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说,她真的超弱》
2. 002.
眼见着四周鬼魂越来越少,剩下不多的大鬼还不忘互相指责起来。
“你说你好好的惹她干嘛?!”
“到底是谁说吃上她一口肉魂飞魄散也甘愿的?”
“……”
“吵什么?”原先坐在枯树上的李寡妇这会儿也形容狼狈,一边袖子都已经没了,撕裂的袖子末尾阴气逸散,她方才去攻击那只金手时被金手扯住了,差点被拽进去,她只得断袖保命。
这袖子是她自身阴气凝练所成,断袖无疑是毁她修为。
她不知吃了多少鬼,争强斗狠才有了今日,唯一的念头便是离开这乱葬岗有朝一日回到临澧城里去,她绝不甘愿就这么被那法宝给收了!
“你们甘心就这么被抓了?”李寡妇眼神阴毒的盯着那边土坑里趴着的少女,“反正没得逃,不如拼死一搏!”
几只恶鬼朝鹿逐溪这边杀过来的时候,她并不慌张。
她早防着这些恶鬼的,兔子被逼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几只垂涎她血肉魂魄的恶鬼。
在这乱葬岗抓了不少鬼魂后,“死亡名单”化出的那只手都大了些,纸随意动,最先冲过来的恶鬼就被逮个正着,不甘的叫嚣着,很快被拖入纸中。
只要前面几个被抓,后面剩下的立马散了,惊惶散逃。
到天近明时,这乱葬岗鬼火已经不剩几个了,李寡妇的另一边袖子也没了,她鬼形狼狈,知道下次再被逮,自己就逃不过了。
“别杀我!”她急急往后一闪,眼看着旁边的鬼魂被抓走,终于不再犹豫,朝着鹿逐溪那边喊,“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有她带头,剩下的鬼魂纷纷出声投诚。
可鹿逐溪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倒是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的一簇鬼火闪了闪,化身之前的少年模样,拢着袖子,低垂着脑袋笑:“小姐身边不需要这么多鬼,阴气太重,对小姐身体不好。”
……
天蒙蒙亮,临澧城内张家包子铺,老张埋头忙活着,这个点还早,一般不会来客,他正好把东西都备好。
“张叔,要一笼包子和一盅粥。”门外站着一道身影,声音嘶哑。
是熟悉的声音,老张随口应着:“好嘞,小业你——”
这个名字一出口,他猛的想起来什么,连忙扭脸去看。
可那道身影站在外头阴影处,看不清脸,看着看着,更像一道影子,不似真人。
“我……我这就给你拿……”老张抖着嗓子应着,动作却是飞快,装好了包子要去装粥了,他动作才停下。
往常要买粥的人若是带走都是自己带罐子或者碗来,可外头那道身影……
他实在是不敢再抬头去看,也不敢多问,转身拿了自家的一个瓦罐给装了粥放在包子旁边。
“谢谢张叔。”有风吹过,冷的老张一激灵,他打了个哆嗦,再朝外头看去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而他放瓦罐和包子的地方散落着一些带泥的铜钱。
……
离乱葬岗不远的林子里,浑身血污的鹿逐溪靠着树坐在地上,连动根手指都觉得累。
这具身体受的伤实在太重,乱葬岗那点鬼物对修复她的身体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有总比没有强,一百只鬼不够,那她就去逮一千只一万只,总有好的时候。
鹿逐溪看了看,经过昨天一晚上,悬浮在灵府的“死亡名单”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名字了,字迹挤在一处,看得久了,像是有无数鬼脸挣扎着想要冲出来。
这么多少说也有上百个名字,也只是将这一页填了个三分之一,如果有一天这一页被填满了呢?
或许是这“死亡名单”本就是跟她灵魂绑定在一起的缘故,冥冥之中她有一种感觉,逮到的亡魂多了,“死亡名单”也会有变化。
她收了心,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去哪里。
原身年纪和她一般大,成年前一直被小仙宗宗主宝贝似的养在宗里,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好不容易成年了,终于可以下山参加试炼,却因为无意中的一句话招来了杀身之祸。
原书里对原身的描述也就寥寥几笔,鹿逐溪之所以知道,还是同桌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发现跟她同名同姓,特意截图给她看,还开玩笑让她熟读全文,小心穿书。
一语成谶。
鹿逐溪叹气,她现在相当于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等她睁开眼,一旁立着的清瘦少年才将带回来的包子和粥递过来。
鹿逐溪实在没力气,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她连手都没抬,张了嘴:“啊……”
少年蹲下去喂她的时候身上哗哗作响,吵得鹿逐溪耳朵疼,她咬了一口包子,慢吞吞咀嚼着咽下去:“太吵了,还有钱吗?待会儿去买点好纸,另外给你折个身体。”
她说话语速也慢,吃完以后瞥了一眼少年带回来的瓦罐。
“还有点,狸娘说她家中藏了一笔钱,若是钱不够,可以去取来用了。”少年很上道,立马把瓦罐凑到她嘴边:“忘记问张叔要个勺了。”
正说着,一道袖子从树上垂落下来,树上靠着的女子面容瘦削斑驳,脸还有些歪,她一手扶着脸,因为脸歪的缘故,声音也是含糊的:“小姐,找着水了。”
“嗯。”鹿逐溪应着,还在吃东西。
她带着两只鬼在林子里躲了几天,等从乱葬岗挖出来的银钱用完了,她才收拾收拾往临澧城的方向走。
因为身体虚弱,鹿逐溪走得极慢,走一会儿就得坐在路边树荫里歇会儿。
贴在她衣服上的纸人忍不住叹气:“照小姐这速度,要进城起码得走到天黑了。”
鹿逐溪倒是不急,她急也没用。
正低着头闭目休息的时候,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很快停在她的面前。
马车里一个少女探头出来,盯着鹿逐溪看了看后又扭头回去说了些什么。
鹿逐溪没睡着,隐约听见了,对方在向马车里的主子汇报:“小姐,是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晕了,奴婢下去看看吧……”
那丫鬟下了马车,弯着腰身去看鹿逐溪。
鹿逐溪想着自己要进城,看这马车的方向也是往城里去的,说不定能搭个顺风车,于是睁开眼慢悠悠看了过去。
“呀!还活着!”丫鬟惊呼一声,扭头冲马车里喊。
马车帘子动了动,一张五官姣好的脸探出来,看着鹿逐溪,目光里带了些好奇,盯着她打量了一瞬,笑着问;“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路边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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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我要进城,走累了,坐在这里歇会儿。”鹿逐溪声音虚弱道。
她面色苍白,连唇上都没多少血色,看着就是一副病弱模样。
“那正好,我们也是要进城,不如捎你一段?”那小姐道。
这正合鹿逐溪之意:“那就麻烦了。”
丫鬟热心的上前扶她,将她带上了马车。
“多谢。”鹿逐溪坐好,轻咳了几声,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马车上的主仆二人原本还想找她说话,见她这样说几句话似乎都要喘的样子,只好忍了下来。
但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继续往前走动起来,主仆俩还是没忍住轻声说起了话。
鹿逐溪听了一路,这主仆俩对她是没一点防备之心,将此行目的抖落了个干净。
“我就在这里下去吧。”鹿逐溪听着已经进了城,这才睁开眼道。
“你住哪里?”小姐笑了笑,“我让车夫直接送你过去吧,左右我也不急,送完你再去姑母家也是一样的。”
鹿逐溪哪有住处,轻摇了摇头。
对方也就懂了,不再追问,让车夫靠边停下。
“我叫唐芸,我姑父家姓柳,你若是有事可以来柳府找我。”唐芸撩开马车帘子,冲她道。
鹿逐溪顿了一下,点头:“我姓鹿。”
她没说名字,唐芸也没追问,很快就坐着马车离开了。
等唐芸走了,狸娘才出声:“若是那个柳府,小姐倒是可以去瞧瞧。”
“嗯?”鹿逐溪脚步一顿。
狸娘轻声:“如今的城主夫人就出自柳家之女,她膝下有一子一女,天资过人,据说七年前就被过路的仙人收入了门下,那柳老爷还有一子,这父子俩仗着城主夫人这一层关系没少作恶,府上冤魂只怕数不尽数,奴家还活着时便听说柳府闹鬼,请了不少大师前去都没用,小姐不是正需要这些?”
鹿逐溪一早就让她和小业去打听过附近哪有乱葬岗之类的地方,亦或是有死人的地儿,临澧城附近乱葬岗只那一片,至于其他的地方,倒是打听到了几处地名,可大多与一些凶险传闻有关,且距离甚远。
鹿逐溪来得及将那几处地方纳入了计划内,什么时候能去还不一定。
“不急……”鹿逐溪听狸娘说完,抬脚继续往前走,“先找地方吃饭,夜里再去你说的柳府附近看看。”
若真有冤魂无数,她还得想办法避开人去才行。
她再不了解这个世界也知道,若是实力不够,让人知晓了她有“死亡名单”这样的宝物,只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吃了几天的包子和粥,鹿逐溪早就吃腻了,进城后特意找了家酒楼。
正要进去,她瞥见前头一行人,几句对话传入耳中,这酒楼里竟坐了不少修仙者。
鹿逐溪抬起的脚就要往回收,先不说她身上的“死亡名单”会不会被发现,她身上可还带着两只鬼,待会儿别被当成是鬼修之流给收了。
收回来的脚还没踩实,鹿逐溪就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滚开!别挡路!”
她这具身体弱的真跟水中浮萍似的,身后人力大无比,这一推直接将她给推飞了出去,在即将砸向前方桌子时被人给捞了回去。
3. 003.
“没事吧?”落在耳畔的声音温和。
鹿逐溪被扶着站稳,她这才抬头去看捞了自己一把的男人,摇头道谢:“没事,多谢。”
男人气质儒雅,书生打扮,身上的衣袍隐约有流光浮动,看着就不是凡物,鹿逐溪余光瞥见原先说着话那一行修仙者都围了过来,齐齐冲男人喊着:“大师兄。”
喊完了大师兄,其中一个少女就瞪向了门口那行人:“行事如此霸道,你们是哪家的人?”
门口站着的一行人都是家丁打扮,站在最前头的也是方才伸手推了鹿逐溪的人长得极其高大,鹿逐溪扫了一眼对方的拳头,沉默不语。
以她现在这身板,她刚刚那一下要是没被人捞住,怕是得直接嗝屁,她现在后背都还在作痛着。
那人长得高大,也没什么脑子,作威作福惯了,当即一仰下巴道:“敢挡柳家的路,我看你们都是在找——啊!”
“滚开!”后头急忙走出来一个人,抬腿就踹了前头高个子一脚,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冲几人陪着笑,“仙人,这是误会,都是误会,刘虎这人就是行事莽撞了点,没什么坏心思,我们是城里柳府的,城主夫人未出嫁前正是我们家大小姐……”
柳泉一边说话一边窥探着这几位修仙者的神色,见对方眉眼间仍旧带着怒意,他加快了语速:“我们表少爷和表小姐也拜在一位仙人门下,与诸位仙人说不定还是同门……”
听了这话,确实有人面色变了变,问道:“他们是拜在哪家门下?”
最先出声呵斥的少女却仍旧不满:“管他们是拜在哪家门下,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借此作威作福的由头!”
她冷笑一声,扫过这些人:“也不怕这些因果全算在自己头上。”
“阿音。”先前出手捞了鹿逐溪一把的男人终于出声,语气有些无奈。
名叫阿音的少女还是很敬重自己这位大师兄的,虽然仍旧不满,但也没有再开口,撇了撇嘴,看着这些小人心烦,索性转身去看鹿逐溪了。
鹿逐溪年纪瞧着跟她差不多大,长得也好看,如今一副病弱的姿态更是惹人怜惜,看得她心都软了。
“你没事吧?”阿音几步到了鹿逐溪面前,关切的问她,想了想,又突然递过来一把拇指大小的红色果子,“我看你身体不大好的样子,旁的丹药我不敢给你吃,怕你吃死了,这些灵果应该没事。”
鹿逐溪本来就有些站不住,找了凳子坐着,虚弱的厉害。
听见她这话,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灵果,她没见过这样的灵果,但这些果子散发着的清香仿佛都在告诉她,这是些好东西。
至少对于她此刻的状态来说是好东西。
周遭不远处偷偷围观的那些食客都有难掩羡慕和贪婪的,甚至还有吞咽口水的动静落入耳中。
鹿逐溪收回余光,这才伸手将灵果接过来:“谢谢你,我咳……就是身体有些不大好……”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啦。”阿音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一手支着头盯着她看,“你这么弱怎么还一个人在外头?你家里人也放心么?不怕你一不小心死在外头了?”
这话有些不太好听,但鹿逐溪也听出来了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感叹……字面意思上的感叹。
真是让人完全没办法生气。
鹿逐溪垂着眼睫,咬了一口灵果,果皮极薄,果肉松脆,果汁丰沛,且入口甘甜。
比之她以前吃过的所有水果都好吃。
且吃下去后,好似有一股极其舒适的暖流在身体里流动,缓解了她许多疼痛。
或许这灵果本来没有这么大效用,可抵不过鹿逐溪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残破,连呼吸都伴随着疼痛的,她忍着这些疼痛已经许久了,稍微有点舒缓作用都能让她大舒一口气。
察觉到灵果的好处,鹿逐溪没再客气,将阿音给的一把灵果都吃完了。
吃得多了,效用好似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她正想再道谢,面前就又递过来一把灵果。
鹿逐溪扭脸看过去,对上阿音难掩兴奋的目光。
鹿逐溪:“?”发生了什么?
“还吃吗?我有可多灵果了,吃完了也没关系,下回我再给你带。”阿音紧盯着她,确实很兴奋,还有一种投喂的满足。
少女低垂着眼睫慢吞吞吃东西的一幕真的让她很有满足感,吃的那么安静还那么干净。
“阿音。”大师兄再度出声,提醒她,“灵果于凡人来说吃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水满则溢。”
“对哦。”阿音回过神来,将伸出去的手又赶紧收了回来,“差点害了你。”
鹿逐溪摇头,抬眼看向门口,柳府的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她也该走了。
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填饱肚子,虽然遭了一场无妄之灾,但也意外得了些好处。
她站起身,朝眼前一行人再度道谢。
阿音似乎很喜欢她,还想留她一起吃饭,倒是那位大师兄,温和的截断了阿音挽留的话,目送着鹿逐溪离开。
等人走了,阿音才不满的开口:“大师兄,我还想留她一起吃饭呢,你不知道,她吃饭可有意思了……”
连其他同门都有些心软:“那位姑娘孤身一人,且看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我们左右没事,护送她回家其实也可以。”
唯有男子摇了摇头:“她可不一定是凡人,曾经应该也是和我等一样是修行之人。”
“啊?”其他人一惊。
他却没再多说。
方才他出手扶对方那一下就探查出来了,对方灵脉俱损,想来曾经也是修行之人,就是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成如今这样,若是人为,那毁她灵脉之人也是心狠手辣。
毕竟,于他们修行之人来说,毁了灵脉就是断了修行,还不如直接去死来得痛快。
但他瞧着对方并没有万念俱灰之态,有这份心境在,或许也会有别的转机也说不定。
鹿逐溪哪知道有人想了这么多,她离开了闹市就去寻了一处遮阳的茶棚,要了一碗凉茶坐着闭目休息。
这个点没什么人来喝茶,茶棚老板更是直接进了屋子睡觉去了,耳边清静,鹿逐溪看了一眼灵府的“死亡名单”,没什么变动,那些灵果带来的灵气于它来说没用。
看来只有亡魂有用了。
鹿逐溪背靠着身后的墙,手搭在腿上,正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狸娘和小业即便是有附身用的纸人也不想在这时候冒头,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样。
不远处观望了许久的人左右看了看,终于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
到了下午,太阳没有那么烈了,外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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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有人陆续走动,喝茶的人也来了,茶棚的主人也开了门出来,出来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靠墙的位置,原先靠坐在那里的姑娘已经不见了,木桌上的茶碗里还剩了大半碗茶。
城中柳府后院,鹿逐溪躺在床上睡了个好觉。
她被人掳走的时候一点也没挣扎,被关进这后院里的时候,更是嘱咐了两鬼一声就直接躺床上睡了。
等她睡了一觉起来,外头已经黑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外头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鹿逐溪躺在床上正好能看见外头的月色。
“今晚月亮是不是挺圆的?”她轻声问着,感觉嗓子有点干,声音都是哑的。
从她身上飘出来两个纸人,纸人落地化作一名丰腴的女子和清瘦少年。
“这屋子里连壶茶都没有,小姐,奴家出去看看。”狸娘说着就往外头飘。
鹿逐溪没拦她,从床上起身后就去了窗边坐着,院子里很空旷,连棵树都没有,却有一口井,正落在院子的正中间。
“这院子里关了不少人。”小业凑过来,鹿逐溪睡着这会儿,他和狸娘其实轮流出去溜达过,也没敢走的太远,只略微打探了一下就回来了,“男女都有,都都是些年轻人,且相貌出色,应该都是被柳府的人给掳来的。”
这柳府确实如狸娘说的作恶多端。
可是,这里却没有鹿逐溪要找的亡魂。
“太干净了。”鹿逐溪靠着椅背,目光落在外面的月亮上,“一点阴气都没有。”
“干净的太不寻常了。”刚走进柳府的阿音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在外头时她就发现了这一点,不信邪,索性敲门进府里来看,可进府后得出的结论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是一个人来的,白日里和她一起的同门有其他事情办,并没有和她在一处。
虽然大师兄离开前叮嘱了她不能一个人擅自行动,阿音觉得这也不算是行动。
“不是说你们府上闹鬼吗?”阿音冲前头带路的管家问。
管家低着头,佝偻着身体,提起这个,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狂热:“回仙人,原先是闹鬼的,我们老爷请了许多道长来看都不管用,最后还是表少爷出手才解决了此事……”
阿音白天就知道了他们府上表少爷和表小姐也是修仙者的事情,闻言也没多奇怪,脚步一停,正想着离开。
下一瞬她目光一凌,呵斥一声:“哪来的鬼物?!”
等管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哪还有仙人的影子,再联想到她那一声呵斥,管家腿一软,连滚带爬朝着老爷后院跑去,不是说不会再有鬼怪了么?怎么又有了?表少爷这是学艺不精啊!
狸娘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去找个水就差点被修仙者给逮了,得亏她机敏,察觉到不对后就立马朝鹿逐溪这边赶。
离得也不远,还不忘把带回来的茶水放下:“小姐,有修仙者追过来了!”
话音还没落,狸娘和小业的身影俱都消失不见,只有两个纸人飘入鹿逐溪袖中,紧贴在她袖子内侧动也不敢动。
白天碰见那几个修仙者没发觉两鬼,鹿逐溪还不敢赌柳府的修仙者会不会发现,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外头院子里就跳进来一道蓝色身影。
月光下,少女的五官娇俏,眉头皱着,目光在院中一扫,对上窗内鹿逐溪的目光时也是一怔。
4. 004.
“你怎么在这?”阿音嘴上问着,却没有贸然靠近。
她方才在前院分明看见了此处有一道阴气,必定是有鬼物作祟,只是那鬼物也机敏,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她追赶过来时竟瞬间消失不见,一点阴气都捕捉不到。
鬼物狡诈,她也不敢确定此刻坐在窗内的会不会是鬼物所变。
鹿逐溪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她唯一苦恼的是,狸娘跟小业无法现身,没人给她倒水再喂到嘴边,还得自己动手。
真累人啊……
她轻叹了口气,慢吞吞抬手给自己倒水,也没忘记回答阿音的疑问:“我在路边茶棚歇息,眯了一会儿,再睁眼就在这里了。”
说话于她来说似乎也很累人,她语速极慢,还得说一句停顿一会儿,歇口气才继续。
好不容易说完了这话,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阿音仰头看天,有些无语,又像是实在看不过眼了,终于是闪身靠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茶杯喂到她嘴边:“这么弱,没死在被掳来的路上也算你命大。”
话说完了,她突然想起白天大师兄说的那些话,又有些不忍,若换成是她灵脉俱损,只怕她根本就活不下去,会立即自我了断。
“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弱。”她清了清嗓子,补了一句,至少这份心志她是自愧弗如的。
鹿逐溪喝了一杯就没再继续喝,倒不是喝够了,只是面前的少女显然从来没做过这类活计,实在是不如小业和狸娘贴心,她稍稍缓了缓饥渴就作罢。
喝过了水,鹿逐溪轻咳了几声,没有出声说话的意思。
阿音一边用神识查看着院子里其他房间,一边问她:“你在这里可有见过其他人?亦或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儿?”
“除了你没再见过其他人,咳……”鹿逐溪咳了几声,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口井上,“不对劲的事儿……太安静了。”
阿音本是随口一问,听她最后一句话时才看了过来:“确实太安静了,不只是安静,还有干净……”
她跟着师兄他们虽然才来临澧城,却也听说柳府作恶闹鬼之事,可如今看来,这作恶多端的柳府未免太干净了一点,干净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阿音还在沉思着,鹿逐溪却是又咳嗽了几声,月色下,她的脸色白得有些诡异,几近透明。
“我还是先送你离开此处吧。”阿音回过神来,看着她虚弱的模样道,“有我在,柳府的人不敢为难你,等送你去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去找我大师兄他们。”
明知柳府有古怪她暂时也看不出来具体,只能找她大师兄来看看了。
“那便多谢了。”鹿逐溪弯了弯唇。
阿音方才是从窗户进来的,这会儿走到门口,提剑就砍。
“其实门没锁。”小业没忍住,贴着鹿逐溪的袖子小小声嘀咕。
所幸他的声音正好被阿音砍门的声音遮盖住了,阿音没察觉,将门劈开后也发现了门其实没锁这事儿。
她愣了一下,鹿逐溪走过去:“大概是笃定了我走不出柳府。”
所以门没锁,也没特意叫人过来看管她。
阿音回头一瞥她苍白的脸,觉得是这样没错。
“走吧。”阿音收了剑,率先朝院门走去,可还没走几步,院子里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其他屋子里便传出了啜泣声。
阿音脚步一顿,每天皱起:“这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在?”
鹿逐溪也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口井:“应该是和我一样被掳来的人。”
她收回视线,扭脸看向那些漆黑的房间,那些房间里同样没有点亮烛火,连窗户都是关着的,将月光阻拦在外头,啜泣声抬高了不少,吸引着人走过去查看亦或是询问。
可阿音站着没动,甚至再度抽出了长剑,她紧盯着那些房间,放开了神识一一扫过去,房间里确实是有人,男女都有,个个样貌出色,神情惊惶恐惧。
然而,她清楚记得自己在进入院子里时分明用神识探查过,那时候,院子里只有鹿逐溪一人。
“先走。”阿音按住了去屋子里一探究竟的想法,想着先把鹿逐溪送出去再说。
鹿逐溪却有些舍不得走。
显然,这里有她要找的魂,而且还不少。
但她也清楚,这同样意味着这里存在着危险,她不知道阿音的实力如何,单靠自己……
就这么迟疑一瞬,那些屋子里啜泣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呼救声,还有拍门声,月光照在紧闭的门窗上,门窗被里面的东西疯狂拍打着,哭喊声啜泣声呼救声混杂在一处,像是有人拿棍子一下一下捅刺着耳膜,疼得人脑袋都快炸了。
“先出去再说。”阿音很果决,一把拽住鹿逐溪的手腕就往院门走。
鹿逐溪受不了这刺激,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冷汗,不单单是这些声音,还有灵府里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大快朵颐的“死亡名单”。
她被阿音拖着朝院门走去,路过院子里那口井时,鹿逐溪脚步没停,她踉跄着才跟得上前头的阿音。
院子挺大的,两人到了院门处,阿音一脚就踹开了院门,门开那一瞬,那些呼救叫喊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同停止的还有鹿逐溪和阿音的脚步。
从院门看去,院子里漆黑一片,唯有院子中间那口井在月光照耀下,安静诡异。
鹿逐溪回头,两人的身后是同样的院子,还有同样的井。
唯一不同的是,原先她待着的那间屋子房门大开着,而对面相应的屋子房门关着,连窗户也是关着的。
阿音没有贸然往前走,她摸出了传讯符试图联系大师兄他们。
在简要说明了此刻的境况后,传讯符化作一只小鹤消失不见,却又在下一瞬出现在上方,绕着院子茫然的转着圈,像是误入玻璃房里找不到出口出去的迷途鸟。
见到这一幕,阿音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连传讯符都出不去!”
这就意味着她没办法联系上大师兄他们,遇事,得自己扛了。
身后没有人回应,阿音后颈蹿上一股寒意,她猛地回头,身后的鹿逐溪不见了。
没等她做出反应,底下又响起动静。
她一低头,鹿逐溪正坐在门槛边,背靠着墙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冷汗,她正在小心翼翼呼吸着,仿佛一口气喘猛了都能让她立刻嗝屁。
阿音连忙蹲下:“你怎么了?”
鹿逐溪眼睫颤了颤,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唇开合了好几下,阿音才终于听清她在说什么。
“累……休息……”
累死了,事已至此,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阿音读懂了她的意思。
额角抽了抽,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紧张和恐惧都被冲散了不少,阿音只觉得无语:“跑几步就能把自己累死,柳府的人抓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鹿逐溪现在没力气说话,闭着眼睛休息。
可她的脑子一点没停过。
来这个世界有几天了,她好歹也了解一些,看现在这情况,她们显然是被困在了阵法里,且这阵法里困住的也不只是她和阿音。
原先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小业和狸娘专门打探过院子里的情况,当时说的是院子里关了不少应该和她一样被掳来的人,阿音却说没人,那些到底是不是人还两说,柳府把她掳来,大概率是因为她这具身体原先也是修仙者的缘故。
狸娘说过,修仙者的魂魄较之凡人肯定要强大些,修为越高,魂魄越强。
可那么多修仙者不抓,偏偏逮住了她。
大概是觉得她好欺负?
鹿逐溪睁开眼,看着院子里那口井,沉默了一会儿,她微微弯唇无声笑了起来。
阿音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敢再进房间,也没去靠近那口井,她回头见鹿逐溪已经睁开眼睛,看起来比先前状态好了不少,还安慰鹿逐溪:“别怕,目前看来这幻境只是为了困住我们,虽然暂时联系不上我大师兄,但他们迟早会找过来。”
她进柳府之前曾给大师兄留下过一道讯息,找过来是迟早的事情。
阿音说这话不只是安慰鹿逐溪,也是在安慰自己,不知道为何,方才传讯符无法飞出去时,她心里就有一种不安感。
柳府主院,屋子里燃着气味浓烈的香,门窗紧闭着,管家语速飞快说完话,厚厚床帐后传出男人嘶哑的声音:“确定是进了那个院子?”
“回老爷,府上下人说是往那个院子去的,他们也不敢离那边太近,但确实是看见那位仙人进了院子里。”
床帐后迟迟没有声音,管家低着头,在这里待久了,他有些喘不上来气,急忙找了个借口想离开:“老爷,表少爷说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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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随意让人进那个院子,现下闯进去了一个仙人,是不是得去通知表少爷?”
过了许久,那边才传来沉沉的一声应答:“去吧。”
如今的城主府却也并不安稳,管家过来时,连门都没能进去,只好叫人带话进去。
带话的人很快就找到了正站在一位老者身侧的表少爷,他低着头也不敢多看,连忙将柳府那边带来的话说了。
“正好还担心有漏网之鱼回琉焰山报信,如今倒是省了。”薛思安冷笑一声道,“妹妹。”
另一侧与他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当即道:“师父,柳府那边就交给我吧,我去走一遭就是。”
等老者一颔首,薛思妍扭身便走。
在薛思安和老者的前方同样是一个院子,只是院门开着,里面除了有一口井还有几个正在挥剑的人,正是阿音大师兄他们。
他们被困在此处已经有些时候了,处境比阿音那边要糟糕许多,耳边是呼啸的阴风,阴风一过,他们护身的灵光便薄弱不少,修为低的,周身灵光已然摇摇欲坠,不过几息,有些人身上已经多出了几道血痕,见了血,藏在阴风中的鬼物便愈发凶悍,再出手时直接扯去了这人的耳朵,那人捂着淌血的耳侧惨叫出声。
“大师兄!大师兄救我!”失去了灵光护佑,阴风中的鬼物蜂拥而来,似乎是要将其撕扯分吃了。
惊惶之下,他连忙朝陆怀林这边靠近。
陆怀林早在他护体灵光破碎时便在向他靠,只是阴风中藏身的鬼物众多,明明只是半个院子的距离,却有些寸步难行。
眼看着对方就要跑近,路过那口井时,井中突然飞出一缕长发,拽住了那名弟子的手臂,将人往井中一扯。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那人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离井近的下意识要去救他也没来得及,刚一靠近就听见井中响起凄惨的叫声,伴随着撕扯和咀嚼的声音,片刻后,一股血雾自井中升起又很快被藏身于阴风中的鬼物吞吃掉。
一瞬间,那口井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阴风呼啸着,和吸收过血雾后进攻愈发凶狠的鬼物。
“离那口井远点!”陆怀林道。
见识过方才那一幕,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那口井才是最危险的。
几人很快聚拢在一处,背靠着背,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陆怀林总算反应过来,喘息着道:“这些鬼物并不算厉害,它们想将我们赶往井边。”
但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其他人多少,藏身在阴风中的鬼物不知多少,即便他们远离了那口井,等他们灵力耗尽,被这些鬼物蜂拥而上分吃掉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大师兄,真的没有办法突围出去吗?”有人红着眼睛问。
陆怀林没说话,要是有办法他早就说了。
一时之间,几人被绝望笼罩着。
偏这时候,那些鬼物还在嬉笑着朝他们出手。
血腥味愈发的浓厚,鬼物愈发放肆,甚至开始动手将他们拖拽向井边。
即便其他人竭力挥剑阻止,也还是有弟子被拖拽了过去,又是惨叫和血雾,阴风中的鬼物越发凶悍,而他们却即将耗光灵力,身边同门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了陆怀林和一名师弟。
鬼物丧失了耐心,只想得到修仙者的血肉,很快就拖拽着其中师弟往井边去。
师弟绝望嘶喊着:“救我!大师兄救我!”
陆怀林握剑的手都在抖,他的灵力也已经快耗尽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提剑朝那边追了过去,伸手想拉扯住对方。
只是鬼物速度极快,眨眼睛就将人拖到了井边,甚至恶趣味十足的将人抬至空中,嘻嘻笑着一松手。
“啊啊啊!”师弟身体往井中坠落,眼看着已经没入井口,却又在下一瞬被从井中冲出的无数头发给撞飞出去。
飞扑过来的陆怀林正好和他撞上,陆怀林差点被砸昏过去,整个人仰躺在地上,趴在他身上的师弟还有点懵,哆嗦着:“大……大师兄,它是不是觉得我难吃?”
难吃吐了?
鬼物吃人可不讲究太多口感,更何况是修仙者的血肉。
陆怀林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师弟,才总算看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从井中飞出来的不只是一大团黑色头发,还有一只淡金色的手,而那只手此刻正在疯狂捞着藏身在阴风中的鬼物。
5. 005.
鹿逐溪坐在墙边休息时,阿音始终没有放弃过找寻出去的可能。
可她对阵法一点都不懂,谨慎的左看右看时,突然看向那口井,迟疑一瞬,她还是握着剑靠了过去。
眼见着阿音靠近那口井,鹿逐溪眼皮跳了跳,也不坐着休息了,起身走过去:“看见什么了吗?”
“里面好像有声音。”阿音侧耳在井口上方听了听,“好像有谁在笑……不对,又没有声音了,奇怪……”
“我听听。”鹿逐溪走近,先是朝井中看了一眼,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先松了口气,再和阿音一样侧耳去听,很安静。
“听见什么了吗?”阿音问。
鹿逐溪摇头:“很安静,没什么声音。”
阿音扭脸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剑,挣扎一瞬,朝鹿逐溪道:“你往后退点,我用剑进去试试。”
鹿逐溪有些迟疑,因为她把“死亡名单”扔井里了。
阿音却已经在掐诀,她只好往后退了两步,心想着倘若真有什么变故,“死亡名单”能及时飞回来。
飞剑裹着灵光入井,将井内好歹照亮了一些,可仔细一看,分明有黑气萦绕在剑身四周。
阿音挑眉思索一瞬,剑指一挥,灵剑就在井内四处砍动,那些黑气当真被砍去不少,井内逐渐明亮起来。
“有用!”阿音见状一喜,让剑继续往底下飞。
没飞多远,一张惨白发胀的脸陡然映入眼帘。
“这什么东西?!”阿音吓了一跳,掐诀的手一抖,飞剑也跟着抖了抖,险些掉了进去。
得亏她反应及时,让剑赶紧飞了回来。
“好像是尸体。”鹿逐溪掩鼻,剑光只是在井底晃了一下也足够她看清了,那井底堆满了尸体,最底下隐约有几个骷髅头,显然,这些尸体并不是同一时间被扔在这里的。
死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偏偏又用阵法掩饰的这么干净。
阿音闭了闭眼,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惨烈的一幕,她没再让飞剑入井,而是仰头看着上方,飞出去的传讯符仍旧停留在上空,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遮挡着。
鹿逐溪顺着她的目光仰头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上的悬月似乎晃了晃。
“要不要试试?”她轻咳了一声,道。
阿音侧脸看向她:“试什么?”
“用剑试试能不能劈开这阵法。”鹿逐溪道,“我方才好像看见上面的月亮动了动。”
“那我试试。”阿音当即便出了剑,左右也没有别的法子。
飞剑裹着灵光便朝上方悬月而去,本遥不可及的悬月却在飞剑飞出一段距离后像是水中月一般被刺动。
阿音面色一喜:“有用!”
眼见着悬月被飞剑搅碎,自井中卷出一股阴风,院中原本紧闭的门窗被猛地撞开,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小心!”阿音出声提醒时,鹿逐溪已经抱头蹲了下来,躲的非常迅速。
阴风席卷,天上悬月已碎,阿音收回飞剑,眼见着周遭如烟散开,一眨眼,两人仍旧是在院子里,一人站着一人蹲着,四周杂草丛生,阵阵恶臭从旁边井中散出,院门还是紧闭的。
“幻象破了!”阿音高兴起来,一高兴吸了口气,险些被那股恶臭熏得吐出来。
鹿逐溪也被熏得有些受不了,见阴风随着幻象一起散了,抓住阿音的手就往院门方向跑。
院门是锁着的,阿音提剑就砍,出了院门又闷头跑出一段距离,鹿逐溪手脚发软,整个人往地上栽。
“你——谁?!”阿音连忙伸手想去拉住她,下一瞬神色一变,提剑往身前一挡。
“叮”的一声,一只被斩成两半的纸人飘落在鹿逐溪面前。
鹿逐溪累的头晕眼花,乍一看这纸人还以为是狸娘和小业他们,连忙摸了一下袖子,摸到两鬼还在这才放心。
等她再抬头,正好看见无数鬼脸扑了过来。
阿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一只手抵在后背。
“是幻象。”鹿逐溪哑声道。
阿音一听,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知道是幻象的,一咬牙,举剑迎了上去。
剑光过处,鬼脸退散,十几个纸人纷纷扬扬散落下来,暗处响起一声闷哼,一道人影踉跄着摔了出来。
薛思妍刚赶过来便发现幻阵被破了,她心里一惊,一边传音通知了兄长,一边甩出纸人想要拖住对方。
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幻术这么快就会被看破。
“你是谁?”阿音逼近,长剑横在她颈侧质问出声。
薛思妍低垂着头,眼中划过一丝暗光,很快就抬头看过去,不答反问:“姑娘可是琉焰山的弟子?”
阿音面色微变:“我是,你——”
“那太好了!”薛思妍露出喜色,“姑娘快随我去城主府,你师兄托我来找你,他此刻正在城主府……”
她想着,先把人骗过去,再让兄长和师父来收拾。
阿音一听见她提起大师兄他们就有些激动,要走的时候又想起来鹿逐溪,回头看过去。
鹿逐溪还惦记着“死亡名单”呢,朝她道:“你不用管我,先去找你大师兄他们吧。”
阿音还是不放心,让她先离开柳府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不如一起去城主府?”薛思妍出声,她看了鹿逐溪一眼,自然不愿意让鹿逐溪走的,万一日后琉焰山的人调查过来,这就是个隐患。
鹿逐溪看了她一眼,突然道:“我白日才来城中时就听说城主夫人有一子一女,都被一位路过的仙人收了徒,不知姑娘——”
“你是柳府的表小姐?”阿音没等鹿逐溪说完就变了脸色,手中的剑再次指向了薛思妍,脑子也转的快,立马想到进来时柳府管家曾说府上原先闹鬼是表少爷解决的,可那闹鬼哪有解决?只是用了个幻阵给掩饰住了,不知有什么筹谋。
若是如此,眼前的人和布下幻阵的人肯定有关。
薛思妍闻言便知道不好,一挥袖甩出一股阴气,无数鬼脸扑向鹿逐溪和阿音。
阿音心知是幻象,提剑就刺,可薛思妍本意是想拖住她,将炼制的纸人一股脑扔了出去,一时半会儿倒真没那么好解决。
鹿逐溪被阿音推到身后,眼瞧着那些鬼脸扑面而来,耳边响起狸娘的声音:“小姐,那人跑了。”
鹿逐溪心念一动:“留下她。”
她也清楚,要是真让人跑了,估摸着马上就会叫来救兵。
狸娘和小业立马从她袖中飞了出去。
薛思妍已经转身跑向了柳府大门,她唯一会的就是炼制那些纸人,没了纸人,她也没了别的手段,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血色长袖突然自上方垂下。
“啊!”她惊了一跳,脚步一停,那血袖就缠了上来,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她什么都没看清就挨了一下,昏死了过去。
狸娘和小业都知道不能让阿音发现他们的存在,将薛思妍一捆扔了回去后就立马变回纸人缩回了鹿逐溪袖中。
鹿逐溪刚拢住袖子,阿音也解决了那些鬼脸,看见躺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薛思妍愣了一下。
她也没有多怀疑,只当是自己破了薛思妍的纸人幻象,对薛思妍也有损伤,人才晕了过去。
“我大师兄还是没有音讯。”阿音先捆了地上的薛思妍,才皱眉道,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担心。
早在幻象破除时,那道传音就已经离开。
若是她大师兄没事,此刻就算是没有赶过来也该回信了才对。
鹿逐溪看向城主府的方向:“似乎是往那边去了,你大师兄他们或许也被骗去了那里,说不定也陷入了幻境里。”
阿音一听,急得就要赶过去。
“要不要先联系你师门?”鹿逐溪拉住她,“这人手段并不高明,用纸人偷袭失败后就想把我们骗去城主府,说明那里有她的同党,既然能困住你大师兄他们,实力肯定不低,你去了或许也无济于事,还是先联系你师门比较好。”
阿音稍微冷静了些:“可是琉焰山离这里并不近,即便我现在联系师父,他要赶过来恐怕也来不及了,不行……”
她给师门传去一道音讯,还是决定要去城主府走一遭:“能拖住一会儿是一会儿。”
“再不济,我手里还有个人质。”她把薛思妍也带走了。
鹿逐溪也得去,她感应到“死亡名单”也在那个方向,不知道怎么会从井里跑去了那里。
但她没跟阿音一起。
阿音心急,走的飞快,走前还告诉鹿逐溪:“你慢些走也无妨,说不定还能碰见我师门的人找过来,到时候还要麻烦你给帮忙指个路。”
城主府里,金色大手一从井中飞出时,守在阵外的噬魂道人就变了脸色。
“师父,那是什么东西?”薛思安一愣,下意识问着。
噬魂道人可没空回他,就算想回也回答不上来,他同样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
阵内,淡金色大手一出来就没停过,那些藏身在阴风中的鬼物太多,它一捞就是好几个,一捞好几个一捞好几个,不过眨眼,陆怀林就明显感觉到阵内阴风弱了。
从井内跑出的那团头发似乎也没办法离开这个幻阵,它对那只淡金色的手很是忌惮,眼见着阵内鬼物被抓,它也化作一只黑色大手抓捞起四周的鬼物,抓住便开始吞吃。
随着吞吃,它四周阴气愈发浓郁。
“师兄,这……这是怎么回事?”死里逃生的师弟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眼前一金一黑两只手目标都是那些鬼物,先前还嘻嘻笑着故意戏耍作弄他们的鬼物如今只能尖叫着四散奔逃。
可再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不好!”噬魂道人看着这一幕脸色大变,死死盯着阵内的动静,慌乱之下他显然更加的兴奋。
薛思安原本还很紧张,瞧见他的神色眸光闪了闪,问道:“师父,您不担心吗?鬼王提前离开阵眼,还开始吞吃您布置的小鬼,再这么下去,这万鬼阵怕是要毁了”
“毁了也无妨。”噬魂道人轻哼一声,“看眼下这情景,若是鬼王能胜过这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实力只会比我预想的更强,若是鬼王不敌,死了也就死了,我也还能得一件至宝。”
能杀掉他苦心养出来的鬼王,这淡金色大手定然珍贵。
这么说着,噬魂道人眼神阴狠的扫过阵内那两个活人,想了想,朝薛思安嘱咐了几句。
夜半三更,街巷无人。
一顶轿子穿街过巷飘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大门敞着,看不见人影,鹿逐溪堂而皇之走了进去,小业和狸娘又躲回了她的袖子里。
“好重的阴气。”狸娘语气警惕。
刚说完,前头就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碎了,伴随着几声怒吼,鹿逐溪似乎听见了阿音的声音,好像在喊大师兄。
等鹿逐溪走近,正好瞧见院子里四人对峙着,地上还躺了一个。
没等她看清,正悬在半空中的“死亡名单”就朝她这边飞了过来,鹿逐溪眼皮一跳,“死亡名单”没有一丝犹豫,当着所有人的面没入了她的灵府。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老头。
“将宝物交出来!”噬魂道人神色阴狠,一只手枯瘦似鬼爪,他扬爪就朝鹿逐溪的心口而来,一心要杀人取宝。
阿音正扶着陆怀林,看见这一幕再想去救鹿逐溪都晚了,她急得眼睛通红。
眼睁睁看着人被一掌扇飞了出去。
被扇飞的不是鹿逐溪。
噬魂道人飞出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震惊,直到砸倒一面院墙,被散落的墙头盖住。
鹿逐溪左手扶着院门,右手举着,神情同样震惊,她张了张嘴,想要朝阿音解释什么,淡金色的光芒再度覆在她手上,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冲进了院子里。
“嘭!”又是一掌拍出去,堆成小山的砖块被拍飞,露出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噬魂道人。
眼见着又是一掌拍下去,噬魂道人瞬间暴起,闪身躲去了一边,还朝鹿逐溪丢去了一面三角幡。
三角幡立刻变大数十倍,几乎将整个院子笼罩其中,一眼看去,似乎遮天蔽月,无数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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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吼着从幡内扑出,扑向站在幡下的活人。
体内“死亡名单”不过停顿一瞬,立马从鹿逐溪灵府冲出,欢欢喜喜冲了上去。
“死亡名单”一离体,鹿逐溪就立刻脱力,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阿音连忙过来扶住她:“没事吧?”
“我……”鹿逐溪抬起右手,手还在不停颤抖着。
阿音:“好了!你别说了!你先好好休息!”
就怕她再多说几句人就没了。
鹿逐溪:“……”
她一看,发现在场的人都没觉得她和“死亡名单”有什么特殊关系,这才松了口气。
“这人是个鬼修,手段再多也是被那件宝物克制的。”陆怀林仰头看着上方道,“虽然不知道这件宝物从何而来,但显然宝物通灵,或许还有了灵智,它只抓鬼物,于我们来说反倒是好事。”
阿音啧了一声,把过来后的情况飞速说了。
“我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宝物在吞噬一大团头发,那老头和他徒弟想杀我大师兄他们灭口,得亏我来了。”
陆怀林灵力快要耗尽,得亏阿音来了拖了一会儿,眼见着鬼王没了,噬魂道人也没了心思管他们,一心要先把宝物收入囊中。
即便这宝物与他相克,但这样似乎已经生了灵智的重宝,他还是一心想要得到。
哪知道,鹿逐溪这时候来了,宝物直奔向她。
说话间,上方鬼幡已经快要被“死亡名单”扯破,这鬼幡也是噬魂道人苦心炼制的一件法器,他掏出来本想损耗这宝物一下,好方便自己下手收了它。
哪知道,他的鬼幡没了,这宝物好像更强了。
阿音师弟都忍不住道:“明知道这宝物在吞噬那些鬼物,像是以鬼物为食,他还敢掏出这么多鬼来,是嫌自己没被扇死吗?”
“吃了没脑子的亏。”陆怀林叹气,“连你都看出来这其中关窍了。”
师弟一喜:“多谢大师兄夸奖!”
鹿逐溪:“……”
师兄弟俩的话也传进了噬魂道人耳中,不只是鬼幡被毁还是被话语刺激的,他捂着心口就吐出了一口鲜血,本该就此跑路,但他实在是不甘心。
毁了他养了这么久的鬼王,毁了他的法阵,毁了他的鬼幡,毁了!都毁了!
他要是就这么走了,就真的毁了!
心头恨怒交加,他举起鬼爪掏向自己心口。
阿音师弟一脸震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陆怀林没空骂他别乱用成语,神色凝重握住了剑,下意识朝那只淡金色大手看去,这一眼却没找着。
“宝物呢?”他愕然问。
阿音指着站了起来的鹿逐溪:“那呢。”
“能不能打个商量?”她飞奔过去,冲着鹿逐溪正在发光的右手道,“上我的身行不行?她这么弱,你别她给玩死了!”
鹿逐溪:……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感动的。
外人不知道她和“死亡名单”的关系,还以为“死亡名单”是随意挑的她,鹿逐溪没话说,只能被体内兴奋的“死亡名单”拖着走。
她倒是没害怕,从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她就也有些兴奋,还有期待。
分离这么一会儿时间,“死亡名单”不但偷偷抓了不少鬼物,还发生了一些让她期待的变化。
对面噬魂道人挖心没死,反倒一口一口将自己的心给吃了,吃完那颗黑色的心脏,他的双眼一片血红,整个人身形暴涨,皮肤表面变得凹凸不平,另一只手也变成了鬼爪。
他已经不是人,更像一只恶鬼。
弄死他。
这一刻,鹿逐溪接收到了“死亡名单”传来的意思。
下一瞬,恶鬼朝她扑来,而她的右手再度抬起。
嘭!
恶鬼被拍飞,站起来,再扑过来,再被拍飞……
噬魂道人鬼化后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它只想扑过去将这些人吃掉。
中途他也放弃过鹿逐溪,转头冲向阿音等人,可毫无例外,他依旧会被拍飞。
“我……”鹿逐溪张了张嘴。
阿音握拳:“宝物有自己的想法,不听我劝,你坚持住!拍死他!”
她伸手朝噬魂道人一指。
就连陆怀林和阿音师弟都朝她投来了鼓励的目光。
鹿逐溪:“……”
很好,一个字都不用解释,沉默就好。
不知道被拍飞了多少次,噬魂道人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不用他扑向谁,只是稍微动一下,淡金色的巴掌都会扇到他身上来。
终于,噬魂道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已然密密麻麻的一页纸从鹿逐溪灵府飞出,绕着噬魂道人的尸体飞了一圈后,突然伸手一抓。
“啊!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黑色的一团元神被从噬魂道人的尸体里拽出来,被“死亡名单”毫不留情的吞没。
吞掉噬魂道人的元神后,“死亡名单”在空中转了个向,朝向了缩在角落里的薛思安。
眼见着噬魂道人死了,薛思安吓得脸色惨白,莫名感觉自己被盯上了,张嘴正想要求饶,一柄飞剑刺入他的心口。
陆怀林收剑,朝鹿逐溪道:“想来这宝物只能吞噬死人魂魄,它附身你也是为了杀这鬼修,这与我们目的倒是一样。”
他动了手,倒也不用这宝物在附身谁那么麻烦了。
鹿逐溪掩唇咳嗽着,没有说话,“死亡名单”如法炮制,将薛思安想要逃跑的元神抓住吞噬。
整个城主府都成了噬魂道人的傀儡,连带着作恶多端的柳府亦是如此,临澧城百姓苦其迫害久矣,这日凌晨,三更天刚过,城主府和柳府燃起大火,火光映红天际。
鹿逐溪坐在飞剑上,手里还捧着一把灵果细嚼慢咽着,不远处的火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也没能让她的脸色好看多少。
“辛苦你了。”阿音道,“多吃点,好好补补。”
鹿逐溪不语,只是一味的往嘴里塞灵果。
这灵果和昨天白天阿音给的有些不同,但也很好吃。
6. 006.
快天亮时,底下大火才开始逐渐熄灭,琉焰山也终于来了人。
但来人并不是阿音师父,而是一位小师叔。
看见来人,陆怀林和阿音都有些惊讶。
阿音脱口而出:“小师叔,你不是在闭关吗?”
“师兄已经收到了你们的传音,只是白金城出了些事,他带领门人赶了过去,没法抽身过来,只好我来了。”小师叔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来的也不过是我一缕分身。”
琉焰山门人并不多,修为也不高,只有门主和这位小师叔是元婴的修为。
陆怀林把城主府和柳府勾结的事情一说,也没瞒着“死亡名单”的事情。
“听你这么说,那件宝物是已经生了灵智了。”小师叔沉吟,神识一扫,可惜整个临澧城内并未有搜寻到宝物的痕迹。
陆怀林放火烧了城主府和柳府后,那宝物起初还能见到在火光中穿梭的影子,后来就不见了。
他也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那样厉害的宝物,你不追是对的。”小师叔叹了口气,“以你的修为,追了也拿不到,还可能会惹怒它,招来杀身之祸。”
比起一件没见着的宝物,他更在乎这位大弟子的性命。
说完这些,他提起正事:“既然那鬼修已经死了,临澧城的事情解决,你们正好启程前往白金城与你们师父汇合。”
“小师叔,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阿音性子急。
“白金城附近有一个石楠镇,前几日整个镇子突然被一股浓雾笼罩,镇子里再无活人出来……”
如此异象,要么是有东西作乱,要么就是有异宝现世,消息传出来这么会儿,附近的宗门世家都赶了过去。
阿音和陆怀林肯定是要去的,也不好带着鹿逐溪一道。
所幸柳府和城主府都已经没了,阿音也不必再担心鹿逐溪的安危,匆匆告别后留下了自己和陆怀林还有师弟储物戒里的灵果就走了。
正好天已放亮,鹿逐溪吃灵果已经吃了个饱,找了家客栈要了个房间就躺下了。
一直睡到正中午她才起来,吃过午饭就坐在窗边看着外头街市打盹。
下午日头没有那么大了,她还出去溜达了一下,找了处茶棚坐着,听茶棚里其他人说话。
柳府和城主府一夜之间被大火烧完,百姓们感叹着恶人自有天收,聊完了又说起这段时间城中发生的几件怪事。
“听说前几天卖包子那个老张收了不少带泥的铜钱,都是早上天还没亮来的,第一天老张还给了个瓦罐,这两天没来了,最后来那天还把瓦罐给还了回来。”
“说起那带泥的铜钱,可不只是老张收了,还有卖衣裳的老刘家也是……”
“我家昨夜也收到了。”坐在外头的一个男人突然道。
他这话把其他人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你家也收到了?找你买轿子去了?”认识他的知道他做的都是些轿子马车的生意,既卖也租。
男人点头:“早上起来就发现少了顶轿子,家里多了些银钱。”
他没说的是,早上他儿子去城主府看热闹,看见了那顶丢失的轿子,又给抬了回来。
众人唏嘘不已,有胆小的念叨着:“可千万别找上我家,吓都要吓死。”
也有胆子大的不以为意:“左右又没害人,钱货两讫,比柳府那些惯常吃白食的强。”
“就是就是,人不如鬼啊。”
“……”
鹿逐溪一碗茶喝了过半,袖子里终于有了动静,狸娘轻声道:“阿音那小师叔应该是走了。”
说完等了会儿也没听见鹿逐溪的动静,她偷偷探头一看,发现人已经支着脑袋睡着了。
“小姐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小业道,“也不怕那宝物不回来了。”
昨日那宝物在火中消失后到现在也没回来,按照陆怀林和他小师叔的对话,那宝物有了灵智,能自己思考,说不定真就跑了不想回来了。
虽然陆怀林和阿音都说那宝物附身鹿逐溪才杀了那鬼修,但他那小师叔却没急着离开,大概还是惦记着“死亡名单”的踪迹,期间几度暗中查探过鹿逐溪。
只是怎么查,她也就是个灵脉被废,身体虚弱,走个路都得时不时停下来歇歇的废人,身上唯一一点灵气还是从阿音留给她的灵果上散发出来的。
又在客栈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鹿逐溪买了一辆马车离开了临澧城。
出了城,狸娘和小业也出来了,一个裹了件黑袍戴上斗笠去外头赶车,一个留在马车里伺候她。
鹿逐溪靠在软枕上,闭目看着灵府里的“死亡名单”。
昨天夜里,她还在睡觉时,这家伙就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又乖乖回了她的灵府。
等她早上起来,才发现灵脉又恢复了一些,而灵府里的“死亡名单”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已经快将整张纸占满。
“死亡名单”飞出她的体内,落在她的面前,白纸黑字,乍一看去和普通的纸张并没有什么区别,可看久了,那些人名就像是一张张人脸或哭或笑,或喜或怒,似怨似嗔,显出了众生百相。
“还差一个名字。”鹿逐溪睁开眼,目光落在死亡名单最后一行的空白处。
还差一个就能将这一页填满了,填满之后会有什么变化?若是再多一个又会有什么变化?鹿逐溪很期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狸娘身体一缩,连忙道:“我去帮小姐抓个小鬼来!”
话音还没有落下,她闪身就要离开马车。
鹿逐溪慢悠悠一句:“急什么?”
狸娘和小业二鬼挺好用的,鹿逐溪没打算把它俩喂了死亡名单,她有另外的打算。
“往前就是石楠镇了吧?”她轻咳了一声。
狸娘连忙端茶递到她唇边,还不忘回话:“是石楠镇,只是小姐,阿音师叔不是说那里出了变故么?咱们是不是得绕道?”
石楠镇那边不知道聚集了多少修仙者,光是那突然出现的浓雾就让狸娘忌惮,能将整个镇子包裹住不露丝毫生息,反正她做不到,浓雾做得到,那就是比她厉害。
打不过就跑,要么就投降,那也是在逃无可逃的情况下,她不想白白送上门。
“我们去石楠镇。”鹿逐溪道。
狸娘:“啊?”
“去外围瞧瞧。”
阿音师叔只说石楠镇被浓雾笼罩后再无活人出来,又没说去看热闹也会被浓雾吞噬。
鹿逐溪想的很简单:“咱们去瞧热闹,若是有异宝,那些人肯定得打起来,总会死人,若是有东西作乱,那也得死人……”
只要死人,那就有她要的亡魂。
反正她一不为异宝,二不为除魔,只是在外围看看热闹,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
至于身上的“死亡名单”会不会被发现,鹿逐溪现下心里已经有了数,最开始陆怀林肯定查过她,那时候尚且没发现她体内的“死亡名单”,后来陆怀林师叔也查过她,甚至满城搜查都没能把“死亡名单”查出来。
她怀疑,或许只有在“死亡名单”显露人前,亦或是离开她后才会被发现。
狸娘弄明白了她的想法,愣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旁人打架,小姐超度,小姐大善!”
鹿逐溪:“……”
论起说鬼话,没有谁能比得上一只鬼。
马车一路朝着石楠镇的方向去,临到傍晚时分,还隔着一段距离时,鹿逐溪就看见了阿音师叔口中的“浓雾。”
“四周清清朗朗一片,唯独那里聚着那么大一团浓雾,看着实在是诡异。”小业抬手扶着头上的斗笠,眺望着那边感叹。
鹿逐溪坐到了边上,狸娘在一旁替她撩开了马车帘子,好让她也能看见那边。
那白雾上下连着天地,左右却像是被一块透明的挡板给框住了,并没有肆无忌惮朝两边扩散开来,恰好石楠镇地处西边,此时又是傍晚,太阳像是隐没进了浓雾里。
等天完全黑了下来时,马车在通往石楠镇的最后一个路口停下,没有再贸然往前面去。
鹿逐溪没让小业和狸娘出面,她静坐了一会儿后自己下了马车,提着一盏灯笼朝那片浓雾靠近。
靠近了以后才知这片浓雾范围有多广,鹿逐溪提着灯笼朝它靠近,左右根本看不到头,自然也没看见有其他人在。
“好像没人。”狸娘忍不住从她的袖子里探头出来,“小姐,是不是都进雾里去了?”
鹿逐溪想了想,还是让两鬼去周遭查看了一圈。
两鬼转了一圈,很快就带回来了消息:“没人。”
连个人影都没有。
鹿逐溪闻言微微皱眉,她已经晚来了两天,即便是两天,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那些宗门世家就算要进去查看,肯定也会留人在外面守着,否则全折在里面了都没人知道。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让外面守着的人也不得不进去了?”狸娘猜测着。
鹿逐溪暂时也想不明白,也没打算贸然进了雾里,她让小业将马车赶近了一些,又躺回了马车里。
“等天亮再说吧。”
躺回马车上鹿逐溪也没立刻睡着,她将“死亡名单”唤出体外,想着那晚在城主府的事情。
“你当真有自己的想法?”鹿逐溪眯了眯眼睛,伸手捏了捏这薄薄的一页纸,下一瞬,她手指灵活的动了起来。
不消片刻,一只纸叠的猫咪出现在她掌心。
这还是她同桌教她的,教她的时候用的还是人民币,现下换成死亡名单倒是也折出来了,只是上面被黑色的名字占满,看起来像是一只黑色的小猫。
可爱还是可爱的,却也没有别的什么变化。
鹿逐溪有些失望,将死亡名单收回了体内,闭目继续研究起来。
她一闭目,发现灵府里悬浮的还是那只黑色小猫,死亡名单并没有变回纸张的模样,反倒维持着被她折出来的样子,悬在她的灵府里,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有些怪异,又有些可爱。
鹿逐溪失笑,很快定下心继续研究。
被狸娘声音惊动时,鹿逐溪骤然睁开眼,黝黑的眼底淡金色光芒一晃而过,但也就是一眨眼,金光消散,她搭在膝盖处的手指轻颤,弯身咳嗽了起来。
连咳了好几声,她才缓过来,超一脸惊慌还不忘给她喂水的狸娘看过去:“怎么了?”
“小姐,那些雾在动!”
准确点说,是那些雾正在靠近他们,换句说话,浓雾正在追逐他们,想将他们吞没。
最先发现这情况的还是坐去了马车外头的狸娘,一发现不对她就赶忙进来通知了鹿逐溪,也让小业调转马头往来时路狂奔。
可马车速度还是太慢了,且还颠簸。
鹿逐溪很快放弃了马车,被狸娘和小业一左一右架着朝远处飘。
没飘多远,浓雾悄无声息追赶了上来,将三道身影笼罩其中。
两鬼仍不死心,架着鹿逐溪继续朝前飘去,却怎么也见不到头。
“算了,停下吧。”鹿逐溪出声,被放在了地上时才喘上两口气,她摆了摆手,小业就扭身从浓雾里搬来一块石头给她坐。
鹿逐溪坐下歇了一会儿,在这期间,小业和狸娘轮流出去往四周飞了飞,也不敢飞的太远,怕飞散了。
“四周什么也没有,我朝着丢下马车的方向飞了飞,也没找到咱们的马车。”见鹿逐溪睁开眼,小业就把情况说了。
浓雾弥漫,人处在其中,视线受阻,还有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鹿逐溪站起身感受了一下:“这浓雾是动着的。”
狸娘一喜:“当时浓雾是朝咱们扩散的,那咱们顺着浓雾的方向走,迟早能走出去吧?”
小业也很赞同:“白天我们过来的时候这些雾并没有动,或许它只在晚上朝外扩散吞噬附近的人,那些原本驻守在外面的人可能就是在夜晚被吞入了雾中,惊慌失措之下又在雾里跑散了。”
一直坐着等也不是办法,左右目前也没有别的头绪,鹿逐溪就没有拒绝狸娘的那个提议,抬脚顺着浓雾流动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没见走出浓雾,前方反倒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建筑轮廓。
狸娘还在疑惑:“这浓雾这么快就把临澧城也给吞了吗?”
鹿逐溪咳嗽出声,狸娘一下反应过来,就算浓雾吞的快,鹿逐溪可走不了这么快,坐马车都用了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靠鹿逐溪两条腿这么快走回临澧城。
“前面是石楠镇?!”
小业:“我们被这雾给骗了,这雾在往回收,要是咱们待在原地不动,说不定现在已经在雾外面了。”
鹿逐溪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这雾里恐怕还有其他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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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已经进来了,不如进石楠镇里面看看。
她脚步没停,等走近了也就看清了这些模糊的影子都是石楠镇的房屋建筑,这些房屋门窗几乎都是大开着的,看得出来是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狸娘飞进去搜寻了几圈,出来后就道:“里头有些尸体,看起来死了挺久的,已经白骨化了。”
鹿逐溪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屋子里也被雾充斥着,再加上没有东西照明,不太能看得清。
还是小业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盏烛火点亮,在烛火点亮的瞬间,鹿逐溪发现四周的雾气剧烈翻涌了几下,紧接着那点烛火“噗嗤”就灭了。
“咦?”小业不信邪,又点了几次,烛火灭的很快,浓雾翻涌着,灯盏直接在小业手中化掉了。
“这怎么回事?!”小业吓了一跳,连忙松手将融化的灯盏丢出去,警惕的左看右看。
鹿逐溪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片刻后,再没有别的怪事出现,她才出声让狸娘领着自己进去看尸体。
那些尸体确实如狸娘所见已经白骨化了,看着死了很长时间,鹿逐溪看了看,她不擅长看这些,也看不出人是怎么死的。
“我方才又转了转。”狸娘道,“这人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很可能是家中进了贼,被贼子杀害的。”
鹿逐溪在这雾中看不清,也不好判断狸娘所说对不对。
但出去后又走了一段,好几户人家都是如此,有些白骨甚至还躺在床上,被子都腐烂了一些,看着像是被闯入家中的贼人直接砍死在床上的,这些人家里也是一样的情况,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连吃食也没了。”鹿逐溪道。
狸娘凑过来一看,米缸碗碟干干净净,当真是一点残余都没有,她感叹:“比狗舔的都干净。”
围绕在她周身的浓雾翻涌了几下。
她一脸奇怪,左看右看:“怎么了?”
鹿逐溪没说话,一脸的思索,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没有妄下定论,还想再多看看。
可一出这间屋子,前头雾中赫然出现了几道高矮不一的身影。
没等她出声,那些身影似乎发现了她,立马朝她这边靠了过来。
……
“镇子上还活着的人就全在这里了。”包裹严实的镇长指了指屋子里聚集的人道,他身体不大好,说完这句话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人群里立马走出一个妇人伸手想要扶他,可即将触碰到他时又急忙收回了手:“老爷,你没事吧?”
鹿逐溪坐在一边,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人,屋子里封的严严实实,没有点烛火,只有几颗夜明珠亮着,只是这光亮被雾气包裹着就显得朦朦胧胧,看东西也不真切,却又比没有强。
屋子里加上镇长一家三口统共也就七个人,身上全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鹿逐溪看过去的时候,这些眼睛没有一个躲闪的,全都直视着她,盯得鹿逐溪后颈发寒。
她总觉得这些人的眼睛已经不像人的眼睛,更像是兽类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在盯着一块肉,随时会扑过来将她吞入腹中,
鹿逐溪定了定神,好在狸娘和小业就在她身侧,狸娘说过这些人确实还是活人,还把狸娘和小业也当成了人。
她问起浓雾的由来,哪知道这些人也说不清楚。
“睡了一觉起来就这样了,沿着镇子往外走也出不去,像鬼打墙一样,镇子外面还是镇子。”镇长身体不好,说话的是镇长妇人,也是镇上存活的人里唯一的女性。
她唉声叹气着,全然是对浓雾看不到头的绝望,说着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我得去做饭了。”
狸娘看了鹿逐溪一眼,扭着腰身跟了上去:“大娘,我跟你一起。”
狸娘这具身体是鹿逐溪用纸给她做的,按照她自己的要求,颇有几分她生前的影子,却更加丰腴妖娆,她很是喜欢。
显然也不只是她自己喜欢。
屋子里好几双眼睛都跟着她转了转,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收回来。
“浓雾出现前,镇上是否有遭遇匪患?”小业出声询问。
镇长儿子摇头:“我们石楠镇离白金城不远,这么多年从没有过匪患。”
得了这么个答案,鹿逐溪就没有再问,更没问那些白骨是怎么来的,倒是那镇长的儿子对她表现的十分热情,想方设法打听她的来历,在得知她并非修行者后眼底的暗光已经完全遮掩不住。
鹿逐溪顺着他们的话问起有没有修行者来过,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自浓雾出现,你们还是仅有的外来者。”
说话间,外面传来阵阵肉香,屋子里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脚步飞快,也没人招呼鹿逐溪和小业。
倒是镇长儿子,人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回头问鹿逐溪:“姑娘不饿吗?”
鹿逐溪闻着那肉香有些反胃,摇了摇头:“我不饿。”
“我饿了!”小业道,抬脚跟了上去。
等人都走了,狸娘跨进门槛,走近了附在鹿逐溪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完见鹿逐溪面色不变,她有些诧异:“小姐,你莫非早就知道了?”
厨房里,小业跟进来的时候,锅边已经围满了人,进食的声音不绝于耳,镇长儿子急哄哄冲过去,将一个人推开,正好撞在小业跟前。
小业往后一躲,眼见着那人摔坐在地上时,脸还埋在碗里,喉咙疯狂吞咽着,来不及吞下去的汤汁混合着肉沫挂在他的下巴上,浓雾拥挤上去,不消片刻,那些汤汁就消失不见。
那人捧着光亮的碗起身往锅边挤,伸长了拿着碗的手往锅里够,嘴里喊着:“让我吃一口!再让我吃一口!”
可很快,人群里传出一声慌张喊声:“没有了!又没有了!”
“我还没吃饱,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
“它吃的越来越快了!越来越快了……”
“就算不被它吃了我们也会饿死的!”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
镇长儿子因为在门口停留了那么一下来得晚,吃的也少,他饿的眼睛发红,突然想起来跟着一起来的少年,扭头就看了过去。
片刻后,他咧嘴笑了起来:“没了就没了,重新再做一锅就好了。”
7. 007.
小业再从厨房那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他本来的样子,瘦到脸颊凹陷,他一路飘回鹿逐溪身边,嘶了一声:“这些人已经都疯魔了。”
“你的身体呢?被吃了?”狸娘问。
小业点头。
鹿逐溪将已经折好的纸人给他,轻咳着笑了笑:“既然喜欢那就随他们吃,身体嘛,要多少有多少。”
反正小业的身体就是纸折的,只要有纸,真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厨房里,镇民们围着大锅吃的满嘴流油,这一次,锅里的肉汤始终没有被“它”吃掉,足够他们吃饱,连镇长夫人都分到了一大碗。
“好撑。”镇长夫人摸着鼓起来的肚子,满足的感叹着,从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浓雾突然将镇子笼罩后她就再也没吃饱过。
锅里还剩了一点。
先前被镇长儿子挤开那个人也已经吃饱了,他看了看锅里剩下的,咽了咽口水,明明已经撑得厉害但还是挤了过去:“你们都不吃,那我吃!”
他大口吃了起来,不停的往嘴里塞,哪怕已经完全咽不下去了还在往嘴里塞。
塞着塞着,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瞪着像是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他伸长了脖子……
这人很快就死在了众人眼前,喉咙里涌出鲜血,混着一片被血浸透了的纸。
可围着他的六个人里,没有一个人是伤心的,连害怕都没有,他们看着躺在灶台旁边的尸体,眼里只有贪婪。
“太好了……又有食物了……”镇长夫人扑了上去,想把地上的尸体拽到里面去处理。
然而她的手才刚触碰上地上的尸体就惊叫了一声,雾气涌了上去,尸体上的血肉正在飞快的消失,仔细看,像是被雾给吞了,也像是化成了更多的雾飘散开来。
“它又开始吃了!又开始了!”镇长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退着,离那具正在被雾气吞噬的尸体远远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刺耳。
其他人虽然没有叫喊出声,但脸上的恐惧也没比她少多少。
只有镇长很快就稳了神,目光死死盯着锅里剩下的那些肉汤:“它没吃……”
“爹,它都快把刘志吃完了!”镇长儿子大喊,回头看向他爹才发现他爹在看着那口锅里。
他跟着看过去,猛然明白过来:“对啊,为什么这个它不吃?”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明白了父子俩的意思。
镇长夫人道:“难道因为他是外来的?不是我们镇子里的?”
“可先前那些修仙者死后不也被吃了吗?甚至还有活着被吃的……”回想起当时那人还活着时被雾气吞掉血肉化成白骨的样子,几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比起还活着的时候被生吃掉,他们宁愿自己死后再被吃。
当然,他们更不想死。
“那为什么……”镇长夫人茫然,想不明白了。
镇长一锤定音:“管他是因为什么!反正那里还有两个,明日再杀一个就是!”
有一句话叫饱暖思□□,终于吃了个饱,有些人就动起了其他的心思。
镇长儿子凑过去低声道:“爹,先杀一个,杀了那个年纪大的,要是也和这个一样不会被它吃,另一个就先留着。”
“你想干什么?”镇长一眼扫过去,自己的种自己最了解,哼了一声,“就算留也顶多留一两天。”
“爹!”男人跺了跺脚,“你得这样想啊!咱们得讲究一个长远发展!如果它真的不吃她们,那就留下那一个,让她多生几个孩子,这样我们不就有吃不完的食物了吗?”
他说完这话发现没人吭声,就连一向疼爱他的亲娘也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得不到回答,被看得心烦,但他实在喜欢里面那个少女,张口还要再说,他爹终于开了口。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你知道一个女人要怀胎多久才能生下一个孩子吗?”
“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雾里,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你还满脑子想着女人……”镇长气的心梗,闭上了眼睛心想,有这么个蠢货儿子,也是天要亡他,既如此,日后吃了也不必太心疼。
这么一想,他总算觉得没有那么失望了。
鹿逐溪虽然一直待在原来的屋子里,可厨房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小业暂时没用上纸人的身体,他在厨房围观了全程,赶在那些人回来之前先回来了,把厨房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狸娘听完看向鹿逐溪,鹿逐溪摩挲着手指,轻叹了口气,柔弱的眉眼间浮现出几分悲悯:“多可怜啊……”
狸娘和小业没敢吭声,他们可不信鹿逐溪真对那些人生出什么怜悯心。
那些镇民很快就回来了,没有跟鹿逐溪解释为什么七个人只剩下了六个人,他们盯着狸娘,目露凶光,很快就动手把狸娘给拖走了。
纸又不顶饱,更何况是半个巴掌大的纸人。
这些人又饿了。
厨房里很快又飘出了肉香。
“它不吃!它真的不吃!”镇长夫人看着锅里没有被雾气吞噬的肉汤大喊起来。
下一瞬她就被人给推挤开了,其他人围在锅边狼吞虎咽。
可是这一回,他们怎么也吃不饱,锅里的肉汤很快就见了底,他们还是饿,饿的眼底浮现出凶光,下意识盯向了身边的人。
被盯着的那个人心里发慌,连忙往门口跑:“还有一个!我把那个也抓过来!”
不用他去,鹿逐溪已经过来了。
她瞥了一眼被随意扔在门外的那具白骨,一个时辰不到,这具尸体就已经白骨化了,她又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看见死者的魂魄。
这个问题鹿逐溪一早就发现了,这镇上分明死了这么多人,可一路过来,她非但一点阴气没有感受到,更没有看见一个亡魂,就连“死亡名单”都没什么反应,还是维持着她折出来的小猫形态乖乖悬在她的灵府。
原先她以为那些白骨是死了很久了,所以魂魄不在附近倒也正常。
但现在看来,那些白骨也就是这几日里镇子被浓雾笼罩后死的,死后魂魄不知道都去了哪里了。
若是也被这白雾吞噬了,小业和狸娘怎么没事?
“你来得正好!”正要去找她的那人朝她跑来,伸手就想将她拽进厨房里去。
厨房里,镇长夫人已经拿起了刀。
可那手还没碰上鹿逐溪就被一只惨白的手扣住了。
“干什么呢?”狸娘轻声笑着,朝前走着。
小业也从浓雾里现身,冲厨房里的一众人露出一个有些内向的笑。
“啊!”最先叫起来的是镇长儿子,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疯狂往后退,全挤进了厨房里。
“你们不是被我们吃了吗?!”
“怎么回事?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不对不对……我明明吃了他们……”
“……”
狸娘将人甩进厨房里,笑得风情万种,眼波流转看向缩在最里面的女人:“我的眼睛……好吃吗?”
眼珠从眼眶里滚落,噗噜噗噜滚到了女人脚边。
“我的肉好吃吗?”
“你不是说我的肉比你之前吃过的肉都要嫩吗?”
“你看……我手上还有你啃出来的牙印呢……”
幽幽的嗓音混在浓雾里,刺激着厨房里一群人,这些人被困在雾中,没水喝,没东西吃,为了活下去开始吃人,本就已经处在疯魔的边缘。
眼见着被自己吃过的人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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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又在面前一点一点肢解,鲜血和肉块混合着,蠕动着,眨眼间就吓疯了几个,还有吓晕过去的。
鹿逐溪见还睁着眼的没几个了,轻咳了一声:“狸娘。”
地上的肉块迅速复原,又变回了那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好了,不玩了。”狸娘掩唇笑起来,“谁叫他们拿刀砍我的时候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些。”
鹿逐溪叹息,目光扫过剩下的人,镇长和镇长夫人倒是都还睁着眼的。
“现在,能告诉我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她弯了弯唇,柔柔弱弱一笑。
站在浓雾中的少女身形纤薄,声音轻轻柔柔的,说话还时不时咳嗽一声,脆弱的好似整个人要融入这片雾中。
可在这些人眼中,她比旁边的女人和少年还可怕。
“是住在南边那个瞎子……”
瞎子原本不是瞎子,是住在镇上的猎户,他原本不住在镇上,而是住在附近的山里,和他相依为命的老猎户死后,他拿出积蓄在镇上买了房屋。
可除了打猎他不会别的,所以还是得时不时去山上打猎。
“是他!都是他!他从山上带回来了一个怪物……”镇长夫人激动道。
鹿逐溪蹙眉,一旁的狸娘瞥了她一眼,柳眉倒竖,呵斥道:“他一个猎人怎么带回了怪物?你说清楚!”
镇长夫人很怕她,瑟缩着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怪物,是怪物的一颗蛋,他想把那颗蛋卖给白金城里的修仙者,结果那颗蛋破了……”
无数的雾气从裂开的蛋壳缝隙里飘了出来,很快就笼罩了整个石楠镇。
“这些雾气是活的,它把镇上的食物都吃完了,然后就开始吃活物,不管是人还是家畜……”
一开始,镇上的人想跑,发现跑不出去,为了不让自己被吃,于是开始杀家畜,开始献祭,乞求雾气中的怪物能放过自己,但怪物是不会管这些的,将被杀死的家畜吃完后,它就又开始盯上了活物。
为了活下去,人们只能不停的杀、不停的杀……
“它根本就吃不饱,家畜杀完,就只剩下了人……”
所以镇上之所以只剩下眼前这几个人,是因为已经被杀完了。
一开始大家杀人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后来杀人也是为了能活下去,只是前者是为了自己不被吃,后者既是为了不被吃,也是为了自己能进食。
雾气要吃东西,人也要吃。
原本他们几个早就应该死了,只是突然进来了一群修仙者,这些修仙者进入雾中后施展了各种法术,结果没能找到怪物,反而还激怒了这些雾气,被生吞了不少。
那时候他们还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修仙者身上,后来见连修仙者都没办法,他们就趁着混乱赶紧跑了。
“如果不跑,等他们发现雾气吃人的秘密,最先被杀的肯定就是我们了!”
小业扯开了镇长身上捂着的布,看见了坑坑洼洼的表皮,倒是跟他们说的话对上了。
没有了布料遮挡,雾气覆盖上去,肉眼可见的,镇长脸上的血肉开始消失不见,他疼得惨叫出声,下一瞬一把抢过旁边镇长夫人手里的刀砍掉了被吓晕的一个人的脖子。
鲜血迸溅,又很快在雾气中消失。
没一会儿,地上又多了一具白骨。
“这些雾气进食的速度好像加快了。”小业道。
他是目睹了先前那具尸体从死亡到变成白骨的过程的,远没有这么快。
鹿逐溪掩唇轻咳了一声,眉心微微蹙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按照镇长等人提供的信息,这些雾气会优先吞噬死物,再然后是活人,但这些雾气还会被激怒……
“先去那个猎户家中看看吧。”狸娘提议。
8. 008.
猎户家在镇子的南边,虽然浓雾笼罩着辨不清方向了,但对于熟知镇上一切的人来说,还是可以通过四周熟悉的建筑来辨别。
镇长已然疯魔,雾气进食的速度加快,他就只能不停举起手中的屠刀。
镇长夫人吓得尖叫个没完,最后甚至哀求着鹿逐溪带她一起走,她知道,自己再留下来,迟早要被自己的枕边人杀死。
鹿逐溪正好需要人带路,让她走在前面。
她们离开时,镇长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坐在一堆白骨间死死瞪着镇长夫人的背影,镇长夫人跑得更快了。
“前面就是那个瞎子住的地方。”镇长夫人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雾气中朦胧的一座小院子道,她神情恐惧,朝鹿逐溪讨好的笑,“我……我就不过去了……”
“来都来了……”鹿逐溪轻笑,话还没有说完,狸娘和小业化作纸人躲进了她的袖子中。
前方巷子里探出一颗脑袋,盯着鹿逐溪看了看后就跑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阿音跑过来,先是问了鹿逐溪一句,没等她回答就将她拉到了身后,瞪着镇长夫人,“你离她远些,别被她骗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镇长夫人眼泪都出来,正要点头求救,就见阿音扭头看向鹿逐溪,上下打量着,确认鹿逐溪有事没有。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些话可不是在跟她说的。
镇长夫人急了,指着鹿逐溪大喊:“仙人,你别被她蒙骗了!她才不是好人,她身边还有两只鬼怪给她办事,她肯定也是吃人的恶鬼!”
阿音冷笑一声:“吃人的倒是好意思说别个吃人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想要动手,但看了看这四周的雾气,到底忍了下来,拉着鹿逐溪就走。
镇长夫人没跟上去,很快扭头跑了。
鹿逐溪被阿音拉着进了巷子,巷子里有一扇窄门,门开着,有人探头探脑往外面看,看见阿音时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看见鹿逐溪,连忙问:“这是谁?镇上的人?”
提到“镇上的人”时,对方脸上也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
“不是,是我一位朋友。”阿音道,拉着鹿逐溪匆匆进了门。
进了门鹿逐溪才看清这里头是一个院子,院子里还有不少的人,看样子都是修仙者,似乎用了个阵法,竟然隔绝出了一块地方没被雾气侵蚀。
她还看见了陆怀林,当时在城主府里和陆怀林一起活下来的那个小师弟倒是没在。
其他人听了阿音的话,以为鹿逐溪也是修仙者,无论是站着的还是盘腿坐着的,就连正趴在对面墙头的都回头朝她颔首示意,态度都不错。
只一个人,独自盘腿坐在中间,睁眼看见鹿逐溪时神色一变,讶然道:“鹿逐溪?你没死?”
下一瞬又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命大,若换作我,灵脉俱损成了个废人,早一头撞死了事了。”
语气里全然是对鹿逐溪的鄙夷和不屑。
其他人看着鹿逐溪的目光也有些错愕,有人没忍住用神识一扫,轻呼一声:“真是个废人……”
鹿逐溪掩唇轻咳着,阿音皱紧了眉头,她不知道鹿逐溪跟万家的人有什么纠葛,但还是选择了站在鹿逐溪这边:“你自己身心脆弱说撞死就撞死,还管上别人了,怎么?羡慕小鹿心志强大自愧弗如?”
“你!”万鸣气得站起身,却见其中几人靠向了阿音那边,而万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他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看着鹿逐溪冷笑,“你们可想清楚了,一个得罪了唐家的废人真值得你们琉焰山护着?你们若是执意和她一道,那就一起从这里滚出去吧!”
听他提起唐家时,鹿逐溪明显注意到陆怀林等人神色变了变。
她虽然对修仙界很多事情不太清楚,但也听过唐家的名号。
整个三伏大陆,除去一个巽剑宗便是三大世家,一为唐,二为万,还有一个胡家,三伏大陆盛名在外的四大渡劫期就分布在这四大势力,离飞升也就一步之遥。
是以,三伏大陆各方势力也就是以这四家为首。
而琉焰山,不过是胡家底下一个附庸小门派罢了。
鹿逐溪不想让阿音为难,轻咳了一声,拍了拍她拉着自己的手,轻声道:“这雾气不知是某种妖兽还是什么……”
她把自己从镇民那里得来的信息告诉了阿音,转身便走。
阿音还想拦住她,后方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喊住她:“阿音,当务之急是破除这妖雾。”
阿音跺了跺脚,回头看着老者:“师父,小鹿如今连普通人都不如,先不说这妖雾,就是外头那些镇民就能杀了她,她和琉焰山没什么关系,但她是我朋友,我得去找她!”
她说完就要跑出去,一根绳子却飞过来将她整个人捆住。
阿音不可置信的回头:“大师兄?!”
趴在院墙那里的人突然道:“她去了那个瞎子那里。”
……
鹿逐溪出了巷子就直接去了先前镇长夫人指的那个院子。
院门是关着的,可她才走近,里面的人就开了门。
开门的男人身形颀长,一身黑衣,头发用一根发带高束着,面容有些清瘦,倒正显得五官凌厉裹挟锐气,只可惜,最该出彩的那双眼睛如今却毫无神采。
“你是谁?”男人开口询问。
鹿逐溪正要开口,灵府里安静的“黑猫”却突然躁动起来,她神色微动,勉力压制着想要冲出灵府的“死亡名单”,声音便愈发虚弱:“我昨夜途径此地,在马车上歇息时却发现被困在了这里……”
“进来吧。”男人突然侧身。
鹿逐溪话还没说完,也没多想,灵府里的“黑猫”明显也要进去,既然主人主动相邀,她抬脚走了进去。
才进去便听见男人开口:“你原先也是修仙者?”
鹿逐溪脚步一顿,下一瞬听见了隔壁院墙传来一声:“她去了那个瞎子那里!”
她顺着声音抬头看去,看见墙边几个脑袋,还跟其中的陆怀林对视了一眼,额角顿时抽了抽。
男人虽然看不见,但走动起来却毫无不适,他越过鹿逐溪往里面走着,走过墙边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一句:“我是瞎了,没聋。”
院墙上支棱着的几个脑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
鹿逐溪跟上男人脚步时,还听见他们在嘀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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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布下隔音术了吗?”
“你布了?”
“我没有啊,你没布?”
“反正我没有。”
“……”
鹿逐溪:“一群智障。”
前面男人脚步一顿,她回过神来,解释:“不是骂你。”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角落里还堆放着几具白骨。
鹿逐溪只扫了一眼就没有多看,转而问起:“他们为何偷看你?”
“不知。”男人摇头,“我好心收留了他们一晚,半夜他们就结伴走了,搬去了隔壁,偶尔我听见他们嘀咕几句,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顿了一下,他道:“大概真如你说的,脑子不太好吧。”
他神情始终淡淡,还让鹿逐溪自己找地方坐,很快给她拿来了茶水,还有一碟点心。
鹿逐溪在看见他拿出食物来的时候神色就变了变,这满镇子都找不出吃的来,男人这里却还有着这样精细的点心。
心里惊异,鹿逐溪也没有说出来,伸手去拿,想看看这点心有没有什么古怪。
点心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味,带着些微湿软,入口香糯,吃着倒像是才出炉的一样。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鹿逐溪吃了小半块,出声问起。
男人摇头:“镇上点心铺买的。”
他给鹿逐溪递了一杯茶,双眼依旧没什么神采:“听说那家的厨子原先给一个修仙世家做过厨子,就是因为做得一手好点心,他见过好东西,很识货。”
“所以在发现你得了一颗妖兽蛋后就叫了其他人合谋害你?”鹿逐溪抿了一口茶,出声道。
男人一顿,有些诧异:“你在说什么?”
“我猜的。”鹿逐溪道,“镇长夫人说你得到了一个妖兽蛋,笼罩镇子的雾气就是从蛋里跑出来的。”
她把从镇长和镇长夫人那里得来的信息都说了,末了还说了自己的结论:“他们说的话未必全对,所以我自己猜测了一下,大概率是你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个妖兽蛋,被镇上一些人知道后,利欲熏心之下,于是他们联手害了你,哪知道你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争执之中,那颗蛋被磕破了,从里面涌出了一股雾气,造就了如今的惨像……”
于修仙者来说,一颗妖兽蛋或许算不得什么大宝贝,可于凡人来说,能拿它跟修仙者换灵石,而灵石能换很多很多银子。
或许是这个镇子里的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想象的财富。
男人沉默着。
鹿逐溪朝他伸手,握住他搭在桌面的手:“蛋破了,他们的计划也失败了,他们应该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应该已经死了。”
触手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度,甚至冰冷的有些刺骨。
男人的眼角淌下血泪,鹿逐溪眨了眨眼睛:“果然,我猜对了?”
她想收回手,却被男人反手抓住了。
男人是个猎户,手掌宽大且带着茧子,很是粗糙,他拽住了鹿逐溪的手,眼角分明还在淌血,他却叹息着笑了起来:“是,你猜对了。”
下一瞬,无数浓雾从男人的七窍中涌出,扑向了鹿逐溪,男人脸上的笑透出几分妖异:“可你少猜了一部分。”
9. 009.
“可你少猜了一部分。”
浓雾将男人的变得诡谲难辨,鹿逐溪被他抓着手也没急着挣脱,神色平静:“展开说说?”
男人:“……”
“雾即是我,我即是雾。”男人低笑着,笑声混合在雾中,捉摸不定,仿佛离鹿逐溪很远,又仿佛就贴在她的耳侧私语着。
男人的声音怪好听的,鹿逐溪是个声控,她感觉耳朵有点痒,下意识想要摸摸耳朵,于是动了动被男人抓着的右手。
男人却误会她想要挣脱,微微用力抓得更紧:“跑什么?怕我发现你的秘密?”
“不是啊。”鹿逐溪抬起左手挠了挠耳朵,“耳朵有点痒,你能别贴在我耳边说话吗?我声控,怪心动的。”
她说着,还伸手挥了挥耳边的雾气,下一瞬又轻咳了起来,连咳了好几声。
咳的有些用力,鹿逐溪苍白的脸上有了丝病态的血色,她垂眸看着男人的手:“我身体不太好,你的手好凉,冰的我不舒服。”
这跟男人想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她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慌,甚至……
“你在撩拨我?!”男人有些愤怒,他的模样长得周正,甚至是极其俊朗,虽然是个猎户的身份,可镇上确实有不少女子向他表过心意,但他从未向此刻这样愤怒过。
这是名为撩拨实为挑衅。
周遭雾气更加浓郁了,扑向鹿逐溪,像是想将她给吞食掉。
鹿逐溪:“贼喊捉贼!胡说八道!胡言乱咳咳咳!”
她也很生气,因为激动,话音还没有落下,她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得弯了腰,趴在桌上像是要咳死去了。
男人愣了一下,很快就甩开了她的手:“你别装了!雾气所在,发生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虽然他们都说你废了,但你暗地里转修了鬼道,就等着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把所有欺辱你害你的人踩在脚下,到那时……”
“真的吗?”鹿逐溪不咳了,发出灵魂拷问,她还有这剧本吗她怎么不知道?
男人理直气壮:“我看话本里就是这么写的。”
鹿逐溪:“……”
沉默一会儿,她迟疑着开口:“那你叫我进来,是想先抱我大腿?给我当小弟?等着我日后复仇归来,你好一起升——”
“咔嚓!”
桌面四分五裂。
鹿逐溪手快,连忙拎起茶壶和剩下的糕点,轻啧了一声:“唉,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你又骂我是狗!”男人怒道。
鹿逐溪:“我什么时候骂你了?做人……不对,做鬼不要太敏感好不好!还有啊,什么叫又?”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之前还骂过对方?
男人很记仇,控诉她:“别以为我没有读过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刚刚是不是想说这个?还有,你身边那只小鬼骂我舔的比狗还干净!”
他吃的干净有错吗?那叫不浪费粮食!
他早知道人类狡诈多诡,幸亏他早早就开始多读书,人类休想暗戳戳骂他!
“还有,我不是鬼!”男人补充。
鹿逐溪捂着心口,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接骂还敏感脆弱的……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男人突然清了清嗓子,“你只需告诉我,如何将鬼魂困于那纸人供你差使的法子,这些恩怨便一笔勾销。”
鹿逐溪:“?”
她头上冒出一串问号。
什么恩怨?哪来的恩怨?怎么就有恩怨了?就算是有恩怨,那也是他莫名其妙驱使妖雾追赶她的马车,把她困在这里的恩怨吧。
好累。
鹿逐溪抱着糕点碟子和茶壶往椅背上一靠,双眼无神看过去:“所以你让我进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若将法子交于我,我也可帮你报复羞辱你的那个修士。”
“那倒不用。”鹿逐溪回绝,报复这种事情还得自己来才比较爽,眼下她有更关心的事情,“你要这法子做什么?”
这倒不是不能说的,男人坐在那里,心想着左右拿到法子就能杀了她,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也没什么。
他道:“我要将这镇上人的魂魄如你那般困于纸人之中,让他们逃不了,散不掉。”
鹿逐溪:“……说详细点?”
雾气翻涌了几下,显示男人的怒意。
“我本就是一方异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说起几十年前的往事。
他本是混沌所生的一方异兽,活了不知多少年,还见证过几百年前的邪魔之战,也是那次大战让他受了不少伤,却也让他与一人修成为挚友。
“因着伤势,我沉睡了几百年,醒来后才得知我那挚友已然陨落,可我曾留在他身上的一缕混沌之气尚在……”
他一路找寻过去,找到了对方的转世。
对方这世只是一个凡人,毫无修仙可能,且命运多舛。
“我不过是稍一错眼,他就落了个孤家寡人的地步,当年邪魔之战时,他曾与我说过,修道多年,倒开始羡慕起那些寻常人家,可他真成了个寻常普通人,却只得了个孤寡一生的结果未免可怜……”
鹿逐溪听到这里,还以为他给那位挚友找了段好姻缘,紧接着就听他说:“我便封存了妖力,化作一幼儿被他捡了回去。”
“啊……老猎户?”鹿逐溪想起来镇长夫人说过的男人的身世,是被原来的老猎户收养的孩子。
她额角抽了抽,又想起这异兽的脑回路,给挚友当儿子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与挚友过了几十年的寻常日子,他竟也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挚友死后,他没急着恢复真身,反倒搬来了镇上,仍想找寻那种平静安宁的感觉。
“错在我天真!”男人怒极,握紧了拳头,七窍滚着雾气,“以为世人都如我挚友那般真诚善良!”
起初是镇上人窥见了他用来封存妖力的“蛋”,误以为是妖兽蛋,便想抢夺。
后面倒是跟鹿逐溪猜的八九不离十,第一拨人没能抢走那颗蛋,但是弄坏了男人的眼睛,男人告到镇长那里,哪知道镇长也不是个好,伙同那些人害了他性命。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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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一怒之下,恢复了本体,将整座镇子吞没其中。
他存心报复,让他们自相残杀,连死后魂魄也不想放过,本来没想好要怎么折腾这些人的魂魄,正好瞧见了鹿逐溪身边的狸娘和小业,鹿逐溪分明是个废人,却能驱使两鬼,他想知道她的手段。
鹿逐溪听完,只有一个问题:“既然你觉得只有你那位挚友真诚善良,你怎么不去找他?再去找他的转世不就好了?”
“自当年的邪魔之战后,轮回崩溃,若非我留了一丝混沌之气给他,他陨落时元神就该消散在天地间,根本没有转世的可能!混沌之气消散,他死时魂魄就已经散了。”男人沉声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留在此处这么久,更不会问你要东西。”
鹿逐溪听得心惊,她还是才知道这些。
“你说轮回崩溃,那常人死后魂魄……”
“死后魂魄消散于天地,只有极少数因为各种机缘能转世亦或是化作鬼物的。”男人似乎发现了她对此事不了解,多解释了几句,“即便是化作鬼物,要是没有寻到修炼法门,消散也是迟早的事情。”
修仙者元神强大的,能留在世间的时间也会长一些,像不能修炼的那些人,死后魂魄很快就会消散。
鹿逐溪恍然,难怪除去乱葬岗和柳府还有城主府,她就没见过别的游魂,这三处地方,前者阴气极盛,人死后魂魄会下意识吸取那里聚集的阴气成为鬼物,一部分鬼物像狸娘和小业靠吞噬同类或是吃人维持了下来,大部分鬼物估计也消散了。
而后面那两处地方,是因为那个鬼修特意布下了阵法,有意养鬼,死在那里的人魂魄才没有消散,却被困在阵内日日受其折磨,还要沦为鬼王的储备粮。
鹿逐溪琢磨着,如果是这么个情况,那她想要魂魄,就得找那种阴气重容易养鬼的地方,还得找那种刚死了人的地方。
换句话说,以后哪里乱她就得去哪里。
越容易死人她就越得往那边挤,还不能去晚了,去晚了就赶不上热……哦不,是赶不上刚死的魂了。
鹿逐溪倒吸了口凉气,吸到一半就又捂着心口咳嗽起来。
坐在对面的异兽对她很嫌弃。
等她停止了咳嗽,他就开始催她交出纸人的法子。
鹿逐溪眼皮耷拉着,神情恹恹:“你把他们的魂魄收到哪里去了?我得看看……”
男人张嘴,一大团的雾气从他口中吐出,雾气之中无数魂魄鬼哭狼嚎着,甚至还有镇长夫妻俩,看来现在镇上的人已经都死完了。
“全在这里了……”她喃喃。
男人正要说话,一道黑影就扑了出来,张嘴就将那一团魂魄连同雾气吞了进去。
一次性吞了这么多魂魄,黑影张嘴,做出打了个嗝的动作,吐出一团雾气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男人都还没有做出反应,倒是那道黑影身上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男人侧脸躲闪着,只有鹿逐溪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也丝毫不受金光影响,她苍白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11. 011.
圣天楼不只做杀人的买卖也做情报生意,但在情报这一块上,圣天楼到底还是比不上归一殿。
半月前,石楠镇有异宝现世,当时赶过去的修士不少,四大势力里除去闭关的巽剑宗宗主外,另外三位都先后赶了过去,结果都没追到。
那三位渡劫期对外是这么说的,外面的人有多少人信这个说法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都说那异宝不但招来了九重雷劫,甚至还有自我意识,这样的宝物,往前数上千年也没几件,且如今大多随着主人飞升亦或是毁在了几百年前的邪魔大战之中,成了古籍中的记载。
如此一来,得到异宝的人,在彻底收服异宝之前肯定会想尽办法先把消息瞒下,以免给自己招来祸事。
离石楠镇几百里远的锦江城里,归一殿分殿,身形纤弱的少女连咳了好几声,本就苍白的脸浮出几分病态潮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的管事,气还没喘匀就不可置信开口:“你说多少?”
看着少女细白无力抱着一只黑猫的手指,“四万灵石”四个字在管事舌尖上打了个转,最终道:“三万九千灵石。”
“不好意思,打扰了。”鹿逐溪微微一笑,果断转身离开。
别说三万九千灵石了,就算是三千九她都拿不出来,要是九百灵石她倒是可以勉强凑一凑。
一时之间,鹿逐溪都不知道该说是归一殿要价太狠还是半月前死在她手里的剥皮男太穷。
半月前,死亡名单吞吃完整个镇子的亡魂后招来雷劫,雷劫结束时她被赶来的修士威压创伤,整个人晕死过去,但她很快就醒了过来,实际上只是意识清醒了,人还是死的。
也是幸亏这样瞒过了那些修仙者。
一直到晚上,眼见着没什么人来了,她正打算带着死亡名单离开,来了个要剥她皮的。
那剥皮男修为不高,狸娘跟小业出手拖住对方后,她借由死亡名单之力杀了对方,给死亡名单上又添了一个名字,还意外得了对方的储物戒。
储物戒里有一本功法叫千面术,能以各种材料炼制不同的面具,其中自然也包括人皮,人皮是最好的炼制材料,若是以活人面皮炼制出的面具甚至能躲过渡劫期修士的神识探查。
鹿逐溪从男人储物戒里搜出来不少面具,其中兽皮炼制的居多,也有几张人皮面具,看着虽然没有功法记载的那样厉害,但也栩栩如生,让鹿逐溪一阵恶心,直接一把火给烧了。
倒是那几张兽皮的被她留了下来,大概能躲过化神期以下修士的神识探查,对她如今来说倒也勉强能用。
她现下用的就是其中一张,五官标致却又有些寡淡,眉目间难掩病色,看着就很没有存在感的模样,让人一眼扫过很难留下什么印象。
先前在石楠镇的时候她得知了轮回崩溃一事,盘算着日后想要亡魂还是得往容易死人的地方去,像那种最容易引起争端的秘境啊之类的,肯定是她要去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上古战场之类的,她还没有去试过。
鹿逐溪就来了归一殿,想买这方面的消息,于是就有了现下这一出。
意识到自己还是个穷鬼,鹿逐溪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人,走到分殿门口时,身后有人追了上来,是归一殿一个小厮,他递给鹿逐溪一卷情报,笑道:“虽然买卖不成,但我们管事说这里倒是有一桩消息可以送给姑娘。”
鹿逐溪有些迟疑,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还下载了国家反诈APP的她有些不太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事儿。
小厮看出了她的迟疑,解释道:“这消息马上就会不值钱了,姑娘待会儿走出这里,只要费心一二就能打听出来。”
鹿逐溪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消息很快就会在外面传开,反正都是要变成不值钱的消息了,倒是可以送给她,当个小人情也无妨。
听明白这些,她也就没有再拒绝这“馅饼”,不对,顶多算是“临期馅饼”。
穿书前她也知道,有些面包店就会把临期面包当成福袋赠送,超市里也会有专卖临期产品的特价区。
拿着情报出了归一殿,鹿逐溪就毫不客气读取了情报里的信息,里面只有一句话:璃月禁地不日就要开启。
等她随意找了一家茶馆一坐,很快就探听出来了璃月禁地的有关信息。
再早上千年那会儿,天地间灵气要比现如今充沛许多,轮回也未曾崩溃,天地秩序尚存,那时修仙界天才虽然没到满大街的地步,但也比现在好得多,能飞升的自然也不少。
修为到渡劫后期的大能者有能力开辟一方独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当这些大能者飞升或是陨落,留下的这方小天地自然就成了无主的禁地。
而璃月禁地便是其中之一。
上次璃月禁地开启还是在百年前。
“在小天地里种地、养殖、布置房屋建筑、设置关卡……”鹿逐溪捧着一杯灵茶喃喃自语,越想越觉得熟悉,片刻后恍然大悟,这跟她同桌玩的那款修仙游戏不一模一样吗?
或许对于开辟小天地的人来说,这就是一款休闲游戏,但对于闯入禁地里的其他人来说,这就是一款寻宝游戏了。
前者关键词是放置类、养老,后者自然就是惊悚和逃杀。
鹿逐溪抱着死亡名单化的黑猫,喝着灵茶,她舒服的眯了眯眼,反正和她没关系,她只要找准机会浑水摸鱼,哦,不对,是浑水摸魂。
她对宝物那些没什么兴趣,剥皮男储物戒里也有几件法器,她试过了,哪怕是死亡名单附体她也用不了那些东西,还不如拿去换几个灵石,丹药之类的她还没试过。
但她记得阿音和陆怀林先前说过的一些话,以她现在这具身体,吃几个灵果也就够了,那些丹药于她来说反倒会因为她无法承受的药力而成为要命的毒药。
宝物和丹药在她这里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作用:能卖灵石。
璃月禁地只开启三日,三日后入口关闭,再开启则要等到三个月后了,而禁地开启时间在即,鹿逐溪知道了地址,离她现在所在的锦江城还有些距离,她又不能像渡劫期那样撕裂虚空,也没法像寻常修士那样驾驭飞剑,只好去城中商行买代步工具,即便如此,赶过去怕是也要费些时间。
“希望代步工具不要太贵。”鹿逐溪抱着怀里的黑猫离开茶馆时喃喃了一句。
狸娘在袖子里安慰她:“大不了奴家和小业抬着您去。”
至少她和小业会飞啊。
鹿逐溪:“……你有心了。”
她很清楚,就算狸娘和小业能飞,那也赶不上去璃月禁地。
到了商行,一问起代步工具,接待她的店员正要开口,鹿逐溪从对方的表情里抿出了不对劲,连忙道:“我的预算是八百!”
对方明显一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略一思索领着她去了后院,指着那边一片趴在地上的妖兽道:“这些就是。”
鹿逐溪一眼扫过去也看出来了,这全是些老弱病残,她轻嘶了口气,被凉气一刺激又捂着心口咳嗽起来,怀里的黑猫抬起头在她颈侧蹭了蹭,似是在安抚她。
鹿逐溪穿书前养了一只黑猫,叫十六,是她很小的时候养的,在她穿书前,那只黑猫已经成了一只老猫,不爱动弹,连毛发也变得枯燥易掉,它在一个晚上,和往常一样蜷缩在她枕边陪她睡觉时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时候,养母怕她难过,正好有个堂姐捡了一只流浪猫,是只猫妈妈,养母想带她去再抱养一只回来。
起初鹿逐溪是不同意的,她总觉得如果再养一只猫,她会更加难过,后来堂姐说小猫太多了养不过去,给别人领养又不放心,她才勉强同意再抱一只猫猫回来养。
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去抱回来,她先穿书了。
没钱就没选择,但鹿逐溪现在至少还有的选。
她朝店员问:“哪只能带我赶到璃月禁地?”
店员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璃月禁地即将开启的消息已经传开,进入禁地又没有修为限制,想要去碰碰运气的人可太多了,尤其是那些对自己修道之路已经一眼望到头的人来说,这禁地是非去不可了。
即便面前的少女看起来一副病弱姿态,且毫无修为,似乎还身患暗疾的模样,他也自以为是鹿逐溪掩藏了修为。
“这只应该可以。”他从妖兽堆里扒拉出来金灿灿的一团,抱着那一团在鹿逐溪面前抖了抖,没有隐瞒这只妖兽的情况,“卷毛金云兽成年后只需半日就能带你从此处去往璃月禁地,这只卷毛金云兽幼崽虽然比不得成年金云兽,但应该也能送你到。”
他看着鹿逐溪,补充了一句:“如果它都不能送你过去,剩下那些老弱病残就更不可能了。”
那就是没得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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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逐溪只剩下一个问题:“没成年的也拿出来卖?”
店员叹气:“它吃得有点太多了,养到它成年,我们得被它吃穷,我们管事说了,得及时止损。”
反正也没得选,鹿逐溪到底还是同意了这桩买卖。
店员喜笑颜开,甚至还送了鹿逐溪一架车。
“反正这旧车再用个几回就得报废了。”店员解释。
鹿逐溪终于坐车上了路,路上碰见不少往同一个方向去的,有直接一柄飞剑的,也有乘坐飞舟的,反正都比她快。
她也不急,在算过第一天的行程后,她就知道只要途中不出什么意外,在璃月禁地入口关闭之前赶过去是没问题的,顶多是比其他人晚一些。
晚就晚吧,她还怕碰上那天去过石楠镇的那些人呢,万一有化神期或者以上的修士认出她的脸来,那她就麻烦了。
本该死了的人活了,异宝又不见了踪影,想也知道有古怪。
璃月禁地还没开,入口处就已然聚集了大批修士,其中以三大家族和巽剑宗的势力占据在最前方,连巽剑宗宗主都已经提前出关来了此处。
万、胡、唐三大渡劫明面上还维持着友好的关系,闲聊几句,话里话外就一看开始往石楠镇异宝上引了。
“我记得当日是唐兄先赶到的。”一身白裙,面若琉璃的胡家家主胡一珮是四大渡劫里唯一的女子,据传胡家有一位老祖宗与抱月银狐结合,留下了半人半妖的一脉,这一脉的胡家子弟或多或少都拥有一些抱月银狐的天赋。
现如今抱月银狐早已绝迹,而胡一珮,出生时便被认定有血脉返祖之像,也确实是修炼天赋过人,是三伏大陆当世四大渡劫里除了巽剑宗宗主年纪最小的一位。
她一开口,万天河便看向了唐文择,唐文择生得俊秀,气质文雅,他负手站着,眺望向唐家弟子所在的方向,温和道:“我虽是最先赶到的,可万兄与你赶过来时,不也瞧见了那异宝的踪迹?那异宝可是当着我们三人的面消失无踪的。”
这话无可辩驳,当日他们三人追着那异宝几乎穿过了整个三伏大陆,以他们三人的手段,几乎是三方拦截,撕裂虚空使了不少手段,后面甚至联手要将那异宝困住时,那团金光直接当着三人的面消散不见了。
任凭三人怎么搜寻都没找到踪迹,再一路查回石楠镇,从门人口中得知当时异宝逃窜时,石楠镇还有一具尸体,可后来再去查看,那具尸体已然消失不见。
当时在石楠镇的那几个修士自然也被查过,甚至用了些手段对其中一人搜了魂,确认那异宝招来雷劫时,当时真正和异宝在一处的,除了那个已死的废人就只有那个瞎子。
那瞎子身份是混沌兽是他们已然确定的。
即便已经过去半个月,四大势力仍旧在派人搜寻着,找那具失踪的尸体,也在找那只混沌兽,比起那个被多方确认死亡的废人,他们其实更倾向于找到那只混沌兽。
只是那混沌兽本就擅长隐藏气息,确实不太好找。
三人互相试探一阵,最后也没什么收获,其实心底里也已经确定对方没有得到异宝,否则短短半月,倘若对方得了异宝,这会儿也该在闭关炼化才对,若是已然炼化,那就更不必掩藏了。
三人试探时,一旁一位少年人始终没有参与其中,他一身白衫,抱着剑盘腿坐在一只金黄色巨兽背上,乍一看,倒确实是一副潇洒悠闲之姿,很有少年意气的一幕。
外貌看起来最为年长的万天河嘴角抽了抽,也有几分艳羡,巽剑宗乃临巽一手创立,他虽是少年模样,可实际上也已经有一百来岁,比起另外三个渡劫期,胡一珮有抱月银狐血脉助力,天资依旧比不上他。
临巽也是现今还存于世上的唯一一个招来九重雷劫的,上一个据说几百年前的青月尊者,只是可惜,青月尊者最终也陨落在了那场邪魔之战里。
“临巽,你是一点也不好奇那异宝?”胡一珮媚眼一转,朝兽身上的少年问道。
少年抱着剑,目光遥遥落在远处,闻言一开口,嗓音清冽:“我有一剑足矣。”
这一话一出,另外三人神色各异,既清楚少年这话并非大话,能以一己之力于百年内创立巽剑宗,甚至与另外三家平起平坐,足以证明他这剑的厉害。
既然临巽不争,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至少少了一个强力竞争对手。
12. 012.
某日凌晨,一道裂口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璃月禁地开了!
占据最前方的修士精神一振,立时飞身进入其中。
一进去,四方势力不必多言,默契的朝着不同方向而去,离去之际,胡一珮却留心到骑坐金黄色巨兽的少年并未随着巽剑宗弟子一起前进,而是独身前方了一处,那里有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形如一柄巨剑立于天地间。
胡一珮不是第一次进入璃月禁地,自然知道那处山峰有什么,再一想临巽此人爱剑如命,想来那些传闻也并没有错,临巽百年前有事缠身没能进入璃月禁地,此次进来为的就是那天地之剑上的剑意。
不出意料的话,等三月后离开璃月禁地,临巽怕是又要闭关了。
璃月禁地开启的第三日傍晚,鹿逐溪终于赶了过来,她看着上方的裂缝,来不及喘口气就让卷毛金云兽飞了进去。
短暂的眩晕传来,鹿逐溪为了缓解不适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一座山坡之上,一眼望去,前方隐约有屋舍建筑,再远些的地方群山矗立,似乎还有一柄巨剑立在天边。
“这里就是璃月禁地了吗?”狸娘跟小业都按捺不住从她袖中飞了出来,四处张望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激动。
哪怕是一个月前两鬼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也能跟着进入这样的地方。
“这里灵气充沛,看着不像是有亡魂的样子。”狸娘还记着鹿逐溪的目的。
鹿逐溪倒是不急,拍了拍怀里的黑猫,叹气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能吞掉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黑猫抬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尾巴状似依依不舍的卷着她的小腿,撒娇了好一会儿才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当初它在石楠镇化作金色流光把那些修士引走,回来时也是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悄无声息的。
鹿逐溪对它的隐匿之术格外放心,她当日虽然没有跟着过去,事后也听说了这家伙竟然引得三位渡劫期都没能抓住它,有这手段,她是一点也不担心它的,她只要藏好自己,不惹麻烦,不拖后腿就好。
这么一想,鹿逐溪都忍不住感叹,有自己意识,能打能跑还能养活自己的宝物,完全不用主人操心自己,甚至还反过来操心主人的宝物,整个修真界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现如今她损毁的灵脉已然全部恢复,只是灵府处依旧无法聚集灵气,在灵脉恢复那会儿鹿逐溪就尝试过,却发现自己无法修炼,她当时还未来得及失望,死亡名单就在她灵府转了一圈,留下了一团淡金色流光。
这些淡金色流光游走于她的灵脉之中,倒是和那些灵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她本来想用这些来修炼呢,可惜把自己能弄到手的功法都试了一遍还是没用,直到她被死亡名单再度附体打出去一巴掌。
那种熟悉的感觉一来,鹿逐溪恍然大悟,这金色流光的使用方法竟然如此简单粗暴,她甚至隐约感觉,日后死亡名单再有变化,诸如有第三页、第四页……这金色流光的威力也会随之增长。
这样一来,和修炼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的大概就是……她不用修炼,只要辅佐死亡名单进阶就行。
甚至她还不用担心它被别人夺走了,毕竟是和她灵魂捆绑的,除非她魂魄消散,可她魂魄消散,这死亡名单也落不了好。
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稍微一走神,鹿逐溪突然被什么冲撞了一下,整个人被撞的朝后面倒去。
“小姐!”
狸娘和小业急忙接住了她,才没让她被撞飞出去。
鹿逐溪捂着狂跳的心口,面无表情的想,看吧,一巴掌能扇平一座小山的她随时随地就能被撞飞呢。
撞飞她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只她掏空家底买下来的卷毛金云兽。
这只卷毛金云兽通体金黄色,尤其是在日头低下更是浑身金灿灿的,身上的毛发打着卷儿,像一团裹了蜜的云朵,耳朵似猫耳,一双兽瞳圆溜溜幽绿幽绿的,澄澈可爱,虽然它还是一只幼兽,但也有两个鹿逐溪大了。
方才就是这么大一团突然冲向鹿逐溪,她没飞出去也是多亏了狸娘和小业反应快。
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卷毛金云兽收着耳朵匍匐在鹿逐溪面前,身后的大尾巴还在左右横扫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下一瞬竟是在地上翻了个身,仰躺着肚皮左扭右扭,还拿尾巴来勾鹿逐溪的腿,很会撒娇。
养过猫的鹿逐溪真的很吃这一套。
她也气不起来了,蹲下来摸了摸它的下巴,又去摸它肉乎乎暖融融的肚子,一摸一手毛茸茸的软肉,想起来买下它的时候那店家说的话了:能吃。
“饿了吗?”她轻声问,这几天刚顾着赶路了,确实没来得及给它吃什么东西,也就是她自己饿的时候,吃灵果了顺手往它嘴里塞了几个,它倒是不挑食。
仰躺在地上任由她揉捏的卷毛金云兽似乎听得懂她的话,一个翻身起来,用硕大的脑袋顶她,这次倒是知道收着力道了,但还是将鹿逐溪推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鹿逐溪:“……”
没等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根有她大腿粗的毛茸茸尾巴就卷了过来,卷毛金云兽的尾巴和它本身有所不同,金黄色的尾巴上还有一圈一圈的白环,差不多有卷毛金云兽身体长了,轻松卷起了鹿逐溪的腰将她放上了自己背上。
紧接着,卷毛金云兽便朝着巨剑峰的方向飞奔而去。
鹿逐溪想着,这类有些灵性的妖兽对于危险的感知力肯定比自己强,不会上赶着去找死,她也就没有阻止卷毛金云兽,任由它去了。
接下来几天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别说危险了,她连人都没碰见一个,倒是见证了这卷毛金云兽到底有多能吃了,一路过来,但凡遇上的灵果林,药草田全被扫荡一空。
卷毛金云兽甚至荤素不忌,碰上比它弱小些的妖兽,它也会将其作为食物吞入口中,吃完以后又十分爱干净的收拾好自己。
“这么能吃……”小业望着那边正在费力扭身舔毛的卷毛金云兽,有些担忧,“要是哪天饿急了,它会不会把我们也给吃了啊?”
狸娘不懂这些,下意识看向鹿逐溪,却见鹿逐溪一副思索之色,并不见担忧,她也放下心来,道:“怕什么?反正我们都死过一次了,小姐都没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鹿逐溪将两鬼的话都听在耳中,但她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毕竟她之前也没有养过这玩意儿,只是买它的时候那店家再三表示卷毛金云兽性情温和,且长得也好看,这才被选成了坐骑进行人为饲养培育,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卷毛金云兽无缘无故伤人事件。
“它好像长大了不少。”鹿逐溪道。
原先的卷毛金云兽有她两个大,站着的时候她是爬不上去的,但好歹能看见它的背,可现下,趴在那里舔毛的卷毛金云兽已然像一座小山,根本就不用站起来,她也已经看不见它的后背了。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皱眉思索着:“再大点好像跟成年卷毛金云兽差不多大了。”
当初那店家指的那一堆可代步的妖兽里,就有几只成年的卷毛金云兽,要么年纪大了,要么是受了伤,神情恹恹的,但体型摆在那里,跟眼前这一座金山也差不了多少了。
正想着呢,眼前的金山突然开始缩小,变成了只有鹿逐溪这么大,它扭脸看了看,似乎还是觉得不够,于是又变小了许多,直到只有鹿逐溪巴掌大小,这才欢天喜地的继续开始舔毛。
鹿逐溪:“……?”
她现在开始怀疑,在商行见到的那些成年金云兽是不是也是缩小过后的样子了。
不过,这么小小的一只……她伸手把卷毛金云兽给抱了过来,拿出手帕给它擦脸擦爪子,她心道,倒是更像一只小猫崽了,还是一只卷毛猫,肥嘟嘟、软乎乎、金灿灿,分外可爱。
等鹿逐溪刚离开此处药田,几道遁光便落了下来。
其中一名修士手中拿着一枚玉简,还未完全落下便道:“此处就是家主他们标记过的药田,算算时间,如今正是成熟的时候,动作快些,早些收完好早些去下一个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了师弟妹们震惊的声音。
“师兄,没了!”
“什么没了?”唐玄心里一慌,连忙抬头朝着前方药田看去,这一看,他先是震惊,紧接着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只见前方药田里光秃秃的一片,哪还有什么成熟的灵药,剩下的全是些已经被摘走了灵果的和一些完全还没有长成的幼株,采集了也没用,再想采集就得等下一个百年后了。
这药田并没有设计什么禁制,他们唐家知道,其他修士也有可能知晓。
甚至可能是有修士一进来就被传送到了此处也说不定。
因而唐玄也只以为是被其他修士捷足先登了,出发前,唐家几位长老也早有预料,因而他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迅速确定了下一处地方,带着师弟妹就往那边去,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再被人捷足先登了。
当然,若是正好碰上那捷足先登之人,他也必定不会手软。
如唐家这般的不少,毕竟璃月禁地并非头一回开,不只是这些大势力会先记下哪里有药田,哪里有什么妖兽,哪里有宝物,不少人都有这个意识,即便次次没能取到想要的东西,等百年后再来就是,自己来不来,徒子徒孙或许能来呢。
当然,也少不了扑个空的情况。
毕竟灵药就长在那里,进入璃月禁地的修士这么多,你没本事现在就取走,可不代表别人没本事。
除此之外也有同时撞到了一处的,这样的情况下,战斗就是一触即发。
且为了日后不被麻烦找上门来,这一战,必定是即决胜负,也分生死。
……
某处瀑布上方。
细若游丝的法器悄无声息取人性命,男人气息断绝时神情间还留存着茫然,显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他对面不远处,面若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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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修弯了弯唇,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喃喃:“你也不亏,害我废了一件保命的宝物。”
那要命的细丝乃是一次性的宝物,她也是偶然得之,本是留着保命用的,可这瀑布底下长着一株银霜果,她此次进入璃月禁地有一半是为了这株银霜果来的,好不容易等到此人杀了守护银霜果的妖兽,她这才出手暗杀对方。
女修正要上前搜取对方的储物戒,还未靠近,便见到那具尸体旁静静伏着一道黑影,也不知道这道黑影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又潜伏了多久,它像是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并排躺在尸体旁边,还是人形,女修脸色骤然一变,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取出一柄桃花伞挡在身前。
可那道黑影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窸窸窣窣一阵后,从影子里伸出来一只隐约带着淡金色光晕的黑色大手,那手在尸体眉心处摸了摸,摸出来一团拳头大小的光芒后又缩了回去。
很快,整团黑影如同一滩水没入地底一般消失不见。
女修认出那团被从尸体眉心摸出来的乃是一团元神,见着黑影消失,她没有立刻放松警惕,过了好一会儿确认黑影已经离开,她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那不知名的东西只对人的元神感兴趣。
这一幕实在有些诡异,她一时之间都没敢再上前去摸尸,转头朝着瀑布底下飞去,想着先把银霜果拿了再说。
可到了瀑布底,水幕后方,那株通体银色仿若覆盖了一层寒霜的灵草仍在,只是上方本该成熟了的一串果子已然消失不见。
女修喉咙口一哽,冒出一股血腥味,她气得险些吐血。
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就是!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黑影取魂不过是声东击西,为的就是托住她的心神,再取走这银霜果!
整个璃月禁地何其大,诸如此类的事情却不停在这片禁地上上演着。
那些散修尚不知情,无人通气,但那些组团进来又分开办事的很快就知道了些消息,再将各方消息一整合,很快总结出来。
“应该是个鬼修,偷偷躲在暗处等人死了就开始收魂,这鬼修性情古怪,对那些妖兽和宝物并不在意,倒是趁机抢了不少灵草。”
“说抢都是好听了的。”禹海一条手还伤着,脸色青白,“我们拿命杀退了太液珠附近的守护妖兽,伤的伤,残的残,结果一扭头太液珠没了!”
太液珠也是一株灵草,百年开花,百年挂果,再百年才成熟,成熟的太液珠是炼制化业丹的主要材料,而化业丹可化业障,可去心魔,一丹难求。
这株太液珠可是璃月禁地唯一的一株太液珠,外界甚至已经找不到太液珠的踪迹了。
禹家和唐家关系匪浅,唐家现任家主夫人就是禹家的姑娘,也是禹海的姑姑,唐家少家主唐盛卿就是禹海的表哥,禹海天赋虽然不比唐盛卿,但也天资不错,他父亲禹家家主对他寄予了厚望。
此刻,禹海就和唐家众多弟子在一处,一旁一名粉裙少女一脸心疼看着他,听他说了经过,气得跺脚:“这也太恶心人了!”
这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难道就没办法把那鬼修逮出来吗?”
“要是不能抓到那个鬼修,我这口气都咽不下去!”
“那鬼修遁地术了得,听说胡家那位圣女用了梵月铃都没能把他留下。”
“梵月铃?那不是胡家历代家主才能使用的吗?胡家家主竟然把它给了胡月瞳?”
“……”
话题逐渐扯偏,大家默契的没有再提要抓那个鬼修的事情。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对方隐匿术十分厉害,以他们之力要抓到对方或许是有可能的,可璃月禁地统共也就开启三个月,他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倒不如先记下这一笔,等离开璃月禁地后再去算账!
接下来半个多月时间,禁地内仍旧四处有争斗,只是比起先前所有人闷声取宝,如今的璃月禁地可热闹多了。
时不时就有破口大骂声不知道从哪处传过来,情绪之激动,用词之脏,都颠覆了所有人对修仙者的刻板印象。
“狗!东!西!我!干!你!大!爷!啊!”
一声怒吼从林中传出,其他各处正在小心取宝的互相看了看,立马有了默契。
那狗东西不在他们这里,赶紧取宝!
就连正在以生死斗法的都加快了动作,你来我往格外狠辣,就差冲着对面吼:死啊!赶紧死啊!再不死那狗东西就寻着味儿摸过来了啊!
遥望无际的草原边沿有着一处矮坡,矮坡上方爬满了藤蔓,若是不细看,很难发现这藤蔓遮掩之下还有一处山洞。
山洞里干爽舒适,鹿逐溪被惊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但她很快就打了个哈欠,随手摸了个灵果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感叹,她以为的修真界夺宝:一言不合掐诀施法,灵光四溢,胜者为王。
实际上的修真界夺宝:一言不合就是干人家大爷。
太不文明了!
14. 014.
鹿逐溪捧着临巽扔过来的储物戒只觉得烫手。
她怀揣着秘密,再加上即便灵脉修复后也无法修炼,她就没想过要加入什么宗门宗派,现下好了,捧着个烫手山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
正在鹿逐溪斟酌措词的时候,临巽忽而摸出一块发着光的玉符,玉符一拿出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宗主,出关后请速来。”
这一趟不只是临巽来了,也来了两位长老,临巽是奔着剑意来的,那两位长老领着弟子在其他地方忙活。
临巽收起玉符,朝鹿逐溪道:“为师得去一趟,乖徒儿,为师的金云兽就交给你了。”
话还没有说完时,他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鹿逐溪:“……”
她等了一会儿,确认人真的已经走了,她叹了口气,坐在卷毛金云兽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贸然去看储物戒里的东西。
万一临巽在里面留下了什么禁制,她一碰就惊动了对方,那这事儿就更没法拒绝掉了。
更何况,既然没打算当人家徒弟,又去悄摸摸看人家给徒弟准备的东西,还被人家给抓包了,那多尴尬啊。
鹿逐溪想想都开始脚趾抓地了。
临巽虽然走了,但他的金云兽却没有带走,甚至还老老实实蹲坐在山壁前面壁思过。
毕竟不是自己的金云兽,鹿逐溪也不好意思开口叫它别思过了。
倒是她那只卷毛金云兽皮得很,眼见着有威胁的那道气息不在了,它就又活泼起来,追着金云兽的尾巴跑,扑咬着,玩耍着,乐不思蜀,到最后愈发过分,像先前那样扑到了金云兽的身上玩去了。
金云兽本就极其喜爱它,也是个爱玩的性子,如今主人又不在,它虽然还有些畏惧,可很快被撩拨着扛不住了,扭头和卷毛金云兽玩耍了起来。
它跟着临巽多年,临巽早就不需要坐骑了,却还是将它留在身边,待它也是极好的,没少给它吃些天材地宝,因而它不但比寻常金云兽要强壮厉害,更加要通人性,它忙着跟卷毛金云兽玩的时候还不忘抽空去讨好鹿逐溪。
原先还是因为鹿逐溪是卷毛金云兽的主人,现下么,这可还是它主人亲点的徒弟,整个修真界都再没有第二个的了。
临巽这一去就没再回来,鹿逐溪等到了璃月禁地入口再度开启这一天,金云兽和卷毛金云兽还在玩闹,一只黑猫悄无声息从地底钻出,一溜烟跑进了鹿逐溪的怀里。
鹿逐溪正在写日记,见它回来自然是惊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死亡名单胖了许多。
正想着,就见黑猫探头在她身上嗅来嗅去,最后脑袋都快要钻进她的袖子里面去了,一边嗅一边扒拉着,鹿逐溪有些好笑:“找什么呢?”
话音才落下,临巽留给她的那枚储物戒就被扒拉了出来。
“啊……这个啊……”鹿逐溪捡起那枚储物戒,解释了几句,“……下次见着他了得还给他。”
她把东西收拾好就要动身朝入口去。
如今璃月禁地入口已经开启,据说也是只开启三日,三日后若是还没有出去,那就要被困在这里面了,下次再开启可就是百年后了。
也不是没有修士宁愿在里面再待个百年的,毕竟这里面灵气远比外面浓郁,再加上天材地宝无数,一百年对于修为高的修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那些选择留在了璃月禁地里的修士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准确点说是再也没有活着出现过,等到禁地再度开放时,就有人发现那些选择留在禁地内的修士已然也成为了这片禁地的一部分,如此一来,也就没人再敢滞留其中了。
原先鹿逐溪想过提前去入口处守着,等着入口一开她就立马冲出去。
可她已经往那边去看过了,还未靠近就发现有修士守在那入口处,且一路上都有人埋伏着,显然是打算在出去钱再靠杀人夺宝捞一笔,只怕不只是这禁地内,外头也是这么个景象。
这时候,那些结队前来的就有安全感多了。
发现这些,鹿逐溪才又退了回来,等着死亡名单回来汇合。
如今已经等到死亡名单了,她收好储物戒,招呼着卷毛金云兽再度出发。
金云兽却用脑袋将卷毛金云兽给顶了起来,又用尾巴将鹿逐溪给卷到了自己的背上,鹿逐溪稍一讶异,到底没说什么。
她想着,若是金云兽能带她去找到临巽,或许可以借临巽的名头顺利离开璃月禁地。
可不到绝境,她其实不大想再跟临巽牵扯上什么关系。
金云兽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化作一道流光自空中划过,再加上金灿灿的,那些眼力不好亦或是修为低些的,乍一看见了,还以为是什么宝物飞了过去,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没追多远就被路上埋伏着的修士给收割了性命。
“蠢货,那一看就是巽剑宗宗主的坐骑,这也敢追,既然你上赶着送死,我也算成全了你……”嘀咕完,摸完尸,此人又换了个地方继续隐匿身形,埋伏着,等待下一个猎物。
他走得急,也就没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地下悄无声息出现,一把摸走了被他杀死的倒霉蛋的元神。
死亡名单不见的时候鹿逐溪就注意到了,她一想就知道它干什么去了,再一看灵府里愈发浓郁的金光,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有些些的不好意思,这就是躺平的快乐吗?啥也不用干,修为就上去了。
虽然鹿逐溪也不知道自己这修为该怎么算,可先前杀了那个人,那人死前质问她也是化神期修士,她想着,那她修为应当也算是化神了。
化神之上还有炼虚、合体,再往上是大乘和渡劫,鹿逐溪琢磨着杀了那人之后她体内金光又长大了不少,原先是一小片池塘,如今看着就是一个小湖,那她怎么也该有炼虚期的修为了吧?
鹿逐溪还在盘算着这些呢,卷毛金云兽忽而叫了一声,她回过神,抬眼朝前面看去,心里一沉。
前头就是璃月禁地的出入口了,可此时已经集结了大批的修士,比她先前来看见的还要多,且一眼看去,拦在出口处的分明都是那万、唐、胡还有巽剑宗的弟子。
这四大势力将出口拦住,任何想要出去的修士都要接受检查。
鹿逐溪过来时,正好碰见要出去的一行散修和他们起了冲突。
“你们未免也太过霸道,难不成我们出去还要将此行收获都给你们留下不成?”
拦路的弟子神色不耐:“说了只是检查,只要能证明你不是鬼修,且没有问题,自然会让你们离开。”
“鬼修”二字一出,在场已然有不少修士明白这四家为何要守在出口处了,毕竟这短短三月里,被那神出鬼没的鬼修抢夺手中机缘的人可不少,虽然心里仍旧有些忐忑紧张,却也有不少修士选择了配合。
当然也有像鹿逐溪这样有自己的事情干,以至于完全不知情。
这话才说完,就见后方涌出一团黑雾化作鬼脸咆哮着冲向了出口处。
鬼脸一出,守在出口处的四家弟子立马红了眼,非但没让,还迎了上去,大喊着:“拿下这畜生!”
这一喊,动的可不只是四家弟子,甚至连一些散修都动了手。
这鬼修原先还想着来个出其不意吓吓这些人,他好趁机脱逃,虽然不知道这四家弟子为何要查鬼修,可他是鬼修,他心虚啊,谁知道是不是从前不留神杀了那个修士练了魂仇家找上门来了。
一下无数道剑光各样法宝齐齐攻来,鬼脸连逃命都机会都没有就顷刻间被杀散了。
鹿逐溪远远看着,倒吸了口凉气,心道这鬼修得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引得众怒,这么多人,一人一刀,砍死算完。
那鬼修死后连具尸体都没留下,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幕刺激到了其他鬼修,当下便有数十道身影一边骂脏话一边各显神通朝出口冲去,但也有知道些内情亦或是生性谨慎的仍旧混在人群里按兵不动。
鹿逐溪看得前面的阵仗莫名有些心虚,她不知道这些弟子为何要查鬼修,可她身上是带了两只鬼的,万一……被哪个人看出来,把她也当成鬼修可怎么办?
她正蹙眉思索着,直到一道强横的神识扫来,身下的金云兽仰天一声大吼,周身升起一道金色屏障。
鹿逐溪骤然回过神来,听见上方传来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嗯?这是临巽那只金云兽没错,可你这女娃娃是谁?”
这声音一出,很快有一道温润的男声跟着响起:“这面孔瞧着陌生,不似巽剑宗那几个后生……”
用神识查探鹿逐溪的正是万家的家主万天河,和他一同说话的是唐家家主唐文择,两人说着话就已经现了身,虽然没有再用神识去查探,但目光都落在鹿逐溪的身上。
两人并未掩饰话音,这话引来了不少人往这边看,其中也有巽剑宗的弟子,盯着鹿逐溪看了看,又去看她身下的金云兽,嘀咕着:“看着确实是宗主的坐骑没错,可她是谁?”
不说旁人,至少巽剑宗的弟子都知道这只金云兽跟随他们宗主多年,除了宗主本人,可从未见旁人坐过这只金云兽,宗主的弟子统共也就两个,一位褚烹师兄,还有一位卫琬师姐,这两位他们肯定都是认得的,且知道他俩此次并没有来璃月禁地。
所以,这坐着他们宗主坐骑的少女究竟是何人?
鹿逐溪还想着能混出去就混出去,现下这计划彻底落了空,她垂眸揪着金云兽的毛,心里想的却是她这面具只能挡得住化神期以下修士的查探,而方才用神识来查她的竟是万家的家主万天河。
对方是渡劫期修士,应该能一眼看出她的真实容貌才对,她是知道这些人也都在找自己的,可如今看来,对方没看出来,连神识都被金云兽周身的结界给挡了去。
这显然是临巽的手笔,临巽自然也能一眼看出她是谁,却一字未问,还留下金云兽给她,或许早就知道四家弟子会堵在出口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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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理清这些,不再抱有侥幸心理,正要说话,那万天河身旁一名老者忽而朝她出手,眼看着攻击就在近前,金云兽却不躲不避,鹿逐溪心里一沉又很快意识到什么,也端坐着没动,只抬眼看着那人。
眼见着对方就要攻上金云兽四周的结界,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鹿逐溪面前。
“好啊,你们敢趁本宗主不在欺负本宗主的徒弟!”白袍少年双手抱剑,剑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那老者的攻击到他眼前便无形消弭。
动手那老头是万家的一位长老,却也有大乘期修为,他突然出手,原先也是存了试探的意思,因而见攻击被临巽拦下,又听临巽一说,老头心中诧异,连忙拱手解释:“临宗主误会了,我只是见这女娃娃面生,我又是见过卫琬的,担心她是用了什么手段盗了临宗主的坐骑,这才出手……”
临巽没说话,倒是巽剑宗的长老也听见了他那话,虽然诧异他突然多了个徒弟,但也立马冷笑了一声,飞身过来道:“盗走我们宗主的坐骑?你当我们宗主是什么人?”
临巽可是三伏大□□大渡劫之一,且还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招来九重雷劫的,能从他手上盗走东西?
这话说出来都滑稽可笑。
巽剑宗长老就差指着万家长老骂他蠢货了,不少人想笑又不敢笑,也有根本就不怕万家的,自然毫不客气笑出了声。
“连个好听的借口都不会说。”眼波妩媚的女子掩唇笑出声,目光很快转到鹿逐溪身上,满是兴味,“好你个临巽,我们四处奔波找寻宝物,你倒是找了个人。”
说话的正是胡家长老胡一珮。
鹿逐溪也听闻过她半人半狐的传言,因而有些好奇看过去,见她面目间的艳色确实叫人心惊,一颦一笑皆在动摇人心,心境不稳的根本就不敢多看,大概是修仙界人杰地灵,灵气充沛,穿书这么久,鹿逐溪倒是见着了不少好看的人。
但都不如眼前这位胡家家主。
见惯了大明星还有什么几千年一遇的美人之类的,鹿逐溪乍一见到这位胡家主都有些回不了神。
可她的反应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像是陷入了媚术之中,其他人没出声,临巽直接落在了金云兽的背上,朝长老道:“回去了。”
长老看了看鹿逐溪,想着,得亏是个女弟子,也就没多说什么,转身去召集巽剑宗弟子休整好便要回宗门去了。
只有胡一珮知道临巽那突然冒出来的小徒弟根本就没有陷入自己媚术里,甚至丝毫波动都没有,她有些诧异,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女几眼,直到对上临巽扫过来的目光,她才笑了笑,收回了视线。
还真是护短,要不是临巽在,她还真会好好看看这少女修的到底是什么功法,竟然能完全不受自己的媚术影响,要知道外界传言的她有返祖血脉并非空穴来风,抱月银狐的天赋之一便是狐媚幻术,她修为越高,这狐媚幻术也越厉害。
早些年她修为还未到炼虚时,甚至自己都无法控制这天赋,还得祖父帮忙出手压制。
卷毛金云兽似乎很怕临巽,一见他坐上来,吓得直接缩小了体型钻进了鹿逐溪袖子里,她袖子里还住着两只鬼。
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鹿逐溪就算有疑惑也只得先按捺了下去,安静的看着巽剑宗长老安排弟子。
万天河瞧着那边的动静,看向临巽,笑着问:“临宗主这就打算走了?据说巽剑宗也被那鬼修抢了不少灵药吧?”
鹿逐溪本就好奇这事儿,虽然没问出声儿,但眼里透出了疑惑。
临巽像是知道她在好奇,三言两语把鬼修的事情说了。
鹿逐溪刚听的时候心里一咯噔,她想那鬼修悄无声息的,不和人打架,转摸人元神,跟死亡名单干的事情怎么那么像呢?
“……那鬼修似乎格外钟情于一些灵药,他不但摄取死者元神,还会趁双方不注意将灵药取走……”
鹿逐溪一听,那这个应该不是死亡名单干的了,她想,死亡名单只要元神的,不过听临巽这么说,她也觉得这鬼修够无耻够恶心人的,难怪时不时听见有叫骂声。
她还以为这些修仙的一个个脾气过于暴躁。
现在想来,是她误会了。
被这无名鬼修恶心到的人不少,临巽才说完,就有一位长老补充:“除此之外,各宗门事先标记好的药田也被人提前搜刮走,当真是蝗虫过境,片叶不留!”
“没错!原先我们还以为是巧合,现下看来会不会跟那无名鬼修是一伙的?”
“极有可能!”
“那无名鬼修无耻至极!更不能放他走了!”
“出口只开启三日,我等守在此处,绝不让他逃了!”
“……”
一时之间气愤声不绝,也没人意识到鹿逐溪的心虚。
她想,前头的事情跟她是没关系的,至于那药田的事情嘛……
她摸了摸袖子里的卷毛金云兽,这小家伙确实能吃了点,倒是又长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