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个宠孙狂魔祖父》
1. 江彘
大梁,崇熙十五年,悦江府南宁县的江家左院里,十岁的江玄戈懒散的躺在凉亭下的摇椅里睡大觉,一本论语被他盖在脸上遮太阳,打着小呼噜,嘴角挂着一点晶线,凸起的小肚皮一起一伏。江玄戈被江老爷子喂得圆手圆脚圆脸,躺在摇椅上活脱脱一个小圆柱体。
旁边比他大两岁的青竹正吭哧吭哧卖力扇着蒲扇。
“少爷,你今天又不去上课吗?一会儿老太爷肯定要找来。”,青竹人如其名,瘦的像根麻杆。
主仆二人,矮的是个胖墩,高的像根竹竿,呆在一块显得有几分滑稽。
江玄戈依然睡得直打鼾,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青竹无奈,只得继续卖力给江玄戈扇扇子。
果然,没一会儿江老爷子就气喘吁吁扶着大肚子走了过来。
江老爷子年过五旬,面色红润,身形圆润,捧着肚子,人还没进院子,嘴里就一连声的喊着彘儿。
躺在摇椅上的江玄戈终于动了动身体。听到这一声声的彘儿,江玄戈闭着眼睛嘴角一抽。
十年前他出生的时候,恰逢一个游方道士上门。对着江老爷子就是一顿吹,吹他未来贵不可言,长大必定是人中龙凤。哄的江老爷子深信不疑,遵这个游方道士为高人,还再三请他给才出生的孩子取名。
游方道士摸着胡须思索良久,给孩子取了玄戈的名字,又言孩子虽然长大贵不可言,但成长起来之前有一番磨难,要用贱名压一压,于是又给他取了一个彘的小名。彘,猪的意思。
好端端的人,给他取一个猪名!江玄戈恨自己那时才出生,不能说话不能动,否则定要那谎话连篇的假道士好看。
“彘儿,你在这儿呢,害祖父好找。”,江老爷子见自己的宝贝金孙好好的,放下提着的心。
略缓了一口气,扶着大肚子走进来。
江玄戈站起来,眼见着江老爷子叹口气,要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江玄戈立即乖觉上前,一把抱住江老爷子的腰,不过江老爷子肚子太大了,江玄戈人小手短,一半都没抱住。
“祖父,那些书我早就能倒背如流,黄先生说他已经没什么东西教我了。”
听宝贝金孙这么说,江老爷子哪里还记得要劝诫江玄戈,胖脸难过的皱巴在一起:“哎,苦了彘儿,若不是现在这么乱,我乖孙早就拜得名师。你放心,祖父一定重新给找一位好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那游方道士太会忽悠,江老爷子拿着《三字经》在江玄戈满月时给他开蒙,举着《资治通鉴》当摇篮曲,坚信自家孙儿是文曲星下凡考状元的命。为了求学方便,在江玄戈五岁时还特意举家搬到县城,一开始就去了县里最好的私塾,江玄戈也不负江老爷子期望,夫子盛赞他有过目不忘的才能,天生聪慧。
江老爷子喜不自胜,一心盼着做未来状元郎的祖父。
在私塾念了两年之后,黄夫子就劝江老爷子将玄戈送到更好的书院,或者能拜在名师座下,他现下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教江玄戈,再呆在他那里求学,恐怕会耽误江玄戈的天赋。
可悦江府位于大梁朝西南边陲,三面环山,是大梁有名的“穷乡僻壤”,文风薄弱,全郡府都没什么好的书院,更何况其下辖的县城。
那时候江玄戈才七岁,江老爷子担心他这么小一个人在外求学会受欺负,想着在私塾再念一两年,等江玄戈再大点儿,就带他去府城拜师。
在这种情况下,江玄戈去年过了县试,已经在预备今年八月的府试,府试一旦过了,就是大梁真正的秀才。
南宁县从大梁立国以来两百多年,总共也就出了三个秀才,两个已经老死了,另一个已经年过半百,还在准备考进士。黄夫子也不过考过了童生而已。可想而知江玄戈这个童生的含金量在南宁县有多么高。
这更加让江老爷子坚信自家孙儿文曲星下凡,一心想着送江玄戈去省城求学。
但两年情况越来越不对,听说去年府城被一帮流民冲了进去,死了好多人,省城那边也不太平。这一下就把江老爷子吓住了,再怎么望孙成龙,都比不上江玄戈的性命重要。
江玄戈自己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个王朝明显已经处于末期,北方有鞑子不断的南下扣关,大梁内部各地灾害不断,到处都是流民叛乱,和明朝末期何其相似。
江玄戈上辈子从天然被人轻视的女人坐到高位,其中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前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转眼成空,从一名女儿身穿成个带把的暂且不说,偏偏还穿到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王朝末年....
这让江玄戈改变了原本的志向。要是太平盛世,科举做官自然是最好的一条出路。可现在都王朝末年了,内忧外患不断,这还做个屁的官,要是遇到改朝换代,他这个大梁的末代官说不定还要给这个王朝陪葬。
江玄戈以外面太乱,太过危险为由劝阻了江老爷子。江老爷子本就担心江玄戈的安危,再被他这么一劝,立场立刻动摇。江老爷子在县里花费了大力气寻找好夫子,可惜始终没什么好的,江玄戈偶尔去一趟私塾,说是求学,更多的是黄夫子互相切磋,更多时候他自己在家研读,
没一会儿午饭好了,家中的管家来请江老爷子和江玄戈吃饭。
管家也是年过半百,姓胡,清瘦,身形略微佝偻,左眼蒙着一层阴翳。江老爷子十几岁没了爹娘,活不下去了,江悦府多匪寇,民风彪悍,老百姓活不下去就去干打劫的勾当。江老爷子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江悦人,不出意外直接落草为寇了。
胡管家那时候是江老爷子的“同事”,后来在一次“创业”中,胡管家差点没命,是江老爷子背着他从死人里爬了出来,左眼就是那时候被身寸瞎的。
青竹就是管家的孙子。
江玄戈直接叫管家胡爷爷。
胡管家见到江玄戈,略显凶狠的眼神柔和下来:“小少爷,今天厨娘做了你爱吃的清真鲈鱼,晚了就凉了。”
江玄戈眼睛一亮:“祖父,胡爷爷,快,我们去吃饭。”
江老爷子呵呵笑,被江玄戈拉着连声说慢点。
江家其实已经是县里的几大殷实人家之一,家中有一千多亩地,每年光收租子都能维持江家人不错的生活。
可江老爷子节俭惯了,家里真正的下人并没有几个。
一个厨娘,胡管家爷孙俩,一个看门的王三还少了一根手指,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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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丫鬟做洒扫缝补活计。
江老太太在江玄戈没出生之前就不在了。江家现有三房,分别是长子江明书、次子江明义、幼子江明辉。
江明书也就是江玄戈的爹,从对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江老爷子对江明书的期望,但江明书压根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用江老爷子的话说,让江明书在凳子上多坐一刻,那屁股底下就像长了钉子。
倒是江玄戈的母亲嫁过来之后,江明书被妻子压着似乎改了一些性子,变得沉稳了几分。可惜江玄戈母亲从小体弱,在江玄戈半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江明书从妻子死了后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对江老爷子说要出去跑商。不管江老爷子怎么打骂,就是不改主意,最后江明书包袱一挎丢下还不到一岁的江玄戈出门跑商了。
十来年,江书明也就回来了四次,上次回来还是四年前。不过江明书念书不行,跑商还真有几分天赋,每次回来都赚了一大笔银子,这些银子硬被江老爷子从江明书那里抠来存着,准备以后交给江玄戈。
所以上桌吃饭的除了江老爷子和江玄戈以外,也就只有江明义与妻子马氏带着一儿一女,江明辉与妻子张氏带着两儿一女。
桌上除了清真鲈鱼,还有一碗嫩滑的豆腐脑,滴了几滴香油,另一大盆杂炖,这一大盆杂炖里肉块不少,里面还炖了些杂七杂八的菜,像豆角白菜什么的。这样的菜,在江玄戈上辈子几乎家家户户都能吃上,但在这里,平常人家却连过年都不一定能置办得上。
清真鲈鱼和豆腐脑都放在江玄戈的面前。
江玄戈挑了鲈鱼最嫩的部分给了江老爷子,把江老爷子乐的像什么一样,连连夸奖江玄戈孝顺。
马氏和张氏哪怕已经习惯了江老爷子的偏心,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怄气。他们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鲈鱼和豆腐脑,江老爷子就像没看见一样,一心只顾着江玄戈。但碍于江老爷子在江家的绝对权威,她们俩连一丝不满都不敢露出。别看江老爷子在江玄戈面前什么脾气都没有,要星星不给月亮。但他一个年轻时落草为寇,手上占了不少人命,白手起家成为地主的强盗,又企是什么容易相与之辈。
江老爷子一沉下脸,二房三房的人就吓得像耗子见了猫。
好在江玄戈并不护食,挑了几筷子后就把所有的菜都推到了桌子中间:“弟弟妹妹们也吃。”
二房和三房的孩子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还没等他们下筷,江老爷子咳一声:“祖父之前怎么教的你们,都忘了?”
几个小孩儿连忙齐声对江玄戈说:“谢谢大哥哥。”
江老爷子脸色稍霁:“这就对了,你们都要记住,以后你们的大哥哥是要考状元的,江家要靠着你们的大哥哥改换门楣,好东西都要想着你们的大哥哥,知道吗?”
二房的江福生和江喜兰,三房的江福安、江福满和江喜梅都齐声对江老爷子说知道了。
江玄戈脚趾抠地,忙夹了一筷子鱼肉给江老爷子:“祖父,快吃饭吧。”他祖父就像搞传销的,无论什么好东西给他时,都要给家里人洗脑一番。
一家人吃完饭刚放下筷子,王三忽然在外喊道:“老太爷,大爷回来了!”
2. 不靠谱的爹
江老爷子眼里露出一丝喜色,随即沉下脸,放下筷子,冷哼一声:“出去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
不过站起身急迫往门外走的步伐显示出他内心对大儿子的回归还是高兴的。
江玄戈被江老爷子拉着往门外走。
江家其他两房的人呼啦啦跟在江老爷子身后。
江家门口停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一身狼狈的江明书站在马车旁,不知道脸上抹了什么,乌漆嘛黑的,还有不少细小的伤口。
见到江老爷子,江明书瞬间眼红,张了张嘴,好似有万般苦楚:“爹.....”
江玄戈讶然,从他小时候江明书就离家,和他呆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从仅有时间的相处就知道便宜爹是个非常骚包的人,每次都打扮的像花孔雀一样,连鞋底都不能容忍沾上污泥。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二叔江明义惊呼:“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江明书抹了一把脸,惆帐道:“说来话长,这次要不是我机灵,差点就回不来了!”。
江老爷子确认江明书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后,嫌弃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赶紧进来,省得街坊邻居看笑话。”
江明书顿了一下,尴尬出声:“....爹,这次我回来,还带了几个人。云芳,你带着孩子们下来见见爹吧。”
他撩开车帘,一位二十五六左右,文静秀气的女子便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儿从车上下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儿。
江老爷子脸瞬间就黑得像锅底,他压着怒气指了指江明书:“你给老子滚进来!”
江明书忐忑往家里走,女子带着一双儿女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江玄戈猜这女子以后大概会是他的继母。那小女孩儿看着比他还略大一点,应该不是他爹的种,这小男孩儿明显和他便宜爹有几分像,不出所料应该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已经有了孩子,还是个男丁,江老爷子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让江家血脉顶着不好的名头,肯定会给这女子一个名分。
对于这种情况,江玄戈早有预料。
毕竟江明书不可能一辈子不续娶。
唯一有问题的是,这女子的身份,江老爷子不可能容忍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当江家的长媳。
果然,江老爷子沉着脸盘问起了这女子的身份。
在江明书的叙述中,大家知道了这女子的身份来历,女子叫黄云芳,江明书最后一次离家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她。她原是一位挑货郎的媳妇儿,挑货郎还在江明书这儿进过几次货。
世道混乱,货郎在一次晚归中,被劫匪抢劫,货郎拼命阻挡,丢了性命。
因货郎和江明书接触过几次,黄云芳找上门求救,一来二去,就和江明书熟悉了。江明书疼惜黄云芳失去了丈夫还要遭受婆家人的刁难,被婆家人连带着女儿赶出家门。
江明书收留了她,两人一来二去熟悉了起来,黄云芳很快就怀了孕。
江明书给小儿子取名江福全。
听了江明书的说明,江老爷子额头青筋暴起,抄起桌子上的扁尺就往江明书身上捶。
“混账东西,看看你都干的什么混账事儿,无媒媾和,什么女人你都敢带回家!我让你混账,我让你混账.....”
“哎哟,爹,爹,别打了,老二老三,你们快拉着点儿爹啊!”
江明义和江明辉连忙上前拦住江老爷子。
黄云芳牵着一双儿女泫然欲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求您别打江郎,都是妾身的错,妾身知道自己残花败柳,配不上江郎,可福全是您的亲孙儿,我怎么样都不要紧,只望爹能给福全这孩子一条活路,福全要是落下一个奸生子的名头,以后他可怎么做人呢?福全,快,快跪下叫祖父....”
一脸茫然的江福全被她扯着跪到了地上,不过他没叫祖父,这孩子被刚刚这一番情形吓坏了,扯着嗓子就大哭起来。
二房的马氏和张氏见黄云芳这一番唱念坐打,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江老爷子发了火,江福全哭得让他头疼。谁稀罕孙子,他那么多孙子,再说哪一个孙子能比得上江玄戈?
他不耐烦地冲江明书挥手:“先把他们带下去。”
江明书好不容易逃脱了江老爷子的魔爪,忙不迭把黄云芳和两个孩子带下去了。
江老爷子牵住江玄戈的手,老泪纵横:“孙儿啊,苦了你了,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
江玄戈反手握住江老爷子的手,乖巧地笑笑:“祖父,我有您就够了。”
这可把江老爷子心疼的更加直哆嗦:本来大儿子以前就没怎么陪乖孙,都说有了后娘就后爹,以后有了这么个会做戏的后娘,大儿子眼里哪里还看得见乖孙呢!
他的乖孙哦,可太委屈了!
江老爷子再心疼江玄戈,也不可能让江明书一直当鳏夫,现在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不管黄云芳怎么做戏,她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总不可能让江福全顶着奸生子的名头过一辈子。
江明书既然把人带回来了,肯定要给黄云芳和江福全一个名分。
果然,吃过了晚饭,江明书就找了过来。
江明书向江老爷子表明了要娶黄云芳进门的决心。
江老爷子瞪了江明书一眼:“正妻不可能,你非要让她进门的话,就纳妾。免得以后那女人借着母亲的名头插手彘儿的事。”
江玄戈讶然,没想到江老爷子竟然想出了这个主意。
江明书不愿意:“爹,这样不好吧,我都和云芳说好了,带她回来就是要明媒正娶娶她进门的,她之前也是好人家的正头娘子,哪能给人做妾呢!”
说起这个江老爷子就一肚子的火,当即要把桌上的镇尺扔向江明书,一看是乖孙用惯的,又放下改扔了桌上的烟袋。
“好人家的正头娘子?你告诉我,谁家好人家的正头娘子会无端端找一个陌生男人救助?丈夫死了没多久,就和你鬼混在了一起?”
“爹,和我在一起怎么是鬼混呢,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救云芳母女于水火之中,她倾心于我很正常啊!”,江明书为自己抱屈。
江玄戈:“.....”果然,江明书这德行就没改过。
江老爷子听了额头青筋直跳。
两父子又要争吵起来,江玄戈适时出声:“祖父,爹,先喝口水,慢慢说。”
江玄戈这一声爹引起了江明书的注意,江明书看向江玄戈,唉一声,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愧疚。他知道自己挺对不起大儿子,孩子那么小,他根本就没在家里陪过这孩子几天,现在一回来又给大儿子带回来了一个后娘和继弟。
“彘儿,你放心,不管怎样,你在爹心里最重要,爹绝不会让你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看着粉嘟嘟圆滚滚的大儿子,江明书信誓旦旦。
这孩子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呢,都长这么大了。
江玄戈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爹,我相信您。除了祖父,您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相信您肯定会和祖父一样,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说的江老爷子眼眶一红,气呼呼地瞪向江明书,吼道:“你看看,你看看,彘儿多相信你这个爹,你呢,你扪心自问能对得起这声爹吗?”
江明书看着胖呼呼的儿子,张了张嘴,避过江玄戈的眼神,对江老爷子坚持道:“爹,我让云芳做续弦,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福全,福全从小没在江家长大,跟着我在外面奔波,难道还要让他一辈子顶着一个庶子的名头吗?”
江老爷子完全不听他的狗屁理由,他偏心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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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福全是他孙子又怎么样,他那么多孙子,又不缺江福全一个。
可是他从小亲手带到大的乖孙只有一个!
“那彘儿呢?彘儿出生没多久你就跑出去了,从他生下来你陪过他几天?现在你满心满眼只顾着你的小儿子,我乖孙呢?你什么时候为彘儿想过?!”
江明书梗着脖子:“我怎么没为彘儿想?他和福全都是我儿子,以前我出门挣的钱哪一次没有给他?我顾着彘儿和福全两个,爹你只顾着彘儿,眼里完全没有福全,你才偏心!”
眼见着江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要和江明书大吵起来。江玄戈上前拍了拍江老爷子的背,轻声道:“祖父,别生气,喝点茶慢慢说。”
又转头对江明书说:“爹,有什么事和祖父好好说,他年龄大了,不好经常动怒,气怒伤身。”
江玄戈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看着江明书,声音带着一股少年特有的清亮朝气,甚至还有几分童音的软糯。
被这么一双明亮的眼眸注视着,江明书冷静了下来,心里有几分发虚。谁养的孩子谁心疼,他自己嘴上说大儿子最重要,其实心里更加偏向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儿子。他爹偏心大儿子,偏心的理直气壮。他偏心小儿子,却不敢让大儿子知道他这份心思。
“祖父,既然弟弟已经出生了,我们就依父亲的。再说我们江家没有纳妾的规矩,免得带坏了江家的家风。”
江老爷子闻言,觉得江玄戈是为了维护他和江明书的感情这才不惜让自己受委屈,更加心疼江玄戈。
怒气冲冲瞪着江明书:“你看看彘儿多懂事,多为你着想,你呢?!”
见老爷子这样,知道他是松口了。又惊讶江玄戈愿意帮他说话,要知道家里多一个后娘和多一个姨娘,对江玄戈来说,意义完全不一样。
心里对江玄戈的愧疚更多几分,他摸摸江玄戈的头:“彘儿,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爹以后不出门了,一定好好陪你。”,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可不敢再出去了,这次就差点丢了小命。
江玄戈抿嘴笑笑,便宜老爹爱陪谁陪谁。
江明书咬咬牙,忍住肉疼,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彘儿,爹这几年在外跑商,总算积攒了点儿银钱,这些全都给你。爹,还是老样子,你先帮彘儿保管吧。”
本来有了老婆孩子,江明书不准备像往年一样,把银钱大部分都给江老爷子。但谁想到儿子和他这么贴心,多年不见,不但对他这个爹没有丝毫怨言,还帮他说话,这么大度懂事,他怎么着也得有点表示。再说才惹了老父亲生气,得花钱平息一下江老爷子的怒气。
原本只想给三成的,现在哗啦一下给了六成,剩下的他到底想手头宽裕一点。
江老爷子见状,目测了一下折叠银票,差不多近两千两,终于给了江明书一个稍好的脸色:“算你还有点良心。”
江玄戈看了看那叠厚厚的银票,笑眯眯给江明书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爹,喝茶。”一声爹换来这么多银票,他不亏。
江老爷子看着银票的份上,哼一声道:“既然彘儿帮你说话,你要娶谁你随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彘儿的事不能让你那个来路不明的婆娘插手。还有不办婚宴,你们无媒媾和,江家丢不起那个人。”
江明书之前顶着江老爷子的怒气硬要娶黄云芳为正妻,其实腿肚子一直怕的在打哆嗦。现在江老爷子肯让步,江明书哪里还敢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江老爷子顶着干,忙连声硬是。
“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尴尬解释道:“爹你信我,我要续娶云芳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们江家的血脉,毕竟咱家也没有庶子的传统。”
江老爷子对江明书的解释横眉冷对。江明书自讨没趣,讪讪退走。
深夜,江家后院响起啼哭声。
3. 后宅
后宅里,黄云芳低声啜泣:“江郎,你知道的,我也是好人家的正头娘子,当初说的好好的,你会八抬大轿娶我做正妻,妾身这才随你回来。现在你们家席都不摆直接让我进门,偷偷摸摸的,这算什么呀!”
江明书砸吧了一下嘴,随口对黄云芳道:“云芳,咱俩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老爷子面前哭,我没戳穿你已经给了你面子,你骗骗别人就得了,怎么还把自己给骗了呢!我能让你续弦做正妻,没按着老爷子的意思让你做妾,已经够对得起你。快别哭了,大晚上的一会儿让家里人听到,你不嫌丢脸我还不好意思出门呢。”
黄云芳一僵,她自己清楚和江明书之间的事儿,咬唇,连忙哄江明书:“江郎,你别恼我,我也是为了咱们的福全考虑,就这么进了门,不知道的还以为福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黄云芳说着就要去扯醒酣睡的江福全。
江明书看着睡得人事不知的小儿子,怎么对比起大儿子,这小儿子确实不怎么聪明?江明书摇摇头,道:“已经和爹说好了,你是正妻,福全和彘儿一样,都是嫡子,别人说几句有什么,谁叫我和你确实无媒媾和呢。”
黄云芳一噎,暗恨江明书说话戳人心窝子。
第二天在江家在前院摆了一桌席,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江老爷子喝了口黄云芳敬的茶,黄云芳就这么成了江家的长媳,带着一子一女进了江家的门。
完全没有黄云芳想象中的明媒正娶的婚宴。
江明书喜欢赚钱,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顶着江老爷子的压力非要出去跑场。新娶了妻子顾不得温存,见天往外跑琢磨着赚钱的法子。
黄云芳进门,知道江老爷子把江玄戈看得很重,完全没有亲近江福全的意思。她琢磨着想打压打压江玄戈,摆摆嫡母的款。
江明书回来后,黄元芳忙殷勤打水给江明书洗脸。她似乎哭过,眼睛红红的,蹲下微微仰头的样子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江明书全然没有注意到黄云芳的风情,嘴里念叨着生意经:“夏天冰倒是好卖,才半天就赚了这么多”。
黄云芳听到银钱,心里还惦记着江明书带回来的那一大笔钱。期期艾艾对江明书说:“江郎,这次回来你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也不方便,要不你给我收起来,我保管着。”
江明书呵呵一笑:“知道,你进了江家的门,以后你们的花用我每月都给你,喏,这些钱你先拿着。”
银票和碎银,加起来大概五十两的样子。
黄云芳一愣:“....江郎,你带回来的钱呢?你成天在外面跑,那些银票带在身上要是丢了就遭了,还是放在家里保管着吧。”平心而论,这已经很多了,以前她跟着林货郎,一年都没有二两。而且江家会安排吃穿,根本不用她额外出钱。她们母子三人用一两银子,一个月绰绰有余。可她现在都是江明书的妻子了,江明书赚的钱不应该全部给她保管吗?
这点儿钱怎么比得上江明书身上那一大笔银票。
江明书啊一声:“你说那些银票啊,我给老爷子了,让他给玄戈存着呢。我自己身上留一些还要做本钱。”
“....什么”,黄云芳不敢置信,声音直哆嗦:“那么多钱,江郎都准备给那...大少爷?那福全呢?福全怎么办?”
江明书道:“福全怎么了,我又不会少了福全的吃喝。”
“江郎,你怎能如此偏心?!福全也是你儿子,是江家的血脉,你怎能把所有东西都给大少爷?”
当时将大部分的钱都给出去了,江明书确实觉得肉疼,黄云芳这么哭诉,江明书也觉得烦躁:“彘儿是我的嫡长子,从小他就被老爷子带大,我没尽到父亲职责,现在给他一点儿补偿补偿怎么了?你别这么小心眼,以后等彘儿出息了,福全不也跟着享福?”
黄云芳闻言,心里气极,却不得不按捺下怒气,吸一口气婉声道:“是我想错了。江郎,你离家这么多年,没怎么和大少爷在一起过,他对你不亲近也正常。这样吧,以后每天早晨都让大少爷到我们这儿来说说话,这样也好培养你们的父子之情。”
江明书闻言,定定地看着黄云芳。
黄云芳愣住,感觉江明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僵笑:“....怎么了?”
江明书耸动着肩膀笑起来,边笑还边给黄云芳竖了一个大拇指:“云芳,我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本事,竟然想着给彘儿立规矩!你去,信不信前脚你去折腾彘儿,后脚老爷子就把你腿打折了扔出江家。有老爷子在,我都不敢对彘儿说一句重话,你倒是心大的很。在江家,你做了别的事儿我还能护一护你,你要是敢去惹啦爷子的心肝儿,就等死吧!”
江明书的话不得不让黄云芳打消了念头。
搂着一子一女在后院哭诉:“招娣,福全,以后我们娘几个要受苦了,娘没想到老爷子眼里只有那小胖子,根本没有福全,这么相信那小胖子能考状元,吃的像头猪一样,我看烤糊了还差不多....”,黄云芳这话说的很是咬牙切齿。
江福全听了亲娘的话,直接厌恶上了江玄戈,和黄云芳同仇敌忾:“娘,他是坏蛋,我让爹爹不要他...”
黄云芳与货郎生的女儿叫林招娣,从进入江家以来,她全程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这会儿听到黄云芳的话,眉头皱了皱:“娘,您以后不要再说这些。我们被爷奶赶出来,要不是江叔救了我们,这会儿还指不定什么遭遇。现在进了江家,虽然有受宠的大少爷,至少我们现在能在江家吃饱穿暖,比那些挨饿的人好多了。您也别老在弟弟面前说大少爷的坏话,要是让江叔和江爷爷知道你挑拨福全和大少爷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说不定会把我们赶出江家。”
如果没碰到江叔,她娘原是准备将她卖了换银钱的,现在能进到江家,在灾年有一口饱饭吃,比什么都重要。
要她是她娘,眼见着大少爷这么受宠,就连江叔叔也看重大少爷,这时候教导福全亲近大少爷还来不及。
黄云芳闻言,没好气地点了林招娣额头:“你这丫头站在哪边呢?福全才是你亲弟弟,福全受重视,你才能跟着你弟弟沾光。一口一个大少爷,人家知道你是谁吗?”
对于黄云芳想给他上眼药的行为,江玄戈并不放在心上,别说江老爷子偏心,就算没有江老爷子,江玄戈也自信黄云芳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这里女子求生不易,不管黄云芳是怎么搭上他爹的,只要不给他找麻烦,江玄戈愿意给她和那位继姐一条活路,互相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他真正忧愁的,另有其事。
抬头看一眼毒辣的太阳,大地被烘烤的像火炉,稍微走动,便是一身粘稠的汗液。
去年旱了一年,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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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官府加征赋税,悦江府好些地方的百姓要么卖儿鬻女,减少家中人口来渡过灾年,要么直接充分发挥悦江府的老传统,直接落草为寇。如果今年再旱,百姓怕是没了活路,已露乱象的悦江府定会雪上加霜。老百姓被逼到绝路活不下去了,他们这些大户恰好就是乱世被屠宰打劫的肥羊。
强盗一旦攻进江家,男丁不会留一个活口,女人可能会活着,但下场只会更凄惨,想到这样的场景,江玄戈打了一个冷颤,眉头微缩。
“少爷,您写的书我已经放好了。”青竹郑重的将江玄戈新写的一本书放进箱子里锁好,他也不知道江玄戈写的什么,那些字缺胳膊少腿儿的,感觉像是数学什么的。江玄戈书房里有两个很大的木箱子,里面放的全是他自己写的一些书。
现在两口箱子都快装满了。
江玄戈告诉过他这两口箱子里的书比他青竹的命都重要,胡青竹摸了摸脖子里的钥匙,看管的很严谨,生怕不小心丢了小命。
江玄戈随意唔一声。
胡青竹已经习惯了江玄戈时不时的深思不熟,见他热的额头冒汗,忙不迭去换了冰桶放到屋里。
说起冰桶,这还是少爷六岁时热得受不了弄出来的,后来被钻进钱眼里的大爷弄出去卖,每年都能给江家赚好大一笔银钱。这不,大爷才纳了小妾顾不得温存,马上就满县城吆喝着卖冰去了。
所以老太爷说少爷以后肯定能高中状元,胡青竹一点都不怀疑,他家少爷这么聪明,若考不上状元,那才是老天眼瞎了眼。
换了新的冰桶,胡青竹又在旁边扇风,江玄戈瞬间感到了丝丝凉意。
“少爷,这天气太热了,老太爷应该会带全家回庄子避暑了吧?”,胡青竹抹一把头上的汗。
江家本来住在城外的庄子,江家的地大部分都在江家庄子旁边,家里的佃户也围绕着江家庄子搭棚而居。
后来因为江玄戈要念书,城里更方便,江老爷子这才在城里买了栋宅子,全家都搬到了城里生活,每年夏天的时候会才会带着全家去庄子上避暑。
江玄戈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沉吟道:“得看今年会不会下雨,如果一直不下雨,庄子怕是回去不得....”。
那些饿狠了的山匪和流民要是打劫庄子,后果不堪设想。县城好歹还有城墙,有守兵,不到绝境,匪徒流民到底不敢冲击县城。
胡青竹不解:“少爷,就是不下雨太热,才要回去避暑,怎么回去不得呢?”
江玄戈看眼胡青竹,叹口气道:“吃这么多也不长长脑,全长了一身蛮力。”
胡青竹憨厚的嘿嘿笑:“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笨得很,你聪明就行了,反正我听少爷的。”
别看胡青竹瘦得像根竹竿,一身力气却惊人,能轻易将王三这个壮汉举起来。每顿吃得也多,江老爷子时常念叨着养着胡青竹亏了,他一个人的饭量顶别人成年男子三个。
江老爷子嘴上这么念叨,到底没有克扣胡青竹的饭食,让他每顿都能敞开了吃饱。
眼见着再不下雨,又是一年大旱,本就热得焦灼的空气似乎都带上了几分紧迫。
街上的粮铺粮价一日比一日高,有的粮铺甚至关门不卖,准备趁着灾年囤积居奇,到时候大赚一笔。
城门外的流民见见多了起来,还有一些明显不怀好意的人绕着城门踩点。
4. 初露
反应在江家,便是饭桌上的食物眼见着没那么多油水了,精细的白面也换成了糜子高粱之类的粗粮。
唯独江玄戈的面前要么是白面条卧一个鸡蛋,要么就是江老爷子特地嘱咐给江玄戈开小灶,让他在自己屋里吃。
江家其他人都习惯了,只有才进门的黄云芳,对江老爷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感到不可思议。
放下筷子,拉着张氏和马氏说小话:“二弟妹,三弟妹,我才进门,照理来讲不该说这些,但我实在为孩子们叫屈。我们大人吃差点倒没什么,可其他孩子们也是老爷子的孙子,凭什么大少爷□□米细粮,孩子们就得吃粗粮?”
张氏和马氏对视一眼,笑着对黄云芳道:“大嫂,你才来江家,不知道我们江家历来都是如此的。现下眼看着今年又是个灾年,全家都要为以后打算,自然不能顿顿□□粮。彘儿不一样,老爷子说彘儿以后要考状元,要是吃粗粮亏了脑子,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张氏和马氏说完就溜了,根本不像黄云芳想的那样和她同仇敌忾。
黄云芳气结,没想到这两个妯娌这么没胆子。
让她自己去对上江老爷子,想想江老爷子那天发火的凶狠摸样,黄云芳又心里打鼓。
不敢去和江老爷子说,只好扯着江明书吹枕头风,哄的江明书终于答应给她钱让她自己给江福全开小灶。
黄云芳拿到了钱,欢天喜地上街买粮食,可等到了粮店一问价格,顿时傻了眼,没想到现在的粮食价格已经这么高了,一两银子竟然只能买两斤大米,这简直就是在抢钱。
店铺的伙计还嘲笑她:“要不要买,买不起就别挡道。”
黄云芳看到成门外好多饿的皮包骨眼睛泛着绿光的流民,他们透过城门看着城里人的眼神,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黄云芳灰溜溜回了江家,再不敢有一丝抱怨,安安静静吃起粗粮。
江老爷子变得忧心忡忡,就连没心没肺的江明书都开始发愁,江明义和江明辉跟在老爷子和大哥身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三兄弟都经历过灾年,知道人要是没了吃的,会变得多么可怖。
“爹,听说县令这次请了南宁县所有的大户富户去他府上,为的就是让大家捐粮食?”
黄明义首先发问。
江老爷子点了点头。
江明辉道:“去年小旱,江家歉收,别家都涨了租子,只有我们江家没涨,今年眼见着比去年灾情还要严重,我们哪里来的粮食给官府,我猜其他人根本不会响应县令。”
江老爷子点头道:“的确如此,县太爷一说让大家捐粮,大家都纷纷找借口走了。”
江明书恰好经过,听到他们的谈话,圆圆的指肚缓慢摩挲着书页。
南宁县的县令已经在这里上任三年了,这三年间,他没做什么利于百姓的壮举,也没干什么恶事。南宁县多山匪,别的县令到任上,至少还想着刷声望,会装模做样组织几次官兵剿匪,虽然大部分是出去城外溜达了一圈就回来了。但这位张县令从到任上根本就没提剿匪的事,一直缩在县城,就像一尊泥捏的菩萨。
江玄戈考童生时和这位县令有过近距离接触,总体来说,这县令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到南宁县这个穷县来当官,等着任期一到就拍屁股走人。
现在他竟然破天荒的恳请富户捐粮,唯一的解释,张县令原本以为三年的任期就可以从南宁县这个穷乡僻壤调走。现在调走无望,他只得做几件对得起县令这个身份的事。
让富户捐粮给百姓,就是张县令认为可以刷声望的事。
现在富户不肯捐粮,传出去让百姓知道,大家就会怪这些大户为富不仁,而不是他这个县太爷不作为。
江玄戈摇摇头,张县令想的倒是挺多,可惜他低估了灾年的严重程度。要是饿殍满地,饿极了的人和牲畜无异,富户官员一个都跑不掉。
如果江玄戈是张县令,现在要做的是强行向富户征集粮食,把全县的人召集在一起兴修水利,一起共渡难关。有人不听话,直接杀鸡儆猴。非常时候只有行非常之事。
可惜他不是张县令,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幼童,没有人会听他的话。
“我就知道,谁都不傻,县令说几句,大家怎么可能就把粮食捐出去。”江明书撇嘴。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江玄戈拿着书走到江老爷子他们面前。
江老爷子一见江玄戈,神情瞬间柔和下来,温声对他道:“彘儿,你马上要考试,这些事情就别操心了,有祖父在呢。”
江玄戈将书递给跟随的胡青竹,“祖父,耽误一次考试,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这次灾年要是应对不好,我们全家,不,是全族,说不定都会性命不保。”
这话一出,几个大人瞬间变了脸色。
江明辉道:“彘儿,你怎么这么诅咒我们江家族人。”
江玄戈道:“三叔,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为何要诅咒自己族人。祖父,爹,二叔三叔,我们进书房说话。”
地里的庄稼大部分都枯死了,就算现在下雨也已经于事无补,眼见着大灾就尽在眼前,江玄戈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现在再不付诸行动就晚了。
江明书还是第一次走进江玄戈的书房,见书桌都是黄花梨木的,对比老爷子对江玄戈和江福全的态度,很是为小儿子委屈。
不过想到二房三房的几个孩子也没怎么被江老爷子放在眼里,又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江玄戈也是他的种。
江玄戈让江老爷子和三兄弟坐下,摊开他书桌上的一幅地图,“祖父,您看,这是我根据南宁县的地方志绘制的南宁县地图。您看南宁县南边五里,我们江家是大族,分为三支,我们家有一千多亩地,另外两支合计近两千亩,再加上柳家,李家和另外几个中户,不到两成的人占据了南乡五里八成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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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成自耕农,而南宁县的其他三个方向,也和我们南乡差不多。也就是说,南宁县八成的土地在大户乡绅的手里,只有两成才是自耕农的。”
江老爷子敢想敢干,不然也挣不下这么大的家业。当然这和族里的扶持也有关,因为族里可以免地税,所以他买了这么多土地丝毫不担心赋税的问题。
以前只觉得自家地越多越好,能为儿孙挣一份基业,只要地在,就能保江家兴旺绵长,根本没有从南宁县整体的高处去看大户不断买卖兼并土地的念头。
现在江玄戈点出南宁县只有两成的地在自耕农手里,江老爷子顿时一个机灵,一股寒芒从背后直窜脑门。
三兄弟却不理解江玄戈的用意,江明书还急吼吼道:“彘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老爷子被儿子蠢得又一个机灵,瞪着他吼道:“彘儿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八成的地不用交税,两成在自耕农手里的地才交税,也就说南宁县要用两成的税养活全县的人。”
“这又怎么了?”,江明辉和江明义还是不理解:“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江玄戈摇头,“不,我做了一个对比,五年前,南宁县乡绅手里的地只有六成,而短短五年时间,又有两成的地到了乡绅大户手里。而每经过一次灾害,大户乡绅兼并土地的速度就会加快,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以南宁县推全大梁,不会有太大的偏差,整个王朝差不多都在朝着这个方向。祖父,爹,二叔三叔,你们还不明白吗,两成的地要供养全大梁。要交税的地越来越少,所以这些年朝廷摊派到这些自耕农身上的赋税越来越重,已经到了这些自耕农抽血扒筋也供不住的时候了。就算没有天灾,结果也注定了。”
江明书忍不住哆嗦问:“...会...会怎样?”
“天下大乱,改朝换代!”
屋里几人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彘儿,这种话不要轻易乱说。”江老爷子忙止江玄戈,随后看向江明书兄弟三人,严厉喝道:“今天听到的这些话,谁敢透出去一个字,老子定把你们抽筋扒皮。”
三兄弟忙摇头,他们又不是傻子,这话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要是透露出去,江家一个人都跑不了。
朝廷现在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公然造反都能被招安,他们随口说这么一句话,要是太平盛世确实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至于现在......,朝廷哪里还有这个闲心追究。
本来王朝末期,土地兼并严重是司空见惯的事,这个兼并程度换到其他朝代,说不定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可惜,大梁朝碰到了异常的天气时期,似乎老天爷也在为大梁朝的灭亡不断加火。
“祖父,今年又是大灾,我断定南宁县会大乱,如果我们毫无准备,全家人说不定性命不保。”
江老爷子忙问:“彘儿,那你说该当如何?”
“回乡里,收粮,练兵!”
5. 游说
江玄戈的主意,得到了老爷子的支持,他坚信自家文曲星孙儿说的话不会有错。再说眼前形势也确实如自家乖孙所言,有所准备总比没有好。南宁县那低矮的土城墙并不足以抵挡流民,若果真如孙儿所言,他们一家呆在城里才如瓮中捉鳖。
江老爷子拍板了,三兄弟就算反对也无效。
第二天,江老爷子就让仆从收拾好了行囊回乡里,有领居相问,江老爷子通通以回乡避暑搪塞过去。
一辆鸡公车上,黄云芳带着两个孩子坐着,满心不甘。满以为嫁进地主家就能过好日子,谁想不但要跟着一大家子吃粗粮,现在连城里的宅子都不能住了。她碰了碰黄明书:“压低声音道,大少爷还小不懂事,胡闹,老爷子怎么也跟着胡闹?你和二叔三叔他们也不劝劝?”
江明书白妻子一眼:他是没劝吗,老爷子根本不听他的话,还说他们兄弟几个是放屁,他乖孙说的一定是对的。
江明书也不知道他那儿大儿子给自家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老爷子就对大儿子这么言听计从。
他摸着下巴看向正和老爷子一起上马车的江玄戈,虽面皮白净,却是胖墩儿一个,笑起来典型的自主家的胖小子。
看一眼江玄戈和老爷子坐的大马车,再看看他坐的鸡公车,心里腹诽:老子遭罪儿享受,真是倒反天罡
好在清晨出门,天气并不太热,出了城门,便见满地的流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个个形如枯槁,有人跪在路边典卖儿女,一个女娃一斗粮,一个男丁两斗,这些孩子和牲畜无异,供大户人家挑挑拣拣。被选中了的孩子父母捧着粮食千恩万谢。
而那些没被选中的孩子有的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被流民中强壮的人盯上了,他们眼睛泛着绿光,在打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江玄戈不想管,这么多流民,他救不了。可对上一个孩子强烈求生的目光时,江玄戈终于还是暗叹口气,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在流民中买了二十个孩子,这二十个有男有女,都已经饿的快断气。
见到粮食,有身形稍显高大的男人想上前,最终被胡管家和王三手里的长刀摁住了步伐。
从县城回乡的这段路,不时有衣衫褴褛的灾民沿着土路麻木的移动,他们也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一条活路,只能向前一直走。
江家庄子位于南宁县的大别乡,大别乡下辖大户中户佃户自耕农共计五百户,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设立五位里长,人口共计八千出头,为了节省赋税,家家户户几乎都不分家,常常是三代甚至四代同堂,所以一个户头下十几人二十人很正常。
庄子里住了二十几家庄户,这些庄户平日里除了种地,更多的是负责守卫庄子,王四是王三的兄弟,两人是这些庄户的领头,王三去了城里,王四留守庄子带领庄户。
乡里的这些大户,都豢养了庄户。
昨天王三就收到了主家要回庄的消息,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好。江家庄子建了不矮的围墙,比县城那摇摇欲坠的城墙要坚固几分。
主家每年都要回庄子避暑,顺便督促夏收,庄子里的庄户不觉奇怪。江玄戈让胡管家把买的那些孩子带下去好好洗漱一番,“先安排他们吃点流食,饿的太狠不能马上就荤。”
胡管家是大管家,他回来了,庄子自然由他接管,听了江玄戈的话点头应是。把二十个孩子带下去,很快庄子在他的安排下井井有条起来。
傍晚时分,江老爷子带着江家三兄弟和江玄戈去了江家宗祠,没过一会儿,江家另外两支族人也来了。
儿臂粗的油蜡点燃,照亮了昏暗的宗祠。
坐在首位,已经年逾六十满脸沟壑的江守仁抽着大烟,拧眉问江老爷子:“守德,你把我们都叫来祠堂到底何事?”
旁边的江怀中也疑惑看向江老爷子,问道:“难道事关彘儿科考?”
江守仁的父亲与江怀中祖父还有江老爷子祖父出自江家同枝,江守仁乃江守德也就是江老爷子堂叔,江怀中是江老爷子的旁支堂弟。虽然在江玄戈看来这些关系算不上嫡亲血脉,但古代人有古代人的生存智慧,在这里,抱团,才是家族繁衍兴盛的出路。这些都是江家的族人,堂兄和亲兄弟并无区别。
江守仁便道:“守德,彘儿科考乃全族大事,有任何用得着的地方你只管开口。”,他看向白白胖胖的江玄戈,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虽然堂侄吹他这个宝贝金孙是文曲星下凡,以后定能考状元的话他不怎么相信。但江玄戈小小年纪就考过了童生却做不得假,这么小,以后考秀才的希望很大。只要江玄戈考过了秀才,依他们江家在南宁县的根基,全族使使力给江玄戈在县衙谋一个县丞的职位并不难。这个年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是一句空话。江家之所以能在乡里当不小的地主,好几代人逐渐扩大家业,便是因为祖上出了一位县丞,余荫子孙至今。江玄戈要是能当上县丞,就能续上祖辈的荣耀,也能压县里其他大户一头。
江老爷子摇头:“二叔,守中,和彘儿科考没关.....”,他沉吟一番,把江玄戈说的那些话挑着重点讲了,当然部分大逆不道的话被他隐去。
江守仁和江怀中只是其他两支的代表,两支跟来的还有其他族人,闻言,这两支江家人面面相觑。
江守仁是二房的代表,也是江家的族长,闻言,老迈却依然锐利的眼神看向江老爷子:“果真到了如此境地?”
江怀中道:“我们江家在乡里置业百年,乡里除了庄户,就是我们的佃户,就算受灾,也不至于冲击我们这些庄家,离了我们,他们去哪儿讨活口?”
其他江家族人纷纷点头,都认为江老爷子夸大其词,以前灾年又不是没有流民,那些流民最多在外面流连两个月左右,等到秋收或者家乡赈灾粮食一到,她们就回去了。
而且那些流民温顺得很,给一口吃的就感恩戴德,哪里有胆子和力气攻击乡里。
“族长,叔族,这次不一样。”,江玄戈从江老爷子身后走出来,仰着小脸,为了不被人因为他年纪小而忽略,特意站直了身体。江守仁眼神在江玄戈挺着的小肚子巡回一圈,看着他故作老成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江玄戈气闷,暗暗使劲将自己的小肚子收回去,咳嗽一声,尽量严肃道:“不知族长和族叔有没有看朝廷的邸报,去年中原四省大旱,赤地千里,虽朝廷没有公布具体灾情,但去年从北方流传下来的流民,到达我们县的就有近万人,我们在大梁西南边界,这些流民从北方到我们这里经过了漫长的路途。这么遥远,到了我们这里还有近万人,说明什么?”
小小的人站在祠堂中央,随着他的话,原本漫不经心的族人们渐渐收敛了神色。
“只能说明去年北方来的流民已经铺天盖地,今年灾情更甚,流民只会更多。而糟糕的是,悦江府本地的灾情也比去年严重,去年我们本地的佃户家家户户基本都没了余粮,都等着今年的秋收。可今年他们能收多少呢?就算有收获,交给我们租子,交掉衙门的赋税以后,只怕不仅不剩,还要倒欠。”,江玄戈低叹一声:“人一旦挨饿,会很可怕呐.....”
“不可能,以前有灾情,大家也熬过来了,我们没加收租子,一直都是五成。”当然,饿死人肯定在所难免,可是灾年只要死掉老人,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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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劳力和孩童能活下来,这些佃户就不会乱。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地主,怎会不知道这些。
江玄戈笑一声,语义不明,让他稚嫩的脸庞显得有几分莫测:“可是我们的地多了。”
“地多了又怎么.....”江怀中忽然住口,猛然盯住江玄戈。是啊,地主的地多了,自耕农的地就少了。这几年他们这些地主手里的地快速增多,不过五年时间,就增加了两成。
地主的地多了,到手的粮自然也多了,那自耕农和佃户能吃到嘴里的粮食自然就会变少,再加上接连的灾年....
江守仁接连快速抽了几口烟,抽的急了被呛住连声咳嗽,后面站着的孙子忙帮他拍背。
江守仁摆摆手,平息了咳嗽后,坐直身体,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玄戈,你可有应对之法?”
江玄戈冲江守仁和江怀中拱拱两只胖手:“如今想要自保,唯有先抱住那些佃户的命,这样我们才能用佃户的命来守护我们的命。”
江玄戈草草算了一下,想要守卫住乡里,至少要组织一支千人队伍,而且这只队伍还要具备基本的作战能力。
就算一个青壮年一天只吃一斤粮,一千人一天也要1000斤粮食,也就是十担,而想要改变这种情况,至少要持续到明天秋天获得收获,至少需要三千担粮食。
这还是建立在乡里的佃户和自耕农不乱,他们只需要防备外来流民和劫匪的基础上。
“如果只有我们三家,每家至少得出一千担粮食。”江玄戈将账算得明明白白,让祠堂里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担粮食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如果不是灾年,他们一家能够收五百担就顶天了,现在张玄戈一张口就是两年的收获。
要粮还是要命,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江守仁猛吸了几口烟站起来,盯着江玄戈看了会儿,对江老爷子和江怀中道:“南乡并不只有我们江家,没道理保卫乡里只有我们一家出血。怀中,守德,明天你们和我一起去找张家、柳家。”这便是认同江玄戈的说法了。
第二天直到傍晚,江老爷子才回到庄子。
“柳家愿意出六百担,其他几户一家愿意出三百担,还有其余几户殷实人家一户凑了一百担。张家不愿意,并说他们的安危不用其他人操心,如果真有流民,守军和官府自然会抵挡。”
江玄戈背着胖乎乎的手,手指在背后搓了搓:“祖父,三千担粮食已经足够,其他人不愿意,那就随他们吧。”
江老爷子去游说还被张家人一顿嘲讽,心底自然有气,闻言点头道:“对,随他们去,他们自己找死,到时候怪不得我们。”
回头看到胖乎乎的乖孙一副小大人模样,忍不住摸了一把他圆鼓鼓的肚子:“这些事儿有祖父呢,彘儿安心准备科举便是。”
待江老爷子走后,江玄戈看了看自己一身软乎乎的肉,第一百次念叨着要减肥。胡青竹给江玄戈添了水:“少爷哦,你可别想着要瘦了,你要是清减一斤肉,老太爷只怕会心疼的撅过去。”
江玄戈看向竹竿一样的胡青竹,阴测测地说:“你要是不给祖父打小报告,我这身肉早就减下来了。”
胡青竹委屈:上次少爷稍微清减一点,老太爷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他被老太爷逼着,有什么办法!
挥退胡青竹,江玄戈收敛神情,低眉,透过纱窗的昏暗光线照在他肥嘟嘟的白嫩脸庞上,遮掩住了他眼里的淡漠:灾年,到处都在死人,人命比草贱,这群地主扒在佃户的身上吸了这么多年的血,到了如今的境况都不愿意出点血自救,死一死又怎么了?谁都不比谁高贵。
6. 团练
等商量出具体办法走出祠堂时,一轮明月正悬于空中,月色将乡间土路照的无比明亮。
田间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有人匍匐在地,虔诚地祈求满天神佛给他们一条活路。
远处还有悄悄摸进来的流民游弋在各个地头,指望找到没人守望的地,偷到一捧庄稼充饥。
江守仁的重孙比江玄戈只大一岁,叫江福生,今天他也也跟着曾祖去祠堂凑了热闹,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江玄戈长得又白又胖,乡间就没见过他那么白的孩子,像个娘儿们一样。
他问江守仁:“曾祖,我们真的要捐粮食吗?”
江守仁摸摸江福生的头:“要捐。福生,以后多和玄戈走动走动,那是个聪明孩子。”
江福生的爹觉得自家老爷子很轻率:“爹,就算守德那孙子聪明,有几分读书天赋,您也不该听他一个小孩子的话。他一个小儿知道什么,一张口就要捐好几百石的粮食,没见过这么败家的。我看守德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业,迟早会被他这宝贝金孙给败光。”
江守仁看向这个大儿子无奈地摇摇头:“你以后莫再说这些蠢话,凡事多听老二的。”江玄戈今天能说出那番话,就不该再把他只当一个幼童看待。他们只看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江玄戈却能从高处入眼,这哪里是一个寻常的十岁孩童。守德倒是好运气,还真得了一个麒麟儿。
江家族人已经和柳家还有其他几个大户分头行动,南乡的五个里长几户都出自这些乡绅大户。
王大壮家里有三兄弟,昨晚轮流看管自家田地,回来没睡一会儿,就和王父还有老二老三急急挑着木桶去抢水。他们家租种的是江大地主的地,一家十五口人全靠这十亩地求活。就在三年前,他们家里还有三亩自留地,在更早之前,他们家里的地更多,达到了八亩。可惜不知不觉间,他们家的地就逐渐变少了,到了去年,已经一亩地都没了。
变少的原因很多,家里男丁成年,要娶妻生子,为了聘礼,父母不得不卖几分地,家里添丁了,小儿体弱,为了给孩子治病不得不卖一亩地,朝廷加税了,他们的收成不够交税,只好卖地。
而卖地最多的,是灾年来临的时候,只要有了灾,地里的收成一定不够缴纳赋税,只好把地卖给地主。
地到了地主手里,是不用交税的,而朝廷要收却一年比一年多,于是摊派到每家每户的税就更多。
日头渐渐升起,炽烈的太阳焦烤着大地。
南宁县多山,大别乡的百姓原本靠着从山上流下的溪水灌溉田地,可今年大旱,溪水已经变得如筷子粗细,每天为了争水,乡民们大的头破血流。他们父子几人已经来的很早,出水口还是排起了长长的队。等排到他们,在出水口挖的池塘里水已经没了,池塘底只剩下淤泥。
他们不得不用水瓢接住出水口,但连日的干旱,溪水已经干涸,现在只剩出水口一点点在滴。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催促,王家父子几人免不得又和后面的人争吵起来。
最后父子几人被后面等着接水的人打跑了,他们几人总共也才接了半桶水。这么点水,浇灌到已经干裂的地里犹如杯水车薪。
王大壮急的满嘴跑,在自家租用的地里转了一圈,确认庄稼又比昨日干枯了几分。
“爹,这可如何是好,家里之前存下的余粮已经快没了,今年要是歉收,咱家.....”,收成要交给地主五成,余下的还要给衙门纳税,最后能落到自己手里的才是他们一家十几口一年的口粮。
听说北边的鞑子去年都打到了京城城墙下,为了抵挡鞑子,朝廷今年的边税还要在去年的基础上加五成。
王老爷子满眼血丝,顶着一头明晃晃的太阳,对几个儿子低声道:“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和你娘从今天开始就不吃了。你们兄弟几个等秋收后带着孩子们去山上吧....”
兄弟几个猛然看向王父:“爹,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上山当强盗?”
“总要给家里人挣一条活路。”
“山上的强盗那么多,当家的能吃饱喝足,我们去了也是小卒子,哪有粮食给我们。照我看,实在活不下去了,我们直接把那些大户抢了,那些老爷们家里的粮食堆得像山那么高,把陈粮堆在仓库宁愿喂耗子,也不愿分我们一口。我们辛辛苦苦种地,一年到头全进了他们和衙门的口袋,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还不如干他娘的!”
王家老三站起来,恨恨地呸一声,这些日子拉饥荒使他整个人只剩皮包骨,眼里带着孤注一掷又绝望的疯狂。
虽然两个哥哥斥责了他,但王老三的话却在几兄弟间始终无法散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在远处招手,冲他们喊道:“王大,里长说让我们都去乡里大坝,江家柳家人都在,听说是要给我们分粮食。”
父子几人不敢置信,这些地主忽然之间有这么好心?心里怀疑,但关系到粮食,脚下一步都不敢耽搁。
大别乡的大坝是官府专门用来收粮的,消息通知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几乎全乡的人都来了,最远的人哪怕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耽搁一刻。
江怀德和江守仁还有江怀中几支家族家主、还有柳家、石家、陈家全部聚在大坝中央,江玄戈被江怀德牵着,站在他旁边。
江明书、江明义还有江明辉三兄弟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后面。
江明义语气酸溜溜:“大哥,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以前爹眼里只有他这一个孙子,现在这样的大事也带着他胡闹。”
本来江明书自己心里还真泛酸呢,这样露头露脸的大事怎么说也应该由他这个长子出头。
不过听到两个兄弟的酸话,他顿时又平衡了:至少彘儿是他的种,他们父子俩无论谁出风头,都是肉烂在锅里。
嘴角压不住得意道:“没办法,谁叫我会生呢。”
江明义和江明辉一噎,“老爷子把彘儿吹的天上有地下无,别到时候连秀才都考不上。”
除了张家那边的里长没到,其他四位里长都到了。
江守仁咳一声,向前两步:“乡亲们,眼见今年大旱,为了给乡亲们一条活路,我们几家决定,共出三千胆担粮食,在乡亲们中选一千名青壮成立团练队,这三千担粮食用于团练队。另外,我们几家决定,只要是我们几家的佃户,今年免收租子。”
大坝瞬间炸开,大家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确认这些大户确实要免租并且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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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后,百姓们眼含热泪,直接跪下向这几家磕头。
大别乡五百户,一千个团练队伍,几乎每家就能省两个青壮年的口粮,今年的租子再一免,虽然还是会饿死人,可至少不用家家绝户当流民了。那些流民有多可怜,他们亲眼所见。
几家人行动很快,准备好的粮食马上就拉了出来,当着大别乡所有乡亲的面确认每家捐的数额,家主签字画押,然后过秤入库。
很快坝头的粮库里就堆满了粮食。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那些粮食,那是生的希望.....
随后便是选拔一千人的团练队。这里所有人都是大别乡的乡亲,大家知根知底,人选的安全性不存在什么问题。
团练队的管理,江玄戈极力争取了过来,这才是重头,容不得一点闪失,他不放心交给别人。
本来大家还不放心他一个孩子,不过在看过他编好的训练手册和堡垒修筑讲解后,对江玄戈管理这支团练队再无异议。
王大壮两个弟弟入选了团练队,确定好人选,江玄戈示意王三把他举起来,对着一千人的团练队扯嗓子吼道:“明天辰时一刻,任何人都不许迟到,迟到者视为自动退出团练队”。
王大壮的两个弟弟自然不敢迟到,第二天早早地就起床去了大坝,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王老二和王老三进门双手双腿不住地打哆嗦。
王大壮问他们:“你们干啥了,怎么抖成这样。”
王老二和王老三心有余悸道:“江地主家的那个小少爷说我们这些团练队是为了保护乡里,今年大旱,后面山上的强盗还有外面来的流民都会到处抢劫,为了抵挡流民和劫匪,需要我们刻苦训练。一大早,我们每人都吃了两个瓷实的大馒头和一碗筷子插了都不倒的糜子粥,中午是糜子干饭,那小少爷让厨子给每人都扣了满满的一大碗,碗底竟然还埋着两根肉条呢....”
讲起吃的,王老二和王老三瞬间活泛了起来,不断的回味,听得家里其他人直流口水。
王老二和王老三连忙把偷摸剩下的肉条和馒头拿出来,不止他们,团练队的人几户人人都这样做。
王大壮吃味道:“你们倒是好命,要不是我年岁大了一点,也可以进团练队呢。”
王老二和王老三队王大壮的话不知作何回应,王老三叫屈道:“大哥,你别不服气,你要去了,还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我们吃了早饭,那小少爷就命令他们家的庄头带着我们围着大别乡跑圈,跑了两圈之后人都快掉气了,他又让我们一动不动站在大坝上,哪哪儿都不能动。我的娘哎,我从来不知道站着不动竟然那么难熬,浑身像蚂蚁在钻。下午就分给我们一根长杆,那长杆重得要死,让我们一直不停的往前刺,刺到最后,我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都没了知觉。”
老二吞了吞口水:“那小少爷看着白白胖胖,眼睛还圆溜溜的,看着像年画娃娃一样,没想到这么...”狠。
不过听说就是这小少爷闹着要给村民们捐粮和免租,他们这才能活下去,王老二到底住了嘴。那小少爷是他们的恩人呢。虽然练那些动作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作用,是小儿胡闹之作,不过只要能跟着吃饱饭,再胡闹他们都能咬牙坚持。
7. 风暴前夕
团练坚持了几天,见监督他们的始终是江玄戈这个小娃,有人就动了偷奸耍滑的心思。
江玄戈毫不留情,直接揪出来踢出了团练的队伍:“在这里,我发出的任何指令你们都必须一丝不苟的执行,只要是发出的命令,你们不能有任何疑问,团练队不留偷奸耍滑的人。”
明明是个十岁小儿,还需要王三举着才能和他们平视,木着一张胖脸时竟然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说踢出,那些搞小动作的人一个都没留。
本来以为这些人退出之后,江玄戈会在乡里重新选人。谁想到江玄戈竟然打算从流民中选人。
踢出了五十人,江玄戈就直接从流民中补充五十人。
“少爷,那个块头大,长得壮,十分符合。”王三和王四带着几个庄户护着江玄戈来筛选流民。
江玄戈看了看那大块头,只有一人,摇头:“你们找那种拖家带口的,暂时瘦点没关系,骨架合适就行。”人是生命力很强的动物,哪怕饿的奄奄一息,只要能吃饱几顿饭,就能立马焕发生机。这些流民不像乡民,身体素质差一点不要紧,人品最重要。
而在灾荒面前,还能拖家带口不放弃家人的人,都是重情重义之辈,用起来放心。
王三王四听了江玄戈的话,领悟了他的意思,走到流民群中进行挑选,没一会儿,就选中了五十个符合江玄戈要求的人。
李力护着一双儿女,被王三王三和其他流民带着到一位白白胖胖的小少爷面前,这小少爷长得真好啊,像观音菩萨的坐台童子。他紧紧搂着一双儿女,只摸到细骨伶仃的骨头,一路从中原迁徙到这里,总算见到绿色。他们这些流民之所以决定留在这里,便是因为至少这里还有草叶树皮吃,运气好的话还能从山从里捡到山野果子。
他忐忑地望着这位小少爷,不知道接下来是何种命运在等着他们。
“我们乡里正在组建团练队,一旦进入团练队,需要刻苦训练,后面要守卫乡里,帮助大别乡抵挡住匪徒。”江玄戈顿了一下:“真的会死人。但是,只要进入到团练队,保证你们一天三顿都能吃上干饭,你们的家人,我江家会出一部分粮食,当然这部分粮食指望吃饱不可能,我们江家只是一户小地主,没那么多的粮食养活你们这么多人,最多让你们家人不被饿死一直到明年春天。如果现在有不愿意进团练队的,马上可以带着你们的家人退出去。”
李力闻言,心头狂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少爷,我愿意进团练队,死了也没事。”只要能吃一顿饱饭,能让两个孩子活下去,让他干什么都成。就算后面死了,至少做了饱死鬼。
其他人见状,唯恐落后,都争先恐后表示愿意进团练队。
五十个青壮年流民,他们的家人近一百多人。江玄戈在江家庄子外面找了一块地让他们扎棚子暂时安置,每天煮一大锅干饭,又让胡管家安排家里的厨娘用筒子骨熬了一大锅骨汤。
进入团练队以后,李力开始了一天的训练,一结束就急冲冲往自家棚子赶,这一天他都在担心一双儿女。小少爷说了,虽然会给流民一口吃的,但没那么多粮食养这么多流民,他担心儿女一天都没吃上饭。
摸着怀里悄悄剩下来的馒头和条子肉,李力心下稍安。
回到棚子里,一双儿女已经正眼巴巴地往外看,见到李力回来,两兄妹兴奋的跳起来。
见儿女精神头比昨天好了很多,便知道至少今天那少爷让孩子们吃上饭了,心里陡然松一口气。
老天保佑,那小少爷是个心软的好人。
李力把馒头和肉掏出来分给一双儿女,年长的哥哥却把馒头和肉条推了回来:“父亲,你自己吃,今天我和妹妹都吃饱了,吃了两顿呢,每顿都是一碗干饭,还有一碗肉汤,汤里有好大块的肉。”
李力没想到那小少爷竟然还给了肉吃,他摸摸一双儿女的头,郑重地告诉他们:“小少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们一辈子都要记住。”
一路流浪,孩子们被逼着早早懂事,兄妹俩听到父亲的话,重重点头:“父亲,我们会记住的。”
坚持了十来天后,团练队的人渐渐习惯了江玄戈的训练方式。而那些安置的流民,江玄戈也没有让他们闲下来,组织他们去挖池塘,修水沟。
江玄戈用自家粮食养着这么多流民,引得江家其他人颇有微词,特别是黄云芳,像是抓住了江玄戈的什么把柄,看着桌子上的粗茶淡饭,黄云芳对江玄戈笑着道:“大少爷,除了你,我们全家都跟着吃粗粮。现在你还白白养着那么多人,江家积攒家业可不容易,这么败家下去,以后全家人怕不是都要跟着喝西北风...”
“你要是觉得在江家受了苦,现在就可以走,我马上让老大给你写和离书!”,黄云芳话音刚落,江老爷子立刻沉下了脸。
黄云芳吓得脸色一白。
江玄戈是江老爷子的逆鳞,黄云芳随意置喙江玄戈的事,还用这么难听的话,简直是拿刀在割江老爷子的心头肉。吓住了黄云芳,江老爷子并不罢休,直接把气撒到江明书身上,措辞比对黄云芳严厉多了:“你要是管不好你媳妇儿,你就和她一起滚出江家!”
江明书委屈:“又不是我让她说的,关我什么事?”
“你连自己女人都管不好,你算狗屁男人,没囊气的东西!”
被江老爷子这么一骂,其他人都后怕地缩了缩脖子,还好他们没当这个出头鸟。果然,一句重话都不要对江玄戈说,否则老爷子必然发飙。
“彘儿要给流民供饭,早就和我说过。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
这还觉得不够,江老爷子骂完又心疼对江玄戈道:“彘儿,你受委屈了,放心,你做什么祖父都支持你。你可是文曲星下凡,旁的蠢货理解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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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理会他们。”
其他人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是,他们都是蠢货,只有你大孙子是聪明人。他还受委屈了,这上哪儿说理去。现在灾年,还拿这么多粮食去供养那群流民,去哪儿找出这样的傻子,白白浪费家里那么多粮食。
江玄戈坦然接受江老爷子的偏心,并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打算,解释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是小孩子在胡闹。
另一边的张家家主,派人打听了团练队的动静后,哼一声:“江家和柳家糊涂了,我倒要看看我不出粮食,能有什么事。”
时间很快过去半个月,离秋收又近了一点。江玄戈让流民们挖的池塘修的水沟并没有白费,山上的溪水虽然现在接近干涸,但积少成多,沿着兴修的水沟渐渐浸润到地里。
大别乡的村民见状,发现这样的水沟远比大家守着排队争水来的快,于是纷纷扛起锄头扁担自发上山修水渠挖水沟。
团练队训练了一个多月后,江玄戈又在乡里号召全乡的人一起修筑防御高墙,另外又找到其他殷实人家出血,准备建造一批弓箭。这些大户几户都存了些生铁,用作打造庄户的武器,现在用来造弓箭再合适不过。
江玄戈要了粮食,又要铁,当然引得其他家不满,张玄戈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脆生生道:“各位爷爷叔叔伯伯,既然我们团练是为了防御外敌,那就要有趁手的工具,现在人和防御工事都有了,没有武器也白搭。既然我们都出了粮,何不再进一步,生铁比不需要太多,能打造一批箭头就行。前辈们,不出铁前功尽弃让之前的粮食打水漂,还是再出点血确保万无一失,这笔账应该并不难算。”
众人听了,感觉像是被江玄戈绑上了贼船,不想自己出的粮食白费,只得咬咬牙又各自出了一批生铁。
江玄戈组织乡里的工匠们将这批生铁打造成了箭头,另外还造了一批铁枪头,这批铁枪头被绑在长木杆上,分发给了团练队的人呢。
如果有可能,江玄戈当然希望长杆也是铁的,可惜,没这么多铁。只得用这些代替。
武器并不一定要多先进,比敌人强,能对敌人的武器形成代差就行了。秋收后能来打劫大别乡的除了饿极了的流民,就只有本地的山匪。那些山匪强盗一般只有山头有铁器打造的武器。
团练队的人每天要训练的任务不会减少,又还要跟着大家一起修防护墙,整天累的像狗一样。
好在江玄戈十分舍得,不但让他们每天都能吃饱,还能保证每天至少有一顿油水,这让团练队的人无数次在深夜想放弃后,在第二天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练了两个多月后,整个团练队的人都大变样,所有人都练的精瘦,虽然看着瘦了,却比以前更加有神。
这时大别乡的防御高墙修建好了,既不出钱也不出粮的张家自然没有囊括在高墙之内。
这时,秋收也到了。
8. 突发
秋风打着卷儿,把燃烧的火纸卷入半空中。乡老们带着面具,在古老神秘的鼓点中跳着傩舞。
傩舞队每到一处,两边的村民全都轰然跪下,神色肃穆地匍匐在地。
傩舞结束,领头的乡老大喊一声收割,乡民们起身,拿起一早就挂在身上的镰刀,开启了热火朝天的秋收。
江玄戈组织流民和乡民修水渠挖水沟没多久,老天爷下了一场雨,雨不大,也没下多长时间,挖出的水渠里只装满了一半,就是这一半的水,通过修好的曲曲折折的水沟浸润到地里,让已经半死的庄稼不少起死回生。
所以这次大别乡的秋收比原本预计的要好得多,再加上地主们承诺今年不收租子,家家户户至少有一到两个青壮年在团练队,省下了一年的口粮,除去今年要交给官府的赋税,剩下都属于佃农们自己。这样算下来,灾害之年竟然和前年的收入持平。
乡民们以为今年不是饿死就是要流亡乞讨,没想到以为必死的结局竟然峰回路转有了生路,无不对几家免租的地主感恩戴德。特别是江玄戈,虽然暗地里大家觉得自家要是出了个这样的人,无疑是败家子,可是这样的傻子给了乡民们一条活路,江玄戈是不是像江老爷子吹的那样是文曲星下凡他们不知道,但他肯定是观音台下的坐台童子下凡,不然哪里来的这一副菩萨心肠。唯有张家的佃户,虽然乡里修缮的沟渠和水沟也挽救了一部分他们的庄稼,但到底比不上往年的收入,交掉赋税和高额的租子之后,他们还要饿上大半年的肚子。
张家的佃农们私下商议去找张家求情,想让张家也和其他地主家一样,免收了今年的租子,却被张家的庄户们打出来了,张家的管家抖抖衣袍,对着去求情的乡民们鼻孔朝天道:“一群泥腿子,老爷能让你们租种张家的地,就是给了你们大恩惠,现在竟还想赖掉租子。你们一个个眼皮子浅的,看着江家柳家免租子,就想造反了?有本事别租我们张家的地!”
佃农们闻言,红了眼眶,捏紧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张管家没察觉到一种名为仇恨的情绪在这些佃农心里疯狂滋长。
江玄戈听说了这件事后,只说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就丢开张家不再管了。
秋收结束,修缮水渠水沟的动作不但没停下来,反而加大了力度。这些事情由江玄戈提出,遇到反对的人江玄戈便以要为了来年作打算,不能让前面的投入打水漂为由,成功绑架除了张家之外大别乡的所有大户。
团练队的训练没有丝毫松懈,反而在之前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训练项目。随着江江玄戈说一不二的形象在团练队人心中形成,团练队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他已经成为了团练队的实质首领。
秋收后的半个月里,风平浪静,除了来大别乡的流民似乎又多了些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张家家主故意邀请其他几位地主去他家做客,席上有意无意地嘲讽其他地主都糊涂,竟然听一个十岁小娃娃糊弄。
其他地主脸上挂不住,心里也有几分懊悔上了江玄戈的贼船,不过没发生什么事情总归是好的,便讪讪道:“防患于未然嘛,左右不过是出了些粮食,没什么大的损失。”
听张老爷子诋毁自家孙子,江老爷子老大不高兴:“谁说我孙儿是胡闹?我孙儿可是文曲星下凡,他的话能有错?你自个儿吝啬,舍不得给乡亲们一条活路就算了,少来编排我孙儿!”
张老爷子嘲笑道:“天天念叨着你那个宝贝金孙是文曲星下凡,骗骗别人就算了,怎么还把你自己都骗住了!你家那小胖子要是文曲星下凡,我张立贵不得好死!”
江老爷子立刻发飙,站起来就要撸袖子要和张老爷子干架,要不是旁人劝阻,两人真得打起来不可。
和张老爷子大吵了一架,江老爷子气呼呼地回了家。
这件事江老爷子没有告诉江玄戈,只让他安心准备考试,距离院试只有一个多月了,从这里赶到府城考试要半个月,江老爷子准备让江玄戈这个月下旬就去府城。
江玄戈本来不打算再参加院试,但江老爷子殷切的眼神让江玄戈改变了主意。只要不做官,有一个秀才的身份,对他以后在县里的行动还是挺有便利。如果他有了秀才身份,再说话,别人就不会只把他当一个单纯的十岁小娃。
又在家里呆了几天,江玄戈把团练队的训练安排好后,正准备带人去府城考试呢,忽然得到县衙的消息说府城被成天王冲了,知府的头颅被斩下悬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成天王的部下像蝗虫一样把悦江府城洗劫的一干二净。朝廷新任的知府还没定下,没有地方主官,根本无法组织院试,故而今年的院试推迟了,具体什么时候考等待通知。
江老爷子听闻消息,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喃喃道:“怎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那可是府城啊,一省的中心,被杀的还是知府这样的高官,江玄戈那天在黑夜中说的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江老爷子脑子,难道大梁朝真要完了?
那他家彘儿怎么办?他家彘儿可是文曲星下凡啊,一旦考试肯定能考上,考上了那不就得做官,这他奶奶的,现在做官这么危险,他哪里还敢让自家孙子做官?
江老爷子一张肉脸五官全部挤到了一起,纠结无比。
江玄戈没有在意暂时不能考试的事,他在天下势力图上又添加了几笔,何南省有霸天虎,山溪有创王,悦江府有成天王,其他地方也不时有匪徒揭竿而起,他的目光在大梁江南那三省停留了一下,除了江南三省,其他地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大梁已经岌岌可危了。
成天王能聚集这么多人马,表示今年的灾情又加重了,他喊一声口号就能拉起无数走投无路的流民跟着他干。
江玄戈肥肥的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不显得肃穆,反而有几分可爱。胡青竹举着蜡烛,见到江玄戈的模样,捂嘴偷笑。他家少爷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偏偏故作老成的模样更显得可爱。
江玄戈跳起来弹了一下胡青竹额头,“胆子不小,敢嘲笑你家少爷。”,胡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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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连忙认错。
江玄戈气恼地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五短身材。决定从明天开始跟着团练队的人一起训练。乱世就要彻底来了,遇到要逃命,他这么一副胖乎乎的身体哪怕用滚的,都滚不赢别人。
江玄戈说到做到,第二天开始就跟着团练队的人一起跑早操。跑了不到四分之一就说什么也跑不动了,被胡青竹背着回到了训练的场地。
等王三王四带着团练队的人回到操练场地后,江玄戈让王三把他抱起来,扯着稚嫩的嗓子高声团练队众人喊道:“练兵千日,用兵一时,各位,见真章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只要你们按照训练的口令,一步都不往后退,一定能打退敌人。这次对敌,论功行赏,杀一人得十斤粮食,以此类推,如果你能杀十人以上,就能得到一亩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如果是流民,杀十人以上,除了前面的奖励外,还能让你在大别乡落户。”
团练队的人闻言,静了一瞬之后,议论开来,有人举手高声喊:“小少爷,如果我死了,我杀的敌人得到的奖励能给我的孩子吗?我杀了十个人以上,能让我的儿女在大别乡落户吗?”
江玄戈对这个人有印象,那些在流民中选人,也是这人首先开口,这家伙叫李力,训练起来特别刻苦,已经被选拔成十人队的小队长。
江玄戈斩钉截铁道:“当然。”
李力兴奋:“少爷,您说的话可当真?”
江玄戈笑眯眯看向他:“我说过的话可曾有过食言?”
李力用力摇头:“小少爷是真正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江玄戈收敛了笑容,郑重地举起右手,捏成一个肉乎乎的拳头,大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虽然他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但这一刻谁都没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看,因为这么久以来,江玄戈每说一个承诺,他都兑现了。
团练队的人被带动的兴奋大吼,眼里充满了对粮食和田地的渴望,特别是那些流民,在江玄戈的带领下,大别乡和别处不一样,他们热切期望能在大别乡落户。
乡民们听到训练场的动静不明所以,张家家主正好经过,听到这动静,撇嘴不屑道:“丑人多作怪,这小儿倒是会蛊惑人心。”
他管家在一旁谄媚道:“还是老爷高瞻远瞩,没有被这小儿忽悠地白白出粮食。”
可说这话的胡管家却没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山匪早就派了人下来摸清各个村子的秋收情况,今年大别乡秋收最好,不过大别乡训练了一千名团练队的事也被他们摸清。只有张家地主存了大量的粮食,还没在团练队的保护对象内,这些山匪们顿时决定柿子先捡软的捏,把张家先抢了。
这一晚杀声震天,第二天一早张家血流成河,连三岁的孩童都没放过,存的粮食和财物被洗劫一空,连张家大门上的铜锭都被人卸掉搬走了。
这一事件让大别乡所有人都惊慌了起来。以柳家家主为代表的其他大户,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匆匆往江家赶。
9. 山雨欲来
江玄戈还在睡觉,忽然被胡青竹轻轻唤醒:“少爷,少爷,老爷让我来请您去前厅。”
江玄戈还迷糊着:“什么事...”
胡青竹凑近,在江玄戈耳边道:“听说张家被山匪给抢了,一家人都被杀光了,连他们家的小重孙都没放过。我听别人说,外面有好些流民和我们乡里的村民也混进去抢了粮食。”
江玄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用水胡乱抹了一把脸,提拉着鞋子急匆匆往前厅赶,胡青竹在后面拿着披风吹:“少爷,天凉啦,你穿上披风吧。”
到前厅的时候,江守仁和江怀中分别带着这两支江家主事人,柳家、石家、陈家还有其他的大户中户都来了。
江老爷子和江守仁坐在上首,江家几兄弟站在一旁。
这么多人,江家不算窄小的前厅显得拥挤异常。
江玄戈一踏进前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柳老爷眼睛一下就亮了,十分热情迎上来:“玄戈,真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编练团练队,还让大家都把粮食放在修筑的堡垒里面,我们只怕落得和张家一个下场啊!”
张家的事情让大家十分后怕,想到团练队,他们十分庆幸。团练队是江玄戈提议并且坚持不懈的训练,众人一来就纷纷恭维江老爷子,直说他果真有一个文曲星下凡的金孙,以后江家就等着发达富贵吧。
这把江老爷子乐得像尊弥勒佛一样,见到江玄戈来,连忙招手:“乖孙啊,快到祖父这儿来。”
江老爷子让江明书给江玄戈搬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到他旁边,江明书不敢置信地反手指着自己用眼神询问江老爷子:没搞错吧,他可是江彘的爹啊!哪有让老爷给儿子搬椅子的道理,简直倒反天罡!
江老爷子瞪向他,同样用眼神回应:就是你,彘儿成了你儿子,那是给你这个老子面子,还不赶快给彘儿搬坐。
江明书老大不情愿地给江玄戈搬了坐。
江玄戈脆生生对对江明书说了句谢谢父亲。
江明书叹一口气,十分无奈地在内心安慰自己:算了,总归是自己儿子,老爷子又没压着自己给别人儿子搬座椅,总归是肉烂在了锅里。
等江玄戈坐下,众人这才讨论开来,这次,他们再不把江玄戈看作一个懵懂小儿,每当要做决定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向江玄戈。
江玄戈分析这些山匪既然已经下山开始抢劫,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之所以没有抢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建的防御墙很高,江玄戈还让乡民们都把自己的秋收的粮食都搬到了防御墙内储存上了。
墙内还有千人的团练队,山匪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贸贸然冲上来。但让他们就此放弃是绝对不可能的。江玄戈推测他们会先进行威胁,让大别乡的地主和乡民们害怕之下自动献出粮食,如果他们不就范,那么抢劫张家的山匪们大概会联合其他几个山头的山匪一起来抢。
听了江玄戈的分析,众人变得忧心忡忡。大别乡最大的山叫大别山,以刘老虎为大当家,占据了大别山的所有山头,拒猜测,大别山里面的山匪近千人。南宁县另外还有几大匪徒,和刘老虎的势力差不多,如果联合起来抢劫他们的,他们大别乡能挡住吗?
江玄戈见氛围渲染的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道:“所以各位爷爷叔叔伯伯,想要团练队的人拼出性命去保护我们,就要舍得出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我们给的好处够多,一定会有人不惜豁出性命来保护大别乡。”
一听又要出血,大家心里开始嘀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开口讲话。江玄戈背着手在前厅里转了一圈,老气横秋的叹口气:“既然各位爷爷叔叔伯伯们有难处,那这件事就算了吧。当初团练队是我提议,这一年内我肯定会让尽力守护大别乡的安宁。”
意思是如果大家不肯出血,过了这一年,那就不管他的事。
这世道眼瞅着越来越乱,其他几家人嘀咕了一阵,又不情不愿地献出了两百担粮食,并且还各自拿出了二十亩地,用于奖励那些杀敌在十人以上的人。
商议之后,团练队又加大了训练,前进和前刺已经成了肌肉记忆,指令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识动作。
张家惨遭山匪灭门,自然要报官。大别乡的人选了两个青壮年去县城报官,却直接被衙役们轰了出来,“自己想办法,南宁县到处到处都有山匪下山抢劫,外面还有流民到处作乱,衙门就这么几个兄弟,能救得了你们谁?衙门之前不就发布过告示,让各乡邻自己组织团练保卫乡里,你们自己不放在心上,丢了性命也是活该。”
报官的连个青壮年快气死了:“我们年年交这么多赋税到衙门是干什么的?现在山匪到处抢劫,你们衙门不保护老百姓平安,反而说一大堆风凉话!”
“嘿,小子,你倒是好胆,敢这么多官爷说话。赶紧滚,再不滚,大刑伺候!”
江玄戈听了两个报官人的遭遇,并不感到意外。如果那位纸糊县令能在这时候为老百姓奔走,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恐怕自从接到知府的头被挂在城墙上之后,这位县令这会儿正害怕地缩在衙门里瑟瑟发抖,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团练队的人也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就会面临一场硬仗,江玄戈那句现在训练多流汗,打起来就少流血的话也深深印刻在了众人的脑海中。
乡民们拖家带口搬到了高墙之内,刚好现在秋收完了,除了修缮水渠大家也没其他的事情干,保住粮食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江玄戈稍微动员了几句,就让大别乡的乡民们群情激愤:他们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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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才收点粮食,多亏小少爷和地主们心善,愿意给他们留下口粮,现在强盗们还要来抢,抢他们的粮食和杀他们全家有什么区别!
于是,哪怕没有编入团练队的人也跟着团练队训练了起来,孩子和妇女们则配合工匠们加快打造弓箭,江玄戈还让他们小心翼翼地分装一种黑乎乎的水油,乡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这是江玄戈带着好些工匠们满大别乡转悠之后,挖了好深的一口井从里面抽出来的,没有多少。江玄戈告诉他们,如果敌人来了,听他的口令,把这些用瓦罐装的水油扔到人群中,然后直接扔火把下去。
果然,没过几天,刘老虎就命人来到大别乡高墙外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大当家的说了,只要你们自愿把粮食献出来,就放过你们性命。如果你们不听话,我们刘老大会联合其他其他山头的兄弟一起来会会你们,我们来的人数能到万人,到时候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站在墙头的乡老们闻言都变了脸色,上万人?那可是上万人的山匪啊,他们大别乡除了一千人的团练队外,老的老,小的小,真能抵挡住这波抢劫吗?
江玄戈听到下面人的话,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肉乎乎的,没有一点劲。他转头冲站在身边的王三道:“能射到他吗?”
训练后才知道,原来王三身手不凡,最关键的是他的箭术十分不错。
王三估计了一下,点点头,干脆道:“能。”
江玄戈点点头,指着还在喊话的人道:“射他的左眼!”
乡老们被下面持续喊话吓得面如土色,就在他们团团转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咻的一声,一只箭矢精准的插进了那人的左眼。喊话的人捂着眼睛一边惨叫一边飞快逃跑。
江玄戈让王三冲着那人的背影喊话:“告诉你们刘老大,要来多少人随他,要粮食,一粒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呐,那可是上万人啊!”
“这可怎么办,玄戈,唉,你刚刚不该让王三喊话激怒刘天虎的。”
江玄戈看向这人,目光平静:“难道不激怒,刘天虎就能放过我们?如果有热觉得献出粮食就能保得平安,那你们现在就可以把自己的粮食拉走献出去。”
大家闻言面面相觑,江玄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大别乡紧张的备战中,刘天虎终于和另外几个山头说好了,拉起了队伍在傍晚举着向着大别乡逼来。
被江玄戈安排盯梢的人在离大别乡两里的地方看到了绵延不断的山匪队伍,连滚带爬的回到高墙内,将消息禀告了江玄戈。
江玄戈和其他人纷纷奔向墙头,果然,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庞大的山匪队伍。
江玄戈看一眼他们毫无编排,乱乱糟糟混在一起的队伍,笑了。
10. 第一次战场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团练队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咬紧了腮帮,因为太过紧张,有人已经忘记了呼吸。
这么多人,他们训练的那些单一重复的动作真的能杀敌吗?冲进大别乡的虽然不像刘老虎吹的有上万人,但四千人绝对有,一对四,而且是和这么多以打家劫舍为看家本领的山匪对抗?
有人两股战战,裤子湿了。
“队...队长...,我们真的打得过吗?”,团练队的颤抖着声音向李力寻求安慰。
李力手下的十名队员全是流民,闻言冷声道:“不管打不打得过,今天都要豁出命去打。别忘了你和你家人的命是谁救的!”
下面开始喔喔喔聒噪起来,四千人使劲吼叫的声音像一股股排山倒海的浪潮,站上墙头的乡老们吓得面如土色。
“彘儿,你下城墙,退回庄子里去,这里有祖父守着!”,江老爷子看着像蝗虫一样的山匪,面皮剧烈地抖了两下,眼里蓄起凶光。人太多了,他担心江玄戈的安全,今天就算他死,也要抱住江玄戈,保住江玄戈就是保住了江家的希望。
江玄戈推开江老爷子想要把他护在身后的手,缓慢而郑重地摇头:“不,祖父,团练队是我日日训练的,这个时候我不能走。”,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掌握这支团练队。
目测山匪们已经进入了弓箭覆盖的距离,江玄戈直接让王三把他抱起来,从背后掏出一个自制的铜皮喇叭:“放!”
这是早就排练好的动作,团练队的人已经训练过无数遍射箭的动作。还有大别乡的乡民,小孩儿和妇女们帮着搬运弓箭,其他男丁则和团练队一起,随着江玄戈一声令下,无数的箭头从城墙射出。
山匪根本没有排兵布阵,乱糟糟的挤作一团呼喝着向前冲,漫天的箭射向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山匪完全成了活靶子,几乎没有一箭是落空的。
密密麻麻的山匪就像地里的稻子一样,一排排的倒下去。前面的人被放倒了,后面的人根本来不及撤退,又被后面的队伍推搡着向前。
眼见射箭放倒了这么多人,团练队和大别乡的乡民顿时振奋起来,这山匪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于是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李力一挥手,小队又一轮齐射,眼见着经过几轮齐射,山匪们几近倒了三成,吼着给小队打气:“兄弟们,立功的机会到了,无数的粮食和田地等着我们,给我使劲放!加快动作!”
眼见着手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倒下了近三成,刘老虎头皮发麻。他捡起一根箭头,发现竟然是用铁打造的。
他娘的,大别乡哪里来的这么多铁造箭?他料想到了这些人会在城墙上射箭,但他预料的是木箭,根本射不了这么远。
其他几位被他拉来的山大王一看自己的手下这么一会儿就死了这么多人,恨不得把刘老虎吃了:“刘老虎,这就是你说的手无寸铁的乡民?你忽悠我们来了就能抢到如山一般的粮食,还有无数的婆娘等着我们随意享用。现在呢?回去之后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要你的脑袋给我这么多兄弟偿命!”
刘老虎用舌尖顶着牙齿,大声道:“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多弓箭,不要退,给我顶住,只要等他们没有了弓箭,我们就立刻把高墙打下来。”
与此同时,他见队伍因为死了太多人,很多人已经慌不择路的想要当逃兵,往后退,直接抽刀杀了一个从他身边经过逃跑的人。
“给我放箭!等他们的箭用完,就给我扑上去!”
刘老虎杀鸡儆猴,总算止住了即将溃败的退伍,按照他的命令向墙上射箭。可惜,他们只有木箭,根本射不了那么远,箭头在离高墙二十公分的距离,疲软落下。
刘老虎猜的不错,弓箭确实快用完了,在又放射了一轮后,江玄戈举高喇叭,喊了一声停,大别乡高墙上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哈,他们没箭了,给我冲,只要推到高墙,墙里面有山一般高的粮食和娘儿们等着我们!”
为了激励部下,这次他还奋勇直前,冲在了前面。
被他这么一激,山匪们又呼喝着挤在一起向前冲。
眼见着山匪们又一次涌来,城墙上的大别乡乡民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慌张,之前像被割掉的稻子一样成群倒下的山匪,证明这些人根本不难打。
所有人一边盯着下面山匪的动静,一边紧紧盯住江玄戈的动作。江少爷告诉过他们,只要这一轮能按照他们的命令执行,这些山匪就有来无回。
江玄戈胖乎乎的胳膊高高举起,所有人都盯住这只胖乎的肉手。
还不放手吗?山匪已经快接近高墙了。李力眼见着成群的山匪全部都进入了高墙外的空地,江少爷却还不放手,紧张的额头开始冒汗。
“放!”
终于,随着江玄戈一声放,团练队的人将手里抱着的瓦罐土罐奋力扔向山匪群里。
有被这些土罐砸中的山匪发出痛呼,不过这些土罐并不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危害,最多就是被砸几个伤口。
不过,这身上被淋得黑乎乎的是什么鬼东西!
刘老虎见到这些瓦罐,兴奋地对其他几位山大王道:“看,我说了吧,他们没有那么多弓箭,现在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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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装水的家伙都拿出来了,兄弟们,冲啊!”
其他几个山大王闻言,兴奋地大喊:“冲啊!”
团练队的人不语,只是一位的扔这些罐子。
随着罐子扔完,大别乡的乡民们举起了火把,现在这些山匪已经完全进入了江玄戈预定的距离。
随着江玄戈又一声令下,无数的火把像漫天的繁星扔进了山匪群里,火把扔进去的瞬间,山匪们忽然燃烧了起来。
没错,就是燃烧了起来。哪怕只沾到一点火星子,下一瞬间火苗却忽然蔓延至全身,不过呼吸间,整个人都成了火人。
无数的哀嚎惨叫凄厉的混在一起。这些火怎么扑都扑不灭,有人想在地上滚着灭火,却在滚了几圈后,直接没了动静,没过一会儿,只剩下了黑漆漆的一团。
刘老虎和几个山大王看着这一幕,魂飞魄散,浑身都被巨大的凉意笼罩,这是什么妖火?
还剩下侥幸没有被烧的人只余下近千人,再也没有了丝毫斗志。
这时,江玄戈命令团练队的人打开门,痛打落水狗。乡民们和团练队的人亲眼目睹这一场天火,墙下的惨状让他们忍不住害怕的吞口水。
再看向白白胖胖的江玄戈时,眼里已经成了敬畏。这些东西都是这位十岁的小少爷让他们弄的.....
“冲出去,杀了他们!”,江玄戈决定让团练队真正见血,只有这样,团练队才能成为一支真正具有作战能力的军队。
这样,才能达到他组建团练队的预期。
团练队的人满怀敬畏地看了江玄戈一眼,在小队长的带领下按照平时的训练列队杀向敌人。
最前面一排拿着盾牌,在逼近敌人的时候,后排的人举起长枪,真正出枪的时候,脑子里已经不剩下其他,动作完全形成了肌肉记忆,只知道刺,收,再刺,再收。
如此几轮下来,只剩下三四百人山匪落荒而逃。
空气中是一股奇怪的焦油混着肉香的味道,有人忍不住吞了吞了口水,可是看着一地黑漆漆的团壮和满地的血水,大家又不约而同咽了咽唾沫。
这一仗,他们杀敌近三千,自己这边除了被跑的太快的山匪射箭不幸击中少数人外,再无任何伤亡。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这真的是文曲星下凡吗?
江玄戈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举起铜皮喇叭对大家脆生生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哥哥姐姐们,我们胜利了。大家把下面收拾干净回家吃晚饭吧。以后山匪不敢来我们乡了!”
11. 筛选难民
大别乡的乡民们下意识照着江玄戈的话将战场打扫干净,回到家后都还恍惚着:“.....这...我们就这么赢了?”
一开始看见铺天盖地而来的山匪,没人知道他们有多害怕,要不是见十岁的江玄戈都还顶在前面,不少人都得逃跑。
众人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江玄戈的那张白胖小脸,充满了敬畏。
相比于要很长时间慢慢消化的乡民们,和江玄戈直面打交道的江家人心情更加复杂。
以前江老爷子偏心江玄戈,二房三房虽然不敢表现出来,心里到底不服气。经过这一晚过后,二房三房的人再不敢对江老爷子的偏心有丝毫不满。这个侄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啊,不过不像老爷子说的文曲星下凡,更像是杀星下凡。
文曲星他们敢惹,杀星他们还敢惹吗,万一惹了江玄戈不快,以后怕是小命不保。
黄云芳也缩了起来,看到江玄戈直接贴墙溜走,非常害怕自己被江玄戈注意到。她女儿李招娣道:“早就和你说了别惹大少爷。”
黄云芳狠狠地地戳了一下李招娣的额头:“你这个死丫头,胳膊肘朝外拐,以后领着你弟弟离那个杀星远一点。”
全江家人对江玄戈组织大家轻而易举杀了这么多山匪没什么太大反应的,恐怕就只有江老爷子和江明书了。
江老爷子一直都笃定的认为自家孙儿江玄戈是文曲星下凡,既然是文曲星下凡,自家孙儿有点神异之处有什么不对!相反,他可自豪了,他的乖孙可是保住了大别乡这么多乡民呢,第二天就不断在柳家石家那些家主前炫耀。
江明书完全是脑子缺根弦,虽然他这大儿子确实不能以常理来看,但这是他儿子啊,他儿子再能干,也是他的种,有他这个爹才有江玄戈,所以江玄戈的功劳四舍五入就是他的功劳。
这么大的事情,消息传的飞快,很快全县的人都知道大别乡竟然组织乡民杀了两千多山匪,要山匪们落荒而逃。
这让其他被抢的乡无比解气,在来大别乡抢之前,这些强盗早就把这些乡抢了一遍,本来今年就歉收,被抢了粮食,就算没死在强盗打劫时,后面整整一整年没有粮食吃,他们又怎么熬得过。
这些乡民自然恨毒了那些山匪,现在山匪们前脚抢完他们,后脚就被大别乡的乡民们杀了,这是老天开眼为他们报仇了。
可现实问题摆在前面,没了粮食,他们后面怎么活?
听到大别乡的粮食都被保了下来,其他乡的乡民们都纷纷涌到大别乡来,祈求大别乡的乡民看在都是父老乡亲的面上,能给他们一口吃的。
可这是灾年,即便大别乡的粮食没有被抢,他们手里的粮食也只够吊着命活到下一年,哪里有粮食给别人。
于是南宁县又多了很多难民,有些人为了活命,不得不变成流民远走他乡,期盼能讨得一点粮食,活到明年。
大别乡的乡民见到那宁县其他难民的惨状,明面上没说什么,却不约而同偷偷暗地里给江玄戈立了块长生牌。
活命之恩,无以为报。
江玄戈站在高墙上,看着下面饿的麻木绝望的流民,面无表情。他始终认为,人们通过自己的劳作是有权利吃饱饭的。如果辛苦的劳作连肚子都无法填饱,那就是这个世界错了。
江玄戈带着王三王四走到灾民群中,这些灾民有南宁县其他乡不死心等着大别乡救济的,也有其他地方一路流亡来的难民。
他们看着这个胖乎乎玉一般白净的少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难民大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地求江玄戈:“小少爷,您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扑上来求助的人越来越多。
王三王四连忙隔开这些人,江江玄戈护住。
江玄戈示意王三将他举起来,江玄戈看了一圈这些难民,举起自己的铜皮喇叭:“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是家乡遭灾,有些人是被强盗抢劫。不管什么原因,总之,你们现在已经到了绝境。既然如此,有没有人敢随我去给你们自己挣出一条活路?”
铜皮喇叭让他的声音传出去很广,所有人都豁然看向他,眼里带着炽烈的渴求,什么活路?他们现在还有什么活路?
王三王四不知道自家少爷要说什么,直觉少爷接下来的话会石破天惊,两人眼皮直跳。
果然,江玄戈用稚嫩的嗓子喊出惊雷一般的话:“跟我去抢!既然那些强盗劫匪抢了你们,让你们活不下去,那就去抢回来!就算死,也比窝窝囊囊饿死强!”
江玄戈的话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炸开轩然大波。
什么,带他们去反抢那些强盗?这?!
但仔细想一想,他们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反正就像小少爷说的,不抢,也是一个死。去抢劫匪,成功了挣出一条活路,还能给被杀被辱的家人报仇。如果不幸死了,也比窝窝囊囊饿死的好。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有这想法,完全是因为被常规禁锢住了,从来只有山匪抢劫他们这些良民,没有良民敢对上山匪。在这些乡民心里,那些山匪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经过大别乡这一战,让大家觉得这些山匪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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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少爷,我跟着你去!”,只静默了一瞬,立刻就有人轰然应到,有人带头,其他人随即纷纷响应。
江玄戈笑笑,这时候大家似乎才恍然察觉,这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可就是这个孩童,带领大别乡的乡民打退了乌泱泱的山匪。
这样的前提下,即便这位小少爷仅仅十岁,说出的话也格外有信服力。
江玄戈见响应的人占了难民的大半,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天助自助之人,我们会成功的。”
江玄戈立马让之前救的那一批孩子出来登记愿意参与的难民信息。这些孩子被买回来之后,江玄戈暂时想不到让他们干什么,便让他们跟着江家族人的学堂跟着一起学些简单的字。
这些孩子们由江家供他们吃喝还供他们念书,平时就帮着江家做一些洒扫的工作。可他们不但不觉得安稳,反而惶恐异常,对于他们得到的来说,他们能给江家做的太少了,他们怕有一天又被江玄戈抛弃。
听闻小少爷要安排他们做事情,这些孩子都激动异常,小少爷需要他们,他们心里才能安定。
很快,孩子们一个个红着脸和江玄戈打过招呼后,就开始登记信息。哪怕跟着父母,也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识字的机会,所以他们在江家族学里念书的时候,十分刻苦,几乎是头悬梁锥刺股。
江玄戈看过他们的登记信息,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学的不错。”
这些和江玄戈一样的少年少女们都激动的红脸。
很快,统计下来了,五千多难民,有三千左右的人愿意跟着江玄戈去‘挣活路。’
要打劫,当然不可能拖着一群老弱病残,江玄戈安排团练队的人将其中符合训练的人筛选了出来。剩下的人,江玄戈准备在抢劫时用来搬运后勤。
听到江玄戈又收了好几千人的流民,江老爷子哈哈大笑:“我乖孙就是不同凡响,不愧是文曲星下凡。”一出手就干个大的!他也是盗匪出身,不过他那时候打劫的一般都是过路的富商,从没抢过良民。
江家其他人却差点晕过去,江玄戈不会想着又用江家的粮食养这些难民吧?
又不敢质疑江玄戈,除了江老爷子,江家其他人都欲言又止。
江玄戈当然不可能一直用江家的粮食养难民,江家也不过是个小地主,天下的难民何其多,江家哪里供养的过来。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那宁县多山匪,那就靠吃山匪,恰好山匪们自己撞了上来。
江玄戈摊开南宁县的舆图,在十座山头打了一个叉。
12. 上山
江玄戈让王三在难民中筛选能编入团练队的人,一边核对上次作战中团练队各人的功绩。
核对出来后,江玄戈按照承诺把当初许诺的好处全分发了下去。
其中,李力的功绩排在第一,他不仅获得一百斤的粮食,还获得了三亩地,在大别乡落户籍的事情也确定了下来。
李力抱着刚分到的一百斤粮食,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他知道,他和一双儿女能活下来了。
当天晚上,他拿着两斤粮食和村里的农户换了三个鸡蛋,又换了半斤猪肉,这晚,李家的棚户传出浓郁的肉香味。
两个孩子吃的一脸满足,小女儿特别开心道:“爹爹,鸡蛋好好吃。”哪怕在自家的老家,孩子们一年到头,也要逢年过节才能吃上鸡蛋。
李力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吃以后爹再给你们挣。”,李力想到江玄戈,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继续跟着这位小少爷干。
得到了奖励后,团练队的不少人都不准再继续了,大部分是大别乡本地的乡民。一来训练太苦了,天天天刚亮就要起来,稍有分心就会被王三王四这两个教头板子棍棒教训,二来,这次团练队的人几乎人人都得到了奖励,再加上家里的粮食也够吃到明年,加上自己这边得到的奖励,一家人不至于再饿死,便没有了训练的动力。而且听说江玄戈少爷还准备去反抢那些山匪,之前在乡里训练那是没办法,现在要杀到山匪的老巢,很多人变打了退堂鼓,怕死。
李力很是为江少爷气愤,江少爷辛辛苦苦地把团练队拉起来训练到了这个程度,现在这些人说不干就不干了。
李力本以为依着江玄戈的脾气,肯定不会轻松答应这些人的要求。没想到江玄戈竟然答应了,当即就统计了要退出团练队人的名单,还给他们每人都多发了十斤粮食。
李力十分不理解,他作为小队长,鼓足勇气去问江玄戈,那位眼睛明亮的小少爷只弯了弯眼睛:“我要得是一支一直能打仗,而且能打胜仗的部队,有人想退出,我不但不留,还会欢送。”
李力大口大口吃着饭,感受到胃里的饱足感和浑身被力气充满的踏实感,满足地向后一趟,从开始流浪乞讨开始,他就没想到自己还能过这种人才能过的生活。他不懂小少爷的想法,但他已经决定,无论怎样,都追随将少爷的脚步。因为他能让他们一家人吃饱饭,至于自己更深层次的念想,李力下意识忽略了,没往下想。
团练队一共退出了六百五十多人,这些人全部都是大别乡的乡民。
对此,他们的家人们没有说什么,小少爷是他们的活命恩人不假,但是要让自家的壮劳力去山匪的老巢拼杀,没有几个加上不担心。现在一家人能够勉强活下去,何必担那么大的风险。
退出了六百五十多人,江玄戈又编入了一千六百五十多人加入了团练队。现在团练队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两千。
江玄戈将这两千人分为四支五百人的大队,每支大队又分五支中队,每支中队又分为五支小队。
江玄戈根据上次的战绩表现,从之前留下来的团练队老成员分别提拔人担任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
李力成了三队的大队长,王三、王四分别成了一队、二队的大队长,另有王老三大名叫王三壮成了四队的大队长。
江玄戈还制定了这些对账暂时的月例,底下的队员自然是没有的,但是江玄戈保留了他们上升的渠道:“团练队不看别的,就看战绩。哪怕你是一个小队员,只要你在战场上杀的敌人够多,你就能成为小队长、中队长甚至是大队长。同样的,如果这些队长犯了规矩,也会变成小队员。等打过这一仗,我会下发团练队的队训,你们要记着,我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我需要的一只听命令、遵团训、能打胜仗的部队。”
团练队的老成员都知道团练队管的严,心里有再多疑惑也只敢暗自嘀咕,不敢私下交头接耳。才编入团练队的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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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没有领教过团练队的规矩有多严格,闻言立刻嘀咕起来:“我怎么听着,这根本不像一支乡里团练,明明比正规军队还严格。”
“可不是,我家乡的那些守备军比街上的二溜子还不如。”
这些人交头接耳,立刻被各自的队长惩戒了。
一顿鞭子下来,当即让整个团练队的人噤若寒蝉。
江玄戈准备训练半个月,就直接带人去把刘老虎掏了。上次刘老虎出的人最多,实力受损也最多,而且更关键的是,刘老虎这些年盘踞在大别山,不知搜刮了多少粮食银钱,江玄戈只要想到刘老虎这只硕鼠仓下来的财富就眼冒绿光。
乡里其他大户肯定不会再愿意出粮出钱了,江老爷子倒是愿意拿出家底继续支持江玄戈,江玄戈没答应,江家最多存两年的粮食,更早的都卖了,两年的陈粮就算全拿出来,对这么多人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所以,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只有先把那些藏亮颇丰的山匪先收拾了。
如此训练了半个月江玄戈带着团练队的人往大别山深处挺进。
江老爷子说什么也不放心江玄戈去,死活要拦着,见拦不住,又非要跟着。江玄戈无法,值得将江老爷子也带上。
走了一会儿,江老爷子气喘吁吁,“哎,不行了,到底年纪大了。”
江玄戈被王三和王四轮流背着。
李力还想背江老爷子,被江老爷子拒绝了,开玩笑,孙儿可是带着这些热去打仗的,要是背他背了一路没了力气,谁来给孙儿打胜仗?
自从被大别乡杀的落荒而逃之后,刘老虎就带着剩余不足三百人的残众逃回了大别山老巢。
他还准备再收拢一些手下,去抢别的地方。打不了大别乡,其他地方他还收拾不了?
只是还没等他休整好,忽然就有手下来报:“大当家的,不好了,大别乡的那伙人打到我们山头来了。”
“什么?!”
13. 收获
刘老虎又气又怕,他都不准备去招惹大别乡那伙人了,他们反倒带人打到山上来了?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刘老虎把毕生所有的文采都用来骂大别乡了。
“带头的是谁?是不是那天那个小胖子?”,大别乡一战,刘老虎差点被那神秘莫测的鬼火烧死,魂飞魄散地逃回来后,细细回想之下,才发现那些大别乡的人听从的竟然是一个小娃娃的指挥。
手下连连忙点头:“老大,就是他,他被人背着上山的呢。”
刘老虎一个哆嗦。
被火油烧怕了一众匪徒纷纷建议刘老虎:“老大,要不咱们跑吧,等他们下山了我们再回来。”
刘老虎喝止了他们:“一群怂蛋,一个小娃娃就把你们吓住了?都打到我们老巢来了,要是连应战都不敢,以后这南宁县的十山九峰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都给我去顶上,上次他们占了地势的便宜,这次来到大别山,也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厉害自然是没有尝到的。
江玄戈不会傻到拿人头去冲人家的山寨,早早的就备好了火油,让早已占领在山寨两边高地的团练队成员先朝着山寨齐齐扔了一发瓦罐,火烧起来的时候,这些想仗着山寨地势射箭的山匪们不得不纷纷逃了出来。
江玄戈站在山寨前的一个矮峰上,见所有山匪都被逼了出来,他举起手向下一挥。
团练队的人在各位队长的带领下,有序的和山匪们展开战斗,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团练队成员均手握长枪,新编入的成员虽然训练不久,但在老队员的带领下,也渐渐克服了心里的恐惧。团练队的人称不上精兵,但有纪律组织,把群毫无章法的山匪衬托成了乌合之众。
其中有部分人想到这些山匪全部都是抢劫自家,杀害自家家人的凶手,害怕的情绪也渐渐转变成了凶狠,原来这些人并不是不能反杀的,原来这些穷凶极恶的山匪只要被戳中,一样会死。
这一次两方人马短兵相接,虽然江玄戈这边人多一点,到底不像在大别乡那次占据了天时地利,团练队渐渐出现伤亡。
有新人害怕想要后退,立刻被老成员逼了回去:“站到你的位置去,你自己想死不要紧,不要拖累其他弟兄。”
一进入团练队,首先要他们印在脑子里的便是严苛的队训,绝对服从,绝对不可以后退,一旦后退,不但所有抚恤拿不到,还会向他们的家人追回之前发放的粮食,并且将他们的家人赶出南宁县。
新人只得咬紧腮帮子,克服伤亡的恐惧,一次次向前刺出自己的长枪。
这场战事持续的并不久。
大别乡这些人仿佛不怕死一样,彻底让山匪们恐慌,他们丢下手中的断刀木棍,四散着要跑。
团练队的人开始追杀。
江玄戈让王三他们紧紧盯住刘老虎,以后训练的口粮还指望从刘老虎嘴里抠出来,谁都能跑,唯独刘老虎不能。
最终刘老虎在试图往床板下的地坑里钻的时候被抓住了。
江玄戈看了看这个不算高明的暗道,无声的笑了笑。他还是十岁的小少年,笑起来眉眼弯弯,牙齿洁白,但在刘老虎眼里,却是再凶恶不过的恶魔,这个小恶魔这会儿和被压在地上的刘老虎平视:“刘老大,说说吧,这些年你藏的粮食和钱财都在哪儿?说了,我留你一条活路,要是不说的话,那以后的日子你恐怕想死都死不了。”
刘老虎半信半疑地问:“我说了,你真的会放我走?”
“当然,我是读书人,我祖父还盼着我以后能考状元呢。读书人不能沾太多人命。”
刘老虎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谁家读书人这样啊,比他们这帮劫匪都凶狠!
江老爷子忙道:“对对对,彘儿,你以后要考状元,这种人的血不值得脏你的手,他要是不说,就让祖父我来对付。刘老虎,想必你对我不陌生吧?”
刘老虎眯着眼睛看了看江老爷子,这才认出江老爷子竟然是二十多年前另一座山头的二当家,不过当时这位江二当家坚持不抢附近的百姓,也不抢过路的一般旅客,和大当家的闹了矛盾,最后愤而离开了山头。
江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狠角色,要是落在他手里,刘老虎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虽然这对爷孙一看就都不是好东西,但刘老虎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相信他们的话。
进了刘老虎的私挖的山洞,团练队的人看着一麻袋一麻袋堆在一起像山一样的粮食,还有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忍不住咽口水。
一个山匪竟然又这么多粮食和钱?
“江一,先把这些粮食和金银珠宝先登记造册,再让后勤的人搬粮食下山后,存在团练队的公库里,从这次起,以后每次战事都论功行赏。”二十几个孩子也跟着来了,各个胸前挂着小算盘,手里拿着纸笔,他们负责这次的登记造册。江玄戈在里面挑了个反应快比较聪明的孩子,先作为这些孩子的小头领。这孩子自发改了江姓,取名江一,其他孩子见状,也跟着改了自己的姓名,按照年龄依次排序下去。
江玄戈的话让团练队的人大为兴奋。
他这种无私的行为让团练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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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下定决心呆在团练队,要是再跟着小少爷这么干上几票,他们岂不是人人都能发财。
最终从大别山收缴了粮食四千担,这几乎是南宁县全县两年的产出,再加堆成山的金银珠宝,这次剿匪大获成功。
当团练队和后勤连绵不断推着粮食回到大别乡后,整个大别乡都轰动了。竟然真的在山匪的老巢打赢了山匪,还获得了这么多粮食?
听闻这次只要跟着去大别山剿匪的人,队员奖励二十斤粮食,小队长奖励三十斤粮食,大队长四十斤粮食,另外还会根据杀敌功绩,一个山匪头子一两银子。
这让之前已经退出团练队的人拍着大腿后悔。
王老三,也就是王三壮领到了自己的四十斤粮食和奖励杀敌的三两银子,王二壮领到了三十斤粮食和一两银子。
兄弟俩背着沉甸甸的麻袋从训练场往家里走,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的收获。
有人不甘道:“连王二壮都成了小队长,分到了三十斤粮食。我要是不退出,这会儿说不定就和王三壮一样是大队长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自己受不了训练的苦,又怕死,现在有好处也只能看着别人拿。”
这人沉默不语。
王三壮和王二壮背着粮食和银子回到家,受到了家人无比热烈的欢迎。
王老头眼含热泪:“二壮,三壮,你们兄弟俩好样的,有了这些粮食,我们一家可以顺顺利活到明年秋收了。”
王大壮跃跃欲试:“老二老三,你们能不能帮我问问,要是我想进团练队的话,讲少爷他们收吗?”
王三壮劝道:“大哥,现在团练队招人要求越来越严格,别说你不符合团练队的要求,就算符合,我也不会让你去。咱们兄弟三个,总要留一个在家里,要是弟弟们出了什么事,这个家还要靠你撑起来。”
这次并不是没有伤亡,死了二十三人,伤了五十几个,虽然对伤亡成员抚恤给的足够多,一百斤粮食加二十两抚恤银子给到他们家人,足够任何一个青壮年卖命。但人死了就是死了。
按照小少爷的性格,以后这样的仗只怕不会少打。
王二壮和王三壮吃了饭,坐在夜空下看着天上明亮的星星,王三壮问王二壮:“二哥,你要是想退出,就退。队里给的足够多,哪怕我一个人在队里,也能养活家人。”
王二壮摇头:“三壮,我不退,跟着江少爷是危险,可我也学到了本事,在这样的灾年,要是没有江少爷,我们哪里能像现在一样活得有个人样。只要江少爷一天不解散团练队,我就跟他一天。”
14. 下一步
来到大别乡的灾民围着坝场搭起了窝棚,领到粮食的这一天,每户窝棚前面都架起了锅子,当然这些人家里很少有铁锅,大多都是用瓦罐或者石锅煮粥。不管这些粮食已经陈放了几年,这是自从逃亡后灾民们吃到的第一顿属于自己的热腾腾的饭。
大家在吃饭的时候,江家那位小少爷又带人来了。还在吃饭的灾民们在江玄戈经过的时候,都自觉的将双手伸出,让江玄戈看到他们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指甲,窝棚的门也打开,能让江玄戈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
大家都知道,这位金尊玉贵的不喜欢大家弄的脏兮兮的,凡事都喜欢定规矩,而且特别爱干净,见不得一点埋汰。他准许他们围绕着坝场搭窝棚,但必须得在他指定的位置,不能随意搭建,上厕所必须要到新挖出的指定的粪坑,每天都要保持身上和窝棚的干净,喝水必须要把水烧开了再喝,不能喝生水。
任何人只要坏了规矩,已经入了团练队的青壮年会被强制退出,一家人也不能再留在大别乡。
听说后面这位江少爷还要给他们找活计干,没有工费,但是能让他们一天吃两顿干饭。只要干活就能吃饱饭,这样的日子在灾年不敢想象,所有人都很珍惜留在大别乡的机会,再加上那些不听话违反规矩的人被杀鸡儆猴赶出大别乡后,剩下的灾民对江玄戈的话不敢有一丁点儿违背。
江玄戈带着几个大队长和所有的中队长绕着窝棚区走了一圈。谁家要是不干净,就会被江一一行人记录下来,在对应的团练队成员后面做个记号。这样的程度虽然不至于将一家人赶出大别乡,但会影响到自家在团练队的人考核,从而影响升迁和奖励等级。
谁家要是被记下了,进了团练队的人无颜面对队里其他人,他们一家人也会在灾民里抬不起头。
其实江玄戈并不是想要吹毛求疵,这些人的家乡不是大旱就是水患,长途跋涉而来,不知道身上染了多少病菌,如果再不搞好卫生,万一后面感染了疫病,传染到这个乡里,那做主留下这些灾民的江玄戈就成了罪魁祸首。
巡视完一圈,江玄戈这才回家吃饭。
看到江玄戈真的带人将山匪打败,还弄来了这么多粮食和钱财,家里人看到江玄戈免不了心虚。
江老爷子又一直觉得自家的宝贝孙儿被家里人欺负了,这会儿江玄戈成功了,老爷子很是扬眉吐气,在饭桌上把一家子都批评了一遍。特别是之前怕江玄戈拿自家粮食去养那些流民的江明义和江明辉:“你们一个两个都眼皮子浅,早就和你们说了,彘儿是文曲星下凡,他说的话不会有错,他要做的事也不可能做不成。偏你们,还惦记着家里的三瓜两枣,看看玄戈,这一趟出去,比我们家数十年挣起来的都多。”
江明义和江明辉讪笑:“彘儿打小就聪明,这我们哪儿能不知道。是我们错了,爹,您别骂了,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您别老扫我们面子...”
“你们整天游手好闲,靠着吃老子的老本,还有个屁的面子。还不如老大呢,老大之前虽然出去鬼混了几年,好歹还挣了点银钱。”
江明书这还是第一次受到江老爷子的表扬,顿时受宠若惊。他忙道:“爹,您放心,我是还长子,弟弟们不争气,这个家还有我呢!”
江老爷子立刻道:“指望你能干什么?这个家还是要指望我彘儿。”
这意思难道是要把家里的产业都交给江玄戈?
江家三兄弟顿时急了:“爹,你宠孙子就宠孙子吧,我们不好说什么。可是家里的产业也越过我们全给江彘,这就过分了吧。”
江老爷子瞪眼:“怎么过分了,江家的这些产业都是我一分一厘挣回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还容得下你们在这儿对我撒野?”
江玄戈拍了拍江老爷子的背,给老爷子剩了半碗汤:“祖父,现在说这些太早了。”他看向江家三兄弟:“祖父就是这么一说,这些东西我不会要的。”
江老爷子却觉得江玄戈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么说,都是体谅他这个祖父呢。这家里,就只有玄戈和他最贴心。
江老爷子唤江玄戈和他同睡。现在天渐渐凉了,江老爷子怕江玄戈受寒,让仆人早早换了上好的棉被,晒的暖烘烘的,一股太阳的清香。
“彘儿,你别怕,以后祖父的东西一定都交给你。别看咱们江家面上只有这么点儿地,其实祖父还偷偷存了不少钱呢,这些以后也都给你。”
江玄戈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祖父,彘儿不要这些,彘儿只想要祖父一直陪在我身边,以后彘儿会给你挣更多的产业,让祖父您当大地主。”
“呵呵,好,我等着彘儿考状元。”说到考状元,江老爷子睁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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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识地念叨:“也不知道那主官什么时候到任,平白耽搁了我家彘儿的科考。”
江玄戈默了默,老爷子想让他考状元的决心太强烈了。
江老爷子再着急,院试的消息还是一直没来。江老爷子去了县衙一趟,从县令那儿得到消息说分派到府城的主官这会儿都还没上任呢。
悦江府本就是穷乡僻壤,现在府内又到处是流民还有起义,再加上前任被斩首的例子在,江玄戈猜那些可能会被调派到这儿的人选都在想方设法千方百计走关系推辞。
既然这样,江玄戈变彻底放下了科考的事,现在他眼前最要紧的事是将大别乡这些流民全都养活。
平白多了这么多人,大别乡的地肯定不够种,于是在等流民们适应了半个月后,江玄戈安排这些流民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大开荒。
南宁县多山,以前山地的产出还不够成本,乡民们便只在山脚下的平地耕种,山地是没人要的。
现在江玄戈要养活这么多人,这些山地就要利用起来。
江玄戈一边让流民们开垦荒地,兴修水利,一边琢磨着下一场该抢哪里的山匪。
这么多人,粮食不够吃啊!
选来选去,选中了离大别山不远的羊山,这山因顶峰酷似一头山羊而得名。羊山的老大叫马得功,上次和刘老虎一起来攻打大别乡的主谋之一。
江玄戈划定了下一个山头,舌尖顶着牙齿转了一圈,兴奋地想:刘老虎好心给他提供了四千担粮食,马得功比刘老虎做山匪还要久,总不可能比刘老虎的粮食少吧?
团练队一直在按部就班的训练,有了粮食,江玄戈又召集了一些工匠铁匠,给他们每个月一两银子和一百斤粮食,让他们想法子升级团练队的武器。
团练队正式的队令也颁发了下去,这是团练队必须要遵守的铁律,另外还明确了团练队的月例、考核、升迁等一系列指标,极大的振奋了团练队全员,按照这些指标,只要他们训练刻苦,能力突出,就一定能获得应有的上升渠道,这让大家都浑身打满了鸡血。
月例丰厚,考核公平,这些都很好,唯一让大家觉得为难的是,他们都是一些大老粗,为啥还要跟着学习识字,而且识字的多少还纳入考核中。
这让活了半辈子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大老粗们学起来十分痛苦。
15. 眼热
江一到江二十一则成了教授这些团练队成员识字的小先生,这让孩子们一个个每天都干劲满满。
江玄戈要做的事很多,除了让流民开荒兴修水利之外,他还想打通大别山,以后训练就放在大别山里面,另外工匠也在陆陆续续的招录,火油用来作战局限性太大,他想把能用于战场作战的火药武器弄出来。
火药在大梁朝早就有了,不止火药,就连鸟铳和大炮类的火器都有,但这些武器现在发展的都太过粗陋,在战场上并没有发挥出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制造保存火器花费巨大,这样的武器也只有皇帝直属的亲军中有配备,这些属于国之重器,无论如何,江玄戈现在都接触不到。
好在江玄戈上辈子理工科学的不错,虽然不知道火药具体的配备比例,制造火药的原理他还是知道的,剩下的具体配方,就需要工匠们群策群力,不断地去实验改进。
江玄戈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表,火药武器放在重中之重。江玄戈已以给团练队打造武器铠甲的名义招募工匠,对于这些工匠,江玄戈舍得下血本,团练队的正式队员一个月也不过七百文钱,但只要经过考核被招募进研发组的工匠,每个月可拿一千文,一日包三餐,至少有一餐有肉,如果有重大发现,还可得到至少一两至一百两的赏银。
这样优厚的待遇自然吸引了很多人来报名。不止流民,南宁县其他乡的手艺人只要听到了消息的,都想赶着来试试运气。
江玄戈亲自考核,最终招录了三百名工匠,这些工匠暂时被安置在训练场的旁边,先给团练队成员制造弓箭、长枪、刀具、铠甲等,等大别山打通之后,江玄戈准备在大别山建造专门的武器研发地,正式开始火药武器的配备。江玄戈自然想招募到更高端的人才,比如精通数学、格物的大家,还有已经掌握了火器制造的工匠。不过以他现在的条件当然无法吸引到这些人才,也只能暗自流着口水想想罢了。
他畅想了一番等他积蓄足够的财力,武力,向天下征集人才,届时天下英才尽入彀中......
“少爷?少爷?”胡青竹给江玄戈磨墨,没想到少爷写着写着竟然傻笑起来,胡青竹担忧不已,少爷不会是被什么精怪附身了吧?
江玄戈回神,不自在地咳一声,“没事,想到了画本上看到的一个笑话。”
胡青竹松口气,原来如此,不过到底是什么笑话这么好笑,能让少爷笑成这样。
现在团练队的训练项目又增加了,除了之前简单的长跑、射箭、刺枪训练,现在又增加了单兵格斗与防护、负重长跑、短距离冲刺、障碍跑,障碍匍匐,远距离投射等多种训练项目。
江玄戈还说了,等打了羊山之后回来,每三个月还会进行一次全队考核,评优的队员每个月的月例从七百文涨到九百文,评中等的不做调整,而评在最后一百位的就是末等,末等队员月例从七百文减至五百文,而且参战后分到的赏赐也只能拿原本的七成,头等队员则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三成,中等队员依然不变,如果连续三次被评为末等队员,则直接成为后勤队员。后勤队员负责全队所有的杂活累活,月例还只能拿四百文,每次参战后正式队员能按功绩分得奖励,后期队员则没有。
当然,江玄戈也不能彻底关闭了这些后勤队员上升的通道,后勤队员也可以参与考核,以现在全队两千人的比例算,只要考核成绩能排在末尾的一百位之前,就能重新成为正式队员。
各位队长中队长小队长也要参与考核,他们单兵对战的因素占四成,其他的还要考核相关的识字率,排兵布阵的能力,具体的考核办法江玄戈正在琢磨,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当上了队长并不代表就万无一失,如果队长考核排在末后的十成,月例和普通队员一样增减,连续三次以上,直接从队长逐级往下降。
这样的考核标准一经江玄戈颁布,全团练队的人都绷紧了神经,知道哪怕进入了团练队也不能松懈,每三个月的考核就像鞭子一样催着他们不断的刻苦训练。当然,对于有奋进心的队员来说,这样的考核标准就代表着希望,代表着能者上庸者下的公平,极大的促进了团练队所有人的训练热情和紧迫感。
除此之外,江玄戈在队中选了几名能言善道的队员,准备成立一个宣传小组,宣传小组主要给这些团练队成员宣扬团练队存在的意义,宣扬他练军的思想。
如果有心的人会发现,江玄戈制定的一系列规则,完全是在打造一支极具战斗力的精兵,而不是会随时解散的团练队。
大别乡其他人心中不是没有嘀咕,都被江老爷子一句要是不好好练,团练队哪里有战力保护乡里给堵回去了。
也是,团练队的战斗力越高,对大别乡的乡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了这样战力雄厚的团练队保卫乡里,他们就只需要安安心心的种地,再也不用担心各路山匪流寇的抢劫威逼和屠杀。
如此又训练了半个月之后,江玄戈带领团练队再一次主动出击羊山。
这一次,江玄戈已事先让团练队里训练的侦察兵摸底,对于羊山的大致情况他已经掌握。
马得功手下贼匪现共计一千五百多人,上次在大别乡被烧近六百多人,这让马得功一想起来就把刘老虎骂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这家伙撺掇,他怎么会吃这么大的亏。
后来听说没多久刘老虎就被大别乡的团练一锅端了,连多年来的积蓄都被大别乡掏了个干净,心下便变得忧心忡忡。
他觉得大别乡团练队不会就止步于此,在听到消息后便连忙到处招人,现在这年头到处都是饥民流民,只要打出一句能吃饱饭的口号,管他是叛贼还是匪寇,都有人跟随。为了防止大别山的团练队突然攻上山来,他还特意在各个山口安排了人放哨。
短短半个月,马得功就又招到了八百多人。
两千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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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的团练队以侦察兵在前,不断的向大部队传递消息,上等兵则三人为一队,根据侦察兵的消息开始猎杀各个山口的哨贼。
这一个月的训练有了很明显的效果,上等队员暗杀这些根本没有怎么正规训练过又无法吃饱饭的瘦弱山匪,效率十分高。
等江玄戈带人摸山寨大门的时候,马得功还在调戏抢来的第十三任小妾,对于自己已经被围的事毫不知情。
在团练队的人已经几乎杀光了山寨巡逻队后,团练队终于被山寨的人发现了。
江玄戈也没指望能一次性把整个山寨的人悄悄暗杀,山寨里面的人闹起来时,江玄戈直接命令队里的远弓手往山寨扔火油罐,火油罐扔完,带着火光的箭矢拖着火苗射向整个山寨,山寨顿时沦为火海。
山匪们慌不择路之下四散逃跑,刚好落入早已四面埋伏着的团练队的包围圈,有了赏赐剿匪的经历,这次团练队的队员们杀起这些山匪们更加得心应手,每个小队配合的更加得当。
江玄戈知道,他的这支兵已经快练成了,至少面对相同人数的小股作战,团练队已经称得上精兵。
结果毫不意外,马得功被当场抓获。
不出江玄戈所料,在羊山这边收获比大别山还要大。经过登记造册,此次在羊山共缴获五千担粮食,纹银折合共计两万两,这些东西足够江玄戈应对团练队和家属两年了。
团练队的家属们背着箩筐,挑着扁担,从羊山上络绎不绝的运下来粮食。
此次大胜,江玄戈按照上次的惯例,团练队所有成员又按功绩分到了不少赏赐。
在南宁县其他地方的乡民被地主盘剥的苦不堪言,愁眉不展的时候,大别乡内却喜笑连连。
而如此多的收获,自然惹得有人红了眼。
柳家、石家、左家几家家主串联起乡里其他大户找了上来,等江玄戈处理完全队赏赐的事情后,就被人请到了江家宗祠。
还未走进江家宗祠,就听到江老爷子十分愤慨的话语:“当初让你们出点粮食组建团练队,你们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现在团练队由我孙儿练起来了,你们看着他打了几场胜仗,就眼热了?还好意思说团练队的收获应该让几家平分?团练队的训练你们几家出过一分力?当时你们出的粮食组建团练队,也只是为了保你们不被山匪抢劫,现在已经把你们保下来了,你们就想得寸进尺了?”
“守德啊,话不是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要不是我们几家合力出钱出粮,哪里来的团练队?现在团练队杀了山匪,收获当然应该有我们出了力的一份,你们江家怎么能独吞?”
“那些东西属于团练队,谁要是眼热,自己带人去杀山匪便是,南宁县除了羊山、大别山,还有那么多山头的山匪等着你们去剿灭,诸位不会是不敢吧?”江玄戈人还未进祠堂,话语已经传了进来。
听到他的声音,嘈杂的祠堂为之一静。
16. 觊觎
大半年过去,江玄戈比他们上次见到时长高了好一截,人也瘦了一圈儿,之前因为太过圆乎的脸蛋不太明显的五官显露了出来。
可以看出这小子长大后的模样定然不错,是个俊后生。
刚刚说话的是柳家家主,望着江玄戈平静的目光,哪怕自己是俯视对方,竟觉自己在气势上矮了三分。
柳家家主顿了一下,道:“玄戈,不管怎么说,团练队是我们几家一起出钱出粮建起来的,如果你要我们去剿灭山匪,作为乡里的一员,自然责无旁贷,那团练队是不是也得听令于我们?”
一直沉默着的江守仁面露讥讽,咳了一声道:“柳贤侄,此话从何而来?团练队是玄戈一手建立,并训练到如今这个程度。真要算我们几家出的那些粮食和银钱,团练队两千多人,又能吃上多久?吃了我们粮食的那些人早就退出团练队了,现在团练队的人都是玄戈从新从流民中新选,这些人可没吃过你们一粒粮食,没用你们的一分钱。”
江玄戈诧异地看了一眼江守仁,他还以为这个曾祖也是垂涎团练队的人之一....
触及到江玄戈的眼神,江守仁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神色。
他后面的其他江家人也纷纷跟着出口:“就是,现在的团练队是玄戈一手建立起来的,和之前的团练队早就没了关系,你们几家好大的脸,竟然还要团练队听命于你们?”
江明书江明义江明辉三兄弟也站在江老爷子后面和其他几家人对骂。特别是江明书,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副的模样。
柳家石家陈家几家人在几家家主的带领下,也和江家这边的人吵了起来,一时间整个祠堂都嘈杂不已。
柳家家主面色难看,知道这样吵下去他们今天来的目的肯定不能实现,大声喝止了正在争吵的两拨人。
他直接望向江玄戈:“玄戈,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你说之前那些东西归团练队,那我们也不说什么了。可是我们要去剿灭其他的山匪,要用到团练队,这你不能阻止,这是为乡里除害安民的好事。”
江玄戈笑了笑:“柳爷爷,剿灭山匪当然是好事,晚辈不会阻止。你们要带领团练队去的话,尽管去,不过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去不去得看团练队自己愿不愿意,你们若是能说动他们跟着你们去剿匪,请便!”
这话一出,祠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将家人着急,江老爷子不住地给江玄戈使眼色:“孙儿,不行啊,他们哪里懂得什么带兵打仗?”
江守仁也道:“柳石民,你别哄一个十岁小孩子。”
柳家家主看也不看江守仁:“玄戈是文曲星下凡,哪里是一般的小孩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这就去叫上团练队,明日去阴山剿匪。”
柳家家主招呼着石家和张家家主匆匆忙忙的走了。讲明书着急,跺着脚道:“玄戈,平时看你挺聪明的,咋干了这么件糊涂事呢?要是团练队的人真被他们带去剿匪了,你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的团练队,以后可就没了。”
江玄戈道:“爹,您放心,他们带不走团练队的。”从一开始,其他几家人没有把团练队放在眼里,在他训练了团练队这么久,整个队都打上他的个人烙印以后,这些人才想着来摘桃子,已经太晚了。
江守仁走到江玄戈面前:“既然玄戈你自己有把握,那我们就不多说什么了。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任何难处,都可以向我们说。一家人,一定要守望相助。”
江玄戈向江守仁作了一个揖,道:“谢谢曾祖,玄戈知道了。”,是他小看这个时候宗族的力量了,哪怕江家这几支在他看来关系已经并不怎么亲近,但在这里,就是一个家族的人,一个家族的人同气连枝。
江守仁笑笑了笑:“玄戈,你要是有用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家族里还是有些机灵小子的。”
江玄戈从善如流的点头。
江守仁满意地带着人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江守仁对他的儿子说:“去看看我们家里还有哪些机灵点儿的孩子,玄戈那边要人的话,直接送过去。”
他儿子诧异道:“爹,玄戈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能用什么人?”
江守仁嫌弃地看了他儿子一眼:“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你看看玄戈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那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吗?这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现在不送人去玄戈身边,等以后他真正起来了,还用得着家里这些粗陋小子?”
他儿子道:“爹,难道您也认为他是文曲星下凡?以后能当状元?”
江守仁抽了一口烟,年迈的眼神里藏着一丝睿智:“谁知道呢。”
这边柳家石家左家几家人去训练场的时候,团练队的人刚刚吃完晚餐在进行晚间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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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几千人排列整齐在大喝着刺枪,铁枪在火把的照射下泛着冷光,似乎还带着无尽血腥的杀气,几家人被这股气势镇住,强自镇定了好一会儿,柳家家主才带头走上前。
今天监督训练的是李力,作为四个大队长之一,李力每次杀匪都无比勇猛。
见有人往训练场这边来,李力皱眉,上前拦住他们:“现在正在训练,闲杂人等不能上前。”
石家家主一听,立刻道:“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闲杂人等?知不知道是我们出钱出力成立的团练队?还不快叫他们停下,明天随我们去阴山剿匪!”
李力随着江玄戈参加过两次剿匪,又是四个大队长之一,早已判若两人。听到这些人的话,他直接唰一下竖起长刀:“再胡言乱语,一刀剁了你们。我们整个团练队都是江少爷一手建立,我们只听他的命令。要剿匪,江少爷自然会同我们讲。现在,请马上离开,别耽误我们训练。”
李力眼里的杀气代表他并不是在说空话。
柳家家主带着其他几家人灰溜溜的走了。
回去后柳家家主长叹一声:“当初我们没把团练队放在眼里,没成想还真叫那小娃练出了名堂,现在要从他手里夺过来已经太晚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自己招人训练,外边流民多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都能练起来,我们难道还不如他?”
“那谁出粮食出人?”
江玄戈听到柳家他们在团练队那儿碰了钉子之后,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又听说他们也要招人训练,江玄戈啧一声。
这些事情江玄戈并不去管,随他们去折腾,总要碰一头血才知道疼。在江玄戈准备第三次剿匪的时候,县衙那边传来了消息,府城的新任府台大人上任了,院试定在一个月后。
江老爷子得到消息,立刻兴奋又紧张的准备起来,江玄戈并不准备去,但看着江老爷子期待的样子,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剿匪的事情先往后推一推,去府城一趟也行,更重要的是,听说在工部任职的徐寿禄徐大人被贬回乡了,他老家就在悦江府。江玄戈曾看过徐寿禄的著述,此人精通算术、格物,还对西学颇有涉猎,江玄戈想去碰碰运气,哪怕现在不能将人拐到南宁县,能拜访一二先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只要认识了,还怕人以后跑掉?他脸皮厚,顺杆爬的本领也向来不错。
17. 震天雷出
准备了五日,江玄戈便动身去悦江府了。现如今这年月,上路实在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不提路上的流民,各个山头的匪寇比太平年间更加凶狠,只身上路,和找死无异。
江老爷子自是不放心江玄戈独身上路的,无论如何,他都要跟着一起去。他孙儿这么小,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放心。
江玄戈更加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让王三和王三壮留下继续监督团练队的训练,带上了李力和王四,还有五十人的上等队员。
刚好招的工匠已经锻造了一批上好的钢刀,这会儿可以配备给这五十人上等队员。
还有一批火药,这些火药江玄戈和工匠们试了无数次比例,终于将具有杀伤力的火药配备了出来,里面加上细碎的碎铁增加杀伤力,外壳是用铁打成的小圆罐,要用的时候,需要揭开盖子,点燃火线。江玄戈给它取名叫震天雷,算是手榴弹的雏形。
这批工匠们已经转移到了大别山,江玄戈安排了胡管家和王四负责这些工匠的安全和保密性。
这才是江玄戈敢去府城的底气。
江明书那边也在闹着要去府城:“我是彘儿的亲爹,他去府城考试,我怎么能不去?爹,你就让我跟着去吧,我在外跑了这么多年,比你们熟悉外面,有我在,保证让你和彘儿舒舒服服的上路。”
讲明书天南地北跑惯了,在家里根本呆不住。可外面现在太混乱,他一个人再也不敢像以前那么乱跑。现在见江玄戈带了这么多人,还带了那那种‘大杀器’,定无性命之忧,想出去浪一浪的心再也忍不住,拼了命的劝说江老爷子把他也带上。
“你这混账东西,说什么胡话呢,赶快呸掉!”
“哦,呸呸呸,爹,我不是那个意思。”,讲明书拱拱手,讨好地冲江老爷子作揖。
这便宜爹天南地北的跑,对外赶路肯定熟悉,带上他的确要方便几分,便对江老爷子道:“祖父,既然如此,让爹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以前爹出门,我从未和他一起过,现在刚好全了这个遗憾。”
江明书闻言,感动的热泪盈眶,没想到他儿子竟然这么喜欢他这个爹爹。
咬咬牙,道:“彘儿,爹也遗憾以前没能和你呆在一起,放心,这次去府城赶考,路上的花费爹全包了。”
江玄戈挑眉,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江老爷子闻言,这才嫌弃地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跟上吧。”
只有黄云芳听到江明书要出这趟去府城路的花费,心痛的捧着胸口,恨不得撅过去。
她拉扯着江明书到一边说了好一会儿小话,江明书回来之后对着江玄戈讪讪道:“玄戈,爹手里也没多少钱了,你看这.....”
江玄戈看了一眼黄云芳,了然道:“既然爹手头拮据,花费自然不用爹出。”
江明书不敢对上江玄戈的目光,飞快溜了。
天气已寒,江玄戈已穿上了新做的棉袄,马车里点着熏香,胡青竹和江福临守在江玄戈旁边不停地给他拍背。
江福临是江守仁那一支的小子,是江守仁的重孙,那日江守仁送来了两个小子,江福临和江福来,江怀中那一支送来的是他一位旁支孙子江福朗。
江玄戈现在被马车颠的浑身差点散架,从他们出了南宁县没多远,官道就渐渐变得狭窄颠簸,本就是山间凿出的道路,再加上现在年久失修,把江玄戈颠的直翻白眼。
“十二郎,要不下车我背你走吧。”江福临比江玄戈只大一岁,骨架却生的魁梧高大,看上去已经仿佛十五六岁健壮的少年郎。这次江玄戈赶考带他,便也是看在他身形高大,力气卓越的份上。
“少爷,我背你,我背你。”,胡青竹忙挤开江福临,说着就要把江玄戈往背后放。
江福临倒是好脾气,胡青竹挤开他,他也不生气,只憨憨地笑了笑。
江玄戈拍了一下胡青竹的额头,“安生坐着吧,颠一颠就习惯了。”,江玄戈双手枕着头,暗自发誓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不然以后往外跑可得遭老罪了。
从南宁县到悦江府大概需要两日的时间,走了半日,便彻底出了南宁县的地界,到了南宁县和华阴县交界处。
两县交界处,也是两县的两不管地带,想比两县境内,交界处更是匪寇遍地。
果然,刚行至一处转弯,狭窄的两边山上便响起了呼喝呼喝的人声,接着就是一波波箭矢飞了过来。
“少爷!!!”,胡青竹吓出鸭公嗓,尖叫着把江玄戈扑倒在怀里。江福临唰一声拿起身边的刀,甩出刀花护住江玄戈。
随即一道粗壮的声音喊道:“马车里面的人下来,只要你们留下钱财和马车,我们不伤你们性命。”
这些匪寇见江玄戈他们一行人有两架马车,还带着这么多护卫,定是大户人家。早已打定了主意,哪怕这行人愿意花钱免灾,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些大户人家身上的衣裳都能卖好些钱,到时候扒了他们的皮还能去换不少钱。
江老爷子和江明书已经下了马车。江明书畏畏缩缩躲在江老爷子后面,发颤问:“爹,我们怎么办,怎么现在匪寇这么多?”以前他出门跑商的时候,虽然偏僻处不太平,却也没这么混乱。
江老爷子哪里顾得他,下了马车就往江玄戈这边跑,儿子哪里比得上孙儿安全。江明书委委屈屈跟在后面跑,他爹真的是有了孙子就忘了儿。
江玄戈下了马车,王三和李力随即带人将他们一行人围在中间。
匪寇从山崖那边慢慢逼近,为首的大汉一脸凶悍:“只要你们留下买路财,我们不伤你们性命。”
江玄戈对王三和李力道:“待他们再近一点到六十米时,立刻就扔。”
王三和李力应了一声是,他们已经从江玄戈那里知道了一米对应着大梁的常用的一步,马上对着五十人挥了挥手,五十人顿时揭开斜挎着的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个黑铁球。
为首大汉一看,知道他们是不打算妥协了,黑了脸:“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给脸不要脸,那就把命都下来吧!”
他身后的二当家悄声道:“大哥,不知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大当家不当回事:“管它是什么,我们三四百人对上他们这点儿人,难道还能让他们逃脱了不成,这伙人是大鱼,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兄弟们,给我冲。”既然这行人不识抬举,那就让他们死无全尸。
王三和李力举起手,在这些匪寇快要逼近到他们五十步时,两人同时放下手。身后五十人立刻拉开盖子,点燃火线,随即朝着两边的山匪扔了出去。
随着这些震天雷落下,狭长的山间响起一阵阵轰隆声,地震山摇。
匪寇们被震天响的轰隆声炸的脑袋一片空白,随即钻心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血肉横飞,有人的胳膊大腿被炸的掉了好大一截。
“啊......”
“啊,好痛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在山间回荡,几百人早已乱成一团,二当家捂着自己被炸烂的右手惊惶无比地对大当家喊道:“大哥,天罚,这肯定是天罚!我们的报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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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杀了这么多人,老天爷来收我们了.....”他整个人抖成一团,已经害怕地开始胡言乱语。
大当家不相信是天罚,“报应?狗屁的报应!老子不信!”,可他的嘴角也在剧烈的颤抖,这不是天罚的话,那又是什么?这些人是妖兵吗?
江玄戈示意团练队的人逼近,“别留活口。”这些人守在这里,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再说他的震天雷现在也不能透露出去。
别说是这些匪寇,就算是团练队这边,见到这些黑乎乎的原罐子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杀伤力,也震惊地瞳孔直颤。
他们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何用,是江少爷临走时才发给他们,一人只有十个,并千叮咛万嘱咐如何小心不要轻易点燃引信。
之前他们虽然也小心,但是出于对江玄戈的信服。现在见到了这些铁罐的杀伤力,一个个立即将箱子小心翼翼放心,这才举起长枪向山匪杀去。
尽管大当家拼命让手下人反抗,可惜这些山匪早已被吓破了胆,以为团练队的人是天兵天将,根本不敢反抗,最多惊慌失措之下往四处逃跑。
既然江少爷说了不留活口,那他们就不能放走一个人。团练队的人将这些山匪追杀殆尽。
只有大当家还拼命抵挡了几下,在团练队十几人的围攻下,大当家最后也只能含恨饮北。
他想不通,只不过是像之前那样打劫一波过往的旅客,为何就踢到了这么大的铁板,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这一片的山匪,领头的叫震山虎,他们成立的山匪叫虎头寨,是华阴县凶名在外的匪寇,虎头寨被灭,这一消息飞快地在华阴县传开。
江玄戈他们傍晚赶到华阴县住客栈的时候,在大堂吃饭的人都讨论了起来。
“听说了吗,虎头寨被灭了,听说现场到处都是断肢惨臂,可吓人了。”
“这么惨?不知道是哪一个山头的这么厉害!”
“听说下午的时候虎头寨山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日月无光,大家都说是虎头寨平日作孽太多,报应来了,被老天爷收拾了。”
“死的好,虎头寨平日烧杀抢掳,无恶不作,这下子老天爷可算是开眼了。要是老天爷还能开眼,把其他匪寇也收了才好。”
华阴县的匪寇似乎比那宁县的匪寇更作恶多端,时常下山抢劫杀人,还会强闯进当地百姓的家里,掳走家里的幼童或女儿,逼着家人交赎金。
团练队的人听到这些讨论,都不约而同小心翼翼护住了随身带着的箱子。这些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虎头寨能这么轻易被灭,全都是因为他们箱子里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江玄戈听到这些讨论,面色无异,对江老爷子和江明书道:“祖父,爹,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一早赶路,早日赶到府城才好。”
“对对对,早日赶到府城为好。”,江明书小心看了江玄戈一眼,连连附和他的话。
江玄戈对江明书笑了笑,江明书忙回江玄戈一个笑,一口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便宜爹难道被他吓到了?江玄戈摇摇头,吃饭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今天可把他累惨了,整个人快颠成了筛子,心里默默祈祷明天的路能平一点。
讲明书死活要和江老爷子睡一个屋,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惹得江老爷子要把他赶出去,江明书哭丧着脸幽幽问到:“爹啊,你说玄戈这么厉害,他要是记恨我,我后半辈子可咋过啊?”早知道就不听黄云芳那婆娘撺掇了,明明他都说好了路上的花费他出,偏偏听黄云芳的又改了主意。
18. 拜访
“现在知道自个儿对彘儿不好了?”,江老爷子在黑夜中生气道:“你要是有心,就少听你那婆娘挑拨,对彘儿多关心一些。”
江明书连连保证:“爹,你说得对,以后我一定多多关心彘儿。”
江明书第二天一起床就对江玄戈嘘寒问暖,还亲自给江玄戈端来洗脸水,惹得胡青竹很有危机感,来了几个姓江的和他争宠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连大爷都想抢他的活计?!
胡青竹一个激灵,忙端过江明书手里的洗脸盆:“大爷,少爷的事儿我来就行了,不用您操心。”
后面一路上江明书不停的对江玄戈示好,直到江玄戈明显和他表现出亲近后,江明书才松了口气,江玄戈也松了口气:江明书还是像以前那样比较好,现在这样实在让人吃不消。
第三天中午,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悦江府的府城。
一省的府城,没有想象的繁华热闹,除了主街的店铺开着,其他琳姐的地方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街上行人不多,这些人脸上大多麻木空洞。
江明书见到这幅景象,咽了咽口水,悄悄问江玄戈:“彘儿,府城怎么这样,明明几年前我来的时候府城还很繁荣。”
“成天王攻破府城后,对家家户户进行了烧杀抢掠,大难过去没多久,一片凄凉也在情理之中。”
江明书忙夸张的吹捧道:“彘儿,你懂得真多。你祖父果然没说错,我家彘儿就是文曲星下凡!”
眼见着江明书又要开始一轮吹捧,江玄戈忙转移话题:“爹,您之前来过府城,不知道哪里适合我们落脚,最好住在离考试点近一点的地方。”
江明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自己分析了好一会儿后兴致勃勃带着一行人去住府城的迎来客栈。
这里因离着考试院近,赴考的学子大多都住在这一带,倒是让这一带多了几分喧闹的氛围。
江玄戈办了入住,接下来就在客栈安心读书。既然决定要参加考试,那院试还是要认真对待。有一个秀才的身份,对他的后续计划也有帮助。
随着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府城越来越热闹,考生和送考的家人让街上的小贩多了起来,各个街道的店铺也开张了,总算给府城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江玄戈一边备考,一边让王三和李力他们去打听徐寿禄,这次五十人中有一半都是侦查队员,打听这样一位被贬的官员信息并不困难。
半个月过后,徐寿禄的生平资料由王三和李力送到了他的案头。
侦查兵们是从流民中筛选出来的,虽然在学着认字,但要形成一篇全面的报告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王三和李力也一样,原本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现在也就能认识一些常用字,写文章是万万不行的。
江玄戈吃力地看着这些缺胳膊少腿的资料报告,无奈道:“你们还是直接和我说吧。”
王三和李力讪讪,江少爷让他们跟着小先生学习,他们都觉得自己又不是要去考状元,他们是武夫,能拿得动刀杀人就成了,跟着学也只是为了应付队里的考核。现在江少爷想要的东西打听出来了,却写不出来,他们自己看着那一篇字迹像狗爬一样的报告都臊得慌。
李力比王三机敏一点,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同江玄戈一五一十说了徐寿禄的事情。
徐寿禄于正庆二十年考得进士,同年授得翰林院庶吉士,后来任詹事府少詹事,最后做到了礼部尚书。
徐寿禄算是崇熙朝官员的异类,虽以科举取第,却在朝上推崇西学,和西方的传教士共同翻译西方的《几何原本》,编纂崇熙朝的历书,还著有《算学》《农政全书》等书籍,另外还在朝上主张大力发展火器。
江玄戈听着他的资历,一边听一边流口水,朝廷不要,他要啊,他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啊!
可惜崇梁朝的官员和皇帝不这么想。朝上现在以东林党为主,他们拉帮结派,打压异己,徐寿禄的政治理念在朝堂诸公看来完全是异端邪说。
徐寿禄官位不低,作为一部之长,但却始终没有进入实权部门,这次更是因为天下大灾的原因,被皇帝寻了一个错处直接剥夺了他的官籍,发配回了江悦府老家。
李力在陈述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徐寿禄的著作有什么珍贵之处,但是江玄戈给他们的命令是挖出徐寿禄的所有生平,那他们就事无巨细的全都搜罗了出来。
至于被贬回来的原因,是江玄戈根据他们打听的消息推导出来的。
“做得不错,只是还要加紧学习识字,以后队伍扩大,如果你们依然不能识字,那你们的升迁就到此为止了。”
李力和王三闻言,立刻挺直了背脊,“少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
这是江少爷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暴露野望,肯定的说他们的势力不会止步于此。如果之前王三是因为本就是江家的庄户对江玄戈言听计从,李力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养活一双儿女才进入团练队,那么他们在见识了江玄戈练兵的本事,手握震天雷这种大杀器之后之后,他们的野心也在无声息的膨胀。
如果江少爷不止于此,那他们这些最先跟着江少爷的人呢?说不得以后江少爷也和其他天王一样,盘踞一省两省,做个国中之王,那他们这批最先跟着江玄戈的自然也就是从龙重臣。
又或者江少爷科考步步高升,成了朝廷重臣,那他们跟着他,也会鸡犬升天。
王三和李力凭自己的想象力,最多也就想像到江玄戈要么当大臣,要么当国中之王,更多的,他们是不敢想的,也完全没有那个概念。可就是想象的这些,也足够王三和李力心潮澎湃。
“你们先出去吧,这段时间密切关注徐先生,有任何事情都向我报告,待我科考之后,再上门去拜访徐先生。”
王三和李力忙退下。
江玄戈要考试,在江老爷子这儿是一等一的大事。江明书还想着往江玄戈身边凑,拉拉印象分,直接被江老爷子摁住:“能不能分清是非轻重,彘儿马上就要考试了,你现在凑上去,要是耽误了彘儿看书,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江明书只得偃旗息鼓,小声道:“不是你说我以前没有关心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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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嘛,现在我关心他也有错了?”
气得江老爷子撸起袖子就要揍他,江明书慌忙跑了,这才作罢。江老爷子自己小心走到江玄戈的门外,仔细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没有听到声音,悄悄靠近,透过窗户一看,见江玄戈正在专心致志看书,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哎,他大孙为了全家,为了光耀门楣,一个人在这里从早到晚的背书,人都瘦了好几圈。家里人没一个心疼他的,就连江明书这个老子对他大孙的关心都是浮于表面。
这让江老爷子越发心疼江玄戈,小小的人儿,要读书,要科举,还要练兵,要剿匪,一桩桩一件件,连成年男人都扛不下来,真是苦了他大孙了!
江老爷子越想越受不住,抹了抹眼眶,转身就去抓江明书。
胡青竹给江玄戈洗砚台回来,便听见大爷被老爷子揍的连连痛呼。
胡青竹小心给江玄戈磨墨,见江玄戈中途休息了,这才捂着嘴告诉了他江明书挨揍的消息。
江玄戈好奇:“祖父为何揍父亲?”
胡青竹道:“不知道,可能是大爷又办了什么不靠谱的事吧。”
江明书因为不着调的性格时常挨江老爷子骂,江玄戈耸了耸肩,丝毫没想到江明书这次完全是无妄之灾。
又过了十日,院试终于开考。
凭着江玄戈过目不忘的本领和过硬的题海战术,再加上他针对性的考前突击,这次院试,虽说魁首没有把握,但榜上有名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考完之后,他便筹谋着拜访徐先生的事,直接将科考丢在了脑后。等睡过一个好觉后,第二天江玄戈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徐寿禄。
徐寿禄住的地方就在府城中心街,徐府的府邸虽大,却因为上一次的成天王破城,留在徐家老家的人被烧杀殆尽,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连大门上的铜锭都被成天王手下抠走了,现在只余一个破败的徐府。
江玄戈到徐府,只有一位年过六旬的管家来开门,江玄戈郑重地作了一个揖,对管家道:“后学晚辈,诚心拜访徐先生,还望前辈引见。”
“小公子找我家老爷何事?”,徐家这一年遭遇大难,老家府邸被破,族人全数遇难,老太爷经受不住打击去了,老爷在守丧期间还被皇上寻了错处罢官,身心大受打击,带着夫人与大爷二爷回老家。
人情凉薄,从回来之后,从没有一个人上门拜访过,哪怕是之前受徐家大恩的乡邻和学生。
“学生对算学西学颇有兴趣,听闻徐先生是这方面的执牛耳者,特诚心向徐先生请教。”
管家讥讽道:“你这些日子到府城,想必也是来考院试的学子,劝你不要沾这些杂学,在朝廷那些大人看来这些都是小道,他们可看不惯!”
江玄戈正色道:“在晚生眼里,之乎者也不代表这世间唯一的学问,春分秋落、粪土良田、一三数术不是杂学,更不是小道,能让天下人吃饱饭穿暖衣、能利家强国的学问,才是真正的大学问。”
管家闻言,神情复杂,好一会儿才道:“你且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19. 劳力快到碗里来
江玄戈安静等在徐府外,这会儿已是初冬,胡青竹忙把汤婆子塞到江玄戈手里。
等了大约一刻钟,徐管家出来了:“这位小公子,请随我来。”
江玄戈带着胡青竹和江福临随管家进门,徐府很大,却一副落败之色,诺大的府邸没见几个下人。
江玄戈跟随管家走过前院,在偏厅见到正在看书的徐寿禄,徐寿禄约摸五六十岁,面白,短须,两鬓斑白,唯独一双眼睛深邃带着锐光,他旁边还坐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若好女,正给徐寿禄奉茶。
而在徐寿禄和陈临渊这对师徒眼中,江玄戈十分具有个人特色,身量略胖,好在不过十岁的年纪,胖一点只会让他显得圆润可爱。肥嘟嘟的脸上鼻子嘴巴瞧不出什么特别,只一双眼睛,特别明亮,圆溜溜的眼珠漆黑如墨,显露出主人不同于常人的机灵聪慧。
江玄戈躬身向徐寿绿见礼,徐寿禄站起来:“小公子不必客气,听老仆说,小公子也修杂学?”,朝局溃烂,天下大乱,陛下偏听偏信,他有心想变革改变朝局,却处处受到打压排挤。族人遇难,父亲逝去,皇帝又将他罢官,徐寿禄已对朝廷绝望,心灰意冷之下带着家人回了老家,一直闭门谢客。之所以会见江玄戈,不过是他那几句话让他有所触动,想劝一劝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要紧,但如果以后想要科举入仕,以后万万不可再这样表露出来。
江玄戈摇头:“晚辈以为那些并不是杂学,恰恰相反,这些学科能助我们认识这个世界的客观存在并加以利用,是堂堂正正的大道。”
江玄戈的用词很是蹊径,但仔细一想,却发现具有深意,特别符合他所钻研的那些学问。
这让徐寿禄提起了兴趣,江玄戈忙胡青竹上前,将他怀里的三本书呈于徐寿禄面前,徐寿禄看向这三本书的封面,只见上面分别标注着《格物》《化学》《算术》。
他的弟子陈临渊见状,忍不住道:“小公子这些书可是你自己所写?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些学术我老师是整个大梁的执牛耳者,你这些书还是拿回去吧。”,意思就是让江玄戈别在这儿班门弄斧。
徐寿禄不赞同地制止了陈临渊:“临渊,不得无礼,一山还有一山高,切不可骄傲自满。”
江玄戈一双眼睛弯了弯,面露狡黠,对徐寿禄和陈渊临道:“如果徐先生和这位师兄不嫌弃,可以先看看小子这几本书。”
陈渊临不想看,徐寿禄倒是翻看了算术,心中却也没怎么在意,虽然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但他确实在这方面钻研多年。以当今大梁所有学子都研读四书五经,讲其他学问通通视为杂学小道的氛围下,徐寿禄确认在算学方面,确实比旁人投入的更多。
徐寿禄一开始还有些随意,但随着翻过几页后,他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接着身体渐渐坐直,全身心都沉浸了书里。
陈渊临见徐寿禄这样,轻声唤了一句老师?徐寿禄却理也未理他,心无旁骛看着书,边看边思索,忽然间喊一声:“咦,竟然是这样?”
陈渊临作为徐寿禄的关门弟子,并不傻,自然知道能让老师沉浸成这幅模样,这几本书定是有些门道。他看了看江玄戈,江玄戈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陈渊临:.....
陈渊临伸出手,打开了那本《格物》。
没一会儿,陈渊临也完全沉浸在了格物里,他比徐寿禄更加激动,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甚至还站起来不断的手舞足蹈。
江玄戈见状,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达到了,“我们走吧,明天再来拜访徐先生和陈师兄。”
本来目标是徐寿禄,没想到还附带一个弟子。不错不错,这一趟来得很划算,谋一老还送了一个小的。
管家探身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和陈少爷,见他俩这样,知道一时半会儿两人清醒不过来,便亲自送江玄戈出门。
江玄戈行至中院,不经意见朝旁边的花园看了一眼,现下花园早已没了花草,只摆了几个硕大的圆缸,而缸里冒出的青苗却让江玄戈看直了眼。
他以这辈子前所未有的速度跑到这几口缸边,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这些青苗,喃喃:“土豆,竟然真的是土豆!还有红薯!”
他一直想找到的几样高产作物,却碍于悦江府地处偏僻,无法得知这些作物的消息,没想到今天竟然误打误撞看见了。
好人,徐先生是大大的好人,他们师徒本身不但能扩充他以后的班底,现在还给他带来了这样高产的作物。
这这这,这师徒俩要是再不跟着他走,天理何在啊!
管家见状,问江玄戈:“小公子难道认识这些?”
江玄戈耐住激动:“偶然从书中读过,这是南洋地界的高产作物,一直想要找寻,没想到竟在徐先生这里见到了。”
“是比大梁境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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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作物高产许多,我家老爷之前想在大梁境内推广种植,可惜朝廷那些大人只会一味排斥打压我家老爷,空让这些宝物蒙尘。老爷这次被罢官回家,什么都没带,这几缸种子却是再小心不过带回来了。”
江玄戈向徐寿禄坐着的方向郑重一拜,对管家说:“明日我再来拜访徐先生和陈师兄。”
殊不知,徐寿禄和陈临渊一直看书看到了半夜,从书中回过神来,想要找江玄戈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听到管家说江玄戈明日会再来拜访,这才忍住了想要起身去找江玄戈的迫切心情。
第二天,江玄戈慢悠悠吃过了早饭,让李力带人抬上已经准备好的礼物,这才施施然再次去了徐家。
这一次,还不等江玄戈让管家通传,徐寿禄和陈渊临自己就急不可耐的出门迎了上来。
拉着江玄戈不断的讨论,三人探讨《算术》《格物》直到傍晚降临,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江玄戈见状施施然道:“这是《算术》《格物》的基础班,另外还有中等版和高等版。”
果然,徐寿禄和陈临渊闻言,不可置信地问:“这竟然只是初级版?竟还有中等版和高等版?初级版已经这般深奥,不知中等版和高级版又是何等广博?小公子,中等版和高等版现在哪里?你可曾读过?”
江玄戈笑了笑,露出像狐狸一样的笑容:“自然是在学生家中。”,他正一正衣身,收起嬉笑神色,十分郑重地对徐寿禄和陈临渊一拜:“徐先生,陈师兄,这也是晚辈这次拜访你们的目的,晚辈斗胆,请二位移居南宁县,晚辈会专门成立一所学校,让二位能正大光明的传授这些学问,在南宁县,算术、格物、农学、甚至日历都不会是杂学小道,而是堂皇大道。”
徐寿禄心中一跳,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问江玄戈:“你如何能保证我们的学问能让南宁县的学子接受?再说就算在南宁县传授开来,毕竟南宁县只是偏僻一隅,又如何能与整个大梁相比?”
“谁说我会强摁着那些不愿意学的学子接受?我向二位保证,一年之内,我会在南宁县成立一所学校,这所学校的学生不少于一千人,《算术》《格物》是所有学生们的主修课。至于南宁县现在只是偏僻一隅又如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让徐寿禄和陈临渊豁然起身,眼里似有火光跳动,四目定定看向江玄戈。
20. 中啦
好一会儿,陈临渊捡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人小,口气倒是不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敢问小公子到底如何燎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当朝的皇帝不推崇这些学问,整个大梁又哪里有杂学发挥的余地?
莫非这小子还想推翻朝廷,换了这片天不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徐寿禄和陈临渊没有答应江玄戈,江玄戈也不感到奇怪,真正有本事的人自然要傲倨一些。
他一开始就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
江玄戈示意李力他们把准备的东西抬进来:三百多斤上好的新米,好些腊肉和咸鱼,连布匹都准备了十几匹。
江玄戈昨天上门一看,就知道徐府日子过的十分拮据。府城比南宁县的灾害严重,加上不久之前又被成天王把整个府城搜刮了一遍,现在府城的粮食价格居高不下,一斗米需要一千二百文。
对于被罢官又抄没了家产的徐寿禄来说,这些东西确实能解决全家人现在很大的困难。
江玄戈不等徐寿禄拒绝,就道:“徐公千万不要拒绝,您的著作晚辈一直有拜读,十分敬仰您的学问。如果您实在要拒绝的话,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您把带回来的蕃薯和土豆卖给晚辈。南宁县遭灾,晚辈想在南宁县推广这些作物,以确保我南宁县百姓来年免受饥荒之苦。”
徐寿禄闻言,眼露赞赏:“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些作物都知道。好,我带回来的作物,给你一半。我本就想把这些高产作物推广开,只可惜朝廷不支持,乡邻不相信。你如果能让南宁县的百姓种上这些作物,也是天大的幸事。”
不了解江玄戈这个人,徐寿禄不敢把全部的作物都给他,怕他带回去不好好种植糟蹋了。
江玄戈对徐寿禄弯腰鞠一躬:“晚辈在这里代替南宁县百姓谢过徐公大恩大德。”
等江玄戈走了之后,陈临渊问徐寿禄:“老师,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小子是什么人,怎可轻易就把高产种子送给他一半?”
徐寿禄扬一扬手里的《算术》,“家里能拿出这书的人,不会是什么没跟脚的人家。他的家族定是南宁县的大族,想要推动当地的百姓种植这些作物并非不可能。我的心愿本就是让大梁的百姓都种上这些作物,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再差也不过是那些种子被浪费,和浪费在我们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陈临渊间徐寿禄说着说着,神色变得无比落寞,担心道:“老师....”
徐寿禄摆了摆手:“无事,为师现在只是后悔,当初就应该阻止你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杂学上,现在科举无望,耽误了你。”
陈临渊道:“老师,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愿意咬文嚼字整天之乎者也,于社稷无功,于百姓无用。我就不相信,我们的这些学问发挥不了作用。”
徐寿禄叹口气,哪有那么容易。
府城现在的物价太高了,江明书在府城晃了几天,为了弥补在江玄戈心里的印象,直接大包大揽了一行人在府城的花用。
他本想着不过是一些吃食和住宿费,能用多少钱。住宿倒的确还好,除了赶考的学子,整个客栈都没有其他人来投宿,一直到院试开始,客栈都未住满,是以住宿费和前几年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团练队的人住大通铺,两个大通铺也够了。
而食费却让江明书花的无比肉疼,现在外面一斗米一千文,将近一两银子,肉食就更贵了,他们这行人一整天的伙食费花下来竟然差不多要十两银子,而且还没吃个啥,要是在这里住一个月,一行人仅伙食费就要花掉江明书三百两。
他之前跑商,一年勤勤恳恳下来也不过赚一千两,这在大梁已经是很高的的收入。如果是一个平头百姓,做点儿走街串巷的小本生意,一年下来能存上五两银子就顶天了。至于种地的百姓,那就更不用说,能让一家老小一整年都不挨饿不倒欠账就算是祖宗保佑平安顺遂的一年,更别说存钱。
难怪府城的百姓整天绝望麻木,这么高的粮价,谁能有活路。
所以江明书日日盼着江玄戈的成绩早点出来,他们能早点回到南宁县。江明书天天和江老爷子嘀咕:“早知道府城粮食这么贵,我们应该自带粮食来的。”
被江老爷子一瞪,江明书怏怏地跑了。
没一会儿江老爷子便看见江玄戈带着李力回来了。江老爷子忙迎上去:“彘儿,那位先生可答应了?”
江玄戈摇头:“没有。”,他笑了笑:“不过,我相信他会答应的,哪怕现在不答应,以后也会。”
江老爷子从不怀疑江玄戈的任何话,听江玄戈这么说,只为他高兴:“好好,彘儿就该是当了大官的老师才有资格教呢。”,他孙孙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
江玄戈并未向江老爷子解释。
在等成绩出来的这几天,江玄戈天天都去拜访徐寿禄。
陈临渊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面的无可奈何,没办法,他就从未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明明他和老师天天都在拒绝,偏偏这小子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日日都来,还每次都笑容可掬的,他说话又好听,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寿禄和陈临渊也不好拒绝江玄戈的上门。
虽然惊叹于江玄戈的厚脸皮,对江玄戈的博闻见广却深感佩服,不知江玄戈这么小,从何得知那么多事情。
大到宇宙洪荒,小到病菌微尘,就仿佛没有他不知道的,这小子让老师都一日比一日叹服,望着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满意,只恨不得这是自家的子侄。
如此多接触了几日,徐寿禄和陈临渊对江玄戈说话都随意了很多。虽说嘴上说着已经对朝廷绝望,但徐寿禄本就忧国忧民,聊起民生多艰,自然就聊到了当今朝局,徐寿禄叹道:“陛下听信小人谗言,朝廷诸公只为结党营私,全然不考虑百姓艰苦,外有异族虎视眈眈,不停南下劫掠,内有灾害不断,流民匪寇不绝,我真为天下担忧,如朝廷上能多一些真正为陛下分忧,为百姓着想之人,大梁何愁不再兴啊!”
陈临渊气道:“老师,陛下如此对您,你又何必再为他担心。”
“陛下只是被小人蒙蔽,他宵衣旰食,勤政爱民,只要身边少一些为一己之私利的小人,定然能治理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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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徐寿禄摇头感叹道。
江玄戈忽然轻笑一声。
徐寿禄和陈临渊同时看向他:“不知江小公子为何发笑?”
江玄戈看向二人,:“我笑徐公一心为国,却天真到可笑。大梁如今的境况,哪里是换几个贤臣或是换一个勤勉的君王就能挽大厦于将倾呢?当一个朝廷,一成的人掌握着天下九成的财富,而余下九成的人却连肚子都无法填饱的时候,便已走到绝路,如果不彻底改变这种分配局面,大厦轰塌尽在眼前,绝无其他生路!”
徐寿禄和陈临渊骇然地看着江玄戈,随即徐寿禄看了看外面,见无人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小公子,万万不可再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要是被人听到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主官缩在官衙里一步都不敢出,各地的卫所备军不敢抵御仇敌,倒是对百姓刀兵相向,各路反叛军,招而复降,降而复招。徐公,您来告诉我,谁来治我的罪?”,江玄戈面露嘲讽:“若真有人来治我的罪,我倒对朝廷高看几分,至少证明,这个朝廷的官府机构在正常运转,这个朝廷在百姓心中还有余威。”
徐寿禄和陈临渊对视一眼,心中大骇,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江玄戈的话。
徐寿禄如被雷击,绝望瘫倒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喃喃:“难道真已无路可走?!”
江玄戈见状,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几页纸:“徐公,您有能教日月换新天的大才,您应该为之奔走的是这片土地上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而不是那些世世代代成为大梁蛀虫的权贵。这是晚辈的一些拙见,明日便是放榜日,放榜日一过,我便会回南宁县。徐公,若您在看了晚辈的言论后,愿意改变主意,可差人到迎来客栈找我,晚辈定然扫榻相迎。”
江玄戈放下东西,转身走了。
这一晚,徐寿禄房间里的烛火整夜未熄。
等到公鸡打鸣,徐寿禄终于抬起头来。
这几页纸他这个晚上已经看了无数遍,已经能倒背如流,将这几页纸点燃,看着它们一点点燃成灰烬。
站起身,打开门,看着天边快要升起的朝阳,喃喃道:“腐朽的东西应该彻底扫除,不能只是修修补补,只有这样,才能迎来全新的天地。好一个江玄戈。”
今天就是放榜日,江玄戈不着急,江老爷子和江明书他们都急坏了,胡青竹和江福临一早就去占位置了,想第一时间看到江玄戈的名次。
等到近中午的时候,胡青竹和江福临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少爷,少爷,您中了,您排在第一名呢!”
“中了?彘儿真中了?彘儿是魁首?!”,江老爷子闻言,猛地一下站起来,激动的快撅过去了。
江明书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看江玄戈,他这儿子不会真能考状元吧?这小子天天不是鼓捣训练团练队剿匪,就是安排乡民流民开荒修水利,这样的情况下,就是有惊天之才也不可能考中啊,没见那些科举的学子都是头悬梁锥刺股嘛!
原来,老爹没有吹牛,他儿子真是文曲星下凡啊!江明书后知后觉。
21. 捐纳
官府敲敲打打来贺喜,见江玄戈被众人簇拥恭贺,李力和王三带着团练队的人在外围紧盯着,他们自己的前途和一家老小的活命都系于江玄戈身上,江少爷不能出一点意外。
私下里,李力已经开始称呼江玄戈为主子了。这是他认定的主人。
江玄戈接受了众人的恭贺,好不容易寒暄完,徐寿禄的老管家到了客栈。老管家从众人口中知道这位日日上门的小公子竟然是这一届的院试魁首,十分吃惊。
不过他随着徐寿禄,当朝的大官都不知见了多少,一个小小的院试魁首引不起管家心里多少波澜。
倒是江玄戈,在客栈里见到徐管家,便知徐寿禄的答案了。耸着肩膀叽叽咕咕怪笑一声,能拐到徐寿禄和陈临渊,比他考上院试魁首可要让人高兴得多。
当日,江玄戈跟着徐管家去了徐府,最后谈好,徐寿禄和陈临渊先去南宁县,江玄戈要在一年内为徐寿禄建起一座学堂,学生不少于八百人,江玄戈要为这座学堂提供一切需要的钱财物资。
徐寿禄的这些要求简直是顺着江玄戈的心肝提的,他岂有不答应之理。
又在府城呆了两天,参加过学政大人组织的簪花宴后,江玄戈一行人开始返程。
回去的路上,徐寿禄和陈临渊一路都非常紧张,不断提醒江玄戈,现在悦江府内盗贼流寇十分多,他们这么一行人上路十分危险,一定要多加小心。
王三负责保卫徐寿禄和陈临渊的安全,闻言便道:“徐先生,您就放心吧,我们少爷既然敢带二位上路,自然有百分百的把握保证二位的安全。”
徐寿禄和陈临渊都觉得江玄戈十分托大,连他们从京城返乡的途中都遭遇了不止一次抢劫,江玄戈如何就这么自信。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拦路的匪寇被炸的仓皇乱窜,团练队追杀起这些被吓破了胆的匪寇像砍瓜切菜一般顺利。
徐寿禄在见到这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满是惊骇。震天雷,他知道,朝廷也有。
可朝廷的震天雷远远比不上江玄戈手里这些震天雷厉害,而江玄戈的这些手下,个个都精壮利落,对阵起敌人来丝毫不乱,十分具有章法,比大梁现在大多数正规军队都具有战斗力。这样的力量,远不是一个偏僻县的乡绅人家可以掌握的。
想到江玄戈给他的那篇文章,徐寿禄又坐了回去,也好,他倒要看看自己这次选定的人是否真的能给这片土地带来新的希望。
江玄戈一行人花费了两天的时间从府城回到南宁县,而他们所过之处,又流传了几宗匪寇因为作恶多端被雷轰的传说。
江玄戈一行人两手空空的从府城走,到达南宁县的时候却收获满满,成批的粮食和钱财送到了江家庄子。
要不是他们实在带不回更多的东西,那些被雷轰的山匪窝绝对又会多几个。
江玄戈让江老爷子安置好了徐寿禄和陈临渊,便马不停蹄去验收了大别山的建造。
大别山的修建主要由王四和王三壮督造。
江玄戈看了一下,大别山已经基本打通,另外武器坊也修建的差不多了,武器坊因为保密性和安全性,江玄戈将他修建在大别山的山底,另外大别山的开荒和水利也兴修的差不多。
总体来说,江玄戈王四和王三壮的进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只不过他们俩都不怎么识字,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就显得应对不足,很多地方都很粗糙。
而灾民们开荒、兴修水利也需要有人登记造册,以便以后论工分来分得田地以及农具等,这么多活,他一个人就算累死也干不完,这就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
好在这次从府城回来,成功的拐带了徐寿禄师徒,徐寿禄是他心中传播新学的理想人选,自然不好处理这些杂务,但陈临渊可是最好的劳动力,识文断字,最特别的是,他无论传统学问还是算术格物这些都学的不错,这样的人做他的助手,实在太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江玄戈叽叽咕咕笑了几声。胡青竹忙给江玄戈递上随身携带的茶水,自从去了府城,少爷就染上了这鬼祟笑声的毛病。
王四和王三壮随着江玄戈走了一圈大别乡,把近况仔仔细细给他汇报了一遍。江玄戈点头:“你们做的不错。”
得到江玄戈一句夸奖,两人都很是兴奋。特别是王四,以前他是江家的护卫,自然听江老爷子的话。可自从江玄戈慢慢展露头角以后,他已经不自觉把江玄戈当成了真正的主心骨,江玄戈一句夸赞似乎比以往任何人的肯定都让他感到振奋。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王四和王三壮对视一眼,王四上前一步道:“少爷,你去府城的这些日子,大大别乡的柳家、陈家还是不大安分,他们依然对团练队不死心,另外,南宁县其他乡也有人到大别乡来打探消息,和柳家陈家经常往来,江一他们那里有名单。”
江玄戈点头:“不错,你们做的很好。”,他看向南宁县城的地方,现在是时候了,一个大别乡完全无法支撑起他想要发展的初期实力。
只有拿下整个南宁县,发展整个县城,才能让他在初期慢慢积累实力。
一个院试魁首,现在就能发挥作用了。
江玄戈视察,一直到天黑才回到江家庄子。
江老爷子特意让厨房置办了上好的席面,给徐寿禄和陈临渊接风洗尘,他一直以为徐寿禄跟着来南宁县是当江玄戈的先生,非常敬重。
这次的席面上没有女眷,江老爷子为表隆重,还把江守仁和江怀中也请来了。
知道江玄戈考上了院试头名,江家人都非常高兴。
对可能是江玄戈老师的徐寿禄也非常尊重,江守仁和江怀中都向徐寿禄敬酒,江守仁道:“徐先生,以后我们家彘儿就拜托您了,他天资高,若得您这样的名师教导,会更加如虎添翼。”
老爷子年轻时也念了几年书,这会儿想着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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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禄是斯文人,故意文绉绉的咬文嚼字。
说的徐寿禄一脸懵,他和江玄戈谈的时候,可没说是来当江玄戈的老师。
“祖父,曾祖父,堂祖父,玄戈想先做两年县丞,熟悉一下基本的庶务,这样对以后考试的策论会大有好处,而且若真考上了进士,为官也更有处理政务的经验。”
江玄戈适时出声。
“为何?!”,江老爷子、江守仁还有江怀中齐齐惊诧出声。江守仁道:“玄戈,你既然有这个天分,就应该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如果被庶务缠身,哪里来的时间温习功课,别到最后白白耽误了你。”,他之前是有这个想法,凭他们江家在南宁县的影响力,谋一个县丞之位,虽说有难度,但并不是不可能。
可现在江玄戈已经连续考了童生和秀才的头名,这代表他若是专心考科举,极大可能少年进士,既然如此,又何必白白耽误时间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万一被庶务缠身,磨平了玄戈的灵气,变得小时了了,大未极佳,对他们江家而言,是多么大的损失。
“祖父,曾祖,你们放心,我就做两年的县丞,熟悉了庶务后,就不再做了。现在我年龄小,不适合马上就去乡试,不接触实务,做出来的文章也只是纸上谈兵,论为空谈。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徐先生,徐先生之前是礼部尚书,对这些事情很了解。”
江老爷子江守仁他们齐齐转头看向徐寿禄。
徐寿禄捋了捋自己的短须,一脸从容,点头道:“的确如此,科举中如果有考生本就接触过庶务,作出来的策论言之有物,自然更加容易被考官和陛下肯定。”
原来是这样。
既然连徐寿禄都这样说了,江老爷子又一贯听江玄戈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等宴席散了,江玄戈随徐寿禄到了他的客房,徐寿禄看向江玄戈:“说说吧,小公子是何想法?”,虽说桌上的言论不是胡言,但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做,因为太耽误时间和精力了,而且考官喜好不定,有的考官就喜欢花团锦簇的文章,遇上这种主考官,文章做的越求实,反而事倍功半。
自从徐寿禄看过江玄戈的那篇文章后,江玄戈在徐寿禄面前就坦然了许多,而且他也不准备瞒着徐寿禄,这可是他的初期班底呢。
“我本就不准备再往上考,之所以考院试,也不过是为了下一步的计划更加顺利而已。顺势而为。”,江玄戈随意往椅背一靠,笑道。
徐寿禄看向江玄戈那双明亮的眼睛,分明从里面看到了灼人的野心。
王朝到了末期,总有一个特别奇葩的现象,比如大梁朝从二十年前开始,为了缓解地方官府和朝廷的财政,就有了捐纳。
只要捐钱捐粮,就能获得朝廷的官职。虽说这些官职多为不入流,在与通过正式科举入仕的官员比起来,矮上一大截,但终归是打破了要做官必须通过考试的硬性规定。
南宁县的知县张正原看着大别乡江家的捐纳书,头痛不已。
22. 风暴起
张正原任南宁县知县,自觉得倒了八辈子霉——南宁县实在太穷了,不止穷,而且民风彪悍,县内匪寇丛生。他到了任上后,发现县衙被县里几个乡绅大族把持,主簿、县丞还有六房以及各个保甲的甲长几乎都出自南宁县本地的乡绅大族,他们彼此竞争又串联在一起,任何一任知县都需要依靠这些本土势力来治理县城。
遇到强势的知县,这些人会收敛一点,让渡一部分权力给县令。而遇到像张正原这样手腕不硬的弱势县令,直接被架空。张正原得“纸糊县令”的称呼,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消极怠工。一开始来的时候,他也试图挣扎过,很快就得到了教训——他认清了自己搞不动这些本土势力。“穷乡僻壤出刁民”,这些乡巴佬一辈子就只能见到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为了这么一个穷县的丁点蝇头小利就护得密不透风,他不与这些乡巴佬争食,免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如此安慰自己一番,糊弄过心理这关后,张正原就彻底摆烂了。一心只等着三年任期过后调任。可惜南宁县太穷,税收方面,他不敢逼迫乡民太过,以免这些刁悍的凶民直接将他砍了头。再加上县里盗匪丛生,时不时发生人命大案。他没从南宁县搜刮到多少油水,没钱打点上官,无论是税赋还是吏治,考核时都只得了下等。
得了下等评级,本应下放到更穷苦的地方,可南宁县本就是大梁朝最穷的地方之一。于是他被留在了原地,还要在南宁县继续任职三年,等待新一轮考核。
现在看着这张县丞的捐纳书,张正原一个劲儿喊头痛。原本的县衙,县丞是张家人,主簿是李家人,而六房、巡检和皂吏多出自江家和郑家。自从上次张家被匪寇一锅端之后,张县丞对上其他家族,威势便降了很多。
现在江家竟然盯上了县丞之位!
要是答应江家,必然得罪张县丞;不答应,依着江家近日闹出的动静,张正原实在不敢冒险——要是江家让人扮作匪寇,直接宰了他,一命呜呼就完了。在南宁县这样“武德充沛”的县里,这种情况并非没有发生过,他的上上任,听说就是死于匪寇劫杀。
但是否真的死于匪寇,谁又说得清?反正在他那倒霉的前前任勒令县里的大族上交粮食后,没过几天就被宰了。
张正原正在头痛之际,师爷到后厅禀告他,说江家的新秀才求见。
“不见,不见,就说我病了。”张正原挥了挥手,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不想见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江玄戈这时候见他所为何事。
他对师爷道:“你说说,这个新秀才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才十岁就考上了秀才,不专心科举,为何要来争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县丞?就算以后辞去县丞再去科考,总归是个污点。”
师爷想到江玄戈给他的好处,忙说:“大人,这次新秀才不是空手来的,小人见他诚意挺足,要不就见一见?”
“带了好处?”张正原眼睛眨了眨,咳一声,“既然他这么有诚意,那就带进来吧。本官倒不是看中那丁点儿好处,实在是不忍心见有才的后辈走入歧路。”
师爷连连应是。
没一会儿,江玄戈进来了。
张正原对江玄戈还有印象——江玄戈考上童生头名不过在一年前,那时张正原就给这些新进的童生设过宴。
嗯,一年前的江玄戈还是个肥嘟嘟的小胖子,这会儿见着倒是清瘦了许多,眉眼都露出来了。
江玄戈进来后,向张县令略拱拱手,便径直坐到对面,不等张县令发作,便道:“大人,小人就任南宁县县丞一事,已在知府大人那里备案,只等大人文书上报,我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张县令心里一惊——江玄戈竟然已走通了知府大人的路子!一个小小的县丞之位,还是走的捐纳的途径,杀鸡焉用牛刀啊!
“另外,大人,若我成为南宁县县丞,保证您在任期三年内能向府城足额缴纳税赋,让您在下一次考核中至少评上中等,顺利调任,官运亨通,节节高升。”
咕咚,张县令没忍住咽了口口水——江玄戈开出的条件实在让他无法拒绝,鬼知道他多想离开这个地方。如今朝廷极度缺钱,只要官员能足额或超额上缴赋税,考核评级绝对差不了。
“你拿什么保证?”
“大别乡的团练剿灭刘老虎、马得功等陈年巨匪,想必县令大人已有耳闻。既然我能剿灭这两个巨寇,自然也能荡平南宁县其他匪寇。所得赃物不但能充盈县库,还能让大人足额交税;匪寇荡平了,大人的吏治政绩不也有了吗?”
张正原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这些功劳你都愿意让与本官?”
江玄戈靠在椅子上,微微偏头:“大人,何谈‘让与’?本县所取得的一切成就,不都靠大人的英明领导吗?”
张正原闻言,哈哈大笑:“对对对,本官都糊涂了。江县丞,你很好。本官这就上报你的任命书给府台大人。”
接下来,二人相谈甚欢。收到江玄戈送的两担新米后,张正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天知道现在南宁县物价飞涨,他堂堂知县竟也要高价买粮,有时还买不到。从古至今,怕也没有他这么窝囊的县令。
好在只需再忍两年,他就能走了。以江家现在的能力,江玄戈承诺的一切完全能办到。
生怕这一切泡汤,张县令比江玄戈还着急,当场写了举荐书,盖上官印,让县吏通过驿站快马加鞭送往府城。
宾主尽欢,江玄戈告辞时,张县令到底没憋住,问:“玄戈小小年纪便夺得院试魁首,若专心科举,必有大前程,天子近臣、封疆大吏皆有可能,为何要当这小小的县丞?此等非正经科举所得的官职,日后就算通过正规科举入仕,也是你仕途上的污点啊。”
江玄戈回头一笑:“这就不劳县令大人操心了。”
等江玄戈走后,张县令吐出一口浊气。在后边偷听的师爷上前道:“大人,这江秀才能在这年岁考上秀才魁首,足见聪明至极,他盯着区区一个县丞之位,目的究竟是什么?”
张县令摆摆手:“不管,不管。只要他能让本官两年后调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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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鬼地方,其他与本官无关。”
师爷想了想,也是——自己是大人聘任的师爷,只有大人高升,他才能跟着步步高升。南宁县这潭浅滩,就让县里的大族们去斗吧。
由于江玄戈已在知府处备案,张县令的举荐书送到府城不久,正式任命便下来了。
张县丞得知自己的县丞之位被江玄戈顶替,并未如想象中暴怒——若是别人,他还会争一争,可如今,大别乡的张家本家已被山匪杀得干干净净。江玄戈虽是十岁小儿,却考取秀才且为头名,足见其聪慧。聪明不稀奇,但他以十岁之身拉起两千人的团练,打退来犯山匪,又剿灭大别山、羊山匪寇,声望在大别乡已达顶端。且他带领团练眼都不眨地杀了那么多山匪,可见心狠手辣。
聪明、心狠,再加百姓推崇,张县丞想不出自己对上江玄戈有何胜算,于是十分利落地办了交接。他看好江玄戈的发展,为了卖好,还仔细交代了自己的经验。
临走前,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江玄戈:“南宁县共计近四万人口,山上流民、匪寇未统计在册,而一年粮食产出仅近十万石,每年需上缴赋税近四万石。”
他当上县丞之初,也曾想帮百姓提高一点产量,让秋收后百姓能多留些粮食。可几番行动后发现,百姓的粮食大多进了乡绅地主的口袋,再加上官府层层搜刮。他想为百姓多留粮食,就要从地主和官府手中夺食——可他自己本就出自乡绅地主,能当上县丞,靠的就是宗族,又如何能做损害家族利益的事?
张县丞将这些告诉江玄戈,连自己都不知是何心理。他并不觉得江玄戈能改变现状。交代完后,他神色复杂地走出了县衙。
江玄戈仔细翻看前任留下的资料——张县丞给的都是真实数据,只是已多年未更新。
江玄戈当上县丞的第二天,衙门贴出告示,告知全县百姓:春耕前,全县将进行土地丈量、登记造册,凡无主土地,收归县衙,待春耕前重新分配给无地百姓。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南宁县的地主乡绅之所以能积累财富,正因他们在本地势力庞大,县衙小吏、六房、各个里长、甲长皆与大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地主乡绅虽能避税,却有数量限制,无法无止境免税。百姓因种种原因不得已将土地卖给或挂靠地主,而地主与里长、县衙官吏勾结,登记黄册时瞒报少报土地,以此逃税。
他们有办法能逃税,百姓却不能。一县交税土地以黄册为准,赋税逐年增加,而实际可征税的土地数量因官府、地主的瞒报逐年减少,官府为完成税赋,只能将差额摊派到登记在册的土地主人名下——这便是百姓赋税越来越重的原因。
南宁县没有真正的大族,只有几个土乡绅、地主,情况还算稍好。有些地方有家族出了高官或世代豪族,几乎无地可交税。
回到南宁县,县衙这道告示,明晃晃是在从乡绅地主口中夺食。
告示一贴出,全县乡绅大族皆冷笑——他们倒要看看,县衙是否真有胆子丈量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