说呢?
写出《甚尔烈传》的优秀大作家努力挑着形容词,道,“我这么说可能很奇怪……”
他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
“我觉得你好像不会和我们认识的样子。”
冬阳一愣,中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五条千风打了个响指,“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很有文化很别具一格!”
冬阳:“……”
五条千风不正经的笑容微微一敛,他的目光带了几分复杂,神色难言。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兰惠?”他似是对接下来要知道的真相有些紧张,“这是一个非官方认定的组织吧,携带枪支弹药,纪律严明,不管怎么看都很像新闻里说的那种……”
冬阳道:“谁说非官方认定了?我行事都是能过路的。”
五条千风:“……哎?”
冬阳笑了一声,“进来说,僵站在电梯口干什么。”
***
十分钟后。
以详略得当的方式将原委告诉五条千风的冬阳,见到了他一脸怔松的表情。
在脑袋经过了‘一魂双体’‘异世界来客’‘黑手党’等一系列轰炸后,五条千风豁然起身,“你说这是一个黑手党组织?!还是龙头!”
冬阳坐在单人沙发上,抵着脸颊看他来回踱步,“它当龙头组织的时间比你当咒术师的时间都长,不过龙头和龙头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就像甚尔和我之间的差距,从甚尔变成我大概也用了十年吧。”
“你说这偌大的组织都是你一个人的产业?!”
中原中也好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在给谁干活?”
冬阳用遥控开启了首领室的防护墙,随着光亮投射进来,屋里有很营造气氛嫌疑的暗色也消失殆尽,“看看视野怎么样吧,大咒术师,这是全横滨最好的观景地。”
五条千风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指着那大书柜不可置信的问,“这些你全都看过了?!”
“这个书柜和本家里的差不多大吧。”
五条千风:“这五栋楼都是你的房产吗?!”
“啊~那不是。商务楼都是租的。”冬阳接过雨阵递过来的红茶,“虽然是租的,但是他们只敢租给港口mafia,每年缴纳的租金都很稳定,是很合双方心意的买卖哦。”
“不,就算楼房是租的,但是里面的东西不是啊!”五条千风粗略列出了一个本部该有的基础建设,“办公室,员工宿舍,健身房,训练室,食堂,影音休息区,仓库……”
冬阳想了想,“的确还蛮贵的,但是我做的都是暴利的买卖。”
五条千风一片混乱,暴利这个词终于把他飘走的重点拉了回来。
“你是黑手党!!!”
冬阳眨了眨眼睛。
五条千风看向中也,“你也是黑手党?!!”
中原中也往冬阳的沙发椅上一靠,环起胸道,“废话。”
他此时的神色明朗张扬,显然对自己的身份不仅不耻还很满意。
五条千风猛吸一口气。
他盯着冬阳,对方身上的气质和当下无比吻合,甚至要让他忍不住赞叹一声真有范儿!
可那是黑手党!
五条千风脱口而出一句,“你不当家主了吗?”
冬阳一懵:“?”
五条千风:“也不当咒术总监了吗?”
中原中也:“?”
五条千风沉痛道,“你堕落了,兰惠。”
冬阳从桌上的摆件里拿了一颗石子,给他弹了一脑瓜崩:“说人话。”
“嗷!”
五条千风只觉被隔空重击,他抱头道,“照你的意思,这是你一手壮大的组织,连被警察追着biubiubiu都不怕,你现在是‘冬阳’,不是兰惠,你在两个身份里选了最喜欢的那个。”
中原中也吐槽道,“biubiubiu是什么,你用拟声词的习惯就像六岁小孩儿。”
冬阳愣了一下,随后笑得弯下了腰去,“什么选了最喜欢的身份,你还不了解我吗?”
五条千风张了张嘴。
“我当然是全都要啊——”
冬阳盯着他,“港口mafia首领和咒术总监是一个人,这种事很难被人理解和接受吗?”
“岂止是难以理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天方夜谭也摆在你面前了,你能接受,别人也不得不接受。”冬阳站起身,忽然露出了一个略带戏谑的眼神,“千风,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
“你应该会产生一种,‘这一刻才真正了解我’的不安感吧。”
“……”五条千风低声嘟囔了一句,“太敏锐了,洞察心声也别说出来啊…我还要不要面子?”
这句话让在场唯一游离于话题之外的雨阵一顿,默默捂上了耳朵。
五条千风:“你在做什么?”
雨阵微笑:“我在维护你的自尊,五条先生,请忽视我的存在。”
五条千风看向冬阳,“你的好部下嘲讽我。”
雨阵:“……”
冬阳笑他们幼稚。
被雨阵一打岔,千风找回了某种熟悉感。
诚然,黑手党在他的固有观念里是非法结社,是纪律严明的暴力组织,放电影里要么是负面形象要么也是黑白参半的神秘具象化,他一时难以将mafia首领的形象和冬阳联系在一起,而雨阵,是他接触的第一个也是最具体的黑手党。
只是简短的交流……他让五条千风猛然意识到,兰惠从一而终,她的组织到哪都一样,森严的规则下是灵活自由的人性。
首领会和她的部下玩笑,会亲切的调侃他们。
他看着这间首领室,布局其实和五条家主的书房一模一样。
五条千风低声道,“你原来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过了一会儿,他好奇的问,“那之前的兰惠呢?”
冬阳:“没有我,那就是一具没有生命意识但有生命体征的念能力产物,不是克隆,你可以把她的存在当作森鸥外和爱丽丝的关系。”
“哦……怪不得你之前在族内都没什么动静。”五条千风恍然大悟,“我当时还以为,还以为……”
他突然吞吐,中原中也问,“以为什么?”
五条千风略尴尬道,“以为她生下悟后因为家族行径突然看清了婚姻的本质,看清了泽之的嘴脸,于是对爱情失望对族人怨愤,所以一夜之间性格大变。”
中也的表情臭臭的。
千风笑嘻嘻道,“我跟你讲,家宅大院里的狗血戏其实蛮有意思的,兰惠可厉害啦~对御三家的冲击可谓划时代第一人。”
雨阵不清楚他指什么,但可以见缝插针的吹彩虹屁,“冬姐在哪都很强。”
五条千风眨了下眼睛。
“虽然我现在多少找到了原因……”
“但是在这里,在你们的世界……冬阳应该也是举世无双的吧。”
***
下午一点。
两个身影出现在了东京的总监部。
不是郊区那个,而是冬阳在市区建立的总监部分部。
种田山头火跟着接应人从地下车库的电梯秘密进入了商务楼内部,即便只是到达了一楼大厅。
他一脸正色,眉宇间可见肃穆威严。
倏然,他目光一顿,看到一楼大厅的休息区正坐着一个熟悉的影子,对方穿着暗红色的制服,腰间别着一把刀。
对方在他出电梯的那刻就投来了视线。
种田山头火迎了上去,“福地阁下也来此了。”
福地樱痴看了眼时间,“他们给我约的时间是两点。”
种田山头火一顿,笑道,“真巧,和我也是。”
哪里是巧。
分明是同时见他们两个人。
他们两人的目的可是一致的,但放在异能特务科和军警这两大官方机构的角度上,他们此时是对峙的。
挖人!!!
一定要把那个超越者的好苗子挖过来!!!
第318章
种田山头火深知那位“超越者”的处境。
作为人类十大灾厄的吸血鬼伯爵布莱姆·斯托克,其异能可灭国灭世,足以成为强大的战争武器,跃身为超越者的可能性极大,但他却没有成为国家的英雄,反而因为异能特性被人惧怕,因不受管控引起了伤亡惨重的异能暴动事件,最终被人屠了族斩了身,闹得一个灰飞烟灭。
他和经历和此时的五条悟何其相似。
国际高层中流传了一个说法——六眼的诞生捣毁了咒术界的平衡,拔高了咒灵的强度。
明明是不知从何而起无从根据的流言,却被第一次得知了咒术界存在的高层们急切的视为了真理,并以此为主要矛头指向了大放异彩的五条悟。
诅咒。
常人不能视。
他可杀人于无形,他可灭世。
这样的威胁引得世界各地恐慌不已,于是政客们借着这次恐怖袭击大肆批判,称咒灵是危害全人类的生物,称日本的咒术师没有能力抵御其侵害,他们要介入,他们要研究,他们要压制。
国际上的纷争当然会波及到异能特务科,种田山头火有得到第一手情报的资格,内阁想要将最强的咒术师如质子般交付出去,但施行众人议会制度的政府里当然也有想保下五条悟的人,他们分为了咒术派和反咒术派。
种田山头火推测,咒术派里少数为与反咒术派理念不同的人,其余的,便是和咒术界联络甚密的政客。
总监部是个低调神秘的组织,就像向非术师隐瞒咒力存在一样在各个官方机构前隐藏了自己。
但比他想象得要深不可测。
他应该算咒术派,不希望如此人才被牺牲掉,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让其成为异能特务科最强大的底牌。
他觉得异能特务科比总监部更有权威。
再看面前的福地樱痴,对方今天严阵整装,身上没有任何酒气,这个酒鬼把这当成了很重要的大事来看待。
种田山头火和他寒暄了一阵子,忽然听到对方问,“阁下对当今局势有什么看法?”
种田山头火:“日本将会拥有一位超越者。”
福地樱痴:“是超越者,而不是灾祸吗?”
种田山头火:“看来你对局势报消极态度啊。”
福地樱痴低下眸,掩住了眼里的深色。
他被冬阳提前告知了咒灵的存在,但也只是提前了几个月罢了,在情报上的先知并没有改变现在的情势。他这一天都在想……那个引起了全世界大战的因子,是不是就是咒力。
难道要把拥有咒力的人都杀死,以小范围的死亡换取大局的和平吗?
没一会儿,有接应人带他们前往会议室。
种田山头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会儿紧张起来了。
他已经在心底幻想过无数次那位咒术总监的形象,来之前他收到了坂口安吾的急报,对方列出了总监部详细的官方设定和近期重大事件,其中就包括近十年间的高层洗牌和政策改革——做出这一系列惊人举措的是一位咒术世家的女性。
想来是一位装扮传统,气质古朴又威严的女性。
种田山头火的脑内浮现出一张神似“火影忍者”里的转寝小春的脸。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座分部的装修,十分现代,看来对方也懂得与时俱进。
到了会议室,种田山头火不出意外的看到福地樱痴和他一起进来了。
“看来是三方会谈。”福地樱痴调侃道。
接应人摆上了茶和咖啡,种田山头火鼻子一嗅,总感觉茶的香气很熟悉,让他联想到了某个麻烦的人物。
一点五十八分,距离会议开始前两分钟,会议室外终于有人的脚步声稳稳踏来。
屋内的两人都情不自禁的绷紧了身体,朝门口看去。
“呀~两位久等了吗?”
一道语气略轻浮的男声。
两人皆是一愣。
来人白发黑衣,身形修长,嘴角挂着笑——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和他们开会的竟然是五条悟!!
他径直走到了主位上…这个姿态很是理所当然,不见半分紧张,他往椅子上一坐,紧接着就翘起了二郎腿,空中拂过了极为淡雅的清香,不是香水味。
举止坦荡,自信从容,养尊处优。
……有细微的,不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傲慢。
种田山头火讶异之后便作开场白,但是五条悟不按常理出牌,“异能特务科的行政长官种田先生,和军警的最高负责人福地先生是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五条悟,鉴于你们的来意和我有关,那就直接和我聊好了。这个屋里暂时不会有其他人。”
“……”
没有任何委蛇的开场让种田有些措楞,福地樱痴则笑了一声,“爽快。阁下知道我们的立场是什么吗?”
“我猜猜,无非两点,一是招揽我,二是劝服我。”五条悟伸出两根手指,咧开唇角笑道,“但是我拒绝。”
干脆利落,隐晦的投射出不容置喙的强硬,种田山头火莫名觉得哪里眼熟。
福地樱痴:“在那之前,我想先必要的是让我们了解你,就像两个组织之间的认识。”
五条悟:“我们是什么暧昧的关系吗?为什么要了解你。”
福地樱痴:“……”
五条悟:“你们来之前肯定把咒术界能挖到的资料都找干净了吧,同理,我也是。我对你们的组织不感兴趣,不想跳槽,也不需要其他势力的庇护,但是我很好奇你们的异能者,期待将来和两位的组织举办交流会……怎么样,有兴趣吗~?”
种田山头火:“……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啊,那真可惜,下次再说好了。”
不,重点是现在根本不是聊组织合作的问题!而是国际危机!
种田山头火:“五条…先生,你可能不清楚现在国际上的舆论风向,会议上超过八成的政客要将你列为危险分子,如果此事通过了,你将会遭到国际刑警的追杀,而被评为‘灾厄’的罪犯和普通罪犯不同的是,他国异能者可以进入日本境内进行异能活动,也就是说,即便你在这个国家无人能敌,也会有超过这个国家过往至高点的人出现,福地阁下就是例子。”
“灾厄……哈哈,你们的想象力真的丰富。”五条悟念着这个词,反应平淡极了,他看向种田,“那是谣言啊。”
“……什么?”
“专业的东西只有专家才能解释。有关‘六眼降世引起咒灵暴动’的一切言论早就被澄清过了,那是看我不爽的诅咒师散播出来的不实言论,你们信了吗?”
“……”
五条悟歪了歪头,“国际上的老家伙信了,我倒对这点不意外,不知者总会恐慌,所以作为澄清谣言的证据,总监部内就封印着散布此言论的‘罪魁祸首’,他的所有行径都有迹可循,包括动机,同伙,详细的计划书,经得起考验。”
种田山头火完全怔住,“什么?”
福地樱痴豁然直起身:“有证据?!”
“总监部也是有公关意识的,两位。”五条悟往咖啡里放着致死量的方糖,“至于咒灵,那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东西,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罢了,外国也有咒灵,世界上所有人类都拥有咒力,只是‘你们’看不到。”
真假掺半,专业的东西只有专家解释,五条悟说的话就是无可验证的真理。
因为他有一双最特殊的眼睛。
种田山头火忍不住低头沉思,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不一样了,如果他交出了计划一切事故的罪魁祸首,那么事件性质便从“咒灵无法管控”变成“人为”,此次异能奇点出现的暴动也可以强制解释为“国家内乱”,而内乱如今已经平息。
福地樱痴:“怎么证明?”
五条悟:“简单,总监部内有一个外国咒术师,你要见见吗?”
“……”
“那位咒术师的故事也很有意思啊,他可以大致解释其所在国家对于咒灵的看法和措施。”
“暂时不用了。”福地樱痴转而问道,“我听闻,咒术师的咒术五花八门,可以轻易做到杀人于无形。”
“那和异能者很相似吧,你们有惩戒异能者的方式,我们也有,并且相较而言更为严苛。”五条悟淡淡道,“国际高层方面,公开咒力存在已成事实,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将其合理化。”
种田山头火:“阁下对我的邀请当真不考虑一下吗?”
“不考虑。”五条悟道,“况且我是咒术总监的儿子哎,接下这个组织只是早晚的事,加入你们?首领和部下的区别我还是知道的。”
种田山头火:“超越者的待遇举国无双。”
五条悟弯起嘴角,“你认为我稀罕那个吗?”
他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对异能者的实力感兴趣。”
“我对咒术师的能力也很感兴趣。”福地樱痴道,他的手轻描淡写的摸上腰间的雨御前,下一刻,种田山头火豁然睁大了眼睛。
一把刀,凭空出现,只有半截,定定悬在了五条悟的胸膛前,却不能再近分毫。
福地樱痴瞪圆眼睑,神色震惊,掺杂着一分遇到强者的战栗和兴奋。
“哈哈,超霸道哎。”五条悟平静的抬起手,指尖对准了刀尖,轻飘的声音猛然沉了下去,
“——也非常的无礼。”
“刺啦——”
被异能[镜狮子]加幅了数倍的神刀,竟然断了一个小口。
福地樱痴应激一般站起身后退数步,作为刀客,刀就如人,刀毁人亡的戏码经久不衰。他怔怔低眸看了一眼雨御前,再看向五条悟时眼神微动。
白发少年扯开眼罩的一角,用一只融汇了苍穹万物的眼睛冷冷审视着他。
种田山头火看着两人,识相的闭嘴缩小存在感。
年轻人啊……
果然武力派就容易把气氛搞得那么剑拔弩张。
“我对和你打不感兴趣。”五条悟放下手,与冰冷的眼眸一齐被掩去的还有他身上浓重的冷冽气质,他摊开一只手爽朗的表示,“你既不能突破我的术式也没有领域,虽然那把刀配上你的异能效果有点儿意思,但对我没有用嘛,和你打超——没劲的。”
超没劲的……
没劲的……
没劲……
福地樱痴的身影,此刻如石像般萧瑟。
他的表情呆滞,缓缓伸出手,指着自己:……我?
“哈哈哈哈,我没在开玩笑。”五条悟的笑意终是带上了恼人的嘲讽,“总监部什么随便的地方吗?不发一言的动手可不算友好切磋啊。”
他拢起手,轻轻放在腿上,“嗯,你们对我还是不够了解。”
神子说道,“所以才会觉得自己的决定可以左右我的去留,权势很大吗?很强吗?”
随着他的话音,有人走进了会议室。
他站在五条悟的身侧,轻描淡写的抬起手——
如同潘多拉魔盒爆炸,数只形态可怖张牙舞爪的咒灵凭空出现,近乎将房间填得密不透风,此景仿若人间炼狱。
这是最简单直白的武力威慑。
“他应该是政客们最忌惮的人吧,非术师不可视的咒灵能听从他的命令,把人吃掉都找不出凶手。”
又有一人推开房门。
她所走之路咒灵皆空出,连衣角都不曾沾染。
那人的身形如此扎眼,如此熟悉。
她在两人如见鬼的动容神色中眉目舒展,露出一个官方化的,在这个情境下怎么看怎么戏剧惊悚的笑容。
五条悟站起身,把主位让给了冬阳。
他搭上冬阳的肩,“咒术总监,你们想见的人。”
掌控了整个会议节奏的人说道:
“那么我们可以进入会议的第二阶段了,也是我的目的。”
“——把反咒术党的高层列个名单吧。”
作者有话说:
安吾没有告诉种田五条兰惠和冬阳长一张脸,他故意的:D
第319章
“……冬?”
福地樱痴用带着气音的声音念出了这个名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冬阳:“我叫五条兰惠。”
什么鬼!
难以形容此刻心里的惊涛骇浪,两人如坐针毡的身处咒灵的包围圈,在层层恶意中望着主座上的女人。
一瞬间所有的假想和预演都被推翻,过往的情报全部打乱抛弃,连自我认知的地位对决都要重新考量!
种田山头火悚然到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脸部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僵硬,大脑被陡然爆炸的信息量冲击到罢工了三秒钟,他有些恍惚的想:什么时候?
难道一直都是如此吗?
福地樱痴再次确认道,“你是五条兰惠?那在横滨的那位是谁?”
冬阳平淡的说,“一个社长同时开了多家公司——这个道理多么通俗易懂。”
种田山头火动了动麻木的指尖,血液终于涌回了大脑,他迅速回想了一下五条兰惠的履历,其二十岁因诞下六眼而在家族地位攀升,之后实力初见端倪成为咒术师活动,在某次特级任务中一战成名获得“最强”称号,三十一岁成为五条家主,三十五岁成为咒术总监,乍一看上升之路平稳坦荡,就如公司升职一样,但她拿下的所有职位都无异于撼动根基抽筋刎肉,以惊人扫荡之势。
而港口mafia的冬阳十二岁成为少主,少年时期活跃异常资历显赫,十九岁顺利成为首领——难道用了改变身体年龄的异能吗?
这不合理!
可是真相摆在面前!
如果他们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人,那么咒术界的变革就变得有据可依起来,其处处都透露着港口mafia的影子,将一个由盘根错节的分权组织构成的咒术界洗牌成一个人的意志——首领的意志。
如果她成功了……不,她已经成功了。
咒术界的影响力和稳固力会比之前强大三倍不止,进行谈判和拉扯的空间会急剧缩小,因为至今为止没有人能从港口mafia手里挖到多大的好处,就如同没有人能在冬阳手里啃到一块好肉。
五条兰惠就是冬阳啊!
一旦将对咒术总监的认知具象化为冬阳,种田山头火几乎立刻知道了刚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种谈判的方式,掌握节奏和主动权的步步紧逼,字字句句都透露出的不肯让步,野心勃勃的姿态——
他看向五条悟。
他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她的影子。
冬阳看着两人精彩的表情,露出了仿佛恶作剧成功的浅笑,她抬手抵着桌面,一只咒灵的触须被夏油杰控制着环上了她的指尖,“是不是挺惊喜的?有没有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感觉?”
种田山头火苦笑,“这明明是惊吓。”
冬阳:“我可是你们的老朋友啊~”
这种似是而非的措辞可真是熟悉,种田山头火舒了一口紧绷的气,“下次你能不能提前告知一下?”
“你还想着有下次?”
种田山头火:“这说明我对你的极限有超乎想象的期待。”
气氛在老油条的几句话间缓和,福地樱痴眸色复杂的看着冬阳,“把咒灵收起来吧,年轻人吓唬老人家可不是好乐趣。”
夏油杰微笑道,“总监说年轻人就要展现出后浪推前浪的活力。”
“我要承认,一开始小瞧了你们。”福地樱痴拉回座位坐下,“那么我们现在重新开始。”
他了解冬阳,认知里其算半个同伴,比起人品更相信她的能力,神队友在,这次事件的性质又变了。
“你要反咒术党的名单做什么?以你的人脉,当然能知道天天要打压你的人是谁?”
“我不仅要知道日本的,还要知道国际上的,你们比我先了解他们且更全面,你们就是我的人脉,从你们这拿名单不是更轻松吗?”
种田山头火扯了扯嘴角。
福地樱痴眉宇紧蹙,“拿到名单有什么用?”
冬阳:“这话说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五条悟:“放心,当然是说服他们,难道用咒术除掉他们吗?”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哈哈,那当然是不能的啦。”
“咒杀是会留下痕迹的。”
“不仅是留下痕迹,重要关头他们死掉,不是只有我们嫌疑最大吗?”
“那太蠢啦~”
“总监部是正经的官方机构,这种残暴的事才不会做。”
两人就像有心灵感应的双胞胎,福地樱痴和种田山头火听得一愣一愣的,诡异的既视感越来越强。
冬阳继续说,“知晓咒术界存在的高层都会想方设法的拿到咒具以作防身,咒具是普通人也能对抗咒灵的武器哦。”
五条悟:“而咒术界的忌库里保存着底蕴丰厚的资产。”
冬阳:“这次危机不过是又一场利益纠纷罢了,只要给足了筹码,疏通关系,便能挺过去。”
五条悟:“就算利诱不行,还能威逼,咒术师是常年和咒灵作战的人群,对付人类的话破坏力不可估量。”
他们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微笑,
“来吧,我们合作。”
***
拿到名单后只是说服和逼反?
哈,那当然不是了。
五条悟第一次对冬阳提起这个打算的时候,冬阳甚至还没有告诉他一丝一毫自己的想法。
五条悟说:“橘子们在哪里都一样,尤其是提出这种决策的橘子,妄想改变他们毫无意义,且治标不治本,咒力是只有少数人掌握的资源,且只集中在一个地区,那么就一定会是不定时炸弹,区别无非是今年埋着明年被人拿出来擦一擦用来威胁引爆罢了。”
他谈及这些的姿态散发出了惊人的锐利和可靠感,自小耳濡目染,每周雷打不动的兰惠小课,冬阳见缝插针布置的分析作业,全部累积成了五条悟的一部分,质变只在一瞬间。
冬阳问,“那么你想怎么做?”
“除掉。”悟说,“然后嫁祸。”
“咒术师都是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而和异能者相比,我们神秘,能力未知,处在他们情报不足的先天优势下,想要不动声色的杀死高层并不难,重点在伪装,比如意外事故,自杀,对家互轰…不需要全部杀死,杀死大半就能推翻他们,明面上我们据理力争,是勤劳千年保护非术师的存在,如果有人怀疑我们,那么还有一种选择可做——”
“虚构一个将会灭亡人类的大诅咒,比如人类对战争的恐惧,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所有人类概念的命题都是共通的,无限的,而能祓除它的只有我,高层的态度会因为惧怕死亡而改变,视我为救世主。”
“这个过程会充满戏剧性,我还会莫名其妙揽下一大堆工作…嗯,但同样也意味着有趣。咒术界被高层得知这种事本就是一把将我们推向了世界的舞台,既然站了上去,那就站得稳稳当当,成为主角。”
十六岁的五条悟。
刚成为最强咒术师,视野骤然拔高,阅历急速攀升,他对当下的变故充满了挑战的跃跃欲试,还怀有在异能融合的新世界下登上顶点的野心。
这种野心是她浇灌的吗,冬阳不确定,她只知道此刻的五条悟闪闪发光。
她意外又惊喜的听着五条悟的计划,产生了一种,这个人如果是朋友,同伴,战友——那一定非常有趣的感觉。
这副神情当然落入五条悟眼底,他期待的等着冬阳的评价,侃侃而谈的姿态收敛大半,冬阳看着他,说:“你变黑了。”
五条悟:“哎?”
冬阳:“你怎么变得乌漆嘛黑的?”
五条悟弯起嘴角,像在炫耀一般:“那不是妈妈你教的嘛~”
他扯了扯衣襟,“就跟我们现在穿得一样,黑不溜秋的。”
冬阳:“不过你倒是一如既往的中二。”
五条悟瘪了下嘴。
冬阳笑道,“哎呀~是要当主角的KING~”
五条悟正了正脸色,突然反击,“从今往后,你们只需要听从我五条兰惠的命令~~”
冬阳:“……?”
五条悟:“首领的意志是绝对的,不可违背的,从今往后,你们只需要听从我五条兰惠的命令~”
天崩地裂!!!
这种过往经历突然被考斯普雷成黑历史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冬阳咬牙切齿的活动一下拳头,倏然偷袭五条悟!
五条悟开着无下限微昂起头,语气贱兮兮的,“哎嘿打不到打不到~!”
他还扭了两下,花枝乱颤的问冬阳他的计划怎么样。
冬阳隔着无下限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小子,干得太好了。”
精明且果断,灵活又谨慎,暴力但温和。
竟然在自然情况下长成了黑手党的样子。
冬阳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诉你我的计划好了~”
五条悟期待道,“什么什么?”
冬阳弯起嘴角,“吸血鬼始祖布莱姆,在我手里,我当初找他的目的,便是为了此刻。”
她红色的眼眸酝酿着深不可测的某种情绪,“他可以将我们的敌人变成吸血鬼——让他们悄无声息的,不为人知的,成为我们的傀儡。”
世界上的所有战争都是由政客发起的。
什么世界大战?福地樱痴为此不惜搞出天人五衰,计划让布莱姆制造吸血鬼恐慌,竟没想到把冷血的政客全都化为棋子。
五条悟露出有些怔松的表情。
他微张着唇,冬阳能幻想出眼罩之下那双睁大的漂亮眼睛。
五条悟捏住下巴思索道,“感觉还是妈妈你赢了啊,这种布局多年的无法被打败的深不可测感。”
冬阳哈哈大笑,“我可比你小子早出生好几年呢。”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
他突然呓语般轻声说,“真好奇啊。”
“嗯?”
五条悟静静凝视着冬阳。
作者有话说:
好奇你未成熟时的模样。
第320章
拟定好的名单被冬阳交给了太宰治,鸢棕发色的青年低眸看着这张表格,神情里流露出了很有黑手党特性的冷意。
“布莱姆的能力具有危险性,这些高层的身边也一定会有人保护,我把中也调过来了,你们两个合作的效率向来很让我满意。”
双黑现世,那必然掀起波澜。
太宰治作势露出嫌弃的表情,冬阳抬起手,他猛地退后一大步,捂住自己的额头警惕的瞪着她。
“哈哈哈~”一旁的五条悟看得直笑。
冬阳也笑,她上前一步把手落在了太宰治的肩膀上,委以重任的拍了拍,“辛苦了,太宰。”
太宰治:“那请你把‘那个’还给我。”
冬阳扯了扯空荡荡的衣兜,无辜道,“五条兰惠可没有。”
无赖,无赖!
太宰治磨牙,拿着那份名单走了。
“那个”是他的自杀手册,一年前冬阳一拳把他从缸里解救出来后顺带摸走了他的书,以“这个东西一定是太宰部下的心肝宝贝”这么诡异的理由收走,美名其曰督促他好好工作。
要不回来的太宰治:“书里的内容我已经倒背如流!”
冬阳:“我把它藏在了横滨的某个角落。”
太宰治:“?”
冬阳:“找到它后可以向我许愿哦~”
太宰治:“那我向你许把中也调到西伯利亚发展组织分部的愿望。”
冬阳:“……理论上我也会同意的。”
“哦~~!”
太宰治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无比明亮。
紧接着他又垮下脸,对着墙壁碎碎念道,“整个横滨,找一本书?不知道是在哪个下水道里还是书店里,更甚者可能是在某个人类身上!构成城市的每一部分都有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处……boss你真狡猾!”
冬阳:“谢谢夸奖。”
自那之后太宰治见缝插针的向冬阳索要那本书,他俩都心知肚明这不会成功,但还乐此不疲的原因是……
“有趣吗?”五条悟说,“更官方一点儿的说法是,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其他人都无法涉足,所衍生的话题性和情感紧密性是独一的,而且这个游戏就是因为难才具有挑战性,寻找的过程必然会细致的观察周围的一切……”
冬阳:“这个时候不用做分析作业。”
五条悟歪头对她了笑。
冬阳随意的说,“我也不是做每个决定时都会深思熟虑,很多时候都是灵机一动。”
五条悟:“我知道的妈妈~~你觉得欺负他很有趣。”
“嘘~”
五条悟弯着嘴角,对了两秒对她说道,“好有意思啊,这种靠特权恶作剧的行为。如果我有部下或者学生的话……”
“你要捉弄他们吗?”
“是那个,那个……”五条悟竖着手指,像是真的深入思考了一般说,“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是会增进亲密感,降低疏离感的方法吧。妈妈你虽然说是灵机一动,但灵机一动往往包括事前观察的种种线索,你会偷走中也大叔的酒让他满横滨去找吗?很显然他会觉得这个游戏有毛病的。”
冬阳安静的走在他身侧,他们两人的西装大衣时不时蹭在一起。
五条悟滔滔不绝,“我之前也思考过,为什么每个部下都对你很亲近,会和你开玩笑,打闹,他们不怕你吗,你像怪物一样哎~”
他提到怪物一词时不带任何讽刺贬义,反而像是骄傲一般。
“所以是因为你对他们展露了不拘小节的随性一面,还会自如有度的调笑他们的特点,用他们的东西,披他们的衣服……”
冬阳轻声说道,“是嘛……这是你总结出的法则啊。”
和对待敌人和高层的方式不同,五条悟仍在“学习”如何温柔的对待人类。
神子不喜他人触碰,不屑于和渺小的家伙交流,有自己的社交阶梯,他完全可以漠视弱者。
但是五条悟直到现在仍然在调整自己的行为,就像人会被社会打磨得圆滑那般谦逊。
冬阳对那些不作评价,也没说这套法则是否为她自己运用的,她只是突然揽上悟的脖子,少年被迫微弯下腰听她笑嘻嘻道,“我的宝贝儿子这么优秀,谁都会崇拜你的~~”
“啊啊啊妈妈你在哄小孩子吗?”
“哈哈哈哈,原来悟会想不要让别人怕自己啊~”
五条悟嚷嚷,“我才没有……不想才奇怪吧……恐惧和怨恨一样都是负面情绪!我的实力摆在那里,恐惧是当然的,已经存在的,但是只有恐惧不行!心悦诚服才是对的!刚刚那两个老家伙表现得好像只有震惊,但是他们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逃不出我的眼睛。”
“好热血,和你今天的行头不搭。”
五条悟猛地闭上了嘴。装一个清冷酷哥。
冬阳又被他逗笑了,她一边念着“青春期嘛青春期嘛,我懂的~”一边拐进了通讯室,五条悟站在门口揣着兜等她,忽然转头看向一个角落。
是夏油杰,他刚才送走了种田山头火和福地樱痴,顺带露了两手,满足那两位的好奇心。
五条悟刚想唤一声杰,就听到夏油杰捏着嗓子说道,“我的宝贝儿子这么优秀,谁都会崇拜你的~”
五条悟:“……”
夏油杰把两眼都眯成了缝,笑得特别揶揄,“悟,我还以为兰惠阿姨在和一个幼稚园小朋友说话。”
五条悟:。
冬阳从通讯室出来,发现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
扭打就算了,他们还把外套挂在了一旁,五条悟用术式把外套悬在了空中,夏油杰的则用咒灵保存,冬阳往咒灵那一看——它抖了一下,随后咧开血盆大口,露出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献媚笑容,然后将西装外套甩了甩,弹了弹灰,亮相给冬阳。
冬阳:“……”
***
另一边,走出总监部大楼的种田山头火和福地樱痴表情凝重,但细看下这不过是掩盖他们心神恍惚的扑克脸罢了。
不管是对咒术,还是咒术总监的身份,他们都需要一定时间消化一下,而消化到最后会变成另一种东西。
压力。
种田山头火已经预想到了未来两个组织因为超自然现象摩擦或合作时发生的一系列麻烦事了。
福地樱痴:“去喝一杯吗?”
种田山头火:“乐意奉陪。”
事已至此,他们作出了日本绝大部分社畜会干出的事——在经历心神俱疲的一天后去居酒屋放纵。
他们边走边露出了似是而非的苦笑,“虽然我们的期望是落空了……但是政府一定会大力支持他们的。”
稀有到独此一例的人才。
种田山头火摸了摸下巴,“我刚才没有露出什么难看的表情吧。”
福地樱痴:“你什么样子没被那个女人见过?”
种田山头火:“年轻人长得真俊啊。”
福地樱痴:“冬阳的孩子,不奇怪。”
种田山头火瞥了一眼他,“你怎么看上去心情不错?”
福地樱痴哼笑了两声,叉腰耸了耸肩,“只要一切太平,什么事都不是大事。”
他们并肩而走了一段时间,种田山头火突然说道,“其实我也挺中意那个放宝可梦的小子的。”
福地樱痴:“怎么?还想着挖过来?他明显是冬的二把手。”
种田山头火:“世界上不是只有跳槽这一种招揽人才的方式。你不想和冬商量个咒术异能的交流会吗,把人借过来用一个月……”
福地樱痴:“那你打算拨多少人过去?”
种田山头火:“多少人都可以……这大概是一定要融合的步骤。”
“了解咒术师的工作,也让咒术师习惯异能战斗。”
过了一会儿,福地樱痴说,“你真的相信冬要那个名单只是为了……”
种田山头火打断他,“只要一切太平,什么事都不是大事。”
***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速度很快。
冬阳接连收到了他们成功的消息,她划着名单上的名字,就像一个飞速走动的进度条。
而监督进展的时间,冬阳正在编辑此次战役的官方通报。
虽然昨天凌晨,总监部已经发布了一条捷报,但那只是给一众咒术师报道了一手情报,她要以咒术总监的身份亲手写下对他们的慰问,恭贺,欣赏。让这次事件有一个严肃郑重的结尾。
高石带来了狗卷默任务结束的消息,年轻的咒言师对着冬阳比了个耶,后又比了个心。
冬阳对他们说辛苦了,高石兴致勃勃的问,“今天晚上吃什么?我这里的菜单有香料咖喱乌冬面,中华荞麦片,乌贼干拌面,虾仁面,海鲜面……”
冬阳:“今晚不吃泡面。”
“哎?”
冬阳蹬开旋转椅,“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高石:“呃……胜利纪念日?”
“哈哈!好!以后今天就是胜利纪念日。”
“……”高石懵逼的看了一眼日历,突然惊呼道,“今天是七号吗?!”
“是啊。”
“距离事发竟然只过去了一天吗?!”
“哈哈,是啊。”冬阳拍了一下手,“而现在也还有时间。”
高石飞速按着电话键,“我现在订一下餐厅,还是说你们想在家亲手做?时间来得及吗?果然还是点餐厅的外送吧……”
狗卷默看着他忙活,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
冬阳说:“家里没参与这次事件的人可都想着这事呢。”
他们是我们的后盾。
高石很感动,“已经提前准备了吗?”
他换了一个电话号码拨,“那我问问千风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冬阳:“他坐着中也的车,一并回来了,现在的话……在厨房吧。”
***
高专内,那个曾经举办过兰惠升职宴的教室又被添了几张桌子和椅子,铺展开的暗红色的绒布上摆放了更为精致的烛台和蔬果,五条千风沿着边缘检查桌布,“不行,还不够,有块桌面露出来了,仓库里应该还有更长的布料,但不是红色的,是绿色的。”
很有宴会经验的五条早春说,“我记得那是墨绿色,不会很突兀,也很衬这气氛。”
五条千风:“……那就在那上面摆上玫瑰,效果会好很多。”
早春问,“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玫瑰啊。”
她吐槽,“这一般不都是用来求爱的吗?”
五条千风神秘一笑,“那当然是因为兰惠!我知道了兰惠的称号,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黑雨玫瑰!”
早春:“……没听说过。”
早春:“……有点儿土。”
千风:“她自己肯定知道的啦~”
早春耸了耸肩,“我再去厨房帮下忙。”
“嗯,我一会儿也去……不过甚尔在的话,他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效率最高?”
公共厨房里有六个灶台,但是目前来看竟然有些不够用。
伏黑甚尔左手颠勺右手搅汤,搅完汤还能再单手切好萝卜放进去,颠完勺他把锅盖一放,立刻将处理好的牛排放进另一个冒烟的煎锅里,他露出了必杀的表情,面部如钢铁般坚毅!而在等待牛排翻面的二十秒内,他瞬移一样出现在了灶台对面的备料桌,起刀对着案板上的蔬菜切出发动机一样的噪音,后又端着案板瞬移回了灶台前,整个厨房光他就能热火朝天的。
五条早春:“……”
是有一种无从下手的茫然感。
天与咒缚强大的身体机能原来还能用在这方面啊~
刷!正继勇奋战的伏黑甚尔转过了头,脸上的浓重阴影感瞬间退去,变得清秀起来,“早春阿姨,屋子布置好了吗?”
早春:“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话说牛排现在就煎的话,兰惠他们回来时不会凉吗?”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一惊:“啊,我忘了。”
他看着已经煎完的肉,“那现在这个我吃。”
“久呢?”
“在看小家伙儿们。”
一念叨孩子们,惠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拿着玩具枪跑到了厨房门口,双手举枪对准了甚尔,“别动!打劫!”
甚尔并起两指作枪状,对准他扑棱两下,“砰砰~!”
伏黑惠直接原地一坐,捂住心口朝一旁歪倒,“啊~我死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冲了出来,两姐妹跪在他的“尸体”前哀嚎,“啊~你不要死哇!”
伏黑惠咳嗽一声,虚弱道,“我还有一口气……”
菜菜子按上他的胸口:“我现在对你进行急救!”
美美子也按上他的胸口:“现在就由美丽的硝子小姐来施展反转术式1”
“呼啦呼啦~~”
早春呆呆的看着他们。
三秒之后,伏黑惠满血复活,振臂高呼道,“伤口消失了!谢谢美丽的硝子小姐!”
他手脚并用的爬起身,再次举枪对准甚尔:“邪恶的大坏蛋,投降吧!”
甚尔:“砰砰。”
伏黑惠:“……”
伏黑惠往后一倒:“啊~我要死了~!”
他倒在地上虚弱且不甘的说:“敌人太强了,需要悟叔叔的支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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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晚上七点钟,加班的冬阳终于把悟和杰从总监部里放了出来,一路上两个见过高层还面对面讲话的少年对橘子们进行了全方位惨无人道的蛐蛐,要么吐槽他们的办事效率,要么笑话他们吃瘪的姿态。
“一场会要推来推去拖这么久,到底在等什么啊。”
“有话语权却又没有目空一切的实力,所以会造成这种拖延的局面吧,害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决定,毕竟要承担的责任他们撑不起。”
冬阳走在他们两人的前面,见缝插针的教育道,“推脱会议一是想把最终决策的时间往后延迟,人都有拖延症,高层也有,因为谈判是费脑筋和时间的工作,而不是享乐,但推脱的本质是他们拿不定主意,没有让事态随心发展的把握,最后一点嘛,他们正在拉票,毕竟会议开庭就没有后悔机会了。”
“拉票?”
“哦~联合国会议也采用了投票制。”
“联合国的主要机构有联合国大会,安全理事会,经济及社会理事会,国际法院……不同机构的表决规则不同,投票机制也会有简单和复杂之分~”
冬阳习惯将政治常识融入日常辩论里,于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谈起这些来也不会觉得晦涩难懂,他们还会开玩笑道,“我现在去参加东京大学的入学考试一定很不错吧~”
“你不用大学毕业也能出任高层会议。”
七点半,冬阳慢悠悠的走到了高专教室,然后后退一步让悟先进去。
五条悟推开门,早已用六眼观测到了屋内的景象,只听砰的一声——
“当当~”
伏黑惠拉开了喷花的引子,举高手将彩带喷到了五条悟的胸口。
五条悟低头看他,立刻笑起来,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清冷气场瞬间化为温水,“让我猜猜,今天是惠惠公主吗~?”
伏黑惠顶着满头的小辫子和发卡说道,“不!今天是惠惠骑士!”
他旁边站着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一头的鞭子和发卡,显然伏黑惠的造型出自她们两个之手。
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喜欢花里花俏的打扮,五条悟咧着嘴角拿出手机,对着伏黑惠十连拍。
伏黑惠呲牙叉腰,对着镜头自信的比起了耶,伏黑甚尔从他们身后走过,见着这架势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我让他把辫子摘下来他不听,那就长大了放给他看。”
五条悟:“高清的黑历史嘛~比我那个年代的条件要好多了。”
伏黑惠:“什么是黑历史?”
五条悟:“就是你光辉璀璨的事件集锦。”
“哦!!”伏黑惠两眼冒光,“那要多记录一些!”
冬阳笑着走到他身后,蹲下身来将惠搂进了怀里,“来,跟奶奶来一张合影。”
伏黑惠再次露出了标准的呲牙微笑。
五条悟弯着腰哈哈笑着对他们进行了全方位连拍,冬阳想到了什么,调出手机相册兴致勃勃的对忙活的甚尔道,“你看这个,看这个~”
伏黑甚尔伸头一看,冲五条悟露出了揶揄又贱兮兮的讨打表情。
五条悟心道不妙,立刻去抢冬阳的手机,“妈妈!”
“哎嘿~”冬阳躲过他的手,就像她打不到开无下限的悟一样嚣张道,“抓不到抓不到~”
手机里正是五条悟那张“我在狱门疆很想你”的照片。
白发少年憋屈的被束缚住双手,垮着一张俊脸,本被无下限保护得完好的衣服在咒力被封的情况下染上了寒霜,总是飘逸的白色发丝都在潮湿的空气下打了捋。蔫蔫的黏在额头上,配上有些生无可恋的表情,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五条悟哪里有这么窘迫过,伏黑甚尔逮到机会嘲笑他大意,还吹嘘了一把如果是他的话连被封印都不会。
因为他根本没有咒力,压根不会被狱门疆锁定为对象。
五条悟:“惠,去打邪恶的大坏蛋。”
伏黑惠跳出来,一手作枪一手拖住,“砰砰!你中枪了!”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捂住大腿,踉跄一步扶住桌子,“可恶!大意了!竟然被你偷袭成功了,呵呵,但是没有关系,子弹只是击中了我的大腿,看来狙击手的个子就像蘑菇一样矮。”
伏黑惠一愣,瘪着嘴委委屈屈的抬头看向了悟。
五条悟一把掐住他的腋下将他抱起,举着他机关枪式震颤,“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伏黑甚尔在他们巨大的火力夹击下狼狈逃窜,他们围着长桌绕起了圈,空气里混着他装模作样的求饶声和孩子的笑闹声,吵得不行,但没人会觉得聒噪。
屋子里已经装饰好,五条千风他们被冬阳影响得审美从日式古典风转向了西欧复古风,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屋子里竟然还有保暖的壁炉,冬阳凑近一看,发现是空调。
菜没有上齐,高石去了厨房给甚尔打下手,五条千风好奇的来看悟的照片,瞳孔里有一瞬流露出了僵硬的后怕和心疼,“谁能把他逼成这样?”
五条悟把这当成对他超强实力的质疑,边给惠当着底座边喊道,“是诡计,诡计啊!”
冬阳说,“狱门疆,封印条件是术式对象在其效果范围内停留一分钟……”
她话还没说完,伏黑甚尔就笑道,“哈!也就是说你被他们困了一分钟?”
五条悟瘪了下嘴,“才不是。”
冬阳若有所思,“我到的时候悟已经被束缚住了,他没有告诉我过程是怎么回事哎~”
闻言,五条悟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夏油杰惊讶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悟被封印过。”
五条悟:“是封印未遂,未遂!”
“没事的,悟~”
千风笑着说,“就算你被封印了也没关系,兰惠会把狱门疆手撕了的。”
混着冬阳的“我有这个能耐吗?”的背景音,五条千风继续道,“破坏不了狱门疆,她也会把狱门疆抢过来,她失手了就甚尔去,甚尔失手了就中也去,等你们把敌人拖住了我差不多也带着大部队赶到了。然后我们一起把敌人大卸八块,如果解除封印需要时间,早春会每天给你的小牢房洗澡确保它整洁,甚尔和兰惠会把它当球踢免得你在里面身体发僵,惠还会给你讲睡前故事怕你无聊,最主要的,你依然会和硝子默还有杰他们一起上课哦~”
他描述的画面太超前,伏黑甚尔抖了抖胳膊,五条悟想象了一下那个发展,突然道,‘还挺有趣的哎~’
“哈哈!然后在你恢复自由身的时候,我们也会像今天这样恭喜你!”
屋子外,硝子喊了一声,“蛋糕坯和奶油都准备好了哦~”
甚尔撸着袖子过去了。
冬阳把寿星按在了主位的左边,在他的脑袋上戴上了皇冠,“我出去迎一迎没到的几位。”
“哇~~”
伏黑惠眼神晶亮的盯着悟的纸壳王冠。
五条悟弯起嘴角,“想要吗?”
伏黑惠顿了两秒,摇了摇头,“我也会有我自己的王冠,这个是你的。”
五条悟怔怔看了他一眼,忽然掐住他的两颊扯了扯,“哎呀~惠惠最近说话越来越厉害了~”
伏黑惠:“Of course!”
五条悟:“??谁教给你的英语?”
“妈妈啊,妈妈是高材生嘛~”
“你连高材生这个词都懂啊。”
“嘿嘿~”
冬阳站在鸟居前,夜色笼罩,天上繁星遍布,她深呼了一口气,白雾散开,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倏然放松下来。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世界融合,冬阳和五条兰惠的时间线就此共用一条,她手握的权力掌控了整个日本,涵盖黑白两道,异能界和咒术界。她已经到达了自由度的顶点。她的身份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畅行,也不会再有谁越过她以至高的规则阻碍什么。
“……我有时候也会想,让你看看我有多能干。”
冬阳低喃道,“我没有死在给诺斯拉家族打工的途中,我的成长没有停止……现在的话,我的年纪比你都大了吧。”
“当然了,是比我记忆里的你大。”
天上的星星轨迹和故乡的不同。
“如果你看到了他…你一定很惊讶。”
“我可比你会养孩子。”
过了一会儿,冬阳又叹了一句,“技不如人啊技不如人啊~”
台阶之下有青年清朗的声音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回事,一来就听见了我们的大BOSS在叹技不如人?”
他的身旁有年轻人抑扬顿挫的跟道,“实在太可怕了,她竟然在说自己技不如人?”
“到底是哪方面的技不如人。我去把他杀掉,这样BOSS就是天下第一人了~”
“我以为你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超过boss。”
“哈哈哈哈哈这种话BOSS听到了也不会信吧,谄媚得太不随心了,重点是我们的态度,态度。”
“一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在夜黑人静时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自己技不如人,就可怕得很。”
“怎么,被强者的谦虚之光普照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站在台阶下微微昂着头,摆着自认为最潇洒帅气的姿势一级一级的向上,冬阳佯怒道,“竟然开首领的玩笑,还想不想和首领共进晚餐了?”
“不要啊~冬姐的心堪比汪洋大海,才不会介意。”傻瓜鸟扬了扬提着的塑料袋,“当当~带来的香槟,还有特给孩子们买的果汁汽水。”
“太宰先生还提醒我们买了礼物,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间。”公关官说,“虽然中也把我也叫上了,但作为第一次参加这种家宴的人,实在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希望我的到来不会影响到你们。”
雨阵的表情格外诡异,喃喃道,“虽然我不用照顾那边的首领了,但见到这边这个才放下心来……”
他们身旁离了好大一截距离的是魏尔伦。
魏尔伦单手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向冬阳打了声招呼,“呦~”
冬阳一眼看到了那个礼物盒上的法文,“是兰堂寄来的?”
“是啊,他还在给你拉票。”
“那我晚些给他打个电话,亲自道谢。”
几人彻底围了上来,中原中也把礼物盒的盖子一掀,悄悄给冬阳看了他准备的礼物,“如何?”
冬阳:“…一眼就能认出是你送的哎~”
是一顶绅士帽。
会被全港口mafia异口同声的大呼这绝对是中也干部送出的礼物那样标签显著。
太宰治嘲笑中也的帽子属性和审美,并说,“悟可不会戴这么蠢的东西。”
中原中也:“你送的绷带又好到哪里去了啊!”
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道:“绷带可以适时的替代眼罩,你想想啊,他的墨镜和眼罩总有可能在战斗时飞出去损坏掉~”
中原中也:“那帽子还能遮光嘞。”
太宰治:“有了墨镜和眼罩的眼睛真的需要遮光吗?”
雨阵压力山大,“我送玩偶的话果然显得很奇怪吧……”
魏尔伦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冬阳眉开眼笑,“你们送什么他都会很高兴的~”
魏尔伦忽然确认道,“他是十六岁,对吧?”
“嗯。”
“那可真是……”
“天赋异禀。”
“你什么时候告诉他你的另一层身份?”
“我想想……”冬阳摸了摸下巴,抿唇轻声笑道,“再让他玩一会儿吧。”
“他还是高中生啊。”
等他们来到教室,人已到齐,桌子上也摆得满满当当。
长桌尽头的蛋糕罗了三层,花样做得特别漂亮,伏黑甚尔一副暗爽等夸的表情,冬阳路过他时撸了把他的脑袋,然后站在了主位前。
他们竟然没落座。
冬阳:“怎么这么拘谨?这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
千风说,“仪式感,这个是仪式感。”
冬阳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泛着亮光的打火机在她的指间翻滚着消失不见。
“那么——”
“悟,生日快乐,”
第322章
五条悟的十六岁生日,实际上相比之前的过得要更为简单,没有去旅行,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弄一堆仪式,但这种风暴后的平和何其珍贵,众人的视线热烈得化为了寒冬的温水。
五条千风突然道,“去泡温泉吧。”
“嗯?”
“这次风波结束,一起去泡温泉怎么样?”
“听上去好解乏。”
“对咒术师来说真是悠闲又奢侈。”
“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既然已经证实了异能对咒灵同样有效,那么异能力者也会成为战力。更何况咒术师不再像十年前那样人力紧缺,悟这一代也长起来了,接下来是下一代,下下代……”
“你可真会给兰惠设立目标。”
“兰惠自己也这么打算的吧。”
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冬阳,温馨的灯光和烛火之下,红瞳的女人带着和煦的笑意,面容在暖色调下衬得格外温和,“我会一次次声明,如今的局面不是我一人之力,你们功不可没。”
他们的酒杯在碰撞间荡开了酒水。晶亮的液体混入了其他人的杯子里。
“啊,这个……”
“没有关系吧……”
“饮料不能喝了,好浪费。”
“只是一点儿酒而已。”
“味道会变得很奇怪……”
***
事件逐渐发酵,北海道的重建工程已经开启,国际会议却一日推一日,但政客们也有今年的事不留在明年做的打算,年假是每个人的期望,他们也认为松懈过后会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所以圣诞节前一周,他们较于咒灵事件开了第一个讨论会。
冬阳带着悟和杰参加了,异能者代表是福地樱痴,五条悟对不是中也这件事还有些失望,随行的还有宫野,会议上发言的是常年作为外交官的人,但他只作为冬阳的传话筒,并没有表达个人意志的权力。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对着这个场面很是好奇,他们中学时代会被冬阳逼着看新闻,看会议录制,但是内容对当时的他们太过遥远,枯燥,也太晦涩难懂,经常没看两眼就开始走神,打瞌睡,冬阳没有强逼他们写观后感,反正对这种场面有个了解就行了。
那时候的夏油杰很不解,“咒术师要考政治吗?”
“政治能提升大局观啊。”
“可是咒术师的任务不是祓除咒灵,保护弱者吗?政治是政客该干的事情。”
冬阳说:“那你对现在的咒术界满意吗?”
夏油杰茫然的看着她,“先不说我的想法……如果我对咒术界不满,那不就是对你不满吗?”
冬阳当时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而如今他们已然不再那么懵懂,随着年龄增长的阅历和理解能力足够他们踏入这个场合,甚至摆出很是游刃有余的姿态。
国际会议的场所比总监部的大一点儿,但也大不了多少,他们每个人耳朵上都有个耳麦,里面是同声翻译官的声音。现场很是安静肃穆,有窃窃私语声,但因为语言不通,体感上只会更奇妙。
五条悟和夏油杰坐在冬阳和福地樱痴身后。
冬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个少年隐晦的互相张望,然后……
五条悟拿出了手机,放在腿上,夏油杰很熟练的凑了过去,两个人在这个场合以死亡角度拍了一张纪念照。
很快她的手机传来了提示音,冬阳打开一看,五条悟在他的个人社交平台上实时更新了这张合照,两个人臭屁且显摆,头顶的刺目灯光仿佛是为他们落下华光。
冬阳低笑了一声,突然打开相机,“来,我们也可以留一张纪念。”
福地樱痴:“……”
会议的过程比冬阳在总监部开的会要更为肃穆,真要评价的话,总监部的会议称为自己人的内部会议,充斥着高层互相敌视的火药味,傲慢,嗤讽,愚钝,但在这里发言的大都是各个国家重点培养,一步步爬上来的精英,起码在措辞上就像教科书一样严谨。
由会议委员官,此次事件中具有绝对权威的中立国敲响开庭的锤声,主动方开始了其提议。
将咒术总监部列为不被任何国际公共机构承认的不明违法组织。
将岛国列为危险地带。
将咒术师视为携带不明能源的危险人类。
将能够溢出咒力的人类视为威胁全人类生命的另一物种。
将……
一条条一列列,对方的步步紧逼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夏油杰参与国际会议的新奇感逐渐散去,渐渐露出了细微的,难以掩饰的愕然神情。
他在福地樱痴的身后低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发言人,然后斜眸瞥向似乎无动于衷的冬阳。
难以置信。
或者说,只是这种事突破了他自己的认知罢了。
与咒灵厮杀的咒术师,在这些政客的眼中竟然是携带不明能源的人类,不顾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好像出身即为异类,即为罪过。
他们在这里高谈阔论,动动嘴皮就要决定他们的生死,这些人明明连亲眼见到那个世界都没有。
……猴子。
他的脑海里再次划过了这个词。
对方深邃的眉骨挡下了头顶的光线,于是眼窝处一片漆黑,窥见的唯有冷漠和敌意。
他发言完,轮到冬阳这边了。
冬阳给了发言官一个眼神,他压了压眉宇,拉过声筒,首先列出了《国际公安法则》《国家异能自主自制法》等宪章来驳斥‘咒术总监部为不被任何国际公共机构承认的不明违法组织’,拿出了其存在了百年之久的证据,后又列举了外国游客死亡率,意外事故频发率等来证明社会的稳定和自洽,用异能者也可祓除咒灵的现实称咒力和异能实际上同源同质,或许就是异能变种的一种现象,御三家的血脉传承可以为异能变种的一类。而“将能够溢出咒力的人类视为威胁全人类生命的另一物种”这一条,如果要认同,首先就要将“异能力者视为威胁全人类生命的另一物种”的规则加上,因为由异能引发的大战仍在记录中,是流着鲜血和眼泪的历史,是不可磨灭的证据。
大会内往往同一时间只有一人的发言声。
夏油杰听得微微怔愣。
怎么说?
虽然对方发表的言论非常具有攻击性,且荒谬至极,但就是因为这种偏见,反驳起来反而条条是道有理有据。
温和,而不失力量。
一种奇异的,他的思想便是他人的思想,而他人拥有更为丰富的经验,更为稳重的利刃。
会议委员官听完双方的辩论,便要各国投票。
从赞成,反对,到弃权。
这个场面夏油杰太熟了。
计数的方式非常传统,现场并不吵闹,单从有序这方面看,根本嗅不到火药味。
而结果是,反对票更多。
对方提出来的一系列更改全部作废,成了没用的空话。
夏油杰绷紧的神经悄然放松下来。
五条悟低声对他说,“这种都只是开胃菜,他们会这么扯来扯去,从大的方面撕到宪章上的某一条某一个单词。”
夏油杰不置可否,他说,“如果赞成票更多怎么办?”
“那么妈妈会提出上诉。”
质朴得超出他想象。
“从会议通过到条规具体实施之间还有很多流程,这段时间还能改动些什么,比如再次开展会议,会议主题就是较这次结果的更改啦,深入探讨啦~听上去是不是超级麻烦的。”
夏油杰自动构建了另一种更为疯狂的举措。
比如当场用咒灵杀了这些家伙。
但是这只是他无意义的脑嗨罢了,他几乎立刻推断出了这种做法的连锁反应。
——先使用暴力者必成为众矢之的。
拥有异能者的国度也会让事情变得更为严峻。
另一种层面上来说……这种不用咒术的博弈实在新鲜,焦灼的气氛不在生死,但与生死关头的肾上腺素激增相比带有浸泡的潮湿感,与‘活下来’相对应的便是“谈判成功”,‘策略正确’。
策略正确……就好像在肯定他走的道路是正确的。
冬阳预估这场会议能掰扯了四个多小时。
而期间休息时,会发生对结果起决定性作用的事。
果然,委员官宣布会议暂停后,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边嘀咕着屁股要死掉了一边起身去厕所。
福地樱痴吐槽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厕所,是分不开的小学生吗?
冬阳:“你羡慕了?”
福地樱痴:“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冬阳站起身,“我也要去。”
她站起身后,明显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突然变得浓重起来。
所有人都在观察她的动向,而在她有动作后则变得更不加掩饰。
冬阳想了想,突然转身朝着英国代表方走去。
对方瞳孔放大了。
她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又转身朝美国走去。
对方突然挺直了背。
哎,真好玩儿。
这些人的情报局都努力了。
冬阳转向法国。
对方的态度有些微妙,直直看着冬阳,随后挑了挑眉,似在询问,冬阳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向议会庭的大门走去。
背后的视线如影随形,直至她走出了那些人的视野。
议会场的大楼很大,厕所当然也不止一间。
冬阳去了二楼,然后靠在阳台上听动静。
她的姿态就像在等人,大概过了两分钟,身后响起了一串法语。
“……在等我吗?”
阿蒂尔·兰波。
他恢复了法国谍报员的身份,而他最近需要执行的任务,便是探查咒术界咒术总监和六眼的情报。
冬阳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看向他。
阿蒂尔·兰波俨然不再是横滨的打扮,他不再戴毛茸茸的耳罩,也没有缠厚重的围巾,身上穿着简约华贵的西装,棕色的发丝在脑后编成了一股辫子,神色暗含着热切和激动,这不是冬阳印象里的兰堂,是重拾意气风发之势阿蒂尔·兰波。
冬阳对他展开双手。
阿蒂尔·兰波露出了一个欣然的微笑,疾走两步拥抱住了她。
“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我很想念你。”
冬阳说,“前不久可是才通过话。”
兰波:“那当然不如见到你的容颜真切。”
“你看上去变帅了很多,法国的水土很养人吗?”
“还好吧,我还一直期盼着你能来法国,但幸好你之前没有来,否则我要被我的祖国当成叛逃的间谍了……回审的标准总是很严格。”兰波状似苦恼的说,但从结果上来看就知道,他现在已经成功回归。
“你看上去倒是风采依旧,阳。”
冬阳拍了拍他的背,“我还要感谢你给我拉票。”
阿蒂尔·兰波慰切的用力拥了拥她,后退一步说道,“我要提醒你,我在这里遇到了其他的超越者。他们的目的如果和我不同的话,会更为危险……”
他以为会见到冬阳露出猛然反应过来的惊慌神情,但是没有。
她弯了弯嘴角,笑意莫名有些阴冷。
“我知道了。”
“他已经动手了。”
就在这片区域的下一楼层。
一个穿着英伦外套,打扮得如绅士一般的青年站在了窗前。
他对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两位少年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开口说道,“把人分成好和坏是荒谬的,异能者,咒术师,其实是同类,对吗?”
五条悟:“……”
夏油杰:“……”
夏油杰:“我敢肯定他的口音是非常正统的英式,他说的什么?悟?”
五条悟:“有生僻词啊,我没听懂。”
然后五条悟弯起嘴角,夏油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不怀好意的笑。
五条悟操着蹩脚的英语说,“Sorry,I dont understand English~”
他竖起食指,“Please Japanese japanese~~~”
英国超越者,奥斯卡·王尔德:“……”
第323章
英国人的情绪表达也一向外放,于是五条悟光看男人的表情就知道他那一瞬间的困惑,以及麻烦。
他明晃晃的把失望挂在脸上,放在日本社会可是会立刻让人私密马赛的失礼。
“我以为我们起码可以先交流一下。”他说,“但是没有关系,并不会对结局有任何的影响。”
他轻轻闭上眸,再睁开眼时,瞳孔已经变成了惊人的金色。
“!”
五条悟本能的警惕起来,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像是在被人抽离,大脑如困倦般沉重模糊起来,但只是两秒钟,在战斗场合无比珍贵的两秒钟。
夏油杰看着他们两个,以他的视角,在这个外国脸突然迸发出诡异的气势后,现场一下子如被按下暂停键般沉默。
“……悟?”
定定站在原地,神色冷凝的五条悟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啊……原来如此,真有意思,这是你的能力吗?”
外界看来的两秒钟,于他们两人的精神世界,实际上已经度过了两个月不止。
这两个月内——
奥斯卡·王尔德成为了五条悟。
他的异能力——道林·格雷的画像——效果为侵入对象的精神世界,以他的视角探索他的每一寸记忆,就算是本人都不记得,但唯有一颗细胞留存的记忆也可以。他能够在瞬间解析出大量的情报,知晓这个人的全部,不管是情感,渴望,愿望,执念,还是隐藏至深永远不会提及的恐惧。
这是比《堕落论》更恐怖的情报型异能,而其有多种延伸效果,比如彻底掌握这个人的身体,扮演这个人毫无违和感的生活,拥有他的力量,改变棋局,搅动风云。
这也需要极其稳定强大的自我,因为他不能在成为“五条悟”时迷失自己。
记忆的最开始,王尔德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疲倦,了了生机,却足够清亮,带着好奇与小心翼翼,将他温柔的抱在怀里。
哦,这是他的诞生。
王尔德想。
他看到了那些穿着古典服饰的日本人如何的欢欣起舞,将他带过布满积雪的庭院,围在他的旁边畅想着家族的兴盛。
这是一个生在巨大期望里的人。
他的诞生让无数人欣喜,他被奉上神坛。
出生就拥有一切,实在幸运。
王尔德又想。
他将琐碎重复的无意义日常快速揭过,看到了那个红瞳女人对他的所属的争夺,王尔德冷眼旁观,以他所知的未来——也就是现在,五条兰惠的身份和地位,他知道最后的胜出者是她,也对她此时的所作所为充斥着一系列有关“精明”“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强者的进化之路”的评价。
后来是女人失踪,而五条悟终于开始作为咒术师进行特训的时期。
全族的资源,惊人的天赋,更一步验证了出生即站在顶点。
王尔德对这个时期格外关注,但因为特训除了认字,体能训练,礼仪培养等等启蒙内容,也没什么特殊的了,他便再一次过渡了这些信息。
一晃眼,他来到了直面咒灵的现场——
那一瞬间,王尔德的脑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惹得他应激的后退了一步。
“悟,怎么了?”
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王尔德回过头,看到了一张轮廓熟悉的脸。
是五条悟的生父。
王尔德没有说话,他不需要作答,因为他只是在人类的记忆里。
面前的景象骇然无比,崎岖的怪物嚼着残肢断臂,大量的鲜血布满了房间,王尔德读过无数人的记忆,其中不乏有在战场上经历了血海厮杀的,作案现场再现的变态杀人魔的,可和眼前的景象相比都能打上‘客观存在’的标签,而咒灵,是不在他认知里的怪物。
王尔德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害怕看恐怖片,而恐怖片的类型里,惊险大逃杀是最没威力的,他恐惧一些玄乎其神的,涉及未知的东西。
虽不至于惊恐到失态,但足以让他犯恶心,心生抵触。
祓除咒灵的过程是他要探查的重点情报之一,王尔德忍着难受看过去——
“?”
怎么,怎么消失的?
咒灵是怎么被祓除的?
还没等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记忆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如吃喝拉撒这样的日常就好像自动被主人的大脑过滤掉了,呈现在他眼前的唯有——日复一日的,不堪重负的,无法喘息的工作。
咒灵,咒灵,咒灵。
人类,人类,人类。
咒灵,咒灵,咒灵。
人类,人类,人类。
需要马不停蹄的祓除的咒灵,需要时刻提防的暗杀者,需要应付的对他投来粘稠眼神的高层,需要拯救的认为他是怪物的受害者,以及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实现。
他们将他推向神坛,然后讥笑着回头,一身轻的比划着要怎么使用他,怎么享受他带来的盛况。
王尔德被这些记忆冲击得难以招架,理智分裂,他无声的在脑内吼道,
这真的是幸运吗?
这不是诅咒吗?!
这个人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太古怪了,他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吗?!
以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
突然,王尔德的精神凝固住了。
他发现了不对劲。
自始至终,他看到的似乎只是五条悟的视角。
他没有感受到五条悟的情绪,五条悟的思想,他甚至不知道五条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只是如看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般度过了完全私人的时间。
五条兰惠在哪里?
记忆里好像除了婴孩时期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
对了,还有六眼。
传闻六眼的视野有异于常人,五条悟的记忆应该是由他的独特视野呈现的,为什么看起来和他的没什么区别?
“你好像很怕这种景象啊~”
身边乍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王尔德的脖子像老旧的零件一样卡顿,他怔怔的,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去——
面前是现在时的五条悟,个子目测比他还要高,肤色似乎比他还要白。
“我想起来,你们喜欢拍的恐怖片是《巨蟒》《三头鲨》《哥斯拉》之类的,你们比较习惯这些东西~但我记得也有异形啊,是你看不惯异形吗?”
“……”
哈?
王尔德僵硬的盯着他。
为什么,五条悟会出现在这里?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不可能……
白发少年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挂着有些轻浮的微笑说道,“很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哈哈,很简单啦,我瞬间就解构了你的能力,这个地方可以称为精神领域吗?我是这里的主人,你想看什么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所以……”
“为什么没有五条兰惠?”
五条悟一顿,“没礼貌,我还没说完。”
王尔德眼神奇异的死死盯着他,“为什么你的记忆里没有五条兰惠,甚至于说,没有任何美好的东西!”
五条悟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他平静的,略带嘲意的说道,
“美好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看。”
’“……”王尔德突然哑口无言。
他忽然明白了,“原来如此……那是你珍贵的,会保守在灵魂深处的宝藏。”
这个人的精神领域简直如疯子般极致!
还是说咒术师都是如此……不,应该说他更是特例!!
五条悟:“?”
五条悟:“说话一定要这么文绉绉吗?”
五条悟:“话说你是不是……突然,一下子就,学会日语了?”
王尔德笑了笑。
他用这张脸说日语时就像魏尔伦一样违和,他就像纯粹好奇般问道,“为什么?”
五条悟:“什么为什么?”
王尔德:“你给我展现的充满了虚伪和冷漠,这样的人生多么乏味。”
五条悟有一瞬间想露出郁闷的苦瓜脸,但他现在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超越者,他的形象都要是完美的。
所以他用和王尔德一样的feel说,“那可太可怜了,什么人会憎恨自己的出生啊。”
他扬起了恣意的微笑,“——我可是会像爱她一样爱自己。”
……
奥斯卡·王尔德的名言: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但五条悟刚才没想到这句话,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如果异能者和那些文豪大家的灵魂内核真的有某种奇妙关联的话,那这句话可能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难怪王尔德露出了那样动容的表情。
回到现实,五条悟虽然在笑,但多了些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这个做法很不厚道吧,难道说近几年没有超越者现世就是因为英国的‘文化霸权’吗?”
“那是什么隐喻?”王尔德眼神明亮的问道。
夏油杰:“??他会说日语?”
而且还很流利!堪比母语水平!!
五条悟环起胸,他低吟了一声,“这么明目张胆的来索取情报,还是在这个地点,是要开战的意思吗?”
王尔德凝视着他,随后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个笑容看上去很欠打,是“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开战,在如今的局势下,他们会从敌对咒术界迅速结成讨伐咒术界的联盟,但那是最恶劣的情况了,任何政客都会对此小心翼翼。
“哈哈,这让人超级火大的哎~”五条悟微微昂起头,“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大概成功了吧,在不需要主动引诱我现身的场合,不费吹灰之力的获取了情报,然后回去交差,普通人在你的异能下是不是连‘我中了异能’的意识都没有?你的有恃无恐很有资本嘛。但是我要是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动手,或者给你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的话,你们就会拿此事做文章,顺势将矛盾上升一个层面,那就——”
他抬起手,手指交叠,符型像只眼睛。
“以礼还礼,以牙还牙。”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大量的垃圾信息一瞬间涌向了超越者的大脑,比他以往读取的任何一个人都多!
他被轰击得失去了行动能力,面部肌肉也不再可控,但异于常人的分析力和意志又让他起码有一部分清醒着,清醒着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
“只是1,5秒钟的领域,感觉对你来说效果不会很大,也就是瘫痪三个月?没准你可能会更早的清醒过来。”
王尔德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失败了。
就如他一言不发的偷袭一样,他现在是真一言不发了。
他骇然无比的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而那个恐怖的事情被五条悟口述了出来,“我的领域无边无际。”
我无穷无已。
你在我冰川一角的记忆里,在你亲眼见过的漫漫宇宙中——
你发现了吧。
五条悟笑得晦涩难明。
你会为我的能力打怎样的等级?
一瞬间,冷汗浸湿了超越者的衣襟。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压迫力,以及无法想象的恐怖。
领域无边无际。
那么全人类都可以瞬间变成痴傻的植物人!!
1.5秒的领域。
不过是他的弹指之间。
他要快点儿将这个情报交给阿加莎……可恶。
他现在的状态,只能期盼同僚快点儿发现他。
“啧,我还是很不爽。”
五条悟突然伸出手,指尖对着王尔德,只见一阵刺目的,不详的红光闪过——白发少年嘴角的笑意神秘且荒凉。
什么?
王尔德顿感不妙的想到。
怎么了?
他做了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咒术师,咒术,五条悟诅咒他了吗?
下的什么诅咒?!
然而做出这一古怪举动的白发咒术师却一点儿都没解释,像是解气了一般挥了挥手,“休息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嗯?这是什么?”
五条悟低下头,发现自己胸口的一枚纽扣凭空变成了一朵玫瑰。
“啊……这是你的异能效果。”他把玫瑰摘下,异能催出的花朵有着格外娇艳的颜色,形状好得不可思议,六眼的视野内它充斥了“异变的咒力”,源源不断,仿佛是世界上不该存在的永生花。
“挺好看的嘛~我收下了。”
五条悟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这个东西,是你的标志性代表吧。”
意味着你曾经使用了异能。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夏油杰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王尔德,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走出很远,夏油杰问:“…悟,你的领域真的无边无际吗?”
五条悟竖指放在唇边,“你猜~”
你猜。
猛地,
夏油杰心头一跳。
他难以形容这一刻的五条悟是什么模样,那声似是玩笑的戏言,透着难以捉摸的实力,以及陡然显露出来的深不可测的心性。
不会共享的秘密。
是距离拉开的标志。
他变得神秘,晦涩,强大,不能再被知根知底。
就像首领永远不会被看透一般。
像兰惠,但他是悟。
夏油杰恍惚的眨了眨眼睛,随后不知为何笑了,有些轻快,他转而问道,“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他攻击我,我反击了。超越者还真是一群傲慢的家伙啊~但是他醒来后应该会很焦急的四处寻找‘解咒’的方法吧~说不定会求到妈妈头上。”
说到这儿,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语调都轻快的扬了几个度,“哎嘿~我应该解决得不错!没有跌进圈套激化矛盾还反将了一军,妈妈会夸我的~!”
就如他所想,冬阳对这一出精彩的对弈满意极了。
连五条悟临走前恶趣味的恐吓都惊喜极了。
用赫的红光给这群不了解咒术的外门汉营造出诅咒的假象,够他们焦头烂额的忙活一段时间了。
惶恐不安的怀疑自己有问题,最让人感到心神俱疲的无理闹剧。
冬阳还感叹道,“嗯,有意思的能力。”
阿蒂尔·兰波:“奥斯卡从没有失手过,就算是我也不想遇上他,因为他的恐怖不是武力带来的。”
“他的异能比Q还要危险。”冬阳说,“可惜他对上的是悟。”
阿蒂尔·兰波叹道:“他的成长太可怕了,他是坐火箭的吗?”
“你的比喻可真幽默。”
“我还没有见过他,连照片都没有。”
冬阳邀请道,“今天散场的时候见一面啊。”
“好。”
……
事情突发。
冬阳回到会议厅时,里面的气氛变得相当古怪。
她很快找到了原因……摆在她桌子上的玫瑰。
那看上去就像一个枯燥场合的调剂品,但在座的高层但凡有一个认识这个东西,就会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英国那位超越者和五条悟暗中联系了。
不管是攻击,还是单纯的玫瑰相赠,都代表他们关系不凡。
冬阳在众人诡异的视线下拾起了玫瑰。
她瞥眸问悟,“怎么给我了?”
白发少年仰着头看她,“好看啊~”
意外得到的永生花。
是他突破了第一位到访的超越者的象征。
禁止被人窥探的宝藏。
珍惜的放在最柔软的地方。
而这意义非凡的象征,要先给予你。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她手捧的玫瑰,是此时此刻此景里最可怕之物。
“嗯,好看。”冬阳轻轻笑起来,她捻着花茎,“感觉应该被放在琉璃里。”
晶莹之下,不染尘埃。
就像坦诚真挚到足以裸露出来的鲜红心脏。
作者有话说:
*王尔德其实有其他目的辣~
前章小修了一下,改了参会人数和座次,不用重看。我参考了某些国际会议的2*2*2六位座,而有些国家会按照名字的英文字母排位,有些也会分阶级,一般这六人里四个为经常出席类活动的前辈,经验丰富且决策权大,会带着被重点培养的中层领导和青年干部级人员开眼界,会议制度行得通,但我模糊了这个地方的处理,着重了后辈/同期的少年心性弱化了主次,体感的确很怪异[小丑]感谢读者明睿的提醒,现在座次改为发言外交官—冬阳/福地—悟/杰[鸽子]
第324章
接下来的会议气氛明显变了,表现在英美方骤然缓和的态度上。
他们像是有所顾虑,像是从信心满怀到捉摸不定,沉默的时间一再拉长,甚至让五条悟产生了这个会就会这么不七不八的结束的想法,延迟的话可能三天后再议。
冬阳悄然对他说,“不会的,他们拖不到那么久。”
弃权票相较上半场明显增加,大多国家进入了看戏的状态,于是对方提出的一系列更改要么被驳回要么保持原样不动。
总是挨打也不行,冬阳借机也提出了诉求,比如搭建全球咒术师联盟。
说是联盟,但咒术师一家独大,具有绝对的领导型作用,是当之无愧的龙头,她的举动无异于将咒术总监部一下子拉高到国际最权威的组织。
各国的神色变得凝重。
从否认咒术界过渡到承认咒术界,承认咒术界就要确认一个官方的监管组织,那一定要是最专业的,有无数例子证明其地位的。
冬阳让代表分发了堪比法章严谨的说明书,包括咒术总监部成为国际组织后所拥有的权益,能起到的效益,它会成为全世界咒术师汇集的枢纽。复制本的体量能让专业人士研读半个月,是总监部的高层们薅秃了头发熬夜做出来的,文字逐一校对,还要准备英文版。
对此,太宰治和宫野趴在案前相对举杯,愁云惨淡,关系前所未有的深厚。
宫野还说:“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啊……”
太宰治:“你的野心不重要。”
这么大的计划肯定需要再细致商议,但只要第一次没有被彻底否决,那么之后的战线就可以被无限缩短。
一个空前绝后的设想,一个正被推进的可能性。
眼见会议内容出现了延伸,有脱离此次主题之势,会议厅内的沉默蔓延得更为凝重,冬阳将玫瑰别在了衣服的领口,知晓这大概就是今天的结局了,再磋磨下去也没有意义。
她更在意下一步发生的事。
第五个小时,这场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各国代表离席,议会场外的大厅内突然人流密集,关系向来友好的结盟国往往会在此时做短暂的交流,还会有老友相聚,冬阳在这个场合是新面孔,福地樱痴和发言官可不是,尤其福地樱痴的名声还不错,他们很快就被缠住了。
倒是有人来和冬阳握手,然后像对女王致敬后转向王子那样将目光投向了五条悟。
做派太彬彬有礼了,五条悟端得特别高贵冷艳,张口甚至是伦敦腔。
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他会说英文??”
冬阳:“是啊,我的儿子,你以为会是文盲吗?”
福地樱痴:“他为什么没有日式口音?”
冬阳:“?你很骄傲?”
福地樱痴:“就算是我也大概改了三年!”
冬阳:“……可能老人家学习能力不行吧。”
福地樱痴习惯了和冬阳互怼,他道,“还会说其他语言吗?俄语?法语?中文?”
冬阳:“中文不行,一开口就会露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站在五条悟身后,突然听到悟问,“怎么了,不自在吗?”
……简直像兰惠阿姨一样敏锐。
他应该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才对,顶多在经历过冗长的会议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没什么,毕竟是这种场合。”
五条悟静静看了他一眼,突然道,
“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全人类,要知道全人类对于个人而言,是一个很抽象,很遥远的概念。就算是超越者,也没有动不动关系全人类的癖好。”
夏油杰:“……”
五条悟:“在这里的政客寻求的不过是各国利益最大化。”
他隔着眼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所以不要听他们冠冕堂皇的理由,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们要的是利己。”
突然,五条悟向大厅的角落投去了视线,他的目光微微凝固住,如果不是眼罩的遮挡,那么他现在一定是显而易见的惊疑和惊喜的表情。
“有意思……”
他缓缓扯出一个笑,
“这是怎么做到的?”
站在那里的正是奥斯卡·王尔德。
他竟然挣脱了领域的带来的负面buff……不,是有人帮忙了吗?
他站在那里,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投去视线,仿佛他是一个幽灵。
“障眼法啊。”冬阳突然说,“有点儿像细雪,原理应该差不多,悟,要过去吗?”
“虽然气氛不至于剑拔弩张,但我和他不是友好到打招呼的关系吧?这又不是在国内。”
“他来找你。”冬阳轻轻推了他一把,“走,我们去和你聊聊。”
如冬阳所说,王尔德在等五条悟。
他邀请对方到了一个私人的会客厅,姿态优雅的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方糖和咖啡。
五条悟一言不发的往咖啡里放致死量的方糖。
王尔德:“这个咖啡不苦,能品出坚果,红酒,海洋的风味。”
五条悟:“……”
五条悟用方糖回应他。
“好吧。”王尔德苦恼一般皱了下眉,再次以问句推进话题,“你能猜到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五条悟:“这个时候不是一般解释自己是怎么解除后遗症的吗?”
王尔德一愣,“是吗?”
日本漫画里都这么写。
五条悟一本正经:“是啊。”
王尔德道:“好吧,实际上是我的朋友,他的能力和时间有关,异能效果甚至能远距离施展。”
五条悟嘀咕了一句,“朋友,超越者?文豪?时间异能……朝花夕拾?”
王尔德诧异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猜中了。
多说多错,五条悟及时打住,他只是因为异能者和文豪的相关性而随口说了一句,但这好像被王尔德理解成更深奥的东西了,比如他有非常巨大的情报库之类的……
以及……
五条悟微妙的看着王尔德。
这个家伙的脾气有一种古怪的单纯。
超越者是这样的?
五条悟:“没什么,你来找我干什么?还避开了自己国家的代表。”
王尔德:“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哈?”
“我的意思是,我的行为和他没有直接关联,虽然我们从身份上属于同一阵营。”
五条悟哼笑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攻击我也和英国无关?”
他观察着这位超越者的神态,对方不像是领教了他的实力后而来示弱,撇清关系也不是临时起意。
王尔德眨了眨眼睛,突然说起了另一段故事,“那场异能大战,是由七个能顶举国之力的超越者联合起来,强硬的按下了暂停键而结束的,他们逼迫各国签下了停战条约,才得来现在的和平。”
五条悟一愣。
王尔德说,“这就是超越者之于这个世界的地位。”
他的声音带着露骨的傲慢,又缓慢而真挚,“我们对同类报以知己的热情。”
五条悟:“你的日语用得很诡异哎。”
“抱歉,毕竟才刚学会。”王尔德笑了笑,“因为能被我读取的日本超越者只有你一个。”
这句话带出了不可忽视的承认之意,五条悟面不改色,“我已经是超越者了吗,话说这到底是怎么评判的?”
王尔德凝视着他,“当然是得到同为超越者之人的承认。”
五条悟咧开唇角,“那么我得到你的承认了?”
他突然明白了,“这是你们的测试方式?由你的异能洞悉我的全部,只有对我知根知底,掌握我的恶念和善观,才能为我敞开大门?”
王尔德:“一部分是这样的。另一点则是……你的能力的确很强,且是与普通异能者相比断层的强大。”
最强之所以称为最强,并不是他在跑道上以毫秒之差战胜了同类,而且他人刚刚起步,他就已经站在终点了。
就是这样犹如天堑的差距,普通人中的天才只是看见他的入场券。
王尔德:“我很清楚你为什么能对抗《道林·格雷的画像》,要知道异能者和异能者之间也是有力量差别的,一位冰系异能者和一位火系异能者同时向对方攻击,往往有一方会胜出,不是异能相克,而是赢的那一方力量更强而已。”
哦,不就是咒力输出嘛。
和妈妈的念能力同理。
五条悟看着侃侃而谈的王尔德,有些微妙的想到……
态度好得出奇,可谓有问必答。
话说其实从见面开始,这个家伙就没说几句话,似乎是因为……
五条悟:“你这个家伙……不怎么会说话吗?”
王尔德:“?”
王尔德:“日本人说话是这么直接的吗?我认为我在为人处事上没有问题。”
“一见面就冲我的大脑而来,这是你最直接的了解他人的方式吧。”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因为你的异能,是不容被拒绝的。”
所以不需要委婉,可以直奔主题。
王尔德不置可否,“如果你是个草包,那我也就没有和你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虽然他真的很傲慢,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有傲慢的资本。
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超越者,他是其中一位。
那是多么奇异的视野,高耸入云,一举一动可关系全球命运。
而现在,对方抛来了橄榄枝。
五条悟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起码没有主动去做什么,十二月之前,他还以为他当一辈子咒术师,日常除除咒灵,带带后辈。
是他们看到了他,向他走来了。
是妈妈。
这个局面,她一手创造了出来。
为什么是他不是她?
不,实际上谁都一样。
只是先后的区别,可能他们一开始最好奇的是一个年轻的天才,可能敌人为了对付她而把他推向了风口浪尖,可能那场战斗是他蜕变后的第一次大闹,风头无量,可能他在明处她在暗处可以更好操控,总之种种因素加起来……
五条悟摘下了手指上的一枚低调的指环。
“王尔德,我对你和你的朋友们其实很感兴趣。”
神子弯了弯嘴角,将手落在了膝盖上,这一刻他周身的气质倏然变得柔软,恍惚让王尔德产生了他还是个少年的真实感。
“但是我要征求一下另一个人的意见~”
另一个人的意见。
王尔德有些茫然。
他低头看向那个指环,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枚窃听器。
随后,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入目的是一个熟悉的女人。
啊……
王尔德觉得大脑短路了一下。
五条悟还是个未成年。
这还是个出去玩都需要妈妈同意的年纪!
第325章
冬阳进屋之后就发现了王尔德的异样,他的表情很是怔松,因为僵在那里还显得有些滑稽。
对方深邃的眼睛望了过来,有一瞬间露出了失神的姿态。
冬阳愣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的走近,在五条悟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左一右,和王尔德呈现了完美的三角对立。
她说:“初次见面。”
英国的超越者似乎才把注意力收回,他复杂且直白的说道,“就像许久未见一样。”
五条悟:“嗯?你们见过?”
王尔德:“……在你的记忆里。”
顿了两秒,他补充说道,“变化太大了。”
简直要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王尔德对这位咒术总监的印象并不多,要知道她的身份信息秘密到连一张照片都是模糊的侧脸,而他也很清楚一个组织的首领或许不是最强战力。他在五条悟的记忆里看到了她,只是十几年前的她很显然不是现在的气质,衣着服装都以闲散舒适为主……这差距大到和大变活人有什么两样?
以及……
王尔德用他的审美发誓…他第一眼是被惊艳到了。
然后他坦然说了,“你真是位美丽的女士。”
冬阳:“?”
冬阳:‘谢谢,你也很绅士。’
五条悟:“?”
五条悟拿出了手机,切入了中原中也的聊天框。
两个互夸的成年人之间没有一丝暧昧的气氛,冬阳直入正题,她问了超越者是否组成了自己的组织,有什么特权,受什么桎梏,以及超越者是否守护着常人不可知的秘密,语气自然,就像家长对学校进行背调。
这不是商业会谈,他们仿佛好友闲聊。
王尔德:“用组织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并不贴切,我们是合作对象,朋友,知己。”
王尔德:“至于特权……人类的权力只在人类身上实现,所以我们的特权本质而言是国家给予的最高程度的自由,我们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不需要签证,但是每次出行在内部都会显得很兴师动众。如果想做到秘密出行,那当然也可以做到。”
王尔德:“我想我们受到的唯一桎梏是人性里的良知和公正。我们不能偏颇。”
王尔德:“自我们携手停止了异能大战开始——就决定要做和平的最后一根,也是最坚固的保险。”
五条悟:“听上去好奇怪啊。”
王尔德:“奇怪?”
五条悟:“你们平常没有事情做吗?没有组织,没有工作?”
王尔德:“?”
五条悟:“只有非常非常重大的变故发生了,或者最高政府求你们,你们才会出面吗?”
王尔德:“是这样的。”
五条悟和冬阳对视了一眼。
冬阳嘀咕了一句:“倒是符合现状。”
五条悟:“所以你们的存在就如核武之于国家。”
王尔德:“差不多?”
五条悟:“但是核武在平常时期不能动用,就像哑炮。”
王尔德:“随便用才可怕,那会牵扯其他超越者参入斗争,然后演变出不可控的伤亡。”
五条悟语气散漫道:“嗨嗨~这个道理谁都会说,是一种假想理论,和我的处境不同。”
王尔德:“当然一样,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超越者所做的事情——那就是隐入背后,”
冬阳:“?”
王尔德:“有关咒力的研究和争夺很可能引发全球范围的大战,因为这在政客的眼里是一种新兴资源。你无比强大,可以拥有至高的身份,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难以估量的威——”
冬阳:“等等,等等,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无意发动大战,也没有称王称霸的意思。”
王尔德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
冬阳:“……我们不用你来警戒。”
她说这话的语气带上了冷意。
王尔德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游移了一下,“你们有此刻世界上最神秘的能量。”
“我知道你很忌惮。”冬阳站起身,走到悟的身边,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拥有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根本不必等到今天。”
“……我明白。”王尔德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来探一探你的态度。世界上出现任何一位超越者,对我们来说都是堪称严峻的情况,我们会担忧他在政客的命令下发起大范围破坏,到时候好不容易维系的和平会被轻而易举的打破。”
冬阳:“明明对我们步步紧逼的是……”
她盯着王尔德:王尔德露出了个了然的笑,“我的行为已经告诉了他们,超越者的态度。”
他承诺道,“这场麻烦很快就会过去的——”
冬阳觉得他意外的傻白甜。
她应下了这位超越者的承诺,然后话题突然一变,
“他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不知不觉,王尔德的主要沟通对象变成了冬阳。
五条悟把眼罩推了上去,白发被压下,露出了格外清俊的眉眼,造型顿时变成了清爽的背头。
王尔德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然后不可否认的想:他的五官的确还带有青少年的稚嫩,但已经足够美丽,甚至带有一种异样的穿透力,那双眼睛更是灼目,像神遗落凡间的眼泪。
他挣扎了很久才把视线又移回冬阳脸上,然后……
“你们没有成为模特造福大众的想法吗?”
五条悟:“啊?”
王尔德有点儿失望:“你不懂我的冷笑话。”
某个隐晦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窜动,他有些满意的想,能跻身超越者行列的天才就算是外貌都是完美的。
他们两个人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亚洲面孔。
他像是才想起来般递上了两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名片被冬阳和五条悟收了起来,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也递了过去,然后站起身,“既然如此,今天就先到这里。”
“不再聊一会儿吗?”王尔德恋恋不舍。
五条悟:“我要赶回去做妈妈布置的家庭作业了,大叔。”
熟悉五条悟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此时一本正经之下飘荡的些许恶趣味。
王尔德:“……”
王尔德颤抖的说道:“你叫我什么?”
他看上去颇受打击,自证一般说,“我才三十八岁。”
五条悟:“比我妈妈年纪都大。”
“??!”
王尔德睁大眼睛。
这就是亚洲人的不老神功吗??!
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难道他看上去年纪很大?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身目送两人离去,忽然,五条悟转过了脸,对他说,“我不会做哑炮,王尔德。”
因为他这一刻的表情无比凝重,王尔德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倒不是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只是这身力量,不是用来当镇山吉祥物的。”
他转身离去,留下王尔德静立在会议室内。
镇山吉祥物?
呵,真是狂妄的形容啊。
他低下眸,眼里有着沉寂的深色,过了半晌,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呓语,
“可是他们真的长得很美丽,没有做模特或者演员可太可惜了,他们会成为全球最火的影星的。”
他拨通了好友的电话,唇边漫着笑意说,“他们很有趣。”
“或者说,有些迷人。”
***
走出一段距离后,冬阳问悟和超越者聊天什么感觉。
五条悟学精了,他先反问,“妈妈呢?”
“嗯……虽然我之前对他们很好奇,但这次见面并没有激动的感觉。”冬阳抬手捋了下五条悟垂在眼前的一条发须,“大概是因为之前的我对他们有滤镜。”
五条悟眨了下眼睛,“滤镜?是仰望的意思吗?”
“只是对这个领域的人的探知欲罢了。”冬阳说,“强大的欲望,不甘,对世界顶点之人的渴望——不是渴望他们,而是渴望他们的地位,然后时常会想:那是什么感觉,让我也站上去瞧瞧。”
“因为你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高度。”五条悟凝视着她,“让超越者主动找来,虽然形式并不官方,态度也不算友好,但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把我们放在了一个颇具威胁性的平等地位,我们的确很强了嘛~”
不管是从政治角度还是自身实力,都有着动动手指便让世界地动山摇的能力。
冬阳:“嗯,很好,回家做家庭作业。”
五条悟装模作样的抱头哀嚎:“啊~新任最强就此宣布退役!”
冬阳:“那就写退役感言。”
五条悟:“NO!退役感言什么的也太逊了吧!”
冬阳:“哈哈,挑一样。”
五条悟突然将视线转到了冬阳脸上,顿了两秒说,“我也要看。”
“什么啊~”
“你写的反思总结。”五条悟义正言辞,“老师不应该写范本吗!以后我也要看妈妈的作业!”
“唔。”
五条悟:“不看我就不写了。”
他揣起兜来,转头昂首道,“我叛逆期到了~要做一个Rebel Boy~”
冬阳见状想笑,随后意识到了一个无形的问题,这不是五条悟简单的耍宝,或许他本人都没意识到——他已经不甘心做一个纯粹被教育,引导,评价的孩子。
他开始渴望和领导者的精神博弈,想要汲取更多的知识,想要挑冬阳的错,想要看看冬阳的纰漏能否被他察觉,弥补,是继承人羽翼丰满,蓄力待发的野心。
五条悟回头就发现冬阳眼神发光的盯着他。
他一下子乖巧下来,“……怎么了?”
冬阳伸出手,五条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以为妈妈会给他的脑袋来一记爱之铁拳。
他撤下了术式。
但是冬阳只是整理了一下他的眼罩,“嗯,这样就像发带一样了。”
五条悟睁开眼睛,冬阳继续道,“回去我就写,从会议复盘到各国目的到王尔德的立场,看看我们谁写的全面吧。”
五条悟咧出一个笑容,“会像论文那样吗?”
“悟。”
一声略带迟疑的呼唤。
五条悟转过了身,并不诧异道,“呦~兰堂大叔,好久不见啊。”
阿蒂尔·兰波惊异的望向那双眼睛。
比记忆里的更加美丽,也更加危险。
他转瞬之间收敛了和母亲之间的亲昵,从一个气质温和的少年转变为了透着威严感的强者,很难从他的身上窥见一分稚嫩。
阿蒂尔·兰波欣慰的说,“你长高了。”
五条悟歪了下头,“毕竟正是生长期嘛。”
兰波:“中也呢?”
冬阳一下子就知道他在问什么:“……”
果然,兰波期待的看向冬阳,“我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中也了。”
冬阳:“……魏尔伦没跟你说吗?”
兰波:“他说中也的异能运用更娴熟了。”
冬阳:“那的确。”
兰波:“我想保罗的基因发育得会慢一些。”
五条悟也一下子沉默了。
他们母子俩目光微妙的盯着一无所知的兰波,兰波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中也长高了吗?”
五条悟拿出手机翻了翻,然后亮给兰波看。
兰波眼睛一亮,“这是中也!”
那是一张合照,来自冬阳的生日宴。
三人都坐在椅子上。
兰波目光犀利的扫视着几人的比例,脑内瞬间构建出了身高公式,并心算出了答案,然后他露出了兄弟式的叹息,“哦……”
他这一刻懊悔道,“我当初应该少用力打他的。”
五条悟掩唇靠近冬阳的耳朵,“幸好老爸没来。”
冬阳:“哈哈哈~”
阿蒂尔·兰波:“虽然如此,他看上去真的成熟很多,虽然只是照片,眼神也能看出要比之前更稳重坚毅。”
他再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很期待再见的那一天。”
远在横滨的中原中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是阳和悟在念叨我,还是太宰在诅咒我。”他拿出手机,看着悟发来的信息。
上面是照片分享,伴随着零散的会议感想。
然后……
[那个英国人夸妈妈漂亮~]
中原中也:“……”
他回复:[英国佬审美还行,但脑子有泡。]
第326章
当天回家,冬阳和悟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互道了晚安。
冬阳回房加上了超越者的联系方式,让他现在列表里躺着,然后习惯性的看了下报纸,看看北海道的维修进度和横滨的战后公关,顺便看了看警察页的案件纪实,新闻头条是杀人案,咒灵的事情被掩盖的没有一点儿水花。
过了一会儿,冬阳突然发现五条悟没睡。
她起身去敲了敲他的房门,听到应声后才走进,就看到五条悟伏在案前写着什么。
“家庭作业也不用现在做……是刚开完会脑子里的印象比较新码?”
“不是啦~我写的不是会议总结和反思。”五条悟随手转着钢笔,这是他初中时代养成的习惯,“只是见了今天的场合有感而发而已。”
冬阳拿过了他的本子,视线微微凝固。
上面写的是一份人才晋升和管理的大致清单。
五条悟在一旁解释道,“参会代表都不是一种身份,往往身兼数职。咒术师好像只是咒术师,单单负责祓除咒灵,从属性上来说和个人职业者没有区别。之前还好,可是妈妈你已经将所有的咒术师资源整合了起来,这已经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了,可以划分小组,也可以区分阶级,咒术师,组长,组长之上的管理者……我想未来总会有变成这种形式的一天。”
冬阳不置可否:“嗯,就像异能者也会有小队一样,未来咒术界也必定和异能者打交道。”
五条悟:“然后我推演了一下我比较熟悉的几个人,千风叔的话,不出意外会一直当咒术高专东京部的校长,他本人也十分满意这个职位,但是未来或许会出现一个副校长,比校长职位低但比普通教职人员权力更大,以防千风叔不在的场面没有人决策。我第一考虑的人员就是甚尔啦,妈妈你给他这个职务当他一定会同意的,问题就在于甚尔适不适合。”
冬阳沉眸,温和的看着他,“你觉得他适合吗?”
“现阶段,他不适合。”五条悟平静的说道。
那双璀璨的眸子在灯光的暖色下没有映衬出绿来,瞳孔深处透着睿智和理性。
“甚尔更多是靠直觉驱动的人。他当然做过好的决策,比如五条内斗时,以外姓身份手刃了高层,进而保住了我们的‘’清白”,但他的举动带有不顾后果的自毁成分,且平常超没干劲的。”白发少年说着抱过了一旁的玩偶,冬阳也顺势坐在了他的床边,“但之所以说现阶段不适合,是因为人是会改变,进化的。甚尔虽然偏直觉型,但并不蠢,相反还很有野兽般的灵敏和耐心,他更在意的是我们,别人在他眼里都是随便怎样的家伙吧,可只要时间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他会变得更为柔软。”
冬阳轻抿着唇,唇角带着几分笑。
五条悟:“另一个适合当副校长的是杰,相比甚尔,他自身驱动的责任和压力无疑更大,面对学生一定会非常上心。我之前问过他之后的打算,他目前没有不当咒术师的想法,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冬阳在那份粗糙的“组织战略计划”里看到了有关夏油杰的发展线路。
以特级咒术师的身份毕业,然后做一两年咒术师,二十岁时留任高专成为老师,二十五岁,带出完整一届学生并适应一切后,晋升为副校长。
支线/并列发展线路则是成为咒术师小队的组长,再到咒术师的领头干部。
“能号令咒术师的那种,这样也不需要咒术总监挨个去召了。”
冬阳:“有点儿意思。”
“然后是默。”五条悟捏着玩偶的两个耳朵,“就像我们之前谈过的,他很快就会成为咒言家的家主了,先安顿好家里人,然后把那位觉醒咒言的后辈接到身边来,他的咒言在沟通方面天生有壁垒,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聪明~所以外交,指挥,都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虽然我相信以他的聪明能干肯定能克服困难学好这些本领,但无疑走弯路了嘛。”
冬阳说,“所以你觉得他更适合做思想工作?”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审讯部!”他兴致勃勃道,“资历高之后可同时兼任高层会议主理人,管理组织内部论坛,他的文学天赋不能埋没了~”
冬阳眼神诡异的盯着他。
五条悟歪歪头,“干什么?”
冬阳:“你怎么想出来审讯部这个功能区的?”
五条悟:“电影和书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以后会出现的诅咒师,觉醒了咒术伤害了普通人的咒术师,即将踏入咒术界的新人,这些全都可以交给默来审判,审讯,审核。”
说完,五条悟还补充了一句,“他的经历和纤细的心思可以让他站在三者的角度思考。我也很相信他的为人。”
出色。
冬阳的眼里闪着微光。
“硝子呢?”
五条悟:“和森大叔搭伙。”
冬阳:“你什么时候盯上他的?”
五条悟:“最开始。他是妈妈你的人,四舍五入也是我的人。硝子不需要像杰和默一样积攒经验和资历,她本来就是天才。”
“让她当院长?”
“工作会变多吧,但本人说不定会喜欢拥有权力的感觉。”五条悟突然兴致勃勃的竖起手指,“还能再现那个名场面,就是那个那个~”
他站起身,抬手一挥,慷锵有力的喊道,“‘即刻准备手术!’~这样。”
冬阳闷头笑了几声,她扬了扬悟的战略清单,“你打算把这个给他们看吗?”
“嘶~”五条悟反坐椅子,歪头枕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睫毛低垂,“会显得有些怪。”
因为他现在还不是领导者。
可他已经在如领导者一般思考,规划将来,人尽其才,将周边所有的权力场都变成自己的心腹。
冬阳揉了揉他洗漱吹干后蓬松的头发,“那就以闲聊的形式问问他们,你们还有很多时间,将来也会出现出色的后辈。”
“说到后辈……”五条悟抬眸看着冬阳,“你和千风叔有打算给咒术校区扩展初中部吗?“
“嗯……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冬阳低吟一声,“千风之前是否定态度。他认为咒术的学习离不开接触咒灵,而现阶段的新生起码十五岁了,拥有一定胆识和三观,难道要让十二岁的孩子去和咒灵战斗吗?那剥夺了他们本来拥有的美好青春,况且这个年龄段是最不稳定的时候——但是,我认为这个说法是站在民间术师的角度上思考的。”
五条悟的青春经历包括咒术师和非术师。他知道中学时代是人与人交集最频繁也最温和的时期,一群稚嫩的年轻人过着同样忙碌精彩又安稳的生活,他也知道咒术师的会面临的压力,危险,孤独。
五条悟说,“所以初中部适合家系咒术师。”
“没错。出生即背负了咒术师的命运,与咒灵存在的世界共生,因为家族原因而缺少同龄人的群居生活,没有普通社会里的学生时代,得到的教育往往来自于家族前辈的灌输,那是上一代,上上代,根深蒂固的思想。”
五条悟:“所以家族咒术师好多都是不会社交,没有礼貌,脾气古怪堪比狗屎的性格。”
冬阳:“不要学直哉说话。”
五条悟托起脸颊,“初中部啊……把入学年龄往前提两年怎么样?十二岁还是太小了,十三岁可以了。”
冬阳好笑道,“嗯,虽然听上去差距不大,但合理了很多。”
五条悟:“一年级学数学国文和英语,然后是系统的身体素质训练,二年级再正式接触咒灵,这样初中毕业时还可以搞个升学宴,哈哈~”
冬阳:“然后将那些术式危险,或因特殊能力而困难于与非术师打交道的的民间术师苗子挖过来。”
那天晚上他们一言一语,聊了许久关于未来的无限畅想。
最后还是冬阳止住了话头,时针已经快指向三点了。
很快又临近年关,马上就是2006年,不良时代的末路。
夏油杰去了趟银行,给父母汇了些钱,然后像是思虑了许久一般找上了冬阳,说今年打算回家过年。
“那很好啊~路上小心。”
往年他们是一起跨年的。
第一年,夏油杰的父母去了夏威夷旅游,第二年,父母来东京看他,然后似乎觉得他们很难掺入咒术师的生活,杰在这边又过得很好,和“大人物”一起跨年更能增进感情,有利于将来被提拔,所以他们和杰一起吃了顿饭便走了,杰在正月初三的时候回了家。第三年,夏油杰延续了去年的做法,在正月初三的时候回了家,
如今是第四年。
身体快速发育的年纪,夏油杰每次回家都会发现自己看待父母的视角变了,变得越来越高。
父母待他很奇怪。
是一次比一次奇怪。
大概小的时候,父母还会时常跟他有肢体接触,会拥抱他,抚摸他,而现在,他们连看他的视线都染上了小心翼翼,偶尔有一次,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份古怪是什么……他们对待他时,就像兰惠阿姨第一天去他家时一样,父亲和母亲会特意打扮一下自己,行为举止都变得拘谨,待在他身旁的姿态就如同迎接尊敬的贵客。
总感觉这样发展下去会越来越疏离……
尤其是最近,在五条悟以惊人的速度蜕变,而冬阳表现得欣喜若狂时——
夏油杰突然想,如果妈妈也为他感到骄傲就好了。
不要恐惧他的能力,不要看到他变化的样貌而觉得陌生,不要那么小心的对待他。
他虽然有变化,但他其实也没有变。
他现在也可以拥抱她。
冬阳看着他那一瞬间的晦涩表情。
低垂着眼眸。漆黑的瞳孔显得很是失落。
明明是来报备行程的,还是假期,却一副心事重重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冬阳问:“怎么了?累了?”
夏油杰:“嗯……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
说谎。
明显是掩饰,一脸心不在焉。
冬阳:“想好买给他们的礼物了吗?”
夏油杰:“还没有。”
离家太久,彼此分享生活的次数屈指可数,父母好像觉得向他倾诉会耽误他的时间,所以除了节日问候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冬阳:“不知道送给他们什么的话,就拉着他们一起逛街吧,喜欢什么买什么。”
夏油杰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到家后给我们发个消息,悟会叫你分享年夜饭的。”
夏油杰弯了弯眼眸,笑意有些浮于表面,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嗯。”
他走后,冬阳思虑了一会儿,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夏油杰父母的联系方式,包括邮箱。
她这几年的确没怎么联系这两个人,而这两个人更是一次都没有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过。
应该是发生了点儿矛盾,产生了隔阂。
夏油杰虽然会和悟争吵,但真正的心里话总喜欢憋着,往往都是冬阳主动揭开话题,进行一场青春期心理剖析和答疑,所以可想而知,他和父母的关系会因为某种沉默降入至今为止的冰点。
冬阳习惯性的转了转笔。
他们认为距离产生了疏离吗?
冬阳总结了夏油杰这一年的身体数值,功课成绩,重大任务经历,以学生档案的形式编辑起来,还像模像样的写上了同期评价,导师评语。
她说这个孩子认真稳重,心性善良,有理想有抱负。
她说这个孩子也会迷茫和痛苦,但是他很坚韧,并且很珍惜身边的人。
她说这个孩子变了。
他一直在改变,但那是因为——
【——他长大了。】
第327章
夏油杰过了一整个寒假才回来,正好赶在了开学前一天。
回来的时候肉眼可见的肿了一圈,五条悟盯了他半晌,歪头道,“水肿了?”
因为停止了高强度训练且不想负了妈妈的好意所以她做什么就吃什么硬生生把自己吃到体脂飙升的夏油杰:“……”
冬阳看了他一会儿,“这种方式的饮食也不好吧?”
夏油杰随意说道,“只是训练懈怠了,更何况过年期间连外出都很少。”
“你没有拒绝吗?”
“……”
笨拙的报复式补偿,遇到了处于微妙状态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亲近的孩子。
五条悟:“青春期吗……?”
冬阳:“大概是吧。”
夏油杰:“我的青春期怎么了吗?”
起码也算是一种关系缓和,往后总能习惯过来。
冬阳刷的亮出了高石,“来吧,你们的辅助监督上班了。”
五条悟:“高石大叔不一直负责妈妈你的工作吗?”
冬阳:“现在负责你们的,我半退役了。”
五条悟:“哎?”
冬阳:“只是分散一下工作重心,新年新阶段。”
五条悟:“我知道我知道~首领是不会揽下大部分工作的,不然要属下做什么?”他推了推墨镜,唇边的笑容很是轻狂,“更何况我现在变得超强~!”
冬阳笑了几声,“那你劲头很大。”
二月份,总监部的一切回归正常。十二月的大战已经在年前的表彰大会后彻底告一段落,咒术师共用论坛上火热的飘了好几天的战时汇报,咒术师们还兴致勃勃的搞起了实力评比,要选出【年度最强咒术师排行榜前十】,这场评比大战莫名其妙的蔓延开来,家系咒术师下场支持自己的家主,渐渐演变为一种政治正确,结果五条兰惠全方位大获全胜,再一次登顶了“最强”。
于是各位又开始筛选排行第二,从咒力总量到咒术威力再到资历,然后再次变成了政治正确,各家都在推自己的家主,最终因为实力的谈论多少不能涉及机密且缺乏情报,【实力排行】硬生生换成了【年度最受欢迎咒术师排行榜】。
五条兰惠又成了榜首。
第二是硝子。
五条悟盯了几天动向,满意的看到自己拿了第三。
硝子:“……这是刷票吧。”
夏油杰:“总感觉这是一种政治正确。”
“喂!”
禅院直哉盯了好久的动态,因为他要在五条兰惠的后面!五条兰惠不行就五条悟的后面!
要挨在一起!
然后他被一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咒术师打败了。
“羽生?那是谁?”
“很早之前就被总监招揽的咒术师吧,已经工作了十年了?”
旁边人忿忿,“咒术师也是一群势利眼儿,就知道巴结前辈。”
禅院直哉:“啧。”
禅院直哉:“不愧是兰惠,永远在最前面。”
再怎么闹都是娱乐性质的东西,冬阳的港口mafia还有内部八卦杂志呢,太宰治操刀了好几期,冬阳随他们去了。
三月份,冬阳在港口mafia和总监部来回跑,主动去找了度过了工作加倍的繁忙期的武装侦探社,接待她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金发青年,还以为她遇到了棘手的案件。
冬阳很直接,她看中与谢野晶子的能力。
“但是晶子是侦探社的,大姐。”江户川乱步坐在桌后抬眸盯着她,翠绿的瞳孔一片清亮。
冬阳拿出了卡。
众人一默:“……”
冬阳:“这是委托金。”
冬阳:“你知道我的行事作风,与谢野。”
与谢野晶子:“港口mafia和咒术界?”
“没错。”
她用两指夹起银行卡,似是玩笑似是试探,“那这些不够~”
冬阳面不改色的又拿出一张。
江户川乱步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什么,“她现在有的是钱,晶子。”他转了转椅子,“全日本的经济命脉都掌握在她手里吧。”
“哈?”国木田独步震惊的转头,完全没想到面前的女性是这么大一个富豪。
冬阳眨了眨眼睛,“有钱是我最不起眼的一个优点。”
“……”
冬阳微笑的看着他们。
江户川乱步:“现在请称赞她,国木田。”
国木田独步:“哎?”
冬阳看向乱步:“会读心术这点可太有趣了。”
江户川乱步抿着唇角露出了个狐狸般狡黠的微笑,冬阳随即就狂点手机发了个短信,“我在你楼下开个Family分店,你们免费。”
江户川乱步欢呼一声,“好耶!大姐万岁!!”
三月底,早樱盛开,天气明显变暖。冬阳一年一度的掰手腕大赛随心开始了。一群人和她玩车轮战,硬是卡断了三个桌子。家入硝子第一次知道五条家有这个活动,在围观时不可思议的叹了一声又一声,“好抽象……兰惠阿姨和甚尔老师的体型差这么大……肌肉发力状态下感觉差距更大了,竟然能纹丝不动。”
伏黑甚尔掰到一脸狰狞堪比jojo,仍以失败告终。
冬阳:“加油啊,你还没到巅峰呢。”
伏黑甚尔:“就像在说你自己没到巅峰一样。”
中原中也今年也备受期待的上场了。
旗会的众人在这种场合下会给看上去注定失败的那一方打气,“加油啊中也!”
“赢了可是要加入港口mafia史册的!”
“一个建立没百年的组织还有史册?”
“从冬姐这一代开始写嘛。”
“中也上啊!赢了可是能得到冬姐的一个承诺的!”
“我把全部身价都压给BOSS了!中也,我很看好你!”
太宰治摸上了中原中也的脖子,以防他使用重力作弊。
冬阳挂着必胜的笑容握上他的手,赭发青年紧紧盯着她,那双眸子锋利到能灼伤人的程度。
就在钢琴人宣布开始的下一刻,中原中也干脆利索的把衬衫一扯,大片皮肤乍然露了出来,冬阳下意识往他的胸口和腹部瞄去,下一秒——
“砰!”
“哦吼~!BOSS输了。”
冬阳:“……”
焯。
中原中也干脆利落的把衣服一拉,扬起了恶劣又光彩照人的胜利之微笑,冬阳瞠目结舌道,“你跟谁学的?!!”
冷血:“……是色诱啊。”
“好狡猾。”
“对BOSS专攻哎~”
“BOSS,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中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是谁把全部身价压boss赢的?”
太宰治:“……”
冬阳痛定思痛,痛心疾首,阴暗的凝视着自己的掌心,“我输了……我竟然是输了?……我竟然……”
“BOSS一副无法接受现实的样子。”
“中也,你载入港口mafia史册了。”
“原来BOSS还是会被美男计欺骗的。”
一众败者一副深得领会的模样,暗搓搓比划起了自己的腹肌,中原中也瞥了他们一眼。几人立马老实站好。
四月份,新生入学。五条千风搞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新生入学仪式,新生有六位,其中一半是家系入学,似乎有家族看清了当下咒术界的局势,知道入学高专就是变相进入五条兰惠的麾下,所以只要适龄便塞了进来。
五条千风特意邀请了冬阳参加新生接待会,以“当当当当~这就是当下咒术界最最最最受欢迎也最受人尊敬的人,五条兰惠!”这样骚包的形式开场,向新生介绍了他们以为会很有距离感的咒术总监。
五条悟在这时抬手,插话道,“没错!我就是五条兰惠的儿子!”
一年级新生露出了青涩又清澈的眼神:“哇——!”
五条千风:“然后这个是你们的体术老师,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站在讲台上抬了下手。
他的体格十分符合“体术老师”的刻板印象,面相看上去却十分不好惹,但新生仍然热烈的鼓着掌,报以极高的期待。
伏黑甚尔有意识的瞥了几眼家系入学的孩子。
十五岁,一张稚嫩的脸。
面上没有任何晦暗,异色。听到他的名字时毫无反应。
原来如此……
伏黑甚尔扯了扯嘴角,像是嘲讽,又像是单纯觉得哪里好笑。
已经换代了啊——
知道禅院甚尔这个名字并且能对上脸的,已经是上一代的人了。
仿佛某种无形的东西被拂去,留下了一阵瘙痒般的涟漪。
简直像他也不怎么记得的噩梦被抽离了一样。
五条千风:“想更多了解他请前往阅读《甚尔烈传》。”
伏黑甚尔:“喂。”
“哈哈~”
五月份,冬阳从早春那得知,欧洲那边的本土咒术师突然得到了政府重视,并建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官方组织。
六月份,出现了他们的官方组织无法解决的难题,于是求助信递到了冬阳的桌前,她让五条千风带着悟去,结果五条悟说,“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就能解决吧,不就是出差吗?”
冬阳撑着下巴半开玩笑道,“没有妈妈领着哦~”
可已经升入二年级的新任最强盛气凌人的插着口袋说,“没关系啦,就算一个人去外国也没关系。”
冬阳沉默的凝视他半晌,轻声道,“好。”
然后她让高石调了一个辅助监督跟着,以打理在外国的吃穿住行。
七月份,又是盛夏。
咒术界暴露的震荡期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
五条悟单独出任务的次数变多,照他的话说,什么咒灵都能轻松解决,一个人的话效率还高一些。
每次回来还能送伴手礼。
七月中旬,冬阳将一个任务送到了他的面前。
“横滨?”白发少年捏着下巴看那份任务简述,“只是疑似咒灵出没的地点啊,需要我去排查?”
第328章
五条悟穿着高专的制服,带着一个黑色背包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五条千风后脚就找来了,“什么横滨的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往往派发给高专人士的任务都会给他过目,也基本是由他转告给学生们的,毕竟他这个老师的职责包括教学生们分析任务情报。
他神情严肃的看着冬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双手撑着办公桌说道,“我先说清楚,悟虽然成为了最强的咒术师,但他还是一个未成年,他才高专二年级,你看看他最近的任务记录,全都一个人干就算了,最高的工作频率是一周六次!也就是说他上午在我这边上完文化课,下午就去赶飞机了,祓除完咒灵就马不停蹄的跑回来给你报备……”
冬阳托着脸颊,抬眸看他牢骚个没完,五条千风好像越说越带劲了,“有时候刚做完一个任务,紧接着就去了另一个目的地,我已经一周没有和他说上话了,一周!来得及按时吃饭吗,睡眠质量和时长好吗?他还长不长身体!”
冬阳插话:“个子挺完美了吧。”
千风:“重点不在这儿!”
冬阳环起胸,不知道哪点儿又戳到了千风的火气,他蹭的提高了音量,“你对自己狠,我无话可说,但你怎么对悟也这么狠!你要他继承你的一切,但这也太严苛了,他已经成长得非常快了——我们是成年人,成年人是知道将心中的毒往外吐的!悟即便嘴上不说,还总一副游刃有余乐观豁达的姿态,你看他天天活蹦乱跳的模样,但我敢打赌,他的压力但凡裸露出来一点儿,都能——”
冬阳默不作声的凝视着他,几秒钟就说上头的五条千风冷不丁在那双平静的红色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怒容,于是气焰一收,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无措的直了直腰。
冬阳:“说完了?”
五条千风:“昂。”
顿了顿,他说,“虽然你现在不骂我我很害怕,但我补充一句,我们是成年人,是经历千锤百炼达到现在的心态的,你觉得无所谓的,得心应手的,稀疏平常的事情,对悟来说都是需要快速接纳消化的新事物,什么会议,高管,镇压下属……”
他又想絮叨起来没完,冬阳忍不住撇头笑了起来,五条千风瞬间哑然。
“……”
冬阳:“哈哈哈……我想想,你是第一次因为悟的事情对我发火。”
五条千风:“……悟的蜕变惊人,我们都很高兴,但如果变强后等来的是日复一日的繁重工作,那我们努力了这么久有什么意义?”
“你就没想过那些工作是悟自己要的吗?”
五条千风冷着脸:“孩子不能惯。”
“哈哈哈哈哈……!”冬阳拍了拍桌子,“不是因为任务,他目前的日常也会很辛苦,算是那个什么……进化后的适应期和丰满期?觉醒领域就结束了吗,掌握反转术式就万事大吉了吗?很明显悟不是这么想的啊,到底是在大难临头时临阵磨枪还是在和平时期磨砺自己?我的确给了他压力,但他的内在驱动力要比我给予的压力更多,‘最强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他正将那些新学会的东西训练至本能,运用到实质,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帐内,他都会呆好几个小时吗?那不是苦战,是实验,实验他的术式效果,锻炼瞬移的灵活性和实用性。”
五条千风听得一愣一愣,“那天南地北的跑是……?”
“地形啊。”冬阳说道,“我找了好几个够他施展身手的地方,不同地点诞生的咒灵也具备不同能力,还会受环境加持。悟目前对自己能做到的极致很感兴趣,也迫切的渴望全方位无死角。如果不是任务,他的训练对象就是我了。”
五条千风沉默了整整五秒,“……”
冬阳搅了搅桌上的咖啡,“悟如果听到你那些话,一定会感动的,毕竟你那么替他着想~”
千风:“别告诉他,太丢人了。”
冬阳转着手机,“录音了~千风舅舅。”
“啊啊啊啊你叫了什么称呼啊!”
“悟有很多爱他的长辈,他受不了了可以向我吐毒药,我不会被毒死。”
千风微酸道:“他有过吗?”
冬阳:“你吃醋了。”
“……等等,回归正题!横滨是什么任务!”
冬阳沉吟了一声,“是废弃场,最近有窗经常能在那附近看到咒灵的踪迹。”
“那多脏啊,把悟叫回来休息休息,我去。”
“悟的术式不会沾到垃圾的,你去了反而要洗好久的澡。”
“洗就洗,我那么爱干净的男人,不做任务也洗啊。”
“……”
面前的青年眼神再度凌厉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横滨干什么——”
他的语气阴恻恻的,冬阳问:“在做什么?”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支支吾吾,“在进行一种全新的,高水平高保密性高统治性高集权性的霸主运动。”
“噗。”
冬阳笑得直夸他有才,等把五条千风笑得露出自闭的无奈表情后,才突然话音一转,用一种沉重的,仿佛透着杀气的语调说,“我给悟的任务,的确不来自咒术总监部。”
五条千风心头一紧。
即便熟悉,但如果冬阳露出强势且危险的一面,他都会本能的战栗起来。
面前的女人眼睑微垂,瞳眸泛着琉璃般的光泽,整张脸上的笑意透着凉薄的漫不经心。
这种时候他才会生出一种……这家伙的内心真是深不见底的可怕的感觉。
冬阳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大概猜到了港口mafia是什么性质的组织,在横滨又是怎样的地位。”
五条千风点了点头,“黑手党,里世界的龙头。”
“那是好几年前的版本了,最近几年一直在扩张,组织不仅在欧洲有分部,在北美洲也建立了据点。”
“哦……那你很能干。”
冬阳微笑道,“你知道,组织发展越大,收容的东西就越多,权力就会慢慢分散出去,有些家伙就按捺不住那颗窜动的心了。”
五条千风微微睁大眼,“你说……有人要篡位?!”
冬阳:“这个不能确定,姑且算是有不安分的举动,比如……”
她话还没说完,五条千风就一改态度,“嘶,我是不是应该先为他默哀?”
冬阳:“……”
冬阳:“三年前是我扩张组织的巅峰,建立据点,购买军火,派大量人力去往世界各地寻找异能力者,同时还要应对外来势力的入侵…总之,我资金运转出了一点儿小问题,正巧这时有人在我的赌场大闹,被我的部下抓到后提出要和我做交易,你猜他的交易是什么?”
千风耿直道:“我怎么知道?”
“……”
冬阳深吸了一口气,“他花钱在港口mafia买了个职位。”
“哦吼~”
千风挑了挑眉,“你同意了?”
“是啊,还是干部呢。”
“不对,不对,我先从头开始捋。”五条千风突然感兴趣起来,搬了个凳子坐在冬阳面前,“你有几个干部,分别是谁?”
港口mafia从先代开始就留了五个干部之位。
冬阳刚上位时给准干部兰堂升职了,后来他离开了港口mafia,龙头战争后,在先代时就对港口mafia忠心耿耿的老干部大佐退休了,不过一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便混足了资历,一人拿了一个干部之位,又一年,旗会的头领钢琴人表现杰出。目前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分别是尾崎红叶,太宰治,中原中也,钢琴人,A。
横滨。
太宰治在台球酒吧里巧遇了A,两人顺势聊了起来。
一般而言,港口mafia的人第一忠诚的是首领,与组织内部的其他人只是同事关系也不奇怪,不会过问工作,不会过问生活,即便是干部,也有熟络和生疏之分。
干部A是五大干部里最草包的一个——来自其他四位干部一致的评价。
但是他的作用是钱,单论这项能力来说,他算得上出众。
“BOSS真是位出众的人,不是吗?”
此时A正和太宰治称赞首领的强大。
太宰治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再一抬眸时,这份敌意已然消失不见。
和其他干部不同的是,太宰治还知道一点——A对港口mafia的首领毫无忠诚。
他加入港口mafia是为了寻得一个强大的庇护。
“她那么强大,睿智,勇敢,就像皎皎明月……不,是不落之光!不过……你不觉得她有时候很是偏心吗?”A突然画风一转,露出了郁郁不得志的失落姿态,“我对她没有不满……当然,我不能对她不满,她是我最敬仰的人,可她最中意的是中原干部!”
太宰治:“……”
A:“中原中也,我们的竞争对手!”
我知道,你是最讨厌他的!
干部A眯了眯紫色的眼眸。
港口mafia里公认的敌对关系,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A:“他总能讨得首领的欢心,据说连住处都搬到了首领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暗示啊——”
太宰治喑哑的说,“你是指,他要……”
A沉重道,“没错,他很可能成为下一任BOSS。”
空气里响起了浅浅的呼吸声。
是听到了他们谈话声的其他部下。
干部A露出了微笑,虽然他和太宰治只是在“猜测”“推断”,但这可是干部之间的谈话,是只有高层能得到的一手情报。
他煞有其事的对太宰治说,“港口mafia向来没有副首领,二把手的职位,但下任BOSS却是能内定的,中原干部应该是最有机会拿到银之手谕的人。”
太宰治:“BOSS还很年轻。”
“她当然会在位很久。”A叹了一口气,将酒杯递到唇边,“可我也很年轻,我时常想,BOSS退位后我将效忠于谁呢?中原干部吗?”
那一定是太宰治最不愿看到的场景。
干部A偷瞄着太宰治晦涩的表情,认为他苍白的脸都要发青了。
“BOSS没有亲人,没有子嗣,如果中原干部是她的伴侣,哦……”他富有感情的以感叹调留下悬念。
太宰治轻声问:“那和你有什么干系呢?”
“我只是有些遗憾而已。”A说,“我认为组织发展最需要的不是武力,而是头脑,而港口mafia里最聪慧的人明明是……”
好粗劣的挑拨离间。
太宰治顺势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妙表情。
干部A隐匿在暗处的笑意扩大,“钢琴人和中原是刚加入港口mafia便在一起的同伴,他们肯定是一条线上的,尾崎干部担任过中原的导师,虽然在黑手党这条路上,指引他最多的是BOSS,可这更意味着他人看来,中原的意志或许就是BOSS的延续。这么一分析,中原干部的人缘真是好啊。”
太宰治:“那只是猜测而已。”
“是啊,只是猜测,毕竟BOSS还年轻。我们说的话都是酒后乱言,不当真的~”
谣言却是瞬间就飞了起来。
港口mafia的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首领正值壮年,下任首领的人选就内定了,难道首领的身体有恙吗?先代晚年病重,难道是家族遗传疾病?
两位干部私密这件事,难道对BOSS的决定心怀不满,已起异心?结党营私?
BOSS最近的确神出鬼没,露面的时间相比之前大打折扣。
他们要争首领之位?!
港口mafia内斗?!
谣言传到冬阳耳中时,已经是一天后了。
雨阵皱眉说道,“要阻止这一切吗?”
公关官:“这么快就起谣言,明显是有人鼓动,要揪出那个人,这事才算完。”
“BOSS的威信难以撼动,只要她出面,即便只是一句话,也不会有任何人敢议论这种事。”
冬阳:“会被解读为欲盖弥彰吧。”
出自干部之口的“偏心”,在下面人看来那就是确有其事。
“BOSS……”
“这个流言不用管。”
“啊?”雨阵惊讶极了,鉴于冬阳没错过,他道,“谣言会自破吗?”
“我觉得造势还蛮好的。”
“?!”
第329章
谣言传进中原中也的耳朵里时,他正准备去接来横滨出差的五条悟,连他晚上的住处都收拾好了。
出发之际,一位关系不错的下属带着促狭的笑意,兴高采烈的来恭喜他。
“中也,听说boss很中意你。”
中原中也还以为他又要来调侃自己和冬阳的关系,“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才知道?”
下属突然僵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了?港口mafia真的要变天了吗?不是……BOSS才多大,正是鼎盛的时期吧,这就选定好继承人了?”
他的心情莫名变得沉重且低落,“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走到末路之时才决定的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在说什么?”
下属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左右观察了一下,然后凑近中也压低声音道,“如果这不是秘密……你能不能先透露我一些…BOSS到底怎么了?”
中原中也:“她好得狠,还策划了今年的组织团建项目。”
下属:“那明年呢?”
“明年的事当然明年再说。”
“……”
中原中也发现他的脸色更不好了,整个人像突然遭到了莫大打击般摇摇欲坠。
中也:“眼睛里有鱼要游泳吗?”
下属顶着发红的眼眶,“所以传言是真的……BOSS受到了诅咒,身体每况愈下……”
“……”中原中也神色微变,“诅咒?”
……
从首领身体有恙延伸出的谣言是:处在巅峰时期的冬阳为什么会突然病重。
不知从何而起的论调是,她受到了前代的诅咒——由前代葬礼上那封未打开就被撕碎的遗书开始说起,像当年的子弹穿越时空射了过来。
中原中也当即笑了出来,“这种话也能信?”
“我也当故事在听。”下属说道,“但是最近,墓地那边的确有奇怪的动静传出,就像先代的灵魂不甘安息般在躁动,我听同事们说,有异能力者看到了墓地之上出现了恐怖的黑影……”
谣言虽然荒诞,但混入可能性的因素,便多了奇异的吸引力和心理暗示。
冬阳上位时,组织的规模照现在大概只有一半大小,她是在元老的见证下接过的首领之位,而那些事在新人听来陌生且离奇,他们没经历过,于是在流言四起时对新旧换任多了几分想象和怀疑。
“而且……”下属低沉的说道,“这一个月,我们派出去的机动组都会受到莫名的攻击,仓库被炸却找不到敌人,谈判失败损失千万美金,放在玄学上,组织的运势就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中原中也:“你把所有失败的例子集合起来,当然觉得事事不顺、”
“失败固然寻常,但——BOSS没有动怒啊!”
当天的干部会议上,先代冤魂的事被提到了明面上来说,高层一致认为这是有人故意散步的谣言,要追查出源头,A主动将这个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冬阳同意了。
她的同意就好像给这件事下了真实定性一般,犹如默示了可以讨论相关话题,于是组织的议论声突然大了起来。
公关官向来对声誉一类的事情敏感,他留在了首领室,对冬阳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和顾虑,“怀疑干部并不是属下该干的事,但A的行为实在可疑,他在会议上对那些流言表现得出离愤怒,倒像是混淆视听掩人耳目。”
他抬了抬眸,一双在大荧幕上传情的眼睛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您不生气吗?”
冬阳拢起手指,“我的地位有受到影响吗?”
公关官摇了摇头,“并没有。其实我也知道,大家只是好奇罢了,当饭后谈资那样说笑,即便真的冒出来什么先代遗书,也不会左右您的地位。只不过关注度太高了,能短时间内吸引众人目光的,也只有首领的八卦了。”
冬阳敲了敲桌面,“明晚就能解决了吧。”
“?”公关官嗅到了这句话中不寻常的意味,首领说的不是解决谣言,而是……
“——您要解决谁?”
冬阳弯起了嘴角,眉眼间却是冷意。
她突然平静的问道,“公关官,你觉得黑手党是什么样的组织?”
公关官:“绝对服从首领命令,在制度漏洞和秩序混乱中诞生的武装非法组织,旨在高度盈利,镇压威胁势力,将闯入者驱除。”
冬阳:“那是港口mafia的定义……话说你偷懒了哦,竟然拿我当年上位时说的话来回答。”
公关官沉默的笑了笑。
冬阳叹息一般说,“黑手党,是权力的游戏。”
“谁都想要我这个位置。”
“太平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人生起不安分的心思。”
“坐上来,得到的不止是财富。”
***
下午两点,五条悟到达了目的地,他从辅助监督的车上下来,站在公路上望着身下的废弃场。
“我小的时候好像有经过这里哎……”
他把背包暂时放在了车上,辅助监督的额角挂着冷汗,因为就连他都能看到,这地方到处都是污浊的残秽,恶意都要化成实质弥漫开了。
辅助监督:“据说这里都是那些黑恶势力丢下来的尸体,也就是名副其实的乱葬岗。”
五条悟:“那相当糟糕了。”
辅助监督:“横滨一直以来都有里世界的都市传闻,这些尸体除了他们火拼留下来的,就是他们以残忍方式解决的叛徒,传言处理叛徒的方式是脖颈套上钢筋,被搅动机生生拧断脊椎。这么一个罪恶的地方,不管是死者的恨意还是他人的恐惧,都是催生大家伙的养料。”
他一副说恐怖故事的菜色,五条悟:“哎~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辅助监督:“空气中好像弥漫着尸腐味啊……”
五条悟:“那是汽油和垃圾混在一起的气味,还有一些火药味吧。”
辅助监督:“哦,哦……哎?”
五条悟看到了什么,突然低声道,“你先回去。”
辅助监督:“我吗?我应该要在这里接应你吧……”
五条悟:“我想吃中华街的芙蓉酥,任务结束后就吃的那种。”
辅助监督:“啊……”
他当即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理解了什么,“我要什么时候来接你呢?”
五条悟:“等我给你发消息吧~”
说完,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辅助监督看了看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嘀咕着“他会忘记放帐吗似乎不放也可以吧”钻进了汽车里,一阵风吹过,他平白在这夏季感受到了冷意。
五条悟在废弃场的集装箱间游荡。
脚下有着不明液体混合在一起的泥汤,他面不改色的踏过,不该是水面还是鞋底都毫无波澜,湿热的夏季滋生了不少蚊虫,而在这个地方,蝇虫就像找到了巢穴一般密集。
五条悟轻轻的挥了下手,扫荡出一片干净的区域。
“妈妈会允许这些东西繁殖吗?”他低喃了一句,“原来如此,是短时间聚集的。”
“……人为的?”
他顿了两秒,突然一打响指,语调极为轻快道,“Fighting!快点儿解决完还能去和老妈吃个晚饭!她一定会选择横滨最高的海景餐厅吧,夜景一定超不错的~!”
十五分钟后——
五条悟停住脚步,蹲下身,捡起了咒灵消散后遗落在地上的东西。
他的面色凝重起来,将咒物举起,打量了一会儿,“两面宿傩的手指啊……看上去是小尾指,这不是早就被妈妈解决了吗……不,咒物被施加了不可破坏的束缚,所以她当初是藏起来的。”
而冬阳藏起来的手指不止一只。
他循着残秽,看到踪迹一路延伸到废弃场之外。
“……”
“这可相当不妙。”
***
晚上七点。
五条悟还是没有下班。
他从废弃场一路找到了横滨的市中心,在天空以公里为单位瞬移,穿梭于街道之中,直到暮色完全降临,这座城市奇异的沉寂下来。
“舍利,应身,圆光……”五条悟算着阵式的位置,“每个点都放了启动式咒物,但两面宿傩的手指只有一只,大概是太难得……这是要干什么,大范围诅咒?咒术对象为——”
他的目光落在了标志性的五座大楼上。
“……”半晌,他用气音笑了一声。
“哈,最重要的阵点需要在五座大楼正中央,那不是妈妈眼皮子底下吗?”
“砰!”
地面龟裂,房屋坍塌,这是五条悟的手笔,他以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毁掉阵点的形成,切断咒力的连接。
于是这一夜,冬阳在首领室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BOSS!我们的3号仓库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里面囤积了八月需上交的货物,大概损失过半。”
“BOSS,我们的秘密金库被炸了!没错,就是在河边,码了整整三大箱金条的金库,看守人员没有看到袭击者是谁,庆幸的是他好像对钱财不敢兴趣,来意只为报复不为暴富,现在下河去捞的话没准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BOSS……南边的工厂被……”
“是一个高个子男人,白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干的!”
“该死!首领,下令吧,我带人去围了他!!”
冬阳:“……”
冬阳:“你们今晚的任务不是解决掉‘RS’吗?”
部下:“……”
部下:“您要保护好自己,那个男人化作了流星,向本部飞去了——没错!他会飞!”
冬阳把首领室的防爆墙升了上去。
那个部下口中会飞的白发高个子男人就像猛然出现一般,悬停在了玻璃之外。
他咧着嘴角,估计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灿烂,像小精灵一样绕着无限符号在空中飞舞了一下,然后摇了摇手里的甜品袋。
冬阳拿着听筒,挑了挑眉。“我知道了,你先做好自己的任务。”
第330章
冬阳抬手指了指上面,五条悟的身形便立刻消失了,他瞬移到了楼顶,看到了熟悉的直升机场,随后走入楼梯间,连下了三层楼才到首领休息室的后门。
门口有保镖把守,但他们提前得到了首领的指令,正着脸站姿标准,看上去对五条悟的到来毫无反应。
但五条悟看到他们墨镜后的眼睛已经随着他的移动大转弯了。
“那些家伙有能力保护你吗?”
进了屋,五条悟第一时间说道,“目测很擅长搏斗和射击,异能力者有两位?但根本没有中也大叔强。”
“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被人保护吧。”冬阳揣起兜,姿态莫名像臭屁时的五条悟,“你的术式是不是掌握得越来越好了?凌空漂浮,短距离缓慢移动,平衡一绝,嗯……效果就像动画里的小精灵一样。”
五条悟把芙蓉酥放到她的桌上,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小范围的控制咒力的定点和输出,在猛地拉近的下一刻便使用排斥,两者同源的力量在对抗中会因为时间差产生‘慢下来’的效果,然后在最终静止前进行下一步动作,就能做到这个效果啦~”
他边说着边演示,在冬阳的房间里窜来窜去,比起展示强大的破坏力,似乎这一刻要更为开心,冬阳惊喜的鼓着掌,“哦!好厉害!像真的长出了翅膀了一样,飞翔特点还是超像蜂鸟的那种!”
她理解悟为什么会兴致这么高,因为这样的实验和练习只源于对咒术和咒力本身碰撞效果的奇妙研究,和科学所具有的无限探索魅力同理,无关伤害和死亡,
就像对母亲炫耀自己摸索着折出了纸飞机的孩子。
然后五条悟一次没掌握好齿距,把冬阳的吊灯撞了个稀巴烂。
琉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外面立刻有人问发生了什么,冬阳叫他们不要紧张,然后坐在椅子上嘀咕了一句,“这个300万呢~”
五条悟:“抱歉妈妈……什么吊灯三百万??”
然后他立马乖巧道,“请在我的工资卡里扣。”
“
冬阳看着他,“你今天破坏的东西可不止三百万。”
五条悟:“?”
五条悟:“城市建设也在你的业务里吗?”
冬阳:“无所谓啦~咒术师工作总会这样的。”
如果她的部下在这里,大概会立刻倒吸一口气捂着胸口震惊于她对此人的无下限宠溺。
当然五条悟在得知他嚣张炸掉是自家仓库后,也忍不住一拍额头大呼了一声浪费,但那是后话了。
冬阳抬头,突然看到五条悟走近了几步,正弯下腰伸长了脖子打量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泛着比碎裂的琉璃还闪耀的色彩,脸上的表情似乎好奇似是欣赏。
冬阳歪头撑着脸颊,“怎么了?”
“你看上去有些不一样。”
“更年轻吗?”
“那太笼统了,就是很不一样。”
冬阳好整以暇的笑道,“身上有硝烟的味道?”
“是超好闻的香水味!”
“那就是没有咒力了。”
“啊~没错,这具身体更‘纯粹’一些。”五条悟自然的坐上了她旁边摆着的另一张椅子,一样华贵,连尺寸都一样,他下意识摸了摸手感细腻的扶手,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姿态和冬阳奇异的相仿,看似随意又尽显威严。
五条悟抬眸,倏然一顿。
他撑起脸颊,白色的睫毛轻压着湛蓝的眼瞳,静静凝望着这扇硕大的观景窗之外。
半晌,他说,“……风景真好啊。”
当然好。
“是吧,高且宽敞,能将横滨和海面收入眼底。”
屋内灯光灰暗,于是坐在窗前时,既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又能看到无边无际的夜色。
沉默蔓延在他们身周,空气里充斥的却不是尴尬,而是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默契。
五条悟:“每天看同样的景色会觉得无聊吗?”
冬阳:“偶尔会,但是长远来看还是觉得挺漂亮的,不能看到的话,会很惋惜的。”
五条悟:“如果某一天腻了呢?”
冬阳:“人这辈子总会有对某件事厌烦的时候,就连喜爱的事物也是如此,但是支撑它的东西繁多且厚重,欲望,责任,期待,延续,就算是极致的胜负欲,扭曲的掌控欲,也是它的养料。”
五条悟:“……”
五条悟:“爱包含在内吗?”
冬阳:“当然。”
冬阳温声道,“我有个哥哥,早就死了。他死前下了很多混账的命令,我那段时间对他的印象也差到了极点,总会在心里骂他是个脑子被吃了的疯老头儿,也开始明目张胆的处处和他对着干,然而我对他只剩下烦躁和失望了吗……既然会失望,就说明他曾经在我心里还是个不错的人。”
五条悟猛地转头,睁大眼睛,“哎?!你还有老哥?”
冬阳:“是啊,他的年纪当我老爸都绰绰有余,他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大概只是抱着养个人吃口饭的心态,但是我比较能干,他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不同,后来我们也有一段超级合拍的时期,一块复仇,一块招人,把我们的组织越扩越大,他也承诺,会将他的一切都给我。”
这是冬阳的继承人之路。
五条悟津津有味的听着,因为冬阳鲜少给他将自己儿时的经历,他越来越好奇她的过去,但每次冬阳都抠搜的只给他透露一点儿,还会说“早就忘啦”“那么久远的事情有什么意思”“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人不是应该对那些不敢兴趣吗”。
五条悟:“你老哥承诺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你的那天是在什么情境下,有举办什么仪式吗?你是什么心情?”
“只是一个非常寻常的聚会,我们两个一起吃饭罢了。”
“至于心情嘛……”
冬阳转头望向五条悟,
“一点儿都不意外哦~”
“那时候我觉得,他的东西早晚都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
“就像我的一切,也都会给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30-337
第331章
港口mafia首领室。
凌晨十二点钟,五条悟短暂休息过后就又出了门,冬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就像回答回家时间般说,“会在天亮之前回来的~有想要的伴手礼吗?”
他走后,冬阳在观景窗前静立了一会儿,横滨的夜景化作星星映在她的眼底,也探不出这双红色眼瞳里的情绪。
视野里似有白色如针般一闪而过,冬阳转过身,防护墙自她身后升起,她翻转了首领室内那座最大的书柜,其背面是一副密密麻麻的——树型思维导图。
最上面的是冬阳,其旁边有一个暗淡的名字,那是前代,其下是五大干部,五大干部的名字下面又对应着他们负责的部门,最得意的属下,一条一条逐级递减,到了最下面,已经是用数字来开阔的人了。
虽然他们在港口mafia是底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影响力。
冬阳站在权力展示图面前,抬手,姿态如同布置战局一般,将一个新的名字覆盖到了干部A上。
“他大概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经在你心中被除名了。”
身后传来太宰治的声音,是冬阳召上来的。
“等他想到了不就晚了?”冬阳招手让太宰治过来,对方站在了她身侧,“看看A手底下还有什么人能用。”
太宰治的视线扫过那些人名和职位,声音轻飘,“他手底下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啊……BOSS。”
他转过鸢色的眼眸,“你给他的定位是ATM。虽然派他去监管经营地下赌场,但那里毕竟早就被大佐阁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只要坐在那个头衔上就行了。”
冬阳:“‘谈判专家’,‘二代宝石王’,都是他带进港口mafia的,你觉得这两位参与了他的行动吗?”
太宰治:“‘谈判专家’三个月前便跟着公关官活动,‘二代宝石王’一个月前去了澳洲出差,从行程上来看暂且可以摘除嫌疑。”
冬阳:“嗯,他们两个人不擅武力,比较适合挣钱,除了按时给A上交财务报表,就没什么交集了。”
太宰治:“你要悟顶上他的位置吗?”
他的神色难辨,“以五条家的财力,代替A绰绰有余。”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理解的。”
太宰治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注视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名,目光在A的位置上停留了许久。
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并没有明确的职务之分,他们的地位相等,工作包容性极强,各项能力都要达到满格,是相较常人来说极为优秀的六边形战士,足智多谋的太宰治擅长步战,战力威猛的中原中也可在商场叱咤风云,审讯专家尾崎红叶同样可作为体术训练导师,钢琴人会多种语言,领导力突出,而干部A,关键时刻会打钱。
“财产”为主要优势的干部A,是最容易被取代的。
而五大干部有自己的部下,分摊港口mafia的职能部门,即便是买下的干部之位,也能调动部队,有属于自己的完整商业链和军火库,同时和组织其他干部所负责的区域牵连甚广,融汇其中。
太宰治轻声问,“你在同意A加入港口mafia时就预留好这个位置了吗?”
冬阳正划分着干部A的势力,分心回道,“我倒也不会想得这么长远,如果他没有起异心的话,可以一直当着这个干部,少主的权力我可以慢慢给,我当年就是五大干部之外的高层,现在更直接便捷而已。”
这是又一次的,权力更迭,风云变幻。
早有预谋,早埋于根。
太宰治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恍惚,时间终于推着现实走到了这一步。
冬阳转头就看到了他那副复杂的表情,顿时笑道,“当元老的滋味是不是蛮有意思的,你见证了两代首领在位,现在我也要立少主了。”
太宰治夸张道:“天呐,我还以为我已经四五十岁了。”
冬阳耸了耸肩,“以一个首领的寿命来说好像是早了点儿。很多组织都是等首领死了之后才急急忙忙去寻其遗落在外的继承人,我记得意大利的黑手党就经常干这种事吧,他们还会让有同样资格的继承人互相竞争角逐,总结来说就是,其子尚弱,不可过早暴露,否则必定夭折。”
太宰治:“悟倒是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呢~”
冬阳:“是啊~”
太宰治:“那么boss,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位?”
冬阳:“真失礼。”
太宰治哀嚎,“眼下情况变得非常复杂,一想到我或许还要再工作二十年,就觉得空气里都是毒药我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
冬阳:“二十年有点儿少吧,那时候你到法定退休年龄了吗?”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看着冬阳。
冬阳咧开唇角:“嘿嘿~”
啊啊,这个笑简直和五条悟恶作剧时一模一样!!
太宰治眼皮一抽,“就算我会好奇由悟掌管的mafia,但是不管怎么说工作到退休也太可怕了!‘太宰治’可是三十九岁就死了啊!”
冬阳的嘴角耷了下去。
太宰治瞬间嗅到了气氛的冷凝,他蛮不正经的表情一收,看向冬阳。
哦~是生气了吗~
照他这个逻辑,‘中原中也’甚至没活到完整的三十岁。虽然目前为止尚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和那些文豪之间存在密切至命运的联系。
他想冬阳大概会驳斥这个‘黑色笑话’,但是冬阳摸上下巴说,“原来你在意过这件事啊~那你有没有好奇过,我的‘同位体’是谁?”
太宰治:“?”
冬阳一本正经:“你看呐,几乎所有鼎鼎有名的异能者都能找到对应的文豪大家,我不强吗,经历不算传奇吗?说不定我也有大作呢。”
太宰治幽幽盯着她,“但是冬姐,你甚至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你的异能名是什么。”
冬阳:“是‘绽放之铁拳’。”
太宰治:“…这个名字说出来时你不会觉得丢人吗?”
冬阳:“其实千风也有同位异能者吧,他可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写了完整一本书的人,《甚尔烈传》有整整二十三万字呢,他偷偷写了三个月,还是用手一笔一划誊抄在稿纸上的。”
这一点上五条千风很传统。
太宰治:“那么写出《冬阳》的悟呢,异能力难道是召唤你吗?”
冬阳:“哈哈哈哈~也不是不可以啊。”
她边说着边把手伸向了树状图上属于首领的亲卫队,划了三分之一的人出去,给了悟。
冬阳说:“去准备一下吧,太宰。”
太宰治知道她让自己准备什么。
通知各位在外的高层,只要不是工作紧急到要命的,都要迅速赶回来。
看来不需要再等待了。
太宰治阖眸低头,行了个简单的礼,代表领命。
……
横滨临近雷鉢街的混乱地带,正发生着一场对于本地人来说并不陌生的枪战。
首当其冲的芥川龙之介和对方的异能力者缠斗,无限延展的黑色布条扎穿了混凝土,一个横扫便将临街商铺拦腰斩断。
“RS”,突然出现在横滨的外国武装组织,登陆的第一天就洗劫了港口mafia的仓库,为此睚眦必报的港口mafia迅速出动,围堵了好几天才找到他们的踪迹。
五条悟站在高处,低头看着下方的火光和烟雾。
“妈妈给的地址是这儿……啊~比电影里演得还要凶残,由异能者加入的战斗原来会对建筑物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啊。”
他突然跳到了两方交战的中央,霎时间所有火力都应激一般攻向了他,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敌方投入的支援,子弹像雨点一样飞射过来。
“停,停!”
又几乎是同时,两方都发现了不对劲,火力三秒钟之内停止,锚点中心,子弹全都定格在了半空,还有两颗爆炸的手雷碎片。
“异能力者!”
“隐蔽!注意隐蔽!”
兵荒马乱之间,五条悟弯腰对着一个四肢着地只有头能动的港口mafia成员挥了下手,“嗨~”
叶落艰难的抬起头,只看到了一双长腿,他下意识把含在嘴里半天的名字喊了出来,“冬姐……”
视野再往上,他看到了刺目的白发,模糊夜色里的轻浮笑意,顿时一口气没上来,“草,男的!”
五条悟:“不觉得身体很沉重吗?”
叶落条件反射的回答:“是异能力者……”
“不是异能啦,是咒灵~你正在被咒灵压在身下。”
叶落:“我听说过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头顶亮光乍起,气流向上涌去,吹得他发丝乱飞,可同时也将烟尘和黑暗驱散开来。
叶落不可抑制的抬头望去,隐约看到了白发少年被冷色光辉映照的侧脸,这个角度,这个轮廓,这个感觉……
……BOSS你长高了?
下一刻,他突然觉得身体上的桎梏消失了,立即活动着僵硬的四肢爬起来,“你是……谁?”
看清五条悟的脸,叶落有一阵恍惚。
乍一看很像BOSS,细看又觉得熟悉感不来自BOSS,而是……他以前是不是见过这人?
五条悟拍拍手,“呦西!搞定!嗯?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眨了眨蓝色的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八年前吧,叶落大叔~”
叶落怔松的看着他的连,八年前……八年?八年……那个突然出现在冬姐身边的孩子?!
更大的爆破发生在身侧,雨阵下意识冲过去要把悟压在身下,结果猛然一扑…没动?别说把人扑倒了,他现在就和挂在少年身上一样。
……奇怪?这个触感?
“雨阵先生!”芥川龙之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心身后!“
是骤然冲出掩体的机枪手,对方一刻没歇的扣下了扳机。
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
十分钟后。
港口mafia开始清理战场,面上熟练的按部就班,心里正掀着惊涛骇浪。
好快就结束了。
好快就结束了!
就算是面对敌人的异能力者也…?新加入组织的强大异能力者吗?
有人隐晦的朝着五条悟看了一眼,然后和同伴低声道,“好高……”
“看上去似乎还很年轻。”
“更可怕的是长得非常英俊。”
“可恶,是又高又帅又强加入组织就立刻能成为管理层的人生赢家!”
“BOSS派来的增援吗?”
“不,那明明是炸了我们仓库的凶手吧!”
“但是他刚刚明显是我们这边的。”
“雨阵大人正在和他交谈,从气氛来看很平和。”
“……”
芥川龙之介盯着五条悟。
不认识。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叶落先生,那位是?”
叶落张了张嘴,声音卡住了。
该怎么回答?
能成为港口mafia精英的人都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重要的秘密要装聋作哑,平时的八卦新闻他们随便传播就算了,但是有些事情,他们自能分辨那是否是他们无权碰的,最高首领没有公布的情报他们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五条悟初入横滨那年,芥川龙之介还没有加入港口mafia。
“不清楚。”叶落说,“但不是敌人。”
“咳咳……”芥川龙之介咳嗽了几声,转开了视线。
五条悟从RS的本部走出,港口mafia打的照明灯顿时落在了他的脸上。
空中飘荡的灰尘变成了银色的光点,而比那还要明亮的是洁白透光的发丝。
五条悟习惯了来自四面八方额视线,忽然看到芥川龙之介举枪对准了RS的首领,“等等,还要留活口审讯呢。”
芥川:“BOSS给的命令是除掉RS。”
五条悟:“但是他们一来不是就洗劫了你们的仓库吗,仓库是那么好找的地方?如果不是侦查能力出色,就是拿到了组织的内部情报,换句话说,知道仓库地点的人主动泄密,一手造成了那场偷袭,并分散了组织的大量注意力。”
芥川龙之介的手微顿。
五条悟问一旁的黑手党,“被洗劫的仓库是谁管理的?”
黑手党下意识回道,“三号仓库,A先生。”
回答完后他就开始暗恼,怎么他一问自己就嘴一秃噜说了。
然而五条悟问完就没有后话,转而对叶落道,“我听说最近墓地那边有动静~”
他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叶落回答,“是传言。”
“哪有莫名其妙出现的传言啊。”
五条悟弯起嘴角,“都是人为。”
他打了个响指,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人死前的怨念太深的话,的确有可能化作‘鬼魂’回来,别名‘过咒怨灵’。”
“听上去是不是和死者复活一样?”
***
横滨郊区的某座独栋西洋别墅内。
常年混迹夜间赌场的干部A还没有睡,他站在价值千万的风景画面前,兀自摇晃着手中的红酒。
突然,他对站在身后的部下说,“我一直认为玫瑰是很适合BOSS的花朵,就像她的称号一样,黑雨中的红玫瑰。”
部下按照公式套话,“原来这就是您将屋内的装饰全都换成玫瑰花的原因吗?的确,热烈又危险,同时兼备奢华的美丽和迷人的香气,高贵又优雅。”
A:“不是哦。”
“多可怜的花啊。”
部下:“……?”
“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干部A伸开手,沉迷般说道,“的确适合BOSS。”
部下:“……”
“那你的品味还真是差劲哎。”
突然响起的陌生嗓音让A侧目,他警惕的转过身,部下立刻挡在了他的身前。
五条悟抬手从两侧的花盆里抽出一只玫瑰花,根部滴落着粘稠的液体。
“汽油可不是用来养花的。难道你想用意外火灾的方式毁掉这个房子吗。”
A皱紧眉,“阁下是……?”
他一眼看到五条悟身旁站着的黑蜥蜴,顿觉不妙,“谁允许你们擅自进入干部的住处的?谁给你们的权力!”
能被首领任命可直接调动武斗派黑蜥蜴的人屈指可数,起码A自己不行。
五条悟把花放回去,他脸上略显轻快的神色消失,眉宇压下。
“我从RS的首领口中问出了他们到横滨的原因,他们自称专业的退役雇佣兵,有人花钱雇他们来,他们接了这个委托。”
“支付方式是美金,美国账户。”
“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
“弗朗西斯?组合的首领?”雨阵念着这个名字,“那不是BOSS你的朋友吗?不,算是港口mafia建立合作关系的组织吧。”
冬阳:“嗯,可能我们两个都以为对方行动无异吧。”
“什么意思?”
“中间有转接人啊。”冬阳语气轻飘的说,“A能以干部之名假传首领之命,和弗朗西斯暗中达成协议,弗朗西斯会以为那全是我的意思,就算猜到有问题也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得到A的好处,从莫名传出的先代复活这条谣言来推断,他们大概率在研究‘死者复活’的方法。”
雨阵震惊的瞪大眼。
冬阳平静道,“是诅咒师‘降灵术’吧。”
“哈?!复活?!降灵?!”
“被成功降灵的人,只是空有死者的外貌和能力,其实是诅咒师操纵的傀儡。”
这是咒术界的情报,于对咒术一无所知的异能界来说是令人趋之若鹜的复活术。
“我猜研究术式只是诅咒师的说辞,A和弗朗西斯都被耍了。”
雨阵听得一愣一愣的,“那诅咒师的目的是什么?”
“诅咒师的背后也有人,目的是……摧毁横滨吧。”
冬阳合上书。
“不过嘛~专业人士来了。”
“A会在港口mafia众人的见证下暴露。”
而五条悟。
首功。
在里世界初露头角,就解决了闹得人心惶惶的风言风语,施行摧毁计划的背叛的干部,以夺目之姿——
“成为我的继承人。”
第332章
上午九点,一位游击队长冷着脸,风尘仆仆的挤入早高峰的新干线,从神奈川县赶回了横滨。
他在下车后仍然混入人群,压低帽檐,将电话抵在耳边说着,“嗯,我到了,坐的交通工具,一路上没有被人跟踪。”
与他接应的人说,“辛苦了,也甩开那些恼人的警察了吧。”
游击队长:“市警在晚上的工作效率奇异的低,等军警和财务监察部出动,我们早就收队了。话虽如此,我还是想要问一下…如果能提前透露的话…BOSS紧急召我回来是因为什么?”
接应人:“离本部不远了,你回来就能知道了。”
说到这时,游击队长正从地下走台阶到街上,他熟练到本能抬头——在横滨这座城市,只要抬头就能看到那座高耸的大厦,它处在横滨的黄金地带,外表来看只是座气派的写字楼,但但凡对建筑物有了解的组织成员都知道,它用的是最坚固的防弹防爆玻璃,外墙经过特殊设计,连坦克的榴弹炮都能抵御,防御力绝对可以媲美军队的要塞设施——它也的确是个要塞。
此刻,那座大厦沐浴在上午的阳光里,窗户反射着漂亮干净的色泽。
再次看到本部,游击队长犹然升起了一股肃穆之情,他情不自禁的加快脚步,就好像离家的位置越来越近了一般。
BOSS通过干部下达的召令,意味着他今天或许能见到boss。
路过街头的反光玻璃,他忍不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确保自己看上去成熟整洁。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所有被召集回来的港口mafia高层身上,和以往单独委派任务不同,这明显是一件关乎组织命运的大事——上次港口mafia这么大幅度调动人员是什么时候?龙头战争?再往前就是前代的葬礼和BOSS的接任仪式吧。
作为首领的私人秘书,雨阵正在安排会议室的席位,茶点,几乎每隔十分钟,他就会收到一条来打探情报的消息,有些人对这次召令惶恐不安,以为自己的工作出了疏漏要被责罚,有些人则担心首领的安危,也有人想得知此次组织大动向的目的,好让他在会议前准备好以防出丑……雨阵一律用统一话术回复:BOSS有重要事情宣布。
说了跟没说一样。
黑手党们无奈的腹诽道。
而同时,有另一件事已经在组织内部飞快传开,足以称为是轰动全港口mafia的一件大事,连远在北美的成员都听到了一点风声。
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A,昨晚被人袭击了住处。
那栋价值千万的别墅据说被毁得一干二净,足以见得战况多么激烈。
于是很多人都猜测BOSS此次召令是因为干部A的遇袭,敌人很可能是军警,或者其他什么权威组织。
也有人猜测袭击A的正是BOSS,因为这一整晚,掌管着黑夜的港口mafia都没有接到“营救A”的指令。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不免对那位处于大厦顶部的人产生畏惧。
冬阳在早上六点的时候收到了悟的消息,在两个小时后才得到部下的汇报。
这个时间差也算合理,因为悟可以直接手机联系她,而部下则需要将情况一一汇总,谱写一份详细的任务报告,其中还要算上财务和军火损失,以及善后工作。
简而言之,五条悟带着黑蜥蜴把A的住处端了,一并挖出了他在地下室做的一切,“降灵”需要媒介,而要符合咒术界兑换准则,那些媒介便是蓬勃的肉体——两位诅咒师以研究“复活术”为由,试图用羂索留下的残稿搞出咒术大军来。
听上去非常异想天开,但成为诅咒师的疯子们就是因为沉迷于不切实际的计划并真的以为那会成功,才能一次又一次挑衅咒术总监部,挑衅港口mafia。
“真的是像蛆虫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来啊。”五条悟如此说。
他没什么情绪波动,第一次听闻这种事的黑蜥蜴则骇然无比。
不管是干部A的野心,还是干部A的背叛。
港口mafia对待叛徒的方式残忍至极——这是公知的,以此彰显着这座庞然大物的恐怖和权威。
既然来了,哪是想走就能走的。
他们头皮发麻又训练有素的处理着现场,立原道造则去问五条悟原委。干部A没有被当场处决,而是绑成了麻花带回去给BOSS亲自审理。五条悟倒是记清楚了,A既是证据又是功劳。
他们还在A的住处发现了露西。
但是露西在发现自己敌人后就躲进了自己的异能空间里,五条悟顿了一下,立刻打电话给了五条千风,让他把跟着高专取材的爱伦·坡控制住。
五条千风:“?”
爱伦·坡:“?”
避无可避,爱伦坡还没使用出异能,就被伏黑甚尔五花大绑,他那颗聪明的脑袋立刻明白是组合的首领和冬阳发生了冲突,对此一边乖乖当人质,一边对看守他的人说,“这么面对面也不聊天真的相当无聊,不如我们来聊些什么吧,比如……你喜欢侦探小说吗?”
看守他的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真遗憾,我最讨厌的就是看书。”
“小说和枯燥的文学作品还是不一样的。”
“都是日文的排列组合,能有什么区别。”伏黑甚尔表示不屑,“不如换个聊。”
“什么?”
伏黑甚尔打开手机直播,“猜猜哪匹马最后会得到冠军。”
爱伦·坡:“……”
高专那边的插曲先不提,立原道造被五条悟果决的命令震惊住了。
在干部的住处发现了其他组织的成员,在无法实施抓捕的情况下第一时间绑架了她的同伴作为人质,对于事态有极强的灵机应变能力,以及……发布施令的姿态看似散漫轻巧,却一点儿都不留情啊。
简直是天生的黑手党。
立原道造隐晦的打量着他。
作为猎犬放入港口mafia的间谍,他已经事先从福地樱痴那里得到了这个人的情报……果然,情报远没有本人在面前的威力大。
突然,自觉视线隐晦的立原道造发现五条悟看了过来。
精准的,犀利的,神态自然到犹如不经意般的,回头笔直的朝他望了过来。
那双璀璨的眼睛,犹如穿透他的肉体,窥探到他此时的所思所想一般。
立原道造头皮发麻,本能的绷紧了肌肉,然后不可抑制的想到:
情报果然远没有本人在面前的威力大。
情报里可没写这个人有那么帅!!!
那么帅!!!
整个港口mafia,公认俊美的人有国际巨星公关官,以及被公关官亲自承认的中也和太宰治,立原道造对此没有异议,然而这一刻——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五条悟的身高,比例超级优越!完全能当超模!还有这个皮肤,这个脸庞!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站在别墅的废墟间,很快发现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多。
思绪回转,五条悟弯了弯嘴角,“都在等我的下一步指令吗?”
叶落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去墓地。”五条悟说,“传闻出现先代灵魂的,墓地。”
于是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去了郊区的教堂,墓地就在教堂之后。
黑夜里,横滨的摩天轮散发着五彩的光,墓地旁的巨大风车缓缓转动。
五条悟第一次来到了“先代”的墓碑前,他的确搞特殊,这个墓建得比别人的大,五条悟在墓碑前看到了新鲜的花,停顿了一会儿低喃道,“妈妈放的?”
“什么?”一旁警惕着“冤魂”的黑蜥蜴还以为五条悟在发号施令。
五条悟:“……”
五条悟:“这么算的话,应该是我舅舅,哇~年龄差好大,感觉都能当我爷爷了。”
黑蜥蜴:“…………”
黑蜥蜴:“啊??!”
五条悟:“你们说之前有看到墓地出现了黑色的影子?”
黑蜥蜴:“不是,刚才的话题就结束了吗?”
五条悟转头:“什么?”
舅舅啊!你刚才说了那个称呼吧!是吧!
知晓一切的立原道造表情微妙。
五条悟弯起嘴角,恶趣味的没有再提,他突然科普道,
“特殊情况下,普通人也能看到咒灵的影子,也就是像阴影一样模糊不清。”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动手将被称为‘先代灵魂’的咒灵祓除了。】
【属下虽然仍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却觉得空气的温度,湿度,在那一刻变了。】
部下的报告如实写了当时的情况,冬阳还看到他极为个人情绪化的评价,【他雷厉风行的解决了干部A未完成的任务!】
一般来说报告里不会出现这句。
冬阳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时间。
A都已经送到本部了,五条悟还没有回来。
冬阳估算了一下他的行动路线,把“还有未处理的咒力锚点”也算上,那么到现在还没回来的原因是——
“……不会是去买伴手礼了吧?”
早上九点,横滨的一些店铺才开始运作。
立原道造呆滞的跟在五条悟身后,凌乱的看向身旁的队伍。
昨夜他在浴火冲锋,今早他在排队买喜久福。
“哦哦~海盐味限定~”
五条悟探头盯着商家的牌子,“果然是一人限买啊,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只能买两个也太糟糕了吧。”
日本商家总喜欢搞限定活动,什么樱花限定,情人节限定,横滨限定,五条悟是最早排队的那一批人。
立原道造听着他扬起的语调:“……您不需要休息吗?”
五条悟转过了脸。
立原道造这才发现他的表情很是无精打采,昨夜熠熠生辉的眼睛都被耷拉的睫毛挡住了大半。
白发少年皱着眉,怨念的说道,“我的脑袋要停止工作了,要糖分,糖分……”
他此时的姿态带有孩子气,立原道造有些惊讶,随后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我这里好像有糖果。”
五条悟:“工业糖精,不要。”
立原道造:“……”
立原道造探头看着冗长的队伍,没错,就算他们是在开门前赶过来的,也不是最早吃上的那批。
他迅速在脑内计算了海盐味喜久福的个数和贩卖速度,微微沉默,突然拍了拍手。
“蹭”!
已经换成便服的黑蜥蜴成员闪现。
五条悟:“?”
立原道造眼神灼灼。
虽然广津先生不在吧,但是他应该也会做出这种选择。
五条悟:“……不可以使用暴力哦。”
立原道造抬手示意,于是……一位黑蜥蜴成员突然冲上前,对着刚刚购买了海盐味限定喜久福的顾客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抱歉!请让我以双倍价钱从你手上买下这份喜久福!”
顾客:“……”
下一刻,黑手党五体投地,“拜托你了!”
顾客:“!!跪下干什么啊?!”
一分钟,拿下喜久福!
五条悟看到捧到眼前的甜品,因为方式实在丢人,他转头挡住了脸,又忍不住被逗笑起来。
“哈哈哈哈…所以你那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就是为了这个吗?”
上午九点半,五条悟终于回到了港口mafia本部。
一进来他就发现氛围不对。
更沉默,更冰冷,更严峻。
无数双眼睛看向了他,带着难掩的好奇和敬畏,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
五条悟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五条千风发来的消息,对方在问怎么处置爱伦·坡,还说伏黑甚尔和他相谈甚欢,因为坡凭借惊人的推理能力,硬是从直播里推算出了哪一匹马最终会夺冠,让伏黑甚尔意外赚得盆满钵满,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好。
[什么都不要动。]
五条悟编辑短信,[人质,只有在完好的状态下才最有价值。]
他在众人晦涩的视线下走向了电梯门,静立等待。
三十秒后,身侧站了一个人。
又过了十秒,另一侧也站了一个人。
“呦,悟。”
“听说你昨晚上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啊,悟。”
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两位干部站在了他身侧,姿态熟稔和他攀谈。
大厅内的黑手党更为不可思议,一度失去了表情管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五条悟提着大包小包,“例行任务而已。”
中原中也低笑了一声,“那哪是例行任务。”
太宰治:“BOSS没告诉你吗?”
五条悟嘀咕道:“我其实多少猜到一点啦。”
然后……
实际上他也会紧张。
所以在完成妈妈交代的事情后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市区逛了逛。
从冬阳行事的点点滴滴,以及围在她身边的人来看,五条悟猜到了她的另一层身份……一开始他完全没有往非法组织方面想,就如冬阳给他的理由一般:冬式会社是个巨大的贸易组织。虽然这个贸易组织收纳了许多异能力者,那就像咒术师会扎堆一样,异能力者也会聚在一起吧?
而世界融合后,就如咒术总监部变成了他们乍然发现的组织一样,统治了整个关东地带的黑手党龙头组织,也一并被五条家发现。
不止是关东地带……
它已然在御三家和咒术总监部屹立于异能界后,将权力范围镭射到了东京都的机关部门。
司法,物流,银行,航海,城市开发……
五条悟甚至不能细数这个组织已经庞大到了什么地步。
再一联想冬阳教给他的组织管理准则——那是一种权力高度集中,运用暴力的统治方式。就像黑手党一样。
五条悟乘上了电梯。
中原中也调笑他,“你这小子,不会真的在紧张吧。”
五条悟反问:“你升上干部的时候不紧张吗?”
中原中也:“哦,有点儿。”
太宰治拆台,“他知道自己要晋升干部的那天,可是一晚上没睡,跑去酒吧大喝特喝,然后耍起了酒疯。”
中原中也:“怎么可能!如果你在场的话,那个欣喜的日子就会像掺了醋的酒水一样变得难喝起来。”
太宰治:“哎?原来你记得我往你的酒里掺醋了啊。”
中原中也:“什么?!”
被夹在中间的五条悟哈哈笑起来,“你们超幼稚的~”
中原中也瞥眸看向悟手里提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给妈妈的伴手礼~”
“她就住在横滨,也会有横滨的伴手礼啊。”
五条悟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主要是我送的嘛~”
电梯仍然上行,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在中途下去了,在电梯关上前,他们意有所指的回眸说道,“我们等你。”
这一次,他们没有一个人叫他的名字。
五条悟一个人去了首领室。
守卫对他的态度完全变了个样,就算肢体动作很小,也奇异的表现出了毕恭毕敬。
五条悟在首领室里看到了一个和分别前略有不同的冬阳。
衣服换过了,头发挽了起来,最醒目的是脖颈上的红色围巾……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只是调整了一下长度和角度,这条围巾就显得很有气势起来。
冬阳对他微笑,“回来了。”
五条悟没说话。
他站在门口,顿了两秒才走过去,“我是不是要换身衣服。”
“我以为还能算作惊喜告诉你呢。”
“那绝对是惊吓吧,妈妈!”
冬阳笑了几声,带他来了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一套崭新的西装挂在那里。
“这一身是半年前做的,你的生长速度变慢了,推算一下肌肉量和脂肪含量,这个肯定很合身。”
还有一双锃亮的皮鞋。
换上西装的流程五条悟已经很熟悉了,他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领口,这个镜子可比他宿舍里的那个宽敞多了,两个人入镜也一点儿不显得拥挤。
五条悟:“还带眼罩吗?”
冬阳:“看你想不想。”
五条悟:“虽然摘下眼罩的那一瞬间蛮有惊喜感和威慑力的,但是戴上它后,别人不就不知道我的脸了吗?”
冬阳:“哈哈,你今晚可是都没戴着眼罩行动。”
五条悟:“那就不戴了。”
上午十一点,港口mafia的高层会议时间。
不是干部会议,而是高层会议,会议室里有整整二百三十个人,除了四位干部,便是旗会,游击队队长,黑蜥蜴的百人长,十人长,各个部门的部长和组长,以及,港口mafia所有的异能力者。
人数实在多,职位低的人站在最边缘,身前便是自己的直属上司。
等待的时间,消息灵通的各位已经知晓了A的叛变,就算没得到消息也能猜到,因为这次会议根本没有设立A的席位。
“是新干部的授任仪式吗?”
“或许吧,我听说今晚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处理的A。”
会议开始前,他们谁都没有落座。
直到冬阳迈进会议室。
所有人的视线焦灼的投了过来,直至冬阳跨过走廊走到了会议室的台上,对她行注目礼的人倏然齐齐跪了下去,脸上带着崇高敬意,脱帽,行礼。
“BOSS!”
混在一起的声音很是响亮。
冬阳:“诸位,午好。”
他们站起身来也没有入座。
“今天召大家来,一是宣布干部A的撤职,二是——”
又是一人的脚步声。
仔细辨别的话,会发现他们二人的脚步声无比相似。
与这个脚步声同步响起的是众人猛然急促的心跳声。
于是又一次,高层的视线投了过去。
这一次他们带着惊异,打量,意外于这个陌生的来者,更意外于他竟然直直的走向了首领,并且站在了首领的身侧。
“宣布我的继承人。”
冬阳等五条悟站在她的身边,她将手按上少年的肩,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孩子。”
“港口mafia的少主。”
第333章
“港口mafia的少主。”
冬阳的话音还没落干净,有反应迅速的人已经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现场可以用“一片哗然”来形容。
能走上组织高层的人平日里都会拿出精英做派,但不妨碍此刻浮现于他们脸上的诧异,震惊,骤然急促的呼吸,放大的瞳孔,落在五条悟身上情绪复杂到不可言明的视线。
这个年轻人刚一露面他们就意识到了其身份特殊,但是——!
孩子?少主?哪一点都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当年先代找回BOSS的时候也是提前去捞而不是空降组织的啊!
“知道是宣布大事,但这事也太大了……!”
“哈?!BOSS,你可从来没说过啊。”
“不,是一丝一毫都没透露过。”
“少主啊……真是好久没听过的称呼了,令人怀念起了当初……这么算起来,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十年了?BOSS当年成为少主的时候是十五六岁吧!”
“没有人在意干部啊……”
“不!明明是没有人愿意问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吗?孩子啊!什么叫孩子啊——”
再重申一次,冬阳和属下虽然阶级分明,但他们的相处模式并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僵。
自“冬姐”时期便跟着她的部下此时声音最大,而近两年招揽的异能力者有些迟钝,更有外国人疑惑道,“如果不是我的日语突然退步了,那就是亚洲女性的年龄果然是个迷。”
“你不要怀疑!BOSS今年二十七岁!我记得清清楚楚!哪来的这么大的儿子!对吧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
“你可是定期给boss体检的。”
外科医生:“我的医术是骗人的。”
“……你被威胁了吗?”
某些首领八卦杂志的忠诚追更者用一副夸张的表情瞪着中也。
中原中也:“再这么看我小心飞去外太空。”
他默默地:大拇哥.jpg
五条悟眨了眨眼,新奇的看着众人的反应,稍微有些出乎意料,冬阳低咳了一声,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关于他的来历,这点暂时保密。我们共事许久,新任少主对你们来说的确就像凭空出现,但一切有迹可循,八年前就在港口mafia任职的人大概都对他有印象。”
“八年前……?”
再看这个白发蓝眼的年轻人……
五条悟静立在众人面前,一眼望去能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眸底,头顶的白炽灯打下了发冷的光线,落在他的发顶和鼻梁,又因为地板的折射反衬在他的皮肤上,他此刻表情寡淡,一身剪裁合体的西服套装,无光都能透亮的宝石领扣,以及绝对无法令人忽视的苍天之瞳……矜贵且清冷。
没错,矜贵。
这是高层对五条悟的第一感官。
发丝,皮肤,眼睛,体态,服装……这所有细节构成的整体会在入目时给予他们浓重的第一印象,而这些锻炼成犀利目光的精英,注意的无疑是自己在意的点。
不少人加入黑手党都是为了追求权势和金钱,而有了这两样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装点自己,这似乎是人类在群居生活里的共通性,他们更青睐于外貌和气质都出类拔萃,举手投足尽带气场的人。
视线不带恶意和挑剔,气氛比想象中活跃得多,五条悟弯起嘴角,于是他外观上自带的冷意尽数退去,变成了某种气息蓬勃的,游刃有余的威慑力。
会议室里突然诡异的寂静了三秒,傻瓜鸟朝身旁的同事看去,发现他呆滞的张大嘴转过头,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表情。
傻瓜鸟:“这个时候你尿急吗?”
同事:“不是啊!”
就是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只要是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相似吧!
真的是BOSS的血脉?!
大概由这声为引,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了窸窣的议论声,冬阳给了他们一点时间反应,瞥眸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立刻心领神会道:“的确,我对八年前的事件印象深刻,欧洲暗杀王的到来毁掉了大厦的顶部,将杀意对准了您,这个孩子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钢琴人很有眼色的接道:“也就是说……他在那场大战中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了?不可思议。”
太宰治:“您的直接继承人啊……这个决策可真是令人动容——能够影响组织未来走向的人选,看来您心意已定。”
一个核心成员说道,“那个……BOSS,抱歉,我还对少主一无所知。”
冬阳:“我知道你们有疑问。事实上昨晚的事情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干部A编撰谣言,意图篡位,而发现这点的正是悟。”
“悟?”
“五条悟。”白发少年开口道,于是众人视线立刻从冬阳身上转移,“我的名字。”
他们忽然又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像是想问什么,但又碍于场合严肃首领威严而欲言又止。
中也的部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
中原中也:“?”
部下鬼鬼祟祟:“暗杀名单,五条!”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好气又好笑,“瞎想什么!”
他又看向了五条悟,注意力已经聚焦到了白发少年那里,五条悟一手揣兜一手抬起,站姿并不呆板也不懈怠,“那么——感谢各位在这个时间点聚集在此,港口mafia的核心骨干们。这是我们的第一场正式见面吧,就如安岛先生所说……”他的目光短暂的落在了出声疑问的男人身上,得到了一个讶然的神色,“我们对彼此一无所知。但是没关系,陌生是最无需在意的东西,因为从这一刻起,由首领,也就是我妈妈宣布的那样,我就是港口mafia的继承人。我们以后会相当熟悉的。”
他露出了一个来日方长的笑,然后打了个响指,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被带进来的是刚从审讯室压上来的A。
五条悟:“要细说这人的反叛途径便是长篇大论,但先从结果来看,他在审讯室里已经全招了吧,尾崎干部?”
尾崎红叶用优雅沉着的腔调回道,“没错,他连一轮刑罚都没扛过,现在就等首领处置了。”
五条悟向冬阳伸出了手。
冬阳往他手里放了个把枪。
下一秒,清脆的子弹上膛音,五条悟大步走到A的身后,将他踹倒,众人只见面前滑过黑色的风衣衣摆——叛徒便被踩住后脑,牙齿抵上了台阶。
他朝着冬阳的方向跪下了,下一刻,五条悟干脆利落的踢了下他的后脑。
“唔!”
处决叛徒的第一步,毁其下颚。
五条悟将其踢翻过身,毫不犹豫的对其胸口开了一枪。
枪鸣震耳欲聋,在场各位无一不熟悉。
少年清朗的嗓音随即响起,“罪名一,在港口mafia的仓库,据点,商业链设立危险机关,造成不可估量的财产损失。”
冬阳有一瞬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砰!”
“罪名二:假借首领之名与外部组织串通,伪造首领之命,。”
各位黑手党死死盯着这一幕。
“砰!”
“罪名三,最不可饶恕——意图谋杀首领。”
五条悟牵起了一个凉薄的笑。
中原中也眼角一抽,那个笑的强烈既视感让他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D
连开三枪,完美复刻了港口mafia的报复叛徒的手段。
五条悟转了个枪花,回到台上,将手枪还给了冬阳。
从头到尾,冷静果断,雷厉风行。
极致的恐怖和威慑。
五条悟:“就算是干部,背叛组织也是一样的下场。”
一个带有极强压迫力的自我介绍。
——见面要立威。
这是五条悟在冬阳身边学到的,混杂着他自小到大对于黑手党的见识和见解。和需要引导和宽和以待的咒术师不同,在场的都是里世界的老油条,在没有忠诚的前提下,他们接受的是由权力和暴力掌控的规则。
冬阳鼓了三下掌,这不是可以热烈庆祝的事,所以没有黑手党跟着照做。
冬阳:“既然干部A已经处决,那么其管理的部门便转移到悟的手中,安岛,听明白了吗?”
安岛低头,“是,BOSS。”
冬阳:“以及,悟是我的孩子,血脉相连,他的身份无可置疑。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对他很陌生,可四位干部其实早就与他接触了,只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没有提前和大家相见而已。”
傻瓜鸟率先用揶揄的语调说,“那还真是小气啊!BOSS!是不相信我们吗?”
冬阳:“我当然相信你们。”
她的视线似乎带有犀利的穿透性,和沉重的附有意味。
“在港口mafia,成员之间可以竞争,但不可内斗。我信任你们,而我也要保护你们。”
一次剖白令他们眼神怔松。
五条悟补足了她的后话,“如果我太早现身,敌对组织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我。我再怎么有天赋,孩童时期也是相对弱小的……”
他以一种莫名真诚的姿态,去主动形容他的“弱小”,暗示此刻的强大,“那时,组织为了保护我,一定会令许多人陷入危险之中。”
“……”
“……”
不提擅长思虑的老油条们,组织里一根筋的异能者已经听到了心脏被重击的声音。
太,太感动了?!
这种奇异的,和BOSS一样仁慈的感觉——
突然,有位异能力者嘀咕道,“那中也先生不是下任BOSS吗?”
他的同伴立刻道,“没听到吗,那是A放的流言。”
“流言是他和太宰先生两位干部聊天传出来的吧。”
“……”
中原中也出声道,“我可从来没有应下那所谓的流言啊。”
他的帽子自对首领行礼摘下后便没有戴上,此刻发丝颜色艳丽醒目。
五条悟:“中也和我妈妈的关系不算是机密吧~”
中原中也一愣。
冬阳:“嗯,没有刻意保密,倒是也没有公布过~正好今天人到得这么齐~给你们讲点儿轻松的。”
中原中也睁圆眼睛,“喂!”
冬阳唇边的弧度拉大。
她抬起眼眸,眼神锃亮,熠熠生辉,
“来吧兄弟姐妹们!恭喜我吧!”
“港口mafia除掉了叛徒,出现了继承人!我的感情史也正发展到春风得意呢!”
中原中也震惊的吸了一口气,他卷曲的发丝似乎轻盈的舞动了起来,但下一刻,他吸的那口气便成了一声爽朗快意的笑。
黑手党们露出了意会的动容表情,笑意爬上他们的眼角眉梢。
冬阳一拍五条悟的肩,“从现在开始记清楚他的脸!我不在的时候他就是我!”
没有欢呼。
港口mafia还不至于松散到在这种场合大呼小叫起来。
可众人的情绪明显被调动了起来。
四大干部走到了首领和少主的正前方,如同排练好一般单膝跪下,头颅如绅士般低垂。
自他们开始行动起,其他成员便也齐齐跪下行礼,姿态谦逊,神色真挚。
他们忠诚的宣誓道——
“若我背叛,终将被烈火吞噬。”
这一刻,冬阳的眼角余光瞥到五条悟怔然的神情。
随后,他眼里的光倏然变得极为闪亮。
你看,这是权力。
这是——
另一种意义上的,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第334章
——“若我背叛,终将被烈火吞噬。”
被剖开在面前的,忠贞的誓言,令人心神震荡,心驰神往。
五条悟突然在这一幕里感受到了浓重外溢的精神导向和非实质的紧密链接。
仔细回想,五条跪伏于六眼,类比蝼蚁乞怜,攀藤附葛,咒术师隶属总监部,但从没有这样一致的宣誓环节,像是附加在了两个群体上厚重的束缚,不管是宣誓效忠者还是承受这份信任的人,都在接纳一场关乎身份,责任,关系的沉默允诺。
大脑的神经末梢传来战栗的微麻,十分意外的,五条悟在战斗之外感受到了畅快的满足感。
它陌生,乍然来临,但五条悟立刻就知道了它是什么——能够带给人强烈的掌控感的,统御强者的权力,
他突然想起来,在他主动去了解黑手党时,和冬阳探讨过它和普通机构有什么不同。
除了权力的高度集中,便是他们对首领的绝对服从。
冬阳说:“那是塑造党派的方式,咒术界相较而言太过分权,人员良莠不齐,所以统治起来需要花费时间,也就是……”
“精神渗透。”五条悟定定接道,“就像旧派高层一代又一代腐坏了咒术界的根基一样,新一代在拔草除根的基础上,要浇灌新的认知,新的信仰。”
不要当被委以重任的“最强”,要当众人忠之以待的“首领”。
会议室的灯光下,他用晶亮的眼睛看向冬阳,能够让各界的佼佼者心甘情愿的追随,能够统领无异于军队要塞的组织,那是怎样的强大和人格魅力。
冬阳在高层会议上宣布了划分给少主的势力,然后清算了一下因为A的密谋而损失的财产,调派了几个人监管仓库和商业链的重建,A的私库冬阳直接吞了,但是她没说,在场的人当然没有异议,他们还会称赞首领高明。
中午一点的时候会议结束,冬阳说了句,“去吃午饭吧。”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诸位港口mafia的核心骨干有人恭敬的离开,有人则立刻围到了中也的旁边,暧昧的调侃他深藏不漏,“中也先生,我是不是要说一句恭喜?”
“仔细一看,你和BOSS身上的很多首饰都用的情侣款啊~”
“我老早就觉得你们之间不对劲了,果然我的直觉和判断力不会出错。”
“什么时候!BOSS之前一直都没说啊可恶!我不是她最信赖的人吗?!”
还有人走到了悟的面前,不肯放过这么一个在少主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
“要去喝一杯吗?悟先生?”
五条悟:“……”
他们迫不及待的自荐,因为此刻少主刚深入港口mafia,身边除了首领指派的左膀右臂外还没有建立自己的亲信势力。
五条悟下意识瞥了一眼冬阳,冬阳已经被关系亲近的部下围住了,“BOSS,我们难得回本部一趟,今天有空和大伙喝一杯吗?”
冬阳神色自如的同意了,五条悟说道,“好啊~”
他也对黑手党的工作和应酬感到好奇,“但是我不喝酒。”
“哎?是因为未到法定年龄吗?”有人随意的笑道,“我们可都没等到成年就喝酒了,毕竟这里可不会有人管束我们!”
五条悟:“不喜欢。”
下属:“……”
下属:“好,那我们喝饮料。”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会议室,而在这一段路间,五条悟微妙的察觉到了他们的自觉性。
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在他前面。
虽然笑闹,簇拥,但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分割线一般令他们遏制住了脚步。五条悟瞥眸看着大步行走的冬阳,对方此刻的关注不在他身上,眉宇舒展,神态昂扬,笑容多了两分豪放——她被簇拥,她被追随,如鱼得水,众星捧月。
“眼睛都要放光了,小子。”
身旁传来中也的声音,五条悟激动转头,“超~帅~的~”
“哈哈,你才发现吗?”
“是那个什么,环境加成吗?总之看上去好像更帅了!”五条悟突然用手肘碰了碰中也的肩,“呦呦呦~你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对我妈妈芳心暗许吧~”
“??”身经百战的中原中也有一套熟练的应对公式:“可不止这一点。”
悟:“噫……”
傻瓜鸟笑嘻嘻道,“中也像是打了胜仗的鸟类一样。”
中原中也不客气的一个手肘过去,“你才是鸟!傻瓜鸟~!”
傻瓜鸟:“我真正的称号是信天翁!信天翁!还有,明明你开污浊的形态之一会长出黑色的翅膀。”
中原中也吊着眼梢睨了他一眼。
五条悟:“你们起称号是组织传统吗?”
“是因为人都太奇怪了。”
“我妈妈是黑雨玫瑰,中也大叔当过宝石王~”他突然弯起嘴角,“那我呢?我是什么?”
中原中也盯着他,突然一笑,“‘苍穹之眼’吗?”
“哇,好中二!”
雨阵应和道,“其实这个名字听上去还真的不错。”
五条悟震惊的看向他,“真的吗?!”
自帝光中学的KING之后,十七岁的五条悟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儿这太过中二的意识。
自己玩那是幽默!别人叫的话好像超别扭!
冬阳加入话题,“苍穹之眼啊~听上去有点儿意思。”
五条悟不可置信,“那是什么称呼啊!”
到了拐角处,一位高层人员称已经订好了餐厅的位置,然后和大家相约了大堂见,自行去了员工通用电梯。
傻瓜鸟弯了弯嘴角,朝着悟挥了挥手,转身跟着高层的大部队走了。
冬阳带着少主和两位干部乘上了专用电梯。
五条悟:“太宰大叔也来啊。”
中原中也话里有话:“是啊,他平时可没有心思参加这种场合。”
太宰治:“当然是因为要看中也春风得意喝得伶仃大醉出尽洋相的模样。”
冬阳:“悟,他偶尔会很认真的表现出可靠的一面,比如当好一个黑手党教父。”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顿时露出了一副见鬼的表情,惊吓一般看向冬阳。
中原中也:“你说出那个称呼了!”
太宰治:“人与人交流的最大魅力来自于善意的知而不言!”
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你竟然变相承认了?!”
五条悟:“哦~!”
冬阳露出了恶劣的微笑,直白道出了太宰治同行的目的,“以他的水平只要呆在你的旁边就能得知那些邀你喝酒的高层存的什么心思。”
五条悟:“果然里世界危机重重啊……这些人里有不可信的家伙吗?”
冬阳:“难说。我在少主时期,就经历过争权夺位的内斗,再往前,不乏有人觊觎我的权力,仗着我的信任滥用职权,又或者从我口中套出组织的其他任务,然后给我搞个破坏,然后自导自演施以援手,最后再到首领面前领赏。”
中原中也:“那个情况在BOSS当上少主两年后就消失殆尽了,据说都被收拾服了。”
五条悟兴致勃勃:“都脑子很好使的样子……”
“主要也是因为那个时期,港口mafia正处于内忧外患动荡不安的状态。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组织成员竞争是常态。”冬阳瞥眸,弯起嘴角,“我看你刚刚在会议上表现得很好啊,冷酷果断,铁血无情,风头无量~”
五条悟叉起腰,“谢谢夸奖~毕竟是堂堂亮相的神秘港口mafia少主~!”
“哈哈哈~”
电梯里顿时响起了一阵笑声,冬阳说,“今时不同往日,港口mafia的实力已然不似从前,但人心异变…某种意义上,让部下们保持住对上司的敬畏和尊崇也是我们的必修课,毕竟先代的例子在前……”
电梯终于到了底部,他们先一步到达,大堂内还没有多少人。
冬阳不做停留,去了地下车库,雨阵早就备好了车,车内开着灯和冷气。
部下订的餐厅在两公里外的商务大厦,同样有绝佳的海景,也属港口mafia的企业。
不少部下将这次聚餐看作低调的庆宴,把五条悟从头夸到了脚,什么“港口mafia最美面孔排行榜前三”“空降的最得BOSS心意的人员列表”,借着轻快的场合,他们介绍起自己为港口mafia作的贡献,比如攻破了敌对公司的防护墙密码,比如拦下了五艘走私船,比如在和军警缠斗的时候全身而退…他们讲,五条悟听,表面看上去就像年轻人之间得意的自吹自夸,混着一些好笑的梗,可是被话题围绕的少主不经意间低垂的眼睫掩过了湛蓝眼瞳里的深思。
五条悟在迅速的容纳着黑手党的知识,以非书面的角度了解港口mafia的势力和作风。
被冬阳承认的高层都有可以一学的行事风格,他们掩在笑容之下的是精明和冷静。
冬阳对中也说,“我早说过他绝对没有问题吧~”
中原中也盯着悟:“……他的成长速度快得都让人觉得诡异了。”
“哈哈哈~”
好像去年的时候,五条悟身上还未见这种强势的压迫感,更多的是亲近的少年气。
冬阳若有所思:“他只是很聪明而已。”
聪明的知道对什么人要什么姿态。
中途冬阳接了个电话,来自对着人质抓耳挠腮的五条千风。
电话刚接通,千风就说,“赢钱了!赢钱了!他给甚尔挣了两个亿!”
冬阳:“甚尔用自己的账户赌的吗?”
五条千风:“是啊。”
冬阳:“我待会儿把他账户里的钱划过来。”
下一刻,伏黑甚尔急促的声音就传来,他在电话角落抗议道,“为什么啊?!”
冬阳:“他是悟叫人绑的,从因果上来说没绑他就不会挣到钱。”
甚尔气得惊天一嗓:“老妈!!”
爱伦·坡震惊的睁圆眼睛,然后嫌弃的挪了挪屁股,并对千风蛐蛐,“你们怎么还有这种癖好。”
五条千风扯了扯嘴角,手机都差点儿没拿稳。
冬阳笑出了声,“你以前不是很嫌弃悟这么干吗,还说他幼稚。”
见没效果,伏黑甚尔能屈能伸的转变战略,“师傅啊!!”
冬阳:“我会奖赏你五十万的出场费。”
“五……??!那不就是一双鞋子的钱?!”
爱伦·坡:“你们的脚可真金贵啊……”
冬阳充耳不闻,“千风,人你先绑着,小心一点,虽然他的同伴大概率找不到高专。”
五条千风无奈的对被无视的甚尔耸了耸肩,“你那边好像有些吵。”
“嗯,在吃饭。”冬阳瞥了一眼完全不敢偷听一个个都很忙的部下们。
五条千风突然干巴巴的问,“悟呢?”
冬阳挑了下眉。
他们上次的谈话不太美妙,五条千风实打实的生气了,虽然最后话题平稳落到了港口mafia上,但他还是有些怪冬阳无形施加在悟身上的压力。
不管那些繁重的工作是不是来自于悟的自驱力,都不妨碍他为悟的辛苦感到心疼,并对并不遏制这种现象的冬阳有些埋怨。
冬阳说,“悟在和新同事聊天。”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哦。”
他乍然沉默了一会儿,才挤出了一声回应,像是失落。
冬阳:“……”
冬阳一下子捕捉到了他的情绪,但她玩笑道,“你现在不会在想以后多从高石那揽一点儿横滨的任务吧?”
五条千风简直破防:“你到底会不会读心术啊!这只是我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就这么被你说出来很惊悚的!”
听筒里传来冬阳的笑声,玩味又直爽。
五条千风挫败的深吸一口气,说道,“悟什么时候回来?”
“三天后吧?”
“……挂了。”
电话啪的挂断了。
冬阳稀奇的看了眼手机,嘀咕了一句,“臭小子,不仅敢骂我,还敢挂我电话了。”
她回到餐桌,中也撑着椅背问,“椰子说了什么?”
冬阳失笑道,“还生气呢。”
中原中也撑着脸颊说,“他也是体会到我们当初的感觉了。”
冬阳垂眸凝视着他,伸手用手背贴上他的脸颊,轻轻滑落至戴着choker的脖颈。
这一举动让中原中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旁立刻响起了一声轻飘的口哨声,是傻瓜鸟,不过出声的是他,围观的可不止他。
中原中也转头就对上一双双晶亮的眼,“……”
“中也,原来你……”太宰治话说一半,意有所指。
原来什么,你说啊!
下午三点,一行人才结束了这场冗长的聚会,回到本部时又三三两两的准备趁这个机会再聚,有一部分准备离开,冬阳要他们留下来备敌。
“备敌?”
五条悟带着高层眼中意味深长的笑说,“A的合作对象,还没解决呢。”
A的合谋者,北美组合的首领,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到了七点,已是黄昏。
一艘游轮正缓缓朝着横滨港口而来。
八点,在加重的夜幕下,游轮上发出了阵阵枪声,以及异能者搏斗的声响。
同时,被冬阳命令监视空中领域的人发现了一艘飞行而来的要塞,其形状似一条白鲸。
“它的目的地是横滨,准确来说是港口mafia。”
黑夜是黑手党的管控时间,摄像头对准了那艘要塞,同时瞄准的还有港口mafia的炮弹。
“不行,射程不够!”
港口mafia的直升机盘旋在海岸线。
很明显,他们要阻止那艘“白鲸”要塞进入陆地。
倏然,消失了一下午的五条悟闪现到了要塞的飞行直线前。
狙击手从瞄准镜里注意到那扎眼的白发,初时还以为自己眼花,镜头晃了一下立刻又转回去。
他移开瞄准镜,发现对方在港口照明灯的残光下,即便在夜幕中也像明星扎眼,或许是因为那头洁白的发丝,和一尘不染的衬衣。
中原中也抬头看着他的着装,眼睑一抬,“……哈尔的移动城堡?”
暗中窥探的冬阳得意道,“很帅吧~去年找人定制的,一直放在我柜子里。我最近发现悟很适合大领口的常服。”
咒力在五条悟的指尖汇聚。
从远离高空的陆地仰望,只能看到如流星一般的亮光无声划过,直直撞上了空中要塞。
于是,火光死起,隔了几秒钟,巨大的爆破声才传了过来。
天空密布的云雾被强劲的引力撕开口子,爆炸的白鲸舞着颜色绚丽的火舌。
莫大的盛景!无异于改天换日!
五条悟嘀咕了一声,“睡得脑袋有点儿沉…好像准头稍微偏了一点点……嘛~无伤大雅~”
看到这一幕的雨阵很有预感的说,“那称呼躲不掉了……绝对。”
果然,已然有异能者激动的大喊,“这恢宏的场面——如苍穹之眼!”
是苍穹之眼啊!
黑雨玫瑰如是说:“我就知道,他逃不过的:D”
第335章
组合的首领在和五条悟对刚后耗尽了所有资产,从坠向大海的白鲸上脱力落下,但被五条悟揪住了领子。
他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倒是很坚韧,五条悟带着他瞬移回了港口,至此,清理港口mafia叛徒A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真是高调啊……”
注视着这一幕的太宰治叹道,“无法言喻的强大,直面才可感受到的实力震撼,似乎比任何一场战役都迅速的轻描淡写,完全就是在质疑声起之前将它们咔咔碾碎。”
冬阳拍了两下手,犹如一场大戏落幕,“嗯,效果还可以。”
太宰治好奇道,“你当时有这样的立威环节吗?”
冬阳:“我那个时候港口mafia怎么能和现在比,先代带着部下们用几十年把港口mafia打造成里世界龙头组织,他坐了那么久的宝座,比我资历高的元老级人物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位置,我是从杂鱼开始干的,稍微有点儿势力了才给了我少主之位。”一说到从前,冬阳略有些感慨,“他死之前经常会念叨‘全部杀光’,‘忤逆我的全部杀光’。”
“也是在害怕自己的东西被人夺去啊。”太宰治语调慵懒,“昔日的同伴最后变为了觊觎自己权力的豺狼,海誓山盟过了时效,呵,放在组织里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
中原中也对先代的印象差劲极了,“他再英明也不能令人忽视他的残暴,首领的意志就是组织的意志,换句话说,首领是什么样子,部下就会效仿他的所作所为,一切如轮回一般重演。忠诚?仁义?他对权力执着到了疯癫,底下的人正好趁疯癫起舞。”
太宰治瞅了一眼中也,戏谑的牵了牵嘴角,“好吧中也,虽然你说的话我难得认同,不过你口中不仁不义的先代好歹是前港口mafia的化身,是BOSS的哥哥~”
两人顿了一下,然后一齐看向了冬阳。
冬阳:“你们这个时候的默契可真有趣。”
她越过两人的视线看向把A交给审讯部的五条悟,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是啊……我何尝不是先代的挡箭牌~”
把投向先代的杀意转接到继承人身上,而相较其他继承人的竞争者,先代觉得冬阳起码和他有血缘关系,并且更年轻,不急于把组织收入囊中,可斗争一旦发生,管她有没有时间等。
太宰治耸了耸肩,“听上去可一点儿都不觉得伤心~”
冬阳拢起手指,得意道:“毕竟好东西伴随着风险,我当时拿下的可是少主位,杀了好几波呢~”
“但就如中也所说,首领的意志就是组织的意志,我老哥让我们底下人斗,就没心思篡他的位,而悟就不用了,他直接坐上去,我还会拉他一把。”
她的笑意带上了意味深长,像是慰问,像是威胁,
“——你们也会的,对吧?”
***
凌晨,冬阳便去审讯室见了“毁约”的弗朗西斯,他的诉求一直都很明确,复活女儿以让精神崩溃的妻子振作起来。
部下们只是把他关入了脏兮兮的大牢,还没有动他,他此刻因计划失败,失意的坐在单板床上,一直摩擦着手上的那枚戒指。
价值50万美金的,结婚戒指。
冬阳:“如果最后悟没有拉住你,你就会跌下白鲸而摔死,为了救你,你身上仅剩的资产便会化为灰烬。”
弗朗西斯抬了抬眸,踏入牢房的女人直立在他身前,从窗口透过的月光在她的脸颊和肩颈勾勒出了冰冷惨白的线条。
弗朗西斯:“无所谓了……”
他已失去了一切,资产尽失,孤注一掷的计划也被粉碎,“我现在对你也没有任何威胁,至于港口mafia的报复……随你便吧。”
冬阳:“你该高兴的是A的计划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打断了,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弗朗西斯扯了扯嘴角,冬阳看他现在万念俱灰,状态差到不像平常有思考能力,她说,“时间会疗愈一切……”
弗朗西斯刚想张嘴,就听冬阳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这么安慰你吗?啊啊~你的悲恸和苦衷跟我毫无关系,快点儿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来聊聊赔偿,否则你别想回美国了。”
弗朗西斯:“……”
“鉴于A假传了我的命令,你也有被欺骗的成分在,虽然后来将错就错了吧~我给你打个九九折,港口mafia为了对付你耗了20亿,赔偿款x2,我们之前合作过,但是你动了我的东西,前后算抵消了,你给我打39.6亿就好了——对了,美金。”
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睁大眼:“哪里来的20亿?A的私产都进入了你的账户,足够填补仓库和商铺的损失,白鲸连登录横滨都没有,准确来说甚至没有侵犯你们的滞空权,都不需要交航行道的过路费。”
冬阳:“悟的出场费啊。”
弗朗西斯的脸色呆滞。
“你以为阻止你的是谁,他可贵了~”
“……“
弗朗西斯缓缓的倒向了床板,咣当一声磕了上去,“……我已经没有钱了。”
冬阳不听,“把露西叫出来,放在她那保管的手指,现在可以还回来了。”
弗朗西斯:“我和她失去联系了。”
冬阳:“没关系,我可以用你和她作交换。”
弗朗西斯:“……”
冬阳转身准备离开,弗朗西斯的声音缓缓传来,用的英文,“凡事都若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都有若宿命的必然。”
冬阳:“可能吧。”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港口mafia就如同一切贸易公司般再次运作起来,而港口mafia宣布少主的消息通过一天的发酵,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五条悟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她的楼下,也是她当少主时的房间,照着他在东京家里的布局装修了一番,但是房间挺宽敞的,五条悟还能按自己喜好添置不少东西。
拿到了最新的组织内早报,上面竟然有五条悟的照片,只不过只给了一个令人遐想的侧背面,格外突出了其身份的神秘,配字“冬式会社横空出世的苍穹之眼”。
冬阳看着这份早报笑了有十分钟,五条悟呆滞的看着标题下的文字描述,大呼起来,“为什么真就‘苍穹之眼’了啊!这是妈妈你的诡计吗?对我的形象描述又是什么鬼,‘神秘的不可一世的暴君’‘拥有苍蓝色眼睛的最美脸庞’‘身体里留着BOSS尊贵的血统’‘秘密培养数年才惊鸿现世的继承人’!”
冬阳直拍手,“说得好!说得好哇!!!”
五条悟挑着眉毛抗议,“我哪里是暴君,而且赘述那么长!”
“哈哈哈哈哈哈,你再往下看,他们还写,被你注视将会被洞悉灵魂,‘不可直视之眼’‘无法容纳污浊的瞳孔’,哈哈哈哈哈哈!”
冬阳笑得太放肆,五条悟本垮着脸佯装郁闷的盯着她,结果四目相对,两人顿了两秒,随后齐齐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雨阵抱着一叠文件进门,就看到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他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他们在笑什么,就看到两人一致的朝他望了过来,那两双神似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他,而后莫名其妙的又一齐扭头笑了起来。
雨阵顿时低头检查起自己的领带裤腰和鞋子,扣子没错!衬衫也掖进裤子里了!袜子更是没穿成一黑一白!他们在笑什么?!我很搞笑吗?1
“BOSS,少主,你们……”
冬阳捂住肚子,“够了,我刚吃的早饭都要消化掉了。”
五条悟大叫一声:“啊——妈妈你不和我一起吃早饭!”
冬阳:“你要休息,我也不能苦了自己~”
五条悟站起身,“我还想体会一下港口mafia的员工食堂呢!”
雨阵把文件放到冬阳的首领桌上,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道,“该上班了,BOSS~”
五条悟摩擦下巴:“你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啊~”
雨阵嘻嘻的咧了咧嘴角,在意的问道:“你们刚才在笑什么?”
冬阳:“只是在笑而已。”因为笑声可以传染,无端就会感到愉悦。
她认命的挪到了办公桌前,五条悟凑过来,“有我要看的嘛~”
然后他一下子把属于自己的那把椅子搬过来,坐在冬阳身侧,摆起高深的架子,双手拢起,“少主也要上班了!”
冬阳笑了一声,桌上的文件被雨阵提前分类成了三份,她迅速浏览了一下,便把其中一份交给了悟,五条悟端着一张高贵冷艳的严肃脸恭敬的接过,仿佛被委以了什么重任。
“……这是什么?邀请函?”
他翻到下一张,“日程表,海鲜贸易谈判?”
冬阳说:“昨天会议过后,港口mafia的高层便会将你的存在告诉自己的心腹,然后消息层层传递下去,港口mafia已经认识了你,但我们的合作机关还没有。”
“合作机关?”
“军警,市警,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银行部门,交通运输部,港口……虽然这里面有一些人你已经提前见过了,但是还未以港口mafia继承人的身份亮相,不过政府机关可以搁置一下,因为他们的情报部很能干,早就把你的身份存进了资料库。我们目前要见的是贸易往来的企业家,以及被港口mafia压制的,归降的其他非法组织。”
说着,冬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画面,含着深切的笑意搭上悟的肩,“他们会对你的到来震惊无比,说一句话要过三遍脑子,说完还要再反省三遍。”
一连两天,五条悟都跟着日程表规划,在关东地带神出鬼没,冬阳把公关官安排到了悟身边,他最擅交际,最知进退。
公关官的部下明里暗里说这是个好机会,BOSS身边的职位饱和了,但是少主没有,熬上十几年没准也能当上干部。
他们最高的目标便是成为干部,这是对他们的忠诚和能力的认可。
两天过后,公关官暗暗心惊,对冬阳如同汇报任务般道,“他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太强了…是个天才。”
冬阳不出意外,“悟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他只是对环境里的人陌生,不是对情境陌生。”
公关官顿时了然,低眸微笑,“是我低估他了,BOSS。”
在悟上位期间,冬阳思虑良久,准备对“五条兰惠”进行封印,也就是像布拉姆一样关棺材里藏起来。
“为什么?!不要啊!”五条千风也不顾和她置气了,诧异且急躁,似乎也有些难过,“我把早春叫回来!”
他那样子就跟冬阳要一意孤行的自杀一样。
“早春前天刚到莫斯科,火车+飞机辗转了十二个小时,还是带着她老妈去旅游的,你把她叫回来干什么,更何况她回来了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
“兰惠和你有仇吗?!”
“不要说得我们是两个人似的。”冬阳吐槽道,“你不觉得我一个人同时干两个人的活很可怜吗?”
五条千风拉着个脸,“兰惠才不会说这种话,你这个把兰惠吞了的大坏蛋。”
冬阳:“……”
冬阳震惊的瞪大眼,“老天!你跟三岁小孩儿学的口吻吗?”
五条千风继续拉着个脸:“五条兰惠是个不工作能把自己砍了的女人。”
“我才没有。”冬阳诡异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五条千风:“……”
冬阳:“……”
冬阳环胸道,“好吧~我是。但我还是要封印‘五条兰惠’——这是我的底牌,是我的秘密,我对外的说辞都是两人是‘同一个人’,之前还好,现在不真的变成一个人的话,人多眼杂,容易出问题。”
五条千风的嘴角都要拉出八字纹了。
冬阳:“像小老头一样。”
五条千风气愤的甩手,“我要去找悟!我要去找悟!”
旁听的伏黑甚尔:“……”
他嗤笑了一声,“给人一种越活越没话语权的窝囊感。”
他的笑意带着温柔。
第336章
五条千风告到悟那里也没用,因为五条悟在电话那头低吟了一声,说了一句,“那也没什么吧?”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一口气不上不下,“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五条悟:“哪里不对劲~目前来看两具身体没有同时存在的必要啊,唯一便利的就是省去通勤时间吧,而且两具身体都需要吃饭睡觉洗漱~”
五条千风拖着长腔像哀怨的老头子:“就算封印!为什么要封印‘五条兰惠’啊——”
“因为……‘冬阳’才是妈妈的本体吧?”五条悟说道,“‘五条兰惠’不仅是分身,体格上也相较‘冬阳’弱一些,虽然对你而言没什么区别啦,你都打不过,但是显然本体更好。”
五条千风张了张嘴唇,噎了一下,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但是……兰惠的意思是把身体放进棺材,如同封印咒物一般设下层层保障。”
五条悟:“那不是很好嘛~不会受到外界的侵扰,真正需要兰惠的时候,她一拳就能从棺材内部打出来。”
“……”五条千风靠在门框上,垂着眼睑难掩失落之色,他突然道,“你别觉得我无理取闹,悟……”
五条悟清朗的笑了一声,“哈哈!听上去的确有些像无理取闹哎~”
“任务顺利吗?横滨好玩吗?”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不会有棘手的任务。”
五条千风挂了电话。
然后忿忿的拨通了早春的号码。
五条早春那边正是晚上,她打着哈欠说,“干什么?我今天逛了一整天的教堂,累得腿都要断了。”
五条千风的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莫斯科好玩吗?”
“很有异国风情啊,男人都很帅哦~又高又白,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一说到这个,早春兴头起来了,“我跟你说!最好的时尚单品果然是脸和身材!这边的服装设计一眼望过去平平无奇,穿在人身上就时尚得不得了!”
五条千风嘴贫:“有我帅吗?有悟帅吗?”
早春:“为什么你要自取其辱?”
“咳咳…!”
早春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妈妈看得都入迷了~”
五条千风顿了两秒,有一瞬间感到恍惚。
出国,旅游。
这些事如果放在二十年前的五条家仆从身上,是很荒诞的,异想天开的。
不止是守旧派故步自封,自视清高,还是他们根本就没给过仆从权力,没给过女人自由,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五条早春的母亲是被早春劝了好几次,才愿意离开五条踏上旅行,她出门前特意去找冬阳辞行,似乎觉得出这么大一趟远门很不合规矩,又似乎觉得告别是一场郑重的仪式,意味着她终于敢在这枯燥漫长的一生里探索新的东西。
五条千风开玩笑道,“你的英语应该很流利了吧,早春。”
早春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这句话?我如果英语不好,怎么套取情报?早几年就被杀死了。”她以为千风又在挖苦她学英文时的艰难和傻态,故意甩了一大段英语给他,并且还嘲讽他的英语口音现在还带着浓重的日式风味。
“可惜俄罗斯人的英语不怎么好,果然我应该再学学俄语吧,法语也很不错~”
千风说:“那可真好。”
“干什么?”早春警惕道,“俄语和法语就算再难!我磕个几年也是能学会的!”
千风说,“你开花了,早春。”
早春:“????”
早春:“神经。”
五条千风笑了几声。
笑过之后,他听到早春敏感且迟疑的问,“你打电话过来是干什么?你今天很古怪。”
说着,她用不正经的语气调侃道,“你该不会是突然发现我不在,悟独当一面,兰惠走上巅峰,身边学生又换了一批,顿感时过境迁,人人都有归路吧?”
“……”
“啊?不会是我说中了吧。”
千风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寂寞。”
“……”
早春诡异道,“你在寂寞什么?”
“咒术师不忙了吗?日本的咒灵已经被残杀殆尽了吗?社会压力解决了?哇塞不可思议!你的学生个个成绩优异实力强劲能打特级了吗?兰惠的咒术界已经鼎盛如天没有任何叛党了吗?悟的未来也用不上你了?还是说你已经年老到需要人进行临终关怀了?我的天呐哦买噶!”
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啪的挂断了电话。
靠。
这狗屎的工作!
五条千风拉了两天的脸,学生们都发现了他的情绪,偏偏他还挺能拿起大人的做派,在学生们问时露出一副坚韧又温和的笑脸,一度让学生们感慨他的成熟稳重,并更加关心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这种情况最受触动的是高一新生七海建人,他从旁侧敲击的问前辈校长到底怎么了,变成了主动去问。
五条千风:“没事,只是大人们的烦恼罢了,影响到你们了真是惭愧。”
七海建人:“……”
五条千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大人们对待这种事都是很得心应手的,过不了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七海建人看着他的眼神燃起了某种光。
目睹这一系列操作的冬阳:“……”
冬阳:“你在干什么?”
五条千风:“当好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
冬阳这边按部就班的准备封印工作,她打算把兰惠的身体放进之前天元存在的薨星宫,在高专深处还有结界,比较安全隐秘,这让五条千风更觉得诡异了,并说,“听上去就和要镇压什么灭世大怨灵一样……”
伏黑甚尔道:“她的确也能灭世啊。”
知道身体具体在哪里的人不多,冬阳等悟回来构建术式,五条千风闹得脾气也一直持续在悟回来。
白发少年连在港口mafia的西装都没有换下,他的部下本来想用直升机把他送回来,但悟表示这太高调了。
他没换西装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见他不经意的从学弟的窗前走过,正在听文化课的一年级新生们立刻就把头转到了窗口,动作整齐划一,眼睛就像长在了悟身上一般随他移动而动。
讲台上讲课的辅助监督惨淡一笑,“还看?要不让你们出去和他打声招呼?”
“太好了!!!!”
“谢谢你宫本先生!”
“等一下啊五条前辈!”
几个学生立刻激动的冲了出去,根本不听他是在反讽。
“五条前辈!”
五条悟回过头,站在走廊上的阳光下,湛蓝色的瞳仁美得惊心动魄,整一个无需精心装扮就能做到的帅气逼人。
“穿得超——气派!”
灰原雄走上前,惊呼道,“这身衣服之前没有见过!五条前辈,你又去参加高层会议了吗?”
“祓除咒灵要穿得这么帅气吗?”
“可恶啊!能不能把高专制服改造成这个款式的!”
“穿成这样也不会影响执行任务吗?果然强大的人干什么都是拉风的。”
咒术界的政变正好是在这些学生入学的前一年,他们入学时赶上了政变的尾声,咒术师的论坛上有非常详细的事件始尾,当然了,是经过美化版本的。
他们平常见到咒术总监的机会不多,但是五条悟却是随时随地的刷新,所以每次相遇都像是偶像见面会。
五条悟:“嗯嗯,是参加高层会议,现在已经结束工作了,你们呢?要是外出任务感到害怕的话可以来找我哦~”
“哦!!五条前辈万岁!”
五条悟弯起嘴角,歪头朝着跟出来的辅助监督点头示意了一下,那名辅助监督抿了抿唇角,躬了躬身。
那是对待上司的姿态。
和后辈们见过,又路过了自己的同期,五条悟抬手和他们打招呼,狗卷默用眼神表示了对他这身打扮的赞赏,然后竖起大拇指——大拇指转向了讲台上的五条千风。
五条悟倚在门口,“怎么气压这么重?”
五条千风捏着粉笔头,低沉道,“你先去找你妈妈吧。”
五条悟一呆,看向屋里的三个人,三个人表情无奈的耸了耸肩。
五条悟去找冬阳报道了,虽说去找冬阳,但他其实是和冬阳一起回来的,毕竟五条兰惠已经躺进了棺材。
“你跟千风叔说了什么吗?”五条悟问道,“我不会到了这个年纪,开始关心家长的关系问题了吧?”
“哈哈哈哈~那听上去真有趣。”冬阳揉了揉悟的脑袋,对方很乖的歪着头任她揉,“人总会对他人的想法感到无所适从,而妄图改变他人又是最愚蠢最无力的事。”
“那千风叔在不满什么?”悟思索道,“或者说,怎么解决他的这种无所适从?”
“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纠结的其实不是我封印了分身,虽然他对五条兰惠这个身份有些复杂的情结,但毕竟我都是我,一直是我,他纠结的是……”
“一种无奈的二选一。”
“再简而言之——”冬阳微笑道,“你把他当作,在我面前闹脾气的小孩子就好了。”
五条悟似有所获的睁大眼睛,“而对待小孩子要……”
冬阳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千风!去不去吃午饭?去市中心那家——你最喜欢的印度菜!”
过了一会儿。
拐角处,五条千风端庄的走了出来,插着兜道,“……几点?”
第337章
冬阳带着悟和千风刚到印度餐厅,甚尔就发来了消息,表示吃饭竟然不带着他们,不够意思。
冬阳回道:[忙着呢,不许添乱~]
甚尔发了一个托腮侧躺的表情包。
冬阳一顿,转头看向悟,“他偷你的?”
“嗯?哇~他原来会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啊!”
吃完饭,千风又变成了一张欲言又止的脸,但这幅神态相较之前掩饰得很好,冬阳便没有捅破。
当天,悟就把她的身体封印了,一层层的咒符缠绕在特殊木料制作的棺材上,包得比两面宿傩的手指还严实。
“加固,防御,免受虫蚁侵扰,咒灵自退,不会被咒术锁定,类似咒专的结界,以及模糊视觉的……”
他一条一条的给冬阳解释他做了什么,“对了,加了通风系统,因为你虽然说她的状态是静止的,但还会有心跳和呼吸,就像省电模式一样。”
五条千风围观全程,有悟在,他能出手的机会少之又少,但他参与了很重要的环节——咒符是他一点点贴在棺材上的,动作极为小心珍重,连盖棺都是,目光流连在那张脸上许久。
冬阳说:“你这表现得像是我要下葬了一样,要不要再给我放几朵白花?”
五条千风:“我躺过棺材,知道里面什么感受。”
悟吹了声口哨,问:“什么感受?尿急?”
千风瞥了一眼他,“很安静。”
“隔音那么好吗?这样你还能知道谁偷吃了你的外送?”
“是与世隔绝的安静啊!因为有意识的知道‘躺在里面的是死亡’,所以会有一种很奇妙的心境——”
冬阳挑起眉头,无奈道:“我就站在这儿~”
五条千风:“……”
冬阳:“这张脸不就在你眼前吗?那具身体没有承载任何东西,你把她当作我操控的傀儡,我制作的咒骸……”
青年像是诧异一般看了一眼冬阳,然后说,“你淘汰掉的武器,和你血战的衣服,陪伴了你许久直到你通过重要考核的笔,不会承载特殊的回忆,变成某种有型的符号吗?”
冬阳:“……”
冬阳震惊的吸了一口气。
五条悟听后哈哈大笑,“果然是写出《甚尔烈传》的人啊千风叔,当年婚礼上有这么多礼物,只有你选择了文字,所以如果不当咒术师的话,你会去当个作家吧?”
冬阳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不在意哎~”
“什么?”
“淘汰掉的武器,血战的衣服,陪伴了许久直到达成功绩的笔,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悟送的武器,一起挑选的衣服,还有陪伴我许久的你们。”
说着,冬阳走过去,抬手弹了一下千风的脑袋。
五条千风还以为这又是暴击,本能的缩起脖子闭上了眼睛,但落在额头的却是轻柔的触碰。
再睁眼,入目是一张温和的笑脸,那双平时直视便觉惭愧的红色眼睛泛着清亮的光,“不要乱想,我如此所向披靡,是因为退后是禁止的。”
对于港口mafia来说,逃避是从未存在的选项。
“一切都没有改变。”她郑重道,“一切,只是变得更有趣了而已,就像你们喜欢开的玩笑那般——壮大兰惠的家族。”
五条千风眨了眨眼睛。
冬阳把手移到了他的肩膀上,重重的压了压,“走了,在这里呆着很无聊哎~”
她越过对方径直朝出口走去,五条悟歪头看了眼千风,极轻的笑了一声,转身跟上了冬阳,忽然,五条千风唤道,
“兰惠……”
“怎么了?”
“你很累吧。”
冬阳惊异的睁大眼。
她脚步顿住,动作凝滞缓慢的半倾过身,表情不可思议。
她呆滞道,“……哈?”
黑发青年说,“前几天,我在因你让悟执行那么多任务而置气,这两天因为你独断的决策闹脾气,因为我觉得哪里很违和……你隐身了吗?”
“在这场越来越多人加入的权力涡流中,在这表面上欣欣向荣的政局变化中,我忽视了你的压力,兰惠。”
冬阳欲言,五条千风立刻道,“停!我不听你那套!”
没有最强的视野,没有太宰的头脑,没有中也与众不同的身世,没有过人的经济才能,自觉咒术师做得半斤八两,和冬阳相比,五条千风时常觉得自己是个“人类”,因为她对很多事情的态度似乎都太豁达了,似乎发生什么都不奇怪,都不会影响她,是一种接近上帝视角的“平等”。
“你之前给我说过一句玩笑,是‘你不觉得我一个人同时干两个人的活很可怜吗?我突然好好想了一下这句话……你同时肩负了两个组织的信任和未来,你的确没有一丝懈怠,虽说忙里偷闲,但你那根弦一直被框住绷紧,就算是成年人,也是要喊苦喊累的吧。”
冬阳的眼神越来越微妙,五条悟对椰子突然感人肺腑的剖白瞠目结舌。
五条千风蹙着眉露出了负责的眼神。
在与冬阳置气后……属于成年人的理智那一面时常提醒他适可而止,可他没有,于是愧疚和懊悔油然而生。
五条悟与冬阳血脉相连,本人似乎也不在意那具生理意义上真和自己血脉相连的身体。
那他呢?
所谓血缘亲情是最坚固的纽带,是不讲道理的束缚,可姐弟的关系对她来说似乎可有可无。
五条千风的声音发紧,“你为什么要哄我啊……”
“你哄我的话,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你拿出首领的架势骂我一通,我就没这么难受了。”他的表情要哭不哭,有些滑稽,嗓音却真的染上了几分泣音,“如果我把你做的事情假设在我的身上,咒术界还好,起码我跟在你身边一起经历了,可黑手党呢?你怎么在里面爬上来的啊……!”
他说着说着抑制不住情绪,扭头抬手捂住了脸,这一幕……五条悟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才二十出头的五条千风因为任务的艰难而趴在冬阳身前哭泣的模样。
他瞥眸看向冬阳,冬阳:“……”
冬阳说:“你更年期了?”
五条千风:“……”
冬阳:“不对啊,你才三十多岁,人类鼎盛时期吧,放韩剧里正是事业发展成熟开启恋爱被叫欧巴阿加西的年纪,难道咒术师精神压力和身体压力都太大,导致你早衰了?”
五条悟:“早衰的形容也太犀利了吧!”、
五条千风都要气笑了,“什么鬼!我哪有……”
他猛地回头,被冬阳两手固定住了脑袋。
他瞬间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冬阳弯起嘴角,那个笑容很是恣意,“所以说你不适合做首领啊,千风……”
五条千风眨眨眼。
“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是养料。”
“我乐在其中。”
“我的情绪被你们包容,你们的情绪当然也会被我接纳。我难道没有情绪吗?只是那些你习以为常了——”
她启唇,那个字被咬得清晰无比,“——要愤怒。”
“被欺凌了,要愤怒。”
“被轻视了,要愤怒。”
“被剥夺了,要愤怒。”
“我的愤怒转接到了你们身上,化为了有型的东西,在你看来我勇往直前,几乎从未显露脆弱的情绪,那不是我在强撑,是我在行动。我把压力投射到了你们身上——为我而战吧!”
为我而战吧。
为我而战吧!
飞扬的神态,恍若蛊惑的声音,短短几秒,五条千风的肾上腺素便极具飙升。
他晕晕乎乎的张了张嘴,如神志不清般说道,“……好,好!”
对面传来了笑声。
回过神来时,五条千风发现眼前白花花的一晃,冬阳和悟两个人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哎?哎??”
他懵逼的抱住头,“哈?!”
他刚才做了什么?!
闪过的白光是什么?!
啊?!
啊?!
丢死人了?!
老实说,五条悟起初被千风的姿态震到,并不太理解千风为什么复复杂杂的。
上一秒冬阳说闹别扭的孩子要被哄,下一秒被哄的孩子因为自己被偏爱而难过起来。
心虚吗?自责吗?
他理解的是……
千风叔大概真的是个情感很细腻的家伙,并且……视他们为一切。
“真好啊……”
悟说,“我会有千风叔这样亦亲亦友的部下吗?”
冬阳:“你是说在你疯狂工作时骂着你让你去休息吗?”
“啊,真的有人敢这么做吗?”
“我想想啊…土壤已经培育好了,会有人不再嫉妒恐惧你的实力,看到你强大之后的人格,然后珍惜你,怜爱你,将你的不易看在眼里,被你的毅力和魄力震得发聩……”冬阳揽上悟的肩,“你看默和杰就是这样,你的学弟也会这样,一代又一代,然后……”
五条悟似有所感。
回到教室,他便开始COS冬阳,逮到默就一脸凝重的固住了他的脑袋。
狗卷默:“?”
五条悟把冬阳的姿态和语气学了个十成十,“为我而战吧!”
张大嘴颤抖的围观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硝子:“他发生了什么?”
悟:“为我而战吧!”
狗卷默:“……”
狗卷默的眼神坚毅起来,“——好。”
五条悟:“???!!”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豁然起身:“?!!!”
五条悟抱着狗卷默的肩膀疯狂摇晃:“刚刚那个是咒言吧?!这个算吗?形成束缚了吗?!不要乱说了啊默!”
狗卷默只是笑,还笑得特别狡猾,他咧着嘴角在悟的摇晃下像面条一样东倒西歪,竖起手指比了个耶。
五条悟:“……”
五条悟:“这个人超级可怕的……”
他身后的杰和硝子赞同的猛点头,“超可怕的!”
咒言成了他身上难以形容的魅力,可以毫无预兆的给人会心一击。
第二天一早,冬阳就在总监部遇到了面色凝重的加茂怜。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没休息好,身旁站着一个孩子,大约七八岁,一身加茂家常见的和服打扮。
冬阳审视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加茂怜晦涩的瞥了一眼孩子。
那个孩子攥紧了衣服,却对加茂怜的举动毫无反应,整个人呆呆的抬眸注视着冬阳。
加茂怜说:“你在这里等着。”
然后径直上前,站在台阶下抬头对冬阳拽了一串英文。
冬阳:“……”
焯,加密对话。
那个孩子似乎也对她脱口而出的陌生语言感到惊异,更因为他听不懂而惊慌,目光一遍遍在两人身上游移。
加茂怜说,这个孩子是家主侧室子,但是继承了嫡子所不具备的家族术式,对外宣称是嫡子,老东西们贼心不死,这一代的总监部在冬阳的统治下无望翻身了,就把希望寄托给下一代,希望加茂宪纪肩负振兴家族的重任,把他洗脑成志在抢夺咒术总监之位一雪前耻的复仇者。
冬阳:“……”
冬阳:“然后呢?”
加茂怜:“这孩子在族内迟早长歪,老东西们已经开始对其进行家主教育,也就是说,很大可能,他在你几十年后,就是加茂家主。”
冬阳看向加茂宪纪。
男孩儿突然挺直了胸膛,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尚不会掩饰的惊艳和憧憬。
咒术界人人敬畏,人人谈论,神秘且强大的咒术总监。
原来是这样一位……奇特的女性。
从未在母亲身上见过的线条凌厉的服装,稳重且对比度强烈的颜色,明亮又沉着的眼睛,看上去睿智,从容,呼吸都带着陌生的魅力和气场。
啊……笑了。
加茂宪纪胸口一紧。下意识想行礼。
对待家主要行礼,对待御三家之上的咒术总监应该更要。
怜长老没有行礼,或许是因为她的级别很高。
他低头,膝盖刚刚弯曲,视野内便瞬间出现了一双鞋子。
“…………哎?”
轻微的气流拂过了他的额发,加茂宪纪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刚刚还在五米开外的咒术总监,无声无息的瞬移到了他的面前。
她腰间的神刀泛着精致华贵的光。
“你叫宪纪?”
“……是。”
“要参观一下总监部吗?”
“…哎?”
冬阳弯起嘴角,“这可是咒术界最神秘的,最高的权力机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338章【正文完结】
第338章
加茂宪纪当然不会拒绝,他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点头,低垂的刘海儿挡住了他隐晦投去加茂怜的视线。
随后他发现加茂怜没在看他,正紧紧盯着咒术总监。
咒术总监……即便是他这样的稚童也听说过的名字,似乎是加茂家最受关注的对象,他曾在导师,长老,兄弟的口中听到她的事迹,只不过大多带着敬畏,只能从语气和神态中察觉到他们的不满,他的导师说过一句话——咒术总监部曾经的中流砥柱是加茂。
就算是如今御三家之首的五条当年也是空有其名。
导师还说:“我的老师就是被她杀死的。”
这句话犹如惊雷,以至于当晚,加茂宪纪的梦中都是被屠杀的加茂长老。
现在,那个实施屠杀的对象有了具体的形象。
加茂宪纪的目光落在冬阳的手腕和手指,又不可控的移向了冬阳的脸。
和母亲……长得不一样……和他见到的任何女性……都不一样。
“那就跟上。”
回过神来,加茂宪纪才意识到刚才是咒术总监在说话。
他跟在对方身后,再次看向加茂怜。
对方终于给了他一个正脸,只不过那个表情很是淡漠。
加茂宪纪把脸转开了。
咒术总监部和御三家很相似——从外形上。
老实说,冬阳一开始还觉得这里的建筑风格很古旧,一点儿也没有港口mafia恢弘大气,但看久了又觉得蛮别致的,并且,很有历史感底蕴。
很唬人。
加茂宪纪呆呆的东张西望,他们跨过登阶石上的磨损处泛出的青苔,踏过连接着各栋中庭的曲折的檐廊,帐子纸上留下走过的影子……最后,加茂宪纪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冬阳的背影上。
对咒术总监部的好奇……不及对咒术总监的探知欲。
是她杀掉了加茂家半数的长老吗?
她可以做到吗?
她怎么做到的呢?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知道怜为什么带你来吗?”
加茂宪纪一个激灵,“怜大人说……”
说总监部统领咒术界,那么咒术世家的嫡子,下一任家主,就要带去给咒术总监过目,间接获得承认。
“说您很厉害。”他道。
冬阳弯了下嘴角,“她这么给你说的?”
“嗯。”
突然,前方出现了两位咒术师,正结伴走向一处门庭。
加茂宪纪惊异的睁大眼,是加茂的术师?
那两个人也察觉到了他们,随后眉眼间的惊讶一闪而过,露出了坦然的恭敬表情,颔首道,“总监。”
“我们刚出完任务回来,正要去训练场。”
冬阳点了点头,两人又行了个对待上级的立礼,前后脚离开了。
加茂宪纪张了张嘴。
似乎不一样?
长老或多或少的给了他一种暗示,加茂是反抗派。
被视为嫡子那天之后,加茂宪纪就像被人强制种下了必负的宿命,他将五条兰惠和五条视作了家族的某个必须战胜的意象,似乎族内压抑的氛围大半来自于咒术总监的打压,但这样的认知还很浅薄,就像还未入校门的孩子被父母教导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要出人头地——而他连咒术总监部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咒术师的意义都还没搞清。
冬阳带他进入了某个房间。
加茂宪纪绷紧呼吸大气不敢喘,两眼发直的盯着前方,两面都是人,穿着严谨的服饰,他没敢看他们伏案在做什么,只知道他们见到总监后好像更卖力了,而为首的人迎了上来,和总监聊了起来。
机密,这一定是机密!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总监部”“教育局”“合作调查”的字眼儿,渐渐地注意力开始集中,听到一个男人说:
“兰惠,这是五组成员新传过来的记录,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你过一下目就可以,但2组窗在视察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所怪异的小学,已经接连死了三个学生了,当地过于偏僻,警方就像是街道办事处,毫不专业,把这归类于人贩子拐卖……”
“负责那一片的术师呢?”
“秋田的话……是术师队伍‘秋’,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了,他们主动去了学校调查,但情况并不理想……我打算委派一级或以上的术师前往,连杀三个孩子的诅咒,极其恶劣。”
加茂宪纪在冬阳的身后仰头看着这些人的表情。
凝重,严肃,往往会让孩子心生压力的神态。
他的确感到了些许紧张,但另一角度却想:他们看上去真是了不起。
“这是……?”高石歪头。
冬阳说:“加茂家的孩子,觉醒了家族术式,带他去做一下记录吧。”
加茂宪纪:“记录?”
“怜没有给你说吗,每个咒术师,都要在总监部建立档案,获取编号,留下咒力和术式信息,家族背景和任务事迹也会一并记录下来。”
加茂宪纪惊讶的张大了嘴。
好,好专业,好全面?!
咒术师要被这样管理吗?
冬阳挑了一下眉,随意道,“虽然你今后或许不一定会从事咒术师的工作,但你毕竟有咒术师的能力。”
“我当然会是咒术师!”加茂宪纪说,他的神情有些急切,“并且会是极为强大的咒术师!”
冬阳静静盯了他一会儿。
高石说,“真一,带这孩子去登记一下。”
“是,高石先生。”
加茂宪纪一离开,高石便继续和冬阳说,“新发现的拥有咒术师潜能的孩子…有21个。”
冬阳:“比我想象得多。”
高石:“他们果然藏在人群里,其中14个只能看到模糊的咒灵影子,5个绝对拥有成为窗的眼睛,2个已然觉醒了生得术式,并因为恐惧或猎奇心理而没有告诉家长,或被家长当成了胡言乱语。”
这是冬阳今年六月刚推展的动向。
通过教育局给各大中小学放下号令,以体检为由测试他们对咒灵的反应,学生的组织性最容易调动,且反抗几率最低,以往咒术界的老橘子们只愿坐在屏风后面对待已发生的事件指指点点,从未主动做过什么。
他们但凡做点儿贡献,就不会有那么多折损的好苗子。
二十分钟后,加茂宪纪回来了。
高石低声道:“你打算让他们继续世袭?”
“是啊,觉醒家族术式的天才,举全族之力培养的继承人,自身条件和教育资源都不用我挑选安排,就看他忠不忠心。”冬阳呼了一口气,“我带他出去转转,咒灵的事你安排。”
“嗯。”
冬阳带着加茂宪纪停在了特设在总监部的自助贩卖机前。
她忽然问,“要喝什么?”
“哎?”
“问你要喝什么啦~?”
“那,那个……清茶……”
“这里没有哎,还没补货,先喝牛奶怎么样?”
“好……”
脸颊被冰了一下,加茂宪纪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小步。
“哈哈哈哈~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咒术总监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有些恶劣,又很是明朗。
加茂宪纪诧异的看着她,意外于她竟然这么……不正经?
冬阳摇了摇牛奶,“给,是冰的,你过一会儿再喝,现在天气很热吧,可以拿在手里凉快一下。”
加茂宪纪照做。
紧接着冬阳就问,“怎么样?”
“什么?”
“感觉这里怎么样啊~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环境……很优雅,很高贵。”
“噗~”
加茂宪纪呆滞的看到她挑高眉头,露出了比他还诧异的表情。
她的表情变得很生动,亲切。
“就这?”
“……?”
“你没有看到大家在工作吗?”
“……工作?”加茂宪纪眼神转了转,“我看到了……但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哈哈,那你觉得咒术师是做什么的?”
“……”
犹如学生被老师提问,加茂宪纪说,“祓除咒灵,延传世家荣誉。”
冬阳:“哈哈哈~”
“……保护……想保护的人。”
冬阳笑意微敛,她揣摩着加茂宪纪的表情,“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加茂宪纪:“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么多长老?”
“我杀掉的人不止加茂的高层。”冬阳反问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加茂宪纪脸色微白,“因为……他们忤逆了你吗?”
冬阳又笑了起来,“谁教给你用‘忤逆’这个词的?听上去我像是暴君一样。”
她盯着加茂宪纪的眼睛,笑意在这孩子的眼里带着难以琢磨的深意,“——我是暴君吗?”
“……”
“……”
‘我不知道。’加茂宪纪同样盯着她的眼睛,“我是第一次见您。”
冬阳随意往旁边的台阶上一坐,托腮问道,“你老师是怎么说我的?”
她轻松的姿态也掩不住话题的沉重性,加茂宪纪警铃大作,“他只是教授了我有关咒术界的知识,比如各大家族有谁,比如咒术总监部的部长是您。”
“总监部怎么样?”
加茂宪纪这回知道该答什么了,“上下分明,各司其职,井井有条……”他顿了一下,“氛围明朗。”
虽然大人们忙碌时蹙着眉,姿态严肃,可眼神并不麻木,眸光如炬。
冬阳弯起眼睛。
“我就在这里,明君,暴君,仁义还是残忍,又或两者兼备,等你足够成熟后,自然能分辨出来。至于我为什么杀了那么多高层,如果你的老师会客观教导你的话,大概会将一切当史记一般告诉你,如果他说得很片面,你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搜集更多史料,更多证词,总能拼凑出真相来。”
加茂宪纪怔怔看着她。
手里的冰牛奶滴下了水,落在了他的脚趾上,冷不丁让他吓了一跳,反应剧烈的跳了起来,还嘶了一声。
下一刻,左右脚打滑,加茂宪纪一瞬踩空,向后倒去。
失重感并没有出现多久,因为他的后背被有力的拖住了。
“哦呀~哪里来的冒失鬼~?”
一个近在咫尺的,尾音飘起的男音。
以及一声略感甜腻的,“卡酱~!”
卡……酱??
被扶正的加茂宪纪猛地回头看去,发现来人即便站在台阶之下,自己也要抬头仰望。
……好高!
对方的白色发丝在阳光下简直发着光,唇边带着笑。
倏然,他像是发现什么般摘下了墨镜,毫无预兆的凑近,加茂宪纪猝然对上了那双眼睛,他愣愣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瞳孔,几乎看到了每一缕光辉。
“哎——术式是这样的啊,加茂家的小鬼?宪纪?”
加茂宪纪满脑袋问号,“你认识我?”
冬阳唤道,“悟。”
五条悟立刻抬脚上前,加茂宪纪诧异的见他越过自己,熟稔且亲密的将手搭上了咒术总监的肩膀,然后吊儿郎当的弯曲一条腿,将柔软脸颊抵上自己的手背……就这么随意的把身体的重量压向咒术总监,低眸打量着他。
两张脸贴在一切,加茂宪纪才惊觉他们两个竟然长得很像。
悟,五条悟?!
对了!
被他不自觉遗忘的五条兰惠生平是——当代六眼的生母!
为什么会忘记呢?
完全没有想起来,前几年他还未觉醒术式时,似乎族内长辈说过好几次,他们不屑于呼唤女人的名字时,就会以其身份代称,但这几年,六眼很少和她的姓名绑定在一起。
“这小鬼来干什么的?”
冬阳说:“参观啊。”
五条悟:“咒力水平还可以,家族术式,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实力不会差的。”
说着,大概是看加茂宪纪的表情很呆,五条悟咧着嘴角伸手按在了他脑袋上,呼啦呼啦,“哈哈哈~就是感觉面部肌肉不太灵活~”
加茂宪纪:“面部肌肉……?”
冬阳:“他说你一点儿都不活泼。”然后她歪头和悟道,“但是这么一副严肃的样子不是和你小时候很像吗?还面瘫。”
五条悟大吃一惊:“哈?妈妈你说什么?我小时候明明超可爱~!”
冬阳:“一脸的生人勿进哦。”
五条悟:“我不可爱吗?我不可爱吗?”
他垮着一张脸嫌弃的看着加茂宪纪,“我小时候哪有这么老成啊,再怎么样也是霸气侧漏,高岭之花。而且我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
冬阳被他逗得直笑:“哈哈哈哈哈哈!可爱可爱~我们悟最可爱了~”
加茂宪纪出神的看着他们两个。
冬阳问:“来干什么的?”
五条悟:“喔喔~弗朗西斯交代了他合作的情报贩子,是鼎鼎大名的俄罗斯人,我记得他和妈妈你还是一个团伙的同伴吧?来问问你打算怎么做。”
冬阳:“心思打在我身上的算什么同伴。”
五条悟轻笑一声,“呵,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之间难以言明的默契氛围让加茂宪纪惊异,惊异之后是向往。
冬阳一瞥他放光的眼睛,笑了,“听到这位大帅哥刚才的话了吗,好好修炼,潜力无限。”
加茂宪纪仰着头,“……你们,关系真好。”
五条悟眨眨眼,“哎嘿?”
迫切的心情在此刻冲上了巅峰,加茂宪纪说,
“我……”
“我也……我想变得优秀。”
他憧憬般眼神明亮,“——我想让母亲高兴。”
我希望母亲也像你一样畅快。
我希望我们母子——
冬阳微微睁大眼。
“真是不错的干劲。”她说,“然后呢?”
加茂宪纪张张嘴,“然后……我想学习英语。”
五条悟:“嗯?”
冬阳眼里滑过一丝错愕和了然,她挑了挑眉,“好啊,但是你日文认全了吗?”
加茂宪纪表情一僵,他小声道,“读写已经不成问题,还需熟练精进。”
“兰惠。”加茂怜出现在台阶下,身后还跟着两个路人脸加茂,“他该回去了。”
那两个加茂对着冬阳行了个礼,加茂怜快走几步上前,猛地凑近了冬阳。
冬阳:“?”
加茂怜:“我今天见着你就觉得你哪里好像变了,仔细看又好像没变化……你坦白说,是不是用了特效护肤品,还是做了皮肤管理?化妆了?没有啊,你的皮肤一直好到毛孔都微不可见,和你那看着就金尊玉贵的儿子一样。”
金尊玉贵五条悟:“?”
冬阳:“……”
加茂怜:“你今天看上去嫩了起码五岁!”
冬阳一脸认真道,“有那么明显吗?其实我这里有一位技术很好的咒术师,可以让死去的细胞再生,头发也会无中生有。”
加茂怜同样认真,“咒术师?术式?还有这样的术式啊,请务必让我花钱委托她。”
冬阳拍了拍五条悟的肩,“喏,反转术式大师。”
加茂怜:“……”
冬阳:“我在大战中不是被切成一片片的了吗?但或许就是因为碎得太密集了,断口处还能黏连在一起,悟给我修补得彻彻底底,流失的胶原蛋白都重生了!”
五条悟:“……”
五条悟:“……委托金要打的账户是……”
加茂怜:“……你们这笑话也太地狱了。”
“怜大人……”路人脸在下方轻声提醒。
加茂怜吸了一口气,“那我们先走了。”
她带着加茂宪纪下了台阶,宪纪忍不住回了次头。
台阶上的两人并肩而立。
十年,
十年后,他大概就会比母亲高这么多。
如果他成功继位了家主……
像是某个思维盲区突然打通,加茂宪纪睁大眼,看向加茂怜。
为什么她是长老?
她是怎么成为的高层?
如果她可以,母亲也应该……
如果六眼可以让其父母在族内的地位上升,那么继承了家族术式的他只要从“嫡子”中熬了下来,母亲就能……
加茂宪纪嘴唇苍白,眸中却燃着一团火,“起码可以……光明正大。”
侧室所出的他不用对外称“嫡子”,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母亲的孩子。
加茂怜忽然叹了一口气。
她说,“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用一句话来安慰自己——”
“【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虽然如此,我却一直自责,没有保护好他。”
加茂宪纪:“……?”
加茂怜拍了拍宪纪幼小的肩头,“而你也是,不问缘由的便会想着她好。”
“……??”
他们离开后,五条悟便走下两级台阶,倾身抬着晶亮的眼眸道,“我也想变优秀~”
他的声音含着笑意,“我也想让妈妈高兴~”
冬阳搓搓他的脸蛋,“你现在就原地躺平我也会很高兴的,只要你觉得高兴。”
五条悟振奋道:“妈妈你现在退休也可以!”
冬阳:“哦那还是不要了,我还想再干几年。”
五条悟:“噫……”
冬阳:“哈哈哈等着吧!你到了我这个年纪都不一定混上家主。”
五条悟张了张嘴,“万年继承人?”
冬阳打了个响指。
五条悟:“那就……好耶!”
冬阳本来想回办公室,但是被五条悟拉住了胳膊,
“先回高专吧,千风叔给你准备了歉礼。”
“歉礼?”
“似乎也是一种纪念吧,他说昨天封印的时候一个仪式都没有,太简陋了。”
被悟拉回了高专,冬阳还用圆先探了一下有没有大群人埋伏,事实是没有。
她站在悟的身后,白发少年推开门,然后长腿一迈双臂一张,“当当当当——!”
“砰砰!”
杰和默的小礼花一左一右的对着她头顶喷撒,而五条千风站在一个被红布盖住的长条牌匾一侧,正后方是硝子。
混着悟和千风一左一右的招摇动作,硝子一把掀开了红布,只见上面赫然八个大字!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冬阳:“……”
冬阳震惊道,“你写的?!”
五条千风骄傲的一拍,“对啊!我的字练得不错吧!”
冬阳颤抖的指着这牌子,“你送我的?”
五条千风声嘶力竭,“多衬你啊!!!”
学生们憋着笑疯狂点头。
下一秒,冬阳感到身后一股大力,推着她上前,并按着她的肩膀转了个身。
“咔嚓——!”
闪光灯一亮而过,伏黑甚尔完美拿到了冬阳与八个大字的合影。
他一脸得逞的表情,“我敢打赌你的表情一定很怪…??怎么这么高冷?”
丑照计划,失败xN!
冬阳面无表情的伸腿一绊,惹得甚尔整个栽倒,他以一个绝佳的手撑地核心收紧腿支棱在半空的姿势稳住了。
“咔嚓!”
冬阳以牙还牙。
她笑:“第184张,我会好好给惠看的。”
甚尔:“……”
冬阳又阴恻恻道,“千风~”
五条千风慷锵有力不屈道:“这几个大字多衬你啊!”
五条悟刚想说什么,千风抢词,“也衬我们啊!”
他一手指了指冬阳,然后挨个指向自己,屋内的所有人,“你一手建立起的帝国——我们是天下最厉害的咒术师组织。”
冬阳:“没错,就要拿出这种气魄!”
甚尔:“那看来你还挺喜欢这八个字的。”
冬阳:“是中二了点儿,但中二怎么了?热情四溢啊。以后都管你班叫‘独尊组’。”
喝水的夏油杰当即呛了一口。
五条悟一指教室的讲台上方,“老妈,贴在这里!”
牌匾后方正好有钉孔,冬阳捏着顶端便跳上去了,正正挂好。
台下的人发出了狗腿般的惊呼和海豹鼓掌。
冬阳拍了拍手,“行了,独尊组,以后失意难过了还能来这里面壁。”
甚尔:“你们的强在这儿。”
“噗!”
冬阳眯眸,“悟,你出的主意吧。”
五条悟:“啊~好难猜呢~”
一堆人对着那牌子讨论了半天,表情有些隐忍嫌弃,话音里却全是笑意,后来好几天,这几个大字都成了高专的特色,连一年级的禅院直哉也跑来围观,再之后,这句话又被传成了咒术总监的亲笔题字,但那是后话了。
而现在,闹过之后,冬阳突然被悟叫住了。
“那句话……”
“什么?”
冬阳看着他的表情。
带着罕见的斟酌之意,
“那句——
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这句话当然是没错啦,但是——”
白发少年弯起了眼睛,盛着天色与海洋的瞳眸泛着星光,他如此欣悦的,单纯的,像个幸福到极致的孩子。
他说,
“我有妈妈,真的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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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会用时间大法到十年后!还会用空间大法到原著[小丑]
【到你家参观】的综艺番外大概率会写!
谢谢老大们一路的陪伴,这本连载了一年多的时间[爆哭]真的是一段很长很宝贵的会议[爆哭]大家的每个评论我都会看!
谢谢写长评的老大![爆哭][爆哭]这章的评论都有小红包!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