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记住我是谁》
1. 你是谁
春。
今天是林煦希转学的第一天。
上学前的早晨,一家三口难得齐齐坐在一起,用了个早饭。
“转学手续足足办了两个星期才办下来,这得耽误多少课程啊。”万彤云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林正业接过话茬:“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希希的成绩表还是足够让溪中挽留的。”
万彤云听后,难掩骄傲,眼神柔和,望向坐在餐桌上的女孩:“成绩好确实会被争着抢着要,手续难办是难办了点,好歹没耽误太久。”
林煦希低头,夹起筷子将小笼包放入汤碗。
学习耽误不耽误好说,但她开学两周才上课,想也知道融入环境是个大问题。
将嘴中的最后一口小笼包吞下去,林煦希慢吞吞开口:“我在这个时候转学过去,总感觉不是个好时机。”
万彤云似是沉默了须臾,片刻后开口:“没办法,妈妈工作调到南城,我们家在那边又没有别的亲戚,只能给你办理转学了。”
林煦希没回话,心中尚有些踌躇。
林正业开玩笑:“别说你了,为了你母亲的伟大事业,连你爸爸我都忙不迭搬迁到这边来了,希希,你妈妈这个人,事业是重于一切的。”
万彤云像是有些恼怒:“还说我,你不也是?平时忙得不见人影,哪里是忙不迭搬来陪我?我看是忙不迭开了家分公司。”
林正业:“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工作地点嘛,现在分公司万事兼备,完全能当总部用。”
……
林煦希叹了口气。
每当这种时候,这两个人就会当作她不存在。
看似是在吵架,实则是在女儿面前秀恩爱。
该说是父母感情太好吗?
林煦希总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受。
*
千忙万忙,万彤云和林正业两人还是在女儿转到新学校的第一天将她好生送到了校门口。
“好好听老师话,和同学好好交流,知道吗?”
临行前,万彤云千叮咛万嘱咐。
“……实在融入不了环境就别强求了,千万不要委曲求全。”
“尽量不要告诉别人那件事。”
迟疑了一下,她说。
……
林煦希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踏进校门的那刻,望着眼前清一色的蓝白校服、或长或短的发型以及如出一辙的面孔。
她一阵头晕脑胀。
脸盲。
从小伴随她的老朋友。
……
小时候,在林煦希还不懂什么是脸盲的时候,这个毛病带来的麻烦已经初见端倪。
在经历过将姑妈认成姥姥,万彤云按着她的脊背给姑妈道歉;将幼儿园实习的姐姐认成同学妈妈,万彤云和林正业赔礼道歉几天;
这些并没有击垮一个母亲。
直到林煦希在大街上抱着一个扎小辫的男人哭喊妈妈,万彤云忍不了了——
自那之后没留过不过肩的短发。
……
举这些例子只是想证明林煦希真的打从心里拒绝转学换新环境。
*
但不久后,她还是站在了讲台上。
“安静一下!”高一四班的班主任解书蝶拎起教案拍了拍,声音透过扩音器,有些细微的电流声。
“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解书蝶笑眯眯的,从外表看是个很好相处的老师。
下面传来稀稀疏疏的掌声,不太热情。
林煦希刚想进行自我介绍,听到下面传来声响。
“这个时候来转校生?”
“谁知道呢。”
先开口的男生嬉皮笑脸,身子倾斜,一双手像是无处安放一般揽住身旁人的肩膀。那人眉心跳了下,面露嫌弃,挣扎了半天才将同伴的手推开,从头到尾没抬过头。
林煦希盯着他们看了一秒,而后移开视线,开始进行自我介绍。
……
自我介绍结束,台下的掌声热烈了些。
解书蝶耐心等待着掌声渐停,思忖着要将转学生安排到哪个位置。
教室里唯一的空座位?
在最后排,且是单桌,会不会让小姑娘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就遭遇冷待?
亦或者将一个最调皮捣蛋的孩子调到那个位置?但完全没有缘由,难免被人说是有所偏颇。
陷入思绪时,有人正撞到枪口上——
“哇!开学两周了才来上课,转学生也太爽了,能不能让我也少上点课?不用太久,一周就好。”
尚处在变声期的声音略有些粗哑,没有了掌声掩饰,在逐渐安静下来的班级里显得格外突兀。
偏偏男生完全没有注意到老师已经盯上了他,说了一句不够,径自说完了一整段话。
林煦希垂眼看去,还是原先她看到的那个位置。
嬉皮笑脸的男生甚至抬手指了指讲台上的她,期间并没抬头,自然没发现解书蝶已经略显不虞的表情。
他毫不顾忌,像无骨的软体生物一般,攀上了旁边人的身侧。
那人似是被烦得不行,终于抬起眼来,瞅了眼站立在讲台上的女孩。
林煦希的目光还未移开,恰巧相撞。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眸中有些细碎的光,澄澈透明,微微上扬的眼尾带出几分懒散,又在不经意间显得缱绻,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两人视线交汇几秒,那人怔了怔,眼神偏移到她身旁。
“……”
他若无其事挪开眼,点评道:“在这个时候转学,用一个词来形容。”
提及自己,林煦希身子前倾,企图听得更清晰些。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林煦希:“?”
*
在听到这个词时,林煦希只觉荒谬。
且不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实寓意,这个词用在这里,语境对吗?
语文满分160,能考到140的林煦希迟疑了半天,恍惚中想到:
难道不只能用来形容过路,也能形容初来乍到的转学生?
还是他想表达她的处境尴尬、无依无靠,特别使用了修辞手法修饰?
等等,如果是修辞,这到底是哪种修辞?
……
林煦希呆愣了几秒,
如果被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人不是自己,她一定会笑出声。
但谁让那个人恰好就是她呢?
元乐可没管这么多,他本就粗神经,愣是没发现教室里已经冷场了半天。此刻更是拍着好哥们后背,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高!实在是高,你的语文水平我是佩服的。”
说着说着,他伸出大拇指。
“咳咳。”
两声轻咳,声音不大,却硬生生将元乐的笑声掐断。
元乐身躯一僵,缓慢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解书蝶皮笑肉不笑的脸。
“少上点课?不用太久,一周就好?”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重复着元乐先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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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很快,元乐就被解书蝶打发去了最后一排。
“那林煦希同学,你就坐那里吧。”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解书蝶心情很好,微笑着指了指元乐挪出来的空位。
林煦希眨了下眼,抬起脚步之前,迟疑着望了眼后排。
教室最左后方,连阳光都照不到,一个的孤零零的单桌。
……
打了个冷战,林煦希快步走向自己的新座位。
拉开椅子的时刻,坐在旁边的少年抬起眼。
林煦希怔了怔,刚要打声招呼,“嗨”字还没说出口。
他已经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
行吧。
林煦希抿抿唇,敛下眉眼,径自坐好。
解书蝶已经开始讲课,柔和的女声音调轻缓,透过下颌处的小巧扩音器,传达到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微弱的晨光洒下,木质桌面上泛起点点亮色,空气中残留着尘屑的味道。
林煦希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正看到走廊外那棵巨大的樱花树,被风吹散着,粉色花瓣像在起舞。
“刚转来就敢不听课?”
左侧倏忽间传来淡淡的一句。
少年音色清越,像是夏日炎炎下冰镇过的气泡水,鲜活明亮。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懒散没有起伏的语调,平静得像一条绷直的线。
林煦希转头去看,他扬起眉毛,投来一瞥。
“坐在第二排也敢不听课?”重复一遍。
“……”
沉默一瞬,林煦希开口解释:“我没有不听课。”
她只是恰好欣赏了一下风景,
听课用的是耳朵好不好。
身旁的人轻嗤一声,显然不太相信,眸光回转着,不知在想什么。
林煦希余光瞥了眼他,居然从这个人闪烁的目光中读出了几分古道热肠。
新同桌这么热心肠,一来就关心她学习?
点出第二排是怕她被老师发现吗?
想了想,她双臂交叠着坐好,认真听课。
不能辜负新同学的一片好意。
江映时盯着同桌看了看,心里有些纳闷。
怎么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呢?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的进展不该是这样吧?
沉寂了好一会,他支起笔杆戳了戳女生的手背。
林煦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听课氛围被打破,疑惑着挪动目光。
江映时没看她,视线聚焦在桌角的一小处,语气硬邦邦的:“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哦,原来同桌打断她学习是为了这个。
林煦希恍然,
刚刚自我介绍只是口头表述,听确实听不出来是哪几个字。
在课上不便开口,她干脆从笔袋取出一张便签纸,写好后递给同桌。
江映时很快收到了一张果绿色方方正正的纸,正中间整整齐齐写着“林煦希”三个字。
干净秀丽的字体。
两指攥着这张便签,江映时对着那三个字发了会呆,又等了片刻。
还是没等到自己预想中的东西。
闭了闭眼又睁开,他像是忍无可忍。
林煦希再次收到了同桌的讯息。
这次的他已经不愿用笔杆碰手背这种细微的动作,而是选择了更为直接的、更为干脆的方式。
“林煦希。”
他叫着刚刚得知的名字,盯着她的眼睛。
“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2. 你是谁
这次的问话干脆利落,尾音不再像原先故意拖长,清亮短促、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煦希听是听明白了,也搞懂了同桌的诉求。
眼前的人还在一眨不眨看着她,就好像在说:
林煦希,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你还不知道。
不想知道吗?
但她疑惑的点在于:
想告诉别人名字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何必多此一举让人主动去问呢?
林煦希眼睫低垂,重新从笔袋里取出一张便签,放低声音:“你直接写在纸上就好。”
现在在上课,还是避免不必要的沟通,他自己刚才也说要听课不是吗?
江映时没有伸手去接,但眼前的女孩显然也不需要,将那张背面带胶的方形纸粘在了桌面上。
同样的一张果绿色便签纸。
江映时瞳孔微张,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
这节是数学,虽然林煦希落下了两周课,但那期间她都有自己预习,现在直接听课并不会有什么晦涩难懂的地方。
第二排的位置视野很好,解书蝶刚写下题目,留了一些时间给同学们自己做。
林煦希盯着黑板看了几眼,在笔记本上抄下题目,随后想用只不同颜色的笔写过程。
翻笔袋看到便签纸才发现身旁的人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
林煦希的动作顿了顿,余光往左侧瞥了下。
旁边的人本该写字的那只手笔杆翻飞,转个不停,正垂眸打量着课本。
果绿色的便签纸仍躺在原先的位置,动都没动一下。
林煦希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不是要自我介绍的吗?
迷茫之际,她又一次重新打量了一番成为她同桌的男生,这才发现他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眉骨优越、漂亮的桃花眼、优于常人的长相,
但这些并不重要,看看就算了,反正她再见也记不住。
林煦希注意到的是,
同桌脖子上怎么戴了串这么大这么亮的项链?
侧着的方向看不清晰,但那首饰上不知是钻石还是什么的东西,经过窗户光反射,直直射到她的眼睛里。
“……”
一中允许学生戴这么招摇的项链吗?
没看太久,林煦希从笔袋里随意翻出支圆珠笔,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题目。
潦草写下一个“解”,她的思绪再次飞走。
“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想要自我介绍却又不接受纸面方式。
所以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名字”,而在于“问”吗?
*
下课后,教室里重回喧嚣。
林煦希刚把数学课本收进桌洞,再一转头,身旁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前排的女生转过来。
“你好,新同学。”女生笑容爽朗,“我叫习语冰,夏虫不可语冰的那个语冰,交个朋友?”
林煦希抬眼去看,女生有着对于她来说很好辨认的特征,齐耳短发齐刘海。
她握住了习语冰递过来的手:“我是林煦希。”
另一个女生也开口:“我叫周凌萱,……凌是两点水的凌,萱是草字头的萱。”
她抿唇笑了笑,有些腼腆:“很高兴认识你。”
林煦希同样回之一笑,简单打了招呼。
话毕,习语冰按捺不住,满脸好奇询问:“林煦希,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转学?说起来,我从小学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上转校生,你们一般是因为什么转学?”
林煦希礼貌道:“他们我不太清楚,我是因为我妈妈工作调动的原因。”
“欸,那你原来学校在哪呀?”
“溪城,溪城中学。”
“哦,我好像听说过你们学校。”习语冰表情夸张,“据说你们学校强制要求住校,每天早上五点钟醒,连吃饭都要检查背书。是这样吗?”
“……”
林煦希沉默了几秒,答:“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她是中考考进去的,学校有些措施是严厉了些,但并不限制住校。在食堂排队时背书的同学也有,考试前是会努力一段时间,平时不至于。
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习语冰听后有些不以为然:“反正也不会像我们一中这样。你刚来不知道,我们学校已经是南城难得一见的体制宽松,头发烫染都没事,只要不是太夸张,没有老师会管你。至于化妆,具体要看老师要求,像我们班老解就很好,基本不过问。”
她说着说着看向旁边一直默默听着的周凌萱:“周凌萱,你是不是就化了淡妆来着,我感觉比平时白了些。”
“啊。”周凌萱脸上染上些粉红,“确实是有涂素颜霜。”
……
听着女生们讨论化妆品的声音,林煦希的视线却飘到了桌面中间那张四四方方的纸上。
从头到尾没被人揭下的便签翘起卷边,静静躺在那里,看起来可怜极了。
思绪翻飞的时刻,林煦希又想到了同桌闪闪发光的脖颈,不由出声询问:“……一中管得宽松,会允许学生佩戴首饰吗?”
不管怎样,那条亮眼的钻石项链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习语冰眨了下眼:“这没什么吧,好多人都戴的。”
周凌萱表情有些犹疑不决:“其实也没有特别规定过,没说过的应该就是没有……吧?”
习语冰觉得没什么:“你想戴就戴,高中生戴的人很多,从来没见管过。藏在衣服里,谁也不可能扒开去看。”
周凌萱:“对啊,首饰那么小,谁能看见啊。”
“……”
看不见吗?
那为什么她同桌的钻石项链闪瞎了她的眼啊!
*
上课后,林煦希不自觉往同桌的方向瞟。
还是那个亮闪闪的光。
林煦希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存在。
还以为她除了脸盲这个毛病,还多了名叫臆想症的病。
所以不是她看错,那为什么大家都像没看到一样?
想到习语冰的话,林煦希暗道。
一中确实管得宽,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同学们都见怪不怪。
收回视线的时候再次注意到桌子上的便签,果绿色有些扎眼。
林煦希垂下眼帘。
说起来,还不知道同桌的名字。
第一天就好像莫名其妙惹了同桌不满,这转学还真是不幸得很。
而且说到底,她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两个人交换姓名不就是你说你的名字,我说我的名字吗?
写在纸上不是更清晰明了吗?
更何况他先前也问过她名字是哪几个字。
虽然想了很多,但林煦希决定做出行动。
既然他想让她问,那她就问一下好了,又不是没长嘴。
总归是以后的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要搞好关系。
她食指敲了敲旁边人的桌面,嘴唇轻启:“你……”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轻哼一声。
林煦希的话被堵在嘴边不上不下。
而那人像是报复心极强,学着她的动作同样弯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砰砰”两声脆响,他慢条斯理开口:“好好听课。”
说完过了一会,像是没能维持住,又哼了一声。
“……”
林煦希想,她和同桌的关系应该是好不了了。
*
下课铃响,没过多久,跑操的音乐响起。
不少人唉声载道,教室里充斥着叹息声。
习语冰很自来熟,还没下座位就转过来看向林煦希,大大咧咧道:“我们跑操要跑三圈,1200米,累都累死。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样子,要不先喝口水补充一下体力?”
周凌萱忍不住说:“喝水怎么补充体力?”
习语冰:“啊,反正也没差吧。”
林煦希笑着道谢,本打算直接起身,想了想还是弯着身子掏出水杯,轻抿一口。
站起来时,习语冰和周凌萱两人还在等她,教室里人已经所剩无几。
林煦希有些怔愣,身侧的男生动作慢吞吞,到现在还有功夫将桌面上的课本收拾到桌子下面。
“……”
有心想询问一句同桌的情况,又想到他们如今关系算得上“紧张”,林煦希嘴张了张还是作罢。
恰在这时,有一个女生直冲着林煦希跑来,在她面前停下。
“林煦希,你可以不用去跑操了。”女生缓了缓,手扶住桌角,“解老师喊你过去,应该是和转学的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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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状,习语冰说:“那我们两个人先走了哦。”
她挥了挥手,林煦希应了声。
女生还没走,说:“你不一定能找到老师办公室,我带你过去吧?”
沉默一下,林煦希还是觉得不能麻烦别人:“要不算了吧,我自己顺着牌子找过去也一样的。”
女生却没松口:“但我是班长,本来就有义务帮助同学。”
她停顿一下,笑了笑,眼神中有些狡黠:“其实我也不是为了帮你,主要是能躲懒,1200米当然是能逃就逃。”
如果说只是为了帮自己,林煦希还觉得不好意思,但她这样说她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
尽管被定义为“互惠互利”,出于礼貌,林煦希开口询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坐在一旁像个大爷一样的男生好像身子晃动了一下。
这动静吸引了林煦希的目光,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刚刚不急不缓的同桌一改懒散作风,动作迅速,像阵风一般转眼就到了教室前门。
再去看时只看到蓝色的校服衣角。
林煦希眨了眨眼,心中茫然。
“我叫路妙。”
女生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路妙咬字清晰,并不拖泥带水,笑了笑:“我们走吧?”
*
跑操结束,同学们自动散开,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元乐瞅了眼面色不虞的好友,手肘捣了捣他:“怎么,跑个一千二就快累死了?你这体力不行啊。”
江映时瞥了眼他:“跑个一千二有什么大不了,我的体力跑一万二都不在话下。”
元乐撇撇嘴,小声:“你就吹吧,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环城跑跑一半死活要回家。”
“我那明明是前一天吃坏肚子了!”江映时反驳。
“那不就是体力不行。”
“……”
江映时只觉自己的气更不通顺了。
“不是跑操那是因为什么?”
见他脸色明显没有好转,元乐自顾自猜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瞪大双眼:“你不会是才离开我两节课就活不下去了吧?”
“……”
“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吗?只是换了个同桌就要死要活,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需要我啊。”
“滚。”
……
回班后,不知道是被元乐气得还是怎么的,江映时太阳穴一阵抽痛。
他抬手按住,深吸一口气,低头垂眸。
虽然元乐说了一堆狗屁不通的话,有一点却说中了。
江映时的视线往旁边偏移几厘,落到了某个极为碍眼的东西上。
盯了一会,余光又瞥向一旁的空座。
对他就用便签纸的迂回手段,对别人就直截了当得很。
他的名字一般人想知道还知道不了好不好。
……
忿忿了一会,江映时缓和缓和情绪,再次看向桌面上的绿色。
突然想到什么,他翻了下桌洞,找出一张同样的纸条。
*
回班的路上,路妙遇上熟人,和林煦希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林煦希独自走在走廊上。
解书蝶要交代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些老生常谈。
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多和老师同学交流、有问题记得沟通……林煦希都一一笑着回应。
其实真正的问题不是这些,反而是她很难和别人沟通。
在不能完全熟识一个人之前,她无法将脸盲告知,也会因此让她的沟通出现隔阂。
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本想直接拿起桌子上的书进行预习,动作还没开始就发现了一些变化。
林煦希抬起的手一停,转向桌面正中间。
两张同样的便签纸。
一张有些折痕,并不明显,像是被人用手抚过,是她早上写的“林煦希”。
另一张——原先的空白被填上三个大字,字迹疏狂随性,一撇一捺之间都带着洒脱不羁,像是要飞出纸面。
“江映时”。
他的名字。
林煦希怔愣之际,身旁有人落下。
那人侧身靠近,两人距离骤然缩小。
林煦希转过头,他懒洋洋抬起眼:
“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3. 你是谁
再次对上那双眼睛。
不同于在讲台上只看了大致轮廓,这次的林煦希完完全全看清了全部。
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照射,琥珀色的瞳显得格外浅,清晰到能看清里面丝丝缕缕的花纹。
林煦希呆了呆,恍惚中想到,老家大院门前的那只狸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睛来着?
沉默了须臾,江映时却像是有些不耐,眉心微蹙,忽然别过脸:“我不是专门为了让你记住我才写在纸上。”
停顿了一下,“只是不想让你的东西留在我手里。”
他的动作有些大,锁骨处的项链随着光线闪动。
林煦希眨了眨眼,看清了那条项链上的坠子。
是一个满钻的十字架。
没记错的话……
这牌子……
好像还挺贵的?
同桌家里还挺有实力?
高中生戴这么贵的首饰真的好吗……
……
半晌没听到回应,江映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去想自己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
想到了什么,他将视线转回来,语气中带上了点憋闷:“你不会以为我是特意将名字写出来的吧?我告诉你,真的不是,只是写着你名字的那张纸待在那儿实在碍眼,连带着那张白纸也碍眼极了,我只是好心将它还给你,名字只是顺带的。我才不想留着别人的东西。”
“……”
这一连串话下来,林煦希的脑子蒙蒙的,短暂短路后,她将目光放在了同桌这张有些微扭曲的面孔上。
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
“哦。”
“?”
面前的人脸色骤然变得很差,黑得像是乌云盖顶,山雨欲来的前兆。
林煦希默默想了会,重新理了下思绪,觉得她有必要纠正一个点。
拿过桌面上早已失去粘性的便签,她将那张纸摆在同桌面前:
“不是白纸,是果绿色的。”
江映时险些翻了个白眼,勉强维持住自己作为帅哥的形象,心中不爽:
他又不是色盲,还能看不出这张纸是绿色?
还是她以为他是傻子?
刚要开口反驳,突然想到先前自己发表的言论——
“那张白纸碍眼极了”。
“……”
他的话堵在嗓子眼出不来了。
没听到回话,林煦希默认同桌已经听到了,她将两张纸拿回去,思忖起他刚刚的话。
不是特意,只是顺便?
好吧。
静静地看了会绿色便签上黑色的字迹,盯着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林煦希突然开口:
“江映时。”
少年的情绪尚未缓和,挑了挑眉梢,不情不愿出声:“干嘛。”
林煦希神情专注,语气认真了些: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
说那句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虽然说完之后,林煦希惊觉自己的语气简直像是小混混被惹怒后丢下的恶狠狠的宣言。
后面立马就要加上一句“你给我等着”的威胁。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
她怔了几秒,视线聚焦在江映时黑漆漆的后脑勺,回想一下他当时的反应。
好像是……
呆了几秒,眼珠瞪圆,挑起的眉梢还未放下,猛地扭过头。
那之后他就将头埋进臂弯,作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林煦希有些苦恼地想着:
她只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啊……
那种反应应该不是被她惹急了吧?
叹了口气,林煦希索性不去管了,将两张纸叠好放进笔袋。
反正名字也知道了,也算是和同桌搞好关系了吧。
*
很快,转学的第一天就过完了。
放学后,林煦希一个人走在路上。
一中高一时没有安排晚自习,六点就放学了。
太阳缓缓下沉,天边染上鹅蛋黄。
搬家选择的是距学校只隔一条街的小区,平时走路只要十几分钟。
对于林煦希来说,她对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平时更不爱出门,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走在这条街道。
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街边的商贩纷纷摆开摊位。
林煦希正不急不缓走着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妈妈:【希希,妈妈今晚加班,你自己在外面吃点吧,或者叫个外卖】
林煦希叹气,打字回了个“好”。
这种情况在林煦希的日常生活里很常见,在溪城生活的十几年,她几乎快要让学校附近的每一家餐馆老板认识她。
但林煦希其实不是个很爱和人打交道的人,从有了自己的手机之后,再遇到吃饭问题,她都选择要外卖,既能避免尴尬,还省事。
家里没人,林煦希走得闲庭信步,难得不想直接回家点外卖,打量着学校周围的餐馆。
正对面有一家大排档,时间还早,店内生意不多,但已经亮起了暖白色的灯光;隔壁是一家炸串摊,门口摆着几张桌子,有几个和她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围在一起。
炸串的香味离老远都能闻到。
林煦希的脚步不自觉停下,心底挣扎着。
只吃炸串好像吃不饱……
要不加个卷饼?
妈妈说少吃油炸的……
她在加班看不到。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乖乖站在炸串摊子面前端着盘子等排队了。
低头看了眼盘子里的东西:
一串土豆片、一串生菜、一串小油菜……
一堆绿色,勉强去去腻。
将盘子递给老板,领到自己的号码牌后,正巧旁边桌子的人走了,林煦希坐在板凳上等。
不得不说,在学校附近卖炸串很有市场,旁边大大小小的都是一中学生。
“老板!我们又来了!”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声响。
林煦希抬眼去看,三个男生勾肩搭背走在一起。
炸串店老板正忙着炸炸串,两只手都不得空,嘴上应了一声。
最开始说话的男生松开其他两人,凑到老板面前。
“老板,我上次在你这办的‘储蓄卡’,还剩多少钱?”
“哎,小同学,你只管吃,我替你记着呢。”
……
另外两人走的很慢,将将走到摊位面前。
其中一个说:“还有没有位置坐了?”
另一个说:“看看呗。”
他们绕到摊位后面,几个桌子坐得满满的,只有林煦希一人独享了一张长桌。
林煦希抬头看了看他们,不知为何,两个男生都没有动作,愣在原地。
这时,炸串店老板腾出手来,扭头看过来:“小同学,你们拼拼桌呗,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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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空位了抱歉啊。”
林煦希连忙回应:“没事,我可以和他们拼。”
桌子正好能坐下四个人,对于她来说当然没什么问题。
不远处正在挑选炸串的男生转过头,喊了同伴两声:“你们不过来选炸串干嘛呢?”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走到他身边。
*
江映时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今天才换的同桌。
不由想到上午两人不甚愉快的开场。
对于江映时来说,需要让他主动递交名字的人,林煦希还是第一个。
更不要说,她在那之后也没跟他有其他交流。
杨时用手肘捣了下他:“怎么了,你同桌惹你了吗,见到人家表情这么奇怪?”
元乐还没发现:“咦,你说新同学吗,我怎么没看到?”
杨时:“你转头看两眼啊。”
还没等元乐转头,江映时就一下掰过他的脑袋。
“你干嘛!”元乐叫道,“你手上都是油,别碰我的头发啊。”
“哪有油,明明很干净。”
江映时先是反驳了一句,又接着说:“你转头看人家干嘛,又不是在动物园参观。”
元乐:“什么意思,我不就想看一眼吗?”
江映时没搭腔。
一个一天说了不到十句话的同学,他们在这里讨论来讨论去,还扭头看她。
她肯定会觉得他对她很感兴趣。
当然得冷漠一点。
三个人将盘子递过去,元乐又跑去和老板聊天。
江映时慢吞吞走到那张桌子,眼睛故意没看坐在那里玩手机的女孩子,停在距她一米处的位置不动了。
杨时问:“你坐哪边?”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离林煦希越远越好。
帅哥随便多做点什么就容易被人误解,普通小男生就没有这种烦恼。
江映时刚想若无其事地回答,但杨时好像只是随便问问,自顾自坐到了他看中的位置。
好吧。
江映时嘴角耷拉下来,不太高兴。
现在只剩下坐她对面还是坐她旁边的选择了。
坐旁边有点怪,像是一对情侣和男方朋友聚餐。而坐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脸。
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想被以为是情侣。
江映时轻咳了两声,缓慢抬起脚。
却没想到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嗖的一声窜过去。
那个罪魁祸首表情无辜,扬起头,招了招手:“愣着干嘛,站那不累吗?”
“……”
江映时咬了咬牙。
林煦希听到他们的声音,短暂从手机中走出来,发现了站在那没动的男生。
误以为是挡住了位置,她站起身让座。
江映时抿紧唇线,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里面坐下。
真正坐好,他又松了口气。
坐在林煦希左边,和在学校同桌时一样。
她应该不会误会他是专门和她靠这么近。
四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江映时用余光打量着林煦希,发现她沉浸在手机,完全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在校外遇见同学,这么冷漠吗?
连个招呼都不打?
江映时发现他输了。
他同桌的表现比他还高高在上。
4. 你是谁
林煦希玩着玩着手机,收到了爸爸林正业的消息。
这个时候?
她有些意外,点开一看。
爸爸:【希希,你在家吗?你奶奶说好久没见你了,喊我们去家里吃饭】
林煦希:【没,我在学校附近买东西】
爸爸:【你发个定位吧,我一会去接你】
回复“好”之后,林煦希关上手机,先是叹了口气。
早知道要去奶奶家吃饭就不买东西了。
……
至少不该加个卷饼。
想到这,林煦希抬头看了眼炸串摊,老板面前还叠着几个盘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自己。
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她注意到同桌的几个男生表情相当不自然。
对面的两人凑的很近,交头接耳,说话声音很小。
而她旁边这个人更是全身上下散发着冷气,自带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是不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坐在一起?
林煦希正打量着他们,突然和坐在斜对面的男生对上视线。
他的嘴张了张,有些迟疑:“可以问下你的q.q号吗?”
“……”
这是,搭讪?
沉默了下,林煦希委婉拒绝:“不好意思,我平时不常用q.q。”
“不是这个意思。”男生像是明白了她的误解,摆了摆手,露出温和的笑意解释,“其实是班长拜托我。她发现忘了把你拉进班级群,正好在这里碰上,我就顺便帮个忙。”
班长?
林煦希面露迷茫,过了一会反应过来。
这居然是她同班同学。
林煦希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点出二维码:“你扫我吧。”
过了一会又道歉:“对不起,我刚来还没认清班里同学。”
男生笑了笑,也没在意:“没关系。”
两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扫码。
见状,对面的另一个男生兴致冲冲说:“能加我一下吗?班上每个人的联系方式我都有,少一个太不圆满了。”
面对同班同学,林煦希没什么顾虑,随口应了。
把他们拉进新建的分组,面对备注又犯了难,开口询问:“你们能说一下名字吗?这样我好备注。”
“没问题。”
两个人很快点头。
将前倾的身子坐正,林煦希才发现自己身旁还有个人一直没说话。
既然刚刚那两个是同学,这个应该也是。
她头偏了偏,问:“你需要加好友吗?”
江映时看着那张平静的面孔,气不打一处来。
林煦希的这句问话一下子唤醒了他在课堂上的记忆。
不主动问他的名字,转头丢下一句“写在纸上吧”。
不主动加他的好友,反而问需不需要加她好友。
倒反天罡!
江映时气鼓鼓扭过头:“不需要!”
林煦希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猜错了?
这个人不是她同学?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旁边的男生上身套着一件朋克风的皮夹克,袖子挽起来,露出修长的小臂,线条曲线明显,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血管的青紫色。手指骨节分明,有些不耐烦地反复抓握手中的号码牌。
“53号!”
没打量出什么东西,反而听到了自己的叫号。
炸串店老板正准备装进盘子,林煦希来不及思考,快速站起身跑过去。
“老板,帮我打包就好了!”
她要赶紧去奶奶家了!
……
老板动作很快,没一会就打包好。临走前,林煦希犹豫了下,转身对自己的两个同学挥挥手:“拜拜,我先走了。”
杨时点头笑了笑,元乐招手招得很用力,大声:“明天学校见!”
女孩的身影逐渐消失。
江映时盯了一会对面两人,把元乐的手拍掉:“行了,人家都走了,你还招什么手,跟个傻子一样。”
还学校见。
……
啧。
*
坐上了林正业的车,林煦希才有机会问:“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接我,平时不是很忙的吗?”
没记错的话,她爸恨不得加班到十点。
“这不是老人家发话了吗?”林正业无奈,“说我们搬家搬到一个城市都不知道去看她。这不,我处理完公司事务就赶来了。”
他停顿一下,声音轻快:“偶尔也给自己放个假,享受一下准点下班的快乐。”
什么时候准点下班成了放假?
林煦希默默吐槽。
奶奶家距离学校开车大约要十五分钟,林煦希听了几首歌的时间,就到了小区花园。
南城生活节奏很慢,算得上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林正业和万彤云很早就去了溪城工作,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愿意跟着年轻人折腾,林煦希仅在每年过年能见到他们。
临开门前,林正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拦住林煦希,说:“一会进去,你姑妈也在啊。”
“……”
林煦希动作顿了顿。
推开门,果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
林煦希事先被提醒过,没有犹豫就张口喊人:“奶奶!爷爷!姑妈!”
坐在最右侧的中年女人抬起头,表情夸张:“希希,今天没把我的年龄弄错?”
林煦希扯嘴笑了笑,有些尴尬。
又是这个事情。
林正业进门放下东西:“姐,这都多少年的事了,现在还提什么。”
听到这话,林芷兰脸拉下来,没好气:“我可是记忆犹新。”
林煦希没说话,默默垂头走进去拉了个椅子坐下。
对于她来说也是挺记忆犹新。
她姑妈每年必提一回,谁能记不住?
不就是小时候把姑妈喊成姥姥了吗?
如果非要说,林煦希觉得这件事不能怪自己。
对于一个没搞清楚称呼的学前班小孩来说,喊人本身就是件麻烦事,更不要说她还是个脸盲的学前班小孩,认错人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姑妈怎么会斤斤计较这么久?
她只是没搞清楚姥姥是妈妈那边的,以为姥姥和奶奶能通用而已。
奶奶看了眼他们,作为大家长发话了:“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希希脸盲,还总提它干嘛?一个长辈跟晚辈计较什么。”
林芷兰张了张嘴又闭上,只得作罢。
吃饭时,因为吃过一个卷饼,林煦希只动了几筷子就停下,正准备去客厅沙发看电视。出乎意料,姑妈林芷兰喊住她。
饭桌上一时有些安静,被几双眼睛盯着,林芷兰换上了一张笑脸:“希希,转学后还适应吗?”
拿不准她的意思,林煦希非常保守地给出一个中间值:“还可以。”
“我听说实验一中师源条件特别好,你上课听得怎么样,能听懂吗?”
问到这个,林煦希语气肯定了些:“我的老师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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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才上一天课,老师教的怎么样还是很好判断的。
林正业有些奇怪:“姐,你问这些干嘛?”
林芷兰沉默一下,斟酌着开口:“我想让景焕也转学到一中。”
林煦希睁大眼睛。
林正业表情也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要转学?”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外甥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林芷兰像是有些难以开口,含含糊糊:“那不是想让他去更好的学校嘛。”
*
回家后,万彤云加班回来,一家人讨论起这个问题。
万彤云有些不满:“你姐不会是看我们希希转过去,觉得一中比她儿子读的学校好眼红了吧?转头就学我们一样搞个转学。”
这不是学人精吗?
万彤云向来和自己这个大姑姐不对付。
搬去溪城之前就起过几次大大小小的摩擦,搬家以后,见面次数骤减,摩擦的战场就变成了朋友圈和家族群。
要说为什么不合,可能有些人天生磁场就是相斥的。
万彤云本以为搬家后最多过年时见一面,谁曾想工作调动,她又要回来面对这个大姑姐。
“也不想想一中是这么容易进的吗?”万彤云有些不屑。
踌躇了一下,林正业还是站出来说了个公道话:“据我所知,景焕那孩子成绩还是挺好的。”
意思是他想转学到一中应该挺容易。
“……”万彤云给了他一个眼刀。
林煦希心里倒是没什么想法。
她和表哥何景焕虽然相处不多,但偶尔也能在微信上聊聊天。
过年时相处也算和谐。
属于关系还不错的那种表兄妹。
万彤云思考了一会,最后说:“转学那么麻烦,我们当时手续都办了半个月,林芷兰天天把孩子成绩挂嘴边,怎么舍得耽误她儿子学习?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
还有其他原因?
洗漱完,林煦希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点开了聊天频率以年计算的【表哥】的聊天框。
上次聊天还是过年时表哥发的红包,林煦希匆匆略过,又看了眼朋友圈,三天可见。
什么都没发现。
林煦希遗憾放弃,顺便反省了一下自己。
有时候也应该控制一下好奇心,别人的隐私她知道又没什么用。
将微信退出来,正准备关上手机睡觉,屏幕上方又跳出来一个弹窗。
是她今天刚进的班级群。
“咦?”
林煦希手指停顿一下,再定睛一看,好像是班级小群。
【每天都想四】
元乐:【有哪位哥哥姐姐写了今天的英语小报?】
元乐:【在线等一个有缘人】
路妙:【我写了】
元乐:【!】
路妙:【但不给你】
元乐:【/哭脸/哭脸】
元乐:【好狠心的女人】
习语冰:【可惜你问的太晚了,姐姐我已经上床了,不可能为了你下床拍答案】
元乐:【555真的没人能救救我吗?】
林煦希潜水观察了一会,看到这句话有些迟疑。
要不要为了搞好关系,帮一下同学呢?
犹豫了一下,想到元乐正好是今天放学时遇到的男生,林煦希坐起身,将被子掀开。
手机却又响了两下。
江映时:【。】
江映时:【你不会连个标准答案都找不到吧?】
5. 你是谁
元乐:【?】
元乐:【你从哪搞出来的标准答案?】
江映时:【……】
江映时:【你猜?】
后面两个人没再说话,林煦希猜测他们跑去私聊了。
她默默躺回床上,将拉到一半的被子重新盖好。
看来是不需要她的答案了。
*
第二天一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万彤云和林正业就出门了。
由于前一天已经熟悉过了环境,家住的地方离学校又很近。今天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只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
[希希,桌子上的三明治,放微波炉里热一热吃]
林煦希叹了口气,任命地接受了这份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早餐。
吃完三明治,桌子上还放着瓶牛奶,林煦希放进自己书包里,准备去学校喝。
到班的时间还早,教室里人没来齐,值日生的地也只拖了左边一竖排。
林煦希小心翼翼绕过地面上的水迹,坐下后,正好看到前方的习语冰落座。
她戳了戳习语冰的后背:“习语冰,你知道我们班值日怎么安排的吗?”
昨天她在上第一节课才进班,也就没赶上值日的时间。
习语冰一边把书包放到桌洞一边回答:“我们是分两大组,每周一轮换,每个组又分几个小组,具体还挺复杂的。”
她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林煦希的意思,说:“你是想问你刚转学怎么安排值日吧?”
林煦希点点头。
“值日一般都是卫生委员安排的,这个我不太清楚。”习语冰面露抱歉,“但是我们班人数原先是奇数,现在加上你正好两个组平均分,所以我猜你应该会被分到少的那个组。”
“哪个组人数少一个?”林煦希追问道。
“应该是二组?”习语冰不太确定,“要不我帮你去问问我们班卫生委员?”
“会不会太麻烦了?你告诉我名字我自己去问吧。”
“没事,不麻烦。”习语冰无所谓地说,她抬了抬头,突然看到什么,“杨时,这边过来一下!”
说完,她看向林煦希:“正好他来了。”
林煦希转身去看,杨时是从后门进来的,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人。
两人刚把书包放到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坐下。
杨时走到林煦希身边站住,没等他开口,习语冰语气熟稔:“你一个卫生委员怎么来这么晚?人家值日生都要打扫完了。”
杨时好笑道:“这周不是我们组打扫,我只负责检查,来这么早干嘛。”
“作为班干部,当然应该以身作则。”
林煦希在旁边听着。
她昨天正好也遇到过杨时,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杨时在面对习语冰时的态度不太一样。
可能是更熟悉一些,毕竟是相处了一学期的同学。
这时,刚刚和杨时一起进班的男生走过来,边走边抬起手对林煦希打了声招呼,笑容灿烂。
林煦希怔了怔,回了句“嗨”。
正在心中猜测着男生身份的时候,习语冰拯救了她:“元乐,你不回你自己座位在这干嘛?”
元乐?
和杨时一起出现?
昨天也是这样,看来他们关系还不错。
林煦希突然又想到。
昨天在校外遇见,有三个人,能在一起吃炸串的关系肯定很好。虽然不知道元乐过来干嘛,但男生总是喜欢扎堆,现在第三个人没来。
当时她猜测那个不需要自己联系方式的人是其他班的,现在一看,果然没猜错。
“我来打个招呼啊。”元乐挠了挠头,“顺便听听你们要聊什么。”
其实凑热闹才是重点。
没办法,他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很重。
聊到这个,林煦希才想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问杨时:“因为我刚刚转学还没有安排值日,听说是由卫生委员安排的,可以问下我该怎么值日吗?”
其实不光值日的事,各科课代表、学委,作业要往哪交,一件一件都挺麻烦的。
杨时想了想,过一会回答:“我们这周值日已经排满了,下周是二组值日,还缺一个人,我到时候提前通知你吧。”
“好。”
林煦希点点头。
两人交流的内容对元乐来说没啥新鲜感,也不好玩。他失望地摇摇头,拽上杨时就要走,习语冰却喊住他:“元乐,等下!”
元乐迷茫:“啊?怎么了?”
习语冰:“昨天你们在群里说的英语答案,哪搞的?”
林煦希提起兴致。
昨天聊天到最后,江映时也没将答案分享到群里,更没说来源,只留下一句“你猜”在上面,纯属吊人胃口。
“哦!”一听是这个,元乐兴奋起来,顺势坐在了江映时的座位,“我也不知道江映时在哪弄到的,今天这期英语报纸才出,按理来说到下一期才有答案,他居然直接给了我一整份报纸答案,连旁边课外阅读的部分都有标注。”
“真的?”习语冰睁大眼睛,“能不能借我看看?”
元乐刚要答应,临出口又改了主意:“不行,我昨天软磨硬泡好久,最后还付了他十块大洋才拿到,怎么可能白给你。”
十块钱?
就一份英语答案?
林煦希嘴角抽动两下。
这孩子是被忽悠傻了吧?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江映时昨天脖子上戴上万的项链,明明不缺钱。
转头一份答案收价十块?
习语冰显然也被这个价格震惊到:“十块钱?他抢钱的吧?你早说这答案这么值钱,我还睡什么觉,从被窝里爬也要给您老人家拍啊!”
“你那答案有什么参考价值?”元乐撇撇嘴,“把空填满谁都能行,他给的可是标准答案,更何况,这可不是一次交易,关乎到我以后的作业呢。”
江映时可是承诺以后有答案都先卖给他,并且一物不兜售二主。这叫什么?这叫独家专利。
在一旁默默听了半天的杨时忍不住了,对这个“标准答案”提出质疑:“你怎么知道他给的答案是标准答案?”
元乐愣了愣,像是从没考虑过事情的真假,一派天真无邪:“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
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习语冰也算看明白了,元乐和江映时两个人没一个靠谱的。
她就说不可能在下一期报纸出来前搞到答案。
又不是出版社的工作人员。
“对了,”习语冰突然想起来这三个人平时都是一起行动的,“江映时人呢?”
“他天天踩点到,这个时候……”元乐抬头看了眼时钟,“应该还没起。”
还没起?
林煦希睁大眼睛,抬头看了看时间,黑板上方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写着——6:35。
早自习七点开始,六点五十就要到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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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住得这么近都要六点起床,这个时候还没起,这是住得离学校多近啊……
元乐说完,从江映时的座位上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习语冰随口应了一声。她本来就只是想知道个答案的事情,现在不光变成收费项目,“标准答案”还存疑,很可能货不对款。
她还是自己做吧。
杨时倒是语气很认真:“正好我该去检查卫生了,回去我把卫生表排好发给你。”他看向林煦希。
林煦希抬手比了个“OK”,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们围这一圈,干嘛呢?”
声音从前方传来,元乐和杨时的脚步将抬未抬,听到声音都有些意外,侧过身。
林煦希从他们中间的空隙看到了缓缓走来的男生。
蓝白校服拉链拉开,大敞着怀,里面是一件有些炫彩镭射花纹的卫衣,闪着蓝紫色的光。
好亮啊。
林煦希想。
江映时这一路走得像在走秀,他显然对自己很满意,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头还高高扬着。
元乐有些不敢相信:“你今天睡醒了?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江映时挑了挑眉:“我没睡醒,现在是在梦游吗?”
“……”
元乐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转头走了。
几人重回正轨,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江映时有些纳闷。
怎么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他一来就歇火了?
江映时坐下来,察觉到自己座位还留有余温。
结合自己进班时看到的元乐、杨时两个人的站位,他一下就搞清楚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是谁了。
江映时轻嗤一声,想到元乐在炸串摊说的话。
说要学校见,真就学校见啊。
这要是他没到,是不是他还要在这里聊天聊到早自习开始?
元乐是不是还挺享受和林煦希坐在一起的?
*
英语课,老师讲起昨天布置的英语报纸。
林煦希想到了早上讨论的“标准答案”一事,不由看了眼江映时的作业。
英语老师改作业很认真,会在上面打上“good”“great”的评价,作文也有认真打分。
江映时的报纸上,几乎能看到的空都打着对勾,就连作文也只扣了一分,约等于没扣分。
林煦希眼睛很尖,看到报纸右下角老师给出评价的地方,他是一个大大的“perfect”。
“……”
难道真是标准答案?
她又看了眼自己的,完形错了一个,阅读错了一个,作文扣了五分。
这么一比较下来,她的答案好逊色。
“你连作文都有参考答案吗?”林煦希忍不住问。
就算有,作文照着抄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江映时有些怔忪,过了一会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啊?”
元乐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提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他当时就不该只收他十块。
“我怎么可能有作文的参考答案。”江映时漫不经心,像是不经意说,“元乐告诉你的吗?你们才认识两天就这么熟了?”
“……”
林煦希沉默一下,面露不解,“你不是自己在班级群里说的吗?”
江映时:“……”
坏了,满脑子元乐,居然连自己在网上发了什么都忘了。
6. 你是谁
……
元乐,你害人不浅。
你为什么非要在大早上凑到林煦希旁边,为什么要和她说明天见,为什么要不写作业在群里问答案?
江映时在心中把元乐痛骂一遍,转过头来面对林煦希的眼神。
“……”思索半天,他扯了扯嘴角,“你们不是加了好友吗?我以为是他私下和你说的。”
一提到这个,江映时又来气了。
昨天回去后,林煦希被拉进班群。
班群里一堆人想加她好友,她全都同意了。
什么张三、李四、王五,八百年在群里潜水的小透明同学,居然都冒出来要加她好友,平时怎么没见他们这么热情呢?
而林煦希居然来者不拒,全都同意了!
她难道就想不到主动加一下和她坐在一起、以后每天都要朝夕相处的同桌吗?
林煦希歪了歪头,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面部表情从略微的不自然,转变成理直气壮,好像还有一些……莫名的生气。
是生气吧?
她又看了眼他敛在一起的眉毛,认定,确实是在生气没错。
他在生什么气呢?
难道是因为她觉得他的高分作文是抄的?
被人误会抄答案确实会让人生气。
林煦希想了想,认真道:“我不是认为你抄答案,只是想看看你的作文是怎么写的。”
居然只扣一分,要知道,有些参考答案原文照搬都不一定能得全分。
江映时更生气了。
他在讲加好友,她转移话题干嘛?
答案什么的重要吗?
和他被人忽视这件事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好不好!
江映时一个人生起闷气,说话语气硬邦邦的:“我没有答案,就算有,作文也不能照着抄吧,英语老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没有答案吗?
那元乐十块钱买的是什么?
林煦希抿了抿唇:“是全都没答案还是光作文没有答案?”
江映时:“……”
还在说答案。
这么想知道答案,十块钱不应该卖给元乐,应该卖给她才对。
不知怎的,江映时感到心里很不爽:“反正没答案。”
说完,仍嫌不够,他又补充:“有答案也不给你看。”
林煦希眼中满是迷茫。
她同桌怎么好像……脾气很大?
*
下午有节体育课。
林煦希先前看过课表,一周有三节体育课,基本都在下午。
原先在溪中,她的体育课大多数时候都被主课老师以各种理由占用,一个学期见不到几次体育老师人影。因为这个,林煦希曾有一个当体育老师的梦想。
但后来梦想没想多久就搁置了——
因为她真的很讨厌运动。
体育老师先是让同学们绕着操场跑了两圈,原地休整了一下,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
解散时,班里的同学像是小溪触上礁石,自然而然流出了不同分支。他们三五成群,各自奔向各自的朋友。
林煦希在原地站了会,深觉自己像是语文课本中离群索居的隐士。
她在这一刻才真正感到转学的可怕。
走到不远处找了个长椅坐下,林煦希陷入了任何人独处都会出现的状态——思考人生。
仔细想想,她在溪中也待了半年,为什么转学之后,一个联系自己的人都没有?
寒假期间,她邀请自己在溪中的好朋友——她原来的同桌来南城玩。
被委婉拒绝。
昨天晚上,她给她发信息,描述实验一中和溪中不同的地方,到现在都没回复。
林煦希叹了口气。
可能她交朋友不够用心,根本没人愿意和她玩。
正要抬头看天的时候,两个女生冲着她的方向过来了。
阳光有些刺眼,林煦希眼睛眯起来,过了一会才看清。
一个齐耳短发、一个扎着低马尾,两人挽着手。
习语冰?但另一个是谁?
习语冰站在林煦希面前,笑了笑:“我们还在找你呢,没想到你在这。”
“找我?”
“对啊,”习语冰大大咧咧,“其实是周凌萱,她说你刚来可能会一个人,她怕你觉得被冷落。”
“啊。”周凌萱没想到习语冰会直接说出来,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可能我不该想这么多,如果有冒犯到你,很抱歉。”
林煦希怔了怔,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
刚刚所有对自己的怀疑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她好像变成了天边的小鸟一样快乐。
林煦希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没有冒犯,很感谢你们,事实上,我确实觉得有些孤单。”
*
“也就是说,我们班体育课不会在下课时再次集合,可以直接回班对吗?”
习语冰:“对,我们跑完步就回班了,后面相当于自习课一样。”
林煦希认真记在心里。
说来也怪,在节节体育课都被占用的溪中,她的同学都喊着想去操场锻炼。而在体育课时间全部属于自己的实验一中,同学们却要回班自习。
回班后,班里人却没有多少。林煦希一眼看过去,都是女孩子。
“元乐,你怎么在这?”习语冰有些意外。
林煦希眨了眨眼,再看,原来有一个男生。最后排的单桌完全被前面人挡住了,先前才没注意到。
习语冰一路走到靠后门的座位。
元乐抬起头,脸上表情苦兮兮:“我抄作业被逮到了,下次再也不相信江映时了。”
林煦希看向他面前的书桌,果然是那张英语报纸。
怎么说呢,好像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发展。
林煦希想了想,猜测:“你不会是连作文都一起抄的吧?”
元乐尴尬地笑了两下,这种事情说出来显得他好蠢。
出口辩驳:“因为英语老师平时都让课代表改作业,我以为这次也是,谁知道——”
谁知道她自己改作业了啊!
果然。
林煦希一脸了然。
习语冰好奇:“抄作业,老师怎么只罚你,没罚他?”
“哈哈,”元乐冷笑,“我们俩一起被揪到办公室,我以为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不讲感情,我还为知识付费,付了整整十块!”
元乐两手五指张开,比了个十,接着往下说。
“谁知道他到老师面前,直接把那篇作文背了一遍,中间连卡壳都没有。并且,誓死和我划清关系!”
“……”
三个女生被这一番掷地有声的控诉震撼到了。
林煦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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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时居然能张口背下一整篇英语作文?这么厉害。
习语冰想:幸好给元乐抄作业的人不是她,她可背不下来。
周凌萱想:这是兄弟反目成仇?
沉默了一会,林煦希张了张嘴,安慰:“没关系,下次别连作文一起抄了。”
“……”
回到座位,林煦希已经对江映时有了一个初步印象。
他的英语一定很好。
*
课间,杨时将值日表送来给了林煦希一份。
“这是我今天排好的,你看看可以吗?”
林煦希对他的效率有些惊讶。
今天早上才说过这件事,本以为杨时会在下周正式值日前发来值日表,谁知道一天就搞定了。
打开那张纸,找到自己名字。
双周周一,组员:林煦希、江映时、周凌萱。
杨时:“因为怕你和其他人不熟,我挑的你身边的人。”
林煦希笑了笑,表示感谢。
旁边的江映时听到这话扭过头,瞥了眼摊在桌子上的纸,一眼看到自己名字。
和林煦希并列排在一起。
江映时挑了挑眉:“这是新排的?我原来的组员呢?”
怎么又和她一起?
杨时觉得好笑:“你该问问自己干了什么,元乐死活不愿意和你一起。”
“……”
江映时不说话了。
林煦希瞬间想到了英语作文倒背如流事件。
自习课上,做着做着英语作业,林煦希没忍住,问:“你是事先背过吗,不用回忆就能背?”
“……”
为什么,这件事,她也知道!
元乐,你这个叛徒。
江映时眉头拧在一起,今天第365次痛骂元乐。
刚发生没几个小时的事就眼巴巴告诉林煦希。
他这不是喜欢人家是什么?
林煦希看了一会江映时的侧脸,不明白他骤然沉下来的脸色是为什么。
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答案,林煦希善解人意道:“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映时则被“算了”那两个字刺激到。
什么就算了?
对他就这么没耐心,连等一下都不肯?
“不是事先背的。”
在林煦希转头之前,江映时不情不愿回答:“我只是记得中文意思,在老师面前复述了一遍。老师记不住我写了什么的,糊弄糊弄就行。”
至于和元乐划清界限,那是他活该。
林煦希想了想:“所以说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前面也是你自己写的?”
江映时表情矜傲,像只开屏的孔雀:“那当然了,我是谁,还需要答案这种东西?”
他的答案本来就完美到能当标准答案好不好。
林煦希思考了下。
骗钱好像不太好,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可管不着这些。
相比别的——
“你的英语还挺厉害的。”林煦希夸得真心实意。
突然收到夸赞,江映时愣了愣,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人。
注意到他同桌那双看起来冷淡的丹凤眼此刻亮闪闪的。
他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心想:这有什么厉害的?
只是一份作业而已。
7. 你是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将迎来林煦希在实验一中的第一次周考。
周考安排在周六,一天时间有限,只考语数外三门,上午两门下午一门。
前一天晚上,爸爸妈妈还像安慰一样告诉林煦希,不要紧张,考不好也没关系,把它当成一次测验就好。
林煦希其实没什么紧张感。
但凡是正经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是在一场接着一场考试的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
一场小小的周考,如果放到闯关游戏,仅仅算是大关卡下面小分支里遇到的第一个小怪。
——总之就是简简单单。
唯一让她有些担忧的是自己缺的两周课。
自学毕竟还是比不上坐在教室里等着老师把知识喂到嘴里。
但一天下来,林煦希心里的最后那点紧张也烟消云散。
太简单了。
一中的周考卷子出的比溪中简单了至少一个度。
就像是精心准备的模拟题碰上了课本习题册。
考完最后一门,林煦希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脖子,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其他同学好像对考试也没有什么感触,起身将拉开的桌子再次合并到一起。
林煦希也站起身,桌子腿在地面摩擦了几下,她听到旁边人在聊天。
是习语冰和周凌萱。
习语冰的声音有些生无可恋:“考试时间不够了,我瞎填了几个,也不知道能对多少……”
“没事,只是周考而已。”
习语冰欲哭无泪:“我妈妈上次说我再考不好就没收我的零花钱。”
周凌萱停顿一下,说:“也不一定没考好,说不定你瞎填的都对了呢?”
这句安慰干巴巴,对于习语冰显然没什么用。她开始抬头望天,眼神涣散,整个人染上灰蒙蒙的色彩。
周凌萱想了想,很快有了新的想法:“明天休息,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出去玩?”习语冰眼睛亮了亮。
“对啊,最近栖山公园的樱花不是开了吗?正好去看花。”
“太好了,我要去!”
习语冰很快就忘了考试带来的不愉快。
林煦希将自己的桌子对齐摆好,拉开椅子时,身旁的江映时早已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
林煦希抬眼瞥了他一眼,觉得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难以捉摸,像是志得意满的将军,又或者打了败仗的士兵。
两种可能都有。
她忍不住学着前方女孩子的语气,关心了一下同桌的周考情况。
“你考得怎么样?”
江映时没有立刻回答,先是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打量着她。
接着抬手撑额,头歪向一边,用眼神传达信息。
林煦希看懂了,他是想说自己考得很好。
于是她没有接着往下问,对着江映时,同样用眼神递过去一个共勉的意思。
江映时看到她像是领导安排完工作一样,抿唇板脸,严肃认真地点了下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口一句“同志,好好干”。
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是在回答问题之前,莫名想到几天前,林煦希夸他的一句“厉害”。
以及在那之后,英语作为他的优势学科,带来的后续附加价值。
就比如,他随随便便在课堂上回答几个问题,坐下后,感受到的隐隐约约的目光。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不是想让林煦希像老干部一样对他行注视礼。
江映时别过脸,不搭理她了。
林煦希在趁着最后一节课的时间努力给自己的书包减负。
数学作业要思考的时间最久,语文古诗文都是要抄写的,英语还剩背诵,物生写完了,政史的书很重。
林煦希决定了。
先写政治历史。
写完她说不定能快几分钟回到家。
认真翻了一会书,把历史选择题做完,前排的女孩子转过身。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习语冰漾起笑意:“林煦希,你明天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出去看花?”
林煦希眼睛眨了下,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有听到她们的讨论,只是没想到会加上自己。
毕竟,在慢热的林煦希看来,她只是和她们刚刚认识一周的陌生同学而已。
周凌萱注意到了林煦希停滞的表情,为了避免尴尬,善解人意地开口:“没关系,如果你事先有安排就算了,不用勉强。”
林煦希笑了笑:“不勉强,我也想去看花。”
习语冰高兴起来:“那我们约定一下时间和地点?”
“好。”林煦希欣然答应。
*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煦希就起床了。
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是十点,但栖山公园距离她家有些距离,打车过去需要半小时,坐公交更久,至少一个小时。
“不需要爸爸送你吗?”
坐在餐桌上,准时准点吃着早餐,林正业问道。
林煦希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可不是需要爸爸妈妈一路护送的小孩。
见状,林正业没也强求,简单叮嘱了一句。
林煦希选择坐公交。
其实打车更快,但林煦希有一个毛病——她晕出租车。
自己家车不会晕,只要一打车,上车没两分钟就想吐。
不想破坏出来玩的好心情,林煦希只能选择时间更久,路途更远的公交。
在公交站台等了一会,终点站为栖山公园南门的63路公交进站。
林煦希从小包里掏出公交卡,在识卡器上按了下。
“——滴,学生卡。”
她走进去,环顾四周。
遗憾的是,没有座位。
63路公交途经很多景区,可能是这个原因,周末的一大清早,这辆车里就坐得满满当当。
没有座位,所幸车内空间还是挺充足的。
林煦希叹了口气,找了根柱子倚靠。
她站的位置正对着窗边,可以看到路边推着小车的商贩。
街道车水马龙,推着小车的阿姨旁边喇叭重复着“油条、豆浆、煎饼果子……”
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早晨。
手机响了两声,林煦希用手肘勾住可供搀扶的支柱,翻出手机查看。
群聊(3)
习语冰:【我起床了,你们起床了吗?】
周凌萱:【起了,在吃早餐】
林煦希嘴角勾起来,身子往车窗的方向移了移,拍了张热热闹闹的照片。
林煦希:【我已经坐上公交了】
林煦希:【图片】
习语冰:【哇!你好快,其实我才睁开眼没一会】
林煦希:【因为我家离得有点远】
习语冰:【看来我得快点了】
……
群里停滞了一会,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习语冰再次发来消息。
习语冰:【完了,我发现我拉肚子了,可能要晚一会……】
周凌萱:【啊,不要紧吧?】
习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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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等一会就好】
林煦希:【你慢慢来,我们不急的】
习语冰发来一条语音,林煦希出门没带耳机,点了外放。
“到时候我要是还没来,林煦希你就和周凌萱一起先逛吧,不用等我。”
习语冰的声音像开了扩音器,在狭小的公交内显得格外清晰。
林煦希这才发现自己按到的音量键是最大,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急急忙忙将声音调小,却只是无济于事,习语冰的话已经说完了。
林煦希先是小声回复了一句语音:“好。”
又小心查看了一下车内人的表情。
发现没人露出不满的情绪,她才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又发现,身前用外套蒙着脑袋,一直在睡觉的男生掀起外套,眼睛从里面露出来。
定定地看着她。
“……”
好像还是打扰到别人了。
林煦希抿了抿唇,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抱歉。
男生敛了敛眉,表情些微出现了几分裂痕。
紧接着,再一次将头蒙进外套里面,像是要继续补觉。
*
江映时不是被吵醒的,而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意外于这个名字出现的时间地点,原先神游天外的他一下子被拉回现实,转移到身边站着的女孩子身上。
现在蒙着头更不是在睡觉。
他在思考着今日运势。
最近元乐迷上了五行八卦,出门前要看看黄历。
他非说今日宜出行。
元乐昨天晚上口吻是这样的:“我占卜过了,三张牌都显示近期会有灾厄降临,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出门,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明天出门,懂吧?”
江映时不懂,他只想说:“你信的东西挺杂啊,还中西合璧。”
而现在他更相信元乐买来的占卜用具是假货。
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碰上林煦希。
虽然他有听到她要去栖山公园,时间地点人物勉强知道两个。
却没想过刚好在公交车上遇见。
他可不想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和她碰面。
这感觉诡异极了。
……
想了好久,江映时还是把外套从头顶拿下来,坐正身子。
他见到她蒙头算什么,像是不战而降的怂包。
于是江映时正襟危坐了一会,表情严肃,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林煦希没有座位!
江映时并不觉得起身给女生让座是一种绅士风度,也不认为自己应该遵守那些所谓规则。
但他就是很不自在。
浑身不自在。
像是座位上刺挠着什么东西,扎根在那里。
一些潜在而无形的东西。
江映时咬了咬唇,任命地站起来,乜了眼斜靠着支撑物的女生。
被他起身的动静吸引,她抬起头,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
没有言语。
于是江映时又盯了她一会。
两人之间凝滞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站在雪山高原,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江映时轻嗤一声,感觉自己好像在进行一种小学时都不会玩的游戏。
——先打招呼的人就输了!
江映时不想输,可与他相隔不到一米的那个女孩子也不像是会认输的样子。
她轻轻蹙眉,眼睛半眯着,像是装作不在意游戏的输赢,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睥睨。
一种打量着权衡利弊的目光。
8. 你是谁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空气中隐隐可见火花迸发时,江映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小猪佩奇的音乐。
林煦希轻蹙的眉头几乎在一瞬间舒展开,下一秒,她已经笑出声。
一个脸上写满了酷帅狂拽,起身的动作气势汹汹,像是下一秒就要去干架的人。
用小猪佩奇的手机铃声。
江映时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想要将音乐关上,偏偏越是着急越是出错。
手机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于是小小的公交车内,
“我是佩奇,这是我的弟弟乔治……”
这样的介绍语循环了三遍才停下。
江映时蹲在地上,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地自容”这四个字的写法。
他甚至在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至少一了百了。
江映时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这音乐里碎了一地,缓和好一会才勉强重新拼凑。
他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打不打招呼的事,先是恶狠狠遏止一旁的笑声来源: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奇妙地再次点到林煦希的笑穴。
恼人的笑声不仅没停还越演越烈,江映时几乎恼羞成怒,抓着扶手的力度加大,手上青筋明显。
他不得不再次出口辩驳:“我用这个铃声不是因为我喜欢看小猪佩奇,只是……”
说到一半卡壳了。
因为江映时突然在想,为什么他总是在给林煦希解释?
她是他的谁啊,他要解释这么多?
停顿了大概两秒钟,林煦希只当作是他尴尬到说不出话。
体贴地接过话茬:“我懂,但是小猪佩奇也没什么不好,很多人都会用动画里的音乐当铃声。”
为了更有说服力,她拿自己举例:“我现在还在用海绵宝宝当铃声呢。”
江映时:“……”
怎么会有人现在还用海绵宝宝?
他居然和她被分为同一类?
*
两个人的话题结束,各站一边。
林煦希有想过坐到刚被空出的空座上,但用着小猪佩奇铃声的男生手紧紧扒在座椅后座,身体倾斜着歪过去。
就很没有下车让座的意思。
空着座位不坐又不肯让别人坐,是几个意思?
林煦希不是很懂这个人的行为逻辑。
江映时现在心情相当糟糕。
开启手机静音后,他挂断再次打来的电话,气冲冲回信息。
江映时:【有事不能发短信?】
他恨不得连续甩过去几个愤怒的表情包,想了想还是作罢。
为这事生气显得他太斤斤计较了。
对面那个人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回了消息。
元乐:【我是想知道你醒了没】
江映时:【…】
显然,透过一块电子屏幕并不能让人注意到对方的心情好坏,元乐紧接着又发来好几条。
元乐:【记住了!】
元乐:【十点,栖山公园,大门口集合!】
元乐:【来晚的人自觉请客!】
江映时看了会,没回复,他的整个心神还挂在佩奇和乔治身上。
手机屏幕黑了,江映时短暂回神,发现他让出来的座位还是空的。
他难得大发善心一次,当事人不领情是几个意思?
“喂,”江映时冷漠地瞥过去一眼,“你不坐吗?”
林煦希正在发呆,闻言,头慢慢转过来对着他:“你要下车了吗?”
“……”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是资本主义剥削阶层,只有在把资源搜刮利用完,才舍得给出那么一点虚伪的善心。
爱坐不坐。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的动作很诚实。
江映时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让出了一个完完整整宽敞的通道才停下。
抓着与她相隔三个身位的扶手,江映时心中嗤笑一声。
一个座位的事情也能计较这么久。
林煦希还真是麻烦得很。
*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公交行到终点站。
时间太长,汽车行驶过程中又略带颠簸,林煦希头晕眼花,干脆睡了一觉。
醒来后,再见到的已经是漫山春色。
栖山公园远离南城的闹市区,四处静谧。正值三月,早樱盛开,远远看过去,整座山像被撒上了一层粉白色的糖霜。
林煦希随着车内人群,一步步挤下车。
周凌萱发消息说她在北门下的车,两人不在一个站台。
林煦希一边回复着,一边注意着脚下,下了车就往北门的方向跑。
江映时在原地停住,身前掠过她的身影,整个人还有几分茫然。
不知怎的,他刚刚第一反应竟然是张口喊住她。
过了一会,江映时默默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在想什么,他们又不是同路人,难道还得一起进去不成?
*
北门的站台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左顾右盼着,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
女生头戴一顶黄色小礼帽,脑后两个麻花辫的小揪揪,垂落在肩膀上。
林煦希从身后靠近,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嗨!”
她笑着打了招呼。
女生愣了一下,下一秒,嘴角也漾起笑意。
林煦希稍微松了口气。
她还想着怎么在人群中精准锁定周凌萱呢,幸好这里没有人群,只有一个安安静静驻立着的小姑娘。
两个女孩子挽着胳膊往前走,林煦希有些新奇的看了眼周凌萱的小揪揪。
左边的头绳是一只卡其色小熊,右边是粉色蝴蝶。
周凌萱被看得有些害羞,头垂下来,手指绕上发尾:“是不是有些奇怪?”
林煦希摇摇头:“不会,很好看,只是平时没见你这么扎头发。”
身为一个靠特征记人的人,她可以说对班上同学的发型最有发言权。
尤其是身边几人,每天的头发什么样她是一清二楚。
习语冰不用说了,班里独一份的齐耳短发发型,是每天林煦希第一眼看向的目标。
至于周凌萱,平时是标准的学生高马尾,没有刘海,看起来干净利落。
林煦希没见过她编辫子,用的头绳也只是最为普通的黑色。
周凌萱抿唇笑着:“在学校里那么多同学,我不好意思搞得花里胡哨。”
周凌萱不想让自己太过显眼,任何让自己与众不同的东西她都不会去用。
可作为女生,她自然也是爱美的。所以当班里女生都在研究化妆时,她的梳妆台前,最常使用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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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素颜霜。
想到这个,周凌萱提起另一件事:“我最近听说,学校里要换新的教导主任。”
林煦希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听说是从其他学校调过来的,特别严厉,我们学校的制度可能要进行改革。”周凌萱摊了摊手。
“欸?怎么知道的?”
“大家私下都在传,据说他的执教生涯收了百八十部手机呢。”
周凌萱叹气,她的素颜霜,以后可能都要落灰。
林煦希不是很在意。
制度变不变的,对于她这种刚转来的转校生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
两个人慢悠悠,一边赏花一边拍照,好不容易走到栖山公园门口,终于收到习语冰的消息。
去售票处买完票后,林煦希找了张长椅坐着等待,周凌萱则去另一边的售货窗口买了杯饮料。
神游了没一会,周凌萱抱着两个棉花糖小步跑回来,兴致很高。
“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一个人的身影,特别眼熟。”
她将两个不同颜色的棉花糖放在林煦希眼前,示意她挑一个。
一个黄色,一个蓝色。
林煦希犹豫一下,没跟她客气,挑了和自己衣服更搭的蓝色。
“谁啊?”她小心翼翼接过,问的语气很随意。
“有点像江映时,我没看清。”
林煦希刚用手揪下来一片云彩般的棉花糖,闻言口中发出“咦”的一声。
周凌萱也有些不解。
这么大一个城市,除了学校这个限定的地点,想在其他地方遇到同学可不容易。
但江映时这个人的个人风格太明显了。
她没多说,拉了下林煦希的手腕:“我们先进去吧,习语冰说她马上就到。”
林煦希“嗯”了一声,站起身。
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男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说:“不好意思,我平时不用微信。”
林煦希拐了几步路,从樱花树后探出头,看清那边的全貌。
女生表情不太好,一旁的朋友打抱不平:“帅哥,搪塞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吧?现在还有人不用微信?”
没等男生回答,她嘴角一撇,有些不屑:“难不成你要说你用q.q不成?”
穿着海军蓝棒球服的男生头一歪,语气有些欠揍:“我就是用q.q没错啊。”
两个女生气冲冲走了。
江映时转过身,挑了下眉梢,再一抬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蓝色的毛衣外衫,毛绒绒又柔软的感觉。
江映时脚步缓下来,心中暗道:
这是什么孽缘?
真就无时无刻都能遇见。
盯了一会,他眼睛眯了下,注意力移到林煦希手中的东西。
多大了还吃棉花糖,怪不得用海绵宝宝铃声。
幼稚。
林煦希注意到走过来的人衣服有些眼熟。
这不是公交上那个小猪佩奇吗?
她眉目一敛,一时间又有些迷糊起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刻,周凌萱有些迟疑着开口:“江映时?你也来这玩吗?”
江映时?
林煦希瞪大眼睛。
小猪佩奇男是江映时?
9. 你是谁
周凌萱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首先是她的后座江映时。
江映时是在这学期换座之后才坐到她后面的,因为女生和男生天然的结界,周凌萱没和他说过几次话。
仅有的几次,江映时秉持着和外表一样的作风,语调很平,脸色很淡,没什么情绪。
周凌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学校里其他长相称得上小帅的男生,目中无人的多的是,江映时的态度反而正常到普通。
而平时爱搭不理的江映时,用这张帅到有攻击性的脸,这么情绪外露地瞪着一个女生。
——她没见过这种情况。
被全部心神注视着的那个人表情有些困惑。
林煦希歪了歪头,眉毛中间敛出几条细痕,过了一会,抬起一只手揉了下眼睛。
周凌萱认为她一定是被盯得很难受。
在学校里总是忍不住多管闲事,被朋友评价为老好人,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搞不清状况的周凌萱,心中鼓足勇气才开口打破平静:
“你们俩,发生什么事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把林煦希从江映时的手机上拉回来。
下意识脱口而出:“没什么事啊。”
这么回答的原因,一方面是江映时在公交上的反应,让林煦希觉得最好把佩奇死死埋在心底。
另一方面是她有些心虚。
刚认识一周,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见面,不管脸不脸盲,没认出来也很正常吧?
江映时应该没发现这件事。
周凌萱有些犹疑,缓慢点点头:“哦。”
江映时眼睛还没收回来,嘴角先撇下去了。
他们俩的事,她替他抢答什么?
她一个人能做两个人的主?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相比攻击林煦希的独裁行为,他更想说——
“你现在还吃棉花糖,真幼稚!”
仿佛是为了挽回自己破碎的形象,江映时结尾的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手上还沾着糖精的周凌萱:“?”
今天的江映时,有人惹他了?
像是吃了木仓药。
林煦希低头看了眼棉花糖,又抬头对上那双在阳光下颜色较浅的瞳,一时有些拿不准,面露无辜:“你在说我幼稚?”
她无意识瞥了瞥江映时的衣服口袋。
从刚刚开始,他就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动作。
“……”
江映时的手摩挲着电子屏幕。
就知道这事没完。
*
先于习语冰到来的人是元乐。
等待期间,三个人的氛围像是冻结了一样,两个女生说话声音都变小。
“你们俩真没什么事?”周凌萱悄声八卦。
“真的。”
即使被说幼稚,林煦希还是贴心保护了江映时的童心。
“那怎么……”
周凌萱欲言又止。
从结束对话,江映时的眼神已经飘过来不下五次。
“怎么什么?”
“……算了。”
元乐来到后,看到的就是三人各怀心事的表情。
“想什么呢!”元乐一下子跳到江映时身后,“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邀请了女生?”
他冲着两个女生挥挥手,打了招呼。
元乐的加入让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周凌萱松了一口气,回应时难得有些热情。
林煦希冲元乐笑了笑,没开口。
江映时掀起眼皮看几人客套地打招呼,略有些不耐烦:“你真够慢的。”
元乐眨眨眼:“我又没迟到,怎么能算慢?”
江映时乜他一眼,懒得多说。
周凌萱笑笑,说了句明知故问的话:“你们俩约好一起来玩?”
元乐点头:“对,还有杨时。”
不同的两路人马,因为相同的原因站在原地,他们都在等还没到的人。
林煦希默默打量着。
结合已知信息。
下课后,她同桌江映时的座位旁边经常会围着两个人。上次送值日表时,杨时和他的关系很熟稔。几人聊天时会提到元乐。
很好,这个人是元乐没错。
果然,下一秒周凌萱就喊了元乐的名字,两人交流起昨天的周考。
林煦希嘴角勾起来,露出笑容。
得到正确答案让她有一点小小的开心。
像是侦探小说里的线索整理,她就算当不了柯南,怎么也不会是毛利小五郎。
那边的两人讨论起来,这边就显得有些沉寂。
江映时再次陷入了一个未解难题。
他同桌怎么不主动找他说话呢?
他用余光偷偷瞥过去,却发现林煦希一点都没有想聊天的意思。
相反,自顾自笑得明媚。
花瓣轻盈散落,阳光下,她的笑容澄澈,眼睛都亮闪闪。
江映时愣了愣,不知为何有些移不开眼。
有点好看……
好看?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的江映时吓了一跳。
他没事吧?
居然觉得嘲笑他幼稚的林煦希长得很好看!
江映时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剔除掉。
过了一会他又发现一个问题。
奇怪,连他都会不自觉盯着有点好看的她看。
而林煦希,别说搭话了,连个眼神都没往他这瞟。
他的颜值不顶用了?
还没等江映时想明白,兜里的手机响了下。
低头查看了一会,江映时打断了另外两人的聊天:“杨时来不了了,他发消息说他妈妈找了个新家教,今天来试课。”
“啊?”元乐张大嘴巴,“说放鸽子就放鸽子了?”
江映时上前扯住元乐:“走了。”
和林煦希待久了浑身不自在。
他还是离她远点吧。
元乐却还不想走:“别呀,我们两个有什么好玩的?”
江映时没好气:“不然你回家?”
元乐眼珠转了转:“我们和她们一起吧,人多点热闹。”
说着,他往两个女生的方向看了看。
周凌萱先表态:“我都可以。”
林煦希也无所谓:“等习语冰来了问问她吧。”
江映时:“……”
莫名其妙。
根本就不熟,凑在一起干嘛。
在江映时明显不情愿的目光下,元乐已经自来熟地开始和林煦希搭话。
这幅场景终于提醒了他一件事。
元乐,好像喜欢他同桌?
*
过了大约十分钟,习语冰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她双手合十,做出道歉的手势,“都怪我昨晚喝了冰汽水。”
“这个天喝冰汽水,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周凌萱吐槽。
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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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吐了吐舌,这才看向两个男生:“你们怎么在这?”
元乐很活跃:“相逢即是有缘,难得在这里碰上熟人,带上我们一起玩呗。”
习语冰看向林煦希两人,见她们点头,开口答应:“行啊。”
至此,全部人员到齐,五个人终于进到了栖山公园里面。
路上,江映时情绪不算太高。
元乐拿着手机拍照,刷刷拍下来好几张,碰了碰他肩膀:“来,我们一起拍一张。”
“你好好拍你的吧。”
“别嘛。”元乐死皮赖脸扒在江映时身上,“杨时没来,到时候给他看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合照。”
“……”
江映时觉得很无语。
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搞这些。
拗不过他,江映时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按在照相头面前。
元乐照着照着提起一件事:“我昨天卦象说的很清楚,今天最好出门,杨时居然不听我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一定会倒大霉。”
“……你别这么迷信好吗?”
江映时完全不信这些说法。
别说元乐是怎么算出最近的事情,就是他这个所谓卦象,居然一次性指向三个人,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
相比这些,江映时甚至怀疑元乐另有所图。
他话题一转,状似不经意:“你是不是从哪得知她们今天要来栖山公园?”
“啊?”元乐表情茫然,看了眼江映时眼神的方向,“我不知道啊。”
“别装了。”江映时嘴角一撇,“时间地点都撞上,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说不定他们有在私下聊天。
江映时酸里酸气想着,他到现在都没加上自己同桌好友呢。
被打上“装”的元乐:“?”
他装什么了?
正想反驳,习语冰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你们俩在拍照?”
林煦希跟着转过头。
江映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用行动表明自己不是爱和男的照相的人。
习语冰手上拿了个拍立得:“要照相我们一起来吧,正好我带了相机。”
元乐一瞬间就忘了刚刚的事,拍手叫好:“太好了,我正觉得手机拍不出我的帅气。”
这话一说,几个人都有些沉默。
“……或许是你长得不尽如人意?”习语冰咽了下口水,提醒他。
“那怎么可能!”元乐反驳,“江映时够帅了吧,用我手机一拍,丑得都不能看。”
丑到不能看?
这是什么话!
江映时不高兴了:“你要不要给她们看看,我有多丑?”
于是元乐的手机几经传阅,传到了林煦希的手上。
那边习语冰和周凌萱正在讨论。
“还是挺帅的……”周凌萱有些不好意思。
习语冰很赞同:“没错,两人一对比就更明显了。”
这边林煦希看着手机上两张脸,眼睛快要把屏幕盯出洞来。
有差别吗?
除了衣服不一样一点区别没有。
江映时悄无声息靠近林煦希,故作镇定:“怎么样?”
怎么样,哥明明就很帅!
不要随便听信那些小人谗言,以为把我说丑自己就帅了吗?
不可能!
林煦希沉默良久:“都挺好看的。”
“……”
江映时怀疑自己的耳朵。
10. 你是谁
两条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明明就长得一样。
晚上回家,林煦希拿起今天拍的五人照片,仔细端详着。
习语冰连续拍了很多相片,并且相当慷慨地送给当天去的每个人几张留念。
习语冰说:“这可是我们五个人友情的象征,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友情情比金坚,等到毕业那天我们再翻出来看,一定很感动!”
元乐假装哭卿卿:“我现在就很感动,这么贵的相纸你居然免费送我好几张。”
江映时……江映时有些沉默。
其他人并没发现。
直到现在,林煦希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翻出小学后就很少记录的相册,仔细研究每个人的特点时,才略有体会。
两个男生,江映时的眼睛好像更大一点?眼尾向上勾着,双眼皮更深更明显。
似乎,整体看上去更好看?
林煦希确实感觉穿蓝色棒球服的男生比另一个牛仔夹克的男生更好看,但她也说不出具体。
好看的人千篇一律,丑的人千奇百怪。
还是,好看的人美得各有特色,丑的人丑到一起去?
林煦希不太清楚,毕竟元乐也算不上丑。
于是她一边分析,一边将照片放进相册,紧接着,发现——
江映时每一张照片,表情都及其相似!
眼皮压着,嘴角撇着,就连脸上的毛流走向都是向下的。
一个大写的不开心!
尤其是在所有人面部肌肉都往上走的时候,他正相反,整个人环绕着森森怨气。
“天呐。”
林煦希喃喃。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第二天是周一。
考虑到值日的问题,林煦希起得比平时更早,甚至正好赶上妈妈万彤云出门。
早餐吃完后,林煦希蹭上了妈妈的后座,不到十分钟的上学路程瞬间缩短到五分钟。
坐着小电驴,耳旁是呼啸的风声。
“妈妈,你一般见客户的时候会不会为了更有威严板着脸。”
林煦希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
万彤云的声音被风吹过来:“难道我平时没有威严吗?”
她的笑音悦耳。
“不是啦,就是故意表现得很不开心很有气势那种。”
“那肯定不会。”万彤云回答,“见客户时都会为了促成业务露出笑脸,一般很少会板脸不给对方台阶下。至于你说的那种情况,那可能是为了压价或者有更好选择,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其实本质上是为了更利于自己。”
林煦希似懂非懂。
她妈妈好像在讲谈判技巧,但她其实只想知道,江映时照照片时为什么不开心?
“不过,”万彤云话音一转,“把自己伪装起来只会让你看起来强大,实则像纸老虎一样不堪一击。所以希希,我希望你是内心充盈的强大,而不仅仅是外表。”
最后,通过短暂五分钟紧赶慢赶给自己女儿灌输了一通大道理的万彤云满意离去。
而林煦希,听完全部,云里雾里、头脑发晕。
进教室时,已经有一个人先到了。
“你今天好早。”林煦希笑着打了声招呼。
“……”
江映时只矜傲地点点头。
林煦希将书包放好,从工具间找出扫帚开始扫地。
三人一组值日,一周也就打扫一天,他们班的值日安排还挺合理的。
“那边不用扫了,我已经扫过了。”
江映时手中拿着抹布正擦讲台,突然出声。
“欸?”林煦希手足无措地停在原地,“左边扫过了吗?”
“右边也扫过了。”
扫完就该拖了吧?
林煦希还没说话,江映时又接着说:“不用你拖地,等全部干完我来拖。”
林煦希怔了怔,什么都不用干她还打扫什么卫生?
空气中间沉寂了一会,江映时蹲下身清洗抹布,从始至终没往林煦希的方向看。
没有他的身形遮挡,黑板前空出来了,林煦希眼睛眨巴两下,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
脚步轻快地走上讲台,问:“还有多余的抹布吗?”
江映时抬头看着她,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回答:“没有,这是我从家带的。”
“……”
学校里连个抹布都没有?
林煦希不信邪,转身重新回到工具间,翻箱倒柜找了半天。
没找到。
林煦希揉了下太阳穴,苦恼起来。
黑板能看出来已经用黑板擦擦过一遍,却还留有一些粉尘。她本想用湿抹布重新擦一下黑板,可唯一的抹布是江映时从家带的,这就让她有点不好开口。
“能不能……”林煦希斟酌着,“能不能把你的抹布借我用用?我忘带了。”
值日生连个工具都不带,说出去显得她好不专业……
但她真的没想到,居然连抹布都要自己带?
江映时掀起眼皮瞅她,没说什么,将洗干净的抹布递过去。
林煦希笑了笑,转过身开始擦黑板。
江映时站在她身后打量她。
黑板他早就擦过了,稍微糊弄糊弄算了,有必要再擦一遍吗?
江映时心中暗嗤。然而,看到他同桌上蹿下跳的背影又觉得好笑。
他怎么从前没发现,林煦希这么矮啊?
擦个黑板都要跳来跳去,逞什么强?
江映时走到林煦希身后,一把按住那块在深绿色黑板上摇曳着的蓝色布料。
“你看你这上面都没擦到,还是让我——”
林煦希身子侧过来,抬头看他。
两人视线交汇,目光胶着。
江映时的话硬生生从中间掐断,完全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他他他……他们,什么时候站这么近的?
现在这个姿势,就好像他把她揽在怀里一样!
好像是他先主动的来着……
等等等下,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脑袋里几条不同的线交织在一起,拧成乱麻,江映时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一时间忘了动作。
林煦希又稍微动了下,现在这个姿势让她有种被束缚感,不太舒适。
“但是什么都让你来做,我今天的值日就相当于没有。”她坚持,“我可以踩着椅子,没关系的。”
说着,她往后退了退,发丝擦过他的颈窝,手背碰到他的手心。
江映时肉眼可见红温了。
从裸露在外面的面部肌肤,耳根深深连着的颈侧,到衬衫解开的第一颗纽扣下锁骨的位置。
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都好像蒸腾着热气,染上了一抹薄红。
过了好久没等到回答,林煦希头歪得有些累,刚想再次出声。
江映时像是才回过神,猛地后退一步,剧烈动作下,险些在讲台台阶上跌倒。
“小心……一点。”林煦希嘴巴张了张,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提醒。
江映时有些发晕。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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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回事,像是一瞬间到了夏天,扰人的虫子飞来飞去,嗡嗡声直让人烦躁。
江映时想张嘴回答,一开口又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像是闷在一个密闭的小盒子里,哑得几乎听不见。
于是他又捂住口,咳了好几声,终于找回声音,脸上染上几分恼意:“啰嗦!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一句强硬的话,偏偏被说出了外强中干的味道。
林煦希盯了一会面前像红苹果一样的人,莫名想到妈妈路上说的话。
外表强大,实则像纸老虎一样不堪一击……
可能、大概、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江映时有些受不了她直勾勾的眼神,转过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重新回头,快速抢过林煦希手中的抹布。
“说了我来干就我来干。”
他连地上的水盆一起端走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林煦希呆呆地望着男生扬长而去的身影,默默改了下刚刚的评价。
不是纸老虎。
他应该更像是。
——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
周凌萱来得有些晚了。
其实也不算晚,因为她出门时,公交里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天空还挂着弯弯的月牙,到校时班里也只有两个人。
本来这个时候,正好能开始干活。
但她准备大显身手时,就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你们俩,都干完了?”
周凌萱有些迟疑,将书包放下,转过身,扒在林煦希的桌子上。
林煦希将预习的课本放下,瞥了一眼教室另一边擦窗台的江映时。
先点头,又摇头:“不是我干的,都是江映时一个人在干。”
林煦希叹了口气。
明明是她在新班级第一次参与班集体活动。
明明是第一次有身为同一个集体的融入感。
江映时——
偏偏不想让她做一点贡献。
他把唯一的抹布拿走了。
唯一的抹布!
这难道是对她不自己带抹布的惩罚吗?
周凌萱跟着林煦希眼睛动的方向挪动目光。
江映时已经把窗台擦完了。
没急着将盆里的脏水倒掉,自顾自走到工具间,拿出拖把。
林煦希也看到了,眼睛亮了亮,站起身:“我来帮你拖地吧。”
“你别。”
江映时露出一个警惕的眼神,遏制住林煦希的动作。
他往后走了好几步,拉开距离,才接着说下去:“你别折腾了。”
声音带着些嫌弃:“你坐着别动,我不想再扫一遍地。”
说完,没有多看两个女生的方向一眼,江映时拎着拖把走了。
林煦希坐下来了,又一次重重叹了口气。
他绝对是不高兴她没带自己的值日工具。
江映时为什么总是在生气?
想了一会,林煦希鼓起脸颊。
其实最该生气的是她才对。
值日的工作本来就是分配给三个人做的。
江映时带了抹布,就只干需要抹布的工作就好。为什么地也扫了,黑板也擦了,现在还抢着拖地?
居然……居然不让她干一点活!
周凌萱还没转过去,眼看着自己斜后方的女孩子一边抿着唇,一边化愤怒为学习欲,掏出一本复习资料在上面写写画画。
周凌萱心中有些迷惑。
这两个人的气氛……怎么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11. 你是谁
中午午休,周凌萱拉着林煦希去了校内小卖部。
学校小卖部不大,内部通道有些狭窄,学生们挤得满满当当。
为了避免出现一转眼身边换了个人都不知道的情况,林煦希紧紧拉着周凌萱的手。
周凌萱也回握着,穿过人群。
“凌萱,你要买什么吗?”
林煦希眼睛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
这是她第一次进学校小卖部。
小卖部只在中午午休时间营业一小会,而这个时间正是全校学生都空闲的时间,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
林煦希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她的上一个高中并没有校内小卖部。
但几次三番路过都是水泄不通,她就望而却步了。
“我想……我想给你和江映时买些东西。”
“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林煦希嘴巴张大,眼睛睁得有些圆润。
因为早上发生的事,她自动忽略了江映时的名字。
周凌萱抿着唇:“今天早上我起太晚了,到班时你们值日都做完了,什么忙都没帮上,我想着买些东西送给你和江映时,当作道谢。”
她说话时温声细语,不急不缓,脸上因为不好意思显得有些红润。
“喔喔,这样。”
林煦希先是下意识回答,心里却有些奇异的复杂感。
心脏揪着,像是缠了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很少会在她的身上出现,所以出现的那一刻,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林煦希默默想了半天,把一切原因归咎于周凌萱口中的另一个人名。
江映时抢走了她的工作,让她变成了坐享其成的既得利益者。现在周凌萱感谢的对象居然连她一起带上。
这真是……受之有愧!
林煦希羞愧地低下头,连睫毛都垂下来了。
过了一会,她忽然又想到别的什么,心跳都加速起来。
小卖部挤挤攘攘,从喧闹中传来周凌萱询问的声音,林煦希没太听清,胡乱点了下头。
不对。
说到底,就算江映时语气中透露着不屑,值日过程中嫌弃她碍手碍脚,莫名其妙生气。
他帮忙做了她的工作是事实。
即使是违背她意愿的帮忙。
周凌萱对着文具犯难。
她不想送给别人不需要的东西,既没诚意还占地方。文具,大家都能用上。她挑了半天,问过林煦希的意见,选出了一支漂亮的圆珠笔。
两个难题,解决了一个,还剩一个。
给江映时送什么呢?
听说男生和女生的审美差别很大,对于她们来说的好看不一定对江映时来说也好看。
林煦希想通了一切,心气顺了,终于有心情重新打量周围。
注意到周凌萱手中的东西,她眼睛顿时亮了,从货架上取出一支相同的。
这是一支笔杆纤细,上面带着细闪的圆珠笔。
“好漂亮,像是闪烁的银河。”林煦希赞叹。
周凌萱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所以准备送给你。”
理清思绪后,林煦希心中纠缠的线解开了,然而,受之有愧的感觉还在。
想了想,问:“你也喜欢这个笔的样子吗?”
周凌萱点点头,却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我也买一支送给你好了。”
“欸?”
林煦希拿好笔往前走,牵着周凌萱的手,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转向下一个零食区。
周凌萱任由她拉着,忘了一开始准备在文具区选送给江映时东西,还在纠结刚刚的事:“我什么都没干,怎么能收你的礼物?”
林煦希空出来的手在五颜六色的糖果中拨弄着,闻言转过头笑了下:“不需要干什么,实际上我也什么都没干。要送礼物就干脆每个人都有。”
她停顿一下:“况且,我们可以用同款笔,我想和你用同样的。”
周凌萱眼睛睁得圆圆大大。
用同款,这代表着,她们已经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林煦希正在给江映时挑礼物。
她刚刚考虑了半天,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感谢江映时早上的帮忙。
好吧,虽然她还是不太高兴。
但考虑到不管是老师、父母还是课本,都有教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不想让自己变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没这么严重。
总之,为了感谢江映时,林煦希是有认真挑选的。
从所有包装中选了最好看最可爱的卡通图案,从所有口味中选了最喜欢的青苹果味。
说起青苹果,这个味道很神奇。
林煦希很讨厌吃苹果,却喜欢各种苹果相关的东西,果汁、糖果、酸奶……
或许这些可以代替苹果。
这是林煦希自欺欺人的想法。
一包糖果好像不够,她只是最喜欢青苹果,不代表别的不喜欢。林煦希眼睛一眨不眨,扫荡一般,直到手中拿不下。
最喜欢的那几个拿了双份。
这时,旁边的周凌萱才像是回过神,下定决心开口:“希希,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林煦希头歪了下看过去,发现女孩眼中的期待:“当然可以,我也是直接喊你凌萱的。”
希希是她的小名,喊起来很亲昵,但实际上只有爸爸妈妈这么喊过她。
周凌萱笑了,重重点头:“嗯!”
*
去趟小卖部的功夫,中午午休时间就所剩无几。
午练结束,窗帘拉上,教室昏暗下来。
江映时刚把校服脱掉,准备蒙头睡觉,旁边被他刻意忽视了一个上午的女孩子碰了碰他的胳膊。
用手指尖。
江映时应激到差点跳起来。
“你……”他露出凶巴巴的表情,出口才意识到环境不对,放低声音,“你要干嘛!”
林煦希从桌洞里掏出大大小小的糖果包装。
她也压着声音:“这些是我和周凌萱一起送给你的,为了感谢你早上帮我们值日。”
周凌萱最后也选择了糖果,吃的东西不需要审美相同,符合她一开始实用的要求。
她们俩进班时,距离午练开始只有不到五分钟,周凌萱便将自己的那份交给林煦希,让她一起带给江映时。
林煦希将糖果摆在桌子上,介绍:“这一部分是我送的,这边是周凌萱送的。”
她开始回忆公式化的感谢语句:“我们俩都很谢谢你上午帮忙,如果不是你,值日很难完成,说不定在早自习之前干不完,更说不定会被检查人员扣分。”
“所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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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这些是你应得的。”
江映时还维持着时刻准备逃走的姿势。
林煦希只是稍微戳了他一下,接触的时间不到两秒,他却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双臂撑着,肩膀绷直,只待觉察到一点威胁就从前门溜走。
结果,他耐着性子,听着女孩子慢吞吞、温言软语,用气音说完一整段话。
好像……没什么威胁?
江映时看向摆了满桌子的零食包装,眼神停了片刻,肩膀渐渐松懈下来。
虚惊一场。
“多大点事,还值得买东西来谢我。”他撇开头。
他根本不爱吃糖,感谢之前也不做做功课?
没诚意。
林煦希却没说完。
刚刚的感谢包含了她和周凌萱两个人的,实际上,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她和江映时两个人的。
林煦希正了正脸色:“还有,你下次不要一个人把全部工作做完。我不是没有手,拖地也不是什么只有男生能干的活,卫生委员安排好三个人一组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这样太不尊重我们了。”
江映时明里暗里的嫌弃虽然不至于伤到她,却真的让林煦希有种存在价值被贬低的感觉。
遭到这种指控,江映时霎时间扬起了头。
旁边的女孩子神态认真,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清凌凌看过来,越发显得澄澈干净。
江映时心中倏忽间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有些委屈。
他没觉得拖地只能男生干啊。
……杨时安排工作有什么道理?
怎么就不尊重她了?
一个人干完三个人的活,当然是因为这样很酷。
为此,他特意早起,比自己平时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本以为会让林煦希另眼相看,收获类似崇拜的目光。
——这种他平时最常见到的目光,他从未在林煦希身上看到过。
谁知道最后会这样。
隔了好久,久到林煦希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闷闷的回复:“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声音很微弱,林煦希险些没捕捉到。
愣了愣神,她还从没见过擅长生气的同桌这种表现。
说的时候义正言辞,但林煦希其实并不生气。不管怎么样,江映时还是想帮她的嘛。
“没关系,”她从桌子上拣出自己特意挑的糖,“还是谢谢你。”
江映时看着她将大包装袋撕开,一层一层剥开纸皮,直到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糖体。
女孩的手举在半空中,笑眼盈盈。
江映时几乎忘了自己先前不吃糖的言论,像被操纵着的提线木偶一样,鬼使神差伸出手。
糖果落入掌心。
青苹果,绿色的糖果。
不知道为什么,江映时想到林煦希刚转来那天,写着两人名字的果绿色便签纸。
他将糖放进口中。
果香四溢,酸酸甜甜的口感。
更多是甜。
不知道是江映时本身就很能吃酸,还是这个糖确实甜。
甜到其他所有味道都逊色,变得不值一提。
江映时突然有些后悔。
他当时应该留下那两张便签纸。
……毕竟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12. 你是谁
周一下午的自习课,上周的周考卷终于发下来。
林煦希考完之后有估量过自己的成绩,如今拿到考卷,说不上超常发挥,却也是她的常规水平。
如果在溪中,大致是重点班前三的程度。在实验一中由于没有同学的成绩参考,她暂时还不清楚。
“啊!”
前方突然出现哀嚎。
林煦希抬眼去看,前面的习语冰双手抱头,仅仅一个后脑勺都将崩溃表现得淋漓尽致。
“完了,”习语冰声音颤抖,“我可以和我的游戏机saygoodbye了。”
周凌萱本来正转身和林煦希说话,闻言回过头:“你考多少?”
习语冰哈哈笑了两声:“三门主课,两门没及格。”
“……”周凌萱说不出话来。
“我妈上次给我的最低标准是三科及格,现在倒好,我完成了三分之一。”习语冰从书包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今天是我拥有它的最后一天,我要好好告个别。”
周凌萱思来想去,终于想到安慰的理由:“或许也不一定。周考成绩不那么重要,班级排名都没有,更不会被发到家长群,如果不说,可能你妈妈都不知道。”
“这……能行吗?”
“能瞒一天是一天嘛,这周周考你考好点,她不就不生气了。”
林煦希听了半天两人交流,得到一个信息。
周考不会有班级排名。
居然没有排名。
林煦希大受打击。
和习语冰不同,在考试开始的前几天,她爸妈就承诺,这次考得好就带她去之前最想去的游乐园玩。
以及,体谅到她缺了两周课,万彤云将标准一降再降,只需要在新班级前五就行。
林煦希对这个奖励势在必得。
爸爸妈妈日常忙碌,全家一起出行的情况少之又少,这次的奖励,林煦希已经期待很久了。
只等成绩排名出来。
而现在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算。
林煦希情绪低落,卷子上的大红字更是越看越难过。
江映时察觉到了身边低迷的气氛。
教室里吵吵嚷嚷,虽然自习课已经开始,但没有老师管着,又刚发了考卷,同学们或多或少都要聊上几句。
这种时候她一言不发,想也知道因为什么。
想到书包夹层里的糖,江映时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同桌的状况。
“喂,”他摆出随意的架势,“你没考好?”
“……没有,我考得挺好的。”
还不承认?
江映时勾了勾嘴角,他总算看到外表风轻云淡的林煦希弱势的样子。
如果在这种时候加一把火,不知道她会不会撕破那张平和的面孔,变得恼羞成怒?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看到林煦希示弱,或者,表现得和平时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书包里糖再多也没有用。
出于不为人知的恶趣味,江映时将准备好的安慰咽进肚子,换上另一套说辞:“你没考好直说就好,不用遮遮掩掩,我也不会嘲笑你什么。”
哼,其实他就是想嘲笑她!
听到这句话,林煦希才将注意力从游乐园拉回来,奇怪地看了一眼同桌,问:“你考多少?”
江映时就等着这句话,三张试卷向右边推了推,身子往后仰,一幅坦然自若的样子。
林煦希凑过去对比两人成绩。
江映时数学比她低十分,语文比她低二十,只有英语大差不差。
“挺好的。”她客观点评了一下。
放在年级里应该够看了吧,四班毕竟是重点班。
江映时刚刚翘起尾巴,还没得意多久,就听到——
“你英语考得不错,数学好像大题跳步骤跳太多了,扣了好多步骤分。然后,语文作文扣分好多,是不是写跑题了?”
等下,他明明想嘲笑她没考好还嘴硬,怎么变成对他的围剿了?
“你——”
江映时眉头皱起来,刚想质问,就瞥到林煦希的成绩。
“……?!”
江映时坐直了身子。
她不是没考好在难过吗,怎么这么高分?
林煦希在看江映时的作文。
这次的作文主题是文化传承,作为议论文,论点论据大致没错就不会跑偏。
林煦希从开头开始看,然而,江映时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皱起眉头。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句话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又仔细看了看,江映时的试卷上写着: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作为文化大国,文化传承的道路源远流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煦希还没看完,试卷被江映时一把抽走。
“你知不知道作文是别人的隐私,不能随便看的?”江映时气恼。
“对不起。”林煦希很快道歉,“我以为你把试卷递过来是让我欣赏的意思。”
“……”
沉默了一会,林煦希忍不住开口:“你不要用那种烂大街的诗句开头,已经被人用烂了分肯定不高。况且,这句话和文化传承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你在尽量往上面靠,但是太牵强了,下次还是多背点名言警语。”
林煦希说完,将自己的语文试卷翻到作文:“我写的不一定好,不过如果你需要可以看看。”
江映时深呼吸了几下,差点背过气。
他好像又被林煦希耍了!
*
江映时当然不可能参考林煦希的作文。
没欣赏到同桌的恼羞成怒,还被气了个半死。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直到放学,他都没再和林煦希说一句话。
然而,放学后,作为值日生的他们不得不交流了。
江映时公事公办地表态:“我们先把椅子搬到课桌上,然后你们俩扫地我拖地,这样行吧?”
两个女生没什么异议。
一旁等待的杨时有些疑惑。
江映时怎么说话时表情那么不自然?
元乐同样没走,坐在自己座位上:“江映时你试卷借我瞅瞅,省得回家改了。”
一提到试卷江映时就生气。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从桌洞角落里翻出皱巴巴的试卷。
元乐接到手,只有两张:“不对啊,你语文卷子呢?”
“……”
语文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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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江映时表情很不好,杨时颇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及时将自己的给了元乐。
“你看我的吧,我考得还行。”
悄无声息抚平了一场风波。
很快打扫完卫生,锁好门窗。踩着晚霞,几个人前脚跟着后脚走出教室。
“希希,你家住哪?”周凌萱问。
“就这附近,兴阳华府。”林煦希回忆了一下路线,“从学校出去往右拐,过一条街就到。”
“那还挺近的。”周凌萱有点遗憾,“可惜我家在相反方向,要不然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家。”
林煦希笑了笑,礼尚往来问:“你家住在哪里?”
几个男生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江映时竖着耳朵。
林煦希居然直接说出自己家住址,也不怕被坏人听去。
他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听。
两个女生已经聊到放假时去彼此家里做客了。
元乐书包背在前面,走得歪扭七八。
他撞撞江映时的肩膀:“我们一会去打篮球吧?”
“行啊。”江映时随口应了一声,心思还在前面的聊天内容。
林煦希介绍了一下自己家的情况:“我爸妈平时工作挺忙的,晚上九十点才回家,所以一般只有我一个人,你想来的时候直接敲门就好。”
周凌萱有些羡慕:“希希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自由?我妈天天都要监督我写作业,手机都只能偷偷摸摸玩。”
“自由是挺自由。”林煦希笑笑,“他们确实很少管我,学习上的事也不太过问。但一半一半吧,坏处自然也存在,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挺孤单的。”
就像她想要的全家人一起出去玩,这么简单的事,偏偏很难实现。
“嗯……”周凌萱默一会,想了想,“我可以多在休息时候去找你,我们可以一起写作业。”
“没事。”林煦希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摆了摆手,“我都可以的,你想找我玩的时候来就行。”
江映时听完全部,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看起来无坚不摧的林煦希也会感到孤单啊……
也对,孤单是一种很常见的情绪,人人都可能有。
就是不知为何,江映时再看向前方女孩子的背影时,觉得她有些……脆弱?
“你在想什么?”杨时突然出声。
江映时蓦地一惊,将脑海中脆弱小白花的形象甩出去。
“……我没想什么啊。”
居然把林煦希和小白花挂钩,他是疯了吗?
杨时耸了耸肩:“没想什么刚刚叫你都没回应。”
“哈哈,我没听见。”
“哦。”杨时若有所思,“真的没想什么?”
“……我要说几遍?”江映时生气了。
“没什么就没什么嘛。”杨时面露狡黠,“而且,忘了说,刚刚没有喊你。”
“……”
元乐茫然:“你们在聊什么?”
江映时闭了闭眼又睁开,他最近一年的气都快生出来了。
勉强压住,瞪着眼睛想质问杨时。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希希!”
一个男声。
13. 你是谁
“希希!”
这个声音远远的,却很响亮。
正好走到学校大门口,落日的余晖洒下,照得学校前方的大铁门亮亮的。
不光是被叫到名字的林煦希。身边的周凌萱,身后的江映时……
五个人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源头。
没多久,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跑到林煦希面前。
江映时注意到,同样是男生,他穿着自己的衣服,一下子就和穿着校服的他们区分开。
校服好丑,好逊色。
江映时双手不自觉握成拳,顷刻间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他想到书包里背着以防万一、走在时尚前沿的外套,一瞬间有换上的冲动。
男生笑得很温和:“希希,我等你好久了,你们今天拖堂了吗?”
林煦希没忍住,微微歪着脑袋,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她有认识过除了自己班以外的男生吗?
男生却眨了下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来我。”
可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两只眼睛都弯起来,上前摸了下林煦希的头。
——实际上是重重地按了下,林煦希的头发都被弄乱了。
但在不知情的其他几人看来可不是这样。
周凌萱站得最近,男生举手投足间的亲近看得一清二楚,她瞳孔放大,捂住了嘴巴。
元乐完全在状态外,呆呆盯着前方。杨时则用着探究的眼神,余光瞥了下身旁。
至于江映时——
明明乱作一团的是同桌的头发,江映时却觉得自己毛都要炸起来了。
身为正直善良路见不平的人,他可看不得这种随便上手的轻率之徒,当场就要拔刀相助。
然而,还未行动,女孩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林煦希脱口而出:“景焕哥?”
她抬着手整理自己头发,没顾得上生气。
这种熟悉的手法,虽然表哥和她一年最多见一次,还是让林煦希立刻反应过来。
因为即使一年只见一次,却次次都要在长辈面前比身高,且差距越来越大。
每当这时,她的表哥何景焕,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压住她的头,嘴角再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林煦希和表哥的关系只能称得上还行,部分原因源于她妈妈和姑妈的不合,另一方面就是何景焕那笑面虎一样的性格。
林煦希见到他,有时会心里毛毛的。
何景焕笑眯眯的:“怎么不叫哥哥了,你小时候都喊我焕哥哥的。”
“……”
林煦希脸都憋红了。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说这件事!
其实一个字的“哥”已经是让步,比起“景焕哥”她更想直呼大名!
林煦希拽住表哥的胳膊,像要掩埋罪证一样将他拖到一边,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来和其他小伙伴打个招呼。
她转过身,冲着周凌萱摆摆手,意外看到三个男生还愣在原地。
其中一人校服大敞着,露出里面亮晶晶的配饰。
正是江映时。
没细看,林煦希迟疑一下,一视同仁对他们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周凌萱抿着唇笑,点点头,同样挥了挥手。
得到回应,林煦希飞快逃离了现场。
身后,江映时死死拽着元乐书包上的挂坠。
*
“我说,你一定要这样吗?”
分开后过了很久,三个男生往篮球场的方向走,杨时觉得自己哥们的表情很有趣,饶有兴致打量了一会。
“……”
“你快要把元乐的书包拽烂了。”
杨时好心地、体贴地提醒着。
江映时冷哼一声,收回手,面无表情。
“你在生什么气?”杨时觉得好笑,“人家两人走了,你气什么?”
元乐后知后觉:“啊,他刚刚有生气?”
江映时没做回应,甚至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是顺从本能将斜挎的书包放到前面,翻出自己fashion的外套。
“咦,你这件衣服哪里买的,有点酷!”元乐的关注点立刻跑偏了。
杨时无奈笑笑。
他想到一个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用来形容他的两个好哥们正合适。
——没头脑和不高兴。
江映时心里酸酸的。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感觉比最开始林煦希不主动问他名字,不想加他好友,路上遇见不打招呼……
还要强烈。
可他不太清楚原因。
书包在刚刚已经打开,江映时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探向前面夹层。
里面是颜色丰富的糖果。
江映时皱着眉头挑剔地拿了一颗午休时尝过的口味。
不是因为这是林煦希放进他手里的那颗,而是他懒得尝试不同味道。
放入口中。
江映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酸死了!
这个糖的质量参差不齐!
*
林煦希走出去好远速度才慢下来。
深呼吸几下,才用愤怒的目光瞪着表哥:“你上次说好不提小时候的事的。”
“但我给你发了红包啊。”何景焕表情无辜。
林煦希怒目而视。
她为什么落荒而逃,是不想在新交的朋友面前颜面扫地。
她不想在延续被姑妈念叨“姥姥事件”之后,再被表哥嘲笑“姥姥事件”。
这个世界能不能对脸盲好一点!
“好啦好啦。”何景焕适时投降,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兄妹情,大方道,“我回头再给你发个红包。”
“行。”林煦希很快接受。
路上,兄妹俩走着,林煦希终于想起来问他的来意。
“你怎么会在学校外面等我?是……姑妈那边有什么事吗?”
何景焕笑而不语,想了想,提了个问题:“你应该知道你姑让我转学的事吧?”
林煦希点头。
何景焕摊开手,耸肩:“就这几天,我今天连学都没去上。”
“……为什么非要转学?”
林煦希疑惑不解。
她是搬家,搬到另一个城市,不得已而为之。何景焕又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有人影响到宝贝儿子的前程,惹不过还能躲不过?”
何景焕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有些冷淡。
*
林煦希对他的说法似懂非懂。
何景焕也不会解释太多,只是露出个有些嘲讽的笑,按着她的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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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们说不定可以一起上下学,也不知道舅舅舅妈待不待见我。”
“……”
林煦希觉得,他们不会待见他。
但回家之后,她又一次收到了来自表哥的巨款。
望着微信里一连串的金钱交易,她决定短暂维系一下这段血缘亲情。
第二天,周凌萱旁敲侧击八卦了一下:“希希,昨天接你的那个男生是谁?”
“是我表哥。”林煦希答。
“哇,”周凌萱说,“感觉你们一家人颜值好高。”
“有吗。”林煦希羞涩地低下头。
她根本没管被夸还有表哥这个人,全当周凌萱只夸了自己一个人。
“当然了,”周凌萱以为她低着头是对自己颜值不自信,从脑子里搜刮出最最直白的赞美之词,“你的眼睛特别漂亮,像星星一样,皮肤也超级超级白,气质很清冷,你刚来的那几天,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以至于后来两人变得这么好,她觉得有些神奇。
“你说得太夸张了啦!”林煦希嘴上谦虚,心里开心极了,脸蛋红扑扑的。
没有一个女孩子能被人夸好看不动容!
林煦希觉得,此刻的周凌萱,已经从她好朋友的位置上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变成了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周凌萱说着说着,通过气质联想到了什么。
“你说,是不是一家人的气质都会很像?”
她没等林煦希回复,自己就接着说下去:“昨天看见你哥哥,他外表明明很温和,脸上也挂着笑容,但莫名让人觉得很不好接近。”
林煦希只对其中一部分表示赞同:“他就是装装的,有时候笑得有点瘆人。”
“……瘆人?”周凌萱睁大眼睛,“但我感觉他笑得很好看啊!”
“……”林煦希有点想反驳,话到嘴边想起昨晚收的“保护费”,话音一转,“我刚刚说错了,确实很好看。”
还是在外面给表哥留点面子。
江映时坐到自己座位上时,只听到没头没脑的三个字——
“很好看”。
按理来说,他不该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对这个词有什么反应。
但他敏感地察觉到,她在说昨天那个没穿校服的男生。
江映时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也不知道一个审美比不上自己的人为什么会在他的脑海里留下身影。
反正他在意极了。
昨晚睡前都是林煦希被揉乱的头发!
脑子混乱了一个上午,午休时,江映时终于找到时机,问自己最没心眼的一个朋友:“你觉得我帅吗?”
元乐嘴里嚼着米饭,不明所以,含含糊糊问:“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了?”
江映时没理会,难得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帅吗?”
“不。”元乐咽下饭,表情认真,“我觉得我最帅。”
“……”
行吧,他不是没心眼,而是缺心眼。
沉默一会,可能是愧于良心,元乐还是说了真话:“你确实比我帅……那么一点点。”
又沉默一会,他只得再次改口:“好吧,你比我帅多了。”
他这是被逼的!
江映时满意了,抛出下一个问题:“我和昨天放学时碰到的那个,哪个帅?”
14. 你是谁
昨天放学碰到的?
元乐想了半天。
他们放学时有碰到过什么人吗?
不是直奔着篮球场去了吗?
哦,江映时还炫耀了一下自己新买的衣服。
满脑子篮球的元乐睁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谁啊?我不记得有什么人。”
江映时一时吃瘪,气极,语速加快:“还能有谁,就是那个胆敢——”
胆敢摸林煦希头的男的!
他是想这么说的。
但还未说出口就觉得不对。
好像……重点有点跑偏?
他到底在在意什么?
江映时陷入了思考,元乐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默默想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你是说林煦希认识的那个男生?”
“……”
“你们俩谁更帅?”元乐呈沉思状,“这个我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
江映时本来还在纠结,听到这句话思绪瞬间拉回来:“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笑话。
昨天他就想说了,身高只比林煦希高一个头,脸上挂着怎么看怎么欠揍的笑,怎么就能这么自来熟把手放她头上?
光身高这一点,他们两人就拉开差距了好吗。
元乐没注意到他的咬牙切齿,认真思考后,回答:“你们俩不是一种类型的啊,感觉选不出来。”
元乐认为自己很公正。
他确实没见过几个能和他好哥们江映时放在一起比帅的,偏偏昨天就遇上了一个。
校门口,林煦希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画面和谐到背后的“实验一中”四个大字都顺眼起来。
尤其是两人的颜值,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相似。
元乐觉得林煦希长得挺好看的,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人,想也知道很帅。
所以他选不出来。
比较了半天,然而,他好哥们江映时的脸色越来越黑,元乐连忙补救:“非要说的话,你属于张扬的帅,另外那人帅得比较内敛。”
所谓的内敛,是结合林煦希的气质来说的,是偏柔和一点的感觉。
江映时,则更有攻击性,锋芒毕露。
不过,都是帅,有什么好比较的?
元乐搞不明白。
江映时听后,终于扬起唇角。
帅得内敛,不就是不够帅?
*
一天浑浑噩噩过去了。
对于江映时来说是这样。
对于林煦希则不同。
自习课之前,班长路妙带来一个令全班震惊的消息。
“从下次周考开始,学校里进行了改革,不光考语数外三门,所有科目都会考。”路妙站在讲台上,大声宣布了噩耗。
“不是吧!”
一时间教室里哀嚎声不断。
“安静一下!我还没说完呢。”路妙拍着桌子,等全班停下来,才接着说,“以及,每次会进行排名,成绩同步发送到家长群,上周的周考成绩已经发过去了。”
“什么!”
这次反应最大的是坐在林煦希前面的习语冰。
林煦希联想到昨天习语冰的话,替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习语冰悲切的声音:“我昨天刚跟我妈说周考老师没给分。好不容易把我的不及格糊弄过去,现在是撒谎罪加一等。”
林煦希默默表示了同情,在心中默哀三秒钟。
与此同时,她难以遏制地开心起来。
游乐园之旅,get!
其实林煦希知道,不是一定要有成绩排名,爸爸妈妈才会同意带她出去。
他们在给出承诺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所谓的目标,只是为了让她更有动力,不要摆烂而已。
但不管怎样,能让这件事情落到实处上,对于她来说当然更好。
林煦希心情很好,自习课写作业的速度都变快了。
习语冰自知回家后会面临的惨状,偷偷摸摸掏出手机,趁着最后时刻做着游戏日常。
就在这时,上面的班级群弹出了几条消息。
上课时间在班级群发消息,这不是找死吗?就算他们老班管得再松也不能这么顶风作案吧?
习语冰拉开消息栏,再定睛一看。
原来是小群,那没事了。
游戏的日常任务还没做完,但紧接着又是几条消息弹窗。
习语冰好奇起来,干脆点进去一探究竟。
路妙:【图片】
元乐:【呦,班长大人带头在课上玩手机?】
路妙:【……】
路妙:【我发的可是情报,你爱看不看】
习语冰把图片放大。
上面是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有点像是简历一样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
“祁正信,45岁,任职21年教导主任,擅长抓捕未成年早恋现象,成功拆散有情人无数,被学生封为fff团团长……”
后面是一些学生案例,习语冰看得目瞪口呆,如痴如醉。
吃完全部瓜,她后知后觉意识到。
这不会是最近流传甚广的新任教导主任吧!
恐怖如斯!
习语冰啧啧称奇的时刻,路妙又发了张图片。
本以为还是情侣案例,习语冰怀着八卦心理点开,发现不对。
这居然是她避之不及的周考成绩!
习语冰是不想看的,毕竟看不看也改变不了自己两科不及格的事实。
但她眼睛很尖,并且一下子被第一名的分数震惊到了。
林煦希的分数,和第二名拉开了将近二十分。
这二十分,堪称前所未有之大变局。
不仅意味着他们班能在四个重点班中脱颖而出,也意味着——
她的学习有救了!
习语冰一瞬间忘了自习课也是上课,抱着手机就扭过身:“林煦希,我看到你分数了,好高!”
林煦希抬头,看到了习语冰举在手中的成绩排名。
第一名,果然。
她对自己的成绩是有预期的,现在并不意外。
唯一奇怪的是,他们这个重点班,怎么像是有点名不副实?
和她成绩相近的几乎没有。
这正常吗?
习语冰还在激动:“没想到大佬就坐在我身后,下次有不会的题,能不能多教教我?”
“当然可以。”林煦希点点头。
江映时没参与她们之间的对话。
排名他刚刚也看了,林煦希第一。
从昨天看到她成绩的那一刻他就有预料,这没什么好说的。
但这件事勾起了一些他不好的回忆。
比如,以为她没考好想哭,恃强凌弱了一番后,发现自己是小丑。
总之江映时现在心情不太好。
*
对于重点班疑云,林煦希只是小小疑惑了一下,很快又抛之脑后。
将自己做完的作业递给习语冰,林煦希一身轻松,背着空空的书包回家。
如果不是怕书包放在教室会丢,她真的不想带回家。
今天还有一件事,是她要做的。
踩着金灿灿的阳光,林煦希直奔学校大门边。
找到了那个带着红色棒球帽的男生。
这是她昨天交代过的事,将自己的衣着打扮报备,以便找寻。
从身后靠近,又一次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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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打扮,她不再迟疑,拍了一下男生后背。
何景焕手上拿着手机,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抱怨:“吓死我了,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林煦希觉得无辜:“我只是正常走路啊。”
何景焕再次看了眼手机,没再多说:“行,走吧。”
这是昨天红包贿赂的附加条件。
何景焕说,因为转学,他家离得太远,上学不方便,他要在附近租房子。
林煦希家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过几步路,住了一周也算摸清了地形,便同意带他一起去看看。
但是。
“你真的确定姑妈知道这件事?”林煦希有些怀疑。
“当然了。”何景焕面不改色,“你也知道我妈的性子,她要不知道能同意我在外面住?”
“……”林煦希沉默一下,“那你为什么不找长辈帮你看,我们两个人能行吗?”
“因为舅舅舅妈很忙呀,我怎么能去打扰他们?”何景焕回答得很快。
林煦希却仍有些不解。
虽然每次看到表哥,他都一幅小大人的模样,但什么时候,他连这种事都能自己做决定了?
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林煦希一惊,表情严肃:“你如果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我可不会帮你隐瞒。”
再多的贿赂也不行!
“好啦,你一个小孩在这瞎嘀咕什么?”何景焕无奈,翻出手机聊天记录,“你自己看。”
林煦希接过,仔细查看。
上面备注是“妈”。
妈:【最近两天就要转学,你房子看了吗?】
何景焕:【看了】
妈:【找个离学校近的】
后面没回复了。
林煦希只看到这些,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离家出走就行。
她将手机还回去,还不忘抗议:“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别喊我小孩!”
“一岁七个月。”
“……”
*
何景焕事先在网上看过房子,现在直奔目的地去。
这个小区的位置在林煦希家前面一点,离学校路程更近。
林煦希打量了一下,小区设施齐全,绿化做的不错,旁边还有个篮球场。
“你明明知道这里怎么走,还非要我带路干嘛?”
走了一路,林煦希的怀疑又上来了。
“这件事就别问了吧。”何景焕企图蒙混过关,“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想多见见你不行?”
“……”
林煦希无言以对。
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打感情牌!
走到电梯间,林煦希默默按下电梯,等待。
何景焕显然不太习惯沉默,怀着几分愧疚:“到时候我妈问起来,你记得说实话。”
“实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陪着我一起找了房子,实话实说就好。”
林煦希打量了他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松口:“好吧。”
何景焕笑了笑,低头摆弄手机。
电梯开了,先下后上,林煦希站在一侧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没多久,里面的人出去的差不多了,林煦希碰了碰表哥,示意他进去。
何景焕却像是没反应,手指停留在屏幕上。
林煦希叹了口气,她现在真是越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眼看着电梯就要再次关上,林煦希任命地扯住表哥手腕,生拉硬拽把他拽进电梯。
然而,电梯里还有一个人。
逆着光,那人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眼中流露着数不清的情绪。
林煦希一怔。
15. 你是谁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林煦希不太懂。
像是暴雨侵袭前的乌云罩顶,海啸席卷前的暗潮汹涌,太阳被吞没前的最后一丝余晖。
一连用了三个比喻句来形容,却仍解释不完全。
林煦希只是觉得很复杂。
两个人对视的时间好像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秒。
林煦希想着想着就想到。
这里已经是一楼了,他不出去,站在电梯里干嘛呢?
于是,她默默递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难以言说的气氛瞬间瓦解。
电梯门快要关上了。
那个男生终于有了动作,这次,没有一丝犹豫迈出脚步。
经过她的身边时头都没有扭一下。
林煦希正对着他的背影,男生高昂着头的样子莫名像只小孔雀,有种骄傲感。
电梯门关了,他的身影也被阻隔。
取而代之的,是电梯银色门上模糊的影子。
她自己的影子。
过了好久,林煦希才将视线往旁边移了移,看向另一个影子:“你看好的房子在几楼?”
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哥从刚刚开始,注意力就在手机上,进了电梯都没有动静。
何景焕合上手机,皱着眉,听到她的话才回过神,上前按了个15层。
电梯里很安静,很适合思考问题。
对于何景焕来说是这样,对于林煦希来说也一样。
随着些许失重感,她想起了一件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
大概是幼儿园时期?
林煦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电梯上影影绰绰的影子?
又或许,是那双有些复杂却明亮的眼睛。
*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
幼儿园小班的孩子最是吵闹,一聚在一起就吵个没完,午睡时间也不安生。
老师费劲心力控制住场面后,终于让这群孩子睡着。
拉上窗帘,老师离开,班里陷入黑暗。
当时还是个小豆丁的林煦希悄悄睁开眼。
她在前一天和好朋友约定一起去钻学校小门旁边的狗洞。
那段时间,她们都很喜欢童话故事。
类似于里面的爱丽丝掉进树洞,钻狗洞全是平替吧,遇上奇遇也是有可能的。
但想也知道午休偷偷溜出去是不合规的。
好朋友说了在电视上听到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将这场冒险限定在两个女孩子之间。
但林煦希坐起身,再一看,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是清醒状态。
她的好朋友居然忘了!
林煦希又着急,又迫不及待想去冒险。
她悄悄站起身,小跑到朋友身边,拽住她的手。
被弄醒的那个人有些茫然,没做反抗就跟着出去了。
却不想,教室门外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正用愤怒而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阳光穿过走廊玻璃斜斜照进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忆已经泛黄,林煦希不记得好朋友的名字、长相、衣着,什么都不记得。
却仍对她眼里的情绪记忆铭心。
*
表哥的看房好像只是走个过场,后面并不需要她做些什么。
很快,林煦希就和他告别,走回自己家。
意外的是,今天家里不止她一个人,爸爸也在。
林煦希惊讶地扬起眉毛,问:“今天你不加班吗?”
“处理完就回来了,最近没什么大事。”林正业回答完,脸上露出笑容,“我看到你上周的周考成绩了,考得真棒,是不是比在溪中还好?”
“还可以吧。”林煦希耷着睫毛,意外地没什么反应。
林正业敏锐地察觉到:“怎么了,今天好像情绪不高?”
林煦希沉默一下,问:“爸爸,脸盲会遗传吗?”
今天下午的事。
林煦希隐隐约约猜到电梯里的男生是认识她的人。
但她并不想想太多。
就像小时候发生的事一样,认错朋友是一方面,当着朋友的面把她认成别人是另一方面。
小孩子的友谊可以很简单,也可以一下子很复杂。
而她,从那之后,就好像失去了这个朋友。
林正业疑惑看着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女儿用这么沮丧的语气提起脸盲了。
林煦希本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半天都没想到,最后沮丧着脸说了真话:“我今天好像遇到同学了,但是没认出来他是谁。”
她的表情像是潮湿的小蘑菇,林正业本想宽慰两句,话到嘴边又一转:“这和遗传有什么关系?”
“就是……”林煦希踌躇了一下,“我想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过认错别人的经历,又是怎么解决的。”
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虽然爸爸妈妈还没到老人的地步,听听长辈的建议总没错。
林正业听后笑了:“脸盲确实会遗传,但不是我和你妈妈两个人都脸盲,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林煦希刚要思考,爸爸却等不及她猜,迫不及待给出答案:“是你妈妈!怎么样,想不到吧?”
林煦希睁大眼睛。
居然是外表雷厉风行的妈妈?
林正业接着说下去:“我记得刚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天天冷着张脸,话都不怎么说。然后,我向她搭话,她还冷冷地甩出一句‘你谁’?”
林正业露出怀念的表情。
林煦希好奇:“那你当时呢?没有生气吗?”
被忘记长相和姓名,爸爸是什么反应?
林正业毫不犹豫:“当然不会生气,你爸爸我可不是会对女士生气的人。”
*
一聊起年轻时的事就没完,林正业饶有兴致,既像回忆美好年华又像在女儿面前炫耀,讲故事一般说了一大段。
如果让林煦希总结。
这是一个女方冷傲高贵,男方死皮赖脸,期间还过关斩将,打败了一众竞争对手的闯关类游戏。
以及,阖家欢乐的HE结局。
听的过程中,她十分怀疑爸爸隐藏了一些东西,美化自己并抹黑了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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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碍于这是她爸,她没说出来。
不过,这个话题到最后,已经完全跑偏了。
晚上临睡前,林煦希躺在床上,苦恼地想着:
还是没有人告诉她怎么应对认错人!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林煦希拿起手机,翻到班级群,企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如果真是认识的人,也只能是自己班的,不可能是别人。
唯一麻烦的是,最近一周,很多人和她熟了起来。
不是一个两个。
林煦希的排查工作做的有些麻烦,无意间点开了自己主页。
意外发现上面有一个匿名提问——
“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是谁?”
这是什么问题?
林煦希缓慢地眨了眨眼。
“匿问我答”,一个刚上线时在学生间很火的功能。
许多人借由它向心仪的人袒露心声。
林煦希加过的好友很多,给她发送匿名消息的人也很多。
大部分在了解她的喜好,小部分问她平时怎么学习,更小部分问她是不是单身。
总之提问的都是她的情况。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讨论帅气的问题。
林煦希想了想,回复:
“我说不出世界上最帅的人,因为我没有见过所有人。”
发送出去过了好久,又一个匿名问题抛出来。
“你认为身边最帅的人是谁?”
一脉相承的问法,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人。
林煦希这次想得久了些。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江映时吧。
每次看着同桌那张脸,都挺赏心悦目的。
唯一破坏美感的是,她同桌好像脾气不太好,莫名其妙就生气。
每当他生气的时候,两条眉毛就拧在一起,看起来凶巴巴。
林煦希想入了神,又想。
长期生气,她同桌不会比别人老得快吧?
如果他老了,还会长得赏心悦目吗?
过了好久才回到问题上去,林煦希斟酌着回复:
“名字是别人的隐私,我不好透露。”
又等了一会,这次,林煦希没等到下一个问题。
她不禁有些奇怪。
谁在通过匿问我答向她提问?
出于好奇,林煦希随便点开了一个同学的主页,点击向好友匿名提问。
最上面是自定义问题。
林煦希本来就只是为了测试,自然没什么想问的,在聊天框打下今天上课时纠结的一道物理题,点击发送。
结果弹出一句话。
“每天只能向同一个好友自定义提问1次。”
咦。
那两个关于帅气的提问,居然不是一个人发的?
林煦希顿时像被疑云笼罩。
满头雾水之下,来不及等待物理题有没有被人接收,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主页。
突然发现刷新了好几条。
“对于不喜欢的人,你会如何对待?”
“你更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敢说出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16. 你是谁
名字是别人的隐私。
“……”
服了。
江映时闭了闭眼,忍住没把手机丢到一边。
“怎么样,问到你想问的了吗?”杨时用一种观察的眼神看着他。
“她根本——”江映时脱口而出,说出口才觉得不对,话音一转,反问道,“我能有什么好问的?”
杨时笑而不语。
一来就要登元乐和他的q.q号,还能为了什么?
傻子都能看出来暗藏玄机。
另一旁,元乐看着两人眼神交流,等了一会不耐烦了,问:“你好了吗?一个装备的事,我在自己手机上搞不就好了,还用得着登号操作?”
……
果然是傻子。
杨时有些无奈,却并不打算将江映时的目的点出来。
“急什么?我也听说那装备不好搞,肯定是需要时间的,等着就是了。”杨时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
众所周知,惹怒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少男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可不想趟这个浑水。
江映时没管这句意有所指的话,皱着眉。
手机早已息屏,暗下来的屏幕照出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不应该吧?
也没变丑啊。
欣赏了一会自己的脸,江映时重新点开手机,回到先前的画面。
自定义问题提完了,却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江映时漫不经心往下拉。
“你现在是单身么?”
“敢说出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吗?”
……
这都什么鬼问题?
说要帮元乐刷装备自然是一开始的目的,匿名提问完全是偶然发现,顺手为之。
可江映时没想到,这个功能不知道怎么设计的,只有两个人是好友才能使用。
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他有她好友,何必跑来用这种遮遮掩掩的功能?
他这个人,向来行得正坐得直。
江映时冷哼一声,返回林煦希的主页。
他没有看她和别人的聊天,也不屑于做这种事,只是想着——
什么人能说出“没见过世界上所有人,所以不能评价”、“名字是别人的隐私”这种话?
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江映时正默默腹诽,忽然,消息一弹,他自己收到了一条匿名问题。
“物体在恒力F1、F2作用下做匀速圆周运动?”江映时顺着读下来。
没头没脑的问题。
……还是个物理题。
“你不是在打游戏吗?怎么突然学起习来?”安静了好一会的元乐忍不住了,出声询问。
“不是我想学,谁知道这谁问的问题啊。”
江映时退出去,看了眼账号,他现在登的是杨时的号。
有意思,匿名问物理题,学个习还偷着藏着?
元乐看了半天,只看到他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怀疑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帮我刷装备?”
话音未落,他凑上前,一把抢过江映时手中的手机。
一个不留神,手上就空了,江映时有些慌乱。
他现在做的事可不能被知道。
没等元乐查看,又是一个闪现,手机再次物归原主。
“你在心虚什么!”
“我怎么心虚了?”
“那你抢什么?”
手机不断被抛来抛去,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杨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拍手叫好。
……
终于平息下来,江映时捍卫了自己的物品所有权,q.q上的页面已经不知道划拉到哪去了。
元乐喘着气,头发乱糟糟,还有些不清楚这一切是因何而起。
杨时却再明白不过,登上自己账号,开始吃瓜。
看了一会,他突然笑出声:“我知道你想知道的问题了。”
江映时还没说话,一个眼熟的画面摆在面前。
问:敢说出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答:暂时还没有喜欢的人。
*
事实上,林煦希回答的不止这一句话。
她认认真真写下很多:
不知道你问的是哪种喜欢。
我喜欢的人很多啊,爸爸妈妈,新班级的同学,老师们……我都很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但如果是想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暂时还没有这样的人。喜欢应该是一种很珍重的感受,我们现在的年纪,更应该好好学习,早恋可不是好事。
考虑了好久,林煦希才把一整段话发出去。
幸好,回答问题并不限制字数,让她有更多发挥空间。
林煦希平时并不会理会类似的问题,今天回答,一方面是因为她突然对这个匿名功能很好奇,另一方面则是——
她确实很喜欢她的新班级。
虽然说过话的人不多,也不能认出所有人的脸,但转学以来,对待她,每个人的态度都是友好温和的。
即使是刚转学那几天,最不能适应环境的时候,也有习语冰、周凌萱、班长对她施展善意。
至于一开始很难相处的同桌,在那之后,除了经常生气,别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林煦希想到值日那天别别扭扭说“对不起”的江映时,情不自禁笑出声。
确实像需要顺毛撸的小猫。
但回到问题上来,林煦希觉得,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大都心存一些不纯洁的念头。
那怎么能行。
考虑到她很喜欢的老师的教诲,林煦希还是在最后认真劝学了一番,企图把这只迷途羔羊带回正道上。
“好了。”
又挑着回答了几个问题,林煦希拍了拍手,将手机放回床头。
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点开q.q的目的。
*
第二天一早,林煦希没等到闹钟响就醒了。
被吓醒的。
林煦希坐起身时,仍有些惊魂未定。
可能是昨晚回答太多问题的原因,她梦里都是看不见脸的人问个不停。
声音又远又近,断断续续,伴随着立体音360度环绕,来来回回重复着几个字:
“我……帅……吗……”
“我……帅……不……帅……”
与此同时,一模一样的看不见脸的人将她团团围住,一会扯着她的胳膊,一会拽着她的脑袋。
就像幽灵一样,恐怖极了!
回想起那个模模糊糊的场景,林煦希打了个激灵,眉头皱起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下次再也不回答匿名问题了。
虽然起得早,但真正走到学校时,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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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早自习开始只有短短五分钟。
林煦希好长时间没做过这么恐怖的噩梦,睁开眼睛时根本没睡醒。
稍微闭了个眼又睡过去,闹钟被拖延得响了好几个才发挥了自己作用。
然而这时,林煦希已经完全顾不上吃饭,简单洗漱完,拎着餐桌上的牛奶装进包里就跑。
一路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林煦希却发现今天的学校有点不太一样。
首先是不知道从何而来、抱着文件夹戴红袖章的学生。
“等等,停一下,那边那个女生。”戴红袖章的学生提高声音喊着。
校门口有这么多女生,谁也不知道他喊的是哪一个,自然没人傻到停下。
戴红袖章的学生耸了耸肩,像是求助又像是有些无奈地看向另一边——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这就是林煦希看到的第二个变化了。
黑西服中年男人板着脸,脸色不太好看:“那个脸上涂得花花绿绿的女生,停下来!”
被点到的女生身子一颤,脚步顿住。
其他人同样好奇地看向她的方向。
男人走过去,语气严厉:“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叫你站住也不知道停下?”
女生低着头,喏喏半天,不敢说话。
林煦希同样停下。
这应该是这些天,同学们私下讨论的新教导主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作为新任教导主任,祁正信迫不及待在学生们面前立立威风。
他正了正脸色,想要教育眼前这个过度打扮的学生。刚要开口,头一偏,又一个男生悄悄溜过。
祁正信眼疾手快,一把薅住男生。
这俩人是同样的毛病,他索性一起训了。
加重语气:“你们一天天是来上学的吗?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身上戴一些奇奇怪怪的配饰,没点学生样!”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
做学生的哪有不怕老师的。
见状,周围原先看热闹的人都有些胆寒,下意识加快脚步。
同时打量着自己,检查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林煦希也在检查。
她停下的位置离祁正信还有一段距离,正好给了她几分喘息的余地。
校服……穿得很板正。
拉链……扣得很严实。
脸……干干净净的没化妆。
很好。
检查完自己,林煦希自认挑不出毛病来,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接着往学校走。
走过戴红袖章的执勤学生,他只视线扫了她一下,没有多看。
走过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人,男人用挑剔的眼光看了她好几眼,板着脸转向别的方位。
OK,安全。
林煦希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这才吐出去。
她心中松快下来,又想起距离早自习开始没有多久。
加快脚步。
这时,又是疾风骤雨般的一句怒喝:
“那个男生!没穿校服的那个男生!”
林煦希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一眼就瞄准了目标。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外套,懒散随性,银色的纽扣配饰叮当作响。
被教导主任的一声怒吼喊住,男生却并没有老老实实转身,反而双目如炬,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
看着她的方向。
17. 你是谁
“你哪个班的?”
打断这个莫名对视的是祁正信气势汹汹的声音和愈来愈近的身影。
黑色西装板板正正,国字脸刻板严厉,像阴雨天不断迫近的乌云。
男生却站着没动,连视线都没移开分毫,仿佛被疾风骤雨扫射的不是他一样。
祁正信比一旁负责检查的学生动作还要快,手中拎着小教棍上前:“敢不穿校服就来学校,你班主任是谁?”
许是这番告状的话正巧拿捏住他的命脉,男生这才抬起眼,将注意力用来对付眼前的威胁。
林煦希只匆匆打量了一眼,顾念着马上开始的早自习,转身快步离去。
“问你话呢,愣着干嘛!”祁正信不耐烦了。
这种不穿校服的男生他见得多了。
左不过是觉得校服老土、版式不好看,自己的衣服新潮。又或者是标新立异,妄想在一众清一色的校服中显得突出。
叛逆期的小孩都这样。
可惜,等到他们长大了才能知道。
校服,才是最能彰显青春、最能象征活力的东西。
而眼前这个学生。
祁正信又端详了几眼,痛心疾首。
长得眉清目秀,也没像刚刚抓到的那个男生一样涂得面色煞白。
清爽端正的五官。
怎么就不愿意好好穿校服呢!
执勤学生走过来,文件夹上夹着个小册子,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姓名和班级,事先说下,不穿校服要扣班级分的。”
接连的审讯逼迫下,江映时回过神,这时,女生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他晃了晃脑袋,眼睛眨了眨,心绪还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上来。
低下头打开书包,从中掏出一件缩成一团的衣服,展示给眼前的几人看:“我带了校服,只是没穿。”
“为什么不穿?”祁正信声音压低。
“因为今天比平时冷啊,校服根本挡不住风。”
“……”祁正信被这句稍显无辜的话噎住。
这个理由显得无比正经。
跟他原先想的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完全不搭干。
闻言,执勤学生看了眼新任教导主任的脸色,小心翼翼问:“老师,这分我们还扣吗?”
怎么能不扣!
“就算带着校服,没穿就是没穿,分是肯定要扣的。”祁正信皱着眉。
“……”
简直像说作业忘带就是没写一样不讲理。
执勤学生腹诽。
但说到底,他人微言轻,只是个临时被拉来帮老师干得罪人不讨好的“脏活”的苦命学生罢了。
可帮不了别人什么。
执勤学生摸了摸红袖章,冲江映时露出个无奈的笑,又摆正脸色,铁面无私:“班级和姓名。”
江映时的心却完全没放在这上面。
这是他今天见到林煦希的第一面。
在昨天自己家小区遇到林煦希后的第一面。
清晨的曦光明亮却不刺眼,风有些许凉意却不显得料峭。
按理来说,和任何一个日常的日子都没什么不同。
可为何,他的心底,几分欣然喜悦如雨后春笋般生根发芽?
伴随着不明所以的涩意。
说不出原因,道不出涵义。
江映时怅然若失,失魂一般在执勤表上写下自己名字。
人大概不会永远快乐。
他想。
*
这件事从昨天起就初见端倪。
在楼道电梯见到林煦希,江映时是有些开心的。
很正常,一般人在外面遇到熟人总不会生气大骂。
而她身边那个碍眼的存在又让人烦躁。
成绩这么好,一看就是个好学生的人放学后却和不明身份的校外人员走在一起?
林煦希,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江映时很想打开林煦希的大脑瞧瞧里面是什么东西。
学生不好好学习,跑去学人家早恋,这不是自毁前程是什么?
站在电梯里,本着几个周同桌的友好情谊,江映时当场就想质问。
可谁知,人家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他。
因为某人的自甘堕落,生气了一个晚上,江映时才决定发消息劝告她。
“用什么理由好呢?”
想了半天,他决定从客观因素上说。
早恋也找个帅的嘛,有更优的选择干嘛退而求其次?
当然了,他顶多做个提醒她好好选择的例子,万万不可能牺牲自己,献身出去。
他还没到这么大公无私的地步。
而那之后,相当顺利。
在得知之前的一切都是乌龙,林煦希并没有早恋的打算,更没有和颜值次于他的那个男的有什么可能的意思。
江映时有点高兴。
可能是不忍心看一个未成年少女被讨人厌男的诱骗。
如果说q.q上的聊天是蓄意为之,第二天在校门口见到林煦希就是意外巧合。
时间不对。
没有一个好学生会踩着点来学校。
然而,可能是阳光明媚,校内的樱花树刚好被风吹落,江映时心中延续了前一天晚上的好心情。
这点可能和林煦希没什么关系。
但那之后,她眼中的漠然让他心里酸酸的。
——像第二次吃苹果糖一样酸。
人大抵是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的。
江映时不懂。
所以说,我干什么了?让你看到我时像不认识我一样?
明明昨天在别人身边笑得很开心啊。
江映时不懂。
他就是觉得自己不像一开始一样快乐了。
*
早上的早自习有惊无险赶上了。
但林煦希注意到,她同桌没能按时到。
他们班班主任解书蝶是一位相当好说话的老师,平时上课时很爱开玩笑,课堂气氛也很好。
对于江映时的迟到也只是在门口说了几句。
而那之后,早自习结束,她又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林煦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映时回来时也没说什么,只是整个人蔫蔫的。
林煦希有心想询问几句,却见他将头埋在桌子上睡觉,只能作罢。
下午的体育课,林煦希被习语冰缠着问问题。
“这题,你建立个空间直角坐标系就行了。”林煦希真诚建议,“虽然麻烦了点,但很万能,不管什么题都能用。”
“我知道用那个,但我有时候写着写着坐标轴上的点就搞不清了。”习语冰垂头丧气,“你说我这次周考,数学能及格吗?”
“你上次离及格线差多少?”林煦希问。
习语冰有点尴尬:“……也不多,就十几分。”
“还好。”林煦希想了下,“我们把大题前两道做出来,三四题前两问做出来,及格应该没什么问题。”
习语冰沉默一下,问:“那英语呢?”
“英语的话,你多背背单词,最近几天多听听力,也没什么问题。”
“……”
习语冰再沉默。
听学霸的建议,一切都像“1+1=2”一样简单。
但不幸的是,她是块不成材的朽木。
林煦希没注意到她的心理,接着说:“幸好你的语文还不错,语文段时间补不起来的。”
“语文可是母语,很难考得低吧?”习语冰开着玩笑,缓解自厌情绪。
“那倒也不是。”林煦希想到一个人,“江映时,他的语文就挺奇怪的。”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他不考得挺好吗?”习语冰不明白。
从没见过用奇怪来形容成绩的。
“分数整体还行,作文分数很低,一看就跑题。”
林煦希说着说着想起一件事。
她刚来那天,江映时形容她的转学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个形容词让她硬生生疑惑了好几天,还想着他用了什么修辞手法,最后也没有答案。
现在看来,这个人纯粹是思路清奇。
“再低也没有我的数英可怜啊。”习语冰不甚在意,自怨自艾道,“天可怜见,数学和英语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林煦希笑了笑。
传说中的强制爱吗?
*
刚把最近学过的知识点整理好,两人正准备好好钻研,就被另一件事影响到了心情。
“真的喊我们俩去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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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语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班长大人,老解喊的真是我和林煦希,没说什么事?”
“对啊,你们快去吧。”路妙揉了下太阳穴,又看向自己被拽住的另一边胳膊,“你刚刚已经问了半天了,解老师人这么好,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是受宠若惊。”习语冰解释,“我一个班排名倒数的人,何德何能和第一名放在一起,同时被老师谈话。”
可能是刚刚膜拜过学霸的笔记,清晰的思路,顺畅的学习过程,举一反三的能力。
习语冰顿时对林煦希产生了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心态。
“你这也太夸张了。”林煦希抿唇笑着,一时都不知作何反应,“我们被老师喊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随后,她的话一语中的。
办公室里,习语冰对解书蝶的话张口结舌,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老师,您是说,我和林煦希在自习课上玩手机?这事没搞错什么吗?”
她确实玩过手机她承认,但林煦希,也因为这个被训?
听起来不太真实。
“人家祁主任专门调监控看的,还能有假?”解书蝶注视着几个女生,看向自己班长,恨铁不成钢,“还有路妙,你也是,身为班长,带头玩手机,让我说什么好?”
路妙低头,事实摆在这里,一时也生不出什么反驳的念头来。
林煦希却蹙了蹙眉:“老师,我没有在课上玩手机。”
她上课时手机都是关机的,怎么可能玩过?
闻言,解书蝶再次思考了一下。
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学生的。
虽然林煦希是这学期新转来的学生,她对她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她是个乖巧听话认真的好学生,干不出撒谎的事。
“那我回头再跟祁主任确认下。”解书蝶说着话音一转,“你们以后也注意点,不要在监控底下明目张胆,现在可不像从前。”
这话的意思,监控看不见就没事?
几个女生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走廊上,习语冰越想越觉得不对:“我昨天看元乐也在群里聊天,他怎么没被训?”
“可能老师已经找过他了?”林煦希猜测。
“这个我知道,”路妙插话,“老解是让我一起喊的,但体育课,男生都不知道上哪去了,我没找到人。”
“好吧。”
一听说元乐同样没逃过,习语冰就放心了。
林煦希则想着,她被当成一起玩手机,会不会是习语冰当时拿手机给她看的那一下?
监控里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说不定教导主任认为她也在玩。
林煦希能想到的习语冰也能想到,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事情应该是我连累了你,当时太激动了没注意监控。”
其实她一直以为学校的监控没用,从来没注意过。
林煦希摇摇头:“没事,反正老师也没有罚我们什么。”
别说老师没罚,就是罚了,她也不可能怪到习语冰头上。
她笑了下,开了个玩笑:“这么看来,这个教导主任还真是搞得天翻地覆啊。”
不管是今天早上的检查仪容仪表,还是现在的翻监控,动静都挺大的。
“可能是刚上任,需要树立自己威风?”路妙一猜就猜到点子上。
“有可能。”习语冰说。
这个话题结束,一时间几个女生陷入沉默。
不管怎样,在老师面前留下坏印象还是让林煦希难过。
尤其那个人是转学以来就很关心她,时不时会在意她能不能适应环境的解老师。
一边走一边神游天外,在楼道拐角处,一个不留神,林煦希和别人撞在一起。
那人身形颀长,略显单薄。而她又不清楚撞到了对方的哪块骨头,撞得脑袋生疼。
林煦希揉了会额头,勉强忍住不痛呼出声。
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打量。
男生眉头轻蹙,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等下。
林煦希停下揉额头的动作。
按照牛顿第三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既然她现在头疼得要命,对方肯定也一样。
考虑到是自己不看路,林煦希忍着痛,关心道:“同学,你还好吗?”
18. 你是谁
“同学”。
这个词让江映时大脑瞬间空白。
午后的阳光微弱,洒在走廊上的本就稀少,分散到阴影笼罩上的拐角处更是只有分毫。
江映时识别不出林煦希的表情,只是意识到——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眼中没有光的时候居然是这么……
冷漠。
他想起连续几次的故意无视,遇到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冷淡疏离,和此时此刻的那个词。
——“同学”。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心中涌现出的是怒火还是委屈。
林煦希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的话为什么能让面前这个人怔愣好几秒。
疑惑开口:“怎么了?”
不应该吧?她刚刚撞得有这么疼?
林煦希默默沉思一会。
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也要考虑物体双方的质量差距吧?从没听说过以卵击石的石头喊自己很痛的。
眼前这个男生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稍微撞了一下,就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
“你——”
还待再说,面前的那个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忽然沉下,转身就跑。
林煦希:“……”
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们俩这是?”围观了许久的路妙终于找到时机出声。
走到拐角撞到人这种事很常发生,本来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不知为何,那两个人在对视的时候,莫名在周围出现了一种磁场,让人很难融入进去。
于是,她只是在旁边看着两人,并未插话。
习语冰也没开口,却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很难察觉到什么不同,没说话只是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
被两个女生的眼神盯着,林煦希却很迷茫,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刚撞到人的时候她头疼了一会,后面自己揉揉就好了,怎么对方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冲击力一样,不光跑的动作飞快,转身之前都不忘丢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路妙回想了一下江映时的表情,觉得有些微妙。
她什么时候见过江映时那张拽上天的脸露出这么——生动活泼的表情?
路妙承认江映时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帅哥,但向来不喜欢这种装装的小男生。
她一直觉得,成熟有风度的男人才是最帅的。
但相比之前,江映时被气得落荒而逃的样子就有趣多了。
果然,帅哥还是不能太端着。
想到这里,路妙笑嘻嘻道:“你不觉得,他刚刚气得跑掉的表情,特别像是霸总小说里描写的那种?”
“啊?”
这话题转的,林煦希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落跑新娘啊。”路妙笑了两声,又道,“不对,身份掉换了一下,应该是落跑新郎。”
什么新郎新娘的?
林煦希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朋友们是不是思维太发散了?
习语冰来精神了,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兴致勃勃道:“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连撞到人的情节都很像,后面两人是不是应该展开一番情感纠缠?”
“……”
展开情感纠缠。
我吗?
林煦希眨巴眨巴眼睛。
*
去老师办公室耗费了一点时间,能用来休息的体育课所剩无几。
对于习语冰来说,则是被学霸督促学习的时间所剩无几。
“其实我的其他科目,也有些问题……”习语冰抱着书,欲哭无泪。
这次考试谁想的?
九门课全考,一天肯定考不完,不会周日还要占着吧?
“没关系,你有不会的问我就好,我们最近几天努努力,争取把你的手机赢回来。”林煦希笑笑。
她坐在习语冰后面,最近天天听到她说游戏里的日常任务,各种专业术语,听都听不懂,但也知道了她是真心想要回自己手机。
想了想,她从书桌下面拎出各个科目的作业:“周考不会太难,顶多就是最近的知识点复习一遍,把习题册上的题都搞懂,考试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道理习语冰都懂,但说的容易做的难。
对于她这种成绩不上不下,整天徘徊在重点班边缘,多一分没用,少一分就要退到平行班的学生来说,林煦希口中的简单,已经是打BOSS的程度。
“要不是学校里有四个重点班,我根本进不来。”习语冰叹气。
“这么说来,四个重点班是有点多,这是为什么?”
提起这个,林煦希有些疑惑。
转学时,她被分到四班。妈妈万彤云一度怀疑分错了。
可能是她从小到大,待过的学校都是以一班二班为重点班。实验一中年级人数不多,总共只分出十个班,排除了人数总和多的情况。
四班,听起来就不像重点班。
然而,招生老师信誓旦旦,不会将一个好苗子放到不好的环境。
万彤云只得犹犹豫豫信了。
实在是实验一中是她考量过后南城综合实力最好的学校,万彤云不忍心放弃。
“一开始是一班二班实验班,三班四班重点班。”习语冰解释,“但后来期中期末考,几个班的综合水平并没有拉出差距。”
这是她挽尊的说法,实际上,他们班平均分还行,在年级里高分却没有几个。
“反正后面高二还会分班,这些都不重要。”习语冰摆摆手。
高二分班。
那应该就是文理分科的时候吧。
林煦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她其实很怕分别。
也不喜欢进入新环境。
对于她来说,能遇上一群这么好的朋友已经是极难发生的事情了。
再次面对分别,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林煦希一瞬间想了很多,面上却没有表现,只是温声笑着:“我们接着看下面的题?”
*
江映时进教室时,看到的就是女孩表情柔和着耐心讲解题目的样子。
教室的采光还不错,不似先前的情况。
窗口斜斜的光正洒在她脸上。
低垂着的睫毛在脸上打下阴翳,衬得那张脸更显白皙似玉,漂亮得说不出话。
他下巴轻抬,落座时故意让椅子拖行,发出长长的地面摩擦声。
没有反应。
这是意料之中的,却很难让人接受。
江映时心下不爽,本欲开口,眼睛却又瞥向另一边。
算了。
他想。
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他可不想说给别人听。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将此事放下。
江映时用一种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身侧。
她这个时候笑得这么开心了?
刚刚那么冷漠,搞半天只有他被区别对待?
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本就没过多久,江映时不是记性很差的人,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正如同幻灯片般在他心中放映。
阴影笼罩着,女生眼中没有神采,相反,不耐烦地揉着太阳穴,语气冷淡陌生:“同学,你还好吗?”
江映时觉得自己快发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会脑中挤满了那两个字?
他们坐了这么久同桌,他在她心中居然只是普通同学的身份。
不,连普通同学都不如,她对普通同学都会笑。
“同学”。
江映时宣布,从今往后,他最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
没多久,下课铃响了。
消失了快一整节课的元乐现在才冒出头,并打断了江映时的情绪。
“走,出去转转。”
江映时不是很想动:“下课就十分钟,能去哪?”
“走走走,出去就对了。”元乐硬生生将江映时从座位上拖起来。
外面走廊,江映时扒着栏杆,被风吹得心情更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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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就是你说的出去走走?”
“是有些话不能在里面说,”元乐神秘兮兮看了眼教室,“我不是昨天在课上玩手机嘛,被老班发现了,叫到办公室痛批一顿。”
“多新鲜啊。”江映时语气毫无波澜,“你不经常被她抓住吗?”
“重要的是,我听说,这次是新教导主任亲自翻学校监控看的,妈妈嘞,这得多大工作量啊。”元乐大惊小怪。
“……”
江映时无语。
他真的不想知道教导主任工作量多大。
元乐没管他,接着说下去:“而且我听说,林煦希也被发现玩手机了,但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到这个名字,江映时才抬起眼瞥了他一眼。
“不过我们老班人挺好的,一般来说也不会罚学生。”元乐用一种惊奇的语气,“就是没想到,林煦希平时看起来这么乖这么听话的一个好学生,居然也在课上玩手机?”
这么乖这么听话?
江映时持不同意见。
“不过说起来,林煦希平时温温柔柔的,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说不定是假消息。”元乐说到最后,反而对自己的消息来源越来越不自信。
江映时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越来越觉得不对。
瞳孔放大着,不敢置信道:“你是说她平时很温柔?”
“对啊,有什么问题?”元乐不解。
“她——她哪里温柔?”
江映时怀疑元乐的认知。
温柔的人能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他?
元乐疑惑起来:“说话很有礼貌,轻声细语的,对每个人都扬着一张笑脸……这还不够?”
“……”
每个人?
很好,他是那个被排除在外的。
“怎么回事,你和她相处不好吗?”元乐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情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招惹人家了?”
“……”
他招惹她什么了?
元乐百思不得其解:“不对,怎么也不该是人家林煦希的错,她脾气多好啊,今天早上我碰掉了她的水杯,她都没生气,还安慰我对我笑呢。”
江映时眉头紧锁,越发感受到了一个事实。
区别对待。
林煦希纯粹是区别对待。
她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双标怪。
或者说,班里这么多人,她只对他双标。
他又没惹她!
江映时不是个会把气憋在心里的人,现在更是被气得浑身颤抖,满脑子都是冲上去质问林煦希的双标行为。
然而,数学课,林煦希在课上听得认真。
质问也要占领精神高地,不能给对方留出破绽。
他决定留到下课。
下课后,林煦希有些累,趴在桌子上休息。
两军交战,一方像病猫一样,这仗打得有什么意思?
江映时想,他不会乘敌之危,攻击疲惫之师。
于是,拖着拖着就到了放学。
教室里人多,不适合交谈,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他这么一个受人追捧的帅哥偏偏被林煦希无视。
他的面子往哪放?
江映时想起曾听到过的林煦希家庭住址。
于是他连元乐和杨时两个人都没管,提前一步到了她的必经之地。
蹲在一块石梯上,双目如炬,打量着来来回回的学生。
终于,校服穿得相当板正、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孩子,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
江映时几乎是迫不及待,从一旁跳出来,喊住她:“林煦希!”
被叫住的女孩脚步停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江映时等了将近一个下午,只顾着将话一股脑说出来:“林煦希,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风声凌厉,头顶的榕树叶窸窣响动。
女生敛眉收目,极轻极轻地蹙了下眉,随后,像是有些茫然地歪着脑袋,说: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19. 记住我
“如果你不知道对方是谁,直接问就好了。作为刚转学的转学生,记不住同学的名字也很正常。”
刚确定转学时,万彤云用这句话宽慰女儿的不安。
直接问?
林煦希暗暗记在心里。
于是。
“林煦希,可以帮我把这个作业递给学委吗?”
“不好意思,请问……学委在哪?”
“林煦希,老师让你去课代表那领一份新的试卷。”
“不好意思,是哪科课代表呢?我还没记清人,抱歉。”
“林煦希……”
……
几次下来,林煦希对这个流程越来越熟悉,以至于说话时连卡顿都不会有。
但这次的情况好像不一样。
男生脸色涨红,完全没像班上同学一样露出一个体谅的笑容,再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意。
等下,来意他好像说了。
“林煦希,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林煦希眼睛睁大了一些。
好像、似乎、确实,不是能笑着说话的关系啊。
“对不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意识到这点,她立刻出声解释:“我没有对任何人有意见,也不会对别人有意见,所以——”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江映时这辈子从没这么生气过。
为了更威风,刻意拉到立起来的校服衣领贴在脖颈上,不仅没让他感到温暖,反而在这春暖花开的四月,如临寒冬。
他第一次感受到,人在生气时,真的会气到全身颤抖。
江映时深吸了几口气,又看向那双急于摆脱自己的眼睛。
居然。
他第一时间居然不是为被故意忽视、故意询问早已知晓的姓名愤怒。
明明刚刚已经气到快要心肌梗塞,明明不爽得快要发疯,偏偏在对视的这一刻意外冷静下来。
不合时宜地想。
她那双眼睛,那双眼尾上挑,细细弯弯的眼睛,明亮到像在发光,在这种时刻也好看得过分。
该死的好看。
林煦希在这份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
就比如,妈妈的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
虽然她爸妈的爱情故事是从妈妈的一句“你谁”开始的。
虽然爸爸回忆时一脸甜蜜。
可认识的人转眼连名字都记不住,显然不会让人身心愉快。
还有一件事是方法是有时效的。
在刚转学来的第一周,她使用直接询问姓名的方式屡试不爽,却不代表过了好几周,这个原因还能让人接受。
“你——”
林煦希企图说点什么来进行补救,却不想,话音未落,突然有第三个人出现。
“江映时,你下课跑这么快干嘛?”元乐人还未到声音先传过来。
江映时?!
怎么会是她超级爱生气的同桌?
林煦希呆住。
元乐走近了才发现林煦希,先是冲她打了个招呼,又不明所以地看向两人对峙的场面:“你们俩这是在?”
经过这句提醒,江映时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居然盯着记不清自己名字的林煦希发呆!
江映时气到双耳发热,不顾元乐的喊叫声,一把拽住他逃离现场。
林煦希一个人站在原地,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走出来。
完了。
她想。
她好像闯大祸了。
*
江映时,是个特别特别记仇的人。
林煦希确信。
让她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是某次午休。
前一天晚上早早写完作业,早早睡觉,并在上午并不怎么重要的政治课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的林煦希,午休并没睡着。
在课桌上挣扎了好久,她决定出去接杯热水。
起身的动作很小心,完全没有影响到班上的同学。
谁知道,回班后,她看到江映时坐在那里。
睡眼惺忪,努力睁着眼睛看她。
“你不睡觉吗?”她问。
江映时却反问:“你去哪了?”
林煦希莫名:“我有点渴,出去接了杯水。”
江映时沉默一下,说:“你起身动静太大,吵醒我了。”
“啊,抱歉。”林煦希先是道歉,又说,“我拉椅子时真的超小心,感觉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呀,怎么还是吵到人了呢?”
她后面的话像在喃喃自语,相当不解的样子。
“废话,”江映时皱了皱眉,打断她,“好好一个大活人坐你旁边,突然没了,能不把人吵醒吗?”
是这样吗?
但是睡觉需要人陪,
他是不是挺缺乏安全感的?
“真的很抱歉,我下次不会在午睡时间出去了。”
林煦希用真诚的眼神,“你现在还能睡着吗?其实我还学过摇篮曲,要不要唱给你听?”
“……”
江映时憋得面红耳赤:“你把我当什么?!”
这句话说完,林煦希就看到他猛地把头埋进臂弯,只留下一个黝黑的后脑勺。
林煦希:“……”
从那之后,一到午睡时间,江映时就会把椅子拉远,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林煦希不仅意识到她同桌的起床气,还意识到,他在因为那天被吵醒生气。
且,一生气,就生气了很多很多天。
总之,回到现如今。
明白自己用过时的手段敷衍的人是很难哄好的同桌之后,林煦希着实感到麻烦。
不像其他人,她可以找几个借口解释。
对方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
江映时。
林煦希怕他会气到生病。
*
万彤云今天加班,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更晚,结果打开家门,意外看见林煦希还坐在沙发上。
疑惑道:“怎么不去睡觉?”
“妈妈,”林煦希翻着手中的笔记本,抬头,问道,“转学后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脸盲的事说出去?”
她当然不是一开始就瞒着脸盲的事情。
林煦希并不认为脸盲是自己的缺陷。
虽然从小到大,它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有无伤大雅令人啼笑皆非的,也有难过伤人最后导致她和好朋友走散的。
不管麻烦大小,林煦希从来不会因此认为脸盲是自己的缺陷。
脸盲是她的一部分。
因为一直这么想,她自然不会刻意隐瞒,向来坦坦荡荡对所有接触过的人说。
我有些脸盲,可能需要很久才能认清大家,如果认错了人,希望大家不要伤心。
也是这么过了自己的前十六年。
突然转学,林煦希知道是因为妈妈的工作调动,她可以理解,却一直不懂,为什么在上学的前一天,妈妈拉着她交代,不要把脸盲告诉别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万彤云有些怔愣。
几秒过后,她笑了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林煦希没有察觉到那几秒钟的沉默,低下头翻笔记本:“妈妈,你还记得我幼儿园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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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是她在储物间偶然间发现的。
看到的那一刻又惊又喜。
这是她还没上小学时就写日记的本子,没想到搬家后,还能保存下来。
“我记不太清了,”突然转变的话题让万彤云松了口气,顺着她的问题回忆起来,“记不清全名,但小名好像是叫……小蝴蝶?”
“小蝴蝶……”林煦希沉思着,“好像是。我们当时都喊她小蝴蝶。”
女儿思索时敛在一起的眉毛让万彤云觉得好笑:“突然问这个,你现在才多大,就回忆起童年来了?”
“不是。”林煦希语气认真,“我是觉得,我连朋友的名字都记不住,很不应该。”
不管是小蝴蝶的名字,还是江映时的名字。
不管是记忆的消散,还是认不清人的迷茫。
都不应该成为她记不住名字的理由。
万彤云通过这句话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和进门时的第一个问题联系在一起,她敏锐地意识到,林煦希说的不止是一件事。
“怎么了?”万彤云的语速加快,“是不是又是因为脸盲,他们说什么了吗?”
“嗯?”林煦希疑惑地歪了歪头,“当然不是,现在还没有同学知道我脸盲呢。”
万彤云皱着的眉毛放开了些,表情逐渐不解。
“我是想说,”林煦希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我觉得我应该对我的朋友坦白脸盲,否则对于他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交朋友本就应该坦诚,隐瞒这种事不应该出现在朋友之间。
所以,虽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同意她告诉其他人,林煦希也决定努力改变她的想法。
万彤云沉默了一下,内心挣扎着。
不让她说自然是有原因的,这种事既然她一开始不知道,后面最好也不要知道。
但现在……
半晌,万彤云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可以说,但只能坦白给你认为是朋友的人。”
希望她女儿交朋友的眼光好一点吧。
林煦希眼睛弯成月牙,很快应了声“好”,跑回房间。
她现在可还有一件大事要处理呢。
如果不是考虑到妈妈的看法,她不至于等到现在。
毕竟,她可以等,江映时那边可是拖得越久越糟糕。
郁气伤身,都不知道她同桌会成什么样子。
林煦希从手机里点开q.q,先是在好友列表翻了半天。
全班不过三十几人,林煦希刚转学那天就收到将近二十个好友申请,本以为江映时也在其中。
然而,没有。
亏得她口口声声说江映时是自己的朋友,居然连个好友都没有?
林煦希越发觉得自己不像话。
像是罪加一等。
算了,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回头多哄哄算了。
时间不等人,林煦希没有多想,从班级群找到江映时的名字,发送好友申请。
顺便看了眼时间。
23:46。
不知道这个时间他睡了没?
焦急等待着解释的林煦希坐立难安。
然而,下一秒,消息铃声响起。
“这么快加上好友了?”林煦希下意识说出声。
她有些惊讶,却来不及仔细思考,紧接着就把打好草稿的话写上去。
发之前还仔细斟酌和调整了一下语序,让自己显得更诚恳。
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发送键,林煦希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
等待她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20. 记住我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非常小的一行字,在上方通红感叹号的映衬下,醒目又刺眼。
林煦希不自觉张大嘴巴。
“为什么啊!”
怎么会刚加上好友就被拉黑啊!
“等下等下,可能是误触。”林煦希试图替江映时解释,“备注的位置是不是也在这里来着,说不定他不小心点错了。”
“等一会他发现没有收到消息,可能就会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成功催眠自己后,林煦希耐心等了两分钟,再次复制上面的大段话发出去。
“……”
还是感叹号。
林煦希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她的第一次诚心坦白,不幸,折戟沉沙了。
林煦希发了会呆,突然,屏幕一闪,眼睁睁看着江映时的头像变成了黑色。
“?”
*
解释这种事情不能拖太久,你无法想象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中,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新变故。
但林煦希没办法。
夜已深,床头灯光绕着地板和床铺,形成圆弧般的光晕。
林煦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她同桌换了个黑色头像,可见是气急了。
居然不惜使用小学生都不会用的手段来表达自己黑化。
可是,明明他一开始不拉黑她,她立刻就能解释的呀!
要不她再挣扎一下,找个其他人告诉他?
太晚打扰别人不好吧,更何况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
想了半天,林煦希眼皮越来越重,逐渐睁不开眼,最后所有念头汇聚成两个字——
算了。
好事不怕晚,明天再说吧。
但第二天,早早来到学校的林煦希没有等到江映时。
“你知道江映时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大课间跑完操回到教室,正碰上元乐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单桌,林煦希问道。
“他早上说他头疼,可能是昨天晚上熬夜熬的。”元乐正在写老师课前留的问题,没抬头。
林煦希面色顿时纠结起来。
熬夜?
不会和她有关吧。
“他有说过什么时候来吗?”
“没有,只让我们帮忙请假。”元乐抬起头,表情疑惑,“你找他有事?”
元乐打量着林煦希眼神闪烁的样子,猜测着:“很要紧吗,你现在跟我说我可以替你转达。”
林煦希沉默了一瞬:“这个时候吗?”
“对啊,如果你很急的话我现在就能说。”元乐的表情很真诚。
“但你不是才因为玩手机被老师罚了?”
林煦希看了眼元乐刚从兜里掏出的手机,又转头看了下身后的监控。
“……”元乐这才意识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校服袖子挡住罪证。
“没事,我放学后也能转达的。”
林煦希听后有些踌躇。
她想到妈妈的话。
脸盲能告诉元乐吗?
告诉江映时就算了,主要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给出个理由来。
元乐,好像他们不是很熟?
就在这时,坐在前面的杨时转过来,瞥了眼元乐:“有的事别人不方便转达,要亲口说,你懂不懂啊。”
元乐眨了几下眼睛,面露迷惑。
杨时重重叹了口气,看向林煦希,笑得有些揶揄:“不然我把他手机号给你吧,你直接打他手机。”
思绪被打断,林煦希连忙摇头:“不用,其实只需要你们问下他,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黑名单!”茫然了一会的元乐回过神,瞪大眼睛,“他居然把你拉黑了?他拉黑你干嘛?他……”
“人家两人的事你那么操心干嘛?”
杨时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又看着林煦希,“这种事我们不好说的,你最好还是自己跟他说。”
不等林煦希再次拒绝,杨时语速加快:“毕竟江映时这个人脾气不太好,生病的时候更差,所以你还是自己和他联系吧。”
“……”
林煦希抿了抿唇,只得接过那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
望着她的背影,元乐还是有些不解。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最近都奇奇怪怪的?
杨时则露出神秘的笑容。
江映时,你就等着感谢我吧。
*
回到座位后,林煦希收到了来自周凌萱的关心。
“你怎么了,今天一上午心神不宁的?”
“有吗?”林煦希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手中纸条。
电话号码?
她给江映时打过去,不会被当成骚扰电话再次拉黑吧?
“对啊。”周凌萱回答,“今天早上语文老师文言文背诵接龙,到你那里居然卡住了。”
“我当时有点走神,没听清前一个人背到哪了。”林煦希心不在焉回复。
周凌萱有些担心:“没事吗?从没见你这样。”
林煦希将注意力从纸条上移回来,发现了对面关切的眼神。
周凌萱的眼睛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认真看着一个人时,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感情。
“啊……”林煦希有些说不出话。
这么一想,作为朋友却隐瞒欺骗的自己真的是罪大恶极啊。
盯了周凌萱一会,林煦希郑重其事开口:“凌萱,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反正也是要告诉别人,那么从周凌萱还是从江映时开始都无所谓了。
……
“天呐。”
周凌萱听后,发表了第一句话。
林煦希有些忐忑:“你也觉得我是欺骗朋友的小人吧?”
林煦希闭了闭眼。
作为朋友,周凌萱细心体贴,在她转学后,不止一次提供帮助,认认真真交付了真心。
而她做了什么?
把她的真心踩在脚下。
“我可能不配和你做朋友。”好长时间没听到回答,林煦希沮丧地说。
“不不不!”
周凌萱还在思考着她的话,就听到了这句结论,连忙摆手:“当然不是,你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
停顿一下,她又加重语气:“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煦希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真的。”周凌萱点头,笑着说,“只是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你是个脸盲欸,所以我还挺意外的。”
确定了两人的友谊并没有因为“欺骗”消失,林煦希眉眼舒展着:“可能是因为我从小习惯了通过一些小细节观察别人。”
她举例说明:“比如说你,我是从声音,温温柔柔又很舒缓的声线;习语冰的话,她的发型在班上就很独特;元乐,我只有他坐在座位上能认清;江映时——”
说到这个名字,她卡壳了。
周凌萱好奇:“江映时是什么?”
林煦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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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
她昨天刚把江映时认错,现在怎么好意思把江映时作为“成功案例”宣讲出来啊!
但周凌萱还睁着大眼睛等着,林煦希眼神飘忽了一下,抿了下唇。
“……江映时,他身上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配饰,就比如项链、胸针之类的,他的手链也挺好看。”
周凌萱歪了下头。
就这些?
那为什么她的表情像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没说?
说完,林煦希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昨天是在校外,认不出也理所应当吧。
更何况当时的江映时,把校服拉链一直拉到顶,连他里面的内搭都看不到。
周凌萱想了一会没得到答案就不去想了,转而认真对林煦希说:“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林煦希听后点点头。
其实她无所谓,也不觉得这是秘密。但能少一个人知道也好。
*
艰难地度过了一天。
一天下来,林煦希总忍不住望向旁边的空座。
出于某种原因。
她总是在想江映时生病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以至于今天一整天,课都没怎么听。
幸好她有提前预习的好习惯。
放学路上,林煦希拿着手机,对照着那张来自江映时好朋友的友情赞助,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上去。
深吸了一口气,打出电话。
“嘟嘟——”
一串拖长音。
林煦希耐心等待了许久,最终还是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作为结束语。
林煦希叹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打下一个。
想起放学临走前专程拽住她的杨时。
“如果没人接,你一定要多打几个电话,江映时平时都是静音的,听不到铃声。”
“……如果他静音,我打多少个都没用吧?”
“没事,你只管打过去就好,他肯定会接。”
……
林煦希蹙了蹙眉头,苦恼地看着手机。转头先找了个台阶坐下。
再次拨打电话。
“嘟嘟——”
这次没让她等太久,电话没过几秒就被挂断。
林煦希怔愣两秒,脑中又一次浮现杨时交代的东西。
“他这个人很难搞,可能会挂你电话,这种情况应该是他起床气犯了。”
“啊?”她呆住,“那我还是别打了吧,他生病我更不应该打扰他休息。”
“不不,”杨时笑得不怀好意,“他生病时就需要别人关心,你打电话过去,他才会有被人惦记的感觉,这样才能好得快。”
……
真的是这样?
林煦希总觉得杨时的话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但她的手上动作比脑子快,还没思考,电话已经打出去。
这一次,甚至连“滴”声都没响几下,电话接通。
一个相当不耐烦的声音出现——
“不婚不育不办卡,不买保险不买车,家里没有需要上补习班的孩子,也没有失业在家的有志青年。”
这一段话说得格外顺畅,完全没有喘气。
停顿一下,他“啧”了一声,做了个帅气的收尾。
“现在,报上你的来意。”
林煦希张口结舌一会,轻轻咳了一声。
“江映时。”
“我是林煦希。”
“……”
对面安静到能听见风声。
21. 记住我
风声簌簌。
被电话连接的两人同时静默着。
春天或许是个病毒肆虐的季节。
有太多太多人患上了流行性感冒,头疼脑热都是常见的,而生病的人最常见的特征就是喘气的声音很重。
比如说此刻,林煦希听到了电话那头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由于两个人过于沉默的氛围,这个声音显得越发突兀和清晰。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一阵窸窸窣窣后,他轻轻咳了一声,清了下嗓子。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林煦希突然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视线乱瞟,左看右看,最后低下头,停在了脚旁的小蚂蚁上。
蚂蚁们排着队前行,搬运着食物,挤挤攘攘,有种焦急感。
“要下雨了。”
这是沉默良久后,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江映时直着身子坐在床边,端举着手机,和自己的耳朵保持了一些距离。
“嗯?”他下意识发出一个单音。
“啊,没事。”电话那边的女孩声音不太真切,“……你今天生病没来学校,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
江映时皱着眉头,点了下扩音,想了想,再次将手机贴近耳侧。
这次声音清楚多了。
“嗯……其实我想说,我昨天加你好友是有事情要说的,但没想到一加上就被拉黑了,然后这个电话是元乐和杨时给我的,没有打扰到你吧?”
林煦希捧着手机,心头有种莫名的异样感,眼睛眨的频率很快,几乎比得上心跳。
“我本来只是想让他们帮忙带话,但杨时非要我打给你,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可能是第一次和同龄的男生打电话,林煦希脑子乱作一团,说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上。
“……”
林煦希沮丧地叹了口气。
倏忽间,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
很低很低,刻意压着,只有不时泄出的气音彰显了此刻声音主人的好心情。
半晌,江映时语调上扬着,问:“你是不是为了关心我才打电话?”
林煦希被他笑懵了。
江映时的音色是清越的少年音,此刻却因病着,带些哑意。
那一丝沙哑并不突兀奇怪,反而给他的声音加上了几分特别的色彩。
传到她耳朵里,就像被小猫用尾巴挠了了一下,软软的,痒痒的。
“……算是吧。”停顿好久,林煦希才回复。
虽然是因为怀疑江映时生病和自己有关,着急解释昨天的情况。
为了早一刻让他得到治愈,不要病情加重。
也算是关心他吧。
江映时尾音上翘着哼了一声。
“不要以为你现在关心我,就能让我原谅你。”
‘原谅’?
林煦希仔细掂量着这个词,终于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
“对了!”她语速加快,“我是想道歉的,昨天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
说到关键点,江映时却突然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了。”
“啊?”林煦希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噎住。
江映时再次哼了一声,再说话时语气骤变,仿佛和几秒钟前不是一个人。
“你其实对我有意见对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江映时咬牙切齿。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
试问谁会记不住一个在身边坐了好几周的同桌呢?
只能是对他有意见故意装的。
总不至于他是个平平无奇到过了好几周都记不住的大众脸吧?
江映时气笑了。
“不是,我真的对你没意见,我就是记不住脸而已……”
“你还说你对我没意见?”江映时声音提高,“你说你记不住脸?我这么——”
我这么帅一张脸你说你记不住?
险些在林煦希面前表现出自恋,江映时急忙刹住车。
气氛沉默下来,有足够的时间留给自己,林煦希却说不出话。
两次解释的话被截断,她不禁怀疑人生。
或许用电话道歉不是个好的选择……
林煦希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分手都要当面说。
因为电话分手是真的词不达意啊!
语焉不详,看不见表情,沟通格外困难。
意思明明都传到对方耳朵里,莫名就扭曲了涵义。
林煦希感觉,即使她现在语意明确说出“脸盲”,江映时也能曲解出其他解释。
电话分手不可取。
同理,电话道歉也不可取。
林煦希有些泄气,决定妥协:“反正我没对你有意见,你也别想太多。道歉的话明天见面再说吧,今天你好好休息。”
江映时虽然说着不会原谅,但声音听起来轻快有活力,应该不生气了。
所以,林煦希没有一开始那么急切,反而贴心地想。
生病的人还是别打扰这么久,让他睡觉吧。
正准备说句“拜拜”结束对话,江映时却蓦然开口。
“……你刚刚说,见面?”
*
这话一说出口江映时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段话中精准提炼出那两个字的,只是听着电话那头呼啸而过的汽车鸣笛声,鬼使神差问了句:
“好啊,什么时候?”
说得很顺畅,以至于脑子里的思绪还没转到这。
“……明天?”
像是疑惑不解,林煦希的声音染上了几分不确定。
江映时捂着眼睛,恨不得把嘴巴封住。
他怎么会答应得这么快这么轻易啊!
连林煦希的意思都没听清就同意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廉价啊!
为了掩饰满心的不自在,江映时喉结滚了下,反口问:“有什么事非得见面说?现在不行?”
“现在吗?也不是不行,只是电话里说不清,我刚决定过当面说的。”林煦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且你不是生病了吗,现在还是应该好好休息吧?”
听完,江映时却产生了一种念头。
她刚刚说明天再道歉。
可实际上,道歉不就一句“对不起”的事吗,怎么电话就说不了呢?
其实她是在拖延吧?完全不想跟他解释,也不想说明自己区别对待的原因。
江映时觉得自己推理出了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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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间,一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吸了下鼻子,嘴角撇着:“非要见面说吗?那你告诉我在哪,我去找你。”
想拖延敷衍他?
他偏不让她敷衍。
林煦希大脑空白了一瞬。
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是不是电话沟通真的有问题,两人完全没在一个频道上。
“明天说就好了呀,干嘛现在出来?”
“你直接说你在哪就好。”江映时语气强硬。
林煦希一时失语。
隔着电话她都听出来江映时的鼻音了,这个人却还要跑出来找她?
“你不是还在生病吗,能跑出来吹风?”
“别废话了。”
江映时语气淡淡的。
“见面吧,就现在。”
*
“……”
莫名其妙答应了见面邀约,莫名其妙待在原地等待。
林煦希在想。
江映时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怎么像是丧失理智。
林煦希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天。
乌压压的云彩,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好吧,至少我知道,蚂蚁搬家会下雨是真的。”林煦希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知道这雨能不能等到江映时来。
百无聊赖之际,林煦希再次打开q.q,给江映时发了条信息。
“……”
还没把她从黑名单放出来。
林煦希一边点开江映时的主页,一边想着,她现在完全可以把他当文件传输助手用。
……只是想想,没打算真的这么做。
江映时的头像还是全黑,昵称是一个英文句号。
也就是只有一个点。
主页背景没设置,是最原始的样子,个性签名也没有,整个主页看起来干干净净。
空间因为被拉黑了看不了。
什么都没发现。
林煦希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像江映时那样打扮花里胡哨的人,q.q也会搞得花里胡哨。
谁曾想他是走简约风的。
可能人的内在和表现不一样吧……
林煦希平时并不喜欢窥探他人隐私,此刻是因为太过无聊,才分析起江映时的网络平台。
再加上一些突然生出的好奇。
莫名其妙的好奇。
就和她被江映时一句话惊住,乖乖说了地址一样莫名其妙。
“哎!”
林煦希重重叹了口气。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就在林煦希茫然的时刻,天空却越显沉色。
云层翻涌着,像是下一秒就要下坠。空气中的潮湿感几乎要凝结出水珠。
林煦希皱了下眉,心中有些不安感。
正想着雨水会不会马上落下,下一秒,如她所料。
大雨倾盆。
雨势迅且急,林煦希猝不及防,被淋了个正着,还没反应过来,校服已经被打湿。
她急急忙忙跑了几步,又停下找寻躲雨的地方。
忽地,头顶阴影笼罩。
“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
少年清朗的声音出现。
22. 记住我
雨停了。
身后的气息包裹着,存在感极强,让人难以忽视。
林煦希没有转身,仰头看了看伞顶。
黑色伞面上,小水珠正沿着纹路滑落。
并不是雨停了,而是伞和它的主人,强势地出现在这里,将她与世界剥离。
恍惚间,如骤雨初歇。
“我离很远就看到你傻傻地站在这。”
两人过近的距离让江映时喉结滚动一下,低着声音重复自己的话:“你傻吗,下雨了不知道躲雨在这发呆?”
“你才是傻吧,下雨还跑出来?”
被骂了句,林煦希却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
她其实刚刚还在想,这次江映时出现,会不会依旧没法认出,会不会让两人的关系再度岌岌可危。
然而,上一秒还在忧虑,下一秒,这个人理所应当就出现。
好像完全不需要她做什么。
林煦希眼睛弯起来,浸湿的衣服都影响不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的笑声闷闷的,肩膀不自觉往后缩,头顶发丝也随之颤动着。
江映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这一切。
勉强压住轻咳的声音,拿着伞的那只手保持着没动,两只脚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拉开点距离。
“我出门时没下雨。”
江映时大脑出现了片刻空白,过了好一会才接上话。然而,他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连辩驳都说得没什么底气。
林煦希还在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句弱弱的反驳又点到了她的笑穴。
“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好一会,林煦希才转过身,眉眼弯弯,询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都行。”
江映时沉默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
附近的咖啡店。
林煦希本就是放学后给江映时打的电话,距离学校并不远。
此刻,咖啡店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和他们差不多大,淋成落汤鸡的学生。
林煦希手中拿了张纸巾擦拭着衣袖。
刚刚在外面不明显,此刻进到店内,湿漉漉的不适感才显露。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吗?”
服务生恰在这时出现。
林煦希手上的动作停下,抬眼,先是看了眼江映时。
“你想喝什么?”
江映时思绪悬停着,正在发呆。
闻言挑了下眉梢,诧异道:“你要跟我喝一样的?”
不知搭错了那根筋,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喝一样的东西就太暧昧了吧。
林煦希是学人精吗,连咖啡都要选一样的?
他是答应还是……
“不是呀。”
思绪被打断。
林煦希抬眼望他:“我今天不是为了向你道歉吗?我请你喝,你想喝什么?”
“……”
江映时耳根突然变得通红。
我最近是不是得了臆想症?老是想到有的没的。
……
他有些怀疑人生。
林煦希疑惑地看着对面人突然坐立难安的样子,旁边的服务生还微笑着等待。
她只得尾音上扬着“嗯?”了一下,催促他。
“……不用。”江映时猛然回神,“我喝水就好。”
沉默。
服务生小姐姐差点维持不住表情。
来咖啡店说喝水?
“啊。”林煦希接过话茬,笑了下,“没关系,给我们点一样的吧。”
……
怎么还是喝了一样的?
服务生小姐姐走后,江映时注视着女孩子的眼睛:“我的意思是,不需要请我。”
“不用计较那么多。”林煦希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先前的动作。
江映时眼睛没移开,盯着她紧贴额角的发丝。
水珠顺着滑下,一路滑到颈侧,紧接着落入衣领,深不见底,寻不见踪迹。
他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了。
一直盯着一个女生太没有礼貌也太不妥,作为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怎么也不应该这么做。
江映时手忙脚乱着,先撇开眼睛,又抬起手捂住眼睛,片刻后才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他哑着声线,问:“你的解释呢?”
林煦希抬眼看他,却先注意到了异样,抿了下唇,真诚担忧道:“……你是不是烧得很严重?”
“……”
*
几分钟后,林煦希终于将全部交代清楚,松了口气。
江映时沉默了好一会。
“是真的确诊的脸盲症,不是网上别人口嗨的那种!”林煦希强调。
加这句话的原因是怕江映时会错意。
因为她突然想到电话里两人驴头不对马嘴的交谈,很怕江映时冒出一句“脸盲?我这么……的人,你居然对我脸盲”。
“也就是说,”沉默良久后,江映时开口,“你从头到尾都没记住我的长相?”
林煦希刚想点头,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顿时停住,头歪向一侧:“……可能?”
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是说,我这么帅的一张脸,你却完全没记住?”江映时加重了“帅”的发音。
“……”
该说不说,和她想的没什么区别。
江映时气昏头了,几乎没意识到他不经意在林煦希面前表现出了自恋。
他心里炸开了锅。
她居然脸盲。
那他一直以来以为的她高高在上不理人,路上遇见目不斜视,从来不主动打招呼……都是因为她没认出他?
真的没认出他?
“等下,我想说,”江映时皱眉,“脸盲,是看每一张脸都一样吗?”
“不是啊。”林煦希认真解释,“当然有区别,只是放在一起,没有办法从脑中辨识出是谁,属于认知当面的问题。”
“所以你不觉得……”江映时艰难地说出后面的话,“你不觉得我和其他人有不同吗?”
天塌了,他居然在林煦希眼中连认都认不出。
之前的一切……
因为她高高在上的无视而生出胜负欲,故意想表现得比她更高冷,为此维持着冷脸……
全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
江映时的表情像是世界观崩塌,林煦希思考了好久,谨慎回复:“有,你比别的男生好看。”
这么回答应该没错吧?
林煦希想,人被夸好看,心情应该会好,且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幸而,江映时拧在一起的眉毛松开一些,问:“所以说我还是和别人不同的对吧?”
“嗯……算是。”
林煦希回答得慢了些,还是给出了肯定答案。
江映时放松下来,心口凝着的那口气终于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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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的这一趟还算值。
不仅得知林煦希忽视他的真相,还知道了——
他在林煦希心中是特别的存在。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感谢他爸妈给他的妈生脸?
等了没一会,咖啡送上来。
林煦希小口抿着茶杯口。
怎么说呢。
在学校里确实挺特别的。
因为不会有人像她同桌一样,戴着一条上万的项链招摇呀。
*
春天的雨总是一阵一阵。
在咖啡厅里坐了没一会,雨就停了。
分别前,不知为何,江映时像是承担起了什么责任,认认真真看着林煦希,说:“作为班上仅有的最好认的人,我一定会帮你记清所有人。”
林煦希不知道说什么。
首先,她不知道江映时是怎么得出最好认这个结论。
她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种话……吧?
其次,江映时所说的记清全部人,想也知道不可能。
她的病又不是说治就能治的。
到现在,假如突然丢给她一张自己的照片,她都不一定能发现那是自己呢。
更不要说记住全班人这种事。
相比这些,她更担心眼前这个信誓旦旦的人。
“你生病了又被雨淋一身,没事吗?”
在咖啡店时,林煦希注意到,江映时的衣服也湿了一大半,为此颇为疑惑不解。
他不是打着伞出来的吗?
江映时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肩膀处,当即噎住,过了一会说:“被雨淋没事,我身体很好的,病早好了。”
林煦希不太相信。
江映时咬咬牙,对她的态度不满:“你放心,我明天一定能去学校上课。”
林煦希缓慢地点了点头,心里持怀疑态度。
好在,第二天,她如约在座位上看见同桌。
桌子前还有其他人。
“你这次请假怎么只请一天,这不像你啊。”那人说。
江映时瞥了眼背着书包步步走来的身影,刻意提高了声音:“本来就是小病,我当天就好了。”
“真假?”元乐挠了下头,“可你不是能不上课就不上课吗,怎么不趁机多玩几天?”
“元乐。”
直到林煦希在旁边落座,江映时才说出下一句:“我又不像你,好学生怎么能随便缺课呢?”
“……”元乐无言以对,半晌,小声嘟囔着,“谁信啊,而且你突然那么大声喊我名字干嘛?”
江映时没回应。
想也知道林煦希认不出元乐这种平平无奇的人。
他当然是为了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林煦希自然明白江映时的意思,笑着对元乐打了招呼。
不仅如此,看向江映时时,她意外读懂了那双眼睛里的东西。
上面写着——
哼哼,我对你好吧?感动吧?
快、夸、我!
林煦希有些忍俊不禁,弯着眉眼,郑重其事道:“谢谢你。”
视线交汇一瞬,江映时先别开眼:“……没事,应该的。”
没办法,他这个人就是那种品学兼优,心灵美和外在美共同存在的人。
只是帮助个同学,小事一桩。
元乐不明所以。
一句都听不懂。
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呢?
23. 记住我
那天过后,林煦希总感觉,和同桌相处时,出现了一点变化。
具体表现在,他会相当体贴地替她婉拒掉不必要的社交活动。
类似发作业、找班委填表、去老师办公室……
等等,去老师办公室什么时候也成了社交活动?
林煦希不太懂,但江映时是这么说的:
“办公室里那么多老师,万一认错了多麻烦?”他看着她,补充,“我只是好心,用不用随你。”
林煦希很想说不用。
可江映时总是会碰巧出现在她旁边,若无其事接过交作业或拿试卷的活,恰好顺路送她到门口。
几次下来,林煦希只得表示,每个老师的座位在哪她清清楚楚,不需要连这种小事都帮。
然后眼睁睁见识到江映时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上面写着——
我难得好心一次,你居然不领情?
从此再也没出现过类似的行为。
不管怎样,先前的认人危机算是平息下去了。
林煦希也收获了难得的平静。
她这边过得风平浪静,岁月静好。有一个人却陷入了惶惶度日之中。
周考。
“习语冰,你怎么样,有把握吗?”
林煦希手握一本“习语冰”手册,对着上面列举的,“公式都背下来了吧?我上次说一定会考的那些。”
习语冰扯着嘴笑了两声,声音颤抖着:“大概……”
“英语倒装句的语法记住了,你之前这个就总是错。”
林煦希张口就给出了几个例句,习语冰默默听着,眼前发晕。
都是人,为什么不能说同一种语言?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外语这种东西?
终于被“填鸭式教育”完,习语冰难以忍受,双手抱头,崩溃道:“周考完是月考,月考完是期中,期中完是期末,这日子真是没完没了!”
“想好一点,考完就能放假了。”路妙正好从旁边经过,顺口安慰一句。
习语冰捂着脸,不想说话。
路妙走上讲台。
“大家注意,”她拍了下讲桌让同学们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次考试监考过程很严,不要存侥幸心理偷偷看小抄哦,监控看得清清楚楚。”
教室里顿时吵吵嚷嚷一片。
“真的有人那么闲,从监控里一个一个逮人?”
路妙面不改色:“是的,你没说错,祁主任认真负责,用空闲时间关心我们。”
“他没事吧!?”
路妙保持微笑:“加油。”
林煦希抬头看她,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几分怨念。
她想起手机事件的后续。
被祁主任明确指出课上玩手机的几人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但法不责众,全学校这么多学生,祁主任不可能一一去管,只得敦促各班班主任严加管教。
四班班主任解书蝶即使再懒得管这些,也拗不过官大压一级。
于是,林煦希喜提检讨300字。
这是少的,碍于后来查明她只是从犯,从轻发落,只需要说明自己看到同学玩手机不进行检举的原因。
习语冰等人被罚了800,一篇作文的长度,至今检讨书还挂在教室后墙,时不时被同学瞻仰文笔。
“天呐。”
正想到这里,林煦希就听见习语冰怨念深重的声音。
“我最后一个念想也没了,祁正信,你真是断人活路啊!”
哈?
林煦希神情恍惚了一下,回忆着听到的内容。
习语冰的最后一个念想居然是打小抄吗?
原来她不是寄希望于她划的重点,把里面东西吃透,而是宁愿——
冒着危险打小抄?
“怎么了?”
江映时近期时刻关注着同桌,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样。
联想到路妙的话,他诧异道:“你应该不需要打小抄吧?”
“当然不会!”林煦希立刻否认。
成绩好坏不会影响到她什么,她当然不会打小抄。
“那你这是?”江映时探究地打量她。
林煦希抿了抿唇。
她就是,有些失落罢了。
习语冰的成绩说是班上倒数,但实际上距离及格线就几分之差。
林煦希认真看过她的考卷。
扣分多的地方,大都是粗心。
数学,上一秒解出未知数x1x2,下一秒能看岔行代入题目中的数值。上一秒作出辅助线,下一秒,写着写着就忘掉,不知道丢到哪去。
英语中单词拼写错误更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
但这些在林煦希看来都是能改正的。
总不至于要依靠小抄的程度。
……
依靠她划的重点也比小抄靠谱吧?
江映时挑了挑眉。
他同桌这脸色千变万化的,鬼能看出来个意思?
怪不得人家总说女孩子的心思难猜呢。
江映时还没分析出个什么,林煦希先得出答案。
眼神坚定,斩钉截铁道:“我是绝对不会打小抄的。”
不仅如此,她要成为祁主任的忠实拥护者。
江映时耸了下肩。
随便,反正他也不是很在意。
*
不管林煦希或者习语冰怎么想,紧张刺激的周考落幕。
临放学前,路妙带来了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春游!”习语冰喊出了这个词。
“对。”路妙站在讲台上,点点头,“春游会在下周五开始,下周本来应该是月考的,延续到下下周了,还有运动会也快要开始。”
“哇!”习语冰兴奋起来,“三喜临门啊。”
林煦希则在想最近的假期。
往往春游过后就是法定节假日,爸爸妈妈总该腾出时间兑现之前的诺言了吧?
没错,她可还没忘转学第一周周考考到班级前五就能去游乐园的事情。
希望她爸妈也没忘。
路妙还在接着说:“运动会具体还没通知,但希望大家踊跃一点,我们班去年积分惨淡,今年你们不想讨回场子吗?”
这句话说出来,林煦希莫名感到班里沉静了一秒。
路妙也知道班上同学的脾性,叹了口气做起甩手掌柜:“算了,这事不归我管,田安你来管吧。”
田安是他们班的体委,林煦希记得是个个头很大很健硕的男生。
“别急,文件还没下来呢。”田安选择逃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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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煦希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一句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老师说,要把班级体当家,把同学当家人,把自己当作大家庭的一份子。
可惜。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
谚语是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流传下来的汇聚着无数中华民族的心血的智慧结晶。
谚语总是有道理的,不管在什么方面。
林煦希皱着眉头,在心中默念三遍。
终究还是忍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放到她家也同样正确?
“你们两人不能这么出尔反尔!”她怒视着家里的另两人。
“抱歉啊希希,”万彤云笑了下,表情却有些心虚,“我们公司最近几天要出差去外地,节前赶不回来,这次假期肯定不行了,要不放到下次?”
“哈哈,”林正业也笑着,“我跟你妈情况挺像的,也是赶不回来,谁知道这么巧,出差都赶到一起了,哈哈。”
“……”林煦希冷笑一声,“所以你们出差恰好出到一个地方,恰好赶不回来,恰好,两个人丢下我,自己去玩?”
“……”
沉默。
林煦希发誓,她看到爸妈同时咽了下口水。
万彤云已经很久没在女儿面前这么心虚气短过了。
他们两人出差地一样确实是巧合,赶不回来是真的,抛下女儿出去玩——
也是真的。
“对不起啊希希,”万彤云认真解释,“妈妈确实忘记了答应你的事,也是因为假期机票太难买了,我和你爸爸坐的那辆航班已经客满,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的。”
林正业看了一会她们,也开始道歉:“抱歉宝贝儿,是我让你妈买的机票,一时忙晕了完全忘了还有你,不然我们取消机票,回来陪你?”
林煦希沉默着。
她早就说过,这两人经常沉浸在二人世界,全当她不存在。
“不用了,下次再去吧,”林煦希叹叹气,“退机票还要手续费,游乐园什么时候都能去,算了吧。”
她劝说完爸妈,劝说完自己。
露出宽慰的笑,祝福爸妈享受一个美妙的假期。
于是,三人皆大欢喜,达成了美好的“happyending”大结局。
……才怪。
临睡前,林煦希越想越气,忍不住翻出手机,像小学生撰写日记一样编写自己的空间说说。
发之前记性很好地屏蔽了“家人”那一栏,包含何景焕在内的几名家庭成员被婉拒在外。
发完说说,倾吐完怨气,林煦希闭上眼睛,满足睡去。
另一边,深夜睡不着觉的江映时翻来覆去,相当不经意点进林煦希的空间。
一条新动态。
“终究是错付了,那些日日夜夜的等待,那些满含泪水的期待,终究是错付了。
人总要学会长大,成长是一种蜕变的过程。就像蝴蝶破茧,春笋破土孕育而出,转变,只在一瞬之间。然而,当你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你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江映时:“……”
她写的什么东西?
青春悲痛文学?
江映时彻底睡不着了。
24. 记住我
每个人的成长阶段都会有一段在将来不堪回首的时期。
——中二期。
元乐对这个话题很有发言权。
他保持着每周两三更分享生活动态的频率,时不时会在上面更新一些引以为傲的金句,其中以伤感文案居多。
伤感文案的发送时间往往在午夜。
此时,夜色正浓,窗外看不见月亮,只有鸟叫和虫鸣。
正符合那个时间段。
江映时的房间内早早关了灯,屋内唯一的亮着的光源正被他紧紧握在手心。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煦希的文案,心中疑惑不解。
这么长一段话,写给谁看的?
她也像元乐一样午夜伤感?
江映时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他潜意识里不觉得林煦希会和元乐有共同点。
也不想把她和“青春疼痛”四个字挂钩。
但他也想不通是因为什么。
这种好奇心和纠结感带来的后果就是,江映时从发现林煦希发的东西后,整个人就像被定住,只有眼珠子能转。
并且在短短时间内,将那段话读了不下二十遍。
看了好久,他终于产生了第一个想法。
林煦希这什么用词?
简直狗屁不通。
成长蜕变和期待有什么关系?蝴蝶破茧又能和笋放在一起对比了?两个用烂了的例子究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说自己作文写得很好吗?还要拿给我做参考……”江映时暗嗤一声,“不过如此。”
这句自言自语终于打破了先前的僵硬,江映时深呼一口气,转手想将手机丢开。
这只是他偶然刷到的睡前读物,还不至于被他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那一刻,江映时目光一凝,瞥到了下面的一个名字。
元乐。
元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个赞,还在下面评论好几条:
“太有感触了,不愧是上次周考班级第一的大佬,写出来的东西就是文采斐然。”
“问一下,这段我能拿去用吗?”
江映时:“……”
好的,不得不说,他低估元乐了。
元乐显然不觉得林煦希的用词不当,矫情且无病呻吟,夸赞的话显得极为真诚和恳切,让江映时自愧不如。
他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和林煦希很有共鸣吧?
江映时觉得,如果让他相信林煦希和元乐有共鸣,还不如相信林煦希是个中二病。
但某一刻的不爽还是促使他做出一些行为。
将画面截图并戳开元乐的聊天框。
江映时:【图片】
江映时:【?】
这个问号可以代表任何意思,全看对方怎么理解。
元乐回复很快,却并未按照江映时的剧本走。
元乐:【?】
元乐:【干嘛?】
江映时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想了想,问。
江映时:【你是怎么做到睁眼说瞎话的?】
元乐:【?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能质疑你同桌的水平吧?】
元乐:【我只是说出实情罢了】
然后,不待江映时回应,元乐洋洋洒洒写了好几段夸赞林煦希的话。
什么林煦希多会多会写,伤感风味特别适合一个人静静感受。比喻精妙,放在他的备忘录里正好。情感色彩丰富,像他们这种受过伤的人就应该看这种,巴拉巴拉……
……
江映时:【停】
江映时:【……】
江映时:【受过伤是什么意思?】
他从元乐的一堆无效信息里揪出了最有用的。
元乐:【?就是字面意思啊】
元乐:【心灵伤害,情感伤害,家庭伤害】
元乐:【我懂,像我们这种学习压力大的人很容易就会这样】
……
后面说的什么江映时没再看,他已经将全部心神转移到某个词。
情感伤害。
*
日复一日,新的一天总会来临。
自午夜小剧场事件已经又过了将近一周。
周一时,江映时曾旁敲侧击打听过,问林煦希近期有没有遭受什么挫折。
林煦希笑得很茫然:“挫折?没有啊。”
江映时:“……”
他总不能直接问林煦希有没有受过情伤吧?
问感情问题可是作为异性的大忌,一个弄不好就会让对方自作多情。
江映时并不想给林煦希发送错误讯号,又存在好奇心,只得用眼睛默默观察。
可惜一周下来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后来,江映时也觉得好笑,他居然真的在某一瞬相信了元乐说的话,怀疑林煦希经历了情伤。
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至今还记得林煦希说自己不会早恋,既然不会,又怎么可能出现情伤?
说到底,他干嘛要信元乐那种不靠谱的人啊?
于是很快,那段话就如过眼云烟,在江映时心中拂过,一点影子都未曾留下。
这天,正好是春游前一天,同学们都肉眼可见开心。
林煦希拍了拍前面的习语冰:“语冰,你妈妈有把手机还给你吗?”
这周一出了周考排名,习语冰的临时抱佛脚有点用,勉强摆脱班级倒数。
“没有,”习语冰哭丧着脸,“我就物理和生物没及格,我妈都不同意。”
“啊?”林煦希睁大眼睛,“可我记得你这次总体排名还行,况且春游又不是上课,本来就是去玩呀。”
“我问过了,她一直没给个准信,等我今天回家再问问吧。”习语冰叹气。
看着她不太高兴的样子,林煦希想着。
幸好她爸妈认为手机只是工具,也不限制玩手机。
虽然她并没有手机瘾,可能这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周凌萱提起另一件事。
“明天要去的公园有小型游乐场,不知道学校会不会让我们自由活动?”
林煦希问:“你们去年没去过这里吗?去年是什么样子?”
“秋游和春游地点能一样?”
江映时淡淡地插了一句。
林煦希眨眨眼:“我在溪城学校就一直组织同一个地方啊。”
江映时沉默了下,不想理她了。
“其实我们也是,”周凌萱笑着,“我初中几乎次次去栖山公园,去都去腻了。”
“明天要去的那个公园叫什么名字?”林煦希问。
“天清公园,”周凌萱说,“离市区太远了,我一共也没去过几次。”
天清公园,内置游乐场……
这就是她先前想和爸妈一起去的游乐场啊!
林煦希眼前一亮。
南城游乐场不算多,却也能数出两三个有名的。
天清公园在其中并不显眼,游乐设施也不多,林煦希从中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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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它的原因纯粹是——
里面的鬼屋很有名。
又大又恐怖,npc超敬业,去南城一定要去天清公园体验一下鬼屋,要不然相当于没来。
这是网友推荐的说法。
林煦希不怕鬼,也不热衷于恐怖片,却是个特别容易被营销手段吸引的人。
她想着,一定要去天清公园的鬼屋,要不然不就像网友说的,等于她没来南城?
当然,去游乐园目的是鬼屋这件事,她没跟妈妈说。
林煦希知道万彤云特别特别怕鬼,连鬼片都不看的程度,家里更是不可能出现恐怖的因素。
林煦希的恐怖片启蒙还是在学校,老师自习课时在班上放了不知道第几部的死神来了。
这个片子属于万彤云口中血腥暴力的类型,当时就让没怎么接触过恐怖片的林煦希震惊住了。
一个人居然能有这么多种死法?
也让她萌生了挑战鬼屋的念头。
不过林煦希对没告诉妈妈这件事没什么愧疚心。或许原先还有,但在爸妈抛下她去过二人世界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了。
既然不能和家人去,和朋友去也挺好。
林煦希兴致勃勃:“天清公园有个鬼屋很有名,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吧?”
哎?
周凌萱瞳孔放大。
“你要去那个超级恐怖的鬼屋吗?”她连肩膀都缩起来了。
超级恐怖?有这么严重?
林煦希无辜地眨了眨眼。
“什么什么!”习语冰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你们在说天清公园的鬼屋吗?”
“对啊,我一直很想去。”林煦希点头。
刚刚周凌萱的反应,她还以为自己想去鬼屋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幸好习语冰看上去也挺感兴趣。
习语冰露出找到同道中人的表情:“没想到啊,林煦希你也喜欢这些,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旁听了半天的江映时没忍住皱眉头。
近期怎么总听到有人想当林煦希的知己?
林煦希认真:“是的,我看大家都说这个鬼屋是必去打卡地。”
“你不怕鬼?”江映时冷不丁问。
“不怕呀。”林煦希说,“如果真的有鬼可能会有点吓人,但鬼屋里的鬼都是工作人员扮演的,那有什么可怕?”
“现在说得好听,真进去就说不准了。”
“不是?”
林煦希正要回答,习语冰开口打断,语气不爽。
习语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共同爱好的朋友,很怕她被这几句风凉话劝退,不满道:“江映时你不会是自己怕了吧?”
“呵。”江映时轻嗤一声,“我怕鬼?笑话。”
习语冰翻了个白眼。
林煦希缓和气氛:“没事的,明天语冰你可以多和我讲一下鬼屋的过程。”
“好!”习语冰本就忘性大,一下子兴致又上来了,“不瞒你说,我去过好几次,经常带新人过去,对里面特别熟。”
这话说得像传销一样……
江映时不想再说话了,默默腹诽。
周凌萱胆战心惊:“你究竟去过多少次?”
“也没几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习语冰笑得开朗,“但明天你们去一定要喊上我,我最喜欢这种环节了。”
林煦希点头:“当然,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就好了,人多一点也能玩得开心。”
周凌萱沉默一下。
她可以拒绝吗?
25. 记住我
春游的出行方式是大巴车。
由于不是正式上课,时间安排上没有那么紧迫,只要求八点前在校门口集合。
七点五十时,高一四班的同学们就几乎全部到齐,站成竖排。
路妙在清点人数。
“2,4,……,33,34,35。”路妙数到最后一人,又用手指完自己,环顾四周,“还差一个,谁没来?”
“报告!班长大人!”元乐活力满满地举着手,“杨时早上说他肚子疼,要晚一会。”
“他什么时候能到啊?”路妙皱着眉,“不是我一个人在等,全班人都在这,他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啊?更何况,我们能等,大巴车可等不了。”
“快了快了。”众目睽睽之下,元乐掏出手机,“他几分钟前说快到了。”
路妙只好点了点头,焦虑地看着校门前的几辆大巴车。
习语冰正站在元乐身后,从背后捣了下他,小声:“你怎么这么明目张胆拿手机?不怕被祁正信盯上?”
她的视线飘到校门立牌处,黑色西装板正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站在那。
元乐诧异:“今天出去玩,拿手机不是正常的吗?”
习语冰一愣,拍了下脑壳:“差点忘了这事!都怪我妈,我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闻言,林煦希问起习语冰:“还没问过,你妈妈今天让你带手机了吧?”
“当然,我求了好久的。”习语冰翻了翻书包,“不仅手机,我今天还把相机带来了,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拍的照片吧?回头再给你们拍。”
她指的是栖山公园那次,无需提醒,林煦希一下子就想起来。
“那些照片我保存得可好了。”提到照片,习语冰突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使了个眼色出来。
林煦希被她的眼睛一瞥,一时间没搞懂她的意思。
“哎呀,你们俩凑近一点啦。”习语冰小小声说着,刻意没让前方的男生听见。
林煦希和周凌萱对视一眼,满头雾水,还是顺应她的心意靠近。
三个人围成一个圆。
“我当时不是拍了很多张照片吗?有些照片拍得不好看就没给你们,本来想着回家后处理掉的,后来就给忘了。”习语冰停顿一下,喘了口气的同时酝酿情绪。
“结果!你们知道我昨天发现什么了吗!”她瞳孔放大,语气夸张。
“什么?”
林煦希和周凌萱异口同声,捧场。
习语冰左顾右盼一下,又瞥了眼前方男生的后脑勺,声音一降再降:“我发现,好几张照片,江映时的眼睛都在盯着林煦希看哎!”
“什么?!”
又重复了一遍这句问话,语气却截然不同。
林煦希瞪着眼睛,匪夷所思的同时又有些困惑。
江映时的眼睛盯着她看……?
“真的吗?”周凌萱惊讶道,满脸吃瓜的表情。
“对!”习语冰给出肯定答案,“有七八张吧,只要是他们俩同框的镜头,他的眼睛十有八九盯着林煦希。”
哇哦。
周凌萱捂住嘴巴。
好浪漫啊!
这不就是……我的眼中只能容下你?这是是电影情节吧?
江映时是不是喜欢林煦希?
周凌萱一边眼睛发光一边想着。
怪不得她有时觉得他们两人氛围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样。
林煦希则有些困惑。
为什么呢?
习语冰信誓旦旦的语气不像有假,照片里的情况应该是真的。
拍照片的时间好像是在……两周前?
当时她和同桌发生了什么吗?
时间过了太久,林煦希一时没想起什么有用信息。
“你们当时是不是有矛盾?”
下一秒,习语冰说出口的话更出乎林煦希意料。
习语冰表情认真:“他真的,眼神恶狠狠的,有时候还咬牙切齿,你刚转学来是不是被他欺负了?”
“……”
啊?
“啊?”
林煦希差点以为自己不知不觉说出口,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声音来自一旁的周凌萱。
周凌萱有一种刚磕到的cp瞬间塌房的感觉。
“怎么会呢?是不是搞错了?”她急忙想知道真相,连当事人就在旁边都忘了。
习语冰预料到会有质疑,挑着眉拿出特意带来的照片:“看,我可不是口说无凭,这张就很明显,他的眼神简直像背后灵。”
林煦希接过。
这张照片一看就知道是误触的。相片中,江映时站在右下端,只露出一张侧脸,她站在左上角,仅仅是背影。
两人相距甚远。
林煦希看了很久。
正如习语冰所言,江映时的视线穿过相纸中的花团锦簇,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仅能看到一只眼睛都带给人很大冲击力。
林煦希发着呆,想着。
好有——
“好有宿命感……”
林煦希蓦然转头。
周凌萱喃喃自语着:“这张照片拍得好好,拍出来简直能脑补一整出前世今生的桥段。”
“咦?”
习语冰正等着林煦希承认自己遭受了“霸凌”呢,没想到听到这么真诚的夸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啦,这张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当时没等照片显现出来就放包里了,所以严格来说不算我拍的。”
“不,你要承认,你是有天赋的。”
论起安慰人和夸人,周凌萱有自己的一套体系。
“随手一拍就能拍出这么完美的作品,认真拍那还得了?”
“真的?”习语冰难得有些害羞。
林煦希还在打量照片。
宿命感。
她刚刚想到的也是这个词。
这张照片拍得确实很有前世今生的味道,构图和光影,恰到好处,氛围感拉满。
但她有些不懂的是。
江映时,那个被习语冰说成恶狠狠的眼神,在她看来,
……明明就很可爱?
*
八点过十分,杨时终于姗姗来迟。此时此刻,学校大巴车还没有动静。
“你得庆幸我们学校喜欢拖延,每次都得先讲一通话。”路妙没好气道,“要不然,你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打车去天清公园了。”
“抱歉抱歉。”杨时歉意笑着,回到队伍。
“你怎么这么久?我差点被班长骂死。”元乐抱怨,“你上厕所的时间也太长了点。”
杨时不经意瞥了下某个方位,笑着否认:“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啥?”
杨时笑了笑,没说话。
江映时掀起眼皮乜他一眼,接上话茬:“因为他妈想让他请假,去上辅导班。”
“啊?”元乐张口结舌,“春游就这一天也要去,他妈这么生猛?”
江映时轻嗤一声:“你问他呗。”
“是这样。”杨时点头,“她说要帮我现请个家教,让我把学校的春游推掉。”
“妈呀,你活得这么水深火热?”元乐咽了下口水。
“他不一直这样吗,你第一天知道?”江映时不屑地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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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我当然知道了,但是常见常新呀,”元乐说,“每次听到都有不同的震撼,以为已经是极限了,然而,下一次又有更大的震撼。”
杨时只是笑了笑,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化,身子往侧面转了转,看向身后的女生。
“习语冰,你昨天说很好玩的游戏是哪个?”杨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女生们的对话瞬间被打断。
“啊?”习语冰迷迷糊糊,神情恍惚。
她刚刚被灌输了一大段信息,此刻还有些缓不过劲。
关于照片和江映时眼神的讨论,到了最后变成了习语冰的照相技术分享。
她从小学就有了第一台拍立得,初中又缠着爸爸买了第一台相机。假期时间经常去户外拍摄,自然风光、人文景观均有涉猎,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习语冰讲得很兴奋,简直到了手舞足蹈的地步。
然而,就在这时,林煦希提议,她可以选择走艺术路线。
“可是……我只是爱好呀。”习语冰迷茫。
“正是因为喜爱才会更有动力学习呀。”林煦希说。
“……”
习语冰从没考虑过这些,在她看来,自己就应该像妈妈规划好的那样,努力学习,补足缺陷,走正常高考路线。
“总之,你再考虑考虑,我觉得你很有天赋的。”林煦希真诚建议。
习语冰陷入了思索。
没找到答案。
而后,盯着盯着林煦希的脸,她终于想到了一开始的目的。
“等等,别光说我,你还没说你和江映时是怎么回事呢。”她话锋一转,“他是不是最开始欺负你?”
习语冰在想,虽说追究两三个星期以前的事情有点奇怪,但她这个人,向来看不惯男生欺负女生,更不要说林煦希还是她的好朋友。
即使那个男生算是有点姿色。
林煦希却提供了另一个故事。
习语冰震惊得知,林煦希居然是脸盲,平时仅靠特征认人。
“你是说,我是你在班上唯一能认清的人?”习语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眨巴眨巴眼睛。
“对呀。”林煦希点头,“班上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我记的最清楚的人就是习语冰你了。”
“哇!”习语冰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被妈妈要求剪的学生头的好处。
“就是这样,和江映时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其实我们俩关系很好的。”
林煦希看着习语冰的眼睛,神情专注。
“好的。”习语冰还沉浸在刚刚偌大的信息量,下意识点头。
完全没想到脸盲和江映时盯着林煦希之间有什么联系。
……
“我带了手机,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说好玩的那个?”杨时等了半天,没等到习语冰的回答,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哦!”习语冰回过神,凑过去看杨时手上的东西,“没错,就是这个。”
“那你可以帮我看看怎么完成这个任务吗?我好像卡在这里了。”
“行啊。”习语冰无所谓道。
江映时从杨时的异常举动就开始关注他。
看完一整场戏码,他津津有味啧了一声。
杨时这种乖乖学生,也会用小手段吸引女生注意?
真是大开眼界啊。
欣赏了一下,江映时很快丧失兴趣,想要移开眼睛,突然,他的视线被另一个人吸引。
林煦希安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眸。
手中拿着一张——
他的照片?
26. 记住我
?
没看错吧?
江映时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过去。
不想,原先垂眸而立的少女突然抬头,目标明确地望过来。
视线相撞一瞬,江映时莫名生出了些紧张感,但下一秒,林煦希再次低下头,望着手中照片。
顺着她的动作,江映时终于看清了那是自己的照片无疑。
他挑了下眉。
哦?
原来她还偷藏了他的照片?
江映时唇角勾起来,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愉悦。
“咳咳。”
江映时轻咳了一声,压着笑意,走近林煦希身边:“大活人站在这你不看,看照片干嘛?”
“啊?”林煦希的思绪被打断。
“虽然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没必要对我的照片这么爱不释手吧?”江映时斜睨一眼,“的亏我大度,换别人,你偷拍还私藏,小心受害者报警抓你。”
偷拍?私藏?
林煦希瞪大眼睛。
江映时闭了闭眼,唇线抿着,像是十分勉为其难地说:“当然如果你实在想要,我私下发你几张也不是不行,……不不、最多一张,再多就没有了,我可不是那种爱拍照——”
“不是等下。”林煦希被绕晕了,紧急叫停,“我没有偷拍,也没有私藏,这是我们上次出去玩的照片呀,习语冰拍的。”
“……?”江映时停住,视线缓慢移动,注视着林煦希的眼睛。
生怕背上变态偷拍狂的名声,林煦希将照片举到江映时眼前:“真的,你看这个背景,是不是很熟悉?这是栖山公园呀,就是几周前那次。”
江映时没说话,表情却凝滞了。
这张照片左上角那个背影,最开始没发现,凑近一看,原来是林煦希。
所以她相当于在看自己的照片。
“就算是这样,你一直盯着干嘛?”江映时撇开眼。
就算有林煦希本人,可还是他的脸占比更大吧?说她没在看,谁信。
林煦希语气很真诚:“我觉得这张拍得特别好看,所以是在欣赏呀。”
“……”
没人说过林煦希说话特别怪异吗?
虽说江映时心里想的也是自己太帅了让她移不开眼,但这么实实在在听到对方承认……
怎么就这么诡异呢?
江映时脸憋红了,深呼吸一下:“欣赏也不行,你不能一直看我的照片。”
停顿一下,加重语气:“因为那是,我、的、照、片。”
“?”林煦希歪了下脑袋,纠正:“是我们的照片。”
她同样停顿一下,重复:“我、们、的、照、片。”
“……”
江映时说不出话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远处同学们的说笑声嘻嘻闹闹传来,更显得气氛沉默且奇怪。
林煦希疑惑地眨了眨眼,而后,试探性弯弯眉毛,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于是江映时脸更红了,逐渐像是红苹果。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其他原因。
“你……”他嘴巴半张半合,想找到一句合适的话回应。
林煦希却突然想到什么:“我要提醒一下,偷拍是违法的,你也不要主动给犯人提供素材哦。”
江映时居然在以为她是变态的情况下,还要主动送自己照片。
真不知道是大方还是没有法律意识。
“……”
江映时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瞪了林煦希一眼,两根眉毛紧拧着,脸色涨红,气跑了。
林煦希站在原地,本来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她将江映时的话在心中反复掂量了几个来回。
哇。
她在想。
虽然看过很多次生气的江映时,也已经习惯,但还是——
还是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
大约到了八点半,林煦希才坐上大巴车。
一辆大巴车恰好装下一个班级的同学,各班班主任带着自己班的学生一起,教导主任则跟着最先上车的一班走了。
“你说祁正信跟着一班走,是不是因为一班成绩最好?”
上车后,习语冰小声蛐蛐。
刚教会杨时游戏任务怎么做,她现在正处在对祁正信极其不满的状态。
原因是那次课上玩手机被抓,她妈妈不知道从哪得知这件事,咬死了学生玩手机的几宗罪,并以此论证不能还她手机。
“可能吧,也可能是他想第一个到。”
坐在习语冰旁边的正是杨时,用一个对游戏技能不熟练的理由,硬生生哄骗着和她坐在一起。
“居然,大家都是重点班,他居然厚此彼□□语冰咬牙切齿着,心中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管那么多干嘛,他没坐我们班的车,不是更轻松吗?”元乐插话。
“那也不能——”
习语冰噎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突然,车上传来巨大的电流音。
“喂?”
班主任解书蝶拿着扩音器,试音。
习语冰捂住耳朵的同时顺势闭上嘴巴。
测试了几声,将设备调试好,解书蝶开口:“同学们,这是我们新学期第一次集体活动,大家应该期待很久了吧?”
同学们很给面子作出回应:“期待——”
声音拉长。
但不给面子的也有。
“有什么好期待的?从小学就去天清公园,一点新鲜感没有。”
“对呀对呀,我都去腻了。”
林煦希胳膊肘碰了碰周凌萱:“他们怎么都去过了,昨天不是说离市区很远很少人去的吗?”
“不知道呀,”周凌萱摇摇头,“我小学和初中都没组织去过天清公园,可能每个学校安排不同吧。”
解书蝶有预料过同学们的反应。
她笑眯眯地说:“大家都知道天清公园什么最有名吧?”
下面同学按捺不住喊着:“鬼屋!”
解书蝶笑着:“对,学校这次给大家购买了游乐园通票,可以自由选择十个项目进行游玩,其中就包括大家最期待的鬼屋。”
顿时,连带着先前抱怨的同学,所有人激烈讨论起来。
“学校这么大方?”元乐震惊了,“学校最近是经费下来了吗?那个通票可不少钱。”
“我有听说,”杨时慢吞吞,“上几届有个学姐,参加什么比赛拿了奖还申请了专利,可能因为这个。”
“哇,难道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解书蝶拍了拍手:“好了,大家安静一下,班长过来发一下票。”
路妙点点头,站起身来,接过老师手中的门票。
林煦希坐在前排,是最开始被发到门票的一批人。
天清公园游乐场的票正面是乐园标识,背面则对游乐设施进行了介绍。
“过山车,惊险程度五颗星,飞天魔椅惊险程度三颗星,摩天轮,惊险程度两颗星……”林煦希读着上面的介绍,惊讶道“原来有这么多游乐设施。”
她是纯粹被鬼屋营销吸引的人,连里面具体有什么都不知道。
“多是多,但其实不好玩。”周凌萱摊了摊手,“我上次去还是小时候,你别看上面过山车惊险程度五颗星,但我当时体验,一点都不吓人。”
“不吓人?”
“对,”周凌萱回忆着,“其实我记不清了,但当年我还是小孩,坐完过山车都不害怕,想来它是不吓人的。”
“好吧。”林煦希点头,默默把过山车从备选方案中踢出去。
这时,路妙终于发完全部门票,回到自己座位。
“好,大家把票收好,到时候进去拿在手上。”解书蝶叮嘱着。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到了目的地。
解书蝶知道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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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们最想去的是哪,直奔着游乐园去了。
同学们先是排成队,听她讲述了一通安全事项,才解散队伍。
“你说祁正信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进游乐园玩?”习语冰走着走着,突然又想起这件事。
“我觉得不会。”周凌萱想了想,看到不远处的旋转木马,“我根本想象不出来他玩这些的样子。”
习语冰也看到旋转木马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先坐摩天轮吧,”林煦希正左顾右盼着,又询问朋友们的意见,“一般都是从摩天轮开始吧?可以看到整个游乐园的全景。”
习语冰和周凌萱无可无不可,三人便朝着摩天轮的方向走。
没想到遇上了刚分开的元乐和杨时。
林煦希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还是周凌萱记得她脸盲这件事,小声提醒后才知晓。
“江映时呢?”她下意识询问。
“他买水去了。”元乐回应着。
杨时挑了下眉,眼神中有些揶揄:“为什么我们两个站在这里,你先问的是江映时?”
啊?
林煦希呆了呆。
这个问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因为他们三个人,和她最熟的是江映时,元乐和杨时又没怎么接触过。
但回答肯定不能这么回答。
“因为你们关系很好呀,他不在我就问问,怎么了……吗?”林煦希疑惑。
为什么杨时看她的眼神这么奇怪?
由于认不出也记不得脸,林煦希对于他人的表情和细节观察很认真,自然而然就发现,杨时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杨时摇了摇头,笑容依旧。
习语冰一头雾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杨时只是笑,没说话。
周凌萱看了好久,透过这奇怪的氛围,突然联想起先前的猜测。
果然,还是有什么不对劲。
一般都会说,一个男生喜不喜欢你,不仅要看他的态度,还要看他朋友的态度。
杨时这种反应,很显然就是在——磕cp。
难不成,她磕到真的了?
坐上摩天轮后,由于人数太多,两边本不是同行,男生和女生分开,一前一后坐上去。
林煦希望着下面的风景。
“摩天轮是不是恐高的人不能坐?”
过了一会,习语冰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应该坐不了,怎么了?”周凌萱还想着之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好像不行。”林煦希将眼神移回来,注视着对面的习语冰,“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好像有点恐高……”习语冰声音有些发抖,眼睛闭着不敢看别处,“怎么这么高啊?”
“欸?”这句话瞬间唤回了周凌萱的心神,“怎么样还好吗?”
这时,摩天轮正要到达最高点,缓慢上升。
“可能不太好。”习语冰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往下缩,最后蹲在角落,“我以为摩天轮这么慢应该没事的。”
“慢不慢的,它也是在半空中呀!”
林煦希哭笑不得,看着习语冰缩成一团的动作,靠近给了她一个依靠。
安慰道:“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还有多久?”习语冰声音简直快哭了。
林煦希抬头用眼睛丈量着所在的位置:“嗯……现在刚过了一半,再忍一忍,实在不行,我唱首歌给你听?”
林煦希觉得自己现在肩负了安慰小朋友的任务,并很快想到一首合适的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她随着歌曲旋律轻轻摇摆着,眼睛还在看摩天轮的高度。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林煦希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前面那个大大圆圆的包厢里,两个人从座椅上转过身,四只眼睛正对上她。
27. 记住我
刚唱到“许多小眼睛”,就真的看到许多小眼睛,谁懂这个画面的惊悚程度啊!
林煦希歌也不唱了,专顾着对视。
摩天轮转动速度缓慢,她们刚刚到达最顶端,正保持着近乎平移的运动轨迹前进。
隔着厚厚玻璃,林煦希与那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在她前面上摩天轮的人不是江映时他们吗?突然转过来干嘛?
从高处能看见整个乐园的全景,一般游客都是往摩天轮两边看,还没见过盯着后一个厢体看的人。
怀着这份不解,林煦希微微皱了下眉,盯着其中一人,嘴巴张着,做出口型:“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四只眼睛,两个人,穿着相同的校服。林煦希凭着第六感锁定了左边的男生。
没有什么确切的凭据,仅仅是靠感觉。
但她觉得,那就是江映时没错。
也不知道江映时能不能读懂唇语。
林煦希这么想着,眼睛没移开。
江映时接收到了这个讯号。
但也仅限于接收到了,至于看懂林煦希在讲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离这么远,他又没有读唇语的能力,自然看不出。
江映时只看到林煦希嘴在动。
同时,眼神沉静盯着他,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看了好久都没移开。
“回神了。”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
江映时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坐好。
杨时眼中全是打趣:“摩天轮隔着车厢对视,会玩还是你们会玩。”
“……”
这个用词就很诡异。
“杨时,不是你说林煦希在看我,让我转头吗?”江映时咬牙切齿着说。
“我又没说错。”杨时笑了笑,“林煦希确实在看你,虽然是你先看过去,被她发现了才看你。”
“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区别?”
元乐身子侧着,听了半天:“……你们在争什么?”
林煦希看不看的,重要吗?
江映时不想回应,杨时干脆利落:“小孩子就应该坐在一边,不用懂这么多。”
这句话听得元乐不高兴了。
他叫道:“什么意思?说不定她是在看我啊!”
这两人的态度他就很不喜欢。
和江映时坐在一起,一起转过身,林煦希也只是看着这个方向,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她在看江映时?
明明在场的还有一个他呀!
当他不存在现在又说他是小孩子,未免太不像话了!
“……”
江映时沉默一下,忽然记起一件事。
一件早已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逐渐忘却的事情。
“你……哥们,可能性还是有的。”江映时垂着眸,说话时难免心虚气短。
元乐喜欢林煦希,他怎么没想起这件事?
但与其说是没想起,不如说是下意识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映时很不情愿将两人联系起来。一想到林煦希的名字和元乐放在一起,他就浑身刺挠得难受。
“什么可能性?”元乐满头雾水。
还是那句话,看不看的很重要吗?还整出可能性来了,又不是在做数学题。
沉默一会,元乐想起一件更要紧的事。
“差点忘了,前几天老解布置的作业你们写了吗?回去借我抄。”
截止期限没两天了,要不是刚刚想起数学,他都忘了。
这人的思维跳跃能力还真是令人钦佩。
杨时看看一脸没心没肺的元乐,又看看敛眉收目陷入沉思的江映时,突然觉得好笑。
江映时刚刚的反应,不会觉得元乐喜欢林煦希吧?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元乐倒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贯地摸不清楚状况。
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杨时却不准备点明。
因为——很有趣不是吗?
江映时一边把元乐当成假想敌,一边内心陷入苦苦挣扎,良心和情感相斥。
他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江映时知道自己喜欢林煦希之后的事了。
想到这,杨时笑意更深,对元乐的态度和睦了很多:“乖,回家之后我发给你。”
元乐:“?”
*
终于从摩天轮下来,习语冰觉得自己命都快掉了半条。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坐摩天轮了。”习语冰摊在椅子上。
“你之前知道自己恐高吗?”林煦希一边揽住习语冰的后背,一边问。
“有点,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我知道,”周凌萱突然想到什么,“习语冰平时遇上长一点的电梯都不敢坐。”
“这还不严重?”林煦希叹气,“我们不该坐摩天轮的。”
虽然她不恐高,但也能想象到习语冰有多难受。
“我也有问题,”周凌萱有些自责,“我忘记这件事了。”
“哎呀,我没事,不是你们的问题。”习语冰看了看两人,站起身跳了两下,双手摊开,“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
周凌萱还想再说,不远处走来几个人。
“怎么了?”杨时本来心情很好,一来就看到几个女生的表情,顿时皱了皱眉。
周凌萱说明情况:“习语冰恐高,坐摩天轮坐得难受。”
“啊?没事吧?”
“没事呀,你们怎么搞的?”习语冰有些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关心,“不就是小小恐高,能有什么大碍?在上面是有一点晕,休息一会就好了。”
解释完再一看,在场的几人还是那副凝重的样子。
没办法,习语冰强硬把陪她坐着的林煦希拉起来:“别管了,我们现在直接去鬼屋。”
赶紧换个话题聊吧,被一群人用呵护的目光看着,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习语冰拽着林煦希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她们少了个人,一回头周凌萱还站在原地。
“走呀,”她冲着周凌萱摆摆手,又看到杨时三人,想起林煦希说人多热闹,干脆招呼他们同行,“来吧,你们也一起。”
周凌萱此刻是真的有点凝重。
她现在相信习语冰一点事都没有了,但她觉得,马上有事的人会变成她。
*
路上,走着走着,不知为何,林煦希和江映时一起,被落在队伍后面。
她不免想起摩天轮上的事:“你刚刚一直看我,是怎么了?”
江映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六人行,他还能找到和林煦希独处的机会。
想起这里,他抬起眼,悄悄瞥了下元乐的后脑勺。
前面四人不知道聊了什么很开心,元乐手舞足蹈着,头顶还翘了根毛。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真的?那你为什么坐着坐着转身?”
“……”
他难道能说以为她在看他,所以回头确认吗?
先不提这话说出口有多自恋,光是在意林煦希看没看他就已经很奇怪了。
“你看到我后,嘴巴动着是在说什么?”江映时反问。
把问题抛给对方,这才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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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的回应。
“没说什么呀,我就想问你为什么看过来。”
果然能读懂唇语的人不多。
林煦希遗憾。
沉默一下,江映时挑了挑眉:“你就说了这一句?”
他分明看到林煦希嘴巴动了半天,这句话的长度根本不对。
不会是有什么不方面当面说的话,借由口型表达出来吧。
好可惜。
江映时想着,他这么完美的人居然没有掌握读唇语的技能。
林煦希一愣。
她本来就只说了一句呀,还能有什么?
“我当时在唱歌,算吗?”林煦希想了想,随口哼唱几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
江映时扭头走了。
*
直到走进阴森森的鬼屋,林煦希都没想明白江映时又在生什么气。
但她掌握了一点事情发生的前奏。
作为一个很擅长观察表情的脸盲症本盲,林煦希注意到江映时生气全程的表情变化通常有三步。
第一步,眉眼弯弯,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第二步,敛眉,强行压下笑意,提出一个问题。
第三步,听到回答,对回答不满,不可思议,眼睛瞪得很大。
简略的过程是这样,具体的林煦希还在研究。
“啊!”
黑漆漆的环境下,身旁人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林煦希的思绪。
她的胳膊上紧了紧,属于女孩子的温度传来。
“没事吧?”林煦希低声询问。
周凌萱闭着眼,颤抖着:“没事。”
没事,她还能坚持!
“怎么感觉今年鬼屋设置得不那么吓人啊。”
这时又传来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习语冰皱着眉,抹了一把身旁的桌子:“这上面搞得都是灰,没人打扫一下吗?”
“你这就不懂了吧,”元乐握住桌子上突出的手掌,摇了两下,“这叫做旧风,旧旧的才吓人。”
习语冰一挑眉:“所以你现在害怕了吗?”
“说实话,并没有。”
“我就说嘛,这种老旧设施,能吓到谁。”
周凌萱:“……”
默默和林煦希拉开一点距离。
林煦希察觉到,反手握紧她。
“没关系,”她小声安慰,“你害怕就离我近一点。”
江映时瞥了林煦希一眼。
看不出来啊,她胆子挺大,还安慰别人。
“我就不明白了,”习语冰很生气,“它这么多年也赚了不少钱吧,还是这种劣质音响,整天搞网红营销,就这还有人愿意来。”
林煦希:“……”
她就是那个被营销吸引来的人。
习语冰骂骂咧咧一会,一开始还有人附和,但很快,声音低了下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不说话了。
沉默。
只有被习语冰评价为劣质音响的声音。
滴答滴答,像是水声。
“滴答……滴答……嘀嗒……”
响了没几下,水声转变为钟表声。
“啪嗒。”
东西掉了。
轱辘轱辘在地上转动着。
“咔嚓。”
又是一声很细微的响动。
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紧接着,一道白光直直照在地面上。
林煦希看清了。
细窄长的走廊正中间,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咧着嘴笑。
28. 记住我
“妈呀!!!”
“woc!!”
……
一时间林煦希耳旁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林煦希没叫。
事实上,她刚准备发出声音,手肘就一左一右被人拉扯住,硬生生打断了上头的情绪。
左边站的那个人是周凌萱她知道,从一进鬼屋两人就双手紧握,人头乍然出现,周凌萱虽没发出声音,身体却下意识往后躲藏。
右边这个人的动作有点奇怪。
同样是扯住林煦希的胳膊,若说周凌萱是被吓到,情不自禁想躲在林煦希身后,手上施加的力道可以说成是''拉'',右边这人,就只能称之为''拽''了。
而且是,想要将她往自己身后拽。
“江映时?”
抵不住男生的力道,林煦希还是被拽到了江映时身后。
手电筒的光本就只有一束,江映时比她高,又站得挺直,正好完完整整挡住林煦希的视线。
现在她只能透过微光,看到江映时的后背。
“江映时,你……”
没听到回答,林煦希有些疑惑,再次尝试去喊他的名字。
声音细微,在周围同伴的鬼哭狼嚎下显得不太明显,江映时却身形一僵。
他这时才感觉到手上的触感。
隔着一层衣袖,细细的、纤弱的手臂。
独属于女孩子的柔软感。
江映时蓦地松开手。
失去了一边的桎梏,像人偶一样被左右拉扯的林煦希终于轻松了一些,省出心力去安慰周凌萱。
“没事,都是假的。”一边安慰一边轻拍她的后背。
江映时还怔在原地。
前方的人头在一个闪光后消失,换上了红色的人影。这种场景又吓了其他人一大跳,各种惊叫声出现。
混乱中,他却精准捕捉到林煦希的声音。
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分语气。
江映时的手缓缓抓握了几下,心中有些茫然。
从鬼屋出来,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见到光亮,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几个人都活了过来。
“刚刚那个人头吓死我了!”习语冰拍着胸口,仍有些惊魂未定,“我还以为今年没这么吓人呢,果然,人就是很容易打脸。”
“其实还好吧,仔细一想,那个人头做的也很劣质啊,主要还是氛围感,如果没有音乐和灯光,纯粹就是个人头摆件。”
“哈?”习语冰目光斜瞥过去,“元乐,刚刚叫最大声的就是你吧?现在说是人头摆件了?”
“我哪有!”元乐矢口否认,“若说叫,大家都有份好不好。”
习语冰轻哼一声,杨时看了看她,递了一瓶水过去。
笑道:“喝一口润润嗓子?没拆过的。”
元乐见状瞪大眼睛,不满:“杨时,你怎么不知道关心一下兄弟我?”
……
江映时走在一边,一言不发,有些沉默。
林煦希还在关心周凌萱。
听到其他人讨论,她好奇地问:“凌萱,你刚刚是不是没有叫?”
元乐说尖叫大家都有份,可林煦希想了想,他们六个人,她没叫,周凌萱没叫,杨时没叫。
江映时,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想到这,林煦希瞄了眼前方一两步距离的人。
她没听到江映时的声音,只记得他速度很快地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呈保护者的姿态。
周凌萱摇摇头:“没有。”
林煦希适当表现出惊讶:“其实你胆子还挺大的,我都差点忍不住叫出声。”
虽然被搞了个猝不及防,声音一下扼在喉咙里。
周凌萱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啦,其实我特别害怕的时候反而说不说话,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林煦希点头思索着:“哦,这样啊。”
说是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可实际上,可能是出于信任,周凌萱还是下意识躲在了她身后。
这个林煦希可以理解,不仅理解还有些开心。这正说明她是周凌萱认为的,全场六个人中最值得依赖的人嘛。
除此之外,江映时的行为反而让她诧异。
他的姿态,那个保护者的姿态。
他在担当她的保护者。
*
只一起走了一段路,男生和女生就各自分开了。
杨时是还有些不舍,可他又没有什么理由留下。唯一有着类似原因,能让他撺掇的江映时,从鬼屋出来就沉默异常。
杨时只看了两眼就宣告放弃。
于是最终还是顺其自然,两路人马分道扬镳。
对于林煦希来说,去完鬼屋,今天的这场游乐园之旅就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几个大型的游乐设施都是在半空中,惊险刺激,最开始还有些吸引林煦希。但习语冰恐高,三个女生同行,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抛下,所以林煦希很快放弃了过山车之类的项目。
“你们真的不去过山车吗?”
三个女生选择了旋转木马,此时正坐在能容纳三个人的南瓜马车里。
习语冰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你们可以不用管我的,来游乐场不坐过山车也太可惜了。”
“没事呀。”林煦希想了想,用了周凌萱的理由,“之前周凌萱说这个游乐场的过山车很无聊的,坐不坐都无所谓。”
“对。”周凌萱表示肯定,“它轨道坡度不大,速度又慢,确实很难有意思。”
朋友们都这么说了,习语冰本就不是个纠结的人,爽快地说:“那我们坐完旋转木马,一会去买个奶茶吧,我请你们喝!”
林煦希和周凌萱笑笑。
*
春游很快结束了,休息了没多久,又是新的一周。
按理来说,春游往往和假期连在一起,虽然假期时间不长,但对于课程繁重的高中生也算是弥足珍贵。
总比一周上六天课,一天从早听到晚好吧?
即使目前一中的高一学生还没有开始晚自习,但每天踩着晚霞回家,也足够让同学们厌烦。
不过对于林煦希来说,春游后的周末她过得并不愉快。
爸爸妈妈两个人抛下她,自己跑去度假,还在朋友圈里更新了很多内容,放了许多照片。
完全没想过发消息问候一下她。
虽然一玩起来就忘了女儿,万彤云和林正业两人还是有在临走前安排好一切的。
万彤云在冰箱里留下了几天的食物,都是加热后就能吃的,说不上有多营养,填饱肚子是没问题。林正业则在玄关最显眼的地方留下了几张百元大钞,旁边写着豪气的大字——随便用!
林煦希并不是很需要。
她的零花钱还有好多,平时出门也不用现金,当然用不上爸爸的这份慷慨。
况且,她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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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一个人被丢在家里,适应起来还算良好。
让她不愉快的当然不是爸爸妈妈的惯常行为,而是另一件事。
周日,表哥发消息让她去奶奶家吃饭。
直到见到何景焕,林煦希才得知他已经转学转到一中。
“怎么没听你说过?”这时林煦希的心情还很好,只是表示惊讶和疑问。
毕竟先前何景焕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都要拉上她一起,林煦希想当然觉得他会告诉自己。
“转学而已,还需要昭告天下吗?”
回答她的不是表哥,而是姑妈林芷兰。
林芷兰语气中带点嫌弃:“一中也没想象中那么好,景焕进的班级也不怎么样,随随便便就考了第一。”
这话很显然是在炫耀。
“是吗,在年级排名怎么样?”奶奶问。
“周考而已,没有年级排名。但我估计不会低。”林芷兰笑得眼睛眯起来,“就是因为景焕考得不错,这才来和您老人家说说的嘛。”
转学不用昭告天下,周考还要大肆宣扬?
林煦希不是很懂,但也不在意,姑妈再怎么夸表哥和她又没有关系。
然而,默默听了一会,林芷兰就话锋一转,转向林煦希。
“希希,你考得怎么样?转学后还适应吗?”
她转学都转了快一个月,现在又来问她适不适应?
即使是好脾气的林煦希,也有些受不了姑妈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
“挺好的,老师好,同学好,学校好,各方面都好,没有任何不适应。”林煦希板正着脸,回复的语气像机器人。
“哎呀,你同学没发现你脸盲吗?”林芷兰瞳孔放大,捂住嘴巴,“千万不要让同学知道,我听说有的孩子会因为这个欺负别人。”
林煦希差点翻了个白眼。
她该怎么去形容姑妈这个人呢。
说话像是好心好意的劝告,语气也十足真诚,可偏偏看人的眼神像是在嘲讽。
给人一种在伤口上撒盐的意味。
“不会的,我的同学都很好。”
再怎么样也是长辈,林煦希耐着性子说。
“希希,你还是太天真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林芷兰用一种怜悯的眼神。
“……”
反正那天到了最后,林煦希憋了一肚子气,隐约觉得自己变成了江映时。
——生气的状态差不多。
当天晚上更是没睡好,又气又烦。
一边想着姑妈凭什么说她的同学欺负人,一边想着姑妈其实也算是在关心自己。
第二天,林煦希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来学校。
“……林煦希,你现在好像保护动物。”习语冰认真看着她,“熊猫。”
林煦希无言以对。
她昨天晚上一直睡睡醒醒,几乎没进入过深度睡眠,变成熊猫也很正常。
叹了口气,放下书包,坐在座位上。林煦希突然感到旁边有一束目光紧随着她的动作。
她看了看同桌,表示不解。
江映时像是下定决心,在心中挣扎许久,半晌开口:“我上次——”
他的话被打断。
“江映时,”林煦希望着同桌这张脸,突然想到自己疑惑的问题。
一脸真诚:“你知道怎么样能生气的同时保持容光焕发吗?”
“?”
江映时缓缓给出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