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风雪似你》 第167章 雪化了 左蹊的胡子都在颤抖,“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方循礼一脸无辜,“属下一心保护城主,不知城主此话何意?” 左蹊回过头,看到了走出通道口的左如今和左培风,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培风,快过来!” 左培风迟疑了一下,没动,“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如今她……要造反,她劫持你,你看不到吗?” 左如今不知何时已经把手上的细刃扔了,长枪也放在了墙边,两手空空的朝左培风一摊,那意思:你看我像劫持你的样子吗? 左培风看看她,又看看左蹊,虽然方才他一直昏睡,但也隐约猜到了什么,“父亲,她没有劫持孩儿。” “你莫要被她骗了,到父亲这儿来。” 左如今也不拦着,对左培风一歪头,“去吧。” 左培风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左蹊身边,环视周围的两拨人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循礼朗声道:“回禀少主,护城军方执仁劫持城主,谋害少主,嫁祸给我家司使大人,好在属下及时发现端倪,现已将叛军拿下。” 左培风:“方执仁呢?” 方循礼:“方执仁围杀司使府,我等奋起反抗,误将方执仁杀死。” “什么?”左蹊和左培风几乎同时开口。 左蹊指着方循礼,“你竟敢杀害护城军统领,你该当何罪?” 方循礼原本低着的头又往下压了一点,“属下一心只想保护城主,只要城主能平安无事,属下任凭发落。” 他摆出了一副忠勇可嘉的架势。 左蹊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回头看左如今,“是你,你早就谋算好了,你要造反,是不是?” 左如今正拆下袖口的腕带缠紧自己手上的伤口,突然听见左蹊叫自己,立刻走过去,和方循礼并肩站在一处,“女儿刚才奋力救出少主,不知父亲为何会生出误解?女儿心中实在惶恐。是非曲直,还请父亲明鉴。” 她跟方循礼一唱一和,看着一个比一个委屈。 他们越是这样,左蹊便越是气急败坏,突然伸手抽出方循礼的佩刀往左如今脖子上抡,“我杀了你!” 他是真的不留任何余地,那刀锋毫不留情的朝着左如今削过去。左如今利落的向后闪身,躲开这一刀。 左蹊还要出手,却被左培风拦住了,“父亲,您冷静些!” “连你也要拦我?” “父亲,三思啊。” 这次,左蹊的刀停在了半空。 他是真的有些气急败坏了,原本的城府和谋算竟全都抛诸脑后,只想着左如今不能留。但此刻稍微冷静下来细想,便知道已经晚了,李三没能把她的神髓抽出来,那间屋子没能困住她,就已经晚了。 以她的武功,以眼下的局势,此刻无论她是想离开似风城还是真的想造反,都并不算难。但她什么都没做,她甚至摆出了一副忠臣孝女的架势,继续叫他父亲。 虽然左蹊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时此刻她的行为,显然还留有一丝余地。 左蹊的刀慢慢放了下去。 左如今看向方循礼,“城主今天受了惊吓,应该很累了,你亲自护送城主和少主回宫吧。” “是。” 左培风却还藏着一肚子问题要问她,“等等……” 他刚一出口,却被左蹊叫住,“培风,回宫。” 左如今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宽心。左培风却实在宽不了,清瘦的脸被愁绪和疑惑交织着,又强行让自己恢复冷静,跟着左蹊一道离开了。 左如今回头看了看九重司的人手,谭霜也在其中。 这小姑娘换上九重司的服制也还是一副文静模样,站在一群杀气腾腾的差使之间有点显眼。 她把谭霜叫到自己近前,“把这些护城军带回去看管起来,别让他们受苦,但也先别让他们跑了。” 谭霜点头,“明白。” “对了,你们方才堵在外面,没看见李三吗?” “跑了,余小副使带人去追了。” 左如今心里有数了,“好,你们去吧。” “是。” 左如今回到家的时候,家门口干干净净,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哪里有浴血厮杀的样子?左如今笑,方循礼那张破嘴还是真是能胡编乱造。 她抬步进了院子,却隐约感觉院子里有哪里不一样了,正左右看,余小五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司使!你没事了吧?” 左如今被他吓一跳,“你怎么在家?谭霜说你去追李三了。” “是啊,但是那家伙会法术,我没追到,就先回来了。” 左如今看着他的表情。 不对。 以余小五的脾气,若是真没抓到,要么还在外面苦苦搜寻,要么就气得跳脚,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她眯起眼睛审他:“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已经抓到了?” “真没抓到,”他抿了抿嘴,就快绷不住笑了,“我是没抓到,不过……顾先生抓到了!” 余小五终于笑了出来,转头往后看,在他身后,连顾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正温柔的看着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连顾……” 左如今可算明白院子里哪儿不对了,雪化了,还暖和了一些。 她几步跑到连顾面前,眉里眼里都是笑,“你怎么来了?” “我感觉到你有危险,但……还是来得有些晚了。” “不晚,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下意识一抬手,才发现自己一只手上全是血,又立刻收回去负在背后,继续问他:“你就这样进到城里来,不怕被人发现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哦……” 左如今心里暖了一下,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的往旁边挪开目光…… 然后,她看到了李三那双小眼睛。 李三就搁在连顾脚边,捆得结结实实。他也不动,就安分的待着,一副“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躺会儿”的样子,甚至看着左如今和连顾说话,眼中还流露出一点看热闹的兴奋。 若不是因为他刚刚谋害过自己,左如今一定会以为连顾是抓错人了。 左如今刚要说话,李三却先开了口:“小司使,顾先生对你可真好啊。” “关你什么事?” “我一个将死之人,的确不关我的事,我就是……” 他说到一半,突然像忘词似的停住了,嘴巴张了两下,却没出声。 李三这才想起,连顾给自己下过咒,关于仙门,关于隐雪崖的秘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左如今莫名其妙,“你就是什么?” 李三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就是贱。”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8章 改不了
第168章 改不了 这个姓李的一向如此,总是摆出一副活得很明白的模样,从不隐瞒自己对钱的欲望,说话也不像其他所谓世外高人那样云山雾罩。正因为如此,左蹊对他十分信任,连左如今也曾经以为他的确是个不拘小节的隐士高人。 甚至在这位隐士之前挑唆方执仁和左如今的时候,左如今还觉得他不过是给城主办事而已,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受人差遣,忠人之事。 但直到今日,他竟真的想把左如今的神髓抽出来给左培风,才算是彻彻底底现了原形——一个毫无底线的江湖骗子罢了。 左如今让余小五先把李三关起来,连顾不放心,还在李三所在的房间外设了道结界,这才和左如今一起进了屋。 小棉给左如今送了药,连顾接过来,亲手给她包扎。 左如今问他:“你怎么发现不对劲儿的?” “隐雪崖有一种驻神丹,仙门弟子修炼时可以用来稳固神髓,凡人若是吃下,可以安眠无梦。左蹊上崖时,故意向观壑师叔说自己心神不宁,观壑师叔便给了他一颗。我觉得……” 连顾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下。 左如今接过话茬,“你觉得像他这么缺德的人不可能睡不着觉,所以怀疑他另有谋算?” 连顾被她说中了,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道:“无论是那枚破掉的玉佩,还是驻神丹,这一切都与神髓有关,你的神髓又如此特别,我很难不多想。” 左如今看着他,“我是不是把你教坏了啊?都开始以恶度人了。” “以善度善,以恶度恶,方为正道。” 左如今点头,“有道理。” 说话间,连顾已经把她的手包扎好了。他松开手,问她:“你呢?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早就谋划好的?” 左如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给他讲了今晚发生的事。 末了,她露出一丝苦笑,“说实话,我并不是全无准备,但我一直以为左蹊只是觉得我是个祸患,想除掉我而已,却从来没想过他竟要把我的神髓抽去给左培风……他可真是物尽其用啊。” 连顾想了想,“我觉得,你应该让左培风知道这件事,他现在和左蹊一起回了宫,说不定左蹊又要对他说什么于你不利的话。” “不会,方循礼在宫里,他们没有机会说话的。” 连顾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甚至露出些许难得一见的焦灼,“方循礼今晚就动手,你还在这儿说话?” 左如今也愣住了,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你想什么呢?只是让他们各自回寝殿休息,不让他们说话罢了。” 她故意凑近了一点,问他:“你方才以为我会杀了他们父子啊?” 连顾尴尬的抿了抿嘴唇,同时心里暗暗舒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让方循礼这样守在宫里吗?” “自然不会,说实话,我也还没想好。好端端的,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她眉间的郁结是装不出来的,连顾看着那一抹郁色,“或许,你该见见左培风,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都做了些什么。正好李三也在你手里,很多事情,他会替你证实的。” “我方才也在想这件事。” 连顾站起身,“我去把左培风带来见你。” 左如今也不跟他客气,“好。” 或许是因为轻车熟路了,连顾这次的行动极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把左培风带到了司使府。 李三也被揪了过来,当着连顾和左如今的面,终于说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左培风听到一半的时候,手指就默默攥紧了,到李三把事情说完,他手心的冷汗已经快流出来了。 小少主勉强维持着冷静,“你已经害我父亲劳民伤财,甚至劳烦连顾师兄亲自引荐我去隐雪崖避难,居然还觉得不够,竟会想着把别人的神髓引到我身上……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劫数?” 李三倒是很认真,“小少主,那不是虚无缥缈,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我的命,我也不能用别人的命来换!” 李三睁开他的黑眼珠,认真看着这个清秀冷傲的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原本跪着的身躯往旁边一歪,愣是在地上打起滚来。 余小五立刻过去把他拎起来,让他重新跪好,李三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左培风被他笑得发毛,厉声问道:“你笑什么?” 这回,李三的笑容里带着些苦涩,“小少主,不瞒你说,城主这些年给的那些,财物,地位,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之所以留在似风城,就只是想试试,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权势和财富,是不是真的可以改命?现在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死也无憾了,当然要笑。” 左培风:“看来,你的结果是改不了命?” 李三的目光一一扫过屋里屋中的几个人,连顾,左如今,左培风,余小五。 “一年之后,这间屋里的人,只有一个还活着。” 余小五直接抬腿给了他一脚,“你放屁!” 李三被他踹了个狗吃屎,还在继续笑,“命就是命,谁也改不了……” 左如今给余小五使了个眼色,余小五立刻把人拎了出去。李三的笑声一路传到了外面,但很快消失了,应该是被关回了连顾设的结界里。 左如今耳朵里消停了,摇头道:“这个李隐士看来是真的疯了。” 她转过头去看屋中的人,却发现连顾和左培风的面色都有些沉。 司使大人笑,“你们两个仙门弟子在这儿愁眉苦脸的,不会等着我这个凡人来宽慰你们吧?” 左培风看着她,慢慢站起身,“抱歉,因为我,差点连累你丧命。” 左如今摆摆手,“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玉佩碎了之后,就算没有你,城主也照样容不下我。” “那你之后如何打算?就这样继续僵持下去,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没意义
第169章 没意义 左如今并没有拐弯抹角,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 “可你早早安排方循礼在青岩台附近,是真的没有筹谋吗?”他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左如今那只受伤的手还搭在桌子上,她的眼睛也看向那只手,“从我上战场那天开始,每天都有人要杀我,我若是连这点警觉都没有,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如果提前防备也有错,那你送我护心镜的时候,有想过那玩意儿会阻碍你父亲杀我吗?” “我……”左培风尴尬的杵在那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左如今挪开了自己斜在桌上的那只手,给他让开了一块空来,示意他坐,“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们之间反而没什么不能说的。你想说什么,大可以直说。” 连顾看了看他们,起身走出了房间。 屋中只剩下了姐弟二人。 左培风重又坐下,看着左如今。 她那一双眼睛在烛光下黑亮而清澈,不喜亦不嗔,只是看着他,反倒让他有些无措。 左培风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在她面前竟会不自觉的紧张。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并不是从前生怕她冒出坏主意收拾自己的紧张,而是作为似风城未来的继承人,总是时刻觉得自己在被她审视的介怀。 他不得不承认,父亲从前说过的那些话终究还是在他心里隐隐作祟,他介意左如今。 介意她太强悍,介意她太有主见,介意她无论多困苦时都不肯低头认错…… 而在他介意这些的同时,偏偏又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知道她从来都不过是被自己的父亲蒙骗和利用而已。 让左培风心惊的是,这介意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反而又添了一层,更深,更隐秘,更让他无法面对。 他不想承认,但他知道那是嫉妒。 他突然开口道:“如果李三说的是真的,你觉得一年后活下来的人是谁?” 左如今想也没想,“连顾呗,他那么厉害。” “那如果你我都注定要死,现在说什么,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哪怕明天就会死,今天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她依旧平静,“再说,李三一个江湖骗子,他随口说句话,我就要被他吓到,那也太抬举他了。” 她说完,反问左培风:“你信了?” 左培风苦笑,“信与不信,我都已经躲了这么多年了。” “那往后呢?你还要继续躲吗?” 左培风的拳头默默在桌下捏紧,“我……” “你方才问我之后要如何做,其实不如问问你自己。左培风,此事虽然错不在你,但终究与你有关,你不能永远置身事外。” 左培风默默皱着眉,没有说话。 这样的冬夜里,他额角竟然见了汗。 左如今索性把话说开了:“其实城主想要做的,无非就是把所有的路都给你铺好,让你干干净净、安安稳稳的成为他最得力的继承人。而你,明知道这条路上有什么,只是一直逃避,一直不肯承认罢了。你以为只要你躲得足够远,就能心安理得的假装这一切非你所愿……” 左培风的面色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凄冷,“你别说了。” 左如今真就闭了嘴,安安静静的坐着。 屋中再一次安静下来。 左培风已经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了,艰难的发出声音:“你真的会和父亲鱼死网破吗?” “我没有退路。” “那,那如果我继承了城主位,把之前所有的过往都一笔勾销,你能不能……不要为难父亲?” 左如今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笑了,“你坐上城主位,我不为难你爹,这便宜好像都是你们父子俩占了?” “那你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好啊,我要你父亲写一道罪己文书,把他做过的那些事公之于众。” “这不可能!” “那没得商量。” “你……你不会是真的要造反吧?” 她还是笑,“造反哪有那么容易?平定大局,安抚民心,想想都觉得累。但还是那句话,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我的命也不比谁贱,有人要杀我,我就会杀他。” 左培风的呼吸竟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汹涌的情绪。 他这样喘了几息,才算慢慢冷静下来,“我可以和父亲谈谈,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这次,左如今没有拒绝,“上次你为了把城北的宅子给乞儿安身,求了城主三天,作为回报,这次我也给你三天。” 左培风点头,“好。” 他站起身,走出门去。 房门一开,他仰起头猛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能在水面露出个头来。 连顾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问他:“要回去吗?” “嗯。” 连顾往房间里看了左如今一眼,后者对他点点头。 连顾伸手拽住左培风的手臂,“走吧。” 那二人很快在夜色中消失了。 左如今起身走到廊檐下。连顾这一回来,房檐上原本挂着的冰都化了,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水,左如今伸手接了一滴水在掌心,很凉,凉到心里去了。 她闭上眼,疲惫的叹了口气。 身后有人说话,“事已至此,叹气也没用。” 她回过头,看到了方执仁那张端正的脸。 他穿了一身普通杂役的衣服,却掩不住一身端正忠勇的气息。 左如今拍掉手里的水,“我听说方统领死了,这么快就投胎了啊?” “方循礼说我得死,那就死吧,我死了,他就痛快了。” 左如今又露出笑来,“想好以后要去哪儿了吗?” “四处走走吧,以前被玉佩控制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当牛做马,现在反而瞧什么都新鲜,吃的好吃,玩的好玩,美人也是真招人喜欢……”他伸手拍拍左如今的肩,“你就好好的搏杀吧,为兄我要去过逍遥日子了。”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不厚道
第170章 不厚道 从前的很多年里,方执仁总是端正的,却也是幽邃的。偶尔不经意间看过去,总觉得他像是存着什么深深的遗憾。 左如今一直以为,那遗憾是因为方循礼,直到此刻她才发现,那遗憾始终来源于方执仁自己。 比他被玉佩操控更早,甚至比他给方循礼下药更早。 早在方执仁还只是云阶弟子的时候,就已经用规矩把自己圈得牢牢的,牢到他自己都浑然不觉。 有时候,他看着方知义可以洒脱的和别人划开距离,看着方循礼整天满肚子馊主意,也会胡思乱想。好像方知义也并不怎么讲义气,方循礼也并不怎么守规矩,可他,方执仁,却是真的仁厚守诚。 直到那次选拔,他突然也很想“不厚道”一次。 他想了,也的确做成了。 但罪孽也就从此来了。 规矩人,一辈子只能做规矩事,一旦做了错事,余生甚至不需要别人来责罚,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折磨得半死。 更何况,方循礼压根儿没原谅他。 他这样煎熬着,依旧是一副忠厚可靠的模样。他以为一切终究会被时间磨平,他甚至以为已经磨平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李三给了他一道难题:想继续获得城主的信任,便是要成为左如今的敌人。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每一次向上爬,都是要靠“不厚道”才能实现吗? 他挣扎了很久,直到收到方循礼送来的信,说想见他一面。 他知道是左如今想见他,但看见落款的方循礼三个字,他的手还是抖了一下,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良心送来了一封谴责。 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手,与左如今提前通了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城主究竟要做什么。按照城主的安排,方执仁只需要抓到活的左如今,再把人交给李三带走。然后,带兵查抄司使府,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他也的确都按城主的安排做了,只是她喝的那杯酒里并没有迷药,而方循礼就躲在他家的院墙外,一路悄悄跟随,李三把左如今带进了青岩台下的通道里。紧接着,方循礼回到家中,和正在查抄的护城军起了冲突,顺理成章的与方执仁打了一架。 方副使像是终于得着了报仇的机会,招招都下狠手。方执仁觉得这小子是真的想砍死自己,但事已至此,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很快,他被方循礼刺中,倒地而“亡”。司使府也从被查抄的叛党,摇身一变成了斩奸除恶的忠臣良将,大张旗鼓的去青岩台保护城主去了。 左如今看了看方执仁的脸色,“你的伤,没事吧?” 方执仁摇头。月色下,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伤痛,“皮肉伤而已,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了,扛得住。” “循礼每次见你都是喊打喊杀的,真给他机会,反而又手下留情了。” “或许是因为我这次选择了帮你,他觉得我还有救吧。” “你是帮了我们,大哥。” 这句“我们”包含了几个人,方执仁不想去深究,此刻对他而言,也都不重要了。 他对她笑笑,没有负累的,极松弛的笑。 左如今又道:“虽然伤得不重,但外面毕竟天寒地冻的,大哥先在我家休养几天再走吧,浪迹江湖,也不急于一时。” 方执仁没有拒绝,“你这院子不大,倒还挺热闹的。” “是啊,除了二姐姐,人就齐了。” 提起方知义,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我好像很久没看见二姐姐了,你最近有见过她吗?” 方执仁也皱起眉,“还真没有。” 方知义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即便有一阵子见不到她,大家也习以为常。但最近出了这么多乱子,方知义成天待在城主身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她再沉得住气,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吧? 方执仁有些担心,“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恰在此时,连顾回来了。 连顾看到方执仁“诈尸”了,愣了一下,但很快也猜到这是他们的筹谋,表情又轻松下来。 左如今问他:“你方才在宫里,见到知义姐姐了吗?” 连顾点头,“见到了,就跟在城主身边。” “那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连顾想了想,“没有,方副使也并没有为难她,她还是像往一样,守在城主门外。” 左如今看了看方执仁,“虽然她一直都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直到现在都还能像往常一样?” 方执仁:“知义心里想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方知义的确有些太正常了,正常得有些不寻常。 她依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本本分分的在左蹊门前站岗。方循礼都快看不下去了,凑过去问她:“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二姐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要撤我的职,还是要我的命?” 方循礼一愣,“我要你这些干嘛?你又不是方执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方知义平静的把目光收回去,“那你待在这儿与我何干?” 方循礼硬是被她窝回了一口闷气。 正琢磨着怎么报仇,有差使来报,左培风想见左蹊。 方才连顾已经来过了,方循礼自然知道左培风的目的,点头同意了。 左培风迈进左蹊寝殿的时候,这位城主静坐着发呆,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那块碎裂的玉佩。 左培风走到他身边,同样看着玉佩,“当初星儿姐姐逃婚的时候,你说玉佩被她摔碎了,是真的吗?” 左蹊依然盯着桌上的碎玉,并没有看左培风,只是缓缓道:“是谁弄碎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那父亲觉得,什么才重要?利用玉佩操控别人的神髓吗?” 左蹊原本沉闷的面孔瞬间变了,转过头去看着自己儿子的脸,“谁告诉你的,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左培风闭了闭眼,“我原本还有些怀疑此事的真伪,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左蹊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固执的继续问:“是不是左如今告诉你的?” “您竟真的这么做了?” “我问你是不是左如今说的!” 父子二人这样各自守着自己的固执,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左蹊拍了拍左培风的肩膀,“以后,你会明白为父在做什么。” “眼下危局未解,孩儿无心考虑以后的事。”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无寻处
第171章 无寻处 左蹊看着左培风。 他坐着,左培风站着,但他那目光却像是在俯视这个孩子。 “培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有意解决眼下的危局,就跟父亲说说,你有何良策?” 左培风的手又开始冒汗,左如今给他的那个选择就啖在喉咙里,他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左蹊像是看透了他,“你若无事要说,为何要来见为父?” “孩儿想知道父亲要如何破解此局。” “破解?想要破解,就只能杀了左如今。” “父亲……就没有想过不伤人命的法子吗?” “眼下,早已没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左蹊说着,目光里慢慢添了些试探和隐隐的期待,“难道,我儿想到了破解之法?” “或许,双方可以各退一步。” “如何退?” 左培风的手攥得已经开始发抖了,“父亲若愿意发一道罪己文书,左如今或许也可以退一步,不再与您争锋相对。” 左培风越说头越低,已经不敢去看左蹊的眼睛了。 他以为左蹊会怒气冲冲的打断他,或者直接再扇他几个耳光,但是都没有,左蹊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了。 左培风试探着抬起目光看过去,却见左蹊微微皱着眉,若有所思。 年轻的小少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 左蹊回过神来,语气中竟没了之前的戾气,“这个主意不像是你想出来的,你见过她了?” “是。” “除了罪己文书,她还提了什么条件?” 左培风摇头,“她只提了这一件。” 左蹊笑了,“倒也是情理之中,她总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左培风看着他的笑容,看不出深浅,“您这是……同意了?” “我为何不同意?既然一纸文书就能息事宁人,又何必刀兵相见呢?” 这的确是左培风意料之外的结果。小少主露出笑容来,“您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左蹊站起身,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你既然见过她,这件事就还是交由你去办。但为父总不能直接写下文书送给她,你得让她亲自来见我。” 左培风用力点头,“好,我这就去!” 他转身要往外走,冷不防后颈被人重重敲了一下。 左蹊伸手接住晕倒的儿子,将他挪到了自己寝殿的后窗边,打开窗,把人丢了出去。 寝殿正门外,方循礼第三次和方知义斗嘴输了,正气鼓鼓的翻着白眼,忽然听到寝殿内左蹊的喊声:“来人啊!快来人!” 方知义和方循礼同时推门进去,见左蹊正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拼命的喘气。 虽然眼下左蹊和左如今已然剑拔弩张,但方循礼也不敢让一城之主就这么死了,还要维持他忠臣良将的身份。 他立刻冲过去扶左蹊,“城主这是怎么?” 左蹊还是捂着胸口,一脸痛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知义:“我去叫医侍来!” 她转身就往外跑。 门外其他守卫也纷纷跑进来,七手八脚的把左蹊抬到卧榻上休息。 方循礼突然察觉哪里不对劲儿,左右看了看,心里一紧,“小少主呢?你们方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小少主?” 守卫们面面相觑,“没看见……” 方循礼又回头看榻上的左蹊,这位城主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必然是不会回答他一句话的。 方循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去找小少主!快去!” “是!” 守卫们纷纷跑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几个方循礼的心腹,陈水泉也在其中。 小陈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问方循礼:“方副使,医侍住在哪边啊?” 方循礼正有些烦,这年轻人偏在这种时候问这样无聊的问题,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方副使的一个大白眼,“你今晚不是已经巡逻过一圈了吗?连这都不知道?” “我巡逻的时候,闻见宫城东南角有药味,但刚才见方护卫跑出去的时候,是往西边跑的……我就不敢确定了。” 方循礼的脸色立刻僵住了,“她往西边跑了?你没看错?” 小陈语气虽怂,但目光坚定,“没看错。” 方循礼知道出事了。方知义在宫中多年,一草一木都在她脑子里,怎么可能记错方向?更何况以她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也完全不可能因为焦急而出错。 这下怕是要完。 他立刻吩咐陈水泉,“你马上带人去医侍馆,看看方知义有没有去过,无论结果如何,都立刻回来报我。” “是。” 小陈也匆匆带人出去了。 医侍馆并不算远,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陈回来了,进门就对方循礼摇了摇头,“方护卫没去过。” 方循礼猛的转头去看左蹊。左蹊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随时要撒手人寰了似的。 很快,小陈叫来的医侍也到了,给左蹊诊了脉,只说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循礼已经确定左蹊是装的,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毕竟还是城主,他不可能像对付九重司地牢里的犯人一样把左蹊逼迫起来。 他故作镇定的安排小陈守着城主,自己出了殿门,直接跃上屋顶,在高处四处查看。 这座宫殿他虽然未能真正进来做过护卫,但当年准备选拔的时候也早就背过宫城地图,各处要紧之处都烂熟于心。 方循礼这辈子飞檐走壁都没这么快过,夜鸟一般四处穿梭,足足找了大半个时辰,没有,方知义不见了,左培风也不见了。 方循礼从屋顶上下来,正遇到方才四处搜寻的几队人也回来了,都没有找到左培风的踪迹。 方循礼心说:这下是真的完了。 方知义的本事他一清二楚,只要她想,悄无声息的带一个人出宫是完全能做到的。 “你们守好宫城,守好城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是。” 方副使惴惴不安的上了马,出宫直接往家跑。 左如今倒并没有生他的气,只是叹了口气,“二姐姐总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方循礼:“你是说她……”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带着左培风离开似风城了吧。” 余小五有些不解,“二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帮自家人,却去帮城主?” 方执仁:“我想,她应该是谁也没帮,只是拿钱办事而已。而且,她以后也不会再回似风城了。” “大哥的意思,是说她要归隐江湖?” 方执仁笑,“瞧瞧,她这次又抢在我前头了。”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随心吧
第172章 随心吧 左培风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而方知义正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闭目端坐,怀里抱着把刀。 左培风刚一醒,方知义就睁眼了。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先开口。 左培风坐起来,揉了揉被打疼的后脑勺,“方护卫,这是何处?” “城外。”方知义的回答依旧简短。 “我为何会在此?我父亲呢?” “我受城主之托,将小少主带出似风城。” 左培风瞬间就明白了,又是让他出城避难…… 他从小到大,似乎永远都在避难,无论遇到任何危险,他的城主父亲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哪怕眼下已到了如此危急的关头,父亲依旧如此。 但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父亲将他送出城,必然是因为城中将有危险,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打算退一步,也压根不会答应写下罪己文书。 他是要和左如今鱼死网破。 左培风立刻从床上起身,“不行,我要回……” 话说到一半,方知义的刀已经挡在了他面前,“城主让小少主在城外等消息,若他赢了,小少主便可回去;若他输了,小少主就永远离开似风城,走得越远越好。” “我父亲和我姐姐闹成这样,你让我就这样在城外等消息?” 方知义站起身。 她身材修长,几乎和左培风一样高。她平视着这位小少主的眼睛,“还是安心等吧,你打不过我。” 左培风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上隐雪崖没多久,法术没学得多精深,功夫也平平无奇,在方知义这样的高手面前纯属白给。 犹豫了片刻,他决定来软的,“方护卫,城中那两个人,一个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一个是你效忠多年的城主,你难道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方知义:“我看好了你,就是在替城主做事。” “可是……” “没有可是,无论城中谁输谁赢,我都不会再回去了,但我必须要盯着你,一直到此事有个结果为止,这是我答应城主的。” 方知义说完,无声的坐回到凳子上,依然是之前的坐姿。 她并不直勾勾盯着他,那目光像是在晃神,但左培风能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 他咬咬牙,使出一个最拙劣的办法:“我要小解。” 方知义似乎早有准备,站起身带他往外走。旁边是一个稍小的屋子,左培风推门进去,三面墙围着一个恭桶,别说窗户了,连个地缝都没有。 他又露出头来,“你在外面,我不好意思。” 方知义:“我只能在此处,小少主若是觉得不妥,也可以不解。” 左培风心说:无定堂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培养出来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但这位方护卫真真就像一堵不透风的墙,他找不到任何空子可以钻。 二人这样耗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左培风输了。 但他反而较上了劲,方知义再严谨也是肉体凡胎,她也总要吃喝拉撒吧,只要她走开片刻,自己就可以跑了。 然而他又失策了,方知义说她在辟谷。 这人就像成了精似的,不吃不喝也不休息,就坐在那张椅子上,大部分时候是在闭目养神,但只要左培风一动,哪怕呼吸稍微重了点,她立刻就会睁开眼。 两人就这样耗到了当天下午,左培风被她耗得坐立难安,“方护卫,咱们就这么僵持下去,就算城里有什么变动,咱们也没法得到消息啊。” “我自有办法,小少主不必担心。” 左培风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似的瘫回到那张硬板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跟她说话:“你说,他们俩谁会赢?” 方知义:“不知道。” 左培风:“那你希望他们谁会赢?” 方知义:“不知道。” 左培风对这个人突然有些好奇,他侧过头,把目光从屋顶上挪到方知义的脸上,“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方知义:“什么样?” “公事公办,毫无感情。” 这次,方知义没回答。 左培风感觉自己在看着一潭死水,“我记得从前你给星儿姐姐做护卫时,我还见过你,那时候你也不太爱说话,但不像现在这么……平静。” 方知义十分配合的回以平静,像一尊会眨眼的石像。 左培风无奈的又把目光转回到屋顶,喃喃道:“星儿姐姐至今也没有消息,父亲和左如今又闹成这副样子,就只有我,一直躲,一直躲……无论他们谁赢,我都不会开心。我连自己的家都没守过,又如何去守一座城呢?” 骄傲如左培风,从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跟一个爱搭不理的人没话找话。 他念叨完这些,自己苦笑了一下,却听方知义道:“守不了就不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若是换了别人说这话,左培风一定以为对方在呛白自己,但方知义不会,她冷漠而坦率,没必要暗藏多余的意思。 他坐起身,看着她,“方护卫此话何意?” “千里城池,万里河山,总有人争抢,但没人能带走。少主随心吧。”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依然是有些散的,好像她看到的并不是眼前的房间,而是其他“随心”的东西,但出口的话却字字听到了左培风的耳朵里。 随心。 他在心里默默重复这两个字。 自己若是随心,最想要做的是什么呢?是想要做个未来的好城主吗? 好像并不是。 但除此之外,他更想做的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从小到大过惯了被安排着的人生,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但也确实从未割舍。甚至在左临星生死未卜的时候,他还偷偷想起过一句民间的俗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但此刻,他很清楚,一旦父亲败给了左如今,从此后都不再有人去安排他的人生了。 他向前一伸手,空的,低头窥视自己的内心,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父亲的字迹,他想要从这些字缝里挑出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隙,却发现再往里一层也早就被墨痕浸透了,模糊一片…… 小少主陷在这样模糊之中,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无助。 他突然很害怕得知似风城那边的结果。 只要他不知道,就什么都没变,他还是安全的,还是从前那个可以不考虑一切问题的小少主…… 他站起身,看着方知义,“方护卫,我想回隐雪崖。”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翻篇了
第173章 翻篇了 “等结果。”方知义只有这三个字的回答。 左培风:“我已经不想知道结果了。” 方知义波澜不惊的目光里终于有了情绪,“哪怕城主赢了,你也不想知道结果了吗?” 左培风运了一口气,点了个头,“倘若是父亲赢了,那他还是会希望我在隐雪崖躲过十八岁再回到似风城,但那样的时候,我又如何有脸面回去见连顾师兄,不如趁着现在一无所知的回去。” 他顿了顿,又道:“倘若左如今赢了,就算她不想杀我,也会有旁人劝她对我斩草除根,若想活命,也只能是以隐雪崖弟子的身份……” 他好像眨眼之间长大了好几岁,抛开刚才的徘徊和情绪,开始冷静的分析如何对自己有利。 方知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我终于在你身上发现有一点像城主的地方了。” 左培风下意识想问哪一点像,张了张嘴,又隐约明白了什么,到嘴边的问题重新咽了回去。 约莫一炷香后,有两匹马从郊外一户小院中疾驰而出,并排朝隐雪崖方向去了…… 而此刻的似风城内,左蹊还躺在床榻上,继续假装人事不省。 城主卧病可是大事,陆陆续续有大臣前来探病,却一律被驳了回去。 没用多久,便有消息在大臣之间悄悄传开:左如今昨晚杀了方执仁,挟持城主,有造反之嫌。 于是乎,司使府周围便又多了各家大臣派来盯梢的耳目。很快众人发现,这司使府内和外面有所不同,司使府的屋顶上没有一丁半点的雪,甚至靠院墙边横斜出去的那棵树竟然隐约冒着绿芽。 这怪异传出去,便有脑子活络的人想到了之前为百姓赐药的那尊玄石鼎。石鼎摆在青岩台前,青岩台周围所有的花草在一日之内都重现葳蕤,半个城的百姓都看在眼里。 但赐药过后,方统领便对外说玄石鼎的灵气已经耗尽,现在怎么又出现了?还是在司使府? 这些盯梢的眼睛很快看到左如今和方循礼一道从府中出来,带着一小队人马朝宫城的方向而去。 几个人上了大路,马跑得并不算快,方循礼拨马到左如今身边,“方才家门口那些眼睛,看到了吗?我要不要清理一下?” “不用,让他们盯。” “可是咱家那树都发芽了,你不怕被人看见?” 左如今:“让他们看。顺便安排人放出消息,把我当初上隐雪崖求玄石鼎的事情往外散一散,什么城主得天授至宝的笑话,也该翻篇了。” “可玄石鼎已经碎了,方执仁也放出话说玄石鼎灵气耗尽了,万一哪个较真的想要一探究竟,咱们要如何应对?” 左如今:“他们好奇是他们的事情,咱们无须应对。” 方循礼点头,忽然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现在还真有几分坐主位的样子。” 左如今:“小心看路。” 方循礼笑笑,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跑。 二人很快到了左蹊的寝殿。 方循礼守在殿外,只有左如今一个人进了内殿。 她走到左蹊身边,看着这张脸。 之前的几年里,她努力学着察言观色,哪怕玉佩并不能一直操控她,她也是要靠着这张脸的喜怒来赌自己的前程。那时候,她觉得左蹊的威严是天底下最不可触碰的东西,眼下褪去了那些敬畏和忌惮再去看这张脸,也不过是个年近半百的普通面容而已,和所有人都一样,不会多个鼻子,也不会长个犄角。 她像以前一样叫他,“女儿见过父亲,父亲可还安好?” 左蹊沉沉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左如今觉得有趣,“我的功夫父亲是知道的,您父亲就不怕,我直接伸手掐死您吗?” 左蹊还是不动。 左如今伸脚从旁边勾了个凳子过来,撩衣在他身边坐下,“我知道,即便方执仁没了,您作为一城之主,也不可能没有其他退路,即便所有的退路都没了,您还有做了二十多年城主的威仪和声望,我一个毫无根基的野孩子,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撼动,更何况,您还有左培风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对吧?” 寝殿里寂静无声,左蹊连呼吸都没乱。 左如今倒也佩服这老头的定力,但也着实想不通,真有这份定力,干点正事不好吗? “父亲若是打算一直这样耗着,女儿也只能陪您一起耗着。只不过,您安排方知义带走左培风,这是实在是个错误。方知义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如何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您那个宝贝儿子十八岁前的劫难,到底还是应验了,”她往前凑了凑,几乎是在左蹊旁边耳语,“我把左培风杀了。” 随着她的话音,左蹊的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眉头也跟着微微一动。 左如今笑了,“果然,您还是在乎这个儿子的。” 左蹊终于睁眼了。 他躺了一天一夜的老骨头已经僵成一块石头,用手臂强撑着坐起来,却因怒意而支起了一股气势,“你杀了培风?” 左如今低头浅浅一笑,“左培风现在可是隐雪崖弟子,我如何杀得?只是见您一直昏睡不醒,开个玩笑罢了。” 左蹊的气势立刻没有方才那么满了,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泄了口气,但还努力撑着,“我醒了,你又要如何?” “左培风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希望您能写一道罪己文书。” 左蹊冷笑,“笑话,我何罪之有?” “父亲不清楚?”左如今从怀中抽出了一封小卷轴,“女儿已经帮您拟好了一份,您先请过目,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女儿再行修正。” 她语气恭敬,甚至带着点笑意,那模样和从前上报公务文书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 左蹊下意识想用手指她,然而他一伸手,左如今就把卷轴往他手里递。他立刻缩回手,把目光挪向另一边,“我不看。” “无妨,女儿可以念给父亲听。”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铁了心
第174章 铁了心 她不紧不慢的展开卷轴,刚要开口,左蹊突然回身抢过卷轴狠狠丢了出去。 左如今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这是我写的,即便您把它扔了,我也可以背给您听。似风城城主左蹊……” 她才刚开了个头,左蹊突然暴怒起来,“你给我闭嘴!闭嘴!” 他直接从卧榻上下来,连鞋都没穿便踩在地上,用手指着左如今,“你以为你把我的罪名告诉似风城的所有人,让别人觉得我不配做这个城主,你就可以坐上城主之位了?天真!你不过是个乞儿,是我给了你今天的一切,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居然也有心觊觎城主之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左如今也站起身,却没有看他,而是转头去把地上的卷轴捡起来,慢慢卷好,然后像拿着一柄利刃那样拿在手里,“倘若是一年之前,哪怕是几个月之前,我若生出半分违逆您的想法,怕是自己都要抽自己的耳光,但现在……” 她把那小卷轴一下一下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哒、哒、哒……”,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她那颗早已不再诚惶诚恐的心。 “现在我知道的实在有些多了,对您生不出丝毫敬畏,只有厌恶和憎恨,你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实在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你以为你就配吗?” 左如今镇定又坦然,“不知道,试试看吧。至少我现在知道,您这样高贵的出身和地位,内心也并不比我这个从泥里爬出来的人更干净。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倘若我也不配,以后也会有人把我也赶下去,总好过抱着一个自己配不上的位置死活不撒手的好。” “左如今,你是铁了心要造反吗?” 这倒是把左如今问住了。 她铁了心吗? 好像也没有。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茫然的,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再后来,她想让更多人也都能安宁平静的活着,一不留神,却走到了这一步…… 但若说没有,这一路走来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选的,每一次可进可退的时候,她都选择了进,并且,从未后悔过。 那个雪夜,她站在风铃前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想起连顾曾说的,不想让她觉得地位比决心更有价值,私吝比悲悯更易拿捏。他对她如是,她对于百姓又何尝不是呢? 倘若这世道注定了地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那不如就让有决心之人拥有地位;倘若私吝才是人性的本貌,那不如就让悲悯作为私吝的底色…… 那一日,当天色再一次亮起的时候,她对自己说了那句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话:试试吧,万一成了呢? 左如今看向左蹊,认真的点了个头,“是,我就是要造反。” 与此同时,司使府中。 连顾正站在屋檐下,静静看着不远处一棵树正慢慢重新显出绿意。 方执仁走到他身边,也看着那棵树,“都说隐雪崖连顾仙长灵气非凡,若不是亲眼得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连顾转过头,对他浅施一礼,“灵气乃是天赐,并非我自己修炼所得,方统领谬赞了。” “都一样,无论是天赐的还是自己修炼的,只要是好东西,用在该用的地方,就是可贵的。” 连顾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清晰的知道并不是自己浅薄的人情世故可以应付的,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方统领找我有事?” 方执仁点点头,“仙长,可方便屋中一叙?” 连顾应下,和他一起进了屋。 二人对面而坐,连顾瞧着他神情有些严肃,于是挥袖在屋中设了道结界,“方统领有任何事都可以直说,今日你所说的所有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方执仁笑了笑,“你不会告诉左如今吗?” “若是与她有关,自然是要告诉她的。” 方执仁摇摇头,“我要说的事的确与她有关,但请仙长务必要隐瞒于她……” “方统领这是何意?” “左如今和城主之间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她未必下得了这个手。于情,城主毕竟对她有提携之恩;于理,她顶着城主义女的名头,若是真的下了狠手,难免要背上一个弑父的罪名,以后便难以服众了。” 连顾知道他说的有理,但也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一丝危险,“方统领,说这些,是打算……” 方执仁温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我是她大哥,我想帮她一把。” 左蹊的寝殿里,左蹊笑得极为张狂,“你敢杀直接了我吗?你只能这样把我囚禁起来,逼我下罪己文书,逼我把城主之位让给你,我告诉你,做梦!” “这怎么能算是囚禁呢?父亲您不是病了吗?女儿不过是安排人好好照顾您而已。至于城中之事,既然培风不在,我自然要帮您多操持操持。等到过些时日,您久病不愈,有个三长两短,谁又能说得清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左蹊笑得更猖狂了,“我就说你天真呢,你现在才耗了一日,家门口就有好几个大臣的眼线了吧?你这样耗下去,真以为自己会赢吗?用不了几天,所有人都会来怀疑你,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人会臣服于你。你就是个无名无姓的野崽子,永远也不可能有正大光明的那一天。” 左如今知道再和他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您身体有恙,还是要多多保重才好,地上凉,还是躺着休息吧。” 她转头要出门,却再一次听到了左蹊的声音,“左如今,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你这辈子都只配当狗!” 左如今抿了抿嘴,突然转回身去,利落的照着左蹊的腿窝踹了一脚。 左蹊没站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一切只在一瞬间,左如今已经转过头来站在他面前。 左蹊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下,比起屈辱,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睁大眼睛抬头看着左如今,眼中已满是血丝,正要挣扎着站起来,左如今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再次把他压下去。 冬日的地砖凉得像冰,左蹊老迈的膝盖第二次磕在上面,感觉刺骨的寒意,“左如今,你敢……” “我敢了,你又能如何?“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俯视着他的全貌,“你看,高贵如城主您,跪在一条狗面前,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并没有报复的快意,反而带着一点和地面一样的寒凉,甚至是可以说是悲凉。 片刻后,她把目光从左蹊身上挪开,重新转头,走出了寝殿。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放不下
第175章 放不下 方知义并没有将左培风送到隐雪崖。 二人往隐雪崖的方向赶了不到两日,竟在半路遇上了已经出门云游的观壑和连轻。 观壑听闻左培风要回隐雪崖,高兴得差点把酒壶扔了,直接把人截了下来。 “你回去不就是为了跟我云游吗?”观壑说。 他说的确实没错,左培风沉闷压抑了许久的心情也随着这位二长老和连轻的出现明显缓和了不少,于是与方知义告了别,转天便跟着观壑和连轻走了。 方知义没想到自己这一项差事竟如此简单,左培风这么一走,她便轻松下来。 方护卫并不是像左如今那样一闲下来就浑身难受的人,她办差之余最愿意做的就是设想自己多少岁可以攒够银钱,然后卸职归隐,归隐后如何享受余生,大到去游历哪一道山川江河,小到去吃什么美食喝什么酒,她心里早就盘算了八百回。 最后护送左培风这件差事让她的攒钱目标提前完成了,她也可以提前获得自由。 至于似风城的纷纷扰扰,那些兄弟姐妹,那里的所有人,就当做是一场梦吧,以后都不再见了…… 她这样想着,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说是熟悉,其实也很多年没见了,她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在披花谷外的那场大火中。 天下之大,江湖之远,方知义竟能见到余寒。 这位余师父一副江湖游侠的打扮,黑衣长刀,腰上挂着酒壶,身边还有个生面孔的江湖朋友,二人有说有笑。那笑容是骗不了人的,远比在似风城的清爽的多。显然,他现在潇洒得很不像话。 方知义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余寒却先看见了她,“知义?” 方知义赶紧走过去,“弟子见过……” 余寒赶紧拦着她,“可别,我早就不是那个什么武师父了。” 他转头对自己身边的朋友耳语了几句,那朋友便笑着先走了。 余寒看着方知义,神色有些复杂,“我有件事,一直没机会问你,今日既然遇上了,还是问一问为好。” 两人找了个河畔坐下,余寒摘下酒壶灌了一口,然后沉声道:“当初披花谷外那场火,是不是你救了我?” 河畔的风很大,方知义高高束起的头发在迎风乱舞,脸上却八风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太久了,不记得了。” 余寒继续道:“自从左蹊的玉佩碎了之后,我的记忆在慢慢恢复,我记起了很多事,那场火起之后,是你把我救了出来,把纵火之人打晕,代替我丢进了火中……” 方知义把目光微微放低,落在余寒的手上。那双手至今还是灰暗的,显然是被灵族流火烧过的痕迹。 当初她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都快烧糊了,却还十分命大留了最后一口气。 她把他藏好,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城主身边。等到一切安顿得差不多了,再回去找,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担心着这位失了神智的余师父会不会出现在城主面前送死,或是重新回到似风城,那她就白忙活了。不过还好,接下来的好几年,他都没有再出现过。 就在她几乎已经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左如今突然拎着食盒跑到她家里,打听起当年的事来,方知义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余师父回来了。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并不十分清楚,只听闻城主的玉佩碎了,他们所有人都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全部神髓。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余师父,但暗自猜测,他应该也恢复了神智吧…… 果然,今日一见,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对上了。 余寒从她的平静里找到了答案,又问:“你当初怎么会知道我被抽了神髓?” “碰巧看见了。” 看见? 余寒略思索了一下,那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若非亲眼看见,的确很难相信。 但是,她怎么看见的? 柳覆青曾经讲起过那个晚上,那位柳谷主当时就在窗外,却并没有提及当时外面还有另外一个人。以方知义的本事,若是一开始就隐藏身形偷偷盯梢,柳覆青的确未必能发现她。可那晚明明就是他当值,她为何要偷偷盯梢?她是在盯城主,还是在盯着他? 方知义在他脸上看见了犹疑,难得露出浅笑,“真的只是碰巧看见而已,我对你没有恶意。” 话已至此,她显然并不愿意过多提及。但余寒还是恭恭敬敬的站起身,给他的救命恩人施了一礼。 方知义还是没动,保持着方才盘腿席地的坐姿,默默受了他这一礼。 河畔的风又大了些,她岿然不动,却像是被风撞碎了,身体里某些细碎的念头被撞了出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那些虚幻的念头早就被她吞噬掉,化解掉了,到此刻才发现,并没有。它们只是藏得足够好,被她其余的想法遮得严严实实,却从始至终都在那里。如今大风这么一吹,一切便现了原形。 方知义默默闭上了眼,不去看他。 余寒知道这孩子从小性子就疏冷,于是重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圆场,“你现在长大了,比以前还不爱说话了。” 方知义重又睁开眼睛,“还好。” 余寒又喝了口酒,终于还是把话题绕回到他的宝贝徒弟身上,“对了,小四最近没闯祸吧?” 方知义心说:何止闯祸,她都造反了。 她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已经离开似风城了。” “离开了?那其他人呢?” 方知义知道他这“其他人”根本不包括别人,就是余小四。 “我离开的时候,其他人都还在城中。但眼下玉佩已毁,其他人还愿不愿意继续为城主效力,我就不清楚了。” 余寒迎着风眯起眼,“别人我不知道,余小四那个倔驴脾气肯定是不愿意。但她注定是要留在似风城,不可能像你我这样把一切都放下,归隐江湖……” “我或许也有放不下的的东西。”方知义这句话说得很轻,声音转眼就被风吹散。 余寒:“你说什么?” 方知义声音高了些,“我说,谁都有放不下的东西。”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或许吧
第176章 或许吧 余寒还想问下去,方知义却起身告辞了。 余师父一个人在风中静静站了一会儿,问自己:你有放不下的东西吗? 回答他的只有过耳的风声。 他不再多思多虑,抬步去追赶自己的朋友。 那位兄弟正在一个路边小茶摊喝茶,和摊主聊得热闹。 见他来了,立刻开口道:“江兄,你之前是从似风城出来的吧?” 他点头,“嗯。” 摊主一听,立刻把头转向他,兴致勃勃道:“兄弟听说了吗?似风城好像出大事儿了。” 他刚要摸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您还不知道吧?护城军统领方执仁造反了。” 方执仁造反? 难道方知义离开似风城是因为这个?那余小四呢?那小兔崽子总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余寒心觉不对,故作闲聊的笑道:“难道似风城主以后要姓方了?” “哪儿那么容易?方执仁造反当晚,就被他师弟方循礼杀了。” 这摊主也不知道是故意卖关子还是说话大喘气,不过的确把余寒的心提来吊去。 他暗自松了口气,“那就是没事了。” 摊主故作深沉,“我看未必。” 余寒很想直接把刀架他脖子上让他一口气把屁放完,但实际上还是忍了脾气,“为何?” “听说啊,城主急火攻心,因此得了重病,他那个亲儿子左培风到现在都没露个面,城中大小事务都是他那个义女左如今在管,你说说,这是哪门子的事儿?” 那位朋友在对面“啧”了一声,“要我说啊,左老头自作自受,非要养那么一群野孩子给他卖命,现在遭报应了吧?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余寒还是故作镇定,“不过是病了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摊主拉了个长音,“他好不好,那得看左如今让不让他好……” 余寒:“你是说,左如今也要造反?” 摊主:“这小娘们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谁不知道她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天底下有她不敢干的事儿吗?” 余寒听到自己的后槽牙在“咯吱”作响。 摊主还在说话,一副看破了一切的表情,“要我说啊,表面上是义父义女,私下里是什么关系还不一定呢……” “砰!” 余寒的刀重重拍在桌上,把另外俩人都吓了一跳。 “客官这是怎么了?” 余寒站起身,愣愣看了摊主一眼,然后对自己朋友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不能和季兄一道去宿江了。” “啊?你不去啦?我都跟段大侠了……” “抱歉,的确有急事,我先走一步,日后再向季兄和段兄赔罪。” 他匆匆上了马,绝尘而去。 似风城主病了,小少主左培风不在城中,小公主左临星不知所踪,城中之事理所当然的落到了左如今的头上。 左如今并不急着去争夺一个结果,她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臭,若是强行坐上了那个位置,怕是也难坐稳。 她每日兢兢业业处理城中大小事务,然后再摆出一副忠臣孝女的姿态,装模作样的往左蹊的寝殿走一趟。 说是向他禀报,实则是二人无声的对峙,几乎已经不说话了。 这样耗到了第五日。 左如今从左蹊寝殿出来时,方循礼照例等在门口。不同的是他身边站着个小侍女。 这姑娘左如今认得,原是左临星的贴身婢女兰雪。左临星逃婚后,城主夫人思女心切,便把兰雪要了过去。 兰雪向左如今施了一礼,“司使,城主夫人想请您去坐坐。” 这位城主夫人,左如今当初给左临星做护卫时日日都能见到,后来有了义女这层关系,反而太过忙碌,很少能见上一面。 不过眼下这样的局面,自己也的确该去见一见这位义母了。 城主夫人廖清漪,端庄美丽,娴雅温柔。左临星完美的继承了她母亲的一切,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情都像是从廖夫人身上拓下来的。 自从星儿失踪以后,廖夫人陷入苦思,却不敢在城主面前表露,人压抑着,便渐渐消瘦了下去,冷不丁看过去,几乎和左临星一模一样。 左如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底也默默酸楚起来,赶紧低头施礼,“女儿见过义母。” “快免礼。”廖夫人直接伸手过去把左如今扶起来。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再加上那副凝着愁绪的苍白美丽的面孔,任是左如今这个“反贼”见了都忍不住要轻手轻脚起来。 二人落座,左如今努力努力温柔的问候:“义母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廖夫人笑了笑,“好或不好,又有什么用呢?疫毒已经解了,之前的婚约也作废了,可是这么久了,星儿却还没有回来……” “女儿一直在派人四处搜寻星儿,只要发现她的踪迹,立刻带她回来见您。” 廖夫人满眼忧伤的看着她,“我还能活到那一天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左如今心说,果然不单单是为了星儿。 她假装听不懂,“您相信我,星儿不会有事的,定会回来与您团聚。” “那你父亲呢?他也能等到星儿回来吗?” 这已经算是直接问了,左如今却无法直接回答,含糊应道:“或许吧。” 这含糊就是答案。 廖夫人听懂了,目光缥缈,一张面孔充满悲戚,眼底几乎含了泪。 左如今叹了口气,伸手给她倒了杯茶,“母亲切勿忧思,星儿会回来的,哪怕是为了星儿,您也要保重身体。” 廖夫人失神的点点头,却突然开口道:“你真的要弑父吗?” 左如今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苦笑了一下,“自然不会,弑父这样的罪名,女儿承受不起。” “但你并没有打算放过你父亲,是不是?” “母亲这是说哪里话?父亲现在病着,女儿每日尽心侍奉,从无半分不妥之举。” “但他不可能永远病着,你是想要他好起来,还是想要他……”她说到一半,用手帕掩了口,终究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左如今想了想,再次给了一个含糊的回答:“无论父亲病情如何,只要您愿意,您永远都是我母亲,星儿也永远都是我妹妹。” 这含糊依旧是个清晰的答案。 廖夫人手帕上的兰草被一滴水打湿了。她别过脸去,却没能忍住一声轻轻的啜泣。 左如今没再说什么,安静的陪她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在她离宫后不久,一个披着厚斗篷的人出现在方循礼面前。 那人将头上遮脸的帽兜稍微往上抬了抬,露出自己半张面容来,是方执仁。 方循礼一皱眉,“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被人看见。” 方执仁:“有些事,小四下不去手,我来帮帮她。” 方循礼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你别胡来,你这样做,她能同意吗?” “她不会同意,但这个结果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这位云阶大师兄看着面前曾经被自己害惨的师弟,笑了笑,“不厚道的事,为兄又不是没做过,哪儿就轮到你们同意了?”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还有谁
第177章 还有谁 方循礼犹豫了一会儿,“你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头上吗?” 方执仁认真点了个头,“外界本就传闻我造反,不如趁此机会真的造一次反。” “那之后呢?你要她如何收场?难道真的当众斩杀你吗?” “那不是也很好吗?” 方循礼冷笑,“我看你是被我们几个冷落了太多年,变着法的让我们余生都要时常记起你,对你心怀愧疚,是吧?” 方执仁:“若真能如此,为兄倒也死得其所。” “你还是省省吧,我相信司使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若是真能有办法,凭她的性子早就做了,还至于拖上整整五日?你近几日不在家中,没看见她书房整夜整夜的亮着,顾先生都宽慰不了她。” 方循礼皱了皱眉,却仍是下不定决心。 方执仁趁他走神,直接冲过去左蹊寝殿的门。方循礼赶紧去拦,却慢了一步,只得跟着方执仁一道跑进去。 方执仁已经跑到了左蹊的床榻前,伸手掀开被子,人愣在了那里。 紧随其后的方循礼也傻眼了。 被子里是空的,只有两个枕头。 左蹊不见了踪影。 方执仁回头看了一眼方循礼,后者眼珠子都红了,“这不可能……方才司使走的时候人还在的……来人,来人!” 周围的其他侍卫也很快跑进来,方循礼是真有点慌了,劈头盖脸就问:“城主呢?” 侍卫们都有些发懵。没等他们说话,方循礼便又急急道:“去找,宫中所有的角落全都给我找一遍!一定要找到城主。还有,告诉宫门严守,一只蚂蚁都不要放出去。” “是!” 方循礼攥着刀柄,手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方执仁:“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城主可能已经不在宫里了。” 方循礼抬眼看向他,目光近乎绝望,他几乎默认了方执仁的说法,却不敢开口附和,只是继续道:“司使早就检查过了这间屋子的机关暗道,全部都封死了从司使离开到现在不超过半个时辰,我一直在门口,外面还有好几层护卫把守。城主武功并不高,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绕过层层看守,定是有个高手把他带出去了。” 方执仁皱着眉盘算:“似风城能有这样本事的人用一只手也数得过来,知义已经离开了,左如今若是想做什么,大可不必偷偷摸摸,除此之外,还能有谁?难不成是顾先生?” 方循礼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摇头道,“顾先生说过,他不杀凡人,更何况,他来似风城本就是来帮司使的,司使不必偷偷摸摸,他自然也不必如此。” “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方循礼的愁眉已经快陷进骨头里了,“是啊,还能有谁……” 方执仁:“左如今一向心思深沉,说不定她暗中谋划了别的事,瞒着我们而已。你在宫里继续找,我回司使府看看有没有异动。” 方循礼点了个头。 方执仁戴上帽兜跑出门去,很快消失了。 方循礼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很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念头:我好像真的不适合做宫中护卫,当初没能入选,或许是对的,我就应该留在云阶混吃等死。只可惜云阶也…… 他想到这儿,突然怔了一下。 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有本事把左蹊从宫中带走,也定然愿意为左如今铲平前路的人…… 左蹊睁开了眼。 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把凳子上。 他朝周围看了看,自己竟身处青岩台下那处密室。 上次经烧毁后,这暗室四周已经乌漆嘛黑,破败不堪。或许是左如今已经安排了工匠在修缮,损毁最严重的靠北和靠西的两面墙已经用高大的白色屏风挡了起来。那屏风白得刺眼,竟将密室中仅有的一盏烛台映得并不算昏暗。 他警惕着,防备的环视四周,很快发现昏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慢慢走到了烛光能照到的位置,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孔。 左蹊原本眯眼去看,看清了那人的脸后,一双眼睛骤然瞪大,“你……余寒?” 余寒站在烛光能照到的边缘,像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魂,“多年不见,城主还记得我。” 左蹊还算镇定,“你居然没死?” “城主当年没能杀了我,很失望吧?” “是你把我带到此处的?” “听说你前些天在此处差点要了我徒儿的命,我自然要帮她讨回来。” “是左如今要你来的?” 余寒:“看来你承认了,你前几天的确打算杀她?” 余寒终于又往前走了两步,“当年你为了试一块玉佩,就拿我的性命当儿戏,现在左如今忠心耿耿为似风城辛苦了多年,你又想要了她的命,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吗?” “她处处与我作对,我若不要她的命,她早晚要骑到我头上来!你看,她现在不就已经骑到我头上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与你作对?哦,对,你想杀她给左培风续命,却被她逃了;前些天,她还破了你用玉佩操控身边所有人的咒术,让你身边所有人都找回了自己的神智;还曾经阻拦你用民脂民膏给左培风修建宅院;还有你耗干了百姓的血汗缴岁贡才能暂时化解的疫毒,却被她去隐雪崖请来的灵器给解了,你还恬不知耻的说那是你的诚心求来的……她就是这么和你作对的,是吧?” 左蹊怔怔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你一直都藏在她身边?” 余寒将腰间的长刀抽出来,“仓啷”一声,寒光崩现,“我若真的一直都在,可不会让自己徒弟受这么多委屈,我早就一刀把你砍了。” 左蹊看着那把刀,“左如今派你来杀我的?” 余寒苦笑一下,“她若是肯下这样的决心,也不必拖到今日了。那个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毛病,见不得恩。但凡谁曾经对她有过一点恩情,她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狠手了……不过我不一样,我可以帮她杀了你。” 左蹊想往后躲,可惜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只有脑袋往后仰了一下,那样子竟有些像是引颈受戮。他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儿,又重新坐直,“你现在若是敢伤我性命,所有人都会怀疑到左如今的身上,她不忠不孝的名声就背定了。她名声本就不好,你还要让她雪上加霜吗?”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屏风后
第178章 屏风后 余寒没说话,眼睛看向左蹊身后的白屏风,不知在想什么。瞧他的神色,似乎的确被左蹊的话干扰了。 左蹊见他犹豫,立刻乘胜追击,“左如今只是个小姑娘,年纪轻轻,没有根基没有倚仗,你真的以为她要造反夺位吗?她只不过是怨我之前要抽她神髓,所以才故意与我对着干,想逼我对她服个软而已。但你今日若是真对我下手,她可就彻底没有退路了,你是她师父,你难道要眼睁睁的把她往火坑里推?” 余寒想了想,竟然点头了,“你说的确实有理。” 左蹊强压着内心的狂喜,“你快把我放……” 余寒好像根本没听他说话,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但你,其实也没有退路了。” “怎么会呢?你放心,只要她肯退一步,我不会亏待她的。” 余寒走到左蹊的椅子背后,扶住他的椅背。左蹊以为他要把自己的绳子解开,然而并没有,左蹊只觉得椅子一晃,自己的视线便转了个方向,面对着那几扇大屏风。 左蹊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投在屏风上,他看着那影子,突然毫无征兆的心慌起来…… 与此同时,几扇屏风突然同时被人推倒,满地着火过后的残灰掀起一团团烟尘,劈头盖脸的往左蹊脸上扑。 左蹊下意识的闭眼,然而在他闭眼前的一刻已经看到了,屏风后站着好几个人,虽然没来得及看清面容,但每一个身形他都十分熟悉,那是似风城掌管大小事物的九个司的掌事。 左蹊知道自己完了。 他闭着眼,不知是不是被烟灰进了眼睛,眼角竟溢出一点潮湿来……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城主,睁眼看看吧。” 这声音他也十分熟悉,是方昭。 无定堂掌事,那当年收下了左如今,造成今天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方昭。 左蹊重新睁开眼,终于看清了那些面孔。 事到如今,他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竟露出笑来,“你们平日里一个个装着忙于公务,今日倒是有功夫凑到一起,还藏在这密室的屏风后面……若是有心之人直接将你们一网打尽,似风城便直接瘫痪了。” 九位大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把目光转向方昭。 方老头上前一步,“城主勿怪,是我将几位大人骗到此处的。” 左蹊看看他,“方昭,你当年帮那个杀人犯江年改名换姓藏在无定堂中,现在又帮他绑架城主,诓骗大臣,究竟意欲何为?” 方昭和余寒对视了一眼,“我们二人的罪过,我们自会领受,但城主的罪过,今日也的确该算一算了。我请了九位大人前来,就是请他们做个见证,让城主您也明白一件事:谁的命都只有一条,滥杀无辜是要偿命的。” 方昭往前走了几步,回身向九位大人深施一礼,“方某诓骗诸位,不敢请求原谅,但诸位大人既然来了,不如索性将今日这桩事看到最后。” 这九个倒霉蛋从头到尾都还没敢说一句话,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人出声了,“方才余师父所说的这些事,为何我等从未听过?” 说话之人是卞弘。 卞大人负责度支司,一切和钱有关的事都要过他的手,这些年在钱上的缺口他早有察觉,但每次上书给左蹊,最后都不了了之。卞弘虽然也算清正,但元不至于像左如今那样跪上两天两夜去跟城主算账,横竖自己已经尽了力,城主也知道自己尽了力,这就已经足够了。 但说到底,这些疑问的确困扰了他很多年,方才听到余寒说起,心里沉睡已久的疑问便又开始复苏了,没忍住先开了口。 他这么一问,其余几人也纷纷投过疑问的目光。 方昭再次对他们深施一礼,然后走到左蹊身后,用手拍着左蹊的椅背,“既然诸位都有疑问,且容方某从头到尾细细讲来……” 方昭讲了很久,仗着自己教了许多年书的好口才,几乎把左蹊的劣迹编成了评书,一段比一段说得慷慨激昂,吐沫星子喷了左蹊一脑袋。 余寒站在旁边安静的听着,有一些事他甚至也是第一次听,在他神志不清的那段日子里,他的徒弟竟就这样如履薄冰的活着。自己倾尽心力教出来的好孩子,怎么转眼就成了别人的狗了呢…… 左如今此刻并不知道有个人正在为她曾经的过往痛心疾首。她正在家中审问李三。 不是追问什么狗屁命数,而是想从他嘴里再探一探左蹊是否还藏着别的秘密。 但家里终归比不上九重司刑具齐全,尤其还有连顾在,若真搞得血肉模糊实在侮了仙门弟子的眼。 左如今只得一点一点的折磨他。 李三自从到了司使府就没吃过饱饭,圆鼓鼓的身子已经瘪了一圈,连眼泡都不那么肿了,人瘫在地上,满脸写着“你杀了我得了”。 左如今坐在他对面,“李三,我已经没有耐心跟你耗了,你若再不说,我只能把你扒光了浑身浇上肉汤,然后牵几条野狗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三打了个激灵,不像是被吓得,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歪了歪头看窗外的阳光,“都这个时辰了……小司使不用麻烦了,再过一会儿,我自己就死了。” 左如今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李三像是终于解脱了似的伸了伸腿,“你不是想知道城主还有什么秘密吗?我可以告诉你,城主和我……结了死契。” “什么死契?” “我啊,早年间学了些命理之术,后来就越学越魔怔,我算出了似风城小少主的命,于是找到了城主,想试试为小少主改命。可是左蹊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我一个外人,可我实在很想试试看,最后没办法,我便与他结了个死契,无论是左蹊,还是与左蹊血脉相连之人,只要有一个死了,我就会一同死去,这样一来,他才终于相信我不会坑害左培风。” 左如今冷笑,“所以你费尽心思帮左培风避难,实则是在……” 等等! 左如今冷笑的面孔突然严肃起来,“血脉相连之人……如果你活着,那星儿岂不是还活着?” 怪不得左蹊找了一阵子之后就不找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左临星还活着。既然还活着,其余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李三懒洋洋的“哼”了一声,“不过,这回我是真的要死了。” 左如今正要再继续问下去,余光瞄见外面的院子匆匆跳进一个人影,是方执仁。 李三也看见他了,眨了眨眼,似乎有点纳闷儿,“奇怪……我怎么还活着?难道他没动手?还是死契失效了?” 左如今听出了他话里隐藏了什么,立刻起身出去,迎面就问:“你去见城主了?” 与此同时,方执仁也开口问她:“城主在你手里吗?” 二人同时怔了一下,片刻后,左如今的头皮开始发紧,“你是说,城主不见了?” 喜欢我道风雪似你请大家收藏:()我道风雪似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