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浮休》 第127章 空山新雨(1) 庄天贺说他爱上了一个人,她美丽、优雅,即便在烂泥一样的生活中,她也在努力去做一朵迎风生长的花。 他问自己的老师露西娜,他可不可以有资格从别人的身边摘走它。 露西娜告诉他,爱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阻止一颗炙热的心发烫。 庄天贺爱的女人叫董长音,他自己朋友的女友。他的心滚烫,感情真挚无比。他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哪怕她身边已经有了优秀的男友,但他不在乎。 在他眼里,爱情高于一切世俗。 于是庄天贺总会制造出各种偶遇的机会,她高兴他陪着高兴,他伤心他出现安慰。她学习钢琴,他就在外面等她下课,做她第一个听众。她到学校学习,他就是她最好的学习伙伴。 那时候易舷忙于追赶学习的进度,是他完成了一个又一个易舷的爽约,与失望的董长音度过一个又一个失落的约会。 他清楚,自己的趁火打劫算不得高尚。他也清楚,董长音知道他的感情。 一次又一次的偶遇,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一次又一次的理解。 他知道了董长音的难处,她对命运的抗争和不屈,深深打动了他看似不勇敢的心。 于是他主动拉她的手,主动亲吻了他的嘴角,再然后顺理成章的完成了男人的冲动和女人欲拒还迎。 易舷的突然离开是他唯一的机会。为了这个女人,他主动放弃了自己在国内的继承权,改为他国国籍。 他知道女人的愧疚和自责,以及对恋人的无限眷恋。他说他可以等,可以等到她回头看他一眼。 卑微换来了一场婚礼,他甘之如饴。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了,她说是她不小心,她怨恨自己的无知,保证他们还会再有一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也没了,她痛心疾首,人消瘦了一圈。他相信这次她是真的心痛了,他想他等到了她的死心塌地。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她心里人的力量。 只要那个人出现,他用尽爱意去编织的美梦轻易地从里面破碎。 他的爱人又开始因为那个男人酗酒、吸烟。 她还会跟他过着别人艳羡的二人世界,终是同床异梦。她不会给他弹钢琴了,他的蝴蝶已经飞远了。 所以当他看见有一个女孩像一只似曾相识的蝴蝶飞到他身边时,他心动了。 穿过这个女孩,他看见了年少时的爱人。 爱笑、爱美、爱翩翩起舞,优雅之下是一颗惹人怜惜的灵魂。 董长音看到那个女孩照片前,她是想问庄天贺的,只要庄天贺告诉她他对别的女人动了心,她可以立刻就走。可当佟云争把照片给她看时,看到与自己相似的气质和相似的脸,关闭多年的心门突然被叩出声响。 他爱她,即便是多情的新温柔乡,他还是按照她的样子找的。 董长音怪不得庄天贺,是她先无情无义,是她先漠视他递过来的一片赤诚,她连质问他的资格都没有。 佟云争告诉她,这张照片可以约出来锦徽。 董长音不信,这是他丈夫的婚外女人,锦徽不感兴趣。但是佟云争告诉她,锦徽会对她感兴趣。只要是关于易舷的一丝一毫,哪怕是他前女友的感情纠葛,锦徽都会感兴趣。 不得不说,佟云争是了解锦徽的。 只要关乎到易舷,锦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她对易舷的关心超过了她自己的安危,这一点董长音自愧不如。 董长音对易舷始终是带着别样情感。 她爱他吗? 爱。 后悔吗? 后悔。 但更多的是愧疚。 如果再回到当时,她面临着父母以死相逼要她回国的行为,面对父母写信到她的学校诬告她抛弃父母的绝境,唯一能让她远离恐怖家庭的办法只有庄天贺。 或许如锦徽所说,如果她对易舷说过这个难处,易舷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拼了命的救她于水火。但是没有如果,是她选择走捷径,是她选择不信任易舷,也是她主动用肉体去换求生的希望。 现在的她只能感叹世事无常,认了命。 她认自己的命,但她不认易舷的命。 易舷应该过得更好。 她嫉妒锦徽,嫉妒易舷对她比对当年的自己还要好。 所以她心生恶念,她知道自己能够约锦徽出来,根本无法牵制住锦徽的脚步,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强大的嫉妒让她丑陋。她不惜揭露易舷的不堪和龌龊的手段来影响锦徽的判断,她无比期待能在锦徽的脸上看到锦徽对易舷的失望。 可是她失败了。 她看出锦徽对易舷的疼爱,看出锦徽对易舷无条件的偏爱,看出锦徽处处维护易舷的决心。哪怕易舷的过往夹杂无尽的昏暗和不能言说的卑鄙,锦徽照单全收。 锦徽全部刻进心里,转换为更浓郁的爱给到易舷。 她总是嘲笑锦徽为了爱情失去自我,这样的女人只会依靠男人,一旦男人抽离女人必将万劫不复。然而事实上,真正失去自我的是易舷,这几次的逢凶全部与锦徽有关,几次的化吉也都是他在自我牺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爱锦徽比爱当年的她更惨烈。 门口有声音传进来。 是醉醺醺的庄天贺。 董长音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手边的威士忌,起身去扶他。 庄天贺愣了一下,酒精作用下的他还有几分清醒理智。来到沪城后,董长音几乎没有扶过酒醉的他,这是第一次。 他坐下,董长音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庄天贺看到客厅地上还没收拾好的行李箱随口一问:“你要出门?” “回美利坚。” 温水苦涩入腹,庄天贺问她:“怎么没有告诉我?” “半个小时前决定的。”董长音说。 “我问你……” 庄天贺猛地摔手里的玻璃杯,杯子被摔地四分五裂,董长音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缓缓闭上眼睛,紧接着听到庄天贺对她喊道:“怎么没有告诉我!” 这是庄天贺第二次对董长音发这么大的火,第一次是刚结婚时董长音睡梦中喊了易舷的名字。 “我再说一遍。”董长音的声音冷静而平缓,她睁开眼睛说,“是半个小时前做的决定。” “半个小时?”庄天贺苦笑一声,“飞机票可不会半个小时之内就能买好。” 飞机票是早就买好的,但是最终决定离开确实是半个小时之前。 董长音不爱解释,随便庄天贺怎么说。 庄天贺发了一个脾气,这会反倒安静下来,他躺进沙发里,扯了扯领带,毫不在意地露出了衬衫衣领上的口红印记。 董长音看了一眼,默默合上了箱子。 “你走不了的。”庄天贺说。 董长音嗯了一声,将合好的行李箱放在原来放置的地方。 总是这样,逆来顺受给谁看啊。 庄天贺笑了一声,笑自己何其幼稚,以为一个口红的印记就能刺激到她。可是她并不在乎,到头来只有他是个小丑供别人取笑。 “庄太太。”庄天贺重申董长音的身份,缓慢而深沉地说,“我们都走不了了。” ----------------- 锦徽被请到警察厅。 这次不为别的,是去保释谷萍。 女护士死刑后,谷萍与其他伙伴为首,进行了一次外籍男性猥亵年幼女性的示威活动。示威的规模不大,刚起了苗头就被警察厅的人发现,直接将闹事的带走。 这次锦徽是站在警察厅这边的。如今沪城内罢事未停,这个关头进行这种的示威活动,不仅得不到理想的效果,还很容易被日方抓住打压,得不偿失。 不是不可以为无辜的人伸冤,只是现在不合适。 叶枝说,谷萍性子急脾气大,将来肯定要吃苦。 锦徽说,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锦徽是夜里来保释的,易舷放心让她去,她是孕妇不是犯人。现在城中新换司令比较平和,出去透透风也是好的。不然她一直担忧罢市的事,反倒心绪不佳。 谷萍感谢锦徽过来,虽然不情愿但也放弃了这次示威行动。 她现在有了新的信仰,锦徽听她说起过几次,只是那时候沪中机械厂忙,锦徽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来也就不认真听了。 谷萍要去孤儿院住,锦徽送她回去,顺便查看机械厂。 夜晚风凉,机械厂已经多日没有开口,现在看起来倒多了几分萧瑟之意。 前几天钟明豪去北平看了一圈,说是很多地方的机械厂都被征用,他觉得这会是一个大趋势,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锦徽想不到那么远,她现在唯一感到心安的是,秦煜能够兵不血刃的拿回平城,没有伤亡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将帅博弈,最苦的还是底层百姓,锦徽见过火海见过流民,她实在不想看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车子被人拦住。 叶枝的手护在锦徽的肚子前,谨慎地看向外面拦车的人。 长衫礼帽,是金先生。 丁叔回头看了一眼锦徽,锦徽看到金先生在向自己招手。轻松自在的模样,与平日里的他截然不同。 应该是来说药品的事。 锦徽想。 “丁叔先下去吧。”锦徽说。 丁叔不同意。 锦徽也让叶枝下去,笑说:“我与金先生是同盟,不会是有事。你们就在旁边,好不好?” 丁叔和叶枝下了车,这两人没敢走远,一个车头一个车尾,不超过锦徽半米远。 锦徽忍不住乐,这俩人实在是小题大做了。她请金先生上车,金先生坐在他旁边,给了她一个匣子。 “这是什么?”她问。 金先生说:“易太太帮了我们大忙,这是我的上级送给易太太的礼物。” “有礼物啊。”锦徽从不拒绝礼物。 匣子里是一串特别漂亮的珍珠项链,是锦徽喜欢的那种。 “送给易太太的。”金先生的目光柔和,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锦徽的肚子。 锦徽披着外衣,正好遮住了肚子。 “谢谢,我很喜欢。”锦徽收好匣子放在腿上双手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她问,“金先生怎么知道我喜欢珍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金先生说:“想打听易太太的喜好并不难。” “也是,很多人都喜欢打听我。”锦徽的手还在抚摸匣子,牙齿咬着唇内的软肉,努力控制着某种情绪,“金先生有心了。” “易太太客气。” “金先生的上级没有其他命令了吗?” 金先生顿了一下,深深看着锦徽侧脸,说:“易太太,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可以帮你的。”锦徽看向他,她会帮他的心从不会退缩。 金先生立刻躲开她的强烈的目光,躲开的那一瞬,心中产生一种“完了”的恐惧情绪。 “金先生。”锦徽咬紧牙吞咽自己要翻涌而出的酸楚,抓住他的衣袖问他,“你的上级叫什么名字?” 她艰难地问出接下来的话:“是叫……载凡吗?” 夜晚的城门外,万籁俱寂。 叶枝和丁叔都听不到锦徽在说什么,两人看似都很平静,不知道说什么要用这么长的时间。 车内的呼吸沉重,锦徽在等金先生的一个回应。 金先生的嘴唇干裂,昏暗下一张苍白的脸在车灯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这是秘密。”他冷静地回答。 “好,我不问秘密。” 锦徽的手指还在抚摸匣子上每一个纹路。这个匣子是她的,是小时候的她画在纸上,大哥载和亲手做的,是载凡离开时,唯一带走的物件。 “你们……到底是在为谁做事?”锦徽看见金先生要张口,她急忙说,“别骗我。” 金先生的嘴巴再度合上,再开口时还是这句话:“秘密。” 又是秘密。 锦徽要怎么样才能知道这些秘密,她要怎么样才敢真正的告诉眼前人,她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脖子后面的那块疤痕,是她心里的痛。 在他第一次抱她离开时,她的手指碰到了那块疤痕。 当他们在码头分别时,她拥抱了他就是确认那块疤痕。 五岁那年,贪玩不懂事的锦徽跟着哥哥们放鞭炮,她不听话,非要去点燃。她离得近,鞭炮响的那一刻崩到她的身上,是载凡抱她逃离,被崩飞的鞭炮落入他的衣领,制造出一块灼心的伤口,留下一块骇人的疤痕。 这块疤痕是锦徽的痛,她永生难忘。 可是,他的哥哥为什么不认她? 为什么啊? 口腔里的血腥味使得锦徽反胃,她抓住金先生的袖口不断地干呕,呕到身体痉挛也不肯松开他。 “易太太。”金先生慌张,他想去安抚她的脊背,手在半空中滞住没有敢落下来。 车子里的异动引得叶枝丁叔快速走过来,后车门一开,丁叔用了大力气瞬间将金先生拉出去。 锦徽没有拽住他的衣袖,再次失去了他。 金先生没敢走,视线透过车窗。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担心到表情已经不受控制。 锦徽抬头,因为干呕,泪眼婆娑,她看不见金先生的表情,眼前的虚无一点都不真实。 叶枝让金先生马上离开。 金先生最后看了一眼锦徽,手藏在被锦徽抓过的袖口里,不住地颤抖。 锦徽推开叶枝,立刻从车上下来。 车灯拉的金先生背影老长,他停了下来,背对着锦徽。 “金先生!”锦徽的喊声里夹杂着哭腔,“帮我告诉你的上级。” 锦徽苍白的唇间已经有了血迹,为了控制情绪,她生生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伤口。 “我怀孕了!”锦徽大声告诉他,接着喃喃道,“我希望他的舅舅知道。” 金先生点头,合上眼睛落下了一滴清泪,轻声道:“他知道了。”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空山新雨(2) 锦徽睡得并不安稳,她偷偷哭过,眼角的湿润并未完全褪去。 她紧紧攥着易舷的衣袖,将他视为最安全的避风港。 易舷半躺着安抚她入眠,他的眸昏暗而低沉,眼底的怒意挥散不去。 锦徽梦呓,喃喃出易舷的名字。 易舷轻吻她的发顶,轻声告诉她:“我在呢。” 他在呢,锦徽不要害怕。 ----------------- 夜里有狂风,天将破晓。 金先生被狠狠地揍了一拳,退至墙根处,迎面又是一拳。 刚刚还是温柔哄睡锦徽的人,双手揪住金先生的衣领,恶狠狠道:“爱新觉罗载凡!” 易舷咬牙切齿:“我真想杀了你!” 易舷止不住的戾气让金先生发笑。他嘲笑自己无法正视自己真实的身份,也欣慰有人为他的小徽儿出头。 金先生笑够了,一双眸子忽明忽暗,有气无力地说:“你可以杀了我,但不是现在。” “徽儿是你的妹妹,你下手够狠的呀。” 易舷调查了锦徽货运麻袋中的少量药品,他买通了新城公司在四号码头的亡命徒工头,从工头的口中知道是金先生贿赂的他,特意放了少量药品放在锦徽的货物里。 金先生一开始就知道锦徽会拿自己做饵拖延时间,为了让这个饵更有效,他动了手脚。 金先生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相信易舷不会让她有事,但是他并不知道锦徽有了身孕。事后他害怕的不得了,骂过自己无数遍是个混蛋,也恨不得杀了自己。 “我对不起她。” 无论是当年的不辞而别还是现在的利用,载凡对不起锦徽的实在太多太多。 在他心里,他的革命他的大义,永远凌驾于一切之上。 现在易舷只要用力,不会反抗的载凡必定会死在他手上。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能让锦徽讨厌自己,更不能让锦徽绝望。 载凡是她唯一的血脉亲人,一旦失去,她必然崩溃。 易舷松开金先生,金先生顺着墙滑到地上。砖路冰冷,从里到外让金先生打了寒颤。 “徽儿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她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易舷红着眼睛,心疼锦徽到极点。 “想让徽儿安全,你最好离她远一点。”易舷的话中充满威胁的意味。 金先生愧对锦徽,但他更清楚局势是什么。他说:“我不能走。” “上南会我必会铲除!” 金先生看满脸阴霾的易舷,想到自己的上级说过的话,沪城的易会长才是最恐怖的人。 他经常笑,经常以退为进,很多人都忘了易舷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坐上沪城商会会长位置的。 宏鑫公司不过是他的基础,真正让他敢大展拳脚的还是红叶帮。 对外做着买卖消息的红叶帮,背地里全是要人性命的买卖。 金先生阻止他:“上南会的水很深。” “水深才需要被铲除。”易舷意味深长地说,“铲除上南会不也是你所愿?” 终究会被查到的,不仅是金先生的身份,还有他的立场。 金先生没想到自己还是暴露在易舷面前,他已经尽量不与易舷接触,可他忍不住去关心锦徽。 她也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啊。 “现在不行。”金先生还在阻止易舷。 易舷冷笑道:“理由。” “上南会庞大,除了沪城还有其他地方,铲除不干净,它会反扑到你身上。” “无所谓。”易舷从不怕报复反扑。 “让它再坚持一些日子。” “多久。” “三年。” “时间太长了。” “我会给你一个留住上南会的理由。” “说。” “上南会的舆论影响很大,你想要露西娜下台,需要邹正川。” ----------------- 锦徽收到一份小礼物。 是易舷送的。 有拨浪鼓、竹蜻蜓、小风铃,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小东西。 或许是肚子里有了孩子,锦徽现在特别理解罗尔太太的心理,关心她的孩子比关心她还要高兴。 易舷在哄她,她知道。 锦徽好喜欢易舷,亲了他的脸颊,蹭他的肩膀说了好多遍“我好喜欢你”。轮到易舷被哄的合不拢嘴,低头吻住她的唇。 唇舌纠缠。 锦徽的身子现在有些敏感,总是贪婪易舷身上的味道。 易舷照顾她的身体,每晚的晚安吻都是浅尝辄止。锦徽有点不乐意,总是向他嘟囔,所以易舷每晚不给她读书了,哄她睡觉才是头等大事。 可是今晚,易舷不能在家陪锦徽。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事情终于等到水到渠成,有些人可以不用存在在这座城市了。 沪城罢市,首当其冲的是日本商会。 日本商会管理几家日资企业要仰仗很多沪城的资源,沪城经济运转一旦停歇,这几家企业必受重创。 他们本来一直等着日本修建的铁路横穿沪城,可是一直等不到日本那边的动静。沪城的主要航运还在宏鑫轮船公司手里握着,唯一通往内陆河运的四号码头,还有一半在宏鑫手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弘城那边的铁路与沪城接轨,好巧不巧,弘城的铁路属于自主经营,若非要沾亲带故,弘城还属于覃军旗下。 河运、铁路皆被控制,日资企业的成本不断上升,眼看就要被迫停产,日本商会才是一个头两个大。 日本商会求助日本公使馆,公使馆这边其实很好解决。 死的是日本商会的副会长,日方才是第一受害人。现在凶手死了,日方虽然不会接受易舷当众道歉的提议,但是他可以让几分利给沪城商会,两边一合作,矛盾就会缓解。 可是进程就卡在德方。 不知道露西娜在搞什么东西,好像非要和沪城商会对着干一样。 佟云争给出的意见是继续和沪城商会耗着,他要等德方先低头。 他的目标不是纠纷,也不是罢市。他在等,他在等沪城商会和德方鹬蚌相争,他要渔翁得利。 巧的是,锦徽也在等。 就算是一口吞不下加勒机械厂,她也要啃下半个。 这一次,她与佟云争的目标一致。既然一致就有合作的理由,既然可以合作,就可以踢另一个人出局了。 易舷在外面掌控局势,锦徽在家里与钟明豪开着电话会议。 锦徽再次向发通银行贷款,这次不打价格战,她要真金白银的利润。 现在不是简单的经济纠纷,这是本土和外资的博弈,更是本国和帝国的斡旋。 沪城作为全国爱国实业家最多的城市,它有资本、有能力、有手段去正面硬刚强权强压。 罢市不仅罢生产,还要罢经营,很快沪城陷入巨大的经营危机。 这次最先反抗的不是学生和工人,是信仰。 是来自上南会的信仰。 “乱政之下人民苦矣,外有攘乱内有不平。求生者需自立、自强、自信,不生者可怜、可恨、可悲。” 上南会的口号一直注重后半句,执着于个人追求和个人觉醒。 但是别忘了,口号的前半句是对这个时代的批判。 外有攘乱。 谁在乱沪城的经济体系? 是帝国公使馆,是资本政治。 在沪的外资企业受到重创,其他各国公使馆将矛盾点向德意志公使馆转移。德方企业摇摇欲坠,沪中机械厂和三江机械厂一个不开工,一个开不了工,此时此刻正在疯狂分割加勒机械厂的蛋糕。 消息很快传到了德意志,远在英国的罗尔最先给易舷通了电话,按照他的推测德方很快就会有动作。 果然,在罗尔电话打来的第二天,德方对德国公使馆发出指令。 道歉是不可能的,这是帝国尊严,绝不妥协。 但是他们可以牺牲。 牺牲谁呢? 必然是露西娜的学生,庄天贺。 庄天贺,财务部请来的顾问,美籍华人,经济方针却倾向德意志。 祁南为了尽快结束这场纷争,给南边争取更多的企业支持,顺势而下将庄天贺推到最前面。 日本商会执着解决眼前的难题,赞成德方的意见。 爱国实业家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中国人,他们接受这一决定。 庄天贺成了替罪羊。 代替德方对沪城商会道歉。 记者见面会上,他言词真切,鞠躬道歉。 他很平静,没有发出任何反抗的声音。 他早就预见了今天的结果,在他说他和董长青都离不开沪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成为露西娜稳定棋局的棋子。 露西娜是一个因材施教的好老师,但她也是冷酷无情的投机者。 金融市场不讲人情,利益是永恒的目标。 庄天贺面对记者的提问时,抽出一条神经在想。当年易舷放弃醉生梦死,重回学校为每一个他曾经欺负过的同学鞠躬道歉时,会是什么心情? 会是他本性里的不甘和屈辱。 还是如现在的他一样,心如死灰,无欲无求,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可是这一切就能结束吗? 易舷是不会放过机会的。 沪城容不下他了,想必整个中国商界也容不下他了。 德意志呢?美利坚呢? 在全球战争经济体系中,能容得下做出重大失误判断的他吗? 庄天贺即将前往日本。 临走时,他到慧文医院为自己的太太拿最后一副药。 他没有选择杭瑾,也没有选择查宁医学院。 他选择了中医,杭瑾帮他联系的一位老资历中医,由她将药转交给他。 医者救人,杭瑾始终坚守自己的原则。 什么罢市,什么闹事,什么帝国主义,什么本土经济。 她是医生,她的关注点永远在人身上。 庄天贺谢谢杭瑾的帮忙,杭瑾没用他的感谢,只是在末了问庄天贺,为什么还要选择信任她。 要知道,她是医生,她若是想在药中做手脚简直轻而易举。 庄天贺没有说理由,只是告诉杭瑾:“他姓庄,北平南巷的庄。” 杭瑾愣了一下,笑着挥手告别:“一路顺风。” 北平南巷的庄,北平南巷的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杭瑾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易舸,自己那个从小指腹为婚的对象比他会爱人,纵然那小子自愿陷入死缠烂打的爱情里。 锦徽在易舷的陪同下到医院检查,偶遇庄天贺。 她看向易舷,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应该聊一聊,于是捏了捏易舷的手指,自己先到杭瑾那里等他。 易舷目送锦徽走进医院身影消失才看向庄天贺,庄天贺手里提着中药包,与他一身的西装革履实在不相配。 庄天贺烟瘾曾经很大,为了董长青硬把烟给戒了。 这事易舷知道,所以,他故意点燃一根烟放在嘴里。 庄天贺合理怀疑易舷是故意的。 医院花园里早就干枯一片,今年沪城的秋天格外萧瑟。 说起来,易舷与庄天贺从未好好聊过。 刚开始装作不认识,到中间相看两厌,到最后短兵相接。 一场关于自尊的战役从德意志打到美利坚再到沪城,双方都有赢有输,赢得不光彩,输得不服气。都在逼对方先投降,但谁也不会向谁低头。 庄天贺的道歉是对沪城商界的,不是易舷。 易舷打击的不仅是庄天贺,还有露西娜。 当年没有露西娜的操作,即便董长青将易舷的资本送到庄天贺手上,庄天贺都找不到机会将资本转换为他的资产进行经营。 他最崇拜的老师,最知道怎么让他无计可施。 恨吗? 易舷不恨,他自认有眼无珠,是他自己不行。 家中变故让他建立帮派,他们的背叛是切肤之痛的学费,让他学会心狠手辣。 易舷什么时候恨的他们? 因为他们动了锦徽的底线。 沪中机械厂是她的心肝。 她是他的心肝。 “日本也有我的人。” 瞧瞧易会长,一开口就是威胁。 “我知道。”庄天贺挺自信,“远山十郎。” “他可是恨佟云争入骨。” 别人不知道庄天贺为什么选择去日本,易舷可太清楚了。 他从未低估过董长音,她处处会给自己留余地。与佟云争达成共识,就是在给庄天贺准备后路。 她不是信不过庄天贺的能力,她是看得懂时局,她知道有权无势的他们稍有不慎就是被宰割的份。 背叛过别人的人,最担心被别人背叛。 佟云争看向医院门口黑色的汽车,他不知道坐在车里的人现在如何看这边,但有些话,他需要说。 “那天谢谢你。” 刚回沪城,庄太太遭遇车祸,是易舷最后交的医药费。 易舷挑眉:“是我太太可怜她。” 锦徽向来善良,即便是讨厌庄太太,她也希望庄太太可以平安健康。 女人最了解女人的伤痛。 她理解庄太太的孤立无援。 就好比,她需要一段婚姻改变她当时遇到的困境。庄太太也需要一段婚姻去争取往后的自由。 只是,锦徽比较幸运。 庄天贺笑了,就当他白说。 “我并没有告诉她。”他说。 易舷吸了最后口烟:“随便。” “告诉你个好消息。”易舷突然露出炫耀的笑容。 这个笑容庄天贺熟悉,很久以前恢复学业的易舷得到全A成绩时就是这么笑的。 他说,那是他的荣耀。 “我要当父亲了。” 庄天贺:“……” 他就不该洗耳恭听。 回到车上,庄天贺不小心坐在庄太太洁白的裙子上。 他皱了皱眉说道:“这个季节不能再穿裙子了。” 庄太太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嗯了一声。 庄天贺犹豫了一下,看着她说:“易太太,有孕了。” 庄太太没吭声,她知道。 看到锦徽的身体形态,与她怀孕的时候很像。 “你……要去恭喜吗?” “走吧。”庄太太平静地说。 这天秋高气爽,这天万般平静。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空山新雨(3)
第129章 空山新雨(3) 民国十五年冬,大雪终停。 易公馆别墅门口的雪没有被清扫,多好的一块厚雪地,正是堆雪人最好的场所。 戴着小红帽的女娃娃,站在雪地里,满地的积雪正好卡在她的膝盖下面。 她陷在里面走不动了,站在那里喊“妈妈”。 可是妈妈很忙,她忙着堆雪人,嘴里还不时教女娃娃怎么堆:“这里放鼻子……这里放嘴巴……” 她以为自己在教人,殊不知她的学生困在后面一米远的距离,根本没听到。 女娃娃沮丧,回头求助一直看她对着她微笑的丁爷爷。 丁爷爷走过来,像拔萝卜一样将女娃娃提起来,一下子扎进锦徽旁边的雪地里。 锦徽还蹲在地上团雪人的头,回头一看女娃娃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她顿时骄傲起来:“我们平安真厉害,这么快就走过来了。” 她的平安耷拉一张不开心的脸,看向檐下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屋檐下,两个男人坐在茶桌两侧。 交叠双腿坐在摇椅里的男人,目光一直放在雪地里一大一小身上,嘴角一直微扬,眼镜后面的眼睛含着旁人很少见的柔情。 他戴着绿宝石戒指的手里有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是有人塞给他的,让他好好帮着保存。 另一个男人也穿着长衫,因为天冷路远,他还戴着一个毛绒绒的棉帽,看神情对对面的男人很是恭敬。 “大小姐养的是不是过于皮实了?呵呵呵。”戴棉帽的男人正是房飞扬。 他从弘城过来聊聊现在打仗的事。 易舷的嘴角更加扬起:“平安像我。” “尤其是性子。”易舷说的时候透露出骄傲让房飞扬很无语。 两年了,炫耀女儿的心可以收一收了。 锦徽认真地堆雪人,瞧见平安蹲下来,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两根胡萝卜问她:“平安,我们用哪根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 平安托腮,随手一指左边的。 锦徽有点可惜,问她:“右边的好不好?” 右边的够长。 平安摇头,她就要左边的,目光坚定。 锦徽晃着她的衣袖,向平安请求道:“右边的嘛,好不好?” 易舷由衷笑出声。明明是长相如此相似的母女,性情却如此天差地别。每次看她们一来一回认真讨论的样子,简直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房飞扬也瞧见这一幕,呵呵笑说:“大小姐果然像您的性子。” 冷酷起来真无情。 易舷是没想到房飞扬是这样的心声,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你们估计南北军什么时候能打到江东地区?” “再有半年吧。” “时间有点长。” “只短不多。” 易舷点头:“覃军怎么应对?” 房飞扬叹气:“难打。” 易舷不置可否:“能在夹击中撑下两年,秦煜已经尽力了。” “秦帅已经做得很好了。”房飞扬佩服的军事将领不多,秦煜算一个。 以独木之姿维系江东平稳,年轻的秦帅已经超出所有人意料。 房飞扬说:“我准备效仿南边与南北军合作。” 易舷挑眉笑说:“不做弘城之主了?” “易先生啊,你应该是懂我的。我当年在云南求学,最大的期望是上战场,寻思着别浪费一身才学和血性。统领一个帮派也好,做弘城的主人也好,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前半生跌跌撞撞过后留不下姓名。你常说,历史是洪流,大浪淘沙。人生在世,好汉一条,我要做的就是留下姓名而已。” “去南北军做一方司令也能留姓名。” 房飞扬闻言哈哈大笑,他就知道纵然万人不解,易允谋也懂他。 “可是……”易舷看向雪地里围着堆好的雪人转圈圈的母女二人,心中平静的美好又平静的理智,“我不会帮你劝说秦煜投降。” 房飞扬强调:“不是投降,是为了几十万人妥协。” “这是战场,地位是打出来的,实力是谈判的筹码,能做集团军总司令何须做一方司令。” 房飞扬被易舷的话点开灵感:“易先生有什么建议?” “你继续追随秦煜。他的覃军有能打的将领,东北有矿产,背后有徽儿的军工厂,他的筹码不比黎军的差。他应该也会很需要你……”易舷转动着手里的苹果,淡淡地说,“你的身后有南北军都羡慕的军费。” 房飞扬的身后是易舷,易舷的手里有整条沪城的经济命脉。 两年前,易舷不仅迫使庄天贺离开,三个月之后他也送走了露西娜。 加勒机械厂被沪中机械厂吞掉了一大半,宏鑫公司踢走了新城公司独享四号码头。短短两年轮船公司扩建,开发新的内陆运输航线,通过政府操作成功收纳多家小型纺织工坊进一步扩张纺织厂,宏鑫百货吞并了外资百货商店,与弘城接轨的运输路线也被宏鑫掌控。 易舷用两年的时间将宏鑫公司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一年多的容忍终于换来了他想要的结果,宏鑫才是一家独大。 不是只有拿枪的人才能做主人,拿钱的人也是。 “爸爸。”平安张开双臂向屋檐下跑过来。 女娃娃的声音脆脆的,好听的悦耳。 易舷抱起她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里的红苹果逗她,就是不给她。 房飞扬有了易舷的话,心底的所有阴霾一扫而空。或许一开始他们之间还讲究互惠互利的原则,这么多年的风雨走过,如今的他们之间,情义早就高过利益。 乱世之中,真心袒露的朋友实在太少,他们早已经是莫逆之交。 “平安,问房伯伯好了吗?”锦徽这会有点严母的模样,教女儿懂礼貌。 房飞扬不用锦徽这么正式,平安已经从父亲的腿上跳下来,学着母亲教给自己的姿势,躬身问房飞扬好。房飞扬可受不了这礼,摸着身上空荡荡的口袋,呵呵笑说:“房伯伯可没拿红包呀。” 这句打趣可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乐了。 易舷把手里的红苹果交给它的原主人,低头对她说:“保证不是凉的。” 红苹果一直在他的手心里,怎么会凉。 锦徽收好,准备一会儿和平安分着吃。 大门外有车停下,易公馆来了新客人,房飞扬不做打扰先行离开。丁叔送客,迎回了叶枝。 平安看到是叶枝,挥动小手跑过去,急得锦徽在后面拍大腿:“易平安,你不能碰你叶姨母。” 可不是不能碰,叶枝大着肚子呢,要是撞到了怎么办! 叶枝不怕呀,大着肚子也敢直接拎起跑来的平安,直接将她抱在怀里。 “快让我抱抱。”叶枝与平安贴脸,“可想死我了。” “姨母。”平安见到叶枝就亲昵,搂着脖子不放手。 锦徽走过来瞧见平安这副亲昵劲儿,可怕她撞到叶枝圆鼓鼓的肚子,赶紧把平安抱下来,直接放在身后走过来的易舷怀里。 “不是说不来的嘛,怎么还来了?”锦徽扶着叶枝,小心地往前走。 叶枝不好意思地说:“我馋厨娘的手艺了,只能求小姐赏口饭喽。” “说什么呢!易公馆就是你娘家啊,说什么求不求的。再说,你现在是李太太了,这么说话可是不中听的。”锦徽有意去捏叶枝的胳膊,奈何现在不能捏。 叶枝自知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 李彦跟在后面,手里拎了不少礼物,都是锦徽和平安爱吃的零食。 易舷冲他笑了笑,抱着平安跟了上去。 说起叶枝和李彦的婚事可谓是闪电般的速度。 按照现在说法是,他们日久生情的自由恋爱,在同样的革命目标下建立的革命友情。相互理解、陪伴,走到最后完全是水到渠成。 但是按照锦徽的看法则是,这里面更多的其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因为李家父母逼婚呀。 李彦不指望继承家业了,趁着李家二老还身体康健,赶紧给他们生个孙子孙女从小培养继承人啊。 李家就李彦这么一个儿子,李家父母最操心的就是李彦的婚姻大事,可是李彦一颗脑袋是科研,满心心事是机械厂,哪有时间去管别的。所以,当李家父母知道李彦和叶枝手牵手一起上下班之后,直接杀到易公馆提婚事。 那时候的锦徽刚生完平安不久,怀疑自己因为生孩子耳朵出了问题,再三确认李家二老是不是急糊涂了。可是钟明豪给了她致命一击:“他俩早就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 锦徽怎么会知道? 她那时怀着平安,天天幻想和平安的新生活,别说叶枝了,连易舷在她的脑子里都被短暂排除过。 于是在整个坐月子期间,锦徽天天拉着叶枝问她的感情生活,还要给李彦通电话问他的想法。知道这两个大忙人,一个忙着生产一个忙着运货,没时间聊风花雪月,让他们随便定吧。所以不能上班帮忙的心虚老板锦徽,就拉着易舷开始研究黄历挑日子。 他们的婚礼是在两人难得抽出的时间里匆忙举行完了。 婚礼当天,王新筠和秦煜都到了沪城,可把沪城不少人都吓坏了。 按照王新筠的说法,长辈压阵,势在必得。 按照秦煜的说法,他得让李家人知道知道叶枝娘家人的实力。 得,都是撑场子的。 锦徽问过易舷,她要怎么做,既能给叶枝撑场子又能给李家点面子。 李彦毕竟是她的工程师,李家又与她同处沪城商会,面子肯定是要照顾到的。 易舷就让刚出月子的她好好坐着,剩下的他来处理。 结果那一天,人家小两口以为会是差不多简单的婚礼上,汇集了覃军、沪城商会和政要组成的强大嘉宾席。 一天的婚礼比人家三天的还轰动。 婚是闪婚的,孩子也是迅速准备要的。 易舷曾经神情恹恹的表示,他和锦徽要是这般努力,孩子都有三四个了。 锦徽终于认识到叶枝的麻利和李彦的直性子结合后的恐怖,为了不耽误事业,他们的速度是真快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转眼,叶枝下个月就要临盆了。 “我算了日子,是年初七。”锦徽兴致勃勃地说。 她和叶枝在外面散步,顺便消食。 叶枝说:“我想回覃城生。” 锦徽问:“为什么?” 叶枝笑了一下说:“我是夫人捡回去的。我以前对夫人说过,我一定要让夫人看到我结婚生子,我好好孝顺她。结婚她看到了,就差看到生子了。” 锦徽有些动容,鼻子酸了酸:“要打仗了,覃城现在不安全。” “李彦说,这仗兴许会打到明年,不耽误的。” “李彦同意了?” “嗯。” “李彦父母呢?” “他们让产婆随我去。” 李家父母是真心喜欢叶枝,明明知道覃城不是很安全,但是为了叶枝的心意,为不让叶枝留遗憾,他们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支持她。 锦徽想起自己要生平安之前,她也是想回覃城的。 平安在肚子里很乖,没让她吃到一点怀孕的痛苦。可是临盆前的最后一次检查,锦徽的身子出了点小问题,心跳异于常人的快。为了母女平安,锦徽早早住进医院,没能回去。 她生完平安从产房推出来,恍惚之间听到王新筠在走廊里的哭声,她已经判断不出来这哭声是激动还是高兴。总之她知道,姨母不顾外界阻挠前来,是来给她做后盾的。 她想,叶枝也需要后盾吧。 这是娘家人才能给的,王新筠始终是她们的灵魂支撑。 年初七,叶枝在覃城督军府诞了一个很健康的宝宝。 是男孩。 王新筠是第一个抱到孩子的人,现场取小名,就叫初七。 那时秦煜也参加取名活动了,被电话那边的锦徽一票否决。 去他的弹匣子,什么破名字。 过完年十五,叶枝和李彦回到沪城。 南北军打过来了,比预想的要快。 叶枝要带王新筠一起回去,王新筠不去。 她要守着督军府,这是她和秦霹雳的家。这个家里刚刚诞下一个新生命,她要对得起这份督军府的生机。 坐月子不能哭,王新筠让叶枝把眼泪憋回去。 督军府的女人不能哭,这是纪律。 王新筠穿上一身艳丽的旗袍端坐在客厅里的罗汉椅上,这是秦霹雳给她买的最后一件衣服,是他喜欢的明艳之色。 大门大开,迎接到了三月江东震动。 王家二小姐是王家最后的体面,秦夫人是秦家最坚实的支撑。 她的丈夫死了,儿子正在送死,她可要好好坐在这里,稳稳当当地尽自己最后的力量。 三月,南北军占领沪城,江东三城跟着就此休战。 秦煜的手里握着最年轻的军队,他本身就是最大的谈判砝码。 没人会拒绝收服一位能打仗、敢打仗、战败也不隐藏雄心壮志的年轻主帅。从此覃军大帅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南北军第五集团军总司令。 他的任务是,继续向北推进,直击黎军。 接下来是充满昏暗和死亡的四月。 沪城还没有从被占领的恐慌中缓解出来,迎接它的就是腥风血雨。 南北决裂是死亡堆积的噩梦。 锦徽在上个月迎接到了新的希望。 这个月,她要亲手送走她的朋友。 谷萍,生于平凡,死于壮志。 她微笑看淡生死,只望革命成功,人民之声响彻定会整个寰宇。 这是她对自己生命的最终注解。 但她说,她会做厉鬼,继续撕咬,继续抗争。 她没有放弃这个残破的国家,她奋斗到了终生。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空山新雨(4)
第130章 空山新雨(4) 没有人告诉韩英,成长的代价会是青春里的人在最青春的年纪成为一座墓碑。 分开时,她们许诺会成长为更好的自己。重逢时,一定要共饮三百杯,说尽天下不公事。 现在韩英回来了。她们都成长为更好的自己,可惜再也无法共饮三百杯。 她剪短头发,祭奠完谷萍,提着行李箱站在沪中机械厂门前。 这个启迪她梦想的地方,终是她最期待的归宿。 锦徽拥抱这位年轻归国的女工程师:“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迎上她的还有李彦,韩英未来最优秀的老师。 “走吧。”锦徽搭上韩英的肩膀,“不跟你客套了,我的韩工程师。现在我们开工吧。” ----------------- 沪城的腥风血雨还未结束。 沪城工会大罢工,被武装镇压死伤无数。洪泉帮继续为南边卖命,大肆逮捕地下党。 报纸上天天报道谁的死亡,谁的流亡,谁的失踪,谁的叛变。 易舷等沪城实业家前往工会,日夜统筹。 沪中机械有工人卷入其中,锦徽因此正被南边的人调查。 调查她的阵容挺豪华,连祁南都惊动了。 没办法,锦徽太重要了。 两年前,锦徽冒着生命危险帮金先生运输药品,受益人正是南边的军队。 对于他们,锦徽有雪中送炭的非凡功劳。他们记着锦徽的好意,所以在南北军占领沪城后,他们一直优待沪中机械厂和宏鑫公司。 也因为锦徽善意和实力摆在这里,他们不得不尽力拉拢锦徽成为他们的一员。如今秦煜都已经成为他们集团军的总司令了,拉拢锦徽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是锦徽没同意。 她和易舷一样,不参政,不站队,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关门。不参与任何形式的争执和纠纷。 她这种态度一方面让他们放心,一方面又让他们不放心。 毕竟,她的身后是军工厂。只要她没有站队,她的军工厂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用。 现在她的工人因为卷入地下党被通缉,锦徽作为老板接受调查。她云淡风轻的接受所有盘问,回答时她突然想起谷萍。 谷萍生前遭受过严刑拷打,刑具在她的身体上制造出千疮百孔的痕迹。锦徽见过司令部审讯室的酷刑刑具,她能够想象谷萍生前受到什么样的非人折磨。尸体被抬出来时,鲜血早就浸透她的衣衫,触目惊心。 没人敢去收尸,锦徽去接她回家。 那天她也接受了无数的盘问,确定和谷萍不是一伙的,才把谷萍的尸身接回来。 今天的盘问比那日要温和的多,锦徽还是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结束盘问后,祁南告辞。 锦徽问他:“为什么非要他们死?” 祁南知道锦徽口中的“他们”是谁,回答说:“这是革命。” “这就是革命?只要有一点政见不合就要镇压吗?”锦徽不明白,“明明一开始合作的那么好?为什么会反目成仇?” “易太太会因为共同利益与别人合作,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与曾经的合作伙伴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不会置人于死地。你们现在的行为与军阀抢地盘时的杀戮有什么不同?” 锦徽的声音是一把温柔的刀,挑开了当下恐怖的实质。 祁南否认:“这是民主!我们要坚持民主!革命就会有牺牲!” “牺牲不是民主。” “如果需要我,我也会牺牲!” 锦徽顿住。 她看到祁南鬓边冒出来的零星白发。想到他初到沪城任职经历的暗杀时刻,第二天他还会不顾安危的继续奔走,怀着一腔热血维系心中的民主。现在他的热血依旧,但是激情已经被慢慢消磨,不仅是精神,就连身体都是靠信念支撑。 “别感动自己。”锦徽有些可怜祁南的执念,平心而论,她很欣赏祁南,并不想再听到他因病住院的消息,“现在的沪城商业运作还是很依赖你的政策。” 祁南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的沪城经济掌握在易先生的手里。” 锦徽淡淡道:“我们的生死可是在你们的手里啊。” “只要易太太不与地下党有关联,新政府不会找您的麻烦。”祁南可以保证。 锦徽笑了一下说 :“我的朋友和工人都已经死在你们手里了。” 祁南听出她话中的异常,紧张地问:“易太太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做。”锦徽看向他,“祁部长请放心,我是商人,我唯钱主义。” 载和以前说过,革命要流血要牺牲。 那时候的锦徽很小,她不懂什么是革命。 载凡反驳过载和,他认为自保才是革命的前提。 现在的锦徽是支持载凡的,要想改变这个世界,必须要成为可以改变世界的人。锦徽想做这样的人,她力量渺小改变不了世界,但她希望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去改变世界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锦徽要自保。 她不是唯钱主义,她是唯人主义。 小皮球滚到她的脚边。 锦徽放下报纸,见到平安正往这边走过来,她要来捡球。 小皮球是丁叔做的玩具,平安很喜欢,经常是走到哪拿到哪,一刻都不离手。 “平安。”锦徽捡起球顺便抱起平安在客厅里走。 月色高悬。 母女俩都穿着白色的蕾丝睡裙,等着她的丈夫和她的父亲回来。 平安有一点很像锦徽,发育有点晚。 两岁了,说话还不够利索。 锦徽三岁时才能说出几句完整的话,她希望她的平安能早一点。为此,她操了不少的心。 平安的性情在一岁的时候显现出来。 这小家伙不爱哭,有什么事都习惯找父亲,父亲要是不在,她会静静地坐在父亲的书房里等他回来,咿呀咿呀地和他对话,像是在商议。 今天她应该是又要与易舷商议什么,到了睡觉的时间她也不睡,搬来自己的专属小板凳坐在客厅中间,拿着小皮球静静地等着。 “平安,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锦徽哄着平安。 平安不愿,靠着她的肩膀,拿着小皮球就这样待着。 锦徽拗不过她,也不知道她这点随了谁。 明明她和易舷都是很好说话的人。 丁叔接了电话,应了几声到窗边给锦徽转达电话里的内容。 赵山顺利离开了。 赵山就是沪中机械厂的地下党,锦徽将他藏在了孤儿院,晚上让他寻个机会逃走。 锦徽不准备成为地下党,她只是单纯想救个人。 “嗯。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他。”锦徽逗着怀里的平安,一同看窗外的月亮。 丁叔应了一声“是”,去安排了。 易舷今晚回来的更晚。 路上碰到洪泉帮逮捕地下党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到家时母女俩正坐在餐桌一侧吃着夜宵。 锦徽的蛋黄粥,平安的奶粉。 大人坐在椅子上,小人坐在桌上,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吃个夜宵都要比出个输赢。 听到易舷回来,锦徽先放下碗对走过来的易舷笑盈盈说:“回来了。” “嗯。”易舷捞起桌上的平安,低头亲吻锦徽的脸颊,坐在锦徽的旁边顺势将平安放在腿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愧是有过两年实战经验的人。 易舷问锦徽今天过得怎么样,最近他很忙,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锦徽简单说了说,一笔带过自己救了赵山这事。 易舷不意外,锦徽心善,她肯定会出手帮忙。他不阻止锦徽,万事有他兜着,不用担心任何意外。 易舷说了自己在路上碰到的事,告诉锦徽明天她和平安都不要出门了。 锦徽听话,保证不出门。 晚上,夫妻二人翻云覆雨了一番。 锦徽趴在易舷的胸膛,香汗淋漓。 易舷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手掌握着她光滑的肩头,亲吻她的头顶请求一般地说:“今晚不要让平安过来了,好吗?” 随着平安的出生,易舷的生活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他要适应父亲的身份,其次他要接受锦徽对他短暂的忽略,最后他要自己说服自己小女儿要和父母一起睡的事实。 第一个很容易办到。 为了这个孩子,易舷准备了不止一两年。可他不是十月怀胎的锦徽,只有在平安出生那一刻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为人父。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准备好,所以平安出生的第一年,他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锦徽和平安。 第二个让他很心寒。 有一段时间锦徽满脑子都是平安,甚至说出为了让平安安静睡觉,让易舷出去睡的荒唐话。听到这话时,易舷生了好几天的闷气,死活不出卧室,直接打了地铺。 那时候正逢雨季,半夜雷声大响,吓得锦徽立刻下床钻进了易舷的被子里,抱着他安抚他让他不要害怕。易舷则是抱住她,与她抱怨:“你爱不爱我了?” “我肯定爱呀。” “我看你现在满心满眼都不是我了。” “谁说的。”锦徽用力亲吻他的嘴角,笑着对他说,“我这一辈子满心满眼都只有你。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小气,稍微让我分分神,多爱一会儿平安?” 于是,易舷的寒心也很快就解除了。 至于和孩子一起睡的事情。 易舷忍了一年零三个月,终于等到机会将平安送出去,再也没给她晚上过来睡觉的机会。 但是锦徽有办法呀,女儿进不来,她就出去。 易舷舍不得锦徽来回折腾,就允许平安回来。但前提是,他们的事情结束后,她才能回来。 今天余兴未消,易舷很享受和锦徽独处的时间。他只能求她,希望她今天可以放弃一晚的母爱专心的爱他。 锦徽已经没了力气,她的手正好搭在枕边,手指轻轻摩挲易舷的耳垂,说了一声:“好。” 软软糯糯,声音沙哑,带着事后的缱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易舷的火再次被撩起,他翻身将人压在下面。 锦徽求他,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易舷不答应她。 吻铺天盖地的压境,锦徽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发出不受控的哼唧声音。 她也难受,这个坏人每次都是先撩拨她,逼她求他好好爱自己。 “允谋……我难受……” “我也是,暖暖。” “允谋……” “求我。” “求你……” “不够。” “我爱你……”声音破碎,碎在男人的心里。 易公馆换了新的守卫,以前是红叶帮的人,这次是实实在在的雇佣保镖。 丁叔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说,昨晚是前面那条街上的邻居被当成地下党被带走,经过审问供认不讳,今早被处决了。 锦徽记得这位邻居,刚住进易公馆时,邻居太太请她一起吃过下午茶,故而有点印象。 锦徽不相信那位憨厚的中年男人会是地下党,但是在酷刑之下,很多人都扛不住,不是也会是。为了让家人平安,他的死亡才是最好的选择。 锦徽抱紧怀里的平安。 她之所以给女儿取名平安,就是希望她在这个时代下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可是,她的平安什么时候能够得到真正的平安。 ----------------- 阴暗潮湿的牢房,又一个地下党人被拉出去。 行刑场的泥土是红色的,空气是腐烂的,刽子手是冷漠的,走向死亡的人是毅然决然的。 有人点燃一根烟送给站在监狱外的男人,男人接过来叼在嘴里,他吸不进去。空气里的味道让人作呕,他恶心到反胃,连呼吸都很困难。 男人走出牢房,戴上帽子,从后门上了车。 车上有他的客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易长官现在很风光。” 易艋上了车听到的就是某人的冷嘲热讽。他掏出自己的烟,塞进嘴里点燃,恶心的味道随着烟草味慢慢散去。 “我现在是万人唾骂。”易艋自嘲,“我应该已经上了地下党的黑名单了。” “后悔了?” “谈不上后悔。 我不是信奉主义的人,和谁合作不是合作。今天南边得势,我站南边。明天地下党得势,我也能站地下党。我呀,就是墙头草,倒谁都一样。” 语气轻蔑,不知道是真这么想,还是烟雾弹。 “同样都是易家人,易长官的命运太坎坷了一些。” 易艋呼出一口烟气,手臂搭在窗外,掸了掸烟灰。 “我不吃挑拨离间这一套,还望佟会长周知。” 坐在易艋身边的客人,正是现如今日本商会的会长佟云争。 他是这次南边政变的支持者之一。 佟云争笑了说:“我来找易长官是来拜托你一件事的。” “说来听听。” “听说你们要去搜捕学校了,我是代替白崇高中来的。”佟云争交给易艋一个名册,强调说,“白崇高中没地下党。” 易艋打开名册,上面赫然标注着“金台女高”。 佟云争慢悠悠地说:“不要小瞧女高的力量,易长官,你应该知道的。”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空山新雨(5)
第131章 空山新雨(5) 金台女高有是地下党成员,易艋亲自带队来抓人。人找不到,易舷就拿出名册要校长唐芸交人。 女孩们站在教学楼前与洪泉帮的人对峙,她们手臂挽着手臂,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禁止这些刽子手入校。 唐芸站在最前面,面对对面端起来的枪口,丝毫不惧怕。 她的身后是她的学生们,她不会退后一步。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开始驱赶。易艋不与唐芸多废话,只要唐芸交人,他立刻带人走,如果唐芸不交人,他不介意将所有人带走一一比对,他多的是时间。 锦徽赶到时,警察正在驱散人群。 她下车,警察的警棍差点挥到她的身上,幸亏丁叔眼疾手快及时阻止,手掌用力拧过对方的手腕。警察嚎啕大叫,叫声引来更多的人围住锦徽的车,有枪口指过来。 锦徽并无惧色,环视他们开口说:“我是金女高的理事,我有资格进到学校。” “上头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校。”有警察呵斥。 锦徽轻哼一声:“哪个上头的令?我只听过洪泉帮与南边政府合作,竟不知道警察厅也开始动用私刑了。” 在场的人没有不认识锦徽的,用武力根本拦不住她,可是他们还要想办法拦住。出发之前,易艋特意吩咐,金台女高有锦徽参与,锦徽不可能不管,所以必须拦下锦徽。 “易太太,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说话的是保安警察队的副队长高瀚。 锦徽的位置距离女高的大门有一段距离。 视线穿过人群,可以很清楚看到校内的对峙情况。锦徽看了一眼高瀚说:“你等我一下。” 车内还有平安。 在家里待了几日,平安实在是坐不住想要出来玩。锦徽想着危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易舷也同意让她们出去走走,于是今天母女俩去了百货商店。走了一半,她们听到金台女高的事情这才匆匆赶来,就看到了眼前的情况。 锦徽抱平安下车,平安在母亲的怀里,向学校里看过去。 女娃娃的手指着前面,嘴里哼哼呀呀。 易太太和易家大小姐都在,高瀚想着两尊大佛是必须伺候的好才行,他伸手请她们到旁边。 锦徽问今日的事故缘由,高瀚简单地说了一遍。 锦徽觉得好笑:“全国思想解放时,就属学生们最为积极。他们有自己的立场和坚持的主张,你们不能把这个当作判断依据,认为学校里有地下党。” 高瀚说:“我们抓的是闹事的地下党,不会伤及无辜。” “闹什么事了?现在最闹事的不就是你们吗?”锦徽轻笑,“你们多能耐呀,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你们敢保证你们逮捕的人都是地下党吗?你们就没有浑水摸鱼铲除异己的私心吗?” 高瀚双手负在身后,对锦徽的口舌之快很有意见。 锦徽看向他,她已经与高瀚打交道有一年了。她知道高瀚是个心气高的人,也知道他现在是易艋的心腹,需要讨好和奉承。 去年罢工,高瀚亲自到沪中机械厂来镇压。 那会锦徽的身体有恙,是易舷出面解决的问题。没想到高瀚这个人挺有意思,事后亲自到易公馆,直接找到她来道歉。锦徽在那时就不太喜欢高瀚,总觉得这人狗仗人势,眼高手低。 平安在锦徽怀里不老实,手里的小皮球掉了地,她要下去捡,锦徽差点没抱住,却被高瀚给稳稳接住了。 陌生的气味让平安皱起了鼻子,丁叔已经走过来握紧衣袖里的枪。 锦徽紧紧盯着高瀚,十足的威胁。 高瀚笑了,将软乎乎的平安重新递给了锦徽:“易大小姐很可爱。” 他的笑有深意。 锦徽半侧着身下意识保护女儿,平安的眼里还是自己的小皮球。 这是上坡,小皮球顺着坡度向下迅速滚落。 易艋很有耐心的听唐芸讲大道理,脚底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低头,一颗小球在他旁边晃了几下,停在脚边。 他弯腰捡起球,球上有淡淡的花香味。 平安看到自己的球被捡起,她很急,在母亲的怀里动了动去。她不会说话,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身子向前咕蛹,扯得锦徽差点跌倒。 “叔……叔……” 小孩子的声音总会在严肃的大人氛围中带来短暂的安宁。 易艋听到声音,回了头。 平安的动作更大的了,锦徽放下她,轻轻拍她的小脑袋笑着说:“去吧。” 持枪的警察,恶狠的黑帮。 平安的绿色小裙子在奔跑中扬起一阵春风。 “叔……叔……”平安跑到易艋腿边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葡萄一般的眼睛对他眨了又眨,亮亮的含着笑。 平安认得易艋。 她的生日宴会,易艋都没有缺席。偶尔他们还会在街上碰到,易艋都会给平安买零食,所以平安很喜欢易艋。 锦徽从不阻止平安和易艋交往,大人之间的隔阂影响不到孩子,易艋是平安的叔叔,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球……”平安指着易艋手里的皮球。 旁边有枪挪动的声音,易艋瞪了一眼动枪的警察,低眸看向平安时露出温和的模样,弯腰抱她入怀,拿着手里的皮球逗她:“这是平安的。” 平安拿球抱在怀里,头靠在易艋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因为一个孩子的出现渐渐缓和下来。平安哈欠连天,为了出来玩,她今天起的很早,现在正是她的午睡时间。 易艋看对面的人墙,怀里的女娃在他怀里蹭了蹭,让他现在的暴戾软和了一点。 他叫高瀚过来,让高瀚处理这里的事,他则是抱着平安离开学校走向门口的锦徽。 锦徽说:“平安困了。” “带她回去睡觉吧。”易艋将平安给锦徽,锦徽没接,经过他向学校走去,“你是平安的叔叔,你应该带她的。” 说罢,锦徽经过持枪的警察和蠢蠢欲动准备动手的洪泉帮,走向唐芸。 易艋忽然笑了一下,他没想到锦徽真的会插手管到底,更没想到她会用平安拴住她。 一个小孩子就能让他心软,锦徽别痴人说梦了。 “叔叔。”平安开始在易艋怀里耍赖。 易艋的心猛地抽一下,抱紧平安,低头看怀里的小姑娘,嘴角扬起:“困了?” “觉……觉……” “去哪里睡?” “叔叔……抱……” 易艋的心果然软了。 行吧,今天就给锦徽看一会儿孩子。 十分钟后,易艋的人撤了。 锦徽看他们离开,目光最后停在门口的车上。车窗打开,易艋坐在车里,平安抱着小皮球窝在他的怀里已经睡熟。 学生们的人墙解除,紧张害怕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唐芸对锦徽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高瀚离开时吩咐手下堵住金台女高的各个出入口,唐芸不交人不要紧,把学校围起来不就行了,总能抓到半夜逃走的学生。 锦徽看向唐芸问她:“名册里的人是学校的吗?” 唐芸轻轻点头:“不是学生。” 那就是教职工了。 “他们在吗?” “不在。” “在哪里?” 唐芸没有回答。 锦徽能够猜到这些人的去处,金台女高的老师最安全的藏身地应该就是上南会了。因得邹正川的关系,金台女高与上南会的联系不浅,多数老师和学生都是上南会的忠实拥护者。 南北合作后,上南会因为支持南边政府,受到极大推崇,在这场铲除军阀的行动中,扮演非常重要的宣讲角色。南北破裂来得突然,上南会还没有从这样的震惊中缓解过来,就要面对极端的恐怖事件。 上南会并不是政府组织,虽然是南边重要的宣传阵地,但也在帮助无辜的地下党偷偷转移阵地。 锦徽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全凭她收到了金先生的来信。 离开沪城两年的金先生于昨日到沪,他到沪城置办枪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锦徽。为了获得锦徽的信任,他在信中说了上南会现在的行动,想要锦徽知道他们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只是金先生一直低估了锦徽,为了金先生,锦徽可以做到无私奉献。 从金台女高离开,锦徽到宏鑫公司找易舷。 易舷已经听说金台女高发生的事,他对锦徽的行为没有异议,唯独对她将平安交给易艋照顾颇有意见。 “易艋是平安的叔叔,还能伤害平安不成。”锦徽始终对易艋保留一点善意。 说来遗憾,这么多年锦徽对易艋的了解还是不够多,不过凭易艋对她的态度来说,易艋在外界称不上什么好人,但对她来说,易艋帮过自己就算是还能接触的人。 况且,平安七个月大时发烧住院,路上碰到巡查的易艋,是易艋在中午移动的汽车洪流中给易公馆的车疯狂开路,一直等到平安退烧才离开。 那时候锦徽就相信,易艋对平安是有血缘性的喜爱的。这也是她很放心将平安交给他的原因。 “你不太清楚他。”易舷说。 “我不清楚你可以跟我说啊。” 易舷没了话。 “我看你呀也是解释不清楚。”锦徽到易舷的休息室换好衣服。 刚才穿的裙子沾上了泥土,现在她要去上南会,特意换身干净的旗袍。 “一定要去吗?”易舷看她换好衣服回来。 “金先生回来了。”锦徽随口一说,“我要见一见的。” 易舷的眉毛皱了皱,在锦徽转身之前,恢复如初。 “我让人送你过去。”他说。 “我带丁叔过去。”锦徽拿好口袋走到易舷身前,揉了揉平安的脑袋,踮脚亲吻易舷的嘴角。 嘴角的温热让易舷暂时忘记了心中的起伏,他有心不让锦徽去见金先生,但金先生不是别人,锦徽一定会见他。 关于金先生的真正身份,锦徽与易舷从未通过气。锦徽不知道易舷已经调查到了金先生,易舷也没告诉她宏鑫制药厂是金先生的手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都在用自己的隐瞒,共同维护金先生的命运。不同的是,锦徽为了亲人,易舷为了爱人。 易舷揽住锦徽的腰,加深了这个吻,锦徽回应他,差点意乱情迷。 “我和平安等你回来。”易舷松开她,拨了拨锦徽发顶凌乱的发丝。 锦徽的脸颊发烫,瞧了一眼懵懂无知看完他们接吻全程的平安,嗯了一声。 易舷送走大人,回头看怀里和大人一模一样的小人,点了点她的鼻子,忽得笑了:“爸爸带你去码头巡视。” ----------------- 上南会。 最后一个逃命至此的地下党被处决结束。 在教堂外的地下室,三具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之中。 一个男人走上台阶,嘴里哼着儿时记忆里小调,慢悠悠地打开房门,走到阳光之下。 邹正川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看见男人走出来也看到了他脚下血色的鞋印。 “老板。”邹正川走上去。 男人嗯了一声,停了下来。 邹正川问:“他们要怎么处理?” 按照老规矩,这些地下党会被送到警察厅有专门的人处理。可是这批不同,他们是沪城享有名誉的教师,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 “他们是你的前同事啊,邹老师。”男人漫不经心地提起邹正川的过往。 邹正川则说:“信仰不同,道路不通,我给过他们机会的。知道我们的秘密还不能为我所用者,不能留。” 男人诧异,笑道:“邹老师,真是心狠。” “为了大业,不得不心狠。” 男人很欣赏邹正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太太要来了吧。”男人说。 邹正川说:“约在了今天下午四点钟。” “易太太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千万不能怠慢。” “易太太是来见金先生的。” “金先生回来了?” “上午到的。” 男人想了想说:“金先生到上南会多久了?” “四年时间。” “四年了。”男人拉长语调,他看了看染了血渍的指甲,“让金先生好好留住易太太。” 邹正川的眸子暗了暗:“老板决定让金先生知道一切了?” “先看他有没有留住易太太的本事。”男人放下手,离开现场。 邹正川拿起墙边的扫帚,扫尽黄沙土地上的血印。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空山新雨(6)
第132章 空山新雨(6) 上南会如今在沪城已经很有名望。 以前上南会的多数会员是学生和富有的太太、小姐。近两年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纷纷踊跃加入上南会,甚至连沪城商会的成员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在这动荡不安的乱世之中,人们的精神世界急需一个寄托之所。穷苦的人渴望通过某种信仰来获得精神上的解脱和慰藉,而对于那些富裕阶层而言,他们则需要一个组织作为他们交流互动的平台和背景支撑。 邹正川曾邀请过锦徽来听上南会的演讲。 那是一场关于军阀的讨伐以及为南北军筹集军款的慈善演讲活动。 锦徽没有前往。 她拥有覃军出身的背景,可谓是享受了军阀所带来的种种红利。她的成长历程以及事业发展,都曾在一定程度上依赖过覃军的势力。 她去做什么?去接受众人的指责和唾弃,被人扔鸡蛋吗? 锦徽与易舷开过玩笑:“时代真是不同了。以前会有人到我家门外骂我是亡国格格,现在居然没有人到易公馆门外骂我是军阀走狗。” 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依我看,应该是没有人在易公馆门前造次。”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苦涩,年少时候的恐惧终于在此时此刻偃旗息鼓。 易舷不同意锦徽的观点。他还是易公馆的男主人呢,不也被囚禁过?被聚众骂过? 归根结底,锦徽是个好人。 没做易太太前,她就为了沪城的土地费尽心力。做了易太太后,尽可能的游走资本之间,解决了许多实际问题,还对那些被商业金融协会迫害的店铺和作坊伸出了援手。 这些曾经受到过锦徽恩惠的人们,是锦徽善良的最好代言人。 当她接手沪中机械厂后,她给工人符合最高标准的工资待遇,尊重人才积极努力。毫不犹豫地支持一切罢工和罢市的爱国行为,坚决扞卫沪城的工业发展,抵制外资的垄断和侵蚀。 这些早就超过了外界对一个女人的所有想象。锦徽做到了,并且做得让人拍手称快。更别提她资助人才留学,修建孤儿院等其他善举。 无关出身,全凭本心。 锦徽早就成长成遮天大树,为很多人遮蔽风雨。 不是易公馆庇佑了她,是她庇佑了她自己。易舷也在她庇佑获得短暂的安宁。 锦徽想要庇佑的人太多。 失去是件很恐怖的事情,锦徽很难再经得起痛苦分离。 她要庇佑她的家人,她的朋友,以及……她的血脉至亲。 金先生要购买枪支。 沪中机械厂吞并加勒机械厂后规模扩大了一倍。在生产方面与三江机械厂可以平分秋色,加之沪中机械厂完全是锦徽自主经营,合作方面上会比需要受日本人管辖的三江机械厂更有优势。 因此,沪中机械厂要比三江机械厂更受人青睐,金先生找到锦徽进行买卖很是正常。 两年未见,锦徽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因为生育平安,锦徽比两年前更丰腴了一些。 去年有太太来看望刚生完孩子的她,说了很多产后恢复身材的办法。那会易舷会一边喂她吃东西一边告诉她,能顺利生下平安还没引起旧疾,全凭她能吃能喝,所以他们要继续要能吃能喝。 锦徽觉得易舷说得对,她见金先生一直打量自己,将多余的发丝捋到耳后,对他笑说:“我很满意我的现在。” 幸福、美好。 哥哥啊,她现在很快乐。 金先生低头弯了弯嘴角:“易太太,我们开始聊买卖吧。” 订单聊了很久。 锦徽在保证成本的基础上将价格放到最低。 “金先生,你得给我留利润。”锦徽知道外面会有人听,于是一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更何况,她确实很需要利润。 她不仅要养工人、养工厂,她还要分利润给秦煜养军队。 南北军占领沪城前,很多人为了自保财产纷纷撤股自己的投资。沪中机械厂除了陈太太以外,也都纷纷提前索要抽成撤资,加上沪中机械厂因为打仗很久没有开工,那会遭遇了短暂的经济危机。 是秦煜趁机补上了沪中机械厂的资金空缺。 用他的话说,抓到沪中机械厂需要他的机会不容易,他得给自己和十几万的覃军留条后路,一旦形势严峻,锦徽的军工厂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锦徽那时候还出言讽刺秦煜:“你不会强行征用我的工厂吧。” 秦煜则是很认真的告诉她,一旦涉及生死,一旦战火烧到他的眼前,他除了唯二的家人,一切都可以牺牲。 锦徽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他,钟明雁呢? 秦煜停顿了很久,没有回答。 金先生的轻咳声将锦徽拉回现实,他说:“我知道,易太太的身后还有秦总司令。” 锦徽望向金先生,眼神丝毫不躲避,她说:“我的身后始终是我的家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易太太说得是。”金先生同意签署合同,签完字后,他问锦徽,“易太太有没有兴趣加入上南会?” 锦徽在确认订单上的数字,随口一问:“是你们会长让你邀请我的?” “实不相瞒,我至今不知道我的会长是谁。” 锦徽疑惑:“上南会火遍全国,还有人不知道你们会长的?” 金先生无奈一笑:“他很神秘。” “我记得上南会的总部已经转移到天津了。” “易太太很关注我们。” “是我的一个天津合作伙伴告诉我的。” 金先生不置可否:“易太太会是上南会很好的合作伙伴。” 锦徽放下订单,向后倚靠,面对熟悉的故人,她有与生俱来的松散感。她微笑:“我加入上南会会有什么好处?” 金先生向前,手臂撑着头露出欣赏的目光:“你想要什么好处?” 锦徽想了想说:“我听说入会是要交会员费的。” “是,这是入会的标准,也是会员们对上南会表达诚意的方式。” “一个人一个银元,十个人就是十个银元。现在的上南会少说也有万人,每年上万银元的会费,再加上其他费用,粗略估计每年也会有十几万入账。这还是沪城一家,在北平、天津……”锦徽拿起手边的笔在纸上算了算,笑了一下,“上南会不愧是敛财的好地方。” 金先生笑说:“易太太想来这里敛财吗?” 锦徽拒绝了金先生。 她是很想敛财,但更怕上了上南会的贼船会有更多的危机。 回到家,她与易舷说了这事。有些话她没有对金先生说,但是她可以对易舷说。 上南会不仅用会费敛财,还会用会费当做会员的入门门槛,用金钱来衡量人员等级。 挑选什么人站在什么位置,什么人是主人,什么人是剥削者。什么人是命令者,什么人只能充当打手。 穷人加入上南会寻求心灵慰藉,富人加入上南会实则是一种新的赚钱方式。穷人永远被压榨,资本家永远高高在上继续抽取穷人的骨血。 “这次不要善良。” 易舷总能猜中锦徽在想什么。 锦徽环上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他柔软的睡衣说:“我没善良,我只是心软想着要不要做些什么。但是我又想,我好像做不到什么。那可是上万人坚持的信仰,我说一个不字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锦徽抬头,眼睛一眨一眨地对易舷笑说:“你该舍不得我了。” 易舷放下手里的睡前读物,额头去碰她的额头,手掌抓着她的手放自己心脏的位置。说了一句:“你知道就行。” 易舷可舍不得她,如果他可以心狠一点,真想折断她的羽翼,留她永远在自己身边,无法出去。 可是他不能啊。 他的暖暖注定要比春天绚烂,他愿意看她绚烂。 锦徽勾住易舷的手指,指腹划过他圆润的指甲,对他说:“允谋,我可不可以对金先生偏心一点?” 易舷看她。 锦徽说:“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偏心。” 易舷知道,但是他不能说。 “我……”锦徽不想骗易舷,但是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的。 “我知道。”易舷接下她的欲言又止。 锦徽坐起来:“你知道什么了?” 笑面虎露出一副资本家的爪牙:“金先生可是为南北谈的大订单,他是你的贵客,你偏心一点很正常。” 放在以前锦徽一定会顺着易舷给的台阶下,可是这一次,她感觉这个台阶太过牵强,她没办法将易舷骗到底。 “徽儿。” “嗯?” “我很不开心。” “为什么?” “你在为别的男人苦恼。” “我……我没有……” “徽儿……”易舷忽然翻身压在锦徽的身上,他的呼吸沉重,暧昧的气息渐渐逼近她。 锦徽托住他的脸,感觉到他皮肤的滚烫,她为自己解释:“我没有苦恼别的男人。” “我知道……暖暖……哄哄我……” ----------------- 金玉堂的门口突然出现三具尸体。 洪泉帮敲锣大喊,指着地上的尸身告诉众人这就是叛变革命的地下党的下场。 有金台女高的学生经过,一眼就看出是自己学校的老师。 围在金台女高警察撤退。 唐芸痛心疾首,忍着心痛前去收尸。 锦徽听到消息的时候没有站稳,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想到老师们会去上南会躲避,她以为他们会安全无忧。没想到,才短短一日,他们的尸体被横陈在金玉堂门前,成为洪泉帮炫耀的资本,成为他们取笑的对象。 太荒谬了。 明明她昨日也在上南会的。 叶枝扶锦徽坐下,眉眼间也是散不掉的忧郁。 今天上午,日本商会邀请锦徽去做客,就被合力吞并的加勒机械厂有要事相谈。 自从远山十郎回到日本,金玉堂作为日本商会管理的大烟馆,间接受佟云争经营。此时的金玉堂已经成为了洪泉帮重回沪城的根据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经此一事,叶枝很担心锦徽,不想让她去日本商会。大不了把见面地点改成沪城商会,有姑爷坐镇,量它日本商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无计可施。 易舷今天和易舸去参加财务部的听证会。他知道今天锦徽要去日本商会,特意让丁叔陪她去。 锦徽也在想要不要更改见面地点,她现在是做母亲的人,很注重自己的安全,不敢冒一点险。 这时候钟明豪骂骂咧咧地从外面回来。 他去码头接生产原料,到了码头却被告知今天警察厅搜捕码头,码头全线关闭。 本来前一段时间的事情迫使机械厂停工,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开工,还得强制配合逮捕地下党。 耽误一天就是浪费一天的钱,这算什么破事。 钟明豪一口温水喝下去,嘴里还骂来骂去,最后说:“那个什么高队长还说,我要是不服就让我找易长官,我去他奶奶的,姓易的昨天就在金玉堂,不然那三个地下党的尸体能被送到那!” 锦徽闻言猛地问道:“易艋在金玉堂?” 钟明豪又喝了几口水:“说是日本商会请去说铁路运输的事。我看啊,他们想动手,趁着政府换届插手铁路部门的事。” 现在沪城铁路运输的大头是宏鑫公司,日本人早就眼馋已久,现在就是他们的机会。 锦徽到了去日本商会的时间,叶枝要陪她去,她没用叶枝带着丁叔一起去了。 日本商会外有不少拉黄包车的车夫,他们环顾四周,神情严肃,丝毫没有普通车夫那般松弛。 丁叔说,帮派中会有很多人装作车夫或是工人在暗处充当守卫的角色。如果仔细看,能够看到黄包车下放着铁棍或是短刀。他们是洪泉帮的人,证明易艋就在日本商会中。 杀戮者必将被杀戮。 易艋大量逮捕地下党员,早就被地下党放在了必杀名单里。他为了活命,不得不更加严谨小心。 锦徽忽地笑出声,引来不少车夫侧目。 锦徽不在乎他们的审视,对身边的丁叔说:“看来洪泉帮没有我想象的厉害。” 黄包车下有铁具被抽出来的声音,丁叔冷眼略过道:“太太说得是。” 锦徽经过车夫走进日本商会的大门,说出自己的预约时间后被请到二楼等候。 热茶喝了半杯,佟云争和易艋一起出现。 锦徽挑了挑眉,放下交叠的腿,对他们微笑。 一直知道这两人早就同流合污,锦徽却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同时露面。 易艋坐在了锦徽的旁边,佟云争坐在在对面。 锦徽开门见山,佟云争却不着急了,请锦徽尝尝刚刚出炉的巧克力蛋糕。 吃巧克力蛋糕期间,易艋提到了刚刚锦徽在楼下说的话:“易太太觉得洪泉帮也不过如此?” 锦徽一心一意地吃蛋糕,闻言点了头:“不是吗?一方面抓人,一方面防人,我都替你感到累。” 易艋说:“易太太不懂我的的苦衷。” “我不懂,也不想懂。”锦徽坦然,“就像我根本不清楚,为什么在金台女高没有搜捕到的地下党会躺在金玉堂的门口。”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空山新雨(7)
第133章 空山新雨(7) 关于锦徽和佟云争的合作源自于两年前。 为了趁乱共同拿下加勒机械厂,两人在电话里达成利益一致。只要赶走庄天贺,锦徽会让出加勒机械厂的核心部分给到佟云争。 对锦徽来说,让庄天贺离开不再打扰易舷,比什么都重要。 佟云争今日找锦徽是商量加勒机械厂的地皮租赁。 加勒机械厂被分别吞并后,三江机械厂在加勒机械厂原厂址上继续生产,加勒机械厂改名为了三江机械二厂。现在土地租金到期,佟云争有意买下这块地继续为二厂使用,但因为锦徽也有这块地使用权和租赁权,他需要问问锦徽的意思。 到底是合作盟友,佟云争做不到独吞。 易艋说,加勒机械厂在德租界。无法买卖,但是可以租赁。 锦徽的态度很明确,哪怕是租赁土地必须归国人所有。佟云争想租赁必须要以个人名义租赁,如果日本商会插手其中,她不介意她来承担这个费用。 佟云争没想用日本商会的名义与德租界协商。他在使用加勒机械厂的厂房,他来承担费用。 锦徽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想来佟云争正在想方设法将三江机械厂归他所有。 他在打日本商会的主意。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易艋与锦徽一道离开,两人没有乘车,易艋送锦徽回附近的宏鑫公司。 锦徽的步伐缓慢,以往易舷陪她走路都会配合她的步调,他喜欢牵着她的手听她说话。易艋显然还没有这个意识,男人大步流星,不过几步就将锦徽甩在身后。 锦徽不慌不忙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话说的没头没尾,令易艋狠狠地愣了一下,他回头等了一会儿锦徽,待她走到自己跟前,听到锦徽说:“走路将女士甩在后面很不绅士,你这样有容易没有女朋友。” 易艋被噎了一下,他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直接说:“等你是易舷的责任,不是我的。” “等女士是全天下男人的责任。”锦徽继续噎他。 易艋说不出话了,老老实实地迈着小步走在锦徽身边。 来往的行人有侧目看他们。 易艋扑哧笑了一声,锦徽看他。 易艋说:“我现在是人尽皆知的刽子手,易太太和我走在一起小心被批成刽子手同党。” 锦徽无所谓:“我是你二嫂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躲得了吗?” “不怕有人暗杀我,牵连到你?” “有我在,现在谁敢暗杀你?” “怎么?二嫂会保护我?” “我保护不了你,但是整个江东地区还是没人敢误伤我的。”锦徽十足的自信。 以前她是仗着秦家和易舷,没人敢动她。 现在的锦徽是沪城响当当的实业家,供着很多军队的军火,新政府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就算是有人想对没有防备的易艋动手,也要掂量掂量他身边的锦徽。 易艋想着了很久,忽然豁然开朗,后知后觉。 “怪不得当年程威想杀易舷,明明有很多机会,还是不敢直接动手。敢情是有易太太的关系。” 锦徽停住脚步。 易艋走了两步,发现身边的人停下了,回头看见锦徽的脸色极差,整张脸都黑了起来,仿佛有阴云密布。 “怎么了?”他问。 锦徽问:“你刚刚说程威很多次都想杀了允谋。” 易艋理所当然地点头:“易舷没跟你说吗?” 锦徽沉默。 “看来他没告诉你。”易艋说,“程威只想让易舷死,不在乎什么方法。路上埋伏,车里安炸弹,刺客暗杀这些招数他都用过。易舷中了一两次,命大,都活过来了。” 锦徽的脸越来越阴郁,易艋眼睁睁看着锦徽忽然来了气势,大步向前走,哪里有刚才慢吞吞散步的样子。 “哎……你怎么突然走这么快!”易艋跟上,“瞧你的架势,是去杀人吗?” 锦徽气势汹汹:“程威该死!” “程威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知道程威葬在哪里?” “知道啊,我埋的。” “你的人能不能借我用用?” “小心!”易艋拉住要过马路的锦徽,一辆车从马路飞驰而过,锦徽再多走两步就要撞车了。可是当事人浑然不觉,还沉浸在“报仇雪恨”的恨意中。 易艋忽然觉得这位格格大人性情很冲动,连忙问她:“你要做什么?” 锦徽甩开易艋的手,仰头看他,愤恨不停:“鞭尸!” ----------------- 锦徽坐在了易舷的办公室。 她要挖坟鞭尸,易艋哪里敢让她胡来,二话不说将人完完整整的送到宏鑫公司,亲自送进了易舷的办公室。 临走前还对易舷说:“你太太疯了。” 锦徽快疯了,一听易舷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和时间受到过那么多的死亡威胁和伤害,她就心疼难耐。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他让丁叔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为什么他要安排易公馆层层守卫,就连食物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才能被送进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依然希望她自由自在不受束缚。他表现的一切正常,只为让她不要担心,给她制造了安全的假象。 可是,锦徽要的不是这个呀。 她只想让易舷平平安安的呀。 易舷给锦徽拿果汁,锦徽不接,只是看他。易舷将吸管塞进锦徽的嘴巴里,锦徽的牙关紧闭,越看他越替他感到委屈。 “好啦。”易舷坐在茶几上哄对面沙发上的锦徽,“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锦徽生气,不愿看他,偏了头。 易舷放下果汁瓶,捏她的下巴,掰正她气鼓鼓的小脸,让她看自己。 “你看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说着易舷的手指比划自己的身体。 锦徽不乐意:“你为什么不对我说?” 易舷叹了一口气说:“我那时没法对你说。” “为什么?” “因为你不爱我。” 锦徽愣了愣。 易舷握着锦徽的手摸在自己的脸上,满眼的温柔:“你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另外一个男人,我怎么会跟你告状。” 锦徽心虚的眨了眨眼睛,那会自己没有认准自己的真心,不怪易舷不信任自己。 “现在我爱你了,往后我还会继续爱你。”锦徽的另一只手也覆在易舷的脸上,贴近他轻轻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一股暖流流入易舷的心,他点头:“我知道,我被你保护得很好。” “允谋……”锦徽的视线从易舷的眉眼到下巴扫过,心疼地请求,“不要受伤好不好?” 易舷点头:“你也是,别去做危险的事。我和平安都离不开你。” “允谋……” 锦徽抱上易舷,一刻也不想放手。 易舷这时候语重心长地说:“别想着去鞭尸,这不适合你。” 锦徽点头。她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羞愧:“我不会的,那太恐怖了。” “嗯。”易舷亲吻她的额头。 没过几天,易艋收到消息说是程威的坟墓被人动过,他的白骨被曝光山野,遭到野狗啃噬,已经不成样子。 易艋随意笑了笑,猜到某人知道自己的爱人有那个恐怖的想法,不会善罢甘休:“随便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 五月,沪城内恐怖还在蔓延,人心惶惶,有人推测区别于军阀战争的革命内战即将打响。 六月,日本商会内部重组,拥有日本背景的三江机械厂将由佟云争全权管理。按照易舷的经验来说,三江机械厂不日将会成为佟云争的私人产业。 七月,沪中机械厂交付订单,顺着宏鑫的货船一路南下。来交接的人不是金先生,锦徽问了金先生没有来的缘由,对方只说金先生被紧急去到北平。 七月下旬,新政府邀请沪城多位商业代表赴宁参加晚宴,锦徽和易舷皆受邀在列。 三日后启程。 锦徽第一次坐飞机。 启程这天天气晴朗,锦徽做了很长时间的上天准备,在飞机飞起来的一瞬间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全程晕乎乎的,只能握着易舷的手才会稍稍缓和。下了飞机,她不断呕吐,腿脚无力,幸得有易舷支撑才不至于跌倒。 易舷喂水给她,锦徽喝下半杯水,特别没出息地说:“听过晕船的,没听过还有晕飞机的。允谋,我不想坐飞机了。” 易舷笑着擦掉她嘴角的水珠:“回去我们可以坐船,坐火车还可以开车回去。想怎么回就怎么回。” 锦徽被易舷逗笑了,她没那么挑剔。 “徽儿姐姐怎么才到?”一个吊儿郎当又慵慵懒懒的声音传过来,“弟弟我等的好辛苦。” 不着调的语气很惹人烦。 易舷背对着来人,眼底的阴郁浓郁。锦徽从易舷的身前探出头,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南松?” 来的人正是原黎军主帅,现南北军黎军总司令魏南松。 易舷看见锦徽高兴,敛去了眼中的不悦。他回身,正好看到魏南松走过来,抬手向他打了个招呼:“徽儿姐夫。” 易舷嗯了一声。 锦徽松开易舷的手笑问魏南松:“没人告诉我,我会在宁城看到你。” “这次会晤的守卫是我们负责。”魏南松张开双臂,“姐姐,抱一个?” 锦徽没有拒绝,她轻轻抱了一下。只是没想到魏南松抱着不松手,力气还大了一些,差点让她喘不过气。 “南松,我难受着呢。” “没办法,太想姐姐了。”魏南松的眼睛一直看向易舷,尤其是抱锦徽的时候,挑衅的十分嚣张。 易舷冷眼看他。 魏南松松开锦徽:“知道姐姐和姐夫会来,我准备了上好的房间,保证让姐姐舒舒服服的休息。” “有你在,我肯定舒坦。” 魏南松可是锦徽认识的人里最会享受的人了。 魏南松的车在前面带路,锦徽和易舷的车跟在后面。 不得不说,魏南松到哪里都是吃得开的人物,明明比锦徽还小两岁,但是已经在各路复杂的关系网中游刃有余。他与秦煜不同,秦煜敌不过南北军,自愿交出江东三城。但魏南松不是,他是南北军的同盟,却保持高度自治,接受南边的合作,但江北五城仍在他的统治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魏南松的能耐早就超出了锦徽对他的认知,但是她还是百分之一百的选择信任魏南松。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达饭店。 易舷先下车开了另一侧的车门扶着锦徽下车。 魏南松看见他们夫妻恩爱的样子,忽然恍惚了一下,但很快他收起自己的愁闷。 三人在夹道的一声声“魏总司令”中进到酒店走上电梯。 电梯停在三层,魏南松送锦徽和易舷到房间。 “没听表哥说,你们长官也会到宁城。”锦徽说。 魏南松说:“我对上级说的。这次宁城之约,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两个月前他直接北上打我,不讲兵法直打我老巢。这仇我可会记一辈子。” “你们都已经是同盟了,怎么还计较这些。” “仇不是一日结的,怨肯定不能一日解。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他的小情人到了宁城,还是我亲自接的呢。”魏南松开了房门,让路给他们。 锦徽在门口停住脚步,好奇问:“什么小情人?” “秦雨时的小情人啊。” “谁?”锦徽好像听错了。 “什么首席记者,好像姓钟。”魏南松也记不清了,他就见过那位记者一面,还是听说那女人和秦煜有点关系,才兴致冲冲的过去接人顺便看一眼。可惜女人的长相不是他的审美,他就没再注意过了。 锦徽欣喜的看向易舷,他们马上就要见到钟明雁了。 易舷对她笑了一下,和她进了房间。 魏南松的安排不会出错,易舷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和楼下的情况,锦徽已经脱掉鞋子躺在床上翻滚了。 见到魏南松,锦徽想到平安满月时,魏南松不远千里邮寄过来的黄金,顿时笑出了声:“南松还是没变,真是难得。” “以前只知道他嚣张狂妄,没想到他还是如此。”易舷拉上窗帘,挡住射到锦徽脸上的强烈日光。 锦徽说:“你不觉得这很好吗?任由风云变幻,他始终亦像从前。” “时代纷乱,他的这个性子很容易出问题。”易舷坐在锦徽身边,摸了摸她的肚子问她,“胃好些了吗?” 锦徽见到故人都忘了自己刚刚吐到胃疼。 “有点。”还是隐隐作痛。 “我们去医院看看。” “不要,不是沪城的医院我不放心。”锦徽躺在易舷的腿上,娇气道,“我想吃东西。” “好。”易舷拨打床边的电话,定了锦徽喜欢吃的食物,顺便要了一壶茶。 锦徽说:“我们一会能见到钟明雁吗?” “不好说,她现在已经是首席记者,这会应该在这次晚宴的负责人身边。” 锦徽可惜:“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又嘻嘻笑说:“她居然是表哥的爱人了。” “魏南松的话不可全信。” “我不管,我是很喜欢钟记者的。”锦徽开始无限幻想,“允谋,我马上要有嫂嫂了!”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空山新雨(8)
第134章 空山新雨(8) 钟明雁陪同姜省长会见完外国记者。 外国记者们的采访结束后,姜省长希望钟明雁能够检查一下外国记者即将发出的新闻稿,并且让她美化今天他接受海外采访的内容,向沪城民报发回他如何接受外国采访的报道。 钟明雁不会让姜省长失望。 现在的她没有辜负她离开沪城时的决心,摸爬滚打的重新开始后,已经成为新政府的专用记者团的成员,能够第一时间接触到新政府的第一手新闻资料。 包括秦煜与南北军合作的全国通电,也是她亲自撰写完成,通报全国。 那天她和秦煜见面。他称她为“钟记者”,她喊他“秦总司令”。 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钟明雁忙完今天的工作去赴约,锦徽已经等候多时,小蛋糕已经吃了两个。 见面时,两人拥抱。钟明雁表达自己因为迟到产生的歉意。锦徽没在意,反而打量钟明雁多遍感叹道:“钟大记者越来越厉害。” 钟明雁与她玩笑:“再厉害也不如锦徽老板厉害,你的大名早就传到南边了。” 锦徽惊叹:“真的吗?比允谋还厉害?” “南边的人说易会长是块难啃的骨头,特别没意思。但锦徽老板是位优秀的舵手,特别会审时度势。” 锦徽笑了:“算了吧,就差说我见风使舵了。怎么不把话说的再难听点?” 钟明雁笑道:“新政府是大势所趋,这是在看好你。” “是吗?”锦徽兴致缺缺,“我并不觉得。” “不要妄自菲薄,这是你应得的。” 锦徽笑笑,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话她已经不能当着钟明雁的面说了。 好友见面会有很多说不完的女儿家的话题。锦徽听钟明雁说了这些年的很多经历,说到尽兴时,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连头发丝儿都在发光。 锦徽收起自己的私心没有提起她和秦煜的事,一直静静聆听她的风光历史。 易舷没有出门会友,在宁城他不会进行任何私交。唯一的一次出房间的门,是到楼下餐厅去接锦徽回来,碰到钟明雁也是点了个头,拉着锦徽的手回了房间。 很多人想见易舷,都被易舷挡在了门外。 姜省长这次准备的宴会并不简单。三天两夜的行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促进感情。且不说来自各地的实业老板,单是锦徽和易舷就握有军火、药品、战争物资和运输的便利。 这场宴会说到底是一场生意。 临出行前,锦徽给易舷整理衣领。 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西服套装和西洋礼裙。男俊女靓,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现在的锦徽已经完全褪去少女的青涩感,华贵雍容,丰腴大方。易舷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笔挺,不苟言笑时十足的冷漠,笑起来倒是比以前柔和了几分。 专车在楼下等,从窗口看下去,能看到其他邀请来的宾客接二连三的上车,驶往政府宴会厅。 “今天我是不会说话的。” 锦徽一开始就没打算谈什么生意。来到宁城的不止她一家机械厂,其他地方的机械厂规模更大,仗着军阀战争大赚特赚。见过高利益定然会谋求更高的利益。锦徽不与他们争,以免造成她控制不了局面。 “姜省长来势汹汹,如今沪城是特别政府,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与沪城的实业搞好关系。” “一个祁南还不够吗?我看他现在与沪城商会和其他外资商会关系都挺好的。”锦徽拿出两条领带做对比,不知道哪条领带更合适。 易舷抽出她手里的两条领带扔到床上,在桌上锦徽的首饰盒里拿出一个胸针示意锦徽帮自己戴上。 胸针是珍珠链条的,一看就是女人的东西。易舷喜欢锦徽的配饰,就想戴她的。 他想和锦徽的珍珠耳环和项链更配。 锦徽帮易舷戴上,腰上一沉,易舷的手已经环上,低眸一心一意地看锦徽帮自己戴胸针。 “祁南病了。”他说。 锦徽的手一顿,仰头疑惑:“怎么会病了?没听说啊,什么病?” 易舷揉了揉锦徽的手指,她的指腹刚刚划过胸针针尖。 “可能是癌症,现在属于隐瞒阶段。” 锦徽倒吸一口凉气。 她与祁南算不得朋友,可这么多年频繁打交道,冷不丁听到他生病的消息,还是会有很大的触动。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锦徽说。 人品优越,工作认真,待人真诚,做事严格,能力出众。 除了公事外,锦徽挑不出他一点不好。她还是很乐意与他交往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祁南已经算熬出头可以平步青云了,可上天为什么要对一个信仰坚定的人如此残酷。 易舷知道锦徽有点难过:“世上有很多好人得不到好报,我们只能怨恨世道不公,又不得不活在这个世道里。” “别这么悲观。”锦徽不让易舷这么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以前也悲观,她知道这样有多累,她不希望易舷这么累。 “好。”易舷低头轻吻锦徽唇,他很想和她在这里试一试,他们从来没有在酒店做过。 易舷松开她,摸了摸她的唇角,抱歉道:“蹭掉了太太的口红。” ----------------- 政府宴会厅外警备森严。 魏南松的兵没有一个吃素的,真枪实弹的家伙挂在身上好不威严。 锦徽下车时看到魏南松,他站在门口,指尖夹着烟在与别人说话。看见锦徽和易舷到了,他微微点头,一点都没有昨天的纨绔样。 锦徽挽着易舷的手臂走进宴会厅,迎上来的就是记者的轰炸般采访和照相机的强光灯。 锦徽吓了一跳,易舷握着锦徽的手。简单回答了一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带锦徽离开此地。 姜省长在和别人说话,听见门口的喧闹声向那边看去,视线刚到便对身边的人客套了一番,向门口的方向走过去。 “易先生。” 姜省长开口说话,围在锦徽和易舷身边的人纷纷给姜省长让路。 易舷与姜省长握手。 姜省长是个很精神的中年人,做过金融,上过战场,是个能文能武的一方长官。在场的很多人与他之前都有联系,算不得生人。唯有从沪城来的几位与他陌生。 “易先生比报纸上看到的要年轻许多呀。哈哈哈。”姜省长笑说。 “姜省长客气。”易舷介绍锦徽给姜省长认识,“我的太太。沪中机械厂的老板,锦徽。” 听到沪中机械厂的名字,很多人纷纷侧目。 沪中机械厂的名号在江东江北十分响亮,与之前的覃军、黎军都有军火生意往来。 一直听闻沪中机械厂的老板是个女人,出身不俗却十分神秘,在场的人都想一睹芳容。只是没想到这位女老板要比想象的更加年轻,单看一张清纯无害的脸,完全不能与军火商人划上等号。 姜省长握上锦徽的手,很绅士的说道:“易太太英雄豪气,久仰大名。” 锦徽客气回道:“我不是英雄,只是商人而已。” 姜省长邀请他们入座。 座位安排很有考究,各地方、各行业、各财力划分的十分明确。 锦徽随着易舷坐最前最居中的圆桌座位,同桌的还有其他军火商和其他城市的金融龙头。 今晚只吃饭不谈事。 可是话里话外间也是把能说的都说了,至于不能说的大家都留着私下说。 有人对锦徽敬酒,锦徽婉拒了。易舷喝了一点,视线还留在锦徽附近。这里不是沪城,各处强龙都得夹着尾巴以免被姓姜的地头蛇咬到致命处。 魏南松来敬酒,对锦徽笑了几声,直接敬给易舷。 众人对魏南松和易舷的关系不是很了解,不过看样子并不生疏。 魏南松敬酒与易舷寒暄打趣,说着宁城的女人漂亮,说着宁城的赌坊阔气,还说着这里的舞会是个吃喝玩乐的好去处。随即他在易舷耳边说了两句,回头时看到锦徽,拍了一下脑门说了句:“忘了姐姐在这,是我多言失礼了。” 锦徽保持一句话也不说的态度,可是耐不住姜省长给她介绍别人,锦徽不得不与别人客套几句。 经营沪中机械厂这么多年,凡是饭局应酬通通交给钟明豪,锦徽从不参加。不过她还有主办贵妇茶话会的经验,因此面对这种场面,她还是比较顺手。 宴会持续了三个小时。 宴会后还有舞会。 锦徽在易舷的带动下有惊无险的完成一支舞蹈,下场时她愧疚地说:“踩了你好几脚。” 易舷微笑在她耳边说:“没事,我带了药酒。” 锦徽作势打他,手一把被易舷握在手心里,再也不分开。 当真是恩爱呀。 在场的人,尤其是覃城的人,都寻思着当年富贵格格的婚事,他们怎么就没有求娶呢。 回到饭店,锦徽拉上窗帘后去行李箱找药酒。 易舷说没事,让她不要紧张。 锦徽紧张坏了,她信不着这里的医生,万一给易舷踩出个好歹,她该怎么办。 易舷的鞋袜脱下,脚趾的状况良好,微微发红。 锦徽拿出药酒准备倒在手心里给易舷上药,易舷没用她,抢过来自己给自己上药。 锦徽嫌易舷拘谨,经常做男女事时做不够,平安都两岁了,怎么上个药还矜持上了。 易舷接受不了锦徽穿着精美的礼服裙,跪在地上给他抹药的样子。他的妻子不需要用伏低做小的姿势侍候他,他的妻子应该永远光鲜的站在他面前,供他仰视。 药酒涂完,易舷的身子一仰,直接躺在床上。 锦徽艰难地脱掉礼服长裙,爬到床上躺在易舷身边。 喧闹之后的宁静格外美好,空气中有淡淡的中药药酒味道,很是催眠。 锦徽勾住易舷的手指,问他:“今天魏南松与你说什么了?” “你听到了的。女人、赌坊、舞会。” 锦徽横了一眼他:“魏南松再混也不会在我面前和你聊女人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易舷挑眉:“你很了解他?” “他对我还不错。”在锦徽心里只要对她好的人,她都会相信他们。 这是锦徽的单纯,也是锦徽待人真诚的原因。 她喜欢看到别人的好。 易舷勾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望着棕色的天花板,眼神由刚才的柔和变为幽冷。 “明晚会议后,他让我想办法和你离开这。” 锦徽猛地坐起来,神色紧张:“是有危险吗?” “不知道。” “我们想办法回去。” 易舷看向锦徽,非常严肃地说:“我并不清楚他的目的,我无法完全相信他。” “为什么?” “他与你的交情能敌得过千万白银吗?” “什么?” 易舷坐起来说:“今天晚宴的名单就值上千万两白银,姜省长想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利益。沪城以及江东江北都还在新政府的震慑之下,我不敢保证,手无寸铁的我们会不会也在姜省长的威胁下签下合同。” 锦徽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能是人质?” 易舷点头:“我只是猜测。” “那我们更应该走了!”说着锦徽爬到床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秦煜。如果真要动手,秦煜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拿起电话,手指刚要拨动号码盘,忽然怔住。 她全身寒凉,手里的电话筒像冰柱一样,从手心冷到心里。 她猛地按回电话筒,回身直接钻进了易舷的怀里。 她差点坏了事。 如果他们成为人质,这通电话就不能打给秦煜,否则进入危险的不只是他们。 锦徽忽然理解了易舷对魏南松的不可信,魏南松对秦煜有仇,他会抓住机会对秦煜复仇的。 “允谋……”锦徽浑身发冷,“我们该怎么办?” 易舷理解锦徽的慌张,他们有了平安之后,锦徽更加注重自己的生命安全。她不想让平安没有妈妈,她知道失去母亲有多痛苦,她不希望他们的平安也要经受这样的痛苦折磨。 他抱住锦徽,她急速冰冷的恐慌渐渐瓦解,贪婪的汲取易舷身上的温度。 “我会准备。” “怎么准备?” “你相信我吗?” 易舷的声音温柔好听,无数次拉住锦徽的手,将她从无尽的恐慌中带出来。 “我信你。”锦徽的头埋在易舷的怀里,全身心的依赖他,“允谋……我只信你……”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空山新雨(9)
第135章 空山新雨(9) 夜晚的江面平静,一艘邮轮在夜色下缓缓前行。 套房内,锦徽靠着易舷的肩膀闭眼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月光照着破碎的江水。 易舷轻轻放倒她,给她盖上轻薄的毯子。锦徽动了动,眉头皱紧。易舷抚平她的眉,陪了她好一会才走出房间来到阳台甲板上。 被包下的邮轮有重军把守。 甲板上站着一位年轻男人,月光下,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清他笔挺的身材。燃着的烟夹在他手指间,他不抽,零星的火光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听到身后有声音,魏南松用力吸了一口烟,烟蒂落在甲板上,军靴碾灭。 五个小时前。 政府宴会厅再次聚集八方来客。 这次不是宴会不是舞会,实打实的生意场。 这是一个很平静的下午。 姜省长露出他的真牙,聚集不少商业顾问和投资者与受邀宾客详谈。 锦徽被邀请到独立的房间,临走时她担心地看了一眼易舷,易舷被姜省长绊住了手脚,没法同行。 但是很快,锦徽就从房间里出来了,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塞了厚厚一叠纸张。 是她签署的合作意向协议。 姜省长说锦徽比在座的其他老板干脆,是个干大事的人。 锦徽喜欢别人夸她,理所当然的应下来。 也许是有意又或许是无意,锦徽对协议有不懂的地方,当场从皮包里拿出刚签好的协议给易舷看。 厚厚的一叠纸带出一把金色小手枪。 手枪掉落在木地板上,发出闷的一声响。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进来前都是严禁携带武器的。锦徽竟有一把枪,这是守卫很严重的疏漏。 在场的人无一不看向锦徽,姜省长的脸色当场黑了,碍于易舷在身边,他又不好发作。 锦徽在所有惊恐和诧异的眼神中,捡起自己的小手枪讪讪一笑:“军火商嘛,我得带样品。” 姜省长显然不信:“易太太机械厂还生产小手枪?” “哦。”锦徽眨着眼睛无辜道,“拿错了。” 易舷微微弯起嘴角,被她的可爱模样逗笑了。 锦徽收好自己的小手枪,感觉到原本喧闹的场合忽然安静下来。她犹豫地拿出手枪,身边有人微微靠后,以免擦枪走火。 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小手枪说:“没子弹的。” 姜省长说:“请易太太收好你的手枪。” 锦徽哦了一声,低头放进皮包里。 姜省长组织大家继续去忙,他则是去找了坐在谈判桌后百无聊赖的魏南松。他没法怪罪锦徽,但有权质问这次守卫行动的负责人。 魏南松闻言,不屑一顾:“易太太是女人,我们可不敢搜身。” 姜省长“……” “再说,你们不去惹她,她敢拿枪无差别射杀吗?”魏南松拍了拍姜省长的肩膀,“省长大人多虑了。” 事实上,这次是魏南松少虑了。锦徽的小手枪里满满的都是子弹,锦徽连杜隽的枪都敢胡乱开,她若急眼说不定真会在这里动手。 然而,现实没有给锦徽动手的机会。 她病了,从早上便开始上吐下泻,在会场时病容非常明显,所以不得不提前离场。易舷利用这个机会包下一条航线,与锦徽回程沪城。 刚到码头便碰到了带兵等候的魏南松。锦徽被易舷横抱在怀里,她的脸色极差一直盯着他。魏南松笑了一下,让开了路并且吩咐:“送易先生易太太回沪。” 锦徽至今并不知道魏南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真的病了,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整个人状态极差。 邮轮上有医生,锦徽吃了药,安静地在船舱里睡觉。 易舷抽完一整支烟。 月光将甲板上两个男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魏总司令到哪下船?”易舷并不想与魏南松有牵连。 他不信任魏南松,事实上所有的军阀他都不信,姑且与锦徽有血缘关系的秦煜还能相信一点。因此他并不想与为魏南松为伍。只是今天情况千回百转,没有魏南松开路,他的船连码头都出不去,既然借了魏南松的便宜,他会以同等价值的利益作为回报。 魏南松双手拍打栏杆,对面是黑黢黢的天色,风吹起他身后的披风。 “覃城。”他说。 去秦煜的地盘。 魏南松生性不羁但做事谨慎,当时拿下沪城控制权都没说到沪城上任,这次居然要只身前往覃城,实在匪夷所思。 易舷不问缘由,答应会送魏南松顺利到达覃城。 “我以为魏总司令会拿徽儿做人质与秦总司令去达成某种合约。”易舷说。 魏南松不否认:“今天以前是这个想法。” “你敢动徽儿?”夜里的易舷如吞人的野兽,十分危险。 魏南松自然嗅得到这个危险的气息,摆手说:“我和秦雨时都不会伤害徽儿姐姐,她会是一个非常完好的筹码,不会出任何意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她会伤心。” “为了利益只能暂时委屈徽儿姐姐,事后我必定登门道歉。” “怎么没有实行你的计划?” 魏南松露出无奈的微笑:“有人不让。” 易舷毫不客气地推测:“女人?” 魏南松横了一眼他,就你知道的多。 魏南松一直全权掌控黎军,高度自治下的军权无人敢反抗他的军令。易舷想不到哪个下属或军师能够轻易改变魏南松的决策,唯一想到的就是女人。 毕竟魏家小少爷的风流事一直是看客谈资。 “你调查我了?”魏南松才反应过来。 易舷坦然:“徽儿身边的人我都会调查。” “秦雨时呢?” “查过。” “哈哈哈,你连徽儿姐姐的表哥都查。” “我还查了她的两位亲哥哥。” 魏南松愣了一下,靠近易舷身边轻声问:“徽儿姐姐的二哥是不是没死?” 易舷没有回答。 魏南松又问:“载凡是南边的人?” 易舷还是没回答。 魏南松接着问:“这次宁城的邀约里有他吗?” 易舷不回应魏南松的猜测,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魏南松不屑一笑:“你的好狗房飞扬把算盘打到我眼珠上了,我出钱他出力,我要什么消息都能得到。但是我没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 “因为我讨厌你们这群玩心眼的人打交道,我没时间和你们玩。”魏南松无聊地撑着栏杆说,“红叶帮是厉害,但是较凌帮还是差点。新政府为什么不敢像对秦雨时那样对我,就是因为我们和凌帮有很大的关系。” “我知道,魏家与凌帮有姻亲。” “呦。”魏南松惊喜,“这都能查到?我是小瞧了红叶帮。” “彼此彼此。”易舷是真的不谦虚呀。 “是呀,只要凌帮想,随时可割地自治。南边同意我自治是让我牵制凌帮,凌帮三十万匪,打起来是会要人命的。” 易舷不置可否,不然他也不会把生意向东扩到平城就截止。 “魏总司令。今日宁城内会有祸事,我希望你能对徽儿保密。” “放心,她不问我不说。” “好。宏鑫公司会助力魏总司令的。” 魏南松看了易舷一眼,几个轻声笑,消失在夜风之中。 ----------------- 锦徽被诊断为食物中毒。 锦徽想起昨天早上趁着易舷洗澡时,自己偷偷吃了隔夜的小蛋糕。经过排除,就是那个了。 易舷责备的看她,锦徽心虚,声音都小了:“我馋了,可是那个蛋糕真的很好吃。” 易公馆的家庭医生给她输了液,锦徽不敢与寸步不离的易舷多说话,让他帮自己看看签的协议。 全场只有锦徽签的是协议。 锦徽看到姜省长那方提的合作要求后,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拒绝。理由是,她不懂,需要回去商量商量。 找谁商量? 当然是经过沪中机械厂的股东同意啊! 沪中机械厂的股东是谁? 秦煜和陈太太啊! 秦煜他们知道,陈太太是谁?没听过这号人物。 陈太太都不知道,这位是沪城出了名的慈善家! 锦徽当场就不乐意了:“看来你们也不诚心,连我们机械厂的股东都不知道。” 对方哑口无言。 他们又问这两位股东占了沪中机械厂多大的股份。 锦徽告诉他们是百分之十和百分之三。 对方好声劝道:“持股百分之八十七的易太太可以完全做主。” 锦徽更不乐意了:“你们拿谁不当回事呢?” 锦徽进而耍赖:“我的老师就是这么告诉我的,签大生意需要全体股东同意才行。” 对方耐着性子:“易太太的老师是哪位?” “我丈夫啊。”锦徽说得那叫一个骄傲。 对方都是金融市场的老江湖,更是姜省长任命的高级顾问,人才中的人才。 他们觉得,沪中机械厂没有传说中那般独立,它是宏鑫公司旗下的工厂,肯定是受宏鑫公司管辖的。 锦徽商业头脑简单,话语间过于天真单纯,她肯定是听易舷的安排开始耍赖拒绝合作。可是他们又找不到锦徽话中的漏洞,又无法强制威胁锦徽做决定。 他们认为,锦徽只是一个机械厂的发言人,并没有实质的作用。他们面对的敌人是易舷,易舷在锦徽后面操纵着一切。 尤其是锦徽一口一个“我丈夫说的”、“我觉得我丈夫说得对”这种三句话不离自己丈夫言论,实在太愚昧。 他们与锦徽说不着,只能先递出一份协议。 但是锦徽真的不明白? 不,她可太明白了。她只是算不明白账,又不是看不懂字,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野心。只是锦徽手里握着王牌,只要想打马虎眼就把易舷推出去,反正他是她丈夫,他得跟自己共进退。 用自己的愚昧凸显丈夫的聪明才智。 看她这个妻子做得多么贤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易舷去拍锦徽的脑袋,半眼眯着:“少扮猪吃老虎。” 锦徽伸出小爪子去抓他:“就吃你这只笑面虎。” 蛋糕是故意吃的,身子是故意坏的。 锦徽找不到可以提前离场的理由,只能用最愚蠢的方法换一个生机。 但是她不能说。 没过几天宁城的消息传到沪城,说是其他企业的合作不顺,在宁城硬生生多待了几日。 锦徽后怕,抱着平安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又过几天锦徽收到宏鑫百货商店送来的小蛋糕,锦徽尝了一口,和在宁城吃到的一模一样。 丁叔说,易舷将宁城做蛋糕的师傅,高薪聘请到宏鑫百货商店顶楼的西餐厅了。 锦徽心一暖,低头抿笑,越吃越觉得蛋糕好吃。 丁叔又说,易舷让他转告,以后锦徽不能再故意吃隔夜的蛋糕,身子最重要。 锦徽的嘴角颤了颤。 得,还是被拆穿了。 ----------------- 八月,枪响南昌。 沪城更多的地下党被逮捕、屠杀。 锦徽在街上经过都会看到举着“河山统一”条幅的学生们被镇压。 同车的钟明豪叹了一声气:“我妻子的哥哥死于这场浩劫中,她天天以泪洗面,我很担心她的身体。” 锦徽没有办法安慰,谷萍的死,金台女高老师们的死还在她眼前,形成久久散不去的噩梦。 “你太太还有两个月就生了吧。”锦徽收回视线说,“你不要管机械厂的事了,回去好好陪她,她现在很需要你。” 祁南的病快要瞒不住了。 是胃癌。 病情公开前,他促成了新政府和宏鑫公司的订单签约。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想着垄断沪城的市场专为新政府服务。梦想很好,但愈演愈烈的白色恐怖压在每一个人的头上,人是有人性的,人性做不到独裁。 锦徽最后一次见到祁南,是祁南准备回故乡之前。 落叶归根,为革命呕心沥血的祁南还是决定回到家乡走完最后一程。 祁南问,他们算不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 锦徽想了想,算是。 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他在台上演讲,锦徽在台下为他鼓掌。 一场爆炸暗杀差点让他们一起携手见阎王。 不过锦徽纠正:“你才是刺杀目标。” 祁南笑了:“托易太太的福。” 锦徽摇头,她要真有福气,不会让祁南是今天这副样子。 他才三十四岁啊,大好的年华,无限的未来。 锦徽在想,自己好像学会了告别。 走远的朋友,故去的亲人。 虽然每次提起还会遗憾和心痛,但她已经学会放下执念,不再执迷不悟。 医院的药水刺鼻,她打开窗子,外面的阳光照在祁南枯瘦肌黄的脸,他的瞳孔里是久违的光亮。 楼下的小花园里,易舷在和平安玩。 他们是来陪她的,陪她送走另一个故人,让她减少伤怀。 锦徽回身看向祁南,她叫他祁先生:“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祁南想了想说:“希望革命成功,希望我们的国家不再屈辱。” “这个太大了,我做不到。”锦徽说,“我想听关于你自己的心愿。” 祁南的视线落在窗外蓝天的白云上,儿时的歌谣在耳边响起,动听婉转,他在想自己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他想了很久,淡淡一笑。 “锦徽小姐,窗外的阳光很好,你替我好好看看吧。”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海阔天空(1)
第136章 海阔天空(1) 九月的阳光普照大地。 陈太太热情,琢磨了几家幼儿园推荐给锦徽。说着现在流行什么精英教育,小孩子越早读书越好,小平安可以去上学了。 锦徽听完整个人都蔫了。 她一直羡慕可以去学堂的孩子,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她太希望平安可以像这个时代的女孩子一样,可以读书,接受高等教育,学习知识,走进大学学府。 可是她的平安不如其他同龄的孩子反应快。这会才学会说话,她很担心平安去上学没有能力照顾自己。 她给自己找了理由,暂时谢谢陈太太的好意。陈太太走后,她勾住旁边易舷的手指。 微风徐徐,易公馆花园的花开得正盛。 不远处的花房里,平安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和丁叔玩土。 易舷正在看报纸,刚才也听到了陈太太的好意,他没有发表意见。现在锦徽对着他抿唇,一看就在纠结多虑中。 “平安居然到了可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锦徽勾着易舷的手指左右晃了晃问他,“幼儿园非上不可吗?” “当然不是,我们可以请家教。”易舷听锦徽的,她不同意他不强求。 锦徽有自己的担忧:“这样平安就会错过幼儿园的时光。” “平安还小,我们可以明年入学。” 易舷话说到锦徽的心坎上,她笑着说:“对吧,我也觉得平安太小了,哪有三岁就去读书的,晚一年好,晚一年好。对了允谋,你什么时候开始去上学的?” 易舷放下报纸身子往后一靠,眉毛一挑,嘴角一弯:“三岁。” 不就是现平安现在的年纪! 锦徽顿时坐直身体,直愣愣地看他,随后松开他的手,紧忙低头看桌上陈太太留下的幼儿园资料。 她不能荒废时间,她的平安不能浪费她爹的智商,平安需要现在就去上学。 资料翻了两页就被旁边的人拿走,锦徽不乐意的哎呀了一声,急了:“你给我看看,我需要挑一挑。” “这些没有太大的用处。”易舷已经合上所有资料放在圆桌另一侧。 锦徽不同意:“怎么会没用,陈太太可会教育孩子了。” “陈太太会教育她的孩子,不代表她会教育好平安。”易舷说,“平安是我们生的,我们了解她的情况。” 锦徽懵了,她表示她了解平安的脾气个性喜好,可是她不了解平安的智力啊。平安的性情那么像易舷,她根本不了解小时候的易舷。 易舷轻轻叹口气,觉得平安学业还是由他来管比较好。 当务之急,他最需要做的是支持锦徽的决定,推迟平安上幼儿园的时间。 花园里这对父母因为子女的教育问题展开和平洽谈,花园外有人送来一封信和一张请帖。 信和请帖来自天津日租界,是一位故人诚邀锦徽前往。 特别标注,独自前往。 锦徽极少喝酒,那晚她打开了一瓶酒放在书房的桌上。 易舷说酒会醉人也会忘掉烦恼,锦徽心烦但是不想醉,只想闻闻味道当作在自己醉了。 信上的字体陌生又熟悉,她摸着上面的字仿佛能看到紫禁城的那个孩童。那时候的小娃娃应该长大了许多,他多大了?现在过得还好吗?还自由吗? 易舷没有打扰锦徽,他的神情凝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思考着什么。 一次心慈手软换来一个危险的信号,他一直认为该铲除的隐患还是渐渐露出真面目。 锦徽独坐自己的书房很久很久,她提笔想回信表示自己的拒绝。但在提笔的一刹那,看到墙上载和的画,颤抖的笔尖终是没有落下字。 她抽出一张宣纸开始画画,她想到什么画什么,一张不行再画一张。废纸团很快铺满了桌面,砚台的墨汁不够她的大笔一挥。她想叶枝了,如果叶枝在的话,她一定会帮自己研墨顺便骂给自己寄信的人。 易舷坐了很久,终于等到锦徽的书房门开。 黄昏的光从走廊的窗子投射进来,锦徽站在光里向这边走来。 回信写好了,被她塞进信封里,她请易舷明天帮自己邮寄回去。 易舷抬头看她,没有接她的信,也没有回应她对自己的微笑,只是看着她。 锦徽又回到书房,拿出一个需要她很用力才能提得动木头箱子放在易舷的桌上。 箱子里是锦徽的全部身家,易舷知道。 他现在也知道了锦徽的决定。 “三天的时间够了吗?”锦徽问他。 易舷点头:“够了。” “嗯。”锦徽的手指在箱子上缓缓划过,“你一定要很坚定,如果……如果我受到威胁……” “你不会。”易舷及时打断她,“没人敢威胁你。” 锦徽忽然哽住,她终于理解母亲当年走进北平时的痛苦。 这是一条难以挣脱的不归路,需要扒骨抽筋才能全身而退。满身血污时还要面对更多的不解和仇视,鲜血淋漓等着被咒骂“不得好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锦徽舍不得死。 她的全世界就在她的眼前,她怎么舍得死。 “我会陪你。”易舷站起来将锦徽拥在怀里,她的身体在颤抖,他抱的更紧。 “允谋……”锦徽忍不住巨大的恐慌和难过,“我害怕……” 她的哭腔扎透了易舷的心。 “我不如额娘坚强。”锦徽最不想回忆的过往此时充斥她的全部大脑。 她太害怕自己一去不返,太害怕自己经历过的辱骂、唾弃会在易舷和平安身上再次上演。 她知道那份痛苦,如同蚂蚁噬心,备受煎熬。 易舷安抚锦徽:“你不是母亲,你有我。” 最后三个字很有分量的砸进锦徽慌张的心里。 是啊,她有易舷。 这个无数个日日夜夜都会爱着她的丈夫,这个总是笑着支持她的盟友,这个会一直为她出谋划策最好的老师。 易舷是她的铠甲,她在这个铠甲下早已经生长出一颗刚硬的心脏。 她是锦徽啊,是心系国家的阿玛和强大无私的母亲一同孕育的小女儿啊。她拥有多么强大的灵魂,她不是一个人将要独闯虎穴。 锦徽忽然不怕了,她回抱住易舷,她说:“等我。” 是等,不是陪。 易舷按压心里不受控制生长的惶恐,应了她:“我和女儿,等你回来。” ----------------- 锦徽坐上去北平的火车,她按照信中所言,独自前往。 火车上会有与她同行的人,锦徽猜到会是谁。 她选择相信他,放下所有的防备。 火车站外,易舷打了几次火机,才把嘴里的烟点燃。 火车驶离了一段距离,一直躲在暗处的秦煜才现身。 “妈的!”秦煜开口便是骂易舷,“你心真大!” 锦徽接到信件的第二天,易舷忍不住给秦煜通了电话。 天津现在的暗流涌动不比这边小,甚至可以说波涛更甚。 专指锦徽,要锦徽独自前往,不用想就知道谁找她,找她做什么。 秦煜要易舷无论如何都要陪她去天津,他这边马上调兵往天津赶。但是易舷没去,他也没让秦煜去。他需要秦煜和他在沪城安插的覃军,去做另一件事。 “赵山来了?”易舷问。 秦煜也点燃了一根烟,拿下来说:“来了,一听是徽儿的事,立马答应现身。” 赵山是锦徽救下的那位来自沪中机械厂的员工。他当时逃命正好碰到在沪城开完会的秦煜,秦煜见他神情闪躲差点要杀了他,听到他提到了锦徽,了解完来龙去脉后冒险将他带回了覃城。 现在为了锦徽,赵山决定舍生忘死。 “你打算怎么用他?”秦煜现在一脑门子问号,什么都不知道。 易舷没有回答,反而问:“你知道上南会的金先生吗?” “谁?”秦煜不知。 “两年前为南边转移药品的上南会会长。” 秦煜还是不知。 “那次是徽儿暗中帮助他,徽儿因此被带到司令部审讯室,差点落难。” “我去他奶奶的!”秦煜又破口大骂。 锦徽差点出事的事他知道,也因为那次事件扯出了惊天大案。锦徽以身入局,抓到了与覃军奸细联络的黎军背叛者,给秦霹雳报了仇,也给魏南松扫清了彭诚这个障碍。 秦煜想到锦徽的遭遇顿时更怒了,手放在腰间枪上直接吼:“那小子在哪,我现在要崩了他。” “他是载凡。” “我他妈……”秦煜愣住,一股冷汗瞬间冒出额头,他不可置信,“你说……他……他是……” “徽儿也知道,但是她没说破。”易舷吸了一大口烟。 秦煜震惊到说不出话,原地转了两圈,摘得头上的帽子,还是难以平复心里的动荡。 载凡没死! 他该高兴的。 可是载凡不回来相认。 他只有生气这一种情绪。 “他居然会让徽儿为他冒险。”秦煜苦笑中夹杂着无奈的恨意,“他怎能如此……” 易舷平静地吸完最后一口烟,烟雾从嘴里呼出,掩盖住他冷漠充满寒意的双眼。 “他前些日子与徽儿见面,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秦煜问:“你怀疑他去哪了?” “两个怀疑方向,一是身份被戳穿被关进上南会的地下室,二是得到上级命令转移阵地。” “上南会地下室什么意思?” “沪城现在大量捕杀地下党,有些人侥幸逃到上南会准备伺机离开沪城。只是他们不知道,上南会的地下室才是真正的死刑地。” 秦煜听得心惊肉跳:“这段时间总有地下党人的尸体莫名出现在金玉堂外,难不成是上南会做的?” 易舷不置可否。 秦煜骂了娘:“它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上南会成立时秦煜正在沪城任职,他调查过上南会,没调查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才放心让这个组织存在。现在听易舷的意思,这个组织并不简单。 “敛财,资本积累,蛊惑人心。”易舷说,“制造一切绑架、爆炸、暗杀的恶性事件,利用上南会群众反对当当时覃军的统治,制造金融诈骗事件挑衅资本市场,导致金融市场崩坏,痛骂资本政府。他在反军阀、反资本,反民主。剩下的,便是他的支持方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还能剩下什么? 秦煜的瞳孔突然放大,他有点不相信自己想到的东西。 “利用学生的热血和不成熟作为呐喊的手段,利用无知的富人家家庭妇人作为敛财渠道,用演讲做集资手段,用支持南北军作为被新政府认可的方式。扩大规模,收集财富,扰乱人心。”易舷问秦煜,“这个方式是否似曾相识?” 相识,可太相识了。 民国十年,就有人玩过这一套,商业金融发展协会用的就是个勾当。 “原来那就是个试验品,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秦煜一切都明白了。 风刮乱易舷的头发,锦徽说过她要学习理发给易舷剪头发,但她一直没有时间学习,易舷还是没等到她给自己剪头发。 秦煜望着刚刚火车消失的方向,担忧和放心的两种情绪同时涌出。他定了定心神说:“你还没告诉我,金先生会去哪里。” 易舷说:“他的尸体没有出现在金玉堂门口。” 秦煜忽地沉下心,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那小子比我厉害。” 可是说完,他的心开始空落落的:“你想怎么做?” “谈判需要资本。” 获取资本是易舷的擅长。 秦煜问:“我怎么配合?” 易舷的视线一直盯着火车驶去的方向,火车的轰鸣声已经消失很久,周边只剩风声鹤唳。他收回视线说:“你去平城,将钟明雁接回来。” 秦煜并不想让钟明雁参与其中。 “我已经与钟明雁说过了,想与上南会打舆论战,我需要她这支笔。”易舷让秦煜放心,“钟明雁可是一人拯救了弘城的狠人物,别担心。” ----------------- 火车轰隆声不断,餐车里夹杂着旁人进食的声音。 锦徽已经与对面的人相对而坐十几分钟。 对方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吃东西。按照他的说法,早上没有吃早饭,如果不是饿了,他不会吃餐车里的东西。 等他吃完饭,锦徽才开口:“你有本事一直不吃餐车的东西吗?” 对方说:“沿途会有人在车站送食,我打过招呼,准备的是双人份。” “我要吃小蛋糕。” “下一站应该来不及准备。没关系,下下一站保证让你吃上。” “我还要喝果汁。” “也会有。” “会有鸡蛋吗?” “有,是你喜欢的糖醋煎蛋。” 对方给锦徽倒了一杯温水,锦徽接过来直接小口喝下。对方笑了一声:“不怕我下毒?” “你会害我吗?”锦徽反问。 对方摇头:“不一定,至少到北平之前不会。” “我信你。”锦徽对对面的男人微笑,“佟云争。”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海阔天空(2)
第137章 海阔天空(2) 火车站外的小吃摊人声鼎沸。 赶车的旅客吃下最后一口包子,西装革履的老板在看今日的报纸,皮鞋匠在擦今天的第一双皮鞋生意…… 硕大的“天津站”三个字染上些许斑驳,处处透露着这座城市的厚重光阴。 锦徽下火车的时候睡眼惺忪,她睨了身边的佟云争一眼。 佟云争讪讪道:“抱歉啊。” 能不抱歉吗? 火车上睡不好觉,锦徽的睡眠本就浅,这两日她根本无法入睡。佟云争告诉她还有五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困极了的锦徽好不容易睡着,没想到三个小时就到了。 两天两夜,锦徽只休息这三个小时,换谁谁的心情会好! 佟云争哄着说:“徽儿妹妹别气,章园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住的地方。” 锦徽躬身拿自己的箱子,一只手已经抢先提起,锦徽看了一眼佟云争,佟云争对她颔首:“走吧。” 出了火车站,有专人来接。 锦徽上了车,佟云争建议她可以睡一会儿。她摇头,这是她第一次到天津,这里陌生又危险,她睡不着。 窗外的树匆匆而过,北方的城市满是凄凉。 她想易舷了。 ----------------- 易舷刚结束与新任财务部长的交谈。 新任财务部长是姜省长的嫡系,比易舷年长几岁,很会算计。几次与易舷玩文字游戏,都被易舷一一化解。他极力促进沪城商会与其他外资商会的商业合作,易舷作为商会会长直接拒绝了。 但是这位新部长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他希望易舷可以在沪城商会进行内部投票,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来更改易舷的决定。 易舷则表示不需要投票,如果商会成员认可外资企业,沪城商会一开始便不会存在。 易舷的硬刚被新部长认为是对新政府的不认可,新部长通电姜省长询问解决办法,姜省长则说易舷是沪城商界的风向标,万万不可强硬施压。 易舷结束会谈,回到家与平安玩了一会儿,随后接通来自秦煜的电话。 秦煜已经接到钟明雁准备回沪。 秦煜与钟明雁久违见面,来不及互表思念,秦煜说完这次计划,钟记者二话不说递交辞呈,收拾好行李立刻回沪。 秦煜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易舷和钟明雁达成了什么协议,钟记者两眼放光,大有回沪城大干一场的架势。 韩英完成了子弹升级设计,这是她脱离李彦的帮助,第一次独立完成的武器设计,大大提高了子弹的使用率,降低了不少成本。 叶枝和钟明豪算了一笔账,韩英这批子弹生产出来后会给沪中机械厂带来丰厚的利润。关于发通银行的贷款又能够提前还清。 有子弹就得有人试。 魏南松钻了秦煜的空子,抢先定了这批子弹。还托来购买子弹的心腹军官问了叶枝一嘴:“秦雨时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抓不到人影?” 叶枝并不知道秦煜最近在忙什么。锦徽离开沪城三天,秦煜就忙了三天。不仅是秦煜,整个易公馆都陷入一种非常严肃的氛围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平安被送到了泰华园,由易舸和杭瑾来照顾。 ----------------- 锦徽近几年最大的变化是心变的坚定了。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到了章园就不要想着这里有多危险。 火车颠簸,她吃不好睡不好。到了章园,见到准备好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想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 然而睡好觉的小心愿因为章园的晚饭时间被破坏了。 下人请锦徽移步餐厅用膳。 锦徽在他身后跟着仔细打量前面带路的人。中年男人,面无胡须,身体微躬,声音轻细。锦徽回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着?哦,对了,是刘显人的同伴。 餐厅已经有人就坐,目测是七八位年龄不同、做派不同的男人。 他们都看向锦徽,打量的眼神让锦徽很不舒服。 圆形的饭桌,最中间的中年男人叼着烟斗,吞云吐雾。穿着长衫马褂,戴着翡翠扳指,烟嘴是金的,小辫子拴着银饰,一副老学究的做派,骨子里是旧人的味道。 他的旁边有空位,空位的旁边是站起来请锦徽过去的佟云争。 锦徽走过去,人还没落座,中间的男人开口说话:“这就是福郡王家的小丫头?” 锦徽不答,看向身边的佟云争。 佟云争回答:“是的,叔叔。” 叔叔? 锦徽好像知道这位的身份了。 男人放下烟斗打量锦徽,嗯了几声:“想不到福郡王府几代的财富积累最终都落在这个小丫头的手里了。” “我也想不到,如果我父亲还活着,我家祖上的财富应该早就在各位的手里了。”锦徽的话很冲,她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谈复国、谈新政都轮不到她这个小丫头。但是谈复国新政的钱,就离不开她这个受到祖上庇佑的富贵格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年他们是怎么从母亲手里抠银子,今天他们还会继续在她手里抠。 锦徽不喜欢他们转着弯的拖沓,有话直说才是简单的办法。 果然锦徽话音刚落,场面哗然,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又全落在锦徽身上。 锦徽已经坐下了,佟云争递来一双筷子,她接过放在空着的碟子上面。 “烤鸭,北平的厨子烤的。”佟云争给锦徽夹了菜。 锦徽看了一眼佟云争,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居然不听他叔叔说话。 佟郡王爷,可是个软硬都不吃的主。 佟郡王爷并不在乎佟云争对锦徽的照顾,还是自顾自地说着:“锦徽格格说的不错,依照你父亲的性格,他必然会拿出全部身家恭迎新帝登基的。” 锦徽及时说道:“我的父亲为国为民,他的钱财是为国,不是为了皇帝。” “皇帝便是国。” “这已经是老黄历了。” 啪的一声,有酒杯落地的声音。 锦徽抬头,对面一个清瘦的男人故意将酒杯碰倒摔在地上。他低头将酒杯捡起,白瓷的杯口破了一个口子。 佟郡王爷似在教育晚辈:“小安子,这可是宫里的物件,极其珍贵,这杯子你得赔。” 被叫小安子的晚辈站起来作揖:“老王爷放心,小安子必赔。” “知道就好,别让里面那位心疼。” 锦徽闻言,左右环顾,并没见到这里哪有屏风哪有隔断。 “先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佟云争无微不至的照顾令锦徽心生质疑。 看吧,谁说佟云争铁石心肠,他还是会照顾人的,前提是被照顾的人还有利用价值。 食不言寝不语。 饭桌开动后,没有人再吭声。 佟云争帮锦徽夹菜,是看在锦徽初来乍到不方便。但是佟郡王身边的丫鬟给他布菜,布的那叫一个娴熟流畅。锦徽看过后,差点憋不住心中的怨气。 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他到底在固守些什么封建的破规矩! 饭后,锦徽看到佟郡王爷要抽烟斗,起身先离席。 佟云争送她,路上问她可还习惯? 锦徽很不习惯,问佟云争:“老王爷抽大烟?” “闲着的时候抽过几次烟膏。” “我记得你们佟家祖上曾有人跟着林公参与禁烟。老王爷这个抽法,不怕你祖上的魂魄入梦,骂他不肖子孙!” 佟云争呵呵笑说:“你对我叔叔的意见太大了。” 锦徽毫不避讳:“他当着我的面说我父亲,还指望我对他有好脸色嘛。” 佟云争赞同:“你说得是,该有意见,该批评。” 锦徽觉得佟云争的脑子有问题,她在骂他亲叔叔啊,他怎么还拍手叫好。她寻思着,佟云争不会事后卖了她吧。 两人走过水桥,锦徽问佟云争:“怎么不见他?” 这个他,大家心知肚明。 今天所有人到此为的就是他。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算计还是牺牲,所有人的命运都在围绕他而转动。这个时代产生和动荡,也都是从他开始,却不晓得会不会随他结束。 不管如何,他始终是无法绕过去的标志。锦徽的未来几天的人生核心只有他。 佟云争说:“今天是长辈家宴,他不便在场。” 算起来,他要叫锦徽一声姑姑。 “是他不便在场还是无法在场?” “徽儿。”佟云争无奈一笑,“再问下去可就越界了。” 锦徽肩膀一耸:“行,我不问,好像我很感兴趣似的。” 锦徽向前走,大声叹道:“我啊,就是被你们绑过来的,人质没有话语权。” 不远处的廊下,一个清瘦的男人往柱子旁边靠了靠。 佟云争余光看到这个人影,没有在意,追上锦徽:“这里不比沪城暖和,你有什么要求尽管给我提。” 锦徽走在前面:“我提你会做?” “你是贵宾,必然会做。” “行,给我一个电话,我要打电话。” “这个恐怕不行,章园内禁止通话。” “章园内不行就章园外。”锦徽忽然停下,给身后的佟云争吓了一跳。 锦徽回身恶狠狠地对佟云争威胁道:“你敢影响我和我丈夫谈情说爱,我一定不为瓦全。” ----------------- 易舷守在电话旁边已经有三个小时,电话响的瞬间他立刻接起。 对方没有声音,他的眉眼皱的几乎挤在了一起,试探的发出声音:“喂?” “允谋……”电话那边是呼呼的风声,风声夹杂着锦徽软乎乎的声音,“风太大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能。”易舷压着声音。 “太好了,我也能听见了。”锦徽二话不说直接抱怨,“章园只能供那个人通电话,我是临时在外面的打的……” 接着话筒那边的声音小了,易舷能听到遥远的电话那方传来锦徽哼别人的声音:“你们能不能快点?我很着急的。”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易舷听到嘭的一声关窗的声音,电话里的风声停了,传来了锦徽轻快的声音:“电话弄好了。这边的信号不好,他们刚刚给我重新整理了电话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易舷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你不必这么急的。” “我想你了。”锦徽委屈着,想一个人可不就着急听见对方的声音嘛。 易舷低头浅笑:“我也想你。” “允谋……这里一点都不好……”锦徽细数自己不舒服的地方,“床很硬,水也不热,晚饭吃的油腻不说,还没有小蛋糕……” 易舷说:“我让天津的朋友给你送一些可口的饭菜和甜点。” “算了,这里守卫很严格,别自找麻烦了。那就委屈委屈我自己呗。” 说的那个可怜。 易舷已经想到锦徽嘟着嘴不开心的样子了。 他是想的,佟云争就坐在锦徽的对面,是直接看到的。这次佟云争可算是领会到锦徽的娇气了。 娇气点好呀,证明她从小有人爱着有人护着,一直活在幸福里。 锦徽不只是抱怨,她与允谋分享了很多路上看到的风景和趣事。易舷一直听着,偶尔应答她的话,最后锦徽说:“允谋,下次我们一起到这里玩吧。” “嗯,带着平安一起。” “不带平安,就你和我,夫妻旅行。”锦徽说这话时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期待。 佟云争看她,一时晃了神。 提到平安,锦徽终于想起还没对女儿说晚安:“平安呢?” “她睡了。” “也是,都这个时间了。”锦徽可惜,但也不想打扰平安休息。 “章园外的电话不是很好用,我不能随时打电话给你,只能选在这么晚的时间。”锦徽可怜巴巴。 “没关系,我会在这等你。” 易舷的话暖烘烘的。 锦徽说:“易允谋。” “嗯。” “我好爱你呦。” “我也很爱你。” “你要想我,等我哦。” “我会一直想你,等你……爱你……” 锦徽放下电话后对易舷的思念疯长,她很少离开他的,他已经是她生命里的习惯,她没法不去想。 北方夜风呼啸,吹满一地落叶。 锦徽想到易公馆的那棵老树,落叶时也会铺满金黄。 佟云争的声音很煞风景的出现:“难过了?” 他在笑,并没有体会到锦徽心中的酸楚。 锦徽不愿看他,讽刺道:“这里还有不让难过的规定吗?” “没有,这里除了通电话,你都是自由的。” “困在高墙内,怎么会自由。” 锦徽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思绪万千。佟云争看到她的动作,忽然心生一股无名的惆怅。 “徽儿,如果那一天我接受了你的表白,我们是不是会有一个好结果?” 锦徽整个人紧绷了一瞬,青春时期的苦涩在心里渐渐蔓延开来。 年少的喜欢是不会轻易忘掉的,锦徽会忘掉喜欢佟云争这个人,但是她忘不了初次心动的心跳。 她忘不了那个勇敢表达喜欢的自己,忘不了那日微风徐徐下明媚自信的自己。 虽然被拒绝了,但她还是昂首挺胸的接受一切的结果。 她的骄傲,构成了一个勇敢的十六岁。 “我们不要去幻想无法发生的事情。”锦徽笑着说,“我一直坚信我喜欢的人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们注定无法同归。佟云争,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海阔天空(3)
第138章 海阔天空(3) 民国五年。 受到挫折的佟云争听从父母的安排暂时到覃城躲避风头,在那里他认识了锦徽。父母告诉他,他与福郡王家的小格格自幼有口头上的婚约,让他对锦徽多关切一些。 佟云争自会对锦徽关切的,但并非是男女喜欢,只是出自出身同族的关爱。 锦徽很可爱,她很大胆也很热烈,她会毫不顾忌表达她的一切情感。作为对等的交换,佟云争待她如亲妹妹一般,亲密友善。 直到锦徽对他表达了超脱兄妹感情的喜欢。 表白出乎佟云争的意料,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只能谎称自己并不知道婚约之事。锦徽肉眼可见的失望,佟云争也因此遭受了来自覃城秦家的巨大压力。 转折出现在几天之后,远在北平的叔叔佟郡王爷告诉他,形势发生了转机,紫禁城这边会有新的动作。 佟云争欣喜若狂,不告而别,直奔北平。 再次见到锦徽是在查宁医学院,她追他,他逃跑。 解剖楼里昏暗阴森,他躲在走廊窗下的昏暗处,听到锦徽因为害怕而发出的呜咽声。 佟云争犹豫很久要不要出现,佟郡王给他的任务是拿到锦徽手里的财产为未来筹谋所用。 然而易舷比她早出现,佟云争那一刻的犹豫换来了日后的举步维艰。 佟云争没想到锦徽会找易舷计算资产,更没想到这两人会迅速成婚。这就让他不得不放弃骗取锦徽资产的计划。 再之后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以为锦徽忘不了她,制造意外让锦徽心疼他,爱惜他,希望锦徽还像以前对他信任和付出。可是感情没了就是没了,锦徽已经在向前看,是他固执的守着旧梦以为能重获美人心。 接着是撕破脸的对峙,是对手,是共同利益的瓜分者。 锦徽心善,不忍失去,佟云争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利用她的心软。 这应该是他在锦徽那里留下的最后一点感情了,此次之后,锦徽会对他的耐心耗尽,彻底走上敌对的两条路。 第二天,锦徽终于打起了全部精神。 今天见的人很多,有意思的是没有一个是昨晚餐桌上的人。 佟云争给她提前介绍过,昨晚的人是出身同族的八旗子弟,他们是同血缘同一脉同一姓氏的真正亲人。今天见到的则是其他八旗子弟,或是佟氏人,或是马氏人,亦或是金氏人。 锦徽抬头,一边很想在这些人中看到熟悉的身影,一边又想他最好不要出现,不然她会很失望。 开场的寒暄带着满嘴的京片子口音。 锦徽自幼在弘城和覃城长大,很少听到正宗的北平口音,冷不丁一听有些别扭,别人与她说话,她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 佟云争显然是这群人的核心人物,他很熟络的能与每个人都说上话,也很热情的给他们介绍锦徽。 锦徽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叫她“格格”,给她下跪。 这会数十声的“锦徽格格”听得她心烦。 因得父亲福郡王在同龄的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小,所以锦徽在这些人之中的辈分就跟着很大。 发须全白的老者叫她妹妹,谄媚笑着的中年男人叫她姑姑,好不容易看到一两个几乎同龄的人,不是叫姑奶奶就是叫姨姥姥,吓得锦徽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 她已经从易舷那里学会在商场会议中如何摆脸色,可是易舷没教她看见自己的孙子该怎么应对。 说到孙子,锦徽一时晃了神。 也不知道自己距离做姥姥需要多少年。 佟郡王爷出来了。 黑发白发相间的小辫子发尾系着一块碧玉,小巧好看,看成色属于上乘,实乃佳品。 “给老王爷请安。”众人起身纷纷作揖。 锦徽也站起来了,纯粹是教养使然,不好意思对长辈不敬。 佟郡王爷是佟云争的亲叔叔,佟云争的阿玛和额娘相继去世,按照世袭该是佟云争继承爵位。然而佟云争那几年天南海北的走,无法留在北平经营北平子弟圈子,所以做主修书一封到王府,请叔叔来袭承爵位。 佟云争的叔叔没有子女在世,膝下只有佟云争这么一个侄儿,所以这个爵位迟早还是佟云争的。 锦徽昨晚想了一晚上,可算是想起了当年王新筠随口说的这件事。那时候秦霹雳还说:“袭承个鬼爵位,皇帝都没了,守这个没人承认的爵位还能给二两米饭!” 锦徽现在很想让秦霹雳给自己托梦,这样她就能告诉姨父:“何止二两米饭,还有好几间大院子呢。” 章园好大啊,可是也好不自由啊。 ----------------- 这是易艋第二次来到泰华园。 这处宅院一开始是易天通准备留给他自己和柳画养老用的,当时少年易艋跟在柳画的身后,见识到泰华园的奢华,也幻想着有一天这座府邸会成为他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是命运作祟,泰华园装修完工,易天通一死,柳画就跑了。 这座园子终究不会是易艋的了。 时到今日,柳画不止一次念叨:“早知道程威拿不到这园子,她就应该给易天通守三年寡,顺理成章的住进去。” 园子里的落叶没有扫。 金黄的树叶铺在楼前的银杏树下,地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毛线垫子,垫子上坐着一个女娃正在玩手里的琉璃酒器。 这组价值连城的酒杯和酒器如此轻易的成为一个小孩子的玩具,没人在意,也没人觉得暴殄天物。 皮靴踩过树叶枝桠发出一声声细细簌簌的响声。 平安抬起头,阳光刺眼,很快有阴影挡住她眯着的眼睛,让她能够睁开眼。 她笑着拍手:“叔叔。” 易艋蹲下来,摸了摸平安脑袋上很漂亮的小辫子,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好玩吗?” “好玩。”平安现在能很轻松的说出完整的短句子。 不远处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匆忙的高跟鞋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启才来了。” 易艋回头,杭瑾正火急火燎要出门,与平安打了一声招呼,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平安穿的有点薄,你一会儿带她进去换件厚衣服。” 吩咐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易艋应下问她:“这么忙去哪?” 杭瑾一边翻随身的皮包一边喊着说:“医院有紧急手术,我得回医院。该死的,车钥匙找不到了。” “我的车在外面,有司机。”易艋不知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后他都觉得自己越界了,他好像没资格与杭瑾这般熟络。 “是吗?那太好了。”杭瑾一路开始小跑回头喊,“借用一下!” 接着不一会儿,汽车的引擎声响,杭瑾真上了易艋的车。 十分熟络。 关心完大嫂开始伺候小侄女。 平安有一个习惯完美继承了她的母亲,特别喜欢晒太阳,只要能晒太阳,什么地方她都能坐一会儿躺一会儿,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易艋拉平安起来进去换衣服,小家伙不想起来委屈到不行。易艋没办法,尝试和她讲天冷了需要加衣服的道理,小家伙听的云里雾里。易艋又威胁她,不换衣服会感冒,感冒就要打好长好长的针,从小就没有打过针的平安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打针恐惧。 最后易艋无奈:“小祖宗,你要怎么才跟我走?” 这话小祖宗听明白了,双手一伸,让他抱。 易艋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为女人操心的命。小时候是佩琳,长大了是柳画,现在这俩人他不管了,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又来了一个易平安。 真是欠你们的。 易艋高大,一提就把平安抱起来,转身时身子一僵。 易舸正坐在轮椅里平静地看着他们。 易艋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易舸,只能下意识地抱紧了平安。 “大伯。”平安叫易舸。 易舸笑了:“听大伯母的话回去换衣服。” “嗯。”平安搂紧了易艋的脖子。 易舸对易艋说:“进来暖和暖和。” 泰华园的暖气会提前打开,因为易舸的双腿不能受凉。 平安换了厚实可爱的毛绒马甲,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新衣服,然后爬上沙发吃着小零食听大人说话。 易艋看了一眼易舸的双腿,易舷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边倒茶一边说:“只是断了腿不是要了命,算是因祸得福。” 这是这么多年来这对兄弟见面第一句比较正常的话。 易艋不知道怎么说。这是程威动的手,而那时的他已经和柳画一同居住在程威的住处了。 “因祸得福。”平安重复这个词。 易舸笑着对平安说:“这是一个成语,你一定要记住了。” 平安似懂非懂地点头。 易艋忍不住问:“教成语不需要解释吗?” “解释什么。我希望平安一辈子都用不到这个成语。”易舸将茶杯推到易艋桌前,“说说我这次找你来的事。” ----------------- 要钱怎么可以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帮助帝王重新复国,需要钱需要物需要人,依靠大日本帝国重建天朝繁荣。 锦徽差点被气笑了。 复辟已经够可耻的了,还要依托别人来复辟。 当年的马关还不够敲醒他们的脑子吗?外来侵略者永远都是侵略者,真正的国家主人不应该是傀儡。 在场的人有振臂高呼万岁爷的,有神思不定犹豫不决的。 佟郡王看出某些人的胆怯,烟斗一动,门被关上。 上次没在宁城被关,今天在这里还是被关上了。 这就是命运啊。 “犹豫的人其实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之后你们就会发现,你们的根基还是在老祖宗这。”佟郡王的目光很凶的扫视每一个人。 他叫了几个人人名询问他们的意思。 有人一咬牙说为了祖宗给钱,有人则是表示只能给一部分剩下的需要养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目光锁定在了锦徽身上。 锦徽没有任何犹豫地说:“我没钱。” 众人哗然。 在场的不少人都是继承祖辈阔绰的大老爷,他们太清楚祖辈留下的东西有多富有,可是再富有都不及福郡王的祖上多金多银。 历代福郡王都是敛财的好手,洋务运动时期更是狂捞海外资产,锦徽身上系的不仅是祖上财富还有沪城偌大的兵工厂,这才是妥妥的真富贵。 她说她没钱,骗鬼呢吧。 “徽儿。”佟云争提醒似的叫她名字。 锦徽看向他特别真诚地说:“我真没钱。” 佟郡王爷瞪了一眼她:“格格莫要说笑。” 旁边有人附和:“格格,您那军工厂可就值得不少银子。更别说金银财宝,古董收藏,地皮矿场,海外资产了。” 锦徽呦了一声:“你对我倒是了如指掌啊。” 对方被噎了一下。 锦徽对佟郡王爷问:“您懂金融商业吗?” 瞧瞧,在老顽固的耳朵里这是多新鲜的词儿啊。 锦徽又说:“我为了扩大机械厂,向银行贷了不少的款,至今还是负债情况。您可以问问佟云争,我和他合力吞下了德意志的工厂,他知道这里面有多难。” 佟云争实事求是地回答:“确实如此,徽儿的机械厂还没有达到完全盈利。” “那金银地皮,古董铁矿呢!”有人提高嗓门问。 锦徽看向对她吼的人,又是一个梳着长辫子的老东西,她耐心地问:“您知道新时代婚姻中,夫妻共同财产吗?我的所有的财产已经放在我丈夫名下了。” 在场再次哗然,佟云争的脸色也开始变的极差。 锦徽看向佟郡王爷,阴阳怪气:“当年如果您没有让佟云争回北平,说不定这份资产就在他名下了。” ----------------- 邹正川正在通电话,电话那边的人正在狂吼。 他们最重要的情报被截获,截获情报的地下党正在沪城逃窜,现在城门已经开始严守把关全城搜捕。他们命令上南会参与此次行动,报酬丰厚。 但是提醒邹正川,这次必须是活人,切不能再送死尸。 电话放下,巨大的压力席卷在邹正川的头上。 他要想办法联系到自己的上级,他需要一个办法来完成这个任务。 公寓的门忽然被敲响,邹正川的手抖了一下。 敲门声不断,邹正川看了这道门很久,将披在身上的外套穿上,拉开门口柜子的抽屉,手握在一把枪上。 “谁?”他问。 敲门声断了,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奉上级之命来求助邹老师。” 邹正川缓缓开门,露出一个门缝,看到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焦急左右环视的人。 他问:“求我做什么?” 男人凑近小声说:“我拿到重要情报,求助上南会明日出城。” 喜欢万事浮休请大家收藏:()万事浮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