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里人家》 第185章 雅娉探亲 队委会的人手少,会计和他一道打劫大车店的好朋友杨维臣。 梁果复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接着就气得要死,认为自己遭受了空前的侮辱和冤枉。早年,他为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身上留下那么多块伤疤,几次从死亡的边缘挣扎过来,连林彪元帅都亲自给他挂过勋章,可以毫不吹嘘地说,他梁果复的革命斗争历史,是轰轰烈烈的,光明磊落的,与日月齐辉的,没有一点污迹。可是,那些王八蛋——当然是那些在背地里诬陷他的人,居然敢加害像他这样一个忠心耿耿,为党为国,誓志不渝,公而忘私,全身没有一点不属于革命的革命者,他妈了个巴子。 开始的几天里,梁果复像一头疯狂的怒狮,在隔离室里破口在骂,把墙上的泥土振得簌簌落下。这种愤怒,多少震动了工作组,使他们不敢再用强硬的方式审问他,甚至不敢接近他。直到第三天后,当梁果复嗓子快哑了的时候,工作组才敢进来对他说话,说是隔离审查,对他来说,其实是件大好事,这样会帮他把问题弄清楚,免得他背着袍袱干革命,并向他暗示,不论过去犯有什么罪行,只要能如实交代,就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党的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梁果复完全相信了工作队,就如实交代了过去的经历。工作队一字不差地记录着。 正在准备女儿婚事的老杨家,完全乱了套,自从维臣被隔离,一家人就陷入了悲愁。当天,妻子通过女儿,向老梁家宣布:在丈夫的事儿没了结之前,婚礼无限期推迟,并且,在丈夫被隔离期间,为了尊重丈夫起见,对女儿们实行宵禁,宵禁期间,严禁女儿们和未婚夫的一切接触。 这一决定在老梁家引起的混乱,不亚于一场强烈地震。大财兄弟几乎陷入绝望,但不是因为父亲的被隔离,而是因为婚期被无限期推迟和不能与未婚妻见面,他们觉得活着没意思。仅次于儿子们悲哀的,是母亲道边儿。丈夫的遭遇,开始的确曾一度让他悲愤,但马上她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件大好事,因为这时给儿子们举办婚礼,就不用担心丈夫的无礼理搅闹了,遗憾的是,亲家也遭此不幸,真是祸不单行啊。在极度的慌乱中,只有细心的香阁,还能想到加紧给亲戚们发信,通知这一不幸的消息,免得亲戚们在原定的婚喜日子白来一趟。 在隔离室里,梁果复一丝儿不差地讲述早年的革命经历,工作队用了三瓶墨水,经过整整一个星期时间不间断地记录整理,才记录到梁果复刚加入抗联时候的事,当梁果复讲到他还没洗净脸上锅灰,就穿上了抗联李南信队长发给他的制服时,正在记录的工作队队员手抖了出纳,都是宝安兼着。宝安从保险柜里取出五元钱,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张纸,让王雅娉打了欠条。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饭熟了 宝安把自行车推过李南信呗 fw ,我们的抗联队长,后来在东野当纵队参谋长。”梁果复对工作队员打断他的回忆感到不满,不够友好地向工作队解释。 “那么,”工作队员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问:“那个李队长在这儿,是不是有个黑痣?” 梁果复翻动一下那只灯泡一样的眼睛,随后肯定地点点头,“对,有!”立时,工作队员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他们让梁果复今天先讲到这儿,匆匆收拾好桌子上材料,当天就离开了黑风口。一连三天,没人再审问梁果复。第四天上午,工作队才满面春风地回到了黑风口,在隔离室里,像从前和梁果复有过很深的交情,紧紧握住梁果复的手,使劲地摇晃着,连梁果复都觉着意外。工作队员首先向梁果复检讨了自己的错误,而后向梁果复致以由衷的歉意,解释说由于政治觉悟不高,水平太低,革命斗争经验不足,工作不慎,险些听信了坏人挑唆,把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当成了阶级敌人。随后,工作队员就告诉梁果复,当年他们的李队长,正是本市现今的市长。同时,工作队队员还十分无耻地向梁果复谄媚,说李市长直今还常常想念他这个老部下呢,并劝梁果复在方便的时候,进城去看望当年的老首长,最好能在老首长面前,美言美言工作队。从这天起,工作队在黑风口一反常态,对梁果复的热情超过了任何人,见到梁果复时点头哈腰,仿佛是梁果复忠实的仆役。 梁果复凯旋般复职,在黑风口引起的轰动,恰如他当年复员回乡时引起的轰动。几天前还满怀信心地巴望他倒霉的人,这时都显得惶惶不可终日,其中最厉害的是李有德,一连多天称病在家,而老杨家和老梁家现在,则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老杨家大眼皮娘儿们,当天就宣布解除先前对女儿们的宵禁,并主动和道边儿重新拟定了孩子们的婚期,四个年轻人,从这一天开始,又重新相聚了。 梁果复复职的消息刚一传出,小货郎就以非同寻常的忠诚,最先跑进隔离室,尽管梁果复被隔离期间,小货郎曾那么无耻地巴结过去的仇人李有德。为了表示对梁果复的忠诚,小货郎向梁果复透露了背后整治他的人。梁果复一旦得知是他一向信赖的李有德,在背后向他捅了一刀,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因为在黑风口,他一直相信,李有德是他最忠诚的战友,直当小货郎拿出无可争辨的证据,梁果复才不得不痛苦地认了,一时气得喘不过气来。为了满足梁果复残忍的报复心,短时间内,小货郎就向梁果复提供了一整套经过精秘设计的整人方案,在反复斟酌后,梁果复采用借刀杀人这一条。这样,在河,在岸上支好,转身回来,蹲到王雅娉身前,说,“来吧。”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父子交心 吃过晚饭,宝安工作队隔离审查了,理由是,他在日本投降后,到黑风口的来历不明,而且还带着一个日本娘儿们,极有敌特嫌疑,尽管他自己曾反复声称,是码头上的装卸劳工,可是一个劳工,又怎么能娶一个如花似玉的日本姑娘?当然,谁又能保证,他不是日本间谍机关,用美人计俘虏的廉价的间谍呢?况且,良子的佯装善良、大方,和黑风口人相处甚好,谁又能断定,这不是她们大和民族那种独特的收买人心、兜售其奸的阴谋诡计呢? 和梁果复被隔离时所表现的态度一样,李有德觉得大为冤枉。从第一天起,就在工作队面前吹胡子瞪眼,喊冤叫屈,发誓出去后,要整死那些背地里整他的人,当然啦,这个人指的就是梁果复。和梁果复被隔离时懵懂糊涂的情况不一样,李有德从一开始被隔离,就毫不怀疑地知道,背地里整治他的人是谁。 工作队吸取了上次处理梁果复案件的鲁莽教训,这回他们首先经过长时间的摸底,在确认李有德身后的确没有什么要害人物时,才正式变了脸色,对李有德进行彻底审查。和审问梁果复时使用的办法相同,工作队先让李有德把自己过去的经历叙述一遍,在第一遍叙述完后,工作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破绽,就让李有德叙述第二遍,希望从两遍叙述不吻合的地方找出破绽。但令工作队诧异的是,李有德两遍叙述的内容,竟前后一个字儿不差,这样,工作队就怀疑李有德已经掌握了极高的反侦察能力,而这种能力,只有从事间谍活动多年的老手才具备。于是工作队员开始变得紧张,相信他们现在遇上了一个真正难以对付的老狐狸,便又让李有德叙述了第三遍。 李有德显得极不耐烦,伸出一个手指头,告诉工作队员,说他只能再讲这一遍了,以后绝不再讲。在反复审问仍没发现什么有益的疑点后,工作队就决定扩大审查的范围,审查范围包括过去每一个和李有德有过交往的人。这样,在回家一周后,维臣再一次被工作队隔离审查了,理由相当充分,因为他曾经是李有德乍到黑风口时的东家,在黑风口,除了良子,他和李有德的交往最多。 老杨家又陷入了几天前才恢复的混乱。大眼皮妻子在丈夫第二次被隔离审查的当天,再一次通知老梁家,婚事无限期地推迟,同上次一样,为了表示对丈夫的尊重,她又宣布了对女儿们实行宵禁。这一不近情理的决定,又将四个年轻人推入痛苦难耐的折磨中。 开始收拾桌子。 为李有德的案情审查没有重大进展,工作队只好把审查工作持续推延。直到第二年春天,案情还在原地打转儿,所有涉及此案的人,都被搞得筋疲力尽,却仍没发现什么线索。这时,黑风口感到痛快的,只有梁果复和小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8章 准备婚事 十二年后,香书在出国前,最后一次回到黑风口,是那年清明节,专程回来扫祭恩师宇文思新教授墓的。 宇文思新教授是在老人家发布“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最新指示后第二天,来到黑风口的。这样,他就成了黑风口阶级敌人队伍里最幸运的一个,没挨武斗队的教育改造。那天晌午,一辆卡车停在黑风口,从车上颤颤抖抖地爬下一个羸弱不堪的小老头,老头脸色青黄,像防冷涂的腊,满面愁容,表情略有一丝痛苦,仿佛一生没曾有过快乐,干瘦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螺纹一圈套一圈、像高脚杯底座一样厚的眼镜,镜片后炯炯闪亮的小眼睛,悸动着与众不同的神色。他是因历史反革命罪,被下放到黑风口劳动改造的。听说早年他在国外,曾参加过一个反动组织。 “啊哈,”梁果复笑着走到教授面前,立时就把教授吓得两腿发抖,皱巴巴的脸皮抽搐了几下。梁果复伸手摘下教授的眼镜,好奇地把眼镜翻动着看了一会儿,说: “好人只要戴上这玩艺,也会变坏的。” 在没发现有趣的东西后,就不屑地把眼镜丢到地上,接着告诉教授:“从今儿个起,要摘掉眼镜,劳动改造。” 宇文教授是听到眼镜落地的声响时,才知道眼镜被扔掉了,便跪到地上,宛若马戏团的小丑,瞪着眼睛,对身边的眼镜视而不见,却用鸡爪一样的手指,在地上乱摸乱划,不住地像虔诚的教徒念祷词儿似的,反复申明,“我该死,我有罪,罪该万死,死有余辜,可是没有眼镜,我干不了活儿。”这种场面激起了黑风口人一片麻木的笑声。当教授摸索到眼镜时,左边的厚镜片已经破碎,而右边的镜架被摔掉了。后来,宇文教授一直戴着少一只边架,碎一片镜片的眼镜,在黑风口接爱劳动改造,那只摔掉的边架,是用一根黑线代替的。一根黑线把眼镜拴到耳朵上,效果和边架一样好。 在安排宇文教授住处时,梁果复又表现出他非凡的想像力和大胆的发明才干。根据一种普遍的革命说法:“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那么,反革命的儿子当然是混蛋罗。为了证明这种革命理论,梁果复打算强迫宇文教授和刚死丈夫不久,正在把革命歌曲翻译成日文的良子同居,看看两个反动的家伙生出的孩子,是不是狗崽子。但这一大胆想法,立即遭到押送宇文教授下乡的工作人员制止,工作人员告诉梁果复,宇文教授是独身主义者,至今还是童男。一听到这消息,梁果复笑得喘不上气儿。 “妈了个巴子,”他说,“世界上还有这种男人?方和尚刚进村时,也这么说,可是不几天就染上花柳病了,因为他睡了狐仙大嫂。”他坚持自己的想法,直到工作人员严肃地告诉他,上级不准这么做,梁果复才极不情愿地打消了这种荒唐念头。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古训,梁果复强迫早年的好友杨维臣家腾出一间房子,安排宇文教授住进去。 “让这帮反动的家伙成窝成堆地住到一块吧。”梁果复说。 宇文教授一住进老杨家,立即表现出他古怪的脾气,当着陪同他来的工作人员的面,死活不肯打开行李,瞪着眼睛死盯着天棚,尽可能显得傻里傻气的样儿,坐在炕沿上,不愿随便和人说一句话,甚至香书老目花眼的奶奶给他端来一碗开水,教授也没伸手去接,只是向端水的人努了努嘴,示意对方把水放到炕边上。可是,当教授确信陪同他来的人走远后,炯炯的小眼睛立刻滴溜溜地转动起来,表情中那一丝痛楚,也倏然消失,机灵地从炕沿上跳下,动作迅捷地把门闩上。教授这一古怪行为,引起了长期以来一直哭丧着脸的香书的注意,好久以来,他第一次产生了好奇,这种好奇使他暂时摆脱了对招财的思念,蹑手蹑脚地走近老头门边,像间谍一样,从门缝窥探屋里教授的诡秘活动。香书发现,教授在屋里,极其机警地打开行李,行李中展露出一堆白毛纸,白毛纸上记满了蝌蚪一样的古怪的文字,以及一些星座几何图一样的图案。老头麻利地把行李铺好,然后就把那堆白毛纸,一沓一沓地摆放到褥子底下。这一切干得那么迅速,连一分钟都没用上,然后就恢复了刚才装出的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摇晃着过来开门。香书旋身溜回自己的房间,但两眼却一刻也没停止追踪着行为古怪的教授。门开了,教授慢慢腾腾地出来,和刚才在屋子里的表现判若两人,脸上显出一丝痛楚,这种痛楚,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直没曾消失过,动作也显得迟缓、呆板。这奇怪的变色龙一样的表演,在香书心里引起的恐惧多于好奇。胆怯的香书甚至想立即向上级报告,把这神秘古怪的教授抓走,免得会给他们杨家带来更多的灾难。早先香书看过不少反特小说,小说里描写的老奸巨猾的特务们的活动,简直跟教授一模一样,何况教授又是被革命群众揪出来的历史反革命呢?说完,看宝平脸上木滋滋的,又说,“人家姑娘,离家老远,嫁给了咱,咱得对得起人家才是。虽说眼下咱没有大鱼大肉,一日三餐伺候着,可也不能动不动就给人家气受,是不是?” “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9章 压制 以后多天里,香书在担惊受怕的观察后,这种印象就得到更加充分的证实。教授每天夜里,总是睡得很早,往往天还没黑,他就睡下。可是一天半夜,香书起身小便时,发现教授屋子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香书心里有点紧张,认为教授这时准是在干什么特务勾当,诸如正在用袖珍发报机拍发电报,或者用隐形墨水在书写什么情报之类,因为小说里就这么说,特务们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活动的。香书身上渗出一层冷汗,甚至想打消小便的念头,可是膀胱已经胀得难受,逼迫他打算尽量小心地溜出房门,在不引起任何人警觉的情况下,撒完尿就回来。他真的像特务一样,轻手轻脚地在黑暗中向门外摸索,就在绕过锅台的一瞬间,不小心碰响了一只碗,刹那,静夜里发出一声悲凉的瓷器碰撞声,把他吓得头皮发紧,心都快蹿出嗓眼儿了。几乎就在声响同时,古怪的教授屋里的灯,倏然灭掉,紧接着,就从屋里发出一阵窸窣的搔动声,仿佛同时有几个人在那间屋子里伧促忙乱着,差点没把香书吓晕,小便禁不住从裤裆里流下来,大腿间一道热流缓缓滑过。他想哭喊一声,以便把家里人叫醒,却又觉得喘不出气来,只好流着眼泪摸回自己的房间,慌乱中钻进自己的被窝。这会儿,他感到是大腿间的一片凉湿。这一夜,香书没敢再睡。 第二天早上,香书想把夜里的事,告诉正在家里护养断腿的父亲。就在他决心刚下定的时候,却又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疑心自己会不会是一时神经质,把一次偶然的事情,误当作常态的了?父亲遭受的苦难提醒他,不能轻易地把别人推进被冤枉的苦难中。香书决定先等等,再观察几天再说。 以后几天的观察,证实了他前几天的看法是正确的。这家伙准是特务,因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宇文教授的房间总是亮着灯。一天夜里,香书拿出从未有过的勇气,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来到老头的门边,从门缝向里窥探,发现教授在白炽灯下,几乎把鼻尖触到白毛纸上,正在往上写什么,不时猝然停笔,两只滴溜溜的小眼睛,使劲向上翻动,老半天才又鼻尖贴着纸面,沙沙地写着什么。 第二天上午,教授去参加劳动改造后,香书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了父亲。维臣以严肃的态度,听完被吓破了胆的儿子诉说,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最后冷静地嘱咐儿子,先不要声张出去,等他仔细观察了后再说,免得冤枉了好人。香书答应了父亲,并要求协助父亲一道观察。这样,白天里两家人仍像没事一样,宇文教授脸上仍表现出那么一丝痛苦,行动那么迟缓,对谁也不愿搭理,落落寡欢的,偶尔说一句话,也显得木木讷讷的;而老杨家的父子,则像跟踪案犯的老练侦探,在教授面前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儿,但眼角却不时飞出警惕的目光,显得那么有耐性。夜里,香书根据以往的经验,在宇文教授屋里将要亮灯的前一刻钟,摸到父亲身边,岂不知父亲一直就没睡,两眼发亮,密切注意着教授屋里的动静。果然,像香书说的那样,一刻钟后,宇文教授屋里的灯光兀然点亮了,接着就传来一阵窸窣声。维臣费力地爬起身,拄着拐杖,极其老练地轻声走到教授的门边,没让拐杖发出一点动静,香书也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四只眼睛同时窥向坐在被窝里往纸上写着什么的宇文教授。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定日子 突然的拐杖敲门声,吓得香书浑身哆嗦一下。宇文教授屋里的灯光几乎同时熄灭,紧跟着,又是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开门吧。”维臣压低了声音,免得把羸弱不堪的教授吓死,“是我,房东,你不用害怕。”尽管维臣这么说,但宇文教授还是极其紧张地在屋里结结巴巴连问了几声毫不相干的话,才重新把灯点亮。显然,那些语无伦次的问话,是为了给自己慌乱地掩藏东西争得时间。两分钟后,教授才摇摇欲晃晃地把门打开,马上,屋子里出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宇文教授面无人色地站在墙角,额头渗出冷汗,失去了平日表现出的那种呆头呆脑的样子,滴溜溜的小眼睛,像刚被捕获的小松鼠,快速地把视线从香书脸上移到维臣脸上,又从维臣脸上移到香书脸上。而杨家父子呢?则用一种主审官威严的目光,逼视着正在瑟瑟发抖的教授,片刻之后,教授仿佛恍然大悟,嘴里开始咒语似地反复叨咕:“我该死,我有罪,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我甘愿让你们踏上一万只脚,叫我永世不得翻身。” “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维臣以共命运的同情心,劝说吓得要死的教授,“我也是阶级敌人”维臣说,“就灾难而言,像我们这种年岁的人,已经是无所谓的啦,但你要知道,我有老母亲,还有老婆孩子,他们需要平静的生活。”维臣显得有些激动,两眼开始湿润,“我们的灾难太多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停了停,他说:“你要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特务?如果是,我也不想加害于你,只请你明天离开这里就行,别再牵连我们啦。” “不,不!”教授两眼突然瞪大,“绝对不是!完全不是!根本不是!我的罪名是他们硬给我安上的。其实,早年在芝加哥大学时,我的确参加过留学生的自发组织‘振华社’,但那只是一个青年华裔科学家组成的非政治性组织,这一切,在我早年刚回国时,就向政府讲清楚了,当时政府还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尽管当时‘振华社’的不少同学都去了台湾,但政府当时还赞扬我回到祖国,是革命的行为,谁知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们就突然变了卦,说我是历史反革命,把‘振华社’说成是反动组织,还说我是特嫌分子,因为我常和外国朋友有书信来往。” 杨家父子发现,教授这时说话,跟他平时呆板、迟缓的动作,判若两人,舌头鼓动的频率极高,几乎让人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由此可以断定,宇文教授在没遭磨难之前,准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那么,”维臣拿拐杖指了指教授褥子下面的东西问:“那下面的,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研究课题,”宇文教授掀开褥子,“我在大学实验室里专攻的科目。” “与政治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没有,绝对没有。科学是没有阶级性的,是为全人类服务的,一点都不反动。”为了证明这一点,宇文教授就忘乎所以地从行李下面抽出了厚厚的一叠纸,上面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号和数码,“这是我在实验室里没完成的科研项目,是科学领域最新的尖端科学,如果这个项目研究成功,那定下日子,老三一边托人捎信给大姐,一边去找白得利,让他帮着把办喜事用的食材拉出清单,以便这两天,他把食材买回家。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求情 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会使列车在轨道上悬浮飞奔,像飞机一样行驶;它能让火箭在发射架上悬空发射,使发射速度提高几倍;它能让轴承完全失去磨擦;它能让输电导线失去防碍电流的电阻。你们都知道,铜可以导电,橡皮是绝缘的,因为它们内部的物质结构不同。在金属导体里,有大量的自由电子,未通电时,它们就像树林里东奔西跑的孩子,杂乱无章,瞎碰乱撞,可是电路一通,这群孩子就会沿直线朝一个方向飞奔,于是形成了电流。导体里的晶格,好像一棵棵大树,儿童们在一直向前奔跑过程中,总不免要撞到树上,这就产生了电阻。而超导研究的对象,正是发现没有电阻的超导体,一旦成功,那么,一根头发丝粗的导线,就能代替现在高压架杆上碗口那么粗的导线,你们想想,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工程啊。”不再胆战心惊的教授,这时显得谈锋甚健,思维敏捷。他说,他躲在实验室里已经研究了那么多年的超导,而且收获颇丰,有很多重大发现,如果不是红卫兵把他从实验室里拖出去批斗,捣毁了他的实验设备,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功。他说,因为实验室里工作太忙,几乎没有时间很好地在理论上对超导进行探索,而在科学领域,理论和发现往往要比实践更为重要。他现在每天夜里搞的,就是超导理论上的研究,而绝不是什么间谍工作。为了让人信服,他诚实地把一叠叠手稿递给杨氏父子看。高中三年级学生香书,只能勉强看懂一两个安培、伏特之类的符号,对其它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跳蚤一样的符号,则莫名其妙;而杨维臣对手稿则像看天书,甚至辨不清手稿的倒正。他倒拿着手稿,煞有介事地扫了一眼,就还给了教授。教授谈兴未艾,他甚至想把荷兰人昂乃斯1917年怎样在实验室中把气体氦液化后,利用液态氦制出极低的温度——零下269℃,又怎样将水银置于这个温度下做通电实验,怎样惊喜地发现冻成一根细针般的水银,竟失掉了电阻的全部过程,详细地告诉杨氏父子。但对刚使用电灯照明的杨氏父子来说,无疑于听巫师的咒语。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不是在进行间谍活动,”维臣说,“你就干吧,不过要小心,别让村里人知道,那样会惹事生非的。” “的确如此,”宇文教授说,“你瞧,在今晚以前,我不是一直背着你们吗?” 香书和父亲退了出来,而宇文教授则完全放心,更加放肆地开始了他的超导研究。后来,香书大眼皮母亲做早饭时,经常看到教授屋子里的灯一直亮到黎明,有时教授甚至来不及做早饭,迷迷糊糊地喝碗凉水,就去参加劳动改造,出于对斯文一脉的学者的同情,这个冷漠孤傲的娘儿们,渐渐地开了慈悲心怀,常常给教授一些关照,在他来不及做饭的时候,给他盛一碗饭送过去,把落落寡欢的教授,弄得感激涕零,破格地给了这个大眼皮娘儿们别人都无法从他那里得到的和善的微笑,但微笑中,仍不免隐含着一丝莫名的痛楚。 三觉着火候已到,顾不上许多,冲出屋子,直奔东厢房。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双喜进门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仅次于圣母玛丽亚,胜过诺亚。”在和香书待在一起时,教授总愿这样称赞香书的大眼皮母亲。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香书和宇文教授接触频繁起来,成了教授空冷的房间里的常客,经常向教授请教些什么。教授也很愿和香书一块待一会儿,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地聊点什么,这样聊一会儿后,教授就开始在白毛纸上写什么了,一当这种时候,香书就明白,今天的聊天时间结束了,便知趣地起身离去。 香书对超导的事儿不感兴趣,只想从教授那里寻找到能解开他终身未婚的谜底。无论如何,每个独身者,给人的印象总像一团谜,而且对失恋后渴望打发难熬的时光的年轻人来说,那简直太诱人了。但教授机警得像狐狸,说起话来滴水不漏,每当一不小心说离了话题,眼看就要说出香书等待已久的事儿上,都能很巧妙地加以纠正,使香书一次次落空。在长时间失望后,香书就疑心自己的态度过于消极,没有采取主动的方式,引导教授说出自己急于想听到的事儿,于是香书打算改变一下被动局面,用启发的办法,引导教授讲出他想听到的内容,可是仍未奏效,狡猾的教授不肯上年轻人的当。香书开始沉不住气了。一天晚上,香书毫不要脸地把自己爱情上的不幸讲了出来,指望通过自己的诚实,赢得教授的信任,利用自己的不幸,赢得教授的同情,在这种信任和同情下,让教授也把自己不幸的爱情遭遇讲出来,香书想比较一下,看看天底下的爱情悲剧是不是相同的。香书在诉说到自己爱情悲剧的伤心处,不免勾起一些痛苦,甚至还掉了几滴眼泪,当他把所有的不幸讲完后,就觉得长期处于抑郁痛苦中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畅了。香书霍然醒悟,原来多少天来和宇文教授接触,希望能听到教授的不幸爱情,其实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愿望,而急于把自己的不幸倾诉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废物!”宇文教授脸上没有一丝的同情,一当香书讲完,就生气地骂了一句,“一个实足的废物。” 香书不理解教授的话,问他为什这样骂他。宇文教授就告诉他:幸福,一个科学家的幸福,与世俗所赞颂的幸福是格格不入的。一个热心于世俗幸福的人,必然要冷漠献身科学的宏伟愿望,因为尘世的琐事,像一根根粘韧的蛛网,而理想则像一个勤劳的蜜蜂,蛛网在蜜蜂身边,编织了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障碍,蜜蜂只有躲开蛛网,才能有所作为,不然就会被蛛网缠身而含恨终身,一事无成。道理很简单,好好想想吧,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宽敞的住房,保证生活优越的金钱,这些,哪一样不像根根蛛网,不得让你投入大量的精力?一旦你置身其中,又如何能思索圣洁的、常人百思不解的科学难题?正因为这样,你看看那些获得巨大成就的科学家巨匠吧,他们中,有几人获得过尘世的幸福? “你,”教授情绪激动地指着精神萎靡的香书,“如果不想将来有所作为,以后就别再到我这里来了。倒不是我讨厌你,因为你会打挠我,而对你又一无益处。” 经过一段时间的脸热之后,香书心里,油然升腾一种对宇文教授的钦佩。正是从那天开始,香书决定放弃中学时产生的眼看亲家两口子要上手,老三趁机站起来,挡在了两口子中间,劝道,“亲家,亲家,听我一句劝,消消气,消消气。 “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3章 三子出嫁 授学修物理学,将来成为一名物理学家,尽管在当时看来,这几乎等于痴人说梦。教授在没有推辞的情况下,答应了香书,凭着记忆,教授这个山野弟子,攻读高等物理学,同时,也没间断超导的研究。不久,教授就欣慰地发现,自己这个山野弟子,绝非像他预先估计的那样天资平平,实属罕见的天才,大堪造就。但香书很快就对自己的才能开始怀疑了,无论如何,他不能明白,像恩师宇文教授所赞美的那些科学巨匠,他们身上果真缺少原始本能吗?在年轻的时候,他们是怎样和情欲搏斗的,最终又是怎么样战胜了情欲的呢?包括宇文教授,他毁灭人欲的办法究竟是什么呢?这些问题常常搅得他日夜不安。因为刚从痛苦萎靡中振作起来,香书明显感受到,曾经一度消沉下去的欲望,又重新在他心里抬头了。目光敏锐的宇文教及时发现了这一点,为了让门生放下包袱,专心致志于科学,他耐心细致地询问了香书。香书不愿欺骗恩师,就把真情说了出来。 “这很自然嘛。”宇文教授显得那么坦然,“谁也避免不了这事儿,却能合理地克服。”随后,老头就把中世纪一些虔诚的基督徒和十八世纪启蒙思想家卢梭年轻时克制情欲的科学方法,传授给弟子,同时教给弟子一些应注意的事项。做为对得意门生坦诚的一种回报,教授诚实地向门生坦白:“我年青时就这么来。” 从这一天开始,香书染上了大财得财在他这种年龄无师自通的恶习。不同的是,香书是在科学理论指导下进行的,因此,一直没出现大财他们做恶梦的反应。渐渐的,香书发现,在这种排泄情欲的时候,如果能通过幻想,把这种事儿想像成和招财一道干的,就会更加美妙。但这种幻想给他带来的唯一不愉快,是白天见到招财时,心里会感到挺不自在,常常脸红不安,仿佛真的和招财有过某种勾当。 香书的这种感情上微妙的反应,没逃过招财煤火一样明亮的眼睛。她那革命热情激荡得像滚沸的油锅,而香书那一瞥情丝,则像落进油锅的一滴水珠,倾刻翻腾出一阵爆裂,险些动摇了她的革命意志。一天夜里,招财做了一个可恶的美梦,梦中,她又出现在童年时和香书一道进山挖野菜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硕大的石头,石面平坦光滑,高凸出地面,长满了蓝灰色的苔藓,四周密匝匝的是婆娑的橡树和红枫,在巨石上空形成五彩的穹窿。从前,小时候,当筐里的野菜挖满后,他们就爬上巨石,在上面下五子棋啦,用石头捣烂石缝里滋生的苔藓,用唾液调稠后,涂到指甲上啦——这种褐绿色的东西晾干后,会把指甲染成紫色。但在这天夜里的美梦中,招财和香书再到这里时,已是成熟的年轻人了,而且他们没带任何累赘的东西,只在巨石旁边,薅下茂盛的靰鞡草,厚厚地铺到巨石上。他们相依躺在上面,软棉棉柔软的靰鞡草,宛若特制的希梦思床垫,两人倾听微风穿行树叶间的沙沙声响,体验在爱情的曲径上爬坡的感受,终于在爬到终点时,招财体验到了一叫她既诧异又兴奋,同时又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感受。在柔软的靰鞡草上,她赤裸着,把全身每一个部位展露在香书的怀里。一向胆怯、冷漠、一本正经的香书,这时变得像一团火,要把她烤化,吮干,那么放肆地抚弄她,简直像一个恶根,老三从没有过现在这种好心情。恍若又回到了孩提时,一个人无忧无虑地在吴家大院里生活着。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了却心病 的配合态度,终于使自己陷落无可自救的深渊。美梦是在酣畅淋漓的高峰处醒来的。因此,在似醒非醒的刹那,她曾感到那么失意,懊悔,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要醒呢?可一当她完全清醒后,就气得浑身哆嗦,认为自己圣洁的革命灵魂,遭到了残酷的沾污。认识到这一点,她就拼命揪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用指甲拧掐自己的大腿,狠抽自己的嘴吧,甚至打算用手指抠瞎自己的眼睛,只是指甲刚一碰到眼球,立刻一阵头昏脑胀,才使她放弃了这种荒唐惩罚。在极度恼怒时,她甚至怨恨香书,认为自己做了这种邪恶的梦,香书也要负一定责任。这种不讲道理的指摘,差一点没使她做出更荒唐的举动,去怂恿父亲把香书捆起来批斗。可是天亮之后,当她在早饭时碰到父亲,不知怎么就把这种念头打消了。整个一个白天,她的心情就比较轻松了,还对昨晚的一些想法感到好笑。“管它做什么梦呢,反正那不是真的。”有时她这样想。可是一到夜里,情况就不一样了。有时,她会因为怕做那类坏梦而失眠,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开始对香书气愤不已,恨不得杀了他,发誓一有机会,必定设法报复他,并且设计出一步步施行报复的具体细节。可是,令她惊讶的是,往往这种报复步骤还没想好,她心里就后悔了,仿佛真的已经那样报复了。很快,她又认为香书是个可怜虫,根本用不着报复,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毁了。随着这种想法的产生,她就对香书产生一丝恻隐。在混混沌沌中睡了。在醒来后的懊恼中,又把昨夜的恼怒重复一遍。经过无数次的反复后,她对这种可恶的美梦,就有了免疫力,心里不再像从前那样反应激烈。奇怪是,一当她心理渐渐平静了,这种可恶的梦境,却魔幻般隐去了,一连几天,再没有做那种美梦。更叫她不可思议的是,一当发觉了这一点,她心中的恼丧不但没因此减少,却比以前更加激烈了。以后几天,当她夜里浑浑噩噩地醒来,发现昏睡中什么梦也没做,她就会感到怅然若失。一个月后,这种感觉就变得难以克制了。于是,像香阁姐妹早年在她这种年龄因婚事受阻时所表现出来的不安一样,不知不觉,招财染上了那种恶习,只是方法比较新颖。在学校造反时,她从化学实验室拿回家一根试管,那时,她准备回家用它来调制墨水书写大批判文章,后来因使用不便,她就把它放到衣柜的顶格上,现在她却利用那玩艺,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和香阁姐妹当初表现出的情况相仿,每天早晨起来,总是四肢无力,迷惘麻木,对革命斗争也失去了原来的兴趣,一到夜里做那种丑恶的游戏时,往往要想到香书,而且夜里真的开始做恶梦了。这种恶梦根本无法跟从前那种恶梦相比,是地地道道的恶梦,常常把她从梦中惊起。渐渐的,招财的性格开始变了,连她自己都发觉,脾气越来越坏了。道边儿遗传给她的温顺、善良和父亲遗传给她的鲁莽、暴戾,经常发生难以抑制的抵牾,有时表现得那么激烈。时常,她会像猫咪一样,温柔耐心地辅导正在上学的毛们功课,教没上学的毛们认字,数数、不厌其烦地告诉小毛们,像树棍子一样的数码是“一”,像镰刀一样的数码是“七”,像铁钩子一样的数码是“三”,小孩子应当怎么样学会讲礼貌,怎么样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可是一群毛们常常会在津津有味地听姐姐教他们一些知识时,突然遭到到毫无道理的训斥,吓得毛们直流眼泪,有时甚至会无缘无故地突然遭到像泼妇一样的姐姐的毒打,痛得毛们嗷嗷直叫,跑到道边儿那里告状。迷惘懵懂的道边儿,听到一群毛们的嚷嚷,便相信自己现在才七八岁,正在玉兰姑姑的房间接受严格的女工教育。可是当道边儿被一群毛们拖拉着走进招财屋子里时,却发现招财正在生气地流泪,好像受了莫大的屈辱,但又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生气。 大儿子一通说词,激出母亲肚里的火,开口没有好话啦,“我说宝国,就算咱家没有镜子,你也该有尿吧?你眼瞅都快四十的人啦,搁在正常人家,这会儿都该当爷爷啦。你可倒好,如今光棍一条,把妈急得什么样?你却能稳坐钓鱼船,不慌不忙,这功夫还挑三捡四的。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宝平回家 月里,梁果复又带回来最新指示。在村口老榆树下,他尖声尖气地向村民们喊叫:“计划生育开始啦!”为了让一群被各式各样的运动弄得晕头转向的革命群众理解这种新的革命运动,梁果复又瞪亮眼睛,对黑风口人信口开河,“地球是死的!”他说,“不可能像人一样长大。可人是活的,而且能生孩子,一代一代,无穷无尽。无产阶级科学家最近研究证明,一个好娘儿们,一生能生二十多个孩子,你们想,多吓人呀,一个人一下子就造出二十个人,就像兔崽子似的,一只母兔子一次能生几只兔崽子,一生能生好几窝,在老兔子还没死时,小免子们又能下崽子啦。这样没完没了地繁殖下去,就繁殖出一大群兔崽子。不过兔子多了不要紧,可以杀了吃肉,可人却不行,人肉不好吃,腥得很。这样一直繁殖下去,地球上挤满了人,到头来还不得饿死?何况地球又像天上飘的气球,是悬在空中的,要是人多了,就会把它压下去,你们想,一旦地球掉下去摔碎了,我们还咋活哟?”梁果复表情激动,用独特的精辟论述和大胆想像,向黑风口人宣传计划生育,随后就不庸置疑地亮出三个手指,宣布决定:“从今天开始,一对夫妻只准生仨。” 和从前历次运动来临时的态度不同,这一回心火盛却出人意料地表示赞同,甚至相信自己的冤案很快就会得到平反,因为他的罪状,就在于多年前向中央提出计划生育的建议。由于一时心情激动,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在梁果复还很健谈时,一边轻拍着屁股,一边磨磨蹭蹭地凑到黑风口的革命者身边,指望得到梁果复的同意,使他能够有机会,把经过多年研究的有关计划生育方面的科研成果,向黑风口人作简要的说明,甚至可以向黑风口人传授四十六种简便易行的避孕手段。只是当他还来不及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梁果复就厉声喝斥他:“滚一边去!”梁果复破口大骂,“你少给我们贫下中农灌迷魂汤,你他妈的搞的是资产阶级的计划生育,我们他妈的搞的是社会主义的计划生育,咱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道儿,你他妈的懂吗?”心火盛没再坚持自己的计划生育理论,凄凄艾艾地重新回到阶级敌人的行列。 第二天一大早,梁果复就精神饱满地走家窜户,做育龄妇女工作,动员未婚少女要从小树立晚婚晚育的远大理想,并且最好婚后只要一个孩儿;让已经生过三胎的孕妇,到普兰镇公社医院做引产手术;让已经生过三胎,眼下还未怀孕的妇女,到公社医院做节育手太。同时,他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最新型避孕药具,免费分发给育龄青年,教会他们掌握使用避孕药具的复杂技术。 但新妇回去后,很快就捎信来,说姓胡的寡妇眼下还单着,也有往家里招一个的意思。信里说,哪位哥哥要是有意,可以马上到家里来一趟,她可以安排二人见面。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训导宝平 几天后,梁果复就生气了。因为黑风口人都患有先天性的守旧症,不愿变更祖宗传下来的传统习惯,固执地认为,凡是祖宗传下来的,都是优良的,他们一直相信:多儿多子多福气。因此,谁都不愿去做引产手术,更不愿做绝育手术,一些人甚至宁肯把避孕套,当作气球,鼓足了气后,给孩子们玩,也不愿晚上用来避孕。这种对抗,叫梁果复不能忍受,两天后,他又一次离开黑风口,第二天下午,就有一辆白色标有红“十”字的汽车开到黑风口,梁果复跳下车后,立即命令民兵包围了村子,然后把全村所有生过三胎以上的育龄妇女,集中到大队的院子里。事前,梁果复已经排人在屋子里搭起了临时床铺。梁果复叉腰站在妇女们面前,灯泡一样的眼里闪烁着吓人的目光。 “你们听着!妈了个巴子,”他用最高的音调吓唬妇女,“今天到这里来,该流产的流产,该绝育的绝育,有敢反抗的,绑起来,批斗,扒光衣服,让大伙都看看” 妇女们不再敢反抗了,她们相信,梁果复是不会随便说说的,而且,从前已经在香阁身了开了先例。这样,娘儿们一个个垂头丧气,驯服地躺上了临时搭起的手术台。而梁果复,则坐在离手术台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文稚彬彬地监视着手术,真到最后一个娘儿们被抬下手术台,才满意地离开。 在指导黑风口人进行计划生育时,梁果复明显感到,自己家里也出现了人口危机:和八个毛同挤一铺炕上,从前还行,现在毛们都长大了,就变得那么拥挤不堪了。八个毛身上,都显露出梁氏家族体格健壮的基因,都有不断往高处疯长的倾向,一到夜里,十一口人必须侧着身子,才能勉强挤到一铺炕。每当起夜回来时,必须从一群毛中间,用力扒开一道缝儿,才能重新挤到炕上。为了解决家里的人口危,梁果复首先想到了长期独居一室的招财,他已经忘记了,招财已是个早该结婚的大姑娘了,像安排黑风口人干活那样,安排三个大毛:“到你姐姐炕上睡吧,这块儿实在睡不开了。” 三个毛弟弟们住过来的第一天晚上,招财就像做贼似的,偷偷把试管拿到街上砸烂了,然后把三个毛的被子,铺在距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种位置让人看了既放心又不觉得别扭。 晚上,三兄弟毫不顾忌地当着姐姐的面脱掉衣服,露出正在发育的男人身体。招财第一次看到半裸的男人,感到一种做姐姐不应有的羞臊。 三个大毛当中,敬毛已经十六了。这少年虽说继承了老梁家人的特征,个头长得挺高,眼睛又大又明亮,但和弟弟爱毛相比,未免显得有些单薄,给人的印象是,长期营养不良。确实,敬毛对饥饿,有着刀刃般的敏感,直今还没克服一小养成饭后舔碗的习惯,看他舔碗时那种贪婪劲儿,让人感到他从未体验过吃饱饭后餍食的滋味。其实,比饥饿的痛苦更厉害的折磨,是敬毛心里别人无法知道的良心自责,见儿子说出这种混话,老三也来了气,问,“儿啊,人家小姚,平日不出工吗?” 喜欢沟里人家请大家收藏:()沟里人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