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会此时[娱乐圈]》
7. 真相
沈若茜用了比她大十倍的音量回应了这件大新闻。
“啊?你和时青?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最讨厌他了吗?你说过他是你最讨厌的男人类型,你喜欢温柔的暖男啊。”
沈若茜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开始在客厅内踱步,这件新闻在她这里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她最爱的爱豆被爆出了丑闻,进局子开始踩缝纫机。
“事情就是这样已然发生,我现在想起他高中的行为依旧觉得不爽和讨厌。但是他现在的身份的的确确是这种情形下唯一可以给我帮助的人。”邱拾穗无可奈何。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也合理,不然你一个人完全没有这十年的积累还要继续生活,如果没有人帮忙确实寸步难行。那他呢,他什么想法?”
邱拾穗耸着肩:“我也不知道,本来就是摇摇欲坠应付家长式的婚姻,更别说我现在还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他就算是看到我爸妈的面子上也会继续帮我的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等我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再跟他提分开会比较好。”
比起自己这个难解题,聊沈若茜的事情比较轻松。
“那你呢,你这十年过得怎么样?”
沈若茜娓娓道来,她毕业之后就进入了一家位于陆家嘴的外资企业,光鲜的工作也偶有不小的压力,稳定的生活和平淡的恋爱。
这十年的光景被浓缩。
窗外落花成冢,好似又回到十多年前那些学生时代的夜晚一般,两个人在被窝里漫无边际地聊着。
邱拾穗将时青整理的在线表格发给她,希望沈若茜能帮忙补充一点她过去获取的信息,作为过去十年最了解邱拾穗感情生活的闺蜜,她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看着她填充上来的人际关系,吃到了不少自己的瓜。
“什么?原来我真的和宁文远交往过?”
“其实也不算,你就是喜欢过他,但是很快发现他原来有圈外女友。明明是他试图劈腿,被你发现了还将脏水泼到你身上,那个时候网友都说你知三当三,可是我始终相信在这段感情里,你没有做错过。除此以外,你都在搞事业,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网上那些人骂你骂的这么难听。连我......都差点都网络风向带偏,还和你吵架。”
“现在想一想,你对于感情确定比较钝,很多时候像个直男……”沈若茜声音越来越迷糊。
她坚定又有力的话语脱口而出:“没关系。我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外界描述的这么差,我也相信别人的所有注脚都构不成千分之一的我自己。”
知道自己的绯闻真相后,邱拾穗在闺蜜的床上睡了一个踏实的觉。
一夜无梦。
清晨,沈若茜准备出门时对着镜子补充了口红,“看,颜色好看吗,你代言的品牌,之前你给我寄了一箱。”
邱拾穗整个人还在被松松软软的被子埋着,只露出了两只迷糊的睡眼地目送沈若茜出门。
“哎,我们这些打工人就是如此不自由,我还得赶周一的晨会。我先走了哦,早餐在桌子上你可以睡醒了再吃。”
邱拾穗从被窝里冒出一只雪白的小臂向她摆了摆,示意再见。自己翻了个身又睡着了,继续补充高三这一年缺席的觉。
睡醒后,她接到了赵刚的电话。
“有何指示?”
电话那头:“那个恋综我谈的差不多,他们意向本来就挺明确的,第一个就敲定的你,等他们把合同制出来,我再和你对一下。”
“好呀,谢谢刚子。”
赵刚接着说:“另外,关于昨天你说的演技进修,我昨天去联系了一下戏剧学院的王笙荷老师,你知道的吧?无数影后影帝的指导老师,她很欢迎愿意学习的学生来当旁听生,过一周就要新学期开学了,你可以去旁听需要的课程。”
“那我之后怎么去上课呢?直接去就好了吗?”
“你加王老师的微信吧,我已经和他商量过了,我推给你,之后你直接给王老师联系。”
邱拾穗小心翼翼地向王笙荷发去了好友申请。
她刚才查了一下王老师的履历,都是国家级的头衔和名片,现在是戏剧学院颇有名望的老师,教学风格也是出了名的严厉,带出来的学生也都是当今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头部演员,从老戏骨到正当红的顶流都有。
一直到晚上,王笙荷才通过邱拾穗的好友申请,她刚想和王老师自我介绍,阐明一下来意。
连问好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去,就只见对方给她甩来了一张课表——戏剧学院大三上学期课表,身台形表相关课程一应俱全。
又收到一条信息——
【不准迟到、不准缺席。】
这老师真是干脆利落,一句多余的话语都没有。
邱拾穗回复了一个猫咪点头的可爱表情包。
放下手机,她就对窝在沙发中间正在全力集中在手机游戏上的时青说:“我下周一开始要去戏剧学院上课了哦。”
他双手操控着局面,也不忘回复:“这里过去戏剧学院公共交通不方便,你可以叫助理开车接送你上下学。”
她问:“我就不能自己开吗?”
他此时刚好结束了这一局,手机里面传来“Defeat”的语音播报,他给正在一起开黑的楚子舒道了个下线,便顺手将屏幕休眠。
时青靠着沙发后背,“你有驾照吗?”
她立马翻出她抽屉里的证件袋,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驾照举起,“我有。”
他歪着头看着证件照,带着一种无奈的口吻:“那么你会开吗?请问哪边是油门?”
有些人理直气壮:“显然是......不会,但是你总得教我吧。”
时青也没有懂她那股理直气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你求我。”
“英明神武的时老师,求求你收我为徒吧。”能屈能伸的她双手合十,闪烁着她如同春天泉水般湿润的眼睛。
人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邱拾穗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用这种柔和的语气和时青交流,那时总觉得他和她的关系仅限于聊不来的同学和爸爸喜欢但她讨厌的学生,但是现在竟然事事都需要他的帮助。
时青下意识地颔首同意了。
幽静空旷的公园里。
时青急躁地指挥,“往右!往右!”
邱拾穗冒了一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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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用力向左打死了方向盘。
“你先停,刹车......刹车在左边。
“就是靠近你车门那边!”
车辆一个急刹停在了公园边缘的草坪之上,车头离一栋建筑物的距离仅有咫尺,两个人都明显被此等场面吓得慌了神。
停稳后时青用力抓住上方把手的手臂才放下,在副驾驶座上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他从这一个急刹中缓过来,对邱拾穗说:“你现在看,当年开学第一天你迟到,我真的一点锅都没有。”
邱拾穗开始补充:“我不是分不清左和右,我需要时间反应,我着急的时候就很难分辨清楚”
“没事,我可以的。”
她给自己打气上了,可还行。
她转头从后座的包中掏出一个红色海绵泡沫质地的手形指挥棒,“喏,你可以用这个来指挥我向左还是向右。”
时青接过这个可爱的小玩意笑了笑。看来早有准备。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找小卷来接送你上下学。公共交通你肯定是坐不了。车我们可以慢慢练,这个路,我们也不是非上不可的。”他心里默默捏了把汗。
接下来的几天,邱拾穗白天就和时青就去人少空旷的公园练习开车,晚上她就开始一个人在挑灯夜读,不仅在恶补落后十年的各方面知识,还有作为演员的专业知识。即使她是去上课的,也得好好表现,不给自己丢脸。
时青看着书房台灯的暖色光线怔怔地望了很久,帮她悄悄地掩上了门。
/
开学日当天。
她正对着镜子化着妆,眉笔、睫毛膏、眼影......要学习的步骤也太多了。
幸好她属于浓颜,即使随便涂抹对整体观感也影响不大。
她涂涂改改完毕已经离上课时间只剩40分钟了,算上车程都要将近30分钟,她急冲冲地拿上了自己的包走出了卧室。
时青一身运动套装,正悠闲地刷着手机。
他一向有晨跑的习惯,喜欢绕着小区的绿化跑道跑上几公里再回来吃早餐,和邱拾穗喜欢熬夜的生活习惯截然不同。
正当他用刀叉切着盘中的煎蛋,一双明媚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样?我化的妆还OK吗?”
她双手轻扶着脸颊,翘睫随着眨眼的动作开始像蝴蝶翅膀扇动了一下,这微小的扰动是否也引起了另一个大洲的混沌风暴呢?
时青愣了神,喉结缓缓滚动,白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跟着动了一下。
看着她尤其一池春水的眸子,只说了句:“不怎么样,你的眼皮红得仿佛被人打过。”
便迅速地挪开了眼睛。
“切~”
邱拾穗拿起桌上的面包,和门口等候多时的小卷打了招呼,然后迅速地换好鞋子和她出发了。
赶到教室坐定在座位时,铃声恰好响起。
踩点功力,一如既往。
这是一个小型的最多能容纳五十人的多媒体教室,当邱拾穗进来的时候教室里有微小的躁动声,还有几声相机的咔咔响动。
“我的妈,她怎么来了?”有人压低了声音在窃窃私语。
8. 偷亲
虽然戏剧学院每一届都有明星学员,但是已成名的人来进修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王老师已经在站在宽敞讲台上喝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上课。
课前,她向已经熟悉了的同学介绍了这一个新晋学员,邱拾穗礼貌地起立鞠了个躬:“请大家多多指教。”
同学们带着一脸惊讶与兴奋,并回馈了客套的掌声。
这是一堂基础台词课,王老师先教学了一些基础的气息练习方法和各种台词表达技巧。
邱拾穗竖起了认真的耳朵。
这种课比枯燥的历史和政治有意思多了,有实际的用途和价值所在。
一节课下来,她听得津津有味,记了好几页的笔记。
马上就到了第二节实践课堂了,全班30多个同学需要抽取不同的台词背诵然后轮流表演。
邱拾穗抽到的是一段遭受过校园暴力之后女生反击的台词,有300多字。
她觉得背诵对于她这种高三生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难的是情绪把控。
同学们一个一个轮流上了讲台,每个人只限三分钟将台词传递给观众,然后互相点评。
刚入学的大一新生们表现得确实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连她一个刚入门的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
很快就轮到她了,她战战兢兢地上了讲台。
在讲台词之前,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邱拾穗试图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在孤独困境中看不到天光的女生,突然有一天,她忍不住反抗,开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爬出那口充满腐臭的深井。
“你们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有多恶毒,我永远忘不掉,我是如何被欺负的,粉笔塞嘴巴里的感受,打火机烧头发的感受,我永远都忘不掉,你们都别想忘掉......”
说完这段,两行泪水从双眼里飚了出来,邱拾穗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一根一根银针扎满了千疮百孔般痛苦难受。
“你们比石头还冷吗?又恶毒又愚蠢,胆小怕死别人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你巴不得很多人因为你的日子真的无聊,因为你们觉得自己不会承担任何后果。”
邱拾穗从小并不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但是她在努力想象被霸凌的人应有的情绪,并且将这些情绪壳子套在自己身上。
点评的同学表扬了邱拾穗的呈现,情绪饱满丰富,最重要的是没有卡壳的地方,十分流利。
不出所料,王笙荷给出了截然相反的评价。
她觉得邱拾穗的表演太过头了。
“情绪过了,你要想象自己在跟别人对话,对方是一个你憎恶的人,我们在对方面前假装自己强大起来的时候是不会掺杂难过的情绪在里面,更多的厌恶。
“你只是在背诵,你要交互啊,与眼前的人交互。”
王笙荷想了一会,推了推她的眼镜,又补充:“还有你这发音太含糊了,建议回家再好好练习基础发音,这不是一个演员应该有的台词功力。”
邱拾穗直直地看着王笙荷身上的T恤,上面写了一个“Moment”单词,她就一直盯着,双手垂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谢谢王老师。”
同学们大体上都习惯了王老师几十年如一日的毒舌,但是邱拾穗仍旧觉得她说话太辛辣了。
对于别的同学,她都没有这么严格,她也不至于有这么差吧。
不过,她早就想到王老师不会给正向的评价,但直面负面反馈还是需要勇气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的批评确实让她在讲台中间十分无措。
下课了之后,她带上墨镜,头微微垂下走出了教学楼,她扫了扫了四周,没有看到自己的车牌号,刚想打电话联系小卷,就听到了一声干脆的“滴滴”喇叭声。
她抬眸一看。他怎么来了?
便小跑过去。
“我刚好在附近聊一个工作,想到你快下课了就顺路来接你。今天怎么样?上课开心吗?”
双手无力地扯出安全带系好,邱拾穗还不忘转头对时青硬挤出了微笑。
“挺好的,老师负责,同学友好,内容丰富,收获颇丰。”
他扫了一眼邱拾穗,边说着这些边将脑袋偏了过去。
身体很诚实。
车子开出了校园,穿梭于沪城老城区的街道上。
夏夜傍晚,路旁的梧桐树微微泛黄,正在匀速后退中。
他收敛了一下眉眼,思索了一会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的停车位,邱拾穗这才转过头了看他。
只见他纤长的手指正在手机里上下翻动,邱拾穗好奇他为什么开着车还要停下来看信息,很重要吗?
一双骨节均称的手将手机递了过来,是一个很久以前的热搜词条——“王笙荷受害者联盟”。
里面是不少当今已成为影帝影后的采访,从视频的画质可以看出来年代各不相同,相同的是他们纷纷吐槽着在戏剧学院上学时王老师是如何“重拳出击”暴虐他们的,基本上每个人都萌生过想退学的想法。
邱拾穗觉得很好笑,那些充满光环的佼佼者平时光鲜亮丽,原来也有被王老师折磨地死去活来的场面,她不禁扑哧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他们简直就是我的嘴替。”
车窗外一片、两片梧桐叶被风盘旋着,落在了车顶,带动了远处湖面浅浅的阵阵波纹。
邱拾穗终于从这低落苦闷的心情中回过神来了,脸部肌肉开始放松。
她这时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今天一身西装笔挺,只不过衬衫最上面一个扣子松开,透露出一点漫不经心的松弛。
上次就想说了,比起学生时期休闲随意的穿搭,褪去一身少年气的他更适合穿西装。
“你今天聊什么工作呀?穿这么正式。”
他神秘兮兮地回答:“保密项目。”
搞那么大牌,不说就不说。
/
等吃完晚饭回到家之后,邱拾穗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埋头复习今日的新知识,找了好几大段的绕口令和诗歌不断朗读和训练,依照着正确的气息练习。
一边用三脚架支起手机,再回放看看自己的表达有哪些问题,记录在笔记本上。
夜深了,当她从眼前的台词中抽离的时候,才发现时青已经单手插着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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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书房门口,观察了好一会了。
“喂,你有演过戏吗?”她好奇地问。
时青立马将手从兜里拿出来,从门框上支起身子,用不经意但有有点得意的语气地说:“你没有在百科上看到我演的电视剧,大导演男二号,成绩很好的,影视歌多栖发展。”
邱拾穗迅速翻阅手机查了一下,学着粉丝口吻揶揄他:“你这都四番了,还算你的实绩吗?”
“你这几天,学的新词汇倒不少。我那个是群像戏!番位有什么重要的,都是为了人物和剧情服务的。”时青不服。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感觉十年前大家还没有这种思维,怎么这些风气越来越奇怪了。”
她试探着问:“要不然请这位大制作男二号帮我搭一下台词?”
“可以是可以。”他迈着步子离开了书房。
“你先过来?”
邱拾穗跟着他走了出来,只见他坐着沙发的一侧,使了一个也让她坐下的眼神。
不是要练台词吗?怎么就休息上了?
时青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懒洋洋地说:“现在已经晚上11点多了,你明天早上10点还有课。你真打算一天速成演技吗?不如多点输入,才有输出。”
客厅的灯倏地一下关闭,整个房间进入观影模式,除了投影仪的灯光在闪烁以外,整个环境变得昏暗,正剩下窗外城市星星点点的霓虹。
接触到柔软的沙发之后,她才后知后觉,这一整天下来确实是有点累,不经意用手放在嘴巴旁边打了一个放松的呵欠。
时青在投影仪上选好了片子,他选择了一部国内外排名都很高的华语片。
只见片头的龙标和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两个人开始聚精会神地望着光影变换的荧幕。
这是一个很沉闷的电影,故事简单但又很冗长。
电影台词很难流畅地进入脑海,邱拾穗倚在沙发的扶手上,强撑着眼睛,但是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分散。
投影仪的光影下纤尘飞舞。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人,他看得倒是很认真,长腿屈着,膝盖自然微分,姿势放松的情形下背脊也很挺拔。
投影仪发出的模糊光线反射到他的侧脸上,影影绰绰。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轮廓这么挺拔流畅呢?难道这就是红气养人吗?
时青突然转头,视线在晦暗中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把她都给撞清醒了。
“电影不好看?”
“我还没看出来这个电影想讲些什么呢,让我再细细品一下。”她移开了视线。
后半程的内容她也没有看进去。果然电影的鉴赏能力是需要时间培养的。
顿时只觉得脑袋晕晕,眼皮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就倒在沙发的靠背上,脑袋偏在一旁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死,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起悄悄地放在了床上,轻手轻脚地盖好了被子。
翻了个身似乎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朦胧雨声。
这一场阵雨似乎下到了房间里,带来一股温热的气息,邱拾穗在睡梦里摸了摸黏腻潮湿的脸颊。
9. 暗恋
今天上午的课程是电影赏析。
当邱拾穗落座看到讲台上的老师不是王笙荷,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师放了一些电影片段,都是近十年来的文艺片,邱拾穗一个都没有看过。
老师的问题也非常有意思,比如放一个片段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大家分组表演这个片段之后会发生什么情节。
大家都全情投入,参与热情高涨,邱拾穗还因此和好几个弟弟妹妹熟络了起来。
坐她一旁的徐睿非常积极地与她讨论互动。
同学们都诧异于一个成名的演员完全没有明星架子,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下了课,中午的空隙还和同学们约着一起在校门口吃火锅。
邱拾穗一身浅粉色卫衣,将头发高高束成一个歪马尾,看上去青春靓丽,和寻常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她上课期间每次的穿搭都放弃了衣柜中精致的奢侈品,寻了些看上去简单的单品套上,尽量让自己像个普通学生。当然认识各个奢侈品品牌及其产品线也是个不小的功课。
邱拾穗还沉浸在课堂上的内容,边涮着青菜边和大家讨论着。
徐睿连连称赞她:“我真的没有想到,拾穗姐你居然这么好学。”
一旁的同学们都在附和:“是啊,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那种娇滴滴的女明星,结果没有想到被王老师这么严厉对待都可以坚持下来。”
邱拾穗埋头干饭,非常不好意思地接受了褒奖。
晚上回了家,就拉着时青一起练习不同的剧本,输入不同层级的影视内容。
邱拾穗觉得这样的学生生活充满了规律和稳定,她甚至悲观地以为这可能是她最后的学生生活,所以格外珍惜这种日子,即使被王笙荷不断吹毛求疵也无所谓。
但是总会有一些想要博取关注和想要炫耀的同学,将邱拾穗来戏剧学院上课的消息发布了网络上。
不出几日,论坛上开始有不同的声音讨论这件事情。
【1F:邱拾穗这是摆拍吧,真没必要拿这种事情出来宣传,生怕不知道她演技差啊?】
【2F:不是科班出身,就这么几天能学个啥啊......做作死了】
【3F:先说明一下,我不是水军啊。我有一个朋友在戏剧学院上学,据朋友说,她上课很认真,开学到现在从不缺席,连妆都不化,还虚心接受老实批评,进步得也很快。】
【4F:楼上的属性不要太明显哈。】
......
【689F:大家嘴下留情吧,支持美女上进!】
【690F:谢谢大家关注美女,大家有空不妨期待一下已杀青的《未完待续》~】
邱拾穗几乎每天都可以看见不同的恶评,但是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强心脏学着适应这些。只觉得每天都是新的修炼。
她索性把手机一扔,埋头看电影。
这边邱拾穗的影视学院的学生生活进入稳定阶段。
那头恋综也进入了录制的前期准备阶段。
/
《那年我们的夏天》是一档星海视频新开的观察准大学生暑假旅行恋爱综艺,观察一群高考结束后单身学生群体的友情和爱情线发展。
以往炙手可热的恋综都是观察轻熟或熟龄的男男女女,而作为影视平台领头羊,星海视频一向致力于打造行业标杆,这次恋爱综艺换了一群观察群体。
星海公司对这档恋综给予厚望,希望能让这个趋紧饱和的恋综市场带来新的活力。所以就连观察室的嘉宾都选的是自带话题度的当红小生和小花。
邱拾穗出发去拍定妆照前收到赵刚发来的观察员名单。
邱拾穗:【付橙和郑林瑶怎么也在啊?节目组不做背调的吗?】
赵刚:【节目组估计就是想炒作你和付橙的绯闻,所以定下你之后又找了他,PD其实有问询我的意见,我心想你们又不是真的,刚好可以借这个综艺洗清一下绯闻,所以我就答应了。】
邱拾穗:【那郑林瑶呢?要我们扮演和和气气小姐妹,这样以后粉丝才不会撕吗?】
赵刚:【你演一下,如果她也对你和气,刚好那些喜欢掐架的粉丝也可以消停一下,你之前收到郑林瑶粉丝P的遗照不是也吓了一大跳吗?】
还有P遗照这回事?娱乐圈女明星真不好当。
赵刚:【反之,如果她对你不友善,咱们刚好扮演清纯可怜小白花了,说不定还能收割粉丝的一波怜爱。总的来说,咱们怎么都不吃亏。】
邱拾穗翻了另外两位恋综观察员的资料:
郭晓——星海视频御用主持人,有良好的主持和控场能力,善于带动气氛和话题。
袁楚——知名情感咨询专家,擅长微表情心理学。
邱拾穗:【怎么只有五位呀?还有一个呢?】
赵刚:【节目组说还在签合同中,所以就没有发过来,估计下午拍定妆照的时候会出现吧。我感觉按照节目组现在的阵型,应该会找个男顶流和郑林瑶炒CP,你等着瞧吧。】
开拍前,邱拾穗有和摄影师讨论过想要什么样的效果和姿势,所以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开拍的。
拍摄完自己的定妆照部分,就在旁边安静等着,等会要等所有人结束后拍摄一个超前聚会。
不愧是带着星光的人,大家摆起姿势来,又自然又自信,还能凸显出自己的特色。
邱拾穗不忘学习。
郑林瑶拍摄完,也不忘站在邱拾穗旁边,两个人眼睛没有彼此交互。
郑林瑶的化妆师还拿着粉扑在脸上轻拍,又用刷子扫去余粉。
“怎么?怕我的Look比你好看吗?拍出来把你给艳压了,一直盯着我看。”郑林瑶等到化妆师走远,才小声对她说。
“你这套衣服挺好看的。”
?
郑林瑶觉得她怪怪的,还夸上了,于是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扶正了锁骨上的项链。
人多耳杂,邱拾穗谨记赵刚说的话,表演温柔美丽花,做好表情管理。
旁边工作人员开始在议论:“怎么最后一个嘉宾还不来啊,好大牌啊,这么晚才签合同,还姗姗来迟的。”
......
耳朵里开始出现手机拍照的音效声。
“卧槽?姐妹,人家有来迟的资本好吧,你看看来的人来的是谁。
“不是吧,他这几年来不是都不上综艺的吗?”
摄影棚惊叹声此起彼伏,都是一致在惊讶——
他怎么来了?!
只见郑林瑶眉尾一挑。
邱拾穗循着旁边郑林瑶倏然亮起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神一愣。
怎么又是他?
家里天天相看两厌就算了,怎么工作还得和他一起啊?
她想起了,时青前几天神秘兮兮地说的那个“保密项目”是什么了。
时青一身牛仔套装插着兜走进摄影棚,上衣衬衫半扎进裤子里,刘海看似随意散落实则故意设计成慵懒风,这一套青春气息浓郁的造型,说是男大学生应该都会有人信吧。
哼,快30岁的人了还装嫩,邱拾穗心里骂骂咧咧。
临近开录前。
邱拾穗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摄像机。
“我再去上个厕所。”她悄声对小卷说。
“你已经上了两次厕所,要我陪你吗?”
“不用。”
在步入录制棚门口时,还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匆匆而过的员工。
那女孩双手抱着一沓纸,横冲直撞的。
她趔趄了一下,手中的纸散落一地。
邱拾穗赶紧蹲下帮忙捡那些资料。
彼时…会此时,邱拾穗轻声将散落在地的台本上的标题读出了出来。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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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还挺好听的。
“拾穗姐,我来就行了。”
那女生神色格外慌张,胡乱拾起地上的纸张抱在怀里。
这女孩做事怎么鬼鬼祟祟的?邱拾穗腹诽。
/
所有的观察员纷纷落座一个长桌。
不意外,节目组将付橙安排在邱拾穗的旁边。
郭晓作为主持人先是做了节目和各位嘉宾的介绍,就开始抛出一些节目相关话题让大家自由谈论。
摄像机的红点闪烁起来,时青就收起了他平日里乖张的一面,变得彬彬有礼懂礼貌,还会时不时提供一些话题让大家讨论。
装什么装。
要不是有摄影机,邱拾穗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来,我们先问问我们的歌坛顶流又名OST小王子——时青,你还记得你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你在干嘛?”
“真是个犀利的问题?”
“犀利在哪?”邱拾穗没忍住怼了一下。
时青勾了勾嘴角,像是专门回答给邱拾穗听:“因为高考结束完那天晚上,我在跟我喜欢的女生表白。”
站在摄像机后面的时青经纪人徐洪皱了一下眉。
旁边有人问:“那结果呢?怎么样?”
“我啊,被拒绝了,那个女生说不可能会喜欢我。”
郑林瑶不可思议:“你都有被拒绝过的经历,我可太好奇了,到底是谁啊?”
还有人问:“她后来知道你成为明星了吗?她会后悔吗?”
时青怂了怂肩膀,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邱拾穗思索了很久,也没有想到时青的暗恋对象到底是谁,至少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可能是隔壁班的吧?
也许我们俩高中时不够熟?
“那现在呢,现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郑林瑶遇上接话的空隙,赶忙问时青。
“谁规定现在只能喜欢女生了?”他痞里痞气地开玩笑。
说出来的话让郑林瑶哑口无言。
在一旁的节目组导演听着脸上不自觉喜形于色,一开场就有这么有热度的话题抛出来,这节目之后的热搜自然是不会少了。
没想到时青鲜少上综艺,但是很懂做效果。
郭晓又转头过来问:“那拾穗呢,你还记得你高考完在干嘛?”
“说实话,我不记得了,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故事吧。”
邱拾穗真不知道啊,她连高考都没考就穿越过来了,哪里会有高考结束之后的记忆啊。
这问题可太为难她了。
超前聚会播出之后,收到众多网友的好评。
网络上的评价一致觉得节目组选的观察室嘉宾和素人嘉宾又养眼又有记忆点,连观察室嘉宾都已经通过交谈氛围自动配好CP了。
有网友说说邱拾穗和付橙明明之前传过绯闻,现在还一起录节目,简直就是恋爱实锤,CP超话又盘活了。
其中最有热度的是,时青爆料自己学生时期的暗恋故事。
弹幕上的网友们都纷纷震惊于原来众星捧月的男神还搞暗恋这一套啊。
【十分钟,我要这个女生的全部资料!】
【互联网上到底有没有时青的高中同学啊,能不能匿名打码出来爆个料啊。】
【惊!我和顶流居然有相同的遭遇!】
【没想到,不喜欢上综艺的时青这么会做综艺效果。】
【怎么还没扒出来啊,这届网友是不是不太行啊。】
大家不知道的是,还有一段节目组没有播出的节目录制散场花絮。
时青顺手摘掉了节目组提供的耳返,放在桌面上,轻轻地叩了叩桌面。
他抬眼直视邱拾穗这边。
邱拾穗感觉到他的目光袭来,一颗心脏砰砰跳。
“喂,你打算一直和我装不熟吗?”
10. 反转
他到底要干什么?不是在外面要装作不认识吗?
邱拾穗几乎是呼吸一滞。
时青面带笑容,这笑容里多少有点使坏的成分,和众人道:“忘记和大家介绍了,这里有我非常熟悉的朋友。”
正当邱拾穗要张嘴准备接些什么的时候,坐她旁边的付橙兀自笑了。
“时青哥,好久不见。”
外界都知道,付橙是一个演员兼歌手,是五年前通过参加选秀节目《创造偶像》C位出道的流量。
当年总决赛之夜前夕,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小插曲。
网上的通稿都在盛传时青受到《创造偶像》节目组邀约,会前来助阵付橙。
不如大众预期,时青决赛之夜没有出现。
在通稿热度不下的情况下,时青的经纪公司发布了声明,表示确有节目组邀约,一早就有工作安排导致行程冲突,但是会以幕后形式成为节目外援。
当时几组选手中只有付橙是孤军奋战,没有任何外援。
付橙安安静静地站在聚光灯下唱完一整首歌,身后是一双被折断的翅膀,就像一个遗世而独立的天使。成功狠狠虐了一波粉,最后以和第二名微弱的差距成功拿下C位。
赛后。
又是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坊间传言说,时青嫌出场费用给的不够多,耍大牌放付橙的鸽子,让节目组总决赛之夜临时开天窗。
尽管赛后付橙在媒体采访环节澄清,时青有在赛前帮忙编曲工作。
但是,刚出道的选手流量粉丝本来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而且彼时时青口碑不怎么好,付橙粉丝纷纷忙着维护自家正主。
时隔几年,再次在公众场合被当事人提起这件事情,付橙显然有些猝不及防。
“付橙,好久不见,没想到当年比赛时青涩的小男生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了。”
时青眼带笑意,夹着轻快的语气。
付橙眼神闪躲,顿了一下。“我其实......特别感谢时青哥,在我比赛尾声的时候,我通过经纪公司邀请他前来,他虽然来不了但是依然答应了帮我参与赛前编曲工作,这对我当年拿下C位是至关重要的。”
说完“至关重要”四个字,付橙微微低下了头,仿佛在心虚地躲避着什么。
“其实,当年我还推荐了我另一个朋友来帮忙帮唱,但是橙子觉得我的编曲就适合一个人唱,所以最后还是一个人呈现了这首歌,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橙子是外界对付橙的昵称,用这个外号显得二人关系亲密十足。
“谢谢时青哥的夸奖,也多亏你当初的帮助,才能让我拥有一个精彩的舞台。”
时青三言两语,就将当年的耍大牌放鸽子事件抽丝剥茧。
既给付橙留足了面子,又澄清了真相,并且还借当事人亲口道出了当年时青尽心尽力的帮忙。
郭晓感叹道:“没想到,你们俩之间之前还有这等渊源。”
邱拾穗在旁边望着大家交谈,明明和和气气的场面,只觉得桌底下的氛围波诡云谲,暗流涌动。
而在整档综艺将近完播之时,这一段闲谈也被节目组作为片花放进了综艺收费内容中。
大家终于明白付橙当年是故意不请外援,一个人完成总决赛之夜,而时青是真的来不了但是还是参与了编曲工作。
付橙粉丝惨遭打脸,时青口碑又上升了一层级。
/
录制完超前聚会之后,邱拾穗趁着大家都去吃饭的空档,在时青休息室门口张望了一下,轻轻推开了门,悄悄溜了进去。
时青正在里面换衣服,上身裸露,露出好看的纹理分明的肌肉和清瘦的骨骼。
他看着邱拾穗闯入,赶紧囫囵套上了一件T恤。
“你干嘛?”
邱拾穗将往别处瞥的眼球收回来,假装没看到刚才一幕。
“你放心外面没人我才来的。”
“什么话家里不能说,还要闯进我的休息室说啊——”
“老。婆。”
一个没注意,时青已经站到她跟前,距离只剩咫尺。
“你别乱喊!”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啊,我上次在家听到你和经纪人聊天,你的行程都排不过来,还要筹备演唱会。”
“有钱有流量,为什么不能来,节目组说要我和郑林瑶炒炒CP,还能涨一波热度。”
“你是顶流,你明明不缺热度。你更不会和郑林瑶炒CP。”
“你这么了解我啊,老——”还没讲完,只见时青的嘴巴被捂住。
邱拾穗用凶狠的眼神示意他闭嘴,两人就以这微妙的姿势僵持着。
过了几秒。
就听见邱拾穗用小如蚊虫的声音说:“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第一次上节目,怕我不适应才来的。”
时青因为嘴巴被堵着,呜呜呜只能从指缝中溢出。
此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时青哥,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付橙的声音。
“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的两人面面相觑,时青环顾了一下,眼疾手快将邱拾穗扯进了一个角落里简易的圆形更衣帘中。
慌乱之中,邱拾穗感觉到自己的侧脸擦过了他刚换好的T恤衫上,纯棉质地的面料让她联想起了被夏天太阳晒过的被单,是不寻常的好闻。
门把手轻启,脚步声靠近。
本想装作无人在此,但没想到自己隐约的背影透在了帘上。
“时青哥?你在换衣服吗?”
时青有些恼却也只能作答。“你有什么事情吗?”
“哥,那你边换,我边和你说。就是想和你说,很多年前没有因为我给你带来的一些传闻上的困扰吧?如果有,我非常抱歉。”
“噢,你说这个,困扰到我了。怎么?你要跟我公开道歉吗?”
时青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睛在弯,嘴巴却一张一合地和帘外的人说着不羁的话。
邱拾穗觉得被盯着有些不自在,但他一本正经怼人的样子还——
挺酷的。
“啊,如果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
“没事不用了,我没有翻旧账的习惯。”
“好的,哥,那我不打扰你了。”
付橙说完便灰溜溜地出去了。
“咔哒”一声轻响。
连门锁上的声音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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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也充满了一些不爽快。
邱拾穗忍俊不禁。
“所以你觉得当初他比赛时那些黑你耍大牌、放节目组鸽子的通稿都是他发的?”
“我没办法下结论,但是从他心虚的表情上来看,我当初的猜想没错。所以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还挺适合。”
“适合什么?”时青不解。
“手。撕。男。绿。茶。”邱拾穗一个一个字吐着,仿佛是一种褒奖。
“唉,现在这男绿茶要茶得恐怕不是我了,不知道这个节目播了之后又会涨多少你们俩的CP粉呢,让我想想粉丝叫你们什么,程式CP?”时青用食指敲着太阳穴,颇有玩味地说着这些。
“答应节目来炒CP又不是我,你自己小心点吧,听说你是郑林瑶的理想型呢,你给个眼神,节目组就能剪成倾城之恋你信不信。”
邱拾穗才反应过来,她在不自觉地讲着这些完全不属于她立场的话。
但是对面似乎挺高兴,眉尾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低头一看,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犹未怪异,自己似乎被他圈在怀里,虚虚地被揽着。
她赶紧转身迈出了这个圈,边顺口接自己上一句话:“反正你自己注意着吧,最好也不要和我友好互动,我绯闻缠身不要紧,你可是清清白白民选顶流,我可不想被你粉丝在各平台追着骂......”
她在关心我,时青想。
邱拾穗捏手捏脚地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迎面就与时青的经纪人徐洪女士碰了个正着。
虽说徐洪看着脸色不怎么好,她还是问了一下好。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有和时青的这位王牌经纪打过照面,她就是属于典型的嘴硬心软型,和时青一个样。
一听到洪姐洪亮的声音扑面而来,时青忙不迭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拧开了一瓶瓶盖给洪姐递过去。
自己也打开了一瓶大口大口抿着。
这矿泉水怎么也这么甜。
徐洪接过没有喝:“时青,你能不能给我注意一点,你要和她领证我答应了,你要来参加综艺我也答应了,但是你不是答应公司不公开的吗?你嘴上能不能有个门把手啊,你看看其他顶流有你这么恋爱脑的吗?”
“洪姐,我最近工作好累,你可不可以不说我了。”时青声音渐弱,开始卖惨。
洪姐的气势瞬间刻意削弱了。
每次都来这招。
徐洪清了清嗓子。“反正,你给我注意一点,什么暗恋故事,什么告白,你是生怕不被福尔摩斯网友看到是吗?你要把心思放在一个月之后的演唱会上。”
“还有你要谨记你拽哥人设,别给我搞深情啊,算我求你少说点话,好吗?”
“不过,你揭露付橙当年给你泼的脏水这招还挺好的,我就说逮到这个小子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来着。”
洪姐说了一大串,时青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邱拾穗的话,嘴角翘起便很难下去。
“谢谢洪姐,我知道了,洪姐你真好。”
“......”
徐洪无奈地叹了口气。
恋爱脑到底该怎么治啊?
11. 辩论
当天下午,《那年我们的夏天》棚内部分正式开拍。
嘉宾部分已经全部录制完毕,会分成六期放给演播室嘉宾观看。
演播室需要根据每期嘉宾的表现推理心动线,累积三次没有全对,就要受到节目组的惩罚,惩罚具体是什么尚未公布。
初期的内容是大家相互碰面,8位刚满18岁的嘉宾将会在教室进行一次属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演播室嘉宾登场的时候,众人纷纷换上了新的妆造。
付橙看着一身蓝裙亮相的邱拾穗,忙过去准备扶着她。
“拾穗,你看我们都是蓝色主题的搭配。”
邱拾穗双手提起裙摆,嘴角机械地荡了荡。节目组故意搭配的,可不就是一样的嘛。
时青在录制前特意拿掉橙色的领带配饰,衬衫第一个扣子敞开,露出分明的喉结。蓬松刘海三七分,让庄重造型下不失少年感。
屏幕里。
18岁的男男女女初次见面内容真的......
很无聊。
刚高考完的学生们和他们身上的校服一般,一身稚气,没有经过社会的洗礼,聊起天来也格外拘谨和青涩。
只有一位当过班长的男嘉宾会站起来主持大局,试图用游戏来拉近大家的距离。
而且要命的是,演播室嘉宾看的内容都没有配字幕,需要格外集中精力。
果然电视上的综艺节目都是经过剪辑做效果之后才会有精彩的呈现。
只见视频里这一桌的嘉宾已经开始对□□了?
不是吧?这一桌没一个知道正确答案的吗?
邱拾穗撑着脑袋干着急。
她平日刷短视频都得三倍速,看着屏幕里大家还别别扭扭,迟迟没有说话的样子有些焦躁。
偏偏这时,还有一个男生特别自信站出来说:“就是三分之四倍根号三,我记性很好的。”
邱拾穗看不下去了,隔着屏幕反驳道:“不是的,正确答案是十三分之四倍根号十三。”
除时青以外的众人以为她只是随意胡诌,不以为然。
尤其是郑林瑶歪着嘴角、眼睛瞟向别处,似乎就是把“你可就在这胡说八道吧”挂脸上了。
直到,嘉宾们掏出手机查出结果——
十三分之四倍根号十三。
众人傻眼。
负责控场的郭晓按下了暂停键,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看我们拾穗有说出今年高考题的正确答案,想问一下是怎么知道?”
她当然不会说,是为了向某人证明她是从十年前穿越过来的才展现她的做题能力。
“我确实有做今年高考的大题,可能是因为......”
“因为我爸爸是数学老师,家里常备高考真题,我就会顺带着做一做。”
坐她对面的郑林瑶一边虚虚地鼓着掌发话:“我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习惯。”
时青手肘撑着桌子,手指撑着下颌,没有说话,他谨记着邱拾穗所说的“不要友好互动”原则。
因为嘉宾第一天的交流多且杂,所以预测感情线的时候,在座所有人都没有猜对。
果然,还是少年少女的心思懵懂又难猜。
第二天,在所有嘉宾准备公布高考成绩和录取学校之时,情感专家袁楚就向演播室诸位抛出一个问题。
“等会成绩和学校公布之后,会影响所有人的感情走向吗?”
袁楚让很久没发言的邱拾穗来回答。
“会吧,学生时代的评价体系很单一,可能会导致我们的视野局限,成绩就成为了一个很重要的评判因子。”
郭晓问:“你的意思是你上学的时候喜欢过成绩很好的男生?”
邱拾穗坦诚:“对,比如高中的时候我喜欢过我们班的班级第一,他作文写得很好,又是语文课代表,每次他上去读作文范例的时候我会觉得他是发光的。”
“其实也不是成绩成为我的标准,而且学生时代的喜欢比较纯粹,步入社会之后考虑的因素也会变多。”
时青神色淡淡,但眉心不经意一跳。
她说的人,是李谦。
这个久违的名字,是少年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经年累月看似已经消化,但轻轻吞咽时发现依然哽于喉骨。
学生时代,在他注视着前排座位她上扬的马尾时。
她的目光只会停留在李谦身上,像亚热带一场突如其来的季风过境,伴随着热烈躁动的风和经年连绵的雨。
“李谦,我们一起去交作业好不好。”
“李谦,你可以跟我讲一下这道题吗?”
“李谦,今天下课之后你坐公交回家吗?我跟你顺路耶。”
“李谦……”
这些余音似乎是成为了时青的一个魔咒。
这个魔咒让他重新面对起这个名字,横亘心间十年的嫉妒、不甘的复杂思绪,再次像苦涩的浪潮般涌上心尖。
时青沉默了很久之后,开了口:“我觉得不会影响,即使是学生时代,大家也有不同的感情观和每个人单独的价值体系,按你这么说,差生都没资格被人喜欢了?再放到当今社会,金钱和地位相对来说不够的人也没有资格得到更多的喜爱吗?”
“请‘对方辩友’注意,我说的是学生时代对于感情评判标准相对单一又纯粹,比如我可能会因为某一个瞬间,也许是他身上白衬衫的洗衣粉味道,也许是他在黑板上解一道难题而心动。但是感情评判标准并不是完全单一,你不要只讨论极端情况。”
一定是什么情绪存在着,打开了时青的话题开关,两个人就像在辩论场上似的,抓彼此分享中的逻辑漏洞进行争论。
之后的录制,时青一定会就专家抛出的问题或者是每期最终感情线走向,与邱拾穗辩论一番。
“我觉得男五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肯定会转向到女一。”
时青又举手了:“我反对,通过男五过往采访和表现可以看出他是个长情且内心稳定的人,我不认为他会轻易转向。”
“那为什么男五这几天和女二相处的时候眼神总躲闪,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我合理推测,他就是转向了。”
“不太认同,看一个男生的感情走向,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应该看他做了什么。他即使再不爽,嘴上说话再难听,还是会早起给女二做早饭,不是吗?”
于是两人又就男生和女生感情里表现不同形式展开一场辩论。
一时间场上针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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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剑拔弩张。
最后,邱拾穗发觉在这个话题中落了下风,便随口说了一句:“那我自然是没你懂啦,暗恋侠。”
这话一脱口而出,邱拾穗就后悔了,录节目不该那么较真的,不该拿对方的过去去戏谑。
但聚光灯下终究是与现实生活不同,很多宣之于口的话无法再提,否则就会像是纸张上被修正液涂改过的痕迹,留下一道疤。
而旁边的付橙和郑林瑶一定会帮着搭档说话,这就导致场上的局面形成了以邱拾穗和时青为首激烈交锋的两个战队。
恋综嘉宾之间撕得腥风血雨的情况很多见,但是一向和睦的观察室就打得如此热闹的情况,属实不多见。
邱拾穗的个人账号被时青粉丝追着骂了几万条。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论坛里,讨论就更有意思了。
【时青出道多年,我就没见过他讲这么多话,也没见过他这么喜欢和人争论,凡是邱拾穗支持的,他都要反对哈哈哈。他得有多讨厌邱拾穗啊,我的天。】
【这俩看不对眼不是很正常吗?一个出道多年没有绯闻,鲜少参加综艺,业务能力还强,还在对暗恋对象念念不忘,一个靠绯闻博热度,几乎每年都要换新“男友”。高下立判。】
【没看过打得这么热闹的恋综,我要去审判一下了。】
【我就说怎么连邱拾穗连高考数学题都能做对这种事情,时青的表情都如此不屑。这估计从背地里开始掐到明面上。】
【终于有人说到重点了,这娱乐圈大多数208w连鸡兔同笼都做不对,邱拾穗居然真的能做对数学最后的大题?】
【冷知识:邱拾穗211毕业,非艺术生。】
【要不然邱拾穗去上隔壁脑力节目吧。】
【这两个人打包去隔壁辩论节目也可以啊!】
这两人的效果也算是给这档节目贡献了不错的话题度,市场占有率达到了同档期综艺第一。
三期节目播下来,已经产生不少的热搜词条了,比如邱拾穗数学、时青的话是什么时候变这么多的、邱拾穗时青你们别打了、橙式CP磕死我了……
邱拾穗在家边覆着面膜边刷着手机,看着赵刚发来的热闹词条,睨了一眼旁边斜靠在沙发上随意换着台的时青,将亮起的屏幕摆在他眼前。
“你看,我快被你粉丝追着骂了几万条。”
“不是你让我不要和你友好互动的吗?”他刻意强调了“友好”二字。
“我让你别跟我‘友好互动’,谁让你跟我真吵起来啊?”
邱拾穗恶人先告状,明明她录制时说话也难听,但是道歉她是学不会的。
时青将遥控器丢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脸淡淡地说:“录节目嘛,话题度也很重要,你是想和我进行思想碰撞,还是想和节目组给你安排的线路,炒和绿茶男的CP?”
邱拾穗竟无语反驳,她抚了抚因抬眉而皱起的面膜,妥协道:“那就思想碰撞吧。”
过了一会,邱拾穗叫住了准备起身回房的时青:“我明天请你吃饭,好吗?”
道歉是学不会了,她只能用实际行动表示。
时青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停下了脚步。
“那我可不客气了。”
12. 背影
次日,邱拾穗从戏剧学院教学楼出来时,接到了时青的电话。
“你开了哪辆车?不会是你那辆Ghost吧?”
“怎么?不够档次来接你?”
她四处张望,伸出双手压低了帽檐。
等到熟悉的车辆还没有企稳,她就迅速蹿进后座。
“快走。”
仿佛在完成某个神秘的接头任务。
时青一脸摸不着头脑,但也乖乖地听了指挥。
邱拾穗这才把帽子取下,几缕额前刘海被帽子压到变形,她拿出镜子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时青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她鬼鬼祟祟的神情,不免觉得好笑。
“你到底在干嘛?”伴随着他胸腔共鸣的低低笑声。
“躲狗仔呀,看不出来吗?”
他收敛起他的嘴角弧度:“就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只差给自己挂个‘快拍我呀’的牌子了。”
邱拾穗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驾驶座的靠椅,抛出正题:“讲真的你以后别来接我了,你这辆车太招摇了,被拍到很危险的。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我下次把我这辆车喷上出租车的漆和logo,行吗?”
“……”
邱拾穗望着车辆开往的方向:“你今天又要去那个酒店顶楼餐厅吃饭吗?”
前排默认。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去那吃,我有点腻了,不是说好我请客嘛,我来决定。”
“那去哪?”
她手撑在车窗上想了半天。“可以吃饭,可以散步,而且绝对不会被拍到,我知道一个地方。”
当她指挥着车子开进南园巷的时候,时青就了然他的目的地了。
他在沪城十中校门口环顾了一下,开启车门下了车,走向保安室,躬着腰对着耳背的门卫大爷说了些什么。
今天的时青没有节目录制时精致的造型,上身简单干净的湖蓝色T恤配上一件简单的破洞牛仔裤,要不是身后停了一辆劳斯莱斯,路人肯定以为他只是一个迟到找大爷通融的高中小男生。
他向大爷点头表示感谢,大爷按了桌前的某个按钮,十中的大门为他们俩打开。
时青将车泊在教学楼前一大片银杏落叶上。
下车绕到后排,为邱拾穗打开了车门,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你看,大家都去上晚自习了,一个人都没有。”
落日校园,除了正在飘落叶的银杏,一切都是静止的。
将落未落的悬日,配合着晚霞默默地将整片操场的上空刷上一层又一层的绯红。
在邱拾穗的时间线里,这里的一切明明只有几日不见,但是老去的公告板、橡胶跑道和斑驳的树干却在提醒着她恍如隔世。
从学校食堂吃完饭之后,两人又在小卖部买了饮料和啤酒。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漫步在校园主干道上,都没有说话,在享受夏末初秋这片刻的宁静。
“你觉不觉得人生际遇很奇妙,以前在这里上课的时候,打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可以和你友好共处,还可以这样放松地逛着校园。”
行至校园主干道边缘,时青做个了邀请地手势,她望向他指向的方向点了点头。
他们落坐在了操场主席台一侧的观众台上。
头顶是一颗茂盛的、香气馥郁的香樟树,正在傍晚的微风里微弱地拂动着,时不时有落下的浆果和树叶散落在他们四周。
邱拾穗觉得这么不说话,有种微妙的氛围。
这莫名其妙的氛围很不适合两人。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和你结婚了,还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明明以前我那么讨厌你。”
易拉罐“咔哒”一声,诺大的安静的操场只能听到啤酒沫里的气泡破裂的声音。
时青仰着头喝了一大口啤酒,似乎很渴,后脑勺仰着曲成弧线,喉结在不断上下滚动。
“时青,我们是朋友了吧。”
“当然。”他右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看着前方空荡的橡胶跑道。
“我从接受自己穿越这个事实到现在,还是非常不清醒,我从一开始的毫无头绪,到逐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花了点时间。但是我必须承认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很多,我很感谢你。”
“你今天怎么这么官方?”
她顿了顿,神色真挚。
“回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结婚,是应付父母也好,是随意决定也罢,28岁邱拾穗的想法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得知。”
“但是如果要此时此刻的我来做决定,等到我有一天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我们迟早是要从现在的关系里剥离出来的。”
时青听着这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喝完瓶中最后一口酒,用左手大力捏扁了空空的易拉罐。
手腕一弯,试图将易拉罐投进看台底下的垃圾桶。
易拉罐在暮色中飞行,形成一条抛物线。
不偏不倚,刚好落入垃圾桶。
“但是你放心,我保证遵从你的意志,以你的想法优先。”
“遵从?你想怎么遵从?”
邱拾穗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这番话,“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们家,想认我爸妈做亲爸亲妈,我可以和你拜把子!”
?
谁特么要跟你拜把子?
清凉的、苦涩的啤酒下肚,时青眉心皱起。
“怎么样?”
“哥—”
“我—是—你—爹—”
他又从身后黑色的塑料袋中掏出一瓶啤酒,啤酒瓶身是细密的水珠。
金属质地的拉环拉开之际,手中的易拉罐被夺走了。
“你成年人这么喜欢喝酒?好喝吗?让我来试试。”她不由分说地试了一口。
此时,操场大功率的泛光灯准时亮起,照亮了整个区域,反射在因为抿了一口酒而变得晶莹的嘴唇上。
“你不能喝别喝,啤酒喝多了也会醉。”
“上次喝了一杯香槟觉得还好,这个啤酒不错诶,虽然有点涩涩的感觉,但是清凉爽口。”
她仰着头又喝了一大口,时青也拦不住。
也许在邱拾穗的认知里,摄取酒精也是成为大人的一步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青望着脚底四周散落的易拉罐和旁边连眼皮都快要阖上的邱拾穗,无奈地扶着额。
都说了不能喝别喝。
他摁亮屏幕要助理来学校门口接一下两人。
还没挂掉电话,另一只手及时伸出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脑袋。
一朵夏夜枝头正开得饱满的花,准确无误地掉落在了他的掌心。
时青扶正她,又半蹲下身子,对着还意识尚存的邱拾穗说。
“上来。”
时青的背很挺也很宽大,邱拾穗将下颌轻轻地抵在他的背脊上,鼻尖传来好闻的气息,像是阳光下刚剥开一个口子的橘子,四溢的汁水在空气中清晰可见。
她转动了一下脑袋,用脸颊在他后背处蹭了蹭,似乎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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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千万忍住了,别吐我身上啊。”
“你放心,我不会的,我觉得我还好。”
逞强第一名。
时青背着她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从操场到学校门口很远,不止有几百米,期间会路过食堂、宿舍和教学楼。
路灯有一盏没一盏亮起,教学楼里灯火仍旧通明,如果没猜错这时候应该还在进行第二堂晚自习,教室里的学生们正在低头专心地解着题。
如果人生里所有事情都可以像试题一样,都有正确的或者可参考的答案就好了。
“为什么……你以前那么讨厌我呢?”
她用含含糊糊的语气:“说实话,每个学期讨厌你的理由都不太一样,也许我和你气场不合吧。”
“哈?”
“你为什么老是说我,从认识我的第一天开始就喜欢说我,我干什么都要横插一脚,连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安静角落可以背英语,你也要和我抢占,像个恶霸。”
因为,喜欢你,想引起你的注意。
“你为什么老是往我家跑,明明眼里没有谁,却还总是我爸妈面前装乖巧,把我爸妈对我的关爱都分走了。”
因为,想多见到你。
还有,我也很喜欢你爸妈。
“还讨厌的是,你为什么在我要和李谦表白的节骨眼泼我凉水,和我说死心吧,李谦一定不会喜欢我,关你什么事啊。”
“我说的是实话啊,本来男生看男生就是最准的。”
邱拾穗伸出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还有还有,最讨厌的就是那次,你参加家人会的时候没有家长来,我就提醒一下班长打电话催催你的家人,被你知道了训了一顿,好心当作驴肝肺。”
时青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
“反正,就是还有很多很多理由,你就是个讨厌鬼!不过说老实话,你现在是不是整容了?”
?
“我感觉你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胡说八道,爷天生大帅哥好不好!你现在连话都说不清,还记得我的事情呢?”
“你才说不清话!”邱拾穗被圈着的腿用力晃了两下。
“你信不信,你再动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她一秒内变得安静,乖巧地搂着时青的脖颈。
晚风恰好拂过肩膀。
“不要,这样还挺舒服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也许,青春就是一条滚滚而来的河流。
那条河流意味着年轻时每一个错误的、愚蠢的、荒谬的决定。
可无论青春再重来几次,有的人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不计后果地跳进那条河流。
/
原以为那天一起逛完校园之后,两个人的相处会更和谐,实际上并没有。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自那天之后,见到时青的机会更少了。
邱拾穗每天就是在不是在上课,就是在闷头学习,她借来设备录制自己的表演片段,再回看调整。
而时青早出晚归,她在浅睡的时候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次卧门轻合的响动。
有一次,邱拾穗明明在沙发看着电影睡着了,发现自己早晨是从床上醒来的。
她打开门望着一尘不变的次卧,被单上不存在一丝褶皱。
在阳台角落处,不小心觑见的一小撮不知被谁抖落的烟灰,提醒着她,这个家有人回来过。
再次见到时青时,已经是十多天后的节目录制。
13. 钝感
邱拾穗踏入演播厅,大部分嘉宾都已经就位了,郭晓在和角落里的导演对着台本。
看她走进来,时青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很快又错开了视线,又忙着低头翻看着眼前的台本,神态是一丝不苟的认真。
这一瞥,让邱拾穗觉得很微妙又陌生。
她脑海里乍然冒出了高三那年那个沉默寡言的时青。
难道仅仅是半个月没有见到了,好不容易熟络起来的友谊又要重新建立了吗?
开始录制前,郑林瑶身后的造型师用粉扑帮她补妆,郑林瑶也没闲下来,一直在和一旁的时青交流。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郑林瑶的嘴角挂都挂不住。
有本事开麦聊啊。
与郑林瑶情绪相反,邱拾穗觉得一阵烦闷涌上胸口。
付橙也换好妆造,坐在了圆桌前,他一脸阳光地凑上来:“穗穗,你看到节目组群里的消息吗?等下录完节目一起去聚餐嘛,大家都去。”
“看到了,我今天没空哦,因为我最近在戏剧学院上课,今晚还要交作业呢。”
“我去,我在网上看到有消息说你最近在上课,你来真的啊?”
“嗯,基本上除了这个节目录制,我基本都会在上课。”
“好吧,我单独约你的时候你也拒绝我,节目组一起去吃饭你也不去,我可太难过了。”
邱拾穗想,他这张纯真的脸可真适合撒娇啊,拥有人畜无害的长相简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赢得路人缘。
她礼貌应答:“下次吧,等我忙完了期中考试再请大家吃饭。”
“穗穗,你……能不能只请我啊。”
“咱们俩还是不要单独吃饭比较好,毕竟你现在走偶像演员路线,咱们前两年合作的,到现在绯闻还没有消停呢。”
邱拾穗和付橙两年合作过一部小成本网剧,小甜剧的受众有限,但是能圈住特定范围的CP粉。CP粉总可以寻着蛛丝马迹去得到自己任何想要的结论。
时至今日,邱拾穗的词条后还会跟着付橙的名字。
上午,节目录制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本期节目的内容主要是男女嘉宾两两约会,抽签决定约会的内容,有双人蹦极、恐怖密室、复杂迷宫,都是有着极强感官冲击的约会项目。
专家袁楚分享说人在高压力或者受到刺激的环境下,会容易将紧张、刺激的情绪误解为附近人的吸引人,这就是所谓“吊桥效应。”
正是因为节目组可以制造的“心动”从而导致这期的心动线格外好猜,大家基本上都会选择和自己“患难与共”的嘉宾。
大家都猜对了,除了邱拾穗。
袁楚打趣着说她在感情上中总有一种钝感力,可以更敏锐一些,不过钝感力也有钝感力的好处。
郑林瑶插话:“以后就和邱拾穗的猜测反着来就好了。”
众人哄笑。
邱拾穗无奈地陪笑。
看完本期心动嘉宾相处故事后,万万没想到节目组还特意为观察室嘉宾准备了额外的环节,让观察室嘉宾都体验一下特制约会项目。
看得出来节目组想炒CP的心溢于言表了,尤其是最近节目热度大,得多多制造加更内容来维持节目的话题度。
从心动嘉宾到观察室嘉宾,节目组都不愿放过。
抽签决定两两分组时,郭晓向三位男生提供了抽签用的小球,让他们来抽取。
尽管时青的耳麦里有导演组的指令要他选红色的那个球。
但他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将手伸向了黄色的小球。
掰开小球一看,上面写着——
邱拾穗。
时青挑了挑眉。
付橙打开后是一脸隐藏不住的失望。
根据抽签结果,邱拾穗和时青被节目组分配去了恐怖密室。
一直到进入密室,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甚至在开始游戏之后,也是如此。
这对搭档完全没有玩出节目组想要的效果,恐怖密室节目效果,一个都没有制造。
恐怖密室的精髓之一,在于恐怖。
在一方害怕之时,有一方会挺身而出将其护在身后,说一些安抚的言语,给予对方可靠的支撑。
这是一个民国恐怖故事的本子,一个头戴红花、盘着发、身穿华服的女子突然把自己的脑袋掰下来,变成了头戴白花、披头散发、衣着丧服的女鬼,还爬到了邱拾穗的脚下,抓着她的脚使劲晃动。
邱拾穗岿然不动,蹲在地上,在旁边试着保险箱密码的位数。
密室里光线很暗,她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看清保险箱上的数字。
保险箱不断地发出了嘀嘀嘀声。
“6位数。”通过密码箱的报错指令可以得出密码位数。
女鬼不服气,将自己凑近到邱拾穗脸上,张牙舞爪了一番。
邱拾穗拂了拂自己马尾,又用手摸了摸她的头,“乖,别吵我。”
“你别说,你发质还挺好的。”
把本在活动中的女鬼都给整愣住了,静止在原地,然后再灰溜溜退场。
黑暗中时青不经意地嗤笑了一声。
他咬着发着微弱光的手电筒,蹲在一旁的稻草堆里翻弄着线索,发现稻草上有不易被人发现的数字,找到之后递给邱拾穗。
“试试这个,6位数。”
她没有吭声,输入他递过来的密码,两人轻松地进入了下一个房间。
恐怖密室的精髓之二,在于密。
复杂的解密过程应该是要两个人寻找线索,互相讨论,一起拼凑正确答案,在一来一回中发生思想碰撞。
但是这两人都不需要讨论。
时青观察力强,轻松找到需要破关的机关,又有良好的体力,可以够到需要操作的机械设备。
邱拾穗面对复杂的问题,尤其是计算类的,甚至都不需要草稿纸,便能很快得出答案。
她冥思苦想半天。
“4.30?这是什么意思?”
时青环顾了一会,踮脚在头顶的时钟上转动时钟和分针,空旷的空间里传来机械链条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两人重新遁入光明。
遇到听音识曲,再在钢琴上弹奏出来,这是时青的专业领域,一分钟以内就解决这一关卡。
两个人全程对话不多,仅限于“给你”、“给我”、“这里”、“下一个”。
几十分钟,就轻松逃脱了这一个恐怖密室。
节目组预设的尖叫、焦头烂额、惶恐无措、相互支持都没有发生。
这给广大网友们提供了不少乐子。
【这两个人真的笑死我了,真就一点火花都没有啊。节目组怎么想的,让他们分一组,反向组CP?】
【我觉得节目组剪辑师肯定也很绝望,这幸好没有在正片里放。】
【没想到邱拾穗做数学题真的那么厉害,以前怎么不营销这个,新想出的人设?】
【隔壁付橙和郑林瑶双人蹦极的时候更尬好吧,我都在替他们脚趾抠地,节目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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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么玩的哦~】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两个人配合得很好嘛,你不言我不语,主打的就是默契在。】
【楼上的,只有你一个人,这么硬的糖只有你嗑得下去。】
从密室出来之后,工作人员也接连着散场。
时青插着兜,助理小左站在一旁为他打开了保姆车的车门。
他踱步准备屈膝迈入保姆车,一只脚又施施然地缩了回来。
“晚上大家都去聚餐,你不去?”
“不了吧,作业没写完,得回去赶作业。”
他没有回什么,只是默默走开了。
邱拾穗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背脊一如既往的笔直挺拔,但垂下去的肩膀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颓感。
然后时青弓着腰登上了一旁的保姆车,车辆汇入河流,隐没在日落后的霓虹。
太阳也同时落下去了,泯灭了最后一丝光线。
/
不过邱拾穗故意不合群,是今天的作业任务确实有点重。
不仅要看完一部电影,还要写一篇千字电影读后感提交到老师邮箱。
她喜欢窝在客厅刷完一部又一部的电影,可以窥见他人极速压缩的人生,能通过16比9的屏幕跨越湖海山川,将其叠加在自己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上。
今天要赏析的电影是温川导演的《少年》。
这部电影是一个男孩成长史诗,与其他所有影片不同的地方在于,温川导演拍了整整十年。
他在等待男孩长大,用同一张脸的不同时期来表达少年的成长故事,通过时间的魔法让故事更有真实感。温川曾凭此部电影获得个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
从第一个镜头的青葱少年再到影片最后定格的硬朗男人脸庞,相似又截然不同。
这种艺术与人生交织的感觉,打破了电影与观众之间的一堵墙,让作品在现实视角又多了一份厚度。
邱拾穗先沉浸式地看完整部影片,将双腿盘起来,电脑放在腿上敲敲打打,从电影结构、细节和价值依次赏析。
写了一千字之后,邱拾穗觉得自己眼皮沉沉,将背脊倚在沙发的柔软靠背上。
笔记本电脑被她随意地扔到一旁。
今天一整天的行程着实有些累。
就眯十分钟好了。
时青聚餐完,十二点才到家。
输入了两次密码才输对,他有些恼,推开家门,将鞋踢在玄关,才踢去一身疲意。
客厅传来幽暗的光,投影仪的光线还在不断变化。
邱拾穗睡得很香,本挽起的花苞盘发已全部散落肩头,胸口起伏带动的呼吸声匀称,随着睡姿的变动,睡衣的下摆褪到了雪白纤细的大腿根部。
时青呼吸重了,别过了头,在沙发另一端拿起毛毯,提着毛毯的两个角准备帮邱拾穗盖上。
毛毯还未完全落下。
睫羽翕动,两个人的视线在晦暗中撞了个满怀。
她目光炯炯,看不出一丝倦意,似乎就是在故意等着这一刻。
等了很久了。
邱拾穗手指收紧,一只手撑在身后,借力挺直了腰背,一只手扯了扯睡裙的下摆。
“你最近很忙?”
“我在家都见不到你。”
“挺忙的。”他顺势坐下。
邱拾穗感觉身旁沙发有一块凹陷进去,皮质沙发被摩擦发出窸窣响动。
“喂,你是不是......在躲我?”
14. 夏天
时青眼睫微动,否认了邱拾穗的话。
“没有,我就是最近综艺、唱片、演唱会,有些分身乏术。”
她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他将肘部抵在扶手上,左手掌撑着头,右手搭在腿上,眼球盯着幕布上变换的场景。
“温川导演的《少年》,你今天赏析的是这部?”
“对。”她顺势拿起刚被丢弃在一旁的电脑,打了个呵欠,想给自己的观后感最后总结陈词一下。
邱拾穗边打着字随口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演这种大导演的电影啊,我不会永远也拍不了好的电影吧。”
时青没有应答。
“你知道吗,郑林瑶上次还跟我说,她前端时间和温川导演搭上线了,气死我了,故意在我面前显摆呢。而且有电影界的传闻说,温川导演最近在攒个大活,你说这个饼不会真的是郑林瑶的吧。”
她又想起了什么。
“你们最近关系很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关系好了?”沉默已久的时青忙不迭反驳。
邱拾穗本来想说让时青离郑林瑶远点。
算了,他爱咋咋地吧,我也管不着。
/
《那年我们的夏天》越播越红火,俨然登顶成为了第二季度最热门的综艺,广告招商完全不用愁。
除了节目初成熟的嘉宾青涩懵懂的表现之外,演播室嘉宾间的互动也成为网络热点。
尤其邱拾穗凭借着这档综艺刷新了一波自己的路人缘。
但由于邱拾穗过去的口碑基本盘略微差劲,以及在节目中毫不留情地和时青互怼场景,被时青的粉丝追着骂了几千条评论,被冠以“不尊重同事”的罪名。
同时,节目录制已经进入到尾声了。
心动嘉宾之间的感情线依旧像大洋下的冰山般让人琢磨不透。
演播室六个人的答案大相径庭。
“好好好,这团线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刚刚还一脸不在乎的臭屁小孩在背后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女孩的背影。
女孩被众星捧月的男嘉宾拒绝之后立马假装MoveOn,连笑容都是僵硬。
随后为了伪装自己,转头连线了另外的男生。
随着实际心动线的揭晓,观察室一片哗然。
少年们的晦涩心事都这么难懂吗?
一旁的付橙为了做节目效果,已经开始大摔台本了。“不是吧?他们都这么想的啊?”
“年轻人真会玩。”
少男少女既倔强又直球的表现让节目有了不错的综艺效果。
作为旁观者也能感受到那份悸动的苦涩和出乎意料的反转。
最终答案揭晓。
8个嘉宾只有一对是最终告白的双箭头。
只有时青和袁楚全对。
全部心动线都猜对的人可以获得节目组奖励的钻石原石一份,导演组说可以自己加工自己想要的钻石制品。
节目组送上礼物的时候,其他嘉宾眼睛都亮了,都在大喊抗议。
“节目组最近广告费赚不少吧。”
郑林瑶说:“我前几期都猜对了,只有最后一期猜错了,不公平啊。”
邱拾穗嘴上说着反正我也没猜对过几次,我确实不配,但是眼里全是对那小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钻石的喜爱,那是被捕在盒子里的星星。
毕竟她也才十八,总会被这种有着华丽外表的、闪闪发光的物品吸引了目光。
时青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可能他一贯在大众面前表演高冷人设吧。
出了摄影棚,就把华丽的包装盒往正在休息室里拆头上发夹的邱拾穗怀里扔。
“给我吗?”她不可置信。
“到处找不到垃圾桶,送给你了,这东西有啥用,不过就是颗化学结构稳定的碳罢了。”
她赶紧揽入怀中,“你不要就给我~”
语气轻快,钻石折射的光线闪在了她亮莹莹的瞳孔。
时青就像来此处闲逛,转头就见他离开了休息室。
正在喝水的小卷差点被呛到,凑上来对着那个华美的盒子都不敢下手摸:“垃圾桶?搞笑呢?时青不知道这一小颗要多少钱吗?”
邱拾穗一听小卷报出的数字,飞快地拿起包装盒就往化妆台一旁的包里塞,还顺势紧了紧拉链。
“那趁他反悔之前,我得赶紧藏起来。”
小卷说:“我看今天时青的助理一直在送票,我也收到了,位置还不错呢!拾穗姐,你是不是第一排呀?”
“票?”她疑惑。
“对啊,演唱会门票,连摄影师大哥都有。他没有送给你吗?”
“没有。”
“啊?”
邱拾穗在休息室等了等,也没见有时青的助理来敲门。
/
节目演播室录制部分已经喊了咔,一旁的袁楚都准备下班了。
望着头顶聚光灯的光晕,邱拾穗出了神。
她常常会忆起坐在闷热教室在草稿纸上写满一页又一页的的感觉,和此时镁光灯照得脸部发烫的感觉一样真实。
自己也许适应了此时的生活了吧。
一阵惊呼打扰了发呆中的她。
全场只有郭晓知道节目安排,她拍着手欢迎衣着晚礼服的十八岁嘉宾们入场。
“是你们!”
观察了两个月的屏幕里的人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张张真实青涩的面孔。
大明星们也有点手足无措。
在镜头里鲜活的他们一见到大明星们也纷纷变得格外害羞。
尤其是刚刚步入成年的小女生面对时青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腆着脸问:“时青哥,我喜欢你很久了,能不能和你拥抱一下。”
郑林瑶在旁边忙不迭提醒:“这位小同学你矜持一点,你男朋友还在旁边呢!”
毕竟这可是唯一一对在本档恋综里牵手成功的情侣。
一旁的小男友被调侃红着耳低着头,左手却不理众人的促狭,捞过女生的手牢牢抓着。
弹幕纷纷飘过“年轻真好,初恋真甜。”
郑林瑶此举被弹幕网友归为“吃醋。”
时青没有当场拒绝,只是虚虚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轻声说:“谢谢喜欢,我还能送你们俩演唱会门票,有空可以一起来看。”
女生一脸激动。
邱拾穗余光里漏了一点不屑,腹诽:装什么温柔大哥哥。
郭晓不疾不徐地控着热闹的场子。
“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平日里打扮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今天衣着格外隆重和成熟,因为今天我们节目组要给大家举办集体成人礼!”
节目组特意包下了最大的演播厅舞台。
专门为大家制作了成长视频,里面还有老师朋友和家人们的祝福,给大家留下完美又难忘的结尾。
现场氛围一片热烈。
把现场气氛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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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高潮的,便是大家围坐在一起,动情地读着写给彼此的信。
“有一个经典的‘summercamp理论’,这十几天的时光好似是一个夏令营,当夏天结束,我们重新回到各自的轨道,我们去往全世界各地不同的城市,我们成为了彼此的过客。我想在午夜梦回时,我会经常想起你们,想起这年我们的夏天,那一定是最热烈的红色。”
“我想和大家说,没有任何一个夏天能够与这个夏天相比较,也想和李宇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和你做比较。虽然最终没有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会永远永远抱着最真挚的心祝福你。”
一旁的嘉宾们都为之动容,被深情目光注视着的李宇慌忙低头以掩饰自己的眼眶泛红。
“祝我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然后有一天发现山高路远,高处我们又再次相见。”
七彩斑斓的亮片从头顶散落,伴随着舞台四周电子烟花柱的一声轰鸣。
现场嘉宾被节目组制造的大场面掀起一阵欢呼。
他们在欢呼声中窥见了如花火般绚丽的前程,窥见了时间缝隙里幻想中的自己。
那是心中有火,眼里有光的年纪。
邱拾穗抱着臂望着舞台上笑着闹着的年轻面孔。
“好遗憾,我连成年的过程都没有体验过。”
她只是随口感慨,声音很小,并没有想说给谁听。
时青正巧挨着邱拾穗很近,这句小小的遗憾话语伴着微弱的音量正巧悄悄地溜进了耳朵。
他没有停止自己正在鼓动的双掌,只是看似随意低着头,撞上了她充满遗憾的眼神。
“成年快乐,邱拾穗。”
他的嗓音低低的,像是在一个盛大热闹的场景下诉说着隐晦的秘密。
要不是那一瞬交汇了目光,邱拾穗应该会以为自己幻听了。
舞台烟花柱越窜越高,烟花突如其来炸开时,时青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你没事吧?”邱拾穗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没事。”
冷色调的火星四散,似乎都要将最后的夏日点燃。
从很远的角度看上去,烟火横亘在两人之间,照得对望的脸庞通亮。
在这期节目播出之后,邱拾穗才看到时青那天录制的后采。
导演组问时青。
“其实节目播出之后,网络上都对你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很好奇,可以给大家透露更多吗?”
“抱歉,不能。”他莞尔。
“那如果再来一次,明知失败,你还会和她告白吗?”
“我想应该会吧,但是除了告白以外,我想和那时的她说,成年快乐,希望你目睹了大人的世界之后不会失望,不会轻易被这个世界撼动,保持对自己坚定的相信,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吧。”
邱拾穗随手刷到这段采访片段时,她正在和沈若茜正在商场血拼完,在一家巷口的咖啡馆喝下午茶。
“你在看什么啊?”
邱拾穗摁灭了屏幕,将手机扔在一旁,玻璃桌面被手机碰撞发出轻轻的“嘭”声。
她拿起叉子捣碎了蛋糕上的草莓。
“就随便看看。”
“穗,最近你们那个节目好火,所以时青上学的时候到底喜欢的是谁啊?咱们不是一个班的吗?”
那颗完整的草莓被捣成了草莓果酱,一口下去,动物奶油的油脂香充斥口腔。
就是果酱有些酸。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15. 庆功
“怎么?你们关系还是很差吗?你们好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了。”沈若茜问。
“我还以为你们现在以结婚的名义住在一起,不会像从前那样吵吵闹闹。”
“还好吧最近,他工作忙晚上很晚回家,还喜欢早起晨跑,而我要赖床很久,所以我根本见不到他。我是想和他好好相处的,可是他似乎不想。而且……”
而且之前在节目录制间隙的时候,她就看到时青的助理在给各位艺人送上时青的演唱会门票,连选角副导演都有发朋友圈说收到时青的演唱会门票了。
只有邱拾穗没有收到。
邱拾穗等了老半天,也没有见助理小秦来送给她,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去要吧。
“而且什么?”
“没什么。”她才不在乎这些呢。
邱拾穗垂着眼皮,用细扁的木棍搅乱了杯中咖啡的拉花,聊着没头没尾的天。
算了,反正无论怎么样,再过一段时间,两个人总归是要桥归桥路归路的。
倒不如现在这样,也挺好。
沈若茜不再追问,将目光转投于今天两人的购物成果上。
她看着座位上扎着精致蝴蝶结的小袋子。
“穗,这个香水我可以再试一下吗,刚才闻了好多种,闻得我脑袋都晕了。”
“可以呀。”
沈若茜拆开袋子上的蝴蝶结,拔开盖子,朝着手腕喷了一下。
“很浓的柑橘味,是一种清新的感觉,但是你以前不是比较喜欢那种甜甜腻腻的香味吗?”
香气溢到鼻尖,适才试香的时候,邱拾穗闻到这个香便一下子联想起了醉酒那晚,在时青宽大的青后背上闻到的那股气息。
虽然那时脑袋不清醒,但是嗅觉好似格外灵敏。
那是一股清爽的晚风吹拂过空旷心田的感觉。
秋雨里被淋湿的橘子树本该长在茂盛的亚热带树林里,可偏偏孤独地扎根在了海边,带着一股海盐的清凉拂面而来。
不知怎么的,今天偏偏在众多香气中选了这一瓶。
邱拾穗很晚才回到家。
推开家门时,烟草味顺着深夜的南风刮到了玄关。
顺着这股味道,她推开了露台虚掩的玻璃门。
一个猩红的点在黑暗中闪烁着,被夹在了那人的指节之中。
吸烟的人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他没有开灯,只有客厅透来的光线打在他利落侧面轮廓,其余身形皆模糊地隐于暗黑之中。
只能看到他嘴巴浅浅咬着烟蒂,随意吐了一圈氤氲烟雾,眼睛眺着远处繁忙的江面。
这是邱拾穗第一次目睹他抽烟的样子。
她的恍惚滞后了很久,到这一刻才来到。
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坐在她后头喜欢把椅子脚翘起来的男生,不再是那个她在低头专心做着植物细胞切片时在旁边聒噪地叫嚣着“不行,你切的太粗糙了根本观察不到细胞”的男生。
他们之间,隔了足足十年时光。
“回来了?”他注意了踏入露台的邱拾穗,客套发问。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的手靠近一旁桌上的烟灰缸,动作熟练地将微弱的火光熄灭。
“很久了,上大学时宿舍里一群男生开始分着抽,我其实抽的很少。”
回答完问题,邱拾穗觉得貌似没什么话题需要继续聊下去,本想转身离开。
“你下个月2号晚上有空吗?”时青叫住了她。
“我?”
他递来一张硬卡纸模样的东西。
邱拾穗迟疑着接过,顺着昏暗光线瞪大眼睛仔细看,才能看清楚。
这是一张他全球巡回演唱会首站的VIP席位门票,已经被黄牛炒至天价。
邱拾穗拿着门票仔细地看了看,“我还以为我没有呢。怎么?你送出去一圈之后,这是想起我了?”
“如果你没有空的话,可以送别人的。”
“我才不会送别人呢——”
时青听到这句话时,嘴角扬了一下。
“我要高价转卖给别人,你都不知道你演唱会门票一张溢价得多少!”
时青摁亮屏幕,作势要拨打电话。
“我要打电话给12315,这里有黄牛票贩子。”
邱拾穗仰着头轻笑了一下。
“你会来吗?”
时青收敛起来爱开玩笑的嘴脸,口吻骤然变得认真,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这个对话之前发生过。
高二那年。
学校组织的校园歌手大赛之前,他貌似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那时午间放学,教室里刚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走得最晚。
邱拾穗头也没抬。
“我那天有补习班要去,结束的早就来呗。不过你要不还是祈祷我不要来,我来了肯定投票给别人。”
做题中的她也不忘和他嘴上掐架。
“你爱来不来。”时青将书包用力地挎在右肩上,走出了教室。
邱拾穗赶到比赛时,大礼堂座无虚席,只剩最角落的几个空位了。
台上的女生正穿着一个夸张的违和的蓬蓬裙唱着adale的hello,主歌还挺稳的,开始到飙高音就没有办法掌控住自己的嗓音了。
但是台下气氛依旧热烈的鼓掌,学生观众们总是善良又友好,也许是学生生活太过乏善可陈了。
这里离舞台有些远,前面还有人一直站着,鼓着掌晃得连舞台上的人面容都看不清。
旁边的人看邱拾穗刚来,递给她几根细细的不同颜色的荧光棒,问她怎么才来,前五个选手都登台完毕了。
还是没赶上完整的比赛,要是早来一会会就好了。
“那个六班的选手呢?也唱完了?”
“那个帅哥!叫什么时青是吗?他第一个唱,唱得超好听,是他自己写的原创曲,就是第一个出场太吃亏了……”
行吧,早来一点也赶不上。
于是她就在后五组选手里选了一个歌声最能打动自己的歌手,投了那位一票。
勾选这一票的时候她是纠结的。
应该要给时青投的,毕竟班级里有最佳歌手怎么说那也是属于班级的荣誉。
但她没赶上时青的表演啊。
正当她犹豫着,手里的投票卡就被工作人员抽走了。
隔天,邱拾穗在放学路上被时青撞了个正着,想躲都躲不过。
“你没去歌手大赛吗?”
“谁说我没去啊。”
“那你投谁了?”
少年人面对有些问题的答案总是直截了当,但面对有些问题却畏首畏尾。
她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投谁关你什么事啊。
“你都拿冠军了还在乎我这一票吗?”
“你是不是没给我投票?”
不好意思了大哥,不仅没有给你投票,连你唱歌也没有听。
邱拾穗心虚地没敢抬头,这人怎么一猜就中啊。
正当她想抬头为自己辩解些什么时,对方的影子便消失在了街角的暮色里。
出现和消失都那么突然。
你会来吗?
再次听到这个的提问时,邱拾穗依旧不能坦坦荡荡地面对。
她说:“当然。”
时青从阳台的摇椅起来,下摆本卷曲起来的睡衣舒展开来,他步伐轻快地走出了露台,迈进了客厅的灯光下。
“香水不错。”
邱拾穗的肩被淡淡擦了一下,触觉似电流划过一般微弱。
她抬起手腕闻了一下,浓郁的柑橘味沁入胸腔。
/
《那年我们的夏天》节目组专门包下了一栋五星级酒店的海边别墅举行庆功宴。
从庆功宴配置来看,节目招商不错,应该赚了不少。
天边已经进入了日落后的黄色时分,远山群岚环绕。
夜幕低垂之下是美酒佳肴,酒会上的各位正在推杯换盏。
整个节目组几十号人悉数参加,还有好几个星海视频的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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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前来参会。
付橙对这种场合表现得很是热络,一直陪着几位领导喝酒聊天。
而时青一向是被众星拱月地围绕。
有的人穿的隆重,而邱拾穗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素面朝天,只涂了个浅浅的口红,端着酒杯站在酒桌旁边。
刚应付完好几波工作人员。
“拾穗姐,你太漂亮了,咱们可以合个影吗?”
“我表弟是你的粉丝,可以给他签个名吗?”
她友好地一一回应。
很奇怪的是,她明明在网络上收到很多非议,那些肮脏的、丑陋的、不堪的留言似乎在生活中出现得很少。
没有人会在现实生活中抓着她的头发、指着鼻子骂她,臭不要脸、炒作精、演技差……
觥筹交错间,大概只有邱拾穗捧着酒杯盯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发呆。那些细小的波涛将周遭灯光统统打碎,比大家正在交谈的言语还要碎。
一张名片被递到她面前,她顺着名片递来的方向侧过脸。
“邱小姐,你好,我是星海娱乐的制作方,我们有看到最近你的综艺热度和话题度都不错,接下来还有一些综艺节目和影视的规划想看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她颇为愉悦地接过名片,礼貌地道了谢。
“谢谢曾总抬爱,只是我最近半年学业繁忙,在年底之前都不打算接其他任何工作了。不过还是贵公司的认可,待我多沉淀一段时间,一定主动自荐。”
交谈之间,她用余光瞥见了远处靠近海边泳池的两个影子。
邱拾穗的视力很好,是远视眼。
郑林瑶和时青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郑林瑶脸上的笑容堆都堆不住。
郑林瑶还不识趣地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又挪开了视线。
很烦。
这两个人都很让邱拾穗烦。
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更让人烦。
邱拾穗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香槟。
她和对面的曾总表示需要去个洗手间,回聊。
果然一喝酒就上脸,她看着镜中红彤彤的脸颊,掏出手袋中的粉饼扑了扑。
似是很用力,粉盒中的粉都在洗手间的吊灯里飞舞。
从卫生间出来,在泳池边迎面撞上了郑林瑶。
她似乎一脸得意。
晦气。
邱拾穗小声地咒骂了一句,然后选择快步地与她擦肩,没想到被她叫住了。
“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她对郑林瑶发出直接了当的不友好言论。“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把这时间拿去泡男人。”
郑林瑶笑得很轻,是不被人察觉的轻。
邱拾穗能读出来,那笑容是不怀好意的。
“男人嘛,还挺难泡。”
“但是呢,我和你说,我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郑林瑶头靠近了一点,俯在她耳畔小声地说。
邱拾穗因为她的靠近,不自觉又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意识到自己退到了泳池的边缘。
“我想和你验证一下。”
“和我有什么关系?”
邱拾穗觉得她今天的言论一整个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邱拾穗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只掌心推了一下,带着她本就站在泳池边沿的整个人重心不稳,往泳池方向倒。
那只手掌传来的力量并不大,只是来得措不及防。
邱拾穗连呼叫都没有来得及,只听见扑通一声响,整个人就被推入了冰凉的池水中。
她从小便最害怕水了,夏天暑期正盛的时候所有的伙伴都下水游玩了,这位著名的旱鸭子就在岸上看着。
水灌进了全身每一个毛孔似的,脚根本着不了底。她止不住恐惧,在水中挣扎。
本想手脚并用胡乱动作一番,身体的本能带着她划出了水面,向着岸边游去。
她陡然意识到一件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会游泳。
为什么,她会游泳?
16. 恶人
岸上有脚步声传来。
泳池里,她听到一声另外的“扑通”声,模糊中似有一道人影也潜入了水底。
邱拾穗仰着头拼命往水外探,只能听到水花扑腾的声音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快靠岸时,她就感受到,自己的腰肢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拦截住,带着她往上攀。
等到邱拾穗终于瘫坐在岸边,那个人放开了她,她猛猛地咳了好多下。
浑身都是湿淋淋的,邱拾穗抱着双臂止不住地颤抖。
庆幸的是,泳池靠近海边,被树木包围着,没有被远处聚会的众人看到她的狼狈模样。
也幸好她今天是一身黑色短袖和牛仔裤,狼狈之下没有太不堪。
发丝上的水珠密密地往下砸,在地上形成一滩水渍。
她抬起头看到对面同样在喘息的时青,他在看着她。
他只脱了西装外套都没有脱掉便直接入水了,整个人被水浸过之后湿漉漉的,让他这一身黑又深了几分。
时青利落起身,伸手将刚扔在地上的西装外套拿起,准备罩在她身上。
“我来吧。”
郑林瑶拿过一条浴巾架上的浴巾,撑开裹住了邱拾穗。
邱拾穗把郑林瑶伸过来的手移开,没有领她的情,双手拢了拢身上的浴巾。
她这才反应过来,此刻狼狈模样是拜谁所赐。脏话已经在嘴边要脱口而出。
趁郑林瑶没有注意,邱拾穗大力地将她也推入了泳池。
将这个仇当场报了。
“咚”地一声,水花再次溅起。
/
休息室里。
“你有病吧。”郑林瑶边骂她边打了个喷嚏。
“你搞清楚,是你先推我下去,有病的到底是谁!”
邱拾穗骂骂咧咧地套上郑林瑶递过来的T恤衫,原本的湿发已经不滴水了,但被空调底下的凉风一吹,她也不自觉哆嗦。
“要吹头发吗?”
“郑林瑶,你在这给我演姐妹情深。”
郑林瑶斜靠着沙发:“我演什么演,我一向不喜欢你。我承认我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是我推你下去的这件事情本就是我不对,给你身干净衣服总是可以的。”
她这坦坦荡荡的恶人行为,邱拾穗想骂人都没有地方下口。
“你为什么要推我下去?”邱拾穗反应过来,忆起她推自己下泳池前说的话。“你在搞什么啊?”
郑林瑶已经换好衣服,不顾自己未干的头发就起身向外走,她按下门把手,轻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一个无聊的小实验,实验结果嘛,我并不想告诉你。”
“神经病。”
郑林瑶临走前之前丢了一句:“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啊,随便你骂。”
莫名其妙!邱拾穗对她的没头没脑的行为感到一头雾水。
郑林瑶轻轻地带上了门。
节目开机前。
郑林瑶准备签合同时,她问过导演组的录制嘉宾的名单。
捕捉到时青名字的时候,郑林瑶私下悄悄地和朋友吹牛说,三天搞定他。
郑林瑶一向喜欢成熟又带点少年气又带点拽的男人,问了好几次圈里人能不能帮忙安排吃吃饭认识一下。
但是那头永远答复:不好意思,时青不喜欢出席饭局。
经纪人劝她死了这条心吧,人家人际关系简单,没活的时候都在做音乐,连综艺都不怎么录。
这次可总算给她逮着机会了。
没想到的是,第一天节目正式开机之前,就吃了闭门羹。
她刻意换上了最适合的靓丽造型,拎着精致下午茶叩了叩时青休息室的门,先和节目嘉宾搞好关系本就是惯例。
探头出来的是时青的助理小秦,郑林瑶表明了来意之后,对方让她稍等一会会。
休息室外的走廊有零星工作人员拿着设备来来往往,她摸了摸手臂,掩面等了顷刻。
对方开门表示不太方便,时青还在休息。
节目录制时,她终于见到了这位难以攻克的理想型了。
给他递话,只是规规矩矩地回答,连笑容都很吝啬。
“有意思。”
郑林瑶不信,从来都是别人围着她嘘寒问暖,不可能还有她攻克不了的硬茬。
还以为时青是多高冷的人呢,结果一上来就自爆了自己的暗恋故事。
本想顺着他的爆料,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他打太极。
摄像机一关,约他吃饭,他也以工作繁忙礼貌婉拒。
别说了三天了,三十天了两个微信都没加上。
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收到演唱会门票时,郑林瑶以为自己的攻势有了效果,后来才发现时青把节目组组里的每个人都送了。
很快,郑林瑶就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蹊跷。
他似乎对邱拾穗的话很敏感,在众人难以察觉的目光里也常常锁定邱拾穗。
不管是节目里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还是网络上粉丝也是掐架得厉害,不得不承认的是,最近这段时间邱拾穗的热度一定在直线上升。
大众对邱拾穗的讨论也不再拘泥于绯闻、炒作,而是更多节目上的表现。
本来这仅仅是种猜想。
直至十分钟前,郑林瑶在桌边和时青搭话。
“怎么?追不到?”她直白发问。
时青移开了视线,仰头饮了一口酒,没有答话,似是不想理她。
似乎印证了这番猜想。
“好了,别装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来和我炒CP才来参加节目的呢。”郑林瑶直接了当。
反正她是没戏了,所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听到这话,对面轻笑,举起酒杯要与她碰杯。“有机会再合作——不炒CP的那种。”
“哎呀,你说,你要是喜欢我,这事不就好办了。不过呢,我可以帮你制造机会,不用谢我。”
郑林瑶瞟见正从洗手间出来的邱拾穗,放下酒杯,朝那个方向走去。
什么狗屁制造机会,她又不是活雷锋,她就是有股气想对邱拾穗撒。
时青反应过来时,邱拾穗已经掉进泳池里了。
艹。
他爆了一句粗。
他清楚记得,她怕水。
便什么也顾不上,连鞋子都没有脱,一把甩开身上的外套,直直地往泳池里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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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家的路上,时青不知道从哪整了身干净衣服,在专心开着车。
邱拾穗在时青的副驾驶疯狂打喷嚏。
还不忘批斗一顿郑林瑶,她在碎碎念:“幸好我反应快,也把她也拉下水了。”
“啊——嚏——”
时青赶紧把车内的空调关闭,将车窗开了一条小缝。
一阵湿热又带点腥味的海风灌了进来,有点暖和。
虽已是初秋,但是气温居高不下,太平洋的风吹到这,整个海边的夜晚都是闷热的。
邱拾穗反应过来一件重要的事情,猛然发问。
“你知道吗?今天掉下水之后,我发现我会游泳。在我过去18岁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任何有关于学过游泳的记忆。”
时青也愣了一下,他反问,“你会游泳?”
“对,我也觉得很神奇。也许……也许我是魂穿,28岁的邱拾穗就是学会了游泳,即使我拥有的是18岁邱拾穗的记忆,但是躯体的记忆依然是28岁时。”
还没有等时青接话,她就已经把所有的可能设想完毕。
邱拾穗一边思索着,一边觉得自己的逻辑完全能自圆其说,很快就能把自己说服。
一旁的时青沉默不语,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等红绿灯时手指不停地在方向盘上敲。
到家楼下的车库时,他侧头看向邱拾穗,已经在座位上安稳地入眠了,呼吸均匀平稳。
睡觉的时候,还挺乖巧,也没有平时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想伸手去摸摸她脸颊那团看起来软乎的肉。
邱拾穗突然睁眼,盯着他伸过来还悬在半空中的手,“你要干嘛?”
时青用力地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叫你起床罢了。”
到家后,邱拾穗洗了一个爽快的热水澡,似要把今天的不畅快都冲洗掉。
出来时嫌房间空调太冷,便直接窝在阳台的摇椅里,想让闷热的自然风吹干头发。
她戴着耳机,远处阑珊的灯火经久不灭,偶有一盏灯光骤然熄灭在一扇窗。
一滴两滴的雨水开始打破了江面的安静,打破了初秋的沉闷。
正巧耳机里放到向日葵乐队的《雨一直下到了深夜》。
“雨一直下到了深夜
明天醒来我会在哪里
城市熄灭了火焰
风是流沙,海鸟是时间”
雨越下越大,还伴着呼啸而过的秋风,有种要将整个城市都冲刷干净,把整个夏天顺手带走的错觉。
斜着吹来的小雨打湿了阳台外露的地砖,也飘到在了摇椅上,邱拾穗见状起身,抬手关上了阳台门,物理隔绝了淅淅沥沥的白噪音。
次卧已经熄灭灯光了。
雨声渐强,好似从自己房间里传来。
她狐疑地打开自己的房门时,看着时青正握着浴室的门把锁,从里面走出来,身后雾气正拥着他。
他的整个轮廓融在身后朦胧的光影里,下半身裹了一条浴巾潦草地打了一个结,要掉不掉的样子,上身裸露着,露出劲瘦又分明的腹部肌肉线条。
邱拾穗不动声色地咽了一下。
“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17. 雨天
洗过澡后的他,刘海尽数被打湿,乖顺地垂在额前,像只大雨里被淋湿的小狗。
还有一颗水珠悬在他的睫毛之上。
“我刚和你说了啊,我卫生间的花洒有点问题,借你的卫生间用一下,你还点头了。”还带着点鼻音。
“哦,我刚戴了降噪耳机在听歌。”
时青又走近了一步,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湿了。”
“嗯……?”
她的呼吸屏了一下,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她移到锋利的喉结上又赶紧挪开,只好眼睁睁盯着那颗挂在睫毛上的水珠掉落在地板上。
“外面下雨了?你睡衣都湿了。”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裤腿,玫红色睡裤因被打雨湿变成了深红色。
“噢……”邱拾穗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晚安。”她迫不及待地把他请出了房间。
屋外天雷闪过,雨水要将整个城市都颠倒。关上房门时,嘈乱雨声减弱了大半。
邱拾穗吁了一口气,呼吸这才通畅起来。
那一天晚上,邱拾穗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一直被困在了那个游泳池了,明天可以看到泳池的边界,怎么游好似都到不了岸,一直游到精疲力尽。
她拼命往外探,但是岸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冷眼看着,还笑她。
有一个人,他迈着步伐扒开众人的肩,一跃跳进水中,他朝着邱拾穗伸出了手。
邱拾穗都可以看到水面外的光,眼看着两只手快要挨了一起,她便惊醒了。
窗外雨声不停歇,似乎可以抚慰这场噩梦带来的恐惧。
而这一场秋雨连绵了一整周,一直到时青演唱会彩排那天下午都没有消停。
时青的经纪团队很着急,这么大的雨可能会影响设备运作,还会影响舞台效果的呈现。
时青丝毫没有焦虑的迹象,他一只手撑着雨伞,一只手拿着麦,在暴雨倾盆之下彩排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年时青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了,可以在40度的大暑天音乐节连唱带跳好多首,也可以在暴雪天的室外体育场馆弹一整晚。
比起这些环境的磨砺,他更害怕的是,没有人听他唱。
/
演唱会那一天,邱拾穗谨记着绝对不能再放时青鸽子的原则。
王笙荷在讲台上讲即兴表演的原则时,邱拾穗满脑子想的都是,票带了没?应该几点出发比较保险?要不要提前进场?
“邱拾穗,你来表演一下这个主题。”
她灵魂都在出窍,万一被时青粉丝现场抓住被一顿骂,要不要当场就跑路啊。
坐她旁边的徐睿用手肘戳了戳她,疯狂用眼神示意。
邱拾穗这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上了讲台,都不敢抬眼看王笙荷犀利镜片下的眼睛。
这是一个关于“雨天等车”主题的即兴表演环节。
邱拾穗思考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和故事设定,便很快进入了表演状态。
她置身于一个破败陈旧的公交站,天空泼来的雨水将公交站变成水幕,让她不敢踏出这个范围,于是便焦急地垫脚张望,不停地开关着手机看着时间。
等到最后一点电量耗尽,都没有等到车驶过,她蹲在公交车站,绝望地将头埋在腿间。
此时,一个同学假装驾驶一辆汽车驶过。
她眼睛一亮,霎时充满希望,猛然起身张开双臂拦住了那辆汽车。
身躯因为长时间蹲着而有点麻痹,不小心打了个趔趄。
“找死啊。”
“求你了大哥,可以载载我吗,我在赶时间,等了半个小时了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经过。”
她眼圈都开始泛红,脸上划过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500。”那位“司机”狮子大开口。
她连忙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眼看现金都纷纷被雨水打湿,她用发麻的手数了数实际并不存在的纸币。
“我只有300多,可以吗?”
对方不耐烦地做了个上车的手势。
她激动到无以复加,甚至都握不稳门把手,开了好几次才将车门打开。
当邱拾穗终于坐上车,那人问她:“你到底在赶什么?”
她脑子一热,答话:“噢,我在赶演唱会开场呢。”
台下的同学们哄然,纷纷被她逗笑。
邱拾穗带着点害怕地看向老师时,王笙荷也破天荒地嘴角向上翘了翘。
临近下课时,她的包都已经收拾好,还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上了拉链。
徐睿凑过来一脸好奇地问:“穗穗,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要去时青的演唱会?”
她点头,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你看,现在咱们班那几个已经收拾好包包蓄势待发的女生,都是已经抢到票的,好羡慕你们啊!下次抢票能带带我吗?”
“不对,你跟时青一起录节目,应该可以搞搞关系弄到票的,对不对?”
邱拾穗还没来得及回答,下课铃声如期打响,旁边几个女生一收到信号,人就立马消失在教室后门。
偏偏这时,王笙荷大声地叫住了准备起身的邱拾穗,要她一起去办公室一趟。
徐睿投出同情的目光。
不是吧,为什么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
邱拾穗亦步亦趋地跟着王笙荷的步伐,盘算着最多再迟半个小时出发,依然可以准时赶到场馆。
教室办公室在教学楼的隔壁楼,去办公室的路有些距离,让她忍不住现在就和王笙荷攀谈起来。
“王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笙荷向上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又神秘地回复道:“等到办公室,你就知道了。”
等到王笙荷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性,背脊挺拔,很有气质。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向柏,她最近在排练一个女性群像话剧,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觉得你离话剧演员还要一点距离,你看看要不要争取这个机会。”
邱拾穗毕恭毕敬地和对方打了招呼。
向柏一向是话剧圈有名的人物,邱拾穗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和她攀上。
“话剧是很好的方式,练习台词和即兴功底。”
“我有听你老师说,你最近半年都不想接戏,但是我们这是群像戏,这个角色戏份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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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演场次也不多,但是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磨戏,尤其是王老师会过来做表演指导,是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哦。”向导打趣着给出了诱人的条件。
“可以吗?”
邱拾穗喜形于色,对于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没有人会拒绝。
“你要不先看看本子?”
邱拾穗很想先看剧本,但是心里流逝的沙漏似乎在说,没剩多少时间了。
但是不看剧本的话,也未免太不尊重老师和导演了。
“好。”
对方递来一沓剧本,封面写着四个很大的字——《风平浪静》。
这本剧本很厚很长,短时间内肯定是读不完的。
她抬起眸看到对方的示意:你先读再讨论。
邱拾穗逼迫着自己忘掉其他事情,沉下心看完第一幕的剧本。
/
沪城最大的体育场内。
四面台的布景已经就绪,场内的舞美灯光效果也随着天色渐晚逐渐发挥出应有的华丽色彩。
青色的应援棒慢慢填满每一个空荡的座位。
但是,雨还是一直不停下。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浇灭前来看演唱会的粉丝的热情。
雨声、应援声交叠,隐约传到了后台化妆间。
时青已着华服,深蓝色和白色渐变西装衬得他皮肤白皙,眼角还有闪烁着的亮片。
助理小秦已经来回跑到候场处往外瞟,还用手机的高倍镜头再三确认场外的状况。
他还在调试他吉他的音准,慢慢地拨弦保持着手感,然后将吉他肩带斜挎在身上,将吉他置于胸前,缓缓步入候场区。
工作人员和他围成圈,将手心堆叠在一起,一起打气。
“加油!必胜!”
耳畔已经是粉丝不绝于耳的欢呼,有节奏感的雨声,和场控对讲机里的指挥声,戴上耳返,隔绝了大多数声音,他闭上眼睛感受这一秒。
十年前的校园歌手大赛,是他第一次站在正式的舞台,后来他经历过许多大大小小的舞台,有空无一人的酒吧,有背水一战的比赛,也有万人空巷的演出。
每一次的紧张和激动都是真实的,每一次都好像是第一次踏上舞台,每一次的兴奋都透着对音乐的敬畏心。
VIP第一排18号座位的人到时青登台前依然没有出现。
十年前在沸沸扬扬的台下搜寻她身影时,无果,心里空落落的。
此刻的他,和那个十八岁的他一样,失落跨越时空重合。
时青用最普通的方式,背着吉他走路出场,夜幕下他背后的一整个场馆充斥万丈光芒。
他就这样淡淡地向大家走来,步伐缓慢沉稳,丝毫不怕雨水将脸庞打湿。
粉丝们彻底疯狂,大力地挥着臂晃动着荧光棒,连绵不断地发出“啊啊啊——”的尖叫声。
当他站到四面台的中间时,一束追光亮起,他变成整个世界唯一的一束光。
这时,雨凑巧停了。
VIP席第一排那个姗姗来迟的、气喘吁吁的身影撞入了他汪洋一般的眼睛。
时青嘴角勾了勾。
“谢谢你,光临我的演唱会。”声音传遍体育场的每个角落。
18. 舞台
时青清楚地记得,初次心动的那天下午,也是个大雨天。
那时刚刚上完体育课,烈日当空的操场水池边。
刚运动完被汗水浸透的时青捧了好多把水泼向自己,一捧接着一捧。
“喂,时青!”
旁边正在细致地洗着手的邱拾穗就遭殃了,她白色T恤上全是水点。
这个讨厌鬼瞥了一眼她不快的眼神,不仅不停下,还越发起劲。
午睡醒后的操场格外喧闹,没有人注意到这一隅的打闹。
她气不过,拿起一旁的一根水管,还使坏地将手捏住水管口。
水柱瞬时压强增大,爆发出细密的喷雾,空中就像下起了雨一般。
“你看彩虹。”时青伸出右手食指指向空中。
她被他分散注意力,拧停水龙头一看,根本没有什么彩虹。
时青趁着对面的人不注意,便捧起一剖水,向邱拾穗那边洒去。
“喂!你怎么这样!”她抹了一把脸。
“下雨了。”
“你别跟我讲话,我不会信的。”邱拾穗以为他依旧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才骗她。
“真的下雨了。”
天空中雨点砸下,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森恐怖,大雨几乎是一瞬间砸下。
两个人齐齐跑向一旁体育器材室的屋檐下,双手试图遮住头顶。
却遮不住一点,身上,头发上,全被雨滴打湿。
破败的器材室被生锈的铁锁牢牢地锁着,空气里有潮湿的泥土混合旧旧的铁锈的味道。
时青偏过头,看着旁边那个人,她专心盯着雨水从屋檐的尖尖上顺势落下,再看着雨水像散落的珠帘般掉落在地上。
她的额头上有一滴水珠,顺着她的面颊滑下,快要滴到下巴。
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汗毛上正在挂着的水雾,她的唇应该是软的。
世界的雨声都变小了,只剩下那滴滑过她脸颊水珠掉落在水泥地的声音。
啪嗒。
爱的起因重要吗?
少年的喜欢不讲道理,谁的喜欢不是起于一瞬。
艳阳日,暴雨天,躲雨的屋檐,少女被打湿的发丝。
一场无意的秋雨心动就落了地,生了根。
人们是无法衡量某一个瞬间的值,直到,那一刻在多年之后还顽固地出现在脑海里。
不论时间拉着青春脱离轨道跑多久,这幕都会如烙印般深深地刻在时青的记忆里。
一般开场曲之前,很少有歌手会开口和粉丝交流。
时青不同。
“这首歌,是我十八岁那年第一次登上学校舞台的原创歌曲。虽然那是一个小小的舞台,却是我梦想的起点。”
“谨以此曲,献给所有念念不忘的十八岁。”
他遥遥望着她,这么说。
简单地琴弦声配合上婉转嗓音响起,不加任何其他乐器修饰。
大屏幕上显示这首歌叫《秋》,作词作曲都是时青。
“阳光摩挲树影的操场边
匆匆而过身影撞入了我的秋天
让我荒废了青春的期限
为你笨拙弹唱的慌张旋律
你停下驻足只看那一眼
拉长让我狼狈的倾盆大雨天
听见吗我唱着这样的歌
屋檐下的心跳声再次搁浅
这一站我抱着遗憾碎碎念念
知道吗这是为你写的歌
将想念日复一日穿越时间
下一站我能否再遇见你一遍
和你说,你是抛物线永恒的终点”
邱拾穗因全力狂奔产生的喘息和怦然而来的心跳。
此时此刻,共享同一个清晰的频率。
/
本来以为赶不上的。
一个小时之前。
她本想在教室办公室沉浸地地从第一幕剧本开始看起。
王笙荷表示可以先看第十幕,比较有代表性。
邱拾穗谨尊师命。
这是一个发生在民国解放战争背景下的群像戏,邱拾穗拿到的是一位名做邱冬的剧本。
战争背景下,所有的爱情故事注定是个悲剧。
第十幕的开场就是正在热恋状态的小女生,发现了十八岁男友枕头底下的遗书,热恋情节顿时充斥死亡的恐怖,旖旎春色霎时变成黑白。
邱拾穗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本想继续往第十一章翻,王笙荷打断了她的动作。
“你回家看吧,我等下还有事。”
邱拾穗愕然抬头。
众所周知,王笙荷敬业程度是赫赫有名的,她一般在课前课后之时,都会在办公室等待着,解答学生们的问询。
邱拾穗瞬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于是,她捧着剧本向二位老师道谢,用着小碎步退出了办公室。
从教学楼出来后,她朝校门口狂奔而去,小卷和司机已经在车内等候多时了。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这个时间点的车流都汇入沿江大道整个车道上水泄不通,更别说,还遇上了雨天,车辆迟迟无法前进。
正在堵车的人儿情绪各异,有狂躁无能的,有喜出望外的,也有像邱拾穗这样,心急如焚的。
摁亮手机,低头一看时间,6点50分,还剩10分钟开场。
“来不及了,我就在这里下吧。”
她带上帽子和口罩,拎起包。
“诶,拾穗姐你没拿伞。”小卷没有叫住她。
“没事啦。”
她用双手举着包过头顶,冒着轻微的雨势,甩开背后正在叫嚣着的车辆喇叭,朝着一公里外的体育馆跑去。
当邱拾穗刚到体育场,进行内场时,他的名字在体育馆亮起,尖叫声同时响起。
她看到一个颀长又挺拔的静止身影站在四面台某一面的最中间。
没有乐队,没有伴舞,只有一把吉他孤零零地挂在身上,遗世独立。
刚巧开始,轻盈的琴弦声响起,雨声却停了。
环形的舞台灯光照得湿漉漉的地毯发亮,镁光灯因为刚下过雨而显得雾蒙蒙的。
场内座无虚席,闪烁着莹莹星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没有人会注意到悄悄溜向第一排的她。
只有一个人看到她了。
是错觉吗?那个视线来自于台上。
距离十几米,四目相望,耳畔响起他的声音。
他说,这是一首他十八岁那年第一次登台唱的歌。
他说,要唱给念念不忘的人。
歌声悠扬,低低地唱着那些年少的遗憾。
舞台上的舞美配合着歌曲的节奏和旋律不断变化,偶尔是冬天的风雪,偶尔是秋天的落叶,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设计的。
而时青站在正中间长身鹤立,精致的发丝被打湿,似是刻意为之,露出锋利的眉尾。
十年前,那一个热闹落寞的舞台里,那一场窗畔的风扬起少年人的失落。
卷起千层落叶,经年之后,才能落在它应前往的去向。
这首迟到了十年的歌,在穿越冬天的霜雪和夏天的雨水后,终于抵达。
邱拾穗不知道的是,这是一首唱给她的歌。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邱拾穗不知道的是,时青为了邀请她,而邀请了整个节目组。
她只知道,台上的人眉眼如星,耀眼又夺目,整个体育场数万人为他尖叫。
邱拾穗试图捂住心口,不让任何人发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她本来沉浸在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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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里,直到身后的粉丝团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将她扯回了现实。
还有嗓门特别大的人在疯狂地叫喊着,“时青,我爱你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
邱拾穗之前虽会打趣般叫他“顶流”,实际对他的人气并无实感。
直至今天才发现,她心里一直以来不屑的男孩是受到万千人景仰的存在。
才发现,台上的人深情款款唱着一首给自己初恋的歌。
刚刚长达一公里路途的飞奔让她喘不过气,让她的舌尖发涩,一直涩到喉咙。
旁边的人恰如其分地给她递来一瓶撕掉了标签的矿泉水。
“拾穗姐,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有些热。”
她赶紧接过,扭头才发现旁边的座位都是录节目认识的工作人员,不远处还坐着郑林瑶和付橙。
还有一些之前未曾某面的圈内人,邱拾穗礼貌颔首问好。
想必以时青的演唱会热度,他们来看演唱会就必会上热搜,能增加曝光何乐而不为?
想都不用想,现在热搜上一定格外热闹。
“怎么样?是不是超好听!我好喜欢这首歌,尤其是这次是原创曲首发舞台。”
旁边的小女生左脸贴上为时青应援的贴纸,正在狂热地摇着她的手臂,激动得不像话。
邱拾穗被她摇得整个人晕乎乎的,伸出手摸了摸鼻子,一身反骨。
“就一般吧……还行。”
“这还一般啊!拾穗姐,你要求也太高了。”
这一场质量很高的演出,歌单里热歌、冷门歌兼备,也覆盖了快歌和慢歌,时青唱了自己想唱的,也唱了大众想听的。
在中场间隙,粉丝团应援活动也此起彼伏,他们举着各式各样的手幅凑成了发着点点星光的蓝色海洋。
还有一个区域的粉丝团举着过往所有时青发布过的歌。
时青在互动环节时,系数着手幅上一首又一首的歌,也专门感谢了这一个区域的粉丝。
他以为大众都只会喜欢那几首大爆的OST。没有想到一些自己非常冷门几乎没有人气的歌,也会有人挂在心里。
“到最后一首歌了,这一首安可曲目,我选的是《supervoice》总决赛时我演唱的歌曲——《不完美》,感谢有你们,从那个时候陪伴我到现在,希望未来的我还会一直一直唱给你们听。”
以往他的演唱会鲜少互动,就是安安静静唱歌。说实话,粉丝也没有见过时青会在演唱会上说这么多话的场景。
舞台上干冰喷出烟雾,彩带从头顶纷纷落下,全场沸腾。
邱拾穗伸出手抓住了从顶部掉落的亮晶晶的彩带,旁边的女生激动地拥住她。邱拾穗有些恍然,抹了一下自己眼角,意外地有些许湿润。
被音乐感动的时光流逝飞快。
也许很多很多年后,邱拾穗都不会忘记,自己看过这样一个让人深深震撼的舞台。
天南海北的人齐聚在这里,就为了一个舞台。
他拿着普通的麦克风唱着所有人的崇拜。
也许音乐就是生命,可以灌溉人生中的每一个旅程。
一直到节目散场,她都没有从这场演出中抽离。
她压低了口罩帽子,扎上了她如海藻一般的卷发,极力降低了自己的辨识度。
趁着人多散场时溜往后台。
还没有看到时青,便看到了一堆聚集在一起面露焦虑的工作人员。
隐约有点不对劲。
小秦逆着人流在飞速前进,刚巧与她擦肩。
邱拾穗顺手拉住正狂奔着的小秦的手臂,“时青呢?”
小秦通过只露在外的眼睛识别了半天对方是谁,才反应过来。
“邱姐,时青哥下舞台就晕倒了。”
19. 绿茶
“最近几个月的长期劳累加上这几天因为淋了雨一直低烧,已经在救护车上了,我现在就跟着去医院。”
“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了,这场馆周围全是媒体和狗仔,我去就好了,你在家等着吧,有消息我再同步你。”
邱拾穗点头。
回到家的邱拾穗,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仔细想想这些天,时青一直在录制新专辑、准备巡演、录制综艺,每天都在连轴转,深夜才能到家。
还要偶尔出席她所在的活动,按照当初两人的约定,帮她整理人际关系名单,教她如何应对录制时各种场景,不仅要给予邱拾穗一定帮忙,有时还得救她于水火。
更别说,回到家还得辅导邱拾穗表演、陪她做电影赏析。
她想起,有好几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衣着正式,一看就是刚从其他场合赶来的。
还有两次,依稀记得他看着看着电影,扭头朝旁边打了一个微弱的不易被察觉呵欠。
而这一切,都是邱拾穗过往所忽视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她,时青也不可能操劳至此。
她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将头埋在臂弯,愧疚和难堪的情绪后知后觉地袭来。
大门传来嘀嘀声,将她的情绪打散,然后门被打开。
邱拾穗火速起身,前往门口查看。
只见门后的时青挤出一个硬巴巴的没有生气的笑。
因为演唱会而上那一层薄薄的粉底没有被卸掉,依稀还是可以看到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没有气色。
他随意将外套脱落,顺手搭在凳子上,脱去了一身拘束,然后耷拉着拖鞋走进客厅,坐在沙发右侧,头往后倒。
邱拾穗觉得一定是自己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才觉得此刻仰着头从而显得喉结格外分明的他身上充斥着一种病态美。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你还好吧?小秦呢?医生怎么说?”
她连续用了四个疑问句,时青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我要小秦回去了,我就是普通的低血糖,输了点液……”
邱拾穗伸出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覆盖上他的额头。
温度从指尖传来,额头一片滚烫。
“药呢?没让医生开吗?”她从不跟人废话。
“家里有。”
他的声音弱弱的,也许只有生了病才能掩盖他平日的那股劲。
时青喝过了邱拾穗安排的药剂,洗完澡之后就乖巧地躺在被窝里,斜着眼睛睨着她,准备看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正当她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一只灼热的手掌拉住了她的衣角,这温度似乎可以顺着棉麻的衣角传遍邱拾穗的全身。
邱拾穗犹豫着回头。
“你裤脚上怎么这么多泥点?你下工地了吗?”即使在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的情况下,他依然能观察到她的细节变化。
邱拾穗才反应过来,今天傍晚为了赶演唱会开场,淌着一场小雨一路小跑,泥点估计就是那时溅上的。
邱拾穗摸了摸脖颈,并不想解释说明自己的狼狈来源。
“今天,谢谢你能来。”
他气息虚弱,但是每一句每一字传到耳朵里,都听得格外清晰。
要是以往的邱拾穗肯定会扬起脸颊:“姐赏脸,你就收着,谢什么谢。”
但她今天与以往是不同的。
“也谢谢你,今天精彩的演出。”轻声细语的,仿佛不是她本人。
躺着的人脸颊两侧显露出浅浅的弧度,旁边有一盏暖黄色的复古花纹的台灯,灯光映在他的轮廓里。
一直到时青阖上眼皮,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才蹑手蹑脚地离开次卧。
其实,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时青就发现自己不烧了。
有点遗憾,还没享受一下成为病人的福利,居然就不烧了。
他站在卧室门口时,就听到了邱拾穗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地忙活,还闻到一股鸡肉的油脂香味。
时青立马做出咳嗽状,边走出来边抚着胸口,上身剧烈抖动,仿佛要把嗓子眼给咳出来了。
“你怎么比昨天还要严重了?”她听闻动静猛然回头。
“我也……咳咳……不知道啊。”
“赶紧去医院吧。”邱拾穗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小秦。
他连忙按住那只正在动作的手。
“不用,我喝完鸡汤补补就行。”
她看着他面色红润如常,明白了什么,甩开时青的手,“别给我装可怜哦,拒绝男绿茶。”
话虽这么说,她兀自从锅里舀了一碗鸡汤和一碗白粥呈到餐桌上,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
“这也太清淡了,想吃胡辣汤、蟹粉小笼、麻辣龙虾……”
“你不要命了?不要命就直说。”
他一脸别扭地端着碗埋头喝了一大口鸡汤。
嗯,没放盐。
也行吧,总比过咸要好,时青硬着头皮又灌了一大口。
邱拾穗抿了一口汤,一脸痛苦。“啊,这个汤怎么跟喝白开水一样,一点都没有味道,你居然还喝了一大碗。”
“是吗?可能我生病了,尝不出味道吧。”
其实他喝起来甜滋滋的。
“你等会要干吗去?”时青描到了邱拾穗放在餐桌的托特包,里面有一叠厚厚的纸。
“我今天得去学校。”
“这样啊,那你去吧,我其实……咳咳……还可以。”他将手放在嘴边又虚虚地咳起来。
“我只是去和老师们讨论一下剧本,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个话剧的本子,我想去讨论一下剧情。”
“我会尽快回来的。”她温柔回应。
邱拾穗破天荒般轻言细语地说话,让时青的手指摆放得都有些不知所措,差点拿不住勺子,还将汤洒出来些许。
傍晚,邱拾穗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到了家。
时青那时还在峡谷和朋友楚子舒激烈地并肩战斗中。
听到门把手响动,立马将手机屏幕一锁,扔到了抱枕底下,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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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上躺平,一只手背搭在额头上。
看到邱拾穗进来,故作迷迷糊糊的模样。
“你回来了。”
“你好些了吗?”
时青嘟囔着回答:“不太好,不舒服。”
邱拾穗像用手指测试一下他额头的温度,但被他敏捷地躲避开。
“这么严重啊,看来你是吃不上我专门叫的火锅了。”她将刚买来的牛奶塞进冰箱。
“火锅好啊,吃火锅好得快。”
邱拾穗咧着嘴笑了笑。
两个人正吃着火锅,锅中的雾汽漫到了整间餐厅。
“话剧聊得怎么样?我有认识的很好的话剧演员,有机会可以让他指导指导你。”
“剧组是有演戏指导的。不过有一个事情,倒是需要你的帮忙。”
时青抬起头,看见她的瞳孔亮亮的。
“可以教我弹钢琴吗?我要表演的片段里有我在学钢琴的场景。”
“钢琴这个事情,也速成不了啊。”
“戏里只需要弹个十几秒。应该可以装模作样地模仿一下的吧?”
他涮着锅的肥牛片,闷哼了一声。
邱拾穗自顾自地扯开了话题,“虽然是只是个角色,但是我想通过这部话剧先练练台词功底。向导说,我很机灵,就是共情能力不强,这个角色有大量的情感对手戏,感情非常细腻鲜活,和我自身的性格差得很多……”
时青只听到了“感情戏”这几个字。
话还没说完,时青放在餐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一看,是楚子舒打过来的。
电话接起,那头聒噪的声音传来,逼得时青皱着眉毛,拿远了手机。
“时青,你演我呢,你开头几把坑了我一下午就算了,你菜就菜吧。”
“你最后一把是什么意思,你挂了一整把是什么意思,我就差一颗星上王者,现在遥遥无期了……”
楚子舒是他圈内为数不多地聊得来的好友,但楚子舒日常都在演话剧,在全国各地剧场跑。
与其说是好友,更准确一点,是网友。
“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这也挂,那也挂。我就跟你说一下,我要举报你挂机……”
时青反手就将手机扔到了桌上,刚才的游戏因为刚接了个电话而解锁屏幕,现在才播报出“defeat”的音效,然后就看见右上角消息中心弹出一则提醒——
“您已被举报。”
他还特么真给我举报了。
时青马上将屏幕摁灭。
“你恢复得不错嘛,都可以开始玩一下午的游戏了。”邱拾穗打趣他,心里却暗搓搓地说他装虚弱、博同情。
“你刚说你有很多情感对手戏,对手戏演员是谁啊?”
时青轻松地盖过了上一个话题。
“好像叫什么——楚子舒,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时青:……
好巧不巧,此时的楚子舒又发来了一条作死的消息:【哼,我让你无视我。】
20. 亲吻
两个人在不自觉中脸越靠越近。
邱拾穗全身僵直,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凑上来的滚烫呼吸四散在她唇边。
时青凑过来的时候,邱拾穗盯着他垂下眼时睫毛投下的灰色阴影。
风雨来临的前夕,一切应该都是蠢蠢欲动的。
自己逐渐加速的空空心跳,是蜻蜓低飞时引起余波荡漾的频率。
邱拾穗完全不敢动,连呼吸的频率都错乱到不知道该如何调整,眼睫无助地颤了颤。
她觉得现在的情形像是跑道上该响不响的发令枪,而她是那个等待被信号安排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起跑。
邱拾穗放在琴键上的手指紧了紧,绷着的食指不小心敲出了一个音符。
空荡又安静的空间下,突兀的琴声响起,让空间里本就慌乱的呼吸节奏,更乱了。
她不知所措地撇开了眼。
救命。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今天,学的挺多的,就到这里吧。”她话都没说完赶忙起身,踩着碎步,退到了琴房门口。
“等一下。”背后的时青叫住了她,使得她脚步一愣。
“你的包。”
“谢谢。”
她从时青手上迅速地抽过包包的提手,没回头地走了出去。
时青觉得她刻意掩饰的背影有急急忙忙的成分,这一幕格外可爱,不由自主地低头笑了一下。
时青休息了一个周末之后,继续回到了连轴转的忙碌生活。
他的世界巡回演唱会,还在继续进行中。
在剧组排练的邱拾穗收到他发来的短信:“已到北京准备彩排,下周回。”
你到北京关我什么事情啊,邱拾穗想。
她嘟嘟囔囔地把这条短信又看了一遍,然后说服自己,这是室友礼仪,是基本的礼貌。
合上手机之后,向导跟她说,“等下需要排练的是吻戏,你作为很多偶像剧的女主,应该很专业了,话剧的吻戏没有电视剧那么注重细节,所以重要还是在于肢体动作和台词表达。”
她不甚了了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场情感浓度最高的戏,只有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才能将这份浓烈的、迸发到高点却狠狠下坠的感情传达给观众。
当楚子舒靠近的时候,她的眼睛睁着。
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的,神志不清的,邱拾穗满脑子都是时青的那张脸。
她恍然意识到,这是十八岁邱拾穗的初吻。
与其把初吻给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天的搭档,还不如昨天在琴房的时候就亲上去呢。
等会,没亲到时青,我那么遗憾干嘛!
邱拾穗强迫自己用专业姿态投入到眼前的戏份当中去。
话剧排练和电视剧不同,不会中途喊“咔”。
一直到一整幕结束,向导才拉着两位演员到一旁。
“刚才亲热戏状况不对,我看不到彼此眼睛里的爱意,尤其是你,邱冬,你眼里没有爱。我看不到的话,观众就更加看不到了,你们俩自己琢磨一下。”
向导在片场只会喊人戏里的角色,出不了戏的,是导演。
快结束时,楚子舒跟她说:“不要着急,慢慢来,你在舞台上,你记得要真的把自己当成邱冬,话剧没有咔,所以这里真的是你自己的人生,那么邱冬,当你面对所爱的人的时候,你会用什么眼神注视着他?”
邱拾穗重新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神态。
不是有意识创作,而是下意识地流露。
“对,很好,就是这样,记住这个情绪点,我们再演一遍。”
楚子舒的引导很专业,他投入剧本也很迅速。
虽然观众看不到他的眼神戏,但是他给出的眼神真的有被深深爱着的错觉,连邱拾穗这种情感迟钝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的那种爱意。
在一个好的对手演员的不断带领之下,邱拾穗一点一点找到了自己缺失的状态,寻到了邱冬这个躯壳里的血肉。
在邱拾穗真正进入状态时,这次的创排就戛然而止了。
意犹未尽。
邱拾穗脑子里只剩这四个字。
与专业的人一起将剧本表演出来是重新创作的过程,是将纸上的任务台词内化成自己的过程,是前所未有的,是酣畅淋漓的。
邱拾穗每天下完课都泡在剧目创排中心的排练室里,连妆也不化,就坐在地上背台词。
周围是一堆被折了一下腰的空矿泉水瓶子,她就双腿伸直,把头抵在背后的镜子上也不嫌脏。
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LED灯,直到把一段话翻来覆去地背得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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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邱冬会说出来的话,像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一样。
王笙荷有时也会过来看看排练的进度。
邱拾穗一见到王老师过来在角落里坐着,心思就有些飘了,生怕给王老师丢人,又怕王老师看到自己的表现会觉得不满意。
于是,接连卡壳卡了好几次,面颊都变得通红。
楚子舒发现了忙打圆场,下了戏半开玩笑地对王笙荷说:“王老师,下次要不然别来了,你一来咱们演员集体卡顿。”
在场的演员都乐呵呵地笑了。
“那不行,那我肯定要来,不然怎么能看到我的学生越演越好呢。”
邱拾穗心内一暖。
其实严格来说,邱拾穗只是在王笙荷这里借读,不算王笙荷书面意义上的学生,但是她分明能感受到来自于王老师的那种既严厉又恳切的关怀。
在创排间隙的时候,她拿起手机,随手看了看消息,安静无比。
和“室友”最后的聊天还停留在他出发去北京那天。
她忽然想起,今天貌似是他北京演唱会的日子,一看此刻的时间点,演唱会已然过半。
邱拾穗打开微博,翻了翻热搜,果然不出所料,顶流的演唱会从不缺少热度。
满屏都是粉丝讨论的声音。
【啊啊啊啊,这个歌单不管对粉丝和路人都好友好啊!】
【怎么不唱《秋》啊,是我们北京的粉丝不配拥有十八岁时青的原创曲吗?】
【合理猜想,他想唱给在上一场在场的人。】
【老公今天的妆造真的鲨我!】
......
随手点进粉丝在内场直拍,有温柔缱绻的抒情,充满活力的唱跳,他好像都能悉数掌握。
汗湿的一缕刘海不经意地搭载他稍微深邃的双眼皮褶皱里,是漫不经心的好看。
邱拾穗再次想起,他昨天靠近时垂眼的黑睫,棕褐色的瞳孔和像釉质地的眼下肌肤
和那枚没有落下的吻。
她做贼心虚地关掉了手机屏幕,将视线重新投入到手中的剧本当中,心烦意乱地拿起一旁散落的水彩笔在上面圈圈点点。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剧本上的“亲吻”字挑出来画了好几个圈。
于是又把这个字给涂黑了。
21. 期待
第二天,邱拾穗在赵刚的安排下出席一个品牌活动。
在综艺播出之后,邱拾穗的口碑略有回升,甚至开始有脑力综艺、辩论综艺、喜剧综艺开始邀请她。
赵刚遵循邱拾穗的嘱咐将综艺邀请都一一婉拒了。
“我想好好沉淀自己,不能一辈子当综艺咖吧。”
“你就上了几个综艺而已,怎么就综艺咖了。你这也不接,那也不接,也就是我对你好,放养你。”
“但是这个品牌活动是当时代言时就签进合同里面的,没有办法拒绝的,你得给我去。就算撞排练也得给我请假!”
邱拾穗再也推脱不了了。
每次参加品牌活动都要画很久的妆,还需要提前准备物料宣发。
在内娱,大部分艺人都在卷高定、卷造型、卷摄影、卷宣发。
邱拾穗这种非顶级咖位的艺人是借不到最新的高定款的,一般只能借到往季款,不过邱拾穗不在意这些,她觉得礼服好看舒适最重要,她默默地脱掉长礼服里的细高跟,换上了平底鞋。
还要小卷悄悄地将背后的系带放松了一些。
造型师盯着她看了老半天,觉得她有点怪怪的,又看不出哪里奇怪。
此时,露天的商圈已经围满了艺人们的粉丝和看热闹的路人。
每次一到多个艺人公开场合亮相,仿佛就进入戒备状态。
要保持身体板正,做好表情管理,不能让任何媒体或者对家拍到黑照。
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尤其是,如果遇上无趣又尴尬的主持人,那就更难熬了。
反正邱拾穗时刻谨记着自己品牌大使的身份,每回答问题就尽量往产品上靠,中规中矩地完成了这次站台。
七月流火,季节更迭的时期,雨水很多,不一会,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卷给邱拾穗撑伞,邱拾穗虽然经常被小卷照顾,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撑就行,你也去拿把伞吧,不要淋湿了。”
因为下雨周围看热闹的人减少了大半。
她举着伞望了周遭一圈围得水泄不通的粉丝群体,还举着横幅连伞都没空打。这股热情连小雨都浇不灭。
结束了活动之后,邱拾穗钻进保姆车后座,望着雨水在车玻璃上划过一道又一道断断续续的雨痕,痕迹后面是好几个踮脚张望的粉丝,舍不得走。
正当司机要开出的时候,她赶紧制止了司机的动作。然后摇下车窗,对着那几个迟迟不肯挪步的女孩子说:“你们站了好久了,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拾穗姐……”小卷欲言又止。
这几个女生可激动了,又渴望接受邀约,又不好意思点头,但没耐得住邱拾穗热情邀请。
“没事的,就随便吃个饭。”
真正到饭桌上,这几个小粉丝更害羞了,精心打扮的偶像亲临眼前,还给她们递水的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
邱拾穗没来得及换下礼服,一身礼服坐在餐厅的一角,连包厢都没有去。
喧闹的大厅有不少路过的人侧目,有些认出来的还会偷偷拍一张照片。
小卷忙上前去阻止。
“你们不动筷,我可不敢吃饭啊,毕竟你们才是我的衣食父母。”
她们纷纷笑了。
邱拾穗的一番话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小粉丝们这才开始打开话匣子,从邱拾穗的作品聊到生活。
后来,她们发现邱拾穗为人极其亲和,并且爱开玩笑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其实,我们大粉对爱豆的私生活了解的一清二楚,包括你之前和宁文远……”
其中一个女生赶紧使眼色,试图打断正在进行的话题。
“果然不能得罪大粉,大粉什么都知道,只是取决于她们想不想说。”邱拾穗埋头吃着饭这样想。
那现在呢,尤其自己还已婚,是不是更不能瞒着她们了,但是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非已婚。
邱拾穗开了口:“其实,我现在有正在追求的人。”
那就说一个有转圜余地的情况吧,是进或是退,都可以自圆其说。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可能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实诚。
小卷在旁边,汗流浃背。倒着茶水的手都抖了抖,洒了点水出来,又赶紧抽纸擦了擦。
不是吧,我的姐,你咋什么都往外说。
有个人先是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激动地说:“我就知道我们没有粉错人!你就是一如既往地坦荡,我真的搞不动网络上为什么要这么黑你。”
“就是,要么就是你得罪经济公司了,要么就是对家下狠心在整你……”
“听我的,你可以去考个表演的研究生,反正公众的声音转变得很快的,只要营销到位……”
这顿饭邱拾穗吃得受益匪浅,不仅可以了解圈内粉丝生态,还获得了粉丝一系列事业指导规划。
她们语重心长地和邱拾穗说:“搞事情才是第一要义!”
“就是就是!”小卷在旁拼命点头附和。终于有些有用的环节了。
到最后邱拾穗要离开的时候,有一位粉丝拿起手机,耳朵通红,犹豫着问她是否能加个微信。
“不了吧,我们肯定会经常见面的。”她离开时灿然一笑。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还没打开门,门缝里便漏着光。
是自己出门忘记关灯了吗?
她还没把高定礼服脱下,提起裙摆进入家门时,发现家门时有一双摆放整齐的鞋子,还有一个黑色行李箱。
是他的。
她的心怦怦地跳着。
不知道哪里冒出的一缕不具名的期待带动着她的心脏。
走近一看,时青正在厨房忙碌着。
只见他穿着一身缎面灰色衬衫,第一颗扣子散开露出喉结,熨贴地扎进西裤了,配套的外套搭在沙发上,尤其发型是精心设计过的,有着清晰的卷发纹理。
与他对上目光时,他正一只手插着兜,单手把锅里的面用漏勺舀出来。
听到动静后侧头。看到穿得隆重的邱拾穗站在客厅里愣了一下。
一身抹胸落地裙装的邱拾穗抱着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结束完活动,还没来得及换。”
“你吃饭了吗?我刚到家有点饿,面煮多了,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其次刚和粉丝朋友们聚完餐的邱拾穗一点也不饿,甚至都没有开始消化。
鬼使神差的,她听见自己说:“没有吃,可以呀。”
她走近了一些,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烧热了油,泼在飘着葱花的面上,香气瞬间被激发。
“你为什么不用明火煮面,非要用电磁炉。”邱拾穗很奇怪,每次见他使用厨房,他从不会用明火灶。
“我更喜欢用电磁炉,我不喜欢明火。”他声音平平。
邱拾穗想起上次录制节目,舞台上升起烟花的时候,他确实有害怕的反应。
他怕火?
“你要不要把衣服换了再来吃会舒服一点?”
“不要,洗了澡换了衣服我就只想躺着,再说了你不是也衣冠楚楚的嘛。”
两个衣着正式又华丽的人面对面吃着两碗朴素的不能更朴素的面,画面实在是有点诡异。
如果这时有个外人进来,肯定会说,这什么家庭啊,这么做作。
时青的口味一直很清淡,少油少盐少辣。
而邱拾穗偏爱重口,尤其是这个点她的胃一点剩余空间都没有了,她觉得这碗面实在是难以下咽,她在以根为单位食用。
“我煮的面这么难吃?”他抬起脸,瞥着正慢悠悠地将一根面吸进去的她。
她被盯着,将面条的末端快速吸进嘴里。
“我可没说。”
“那你别吃了。”
“我不。”她赶紧伸出手虚掩在碗上,护住眼前的面,生怕被他就这么抢走了。
“对了,我明天话剧第一次正式演出,你要不要来?”她发出邀约。
其实,明天是邱拾穗的生日,但是她说不出,似乎说了生日当天要不要来看她的演出,像是一种绑架似的邀约。
也许,她心里有一股隐隐的期待。
万一,他会记得?
时青看似认真地想了一会。“明天,我有约了。”
有约?什么约?
邱拾穗很想问这个问题,胸腔里憋着一股气,最终也没有问出来。
“爱来不来!”
“你今天这身礼服挺好看的。”他换了一个话题。
这件黑色的礼服光泽度十足,衬得邱拾穗在发光。她本身就是明艳外貌,有着陶瓷般的肌肤,这身打扮让她宛如迪士尼公主般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又埋头吸了一根面,装作面无表情反问道,“我哪天不好看?”
“是吗?我看看。”他已经吃完了他那碗面,右手虚虚地撑着头,撑得手指乏白,眼眸抬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屋里的灯光都暗了好几分,决定了邱拾穗的呼吸频率,也让人忽视了她微红的耳根。
那天晚上,将礼服换下、洗了澡而后躺在床上的邱拾穗迟迟无法入睡,而是一直捂住自己的胸口,那时的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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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觉得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家里有灯光,锅里在沸腾。
有人可以陪你安安静静地陪你吃着一碗不怎么美味的面。
除了那个被拒绝的邀约,其他的感觉,还不赖。
半天也睡不着。
与其被动失眠,不如主动熬夜。
她又拿起了手机。
打开了自己的微博小号,看到过往的搜索记录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在“时青”这个关键词的实时广场上刷了半天。
有粉丝做的周边,有后援会出的活动原图,还有粉丝在听完演唱会后半天睡不着在微博上发疯的实况。
她点开大图仔细看了看。
图片上就是一张他在舞台上的照片,他站在灯光下,灯光将他的头发照成深栗色,在他鼻梁上打下一道阴影。
什么时候这个后桌同学讨厌鬼,变成了充满了独特魅力的男人。
再往下刷,眼前跳出的一条内容让她更睡不着了。
【家人们,我拖关系搞到了时青在北京下榻酒店的入住权,特意嘱咐酒店不要打扫,大家想不想看哥哥留下了什么垃圾,想看的抠1。】
这内容让邱拾穗倒吸一口凉气。
底下倒是有正常的回复——
【姐妹,我们才不是你的家人,私生粉不算粉!】
【哪家五星酒店,这一举报一个准。】
不过还真的有好几个人在评论区打下了【1111】。
她点了右上角的举报。
还顺便把这条内容转发给了时青,还带了一句——
“注意安全。”
想了想,这样岂不是就让他知道自己在刷他的消息。
“算了算了,赶紧撤回。”邱拾穗一边碎碎念一边赶紧将这两条消息撤回。
屏幕上留下两道深夜里充满悔意的痕迹。
她把手机锁屏,扔掉一边,强行让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而刚洗完澡的时青,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打开手机,看到这两条痕迹,他一个“?”发了过去。
没有回应。
/
秋分日。
化妆室里,邱拾穗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
旁边的楚子舒将剧本拿到一旁,看着邱拾穗的眼眶,“你昨晚没睡好?你不会紧张吧。”
今天是话剧第一次的正式演出,邱拾穗自然紧张。
可是她知道,她昨晚睡不着不只是因为紧张。
她对着镜子仔细地端详了略带疲倦的脸孔,主动要求化妆师用遮瑕又加深了眼下效果,补了补遮瑕之后,才算差强人意。
“没事的,相信自己,邱冬。”
楚子舒总是有一种很强的演员信念感,不论何时,都会用角色语气和大家对话,这样能让她很快地进入状态。
“对了,今天我叫了我的朋友来看。你叫了朋友没?”
“叫了,我有一个朋友说,没空。”她声音不大但语气愤愤。
此时,化妆室的门被敲响。
整个化妆室的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我是不是来晚了?”
邱拾穗听到这个熟悉的音色的时候,猛然回头。
时青站在化妆室门口,怀里还抱着一束花。后面跟着的小秦提着数袋奶茶。
邱拾穗嘴角弯了弯,不自觉泛起了一些欣喜的波澜。
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送花送奶茶是不是不太好啊,这里工作人员有点多啊。
她这样想了想。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挂住笑容。
该说些什么来应对接下来的一切呢?
正在此时,楚子舒走了过去,拍了拍时青的肩,将她手中的花抢了过去,还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大麦。
而后楚子舒欣慰地说:“不愧是好儿子,还知道孝敬你爹了,这是祝我票房大卖呢!”
楚子舒和时青对话都是一股吊儿郎当的样子,是与平时认真排练时截然不同的语气。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吧。
“给我滚蛋吧你。”时青将楚子舒搭过来的手甩开。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对手戏演员,美女小姐姐邱拾穗。”楚子舒一脸热络地将在门口杵着的时青扯了进来。
“诶,不对,你们认识吧,我前段时间好像刷到过你们的热搜了,你们一起录过节目。”
他才反应过来,想起了貌似自己随意地点开过热搜上时青的综艺片段,这两个人关系不太好,他一开始以为是节目效果。
“这不是很久不见的邱拾穗小姐嘛?”
“哼。”邱拾穗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他冷哼了一声。
22. 偷袭
这声“哼”有很多意味。
邀请你,你说没空,别人邀请你就有空了?
真是有意思。
她撇开了头,要化妆师再补一下右边的眉毛,“感觉有点不对称。”
夹在两人之间的楚子舒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的吵架看上去不只是节目效果啊。
他赶紧将时青拉到一旁耳语:“不好意思啊,兄弟,忘记和你说了,早知道你们关系这么不好,我就直接把票给你,你就从正门进来来看前台就好了。”
“不过,我觉得邱拾穗人挺好的,还很努力。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解开啊。”
“没什么误会,不用解开。”
时青了然她在哼什么,嘴角勾了勾。
楚子舒心想,这关系名不虚传,是真差啊。
准备上场前。
邱拾穗准备将手机调至静音放在手提包内,拉开拉链,一个黑色丝绒的盒子跃于眼前。
为什么会有这个出现在她包里?
她狐疑地打开,盒子发出丝滑的开合声。这是一个小麦图案的精美胸针,根茎顶部是一颗颗由黄宝石组成的穗,在灯光底下熠熠生辉。
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一打开写着——
“秋分出生的邱拾穗,生日快乐。
这一天,太阳直射赤道。
那么在和白天一样长的夜晚
有空一起看星星吗?”
邱拾穗还没来得及细细看那件胸针和字条,旁边化妆师惊叹了一声,引来了众人围观。
“哇,这枚胸针也太漂亮了吧!”
“这一看就不便宜。”
“拾穗姐,你过生日啊。”
“生日快乐!”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送上祝福。
邱拾穗赶忙把纸条攥在手心,合上盒子塞回了包里,让前来看热闹的众人散去。
如此贵重的物品是谁送的,今天化妆间只有一位不速之客,联想到他送楚子舒的那束大麦花。
答案显而易见了。
邱拾穗再抬头,已经不见时青的踪影,想必他已经就座于观众席。
场务已经开始安排演员就位,邱拾穗走向后台侧边。
穿过后台时都能听到观众陆续进场的喧哗声。
这个剧场有些旧,舞台后侧的幕布有好多重,漆黑做一团,在较暗的灯光下抬头都望不到顶。
她衣着民国时期一身蓝色的学生装,两个小辫自然垂于胸前,面颊的腮红还是嫩粉色。
这是她初登场的造型,一身青春气息,连风都舍不得刮过她。
她口中还碎碎念着台词。
“万恶的战争,你还我丈夫,还我河山,还我青春和我一切的一切……”
台词戛然而止,一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手拽住了她淡蓝色的衣角,让她无法前进。
转过身来,她催不及防地跌入了一个怀抱。
两人就陷于两重幕布的中间,一股柑橘的气息萦绕着她。
自己已经蹭上了对面的鼻尖。
她知道那是谁。
“唔.....”
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感受了对方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强行打断了她的思路。
突如其来的吻让她备受惊吓,她的双手抱于胸前,极力地敲打着他的胸膛,嘴里也发出呜咽声,企图从他怀里一挣,却被抱得更紧。
他额头紧贴着她的,右手抚着她的下颌,左手按住了她动弹着的手腕。
就空出了几秒用来喘息着,“你要是想被观众听见就只管喊。”
这个话似乎给了邱拾穗一个自圆其说的恰当理由,让她瞬间静下来。
但是时青根本不给她反驳和思考的机会,再一次径直地吻了下来。
邱拾穗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如何安放。
旁边的工作人员脚步声不停,有挪动桌子的声音,有场控不断指挥的声音,幕布外观众们细细密密的议论声,和幕布里难以察觉的啄吻声。
邱拾穗只感觉到炙热的呼吸在交织,只感受到他凶狠的、极具侵略性的掠夺,还在细细密密地咬着自己唇瓣。
后台的空气是浑浊的,常年不流通,邱拾穗发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心脏是酥酥麻麻的,大脑自动屏蔽了外面不断传来的说话声。
从侧面上去,他们在这逼仄空间中以极其亲密的姿势拥吻着。
几米之外的舞台上,已经有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在维护现场秩序,欢迎大家来看《风平浪静》的首场演出,指挥着大家调低手机音量。
观众们纷纷噤声,显得幕布里头的旖旎更加热烈。
终于,她被那只宽大的手掌放开。
光线太暗,对面人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你干嘛?不是说没空吗?”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不敢抬眼。
“是没空啊,这不是要来看某人的演出吗?”他低着头,但是邱拾穗分明可以看到他的眼尾在上扬。
“楚子舒和我说,他和某位大美女有大量吻戏和亲密戏,所以最近也和你亲密不少。”
“我怕某位大美女初次登台怯场,提前帮你演练了。”他声音带着沙哑和戏弄,眼神淡淡,探不出其他情绪。
臭流氓。
“你......”还没等邱拾穗骂出声,就听到不知道哪位工作人员的对讲机里传出向导带着急切的声音。
“有人看到邱冬呢?怎么还没就位?”
“刚还在这里,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邱拾穗意识到自己一刹失神。听到自己被点名了,立即推开面前像堵墙般的滚烫胸膛,疾步走开。
时青立在原地插着兜,玩味地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离开时,还撞上了赶来候场的楚子舒。
“哥,你在后台杵着干嘛?赶紧的,前排就坐,看完给我交千字读后感哈……”
楚子舒说话极快,话还没说话,人就没见了。
说实话,时青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但是他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不具名情绪让他这样做了。
舞台的灯光被倏然打亮。或许再早一会,观众们也许就会发现刚刚停留在幕布后的人影。
向导看到了邱冬就位,对着她的脸端详了半天。邱拾穗的面颊有些红,她伸出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
向导叫来化妆师帮她补了补口红。
“第一次出场,一定要让观众看到开头的精气神,这是和结尾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相信自己,就按照我们以往每次排练那么做就好。”她的肩膀被导演温柔地拍了拍。
邱拾穗心思有些乱,用余光瞥了一眼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着,都在静悄悄地等待着这一次幕布开启。
她听见了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和充满宿命感的浑厚旁白声。
她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极强的信念感,于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一跃跳进了剧本之中。
我是邱冬,我是一名即将被卷入时代洪流的学生,而此时此刻,我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
她对自己说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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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她走入了舞台的追光底下,注入邱冬的血肉,开始融进邱冬的人生。
故事的第一幕,是晨光熹微的余南巷。
一个少女背着她的斜挎书包,迈着轻盈的步伐,哼着茉莉花,出现在舞台正中央的灯光之下。
灯光一一掠过旁边刚刚开门的裁缝铺、打铁铺,寂静的场景瞬间变得热闹。
她走过水汽扑面而来的早餐铺,王叔王婶热情地询问她:“小邱,要吃馒头吗?”话还没说完,就有手伸来将她拦住。
“不用了,谢谢婶,我赶着上学了。”
她通过清晨的阳光打在巷口瓦片上的角度判断了一下时间。
可能是来不及了,她赶紧在路口叫了一辆黄包车。小邓车夫刚跑完一单,用泛黄的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
“坐稳咯。”
画面里同样的一个气喘吁吁的男生背影出现在画面中。
邱冬不想再上最后一节国文课了,先生传道授业的内容着实无聊,她偷偷地猫着腰从教室后门溜出去,正巧撞上隔壁班夏昶以同样的姿势从教室里退出。
“你——”
夏昶的嘴巴被邱冬大力捂住,他看着突如其来撞入生活的少女慌了神。
这声音惊扰了正在教室里板书的先生。
“快走。”
两个人偷溜地小跑出来出了学堂。
夏昶在山坡上的小草堆里喘着气,一边看着夕阳落下时那个因为跑步红了脸颊的姑娘。
“你都出了学堂一公里了,你跑什么?”
“明明是你拽着我跑的。”
邱冬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响了几下。
“走,我带你去吃我家楼下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我不去,我要回家练琴。”
“你家在哪?”
“余南巷。”
夏昶笑了,“那就去你家楼下吃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他们一起去寻那巷子深处的美食,他们走街串巷,嬉笑怒骂。
可是遥远地方传来的枪声打破了这条深巷的宁静。
再后来。
那条巷子里,有的家庭妻离子散,终身只能隔着海峡相望。
有的人站死在了滚滚红尘中,十年生死两茫茫。
时代的每一粒沙,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
夏昶因战争经年未有音讯。
而邱冬因被平日里面色和善的街坊出卖,迫于生计,沦落为风尘女子。
每天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高高的山丘上等着丈夫的音讯。
昔日还是衣着干净校服,今日已经变成了一席破旧的开衩旗袍。
“万一他还活着呢,万一他只是迷路了呢。”
话剧里的心理活动需要强有力的念白。
她要坐在全城最高点,那个他们一起看过夕阳的小山坡上等着他。
邱冬没有忍住对于空荡山谷喊了声夏昶的名字。
传来的回音,似是有人在回答她。
这么多年,她就靠着夏昶可能还活着的希望,每天坐在山丘上等啊等。
那一天夕阳下的晚霞是紫色的,山谷吹来的风是湿热的。
她在那一天的黄昏等到了一封家书,那是一封遗书,就是那一封她十八岁那年就在他枕头下发现的遗书。
当时成为热恋小情侣感情增加剂的那份遗书,此刻,变成了永恒的真实的诀别。
毫不犹豫地,邱冬从那个山丘上跳了下去。
23. 掌声
整个舞台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的时青分明听到一旁观众席上有人在啜泣。
故事的结尾,是一个暖黄色的温馨的场景。
邱冬再次着上学生制服走在余南巷中,一如初见模样。
那是十八岁的她和爱人依旧在小房间耳鬓厮磨,吻得难舍难分。
情到浓时,两人倒在床上,邱冬的手摸到了一个卡片,他们停了下来。
邱冬从夏昶的枕头下掏出来的,这次是一封情书,上面写着——
“岁月迢迢,我心昭昭。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是梦吗?亦或是,平行时空。
那里没有无止尽的战争和硝烟,只有朱红色涂漆的破败窗户下,世界上一对最平凡普通的爱人。
整台戏定格在这里,黑色幕布缓缓地拉上,观众席里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邱拾穗在幕布拉上的那一幕就开始不自觉落下泪珠,在最后拼命憋住的泪水此时全数释放。
观众席上的掌声从某个角落开始响起,便形成燎原之势,陆陆续续的,然后集体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谢幕环节,所有的演员相继登场,依次向观众致敬。
坐在第一排的时青倚着靠背,长腿交叠着,在默默地鼓着掌,眼神赤裸。
说实话,自从邱拾穗开始重新沉下心学习表演以来,刻苦又努力,肉眼能看到她的进步。
刚哭过的邱拾穗鼻子通红,不小心余光瞟到了第一排姿态最挺拔的男人,她难过的情绪瞬间消散。
只需一眼,她出戏了。
刚刚暧昧的场景这一瞬重新进入了脑海,让她的脸颊皮肤瞬间烧了起来。
好像整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包一样,赶紧撇开了眼,佯装淡定地看向观众席的其他方向。
结束演出之后,邱拾穗回到后台就换上了自己的黑色针织外套,对镜整理衣着的时候,邱拾穗觉得这身有些沉闷,便别上了时青刚送的胸针。
看上去好点了。
沉闷的秋天有了一些生机。
时青看到她戴着的胸针,眸色亮了亮。
观众如潮水般散去之后,向导就提议一起去聚餐以庆祝首演顺利进行。
“导演请客!”不知道谁的提议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时青要一起吗?”时青本想过来和楚子舒打个招呼再走,被向导看到了,向柏也顺便向他发出了邀请。
“不用了导演,时青他不喜欢......”
还没等楚子舒帮他拒绝,只见时青悠悠地开口:“好啊!那就多谢导演了。”
时青还顺道瞥了一旁的邱拾穗一眼,瞥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楚子舒忙上去随意地勾住时青脖子,“不是吧兄弟,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场合了?大变e人?”
“要你管!”时青假装不耐烦地撇开他的手。
“看我表演没?觉得我今天演得还行吗?”
“不太行。”
“得得得,狗嘴吐不出象牙。”
“......”
剧院一旁的火锅店里,雾气缭绕着。
剧组人几十号人,在一个大包间分了三桌就餐。
其实话剧演员们都很自律,因为话剧舞台的呈现对形体、仪态都有很高的要求。
邱拾穗也是,每天小卷都在赵刚的嘱咐下给她买着白水煮鸡胸肉,和连油醋汁都不能撒的沙拉。稍微口馋偷喝个半瓶饮料,剩下半瓶被发现之后马上会被没收。
今天难得大家都很高兴,就稍微放纵一下,也没事吧。
时青坐在靠上菜处,一直承担着帮忙下菜、煮菜的职能。
众人打趣道:“今天也算享受了顶流帮忙夹菜的待遇了,够我吹一辈子了。”
顶流就是顶流,在哪里都备受瞩目。
红汤锅不停地沸腾。
角落里的邱拾穗在一旁默默地夹着菜,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红锅里的肥牛片一般,七上八下地翻腾。
向导看上去也十分兴奋,“时青,看看对哪个角色感兴趣,下一轮巡演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下。”
“向导得了吧,时青是顶流,不会来演话剧的。”
虽然说艺术并无高低贵贱,但是在座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话剧的受众面窄,商业价值远远比不上歌手和影视演员。
楚子舒一向实诚,把大实话说了出来,大家都见怪不怪。
“哪个角色都可以吗?”
“你不会想演邱冬吧?你要亲我,你个变态。”楚子舒幽默接话道,还故作双手交叉,怀抱于胸前。一番言论引得众人纷纷大笑。
时青睨了一眼隔了对面的邱拾穗,目光灼灼。
随后,指着楚子舒说。
“向导,我要演他的角色——夏昶,可以吗?”
楚子舒一听就急了,手里本在捞菜的筷子都停了,“喂,你老老实实当你的顶流,和我抢工作干嘛!”
他今天一直觉得时青怪怪的,平时怎么叫都叫不出来,今天非但来看他的首演,送他花,还要跟着剧组一起聚餐。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这么有艺术追求的吗?
“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我很喜欢楚子舒那个角色,铮铮铁骨有大义。”
向柏笑了,“你要是喜欢这个角色,可以给你安排几场试试。你要是喜欢这类角色,之后的剧本也可以和你聊聊。”
话剧圈的名导见了圈内顶流,都免不了恭维几分,这在娱乐圈里再正常不过。
“向导,你偏心哈。你都没跟我约下次合作呢。”楚子舒跳了出来,他一向是饭桌上的活跃人物,没有他接不上的话。
有人笑道:“你都演多少部向导的话剧——”
话还没说完,灯光全灭了,整个包厢遁入黑暗,只有火锅底部的电磁炉泛着微红的亮。
邱拾穗心头一紧。
“这是停电了吗?”
“服务员呢?”众人议论纷纷,半天也没有见有个服务员进来。
倏然,音乐声几乎是一瞬间从门外冒进来的。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走了进来,上面摆放着插满了蜡烛的蛋糕,光线再次涌入包间。
大家拍着手,齐唱生日快乐歌。
今天这一天的心情只是起起落落,让邱拾穗应接不暇了。
她开心地向大家展露最标志的笑容。
蛋糕上是一朵燃烧着的蜡烛,过了几秒,那朵花砰一下绽开,变成了一朵旋转着的荷花,上面摆着多只燃烧的蜡烛。
离着蛋糕最近位置的时青细微地抖动了一次。
这个微妙的反应被邱拾穗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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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火。
“拾穗,生日快乐!”大家七嘴八舌地送上祝福。
“谢谢大家!”她快速吹灭蜡烛,装作已许完愿望。
“我们拾穗姐今天收到了一枚胸针礼物,可漂亮了,谁送的呀?”
在明亮灯光的反射下,那枚镶满宝石的胸针显得格外惹眼。
本来大家正处于欣赏那枚胸针的状态。
总有一些饭局,总有一些不识好歹的人不想让人舒坦。
“我们拾穗受欢迎程度一向是圈内闻名的,也不知道和拾穗谈恋爱的追求者都排队到哪里了,还是说排队都排不上了,因为正在进行时的人过多啊。”
说这话的,是一名话剧圈内知名中年戏骨,是大众眼里的黄金配角,是圈内众人见到他都会尊称一声王老师。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往后靠,带动着额前的皮肤皱起。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邱拾穗的坏口碑来自于所谓绯闻清单,外界都说她换男友如同换衣服般快,媒体时不时爆料她长串的男友名单。
本来融洽和谐的气氛瞬间陡转直下,只剩红汤锅的翻腾气泡一个接一个破裂的声音。
邱拾穗心中生厌,明显面露不悦,她左手捋了捋耳边散落的头发,右手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总有人会把女性当成是一盘他的下酒菜,对着她指指点点。
“王老师你……”一旁楚子舒就想说点什么主持公道,又不太想薄了对方的面子,一时半会没组织好语言。
时青手指捏紧了杯子,捏得手指泛白。
“胸针,我送的。”
时青将所有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的人打断。
没有人想到他会在此刻开口。
众人闻声将头转向他的方位。
他将杯子轻放在桌面上,双手抱着臂,身体往后仰,面色如常。
只见他用削瘦的下巴朝那角落里呆住的人扬了扬。“怎么样?王老师,你看我够资格排排队吗?”
对面的人似乎结冰般僵住了。
时青说完还打开了举起手机,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摄像头,示意对方看这里。
“要不然,王老师你对着我的摄像头再说一遍你刚才的话?”
“你现在如果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是刚刚的你把在座所有人当傻子,你今天的话就是对邱拾穗的污蔑与诽谤。”
那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刚刚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姿态消散得无影无踪,脖子憋得通红,一句话都叫嚣不出来。
包厢另外两桌的笑闹声也停了,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向这边的座位。
其他人都被时青惊得目瞪口呆,一向在大众眼里拽得不行的顶流在帮邱拾穗出头。
“向导,这顿饭我先吃到这里了,我们改日有缘再聚。”
他一个利落起身,随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拍了拍楚子舒肩膀,向众人告辞,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我吃饱了,先回来了,大家再见。”
邱拾穗没有留意众人诧异的眼神,也默默地走出去。
留下了在原地还未完全消化眼前这一场景的一桌人。
所有人都在心里悄悄地遐想他们的关系。
尤其是楚子舒更纳闷了,他满脸写着问号。
这什么情况?什么套路?什么玩法?
24. 暧昧
邱拾穗追上快步走出的时青时,他已立在树下。才发现,他今天衣着一件休闲风的黑色衬衫,整个人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时青点燃了一支烟,低着头吸了一口。
他抽烟的频次并不高,至少邱拾穗不常看到。
逆着路灯的光线,只看到昏暗里一明一灭的猩红一点,慢慢地燃尽。
见邱拾穗出来,他将烟头灭在一旁的垃圾桶顶部的烟灰缸中,隔着马路遥遥地望着她。
“回家吗?”
邱拾穗很久没作声,似乎在消化这一句普普通通却又无比具象化的邀请。
“回家。”她的语气带点雀跃。
从火锅店门口的路拐个弯过去,是一条长长的小道,是可以步行回家的道。
她想起,教科书里面经常写——羊肠小道。
很形象。眼前的这条岔路分明像羊肠一样歪歪扭扭,又暗又窄,路灯要灭不灭的,地上的砖头破败不堪,让邱拾穗的鞋跟经常踩在不平稳的地块,需要靠自身的平衡力才能行稳。
即使在繁荣喧闹的沪城,也存在许多积重难返、年久失修的区域。
经历了好多场秋雨的城市,原来被炙烤过的气候着实变凉了许多,邱拾穗紧了紧胸口的针织衫。
“你说,我就这么跟你出来,会不会被有心人拿去爆料给媒体,到时候咱们俩就解释不清了。”
“那就解释不清好了。”
时青倏然停驻了脚步,等了她几秒。
邱拾穗低头看路,没注意到自己都快要撞到了他回过头来的肩膀。
那一股好闻的柑橘混合秋天夜晚的潮湿泥土味钻进她的胸腔。
时青等她的影子和自己的齐平才继续前行。
“不用担心,楚子舒会帮忙处理一切的,没有人会往外说。”
“没想到你和他关系这么好。”
“一般吧。”
她摸了摸胸前的胸针,指腹摩挲着上面一颗颗饱满稻穗而产生的颗粒感。
“谢谢你今天的解围。”
“你这种人有什么好合作的?”他用无所谓的语气。
时青看今天那个人的脸色,就意识到邱拾穗被语言骚扰就不是一两次了。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邱拾穗要保证的是在反抗的时候自己和他人不会受到伤害。
“本来我想最后一天才把他的恶臭行为放网上的,没想到你先出手了。”
“你倒是挺沉得住气。”
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损她。
但邱拾穗的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相反的是,她似乎心情还不错。
时青拿出本来放在口袋中的手,朝着邱拾穗的额头轻轻地弹了一下,痒痒的,像被猫抓挠了一下。
邱拾穗抚了抚额头,热热的。
“还有你今天送的胸针,很漂亮,那束花也是送我的对吗,都是一样的东西,是水稻还是小麦来着?”
他闷着头低低地笑了一下,望着她的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形状是不是吸纳了街角路灯里所有的光?
视线相交之间,是什么东西在缱绻。
“那你想多了,那束小麦花是真的送楚子舒的。”
“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
“今天第一次演话剧,开心吗?”
她明媚地抬头,“开心的!可是,结束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很难过,因为像音乐、电视剧,大家都是可以反复听、反复看,但是每一场话剧就只有一次生命。”
“可是无论如何,你已经在今天呈现出最好的邱冬了,她会永远留在这个舞台,也会永远留在我心里。”
他很少这么温柔地聊天,让邱拾穗晃了神。
“生日快乐。”他对她轻声细语道。
邱拾穗的心脏突突跳动个没完。
“谢谢。”
想起今天他胸针盒里夹带的纸条,邱拾穗抬头望了望天空,正上方几颗星星依稀可见,一般城市里的星星都很黯然,今晚怎么格外亮呢。
时青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两个人并排走得很近,手背不小心擦到了另一个人的手背,而后又像触到电般敏感地弹开。
邱拾穗脑子里冒过一个词——
暧昧。
这种情况是在暧昧阶段,对吧。
秋风是一阵愉悦的,吹落了枯老的银杏,飘落到地上打着滚。
影子不断拉长,又变短,不断变化着,直到这条道路的尽头。
两个人回到家,就轮番接到电话轰炸。
一个被清醒过来只剩下疑惑的楚子舒疯狂提问。
“你什么情况啊,老哥?是水火不容还是打得火热还不顾我死活啊?”
“就你看到的情况。”时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秉持着他一贯的简洁却不简单的风格。
“得得得,您反正就保持您一如既往的高冷,反正我可跟你说,这一桌的封口红包我把我今天的演出费都花掉了。你,给我转钱!double!”
“打钱可以,你先把我游戏好友加回来。”时青不急不忙地答复。
楚子舒一听到“打钱”二字,麻溜地将上次删除的游戏好友加了回来,还顺手送了这个狗队友一个皮肤。
然后楚子舒就回到聊天对话框领取了数额不小的转账。
“乖儿子。”
“滚。”
而另一头,邱拾穗也接到了赵刚的致电。
“你不错啊,这部话剧的演出效果很好,网上都在说你真的在精进自己的业务能力。虽然咱们口碑没有那么好吧,但至少也在回暖了。”
“我说什么来着,当初我想接你还不让我接呢。让我想想你之前说过的话:‘话剧有几个人看啊,怎么演都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我去给你撕个一番大女主,你等着。’”
邱拾穗模仿赵刚的音调和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怼得赵刚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继续:“过去你给我塞那么多女主戏,只看番位和戏份,不讲究与他人角色的配合,这样的剧怎么会成功呢?”
“番位本来就很重要,你要想好演了三番四番就回不去女主了,你给我说再多遍,我这边接戏的原则也是番位第一,这才是你的实绩啊。”
邱拾穗一瞬间就不想说话了,和这位大经纪人即使合作再多年,都会有分歧,只要他不阻止我想干的,那就求同存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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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后,四目相对。
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端都不约而同地面对面笑了。
“你……这两天是不是没什么工作,录歌、综艺、演唱会都告一段落了吧。”
时青双腿随意地屈着,身体放松地靠后,眼睛只勾勾地看着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也是,距离我下次演出得有一阵子。”
“那明天去干什么?”他勾着唇。
“干什么呢?”
好像两个人都有一种十足的默契,明天是需要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是要两个人要一起干些什么的那种不言而喻的微妙气氛。
第二天一早,邱拾穗是被时青放在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这个点,邱拾穗在赖床,而时青应该是去晨跑了。
她一脸痛苦地翻了下身,又挣扎着起身。
响铃的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邱拾穗觉得贸然接他的电话有点不太礼貌,还是等他回来再提醒他回拨过去吧,就任由手机铃声响了一会。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身回到衣帽间挑选了一条配上小麦胸针的黑色丝绒长裙,捻着裙摆,臭美地转了一圈,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不是头发太长了,会把胸针挡住,她挽起一个发髻用丝巾绑住。
仔细一想这身在人群中会不会太扎眼了,等下晚上和时青出去吃完饭,很可能还要看个电影什么的,万一被狗仔拍到就不好了。
想到要看电影,邱拾穗的眉尾对镜挑了挑。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身后的阳光洒在地面的木板上。
今天一定是个极好的一天。
但是恼人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一个接一个,契而不舍。
邱拾穗无奈只好回到客厅,拿起时青的手机,将电话接起。
“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时青,你知不知道我打了你多少电话?”电话里是一个厚重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焦急。
“你好,时青他不在,你可以稍后再打来。”
“那你是?”
邱拾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自然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有事去了,一会我让他回电话给你。”
“等一下,我是......”电话对头的人犹豫了一下。“时青的爸爸。”
印象中确实很少听时青提过他的家人,不管是在高中时,还是现在。
“你既然能接他电话,一定是他的朋友吧。可不可以让他见我一面,我就想和他好好地聊聊。”他微微发颤的声音透着焦急。
邱拾穗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接收到了很大的信息量,自己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一棘手的问题。
“叔叔,你好,我是时青的朋友,我等时青回来问一下他的想法,让他自己回复给你可以吗?”
那边踟蹰了半天没有说话。
“其实,他对我有一些误会,我一直都想当面把误会解释清楚,可是他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所以,你能帮帮我吗?帮帮我这个父亲见孩子一面,可以吗?”
听筒里传来的语气恳切。
这次,换邱拾穗沉默了。
25. 委屈
时青跑完步之后,在楼下的早餐店买了两人份的早餐。
往常的他,都是会在楼下吃完,再回家洗个澡,然后就会前往工作室或者是录音棚。
他单手插着兜,提着两袋温热的早餐走在回家的路上,偶尔遇到相熟的邻居他颔首礼貌地打了招呼。
这个在江边的高档小区私密性和环境很好,因为是地段里最贵的小区,业主的素质都很好,没有人因为他是大明星而围绕着他大惊小怪。
“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啊。”
“嗯。”他笑笑回应,随即加快了脚步。
满脑子想着:刚才忘记问豆浆有没有糖了,万一她不想喝带糖的豆浆怎么办?等她赖到大中午再起来这些会不会凉掉啊。
想着想着,打开家门,就看到已经梳洗完毕还略施粉黛,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的邱拾穗坐在客厅里出神。
见到时青回来,她脸上的表情才恢复寻常。
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示意她过来吃早餐,邱拾穗这时才内心雀跃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豆浆。
“试试这个,如果甜就别喝了。”
“不会甜,刚刚好。”邱拾穗正埋着头咬着手中夹起的虾饺。
“果然早起的鸟儿才有好吃的虫,我以后要天天早起。”
“鬼才信你。”
“时青,咱们一会可以先去江边咖啡厅喝杯咖啡好吗,我请你喝瑰夏好不好,里面有一股浓郁的柑橘香。”邱拾穗最近对柑橘香很是着迷。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时青递过去一张纸巾,手指指了指她的嘴角,示意让她自己擦一下。
可邱拾穗偏偏不接,将自己的脖颈刻意伸长了一点,将沾着食物碎屑的嘴角朝着他,没有说话但是一脸写着要他帮忙的意思。
时青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分明是在笑着的,他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将她的嘴角擦拭干净。
他的指节修长,指尖传来的温度刚刚好,刚刚好,让邱拾穗耳根微微发烫。
面对这和过去截然不同的陌生氛围,两个人相视着都不知道说着什么,邱拾穗急忙喝了一大口豆浆。
饭点的咖啡厅没有多少人。
两人找了一张靠江景的桌子坐下。
时青扫视了一圈周遭,扯下了戴着的口罩,露出干净立体的脸庞。
身后是透明的落地玻璃,整个人从邱拾穗的角度看过去就这样融在了江边湛亮的天色之中。
“你去点,说好是你请客的。”时青敦促她。
邱拾穗迟迟没有摘下口罩,也没有遵循时青的指示起身。
“你怎么了?”
邱拾穗没有下定决心,支支吾吾起来。
他嘴角一扯:“一脸神神秘秘的,要干嘛?”
“那个......时青,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带你来这里,做得对不对......”
“征求什么意见?”
时青蹙着眉,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
还没等邱拾穗说完,两人之间便出现一道身影。
时青抬眸一看,表情愣住,收敛起脸庞上所有的笑意。
顺着时青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头发微微花白,一身简单的花白Polo衫。
“时青。”他嘴巴微张了半天,犹豫着开口叫了时青的名字。
支吾半天,又说:“孩子。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时青看都没有看那位男子,只盯着面前紧张的邱拾穗,面色当场变得不悦。
他低着头,半天没有出声,然后在沉默中冷笑一下,抬起他那张冷冷的脸。
时青起身,带动椅子在木地板发出沉闷且刺耳的噪音。
中年男子用力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别走。时青只用微弱的力气便挣开了对面的手掌。
他看都没看那个人。
而是将视线转向邱拾穗,用邱拾穗很久没有见过的陌生表情,将她一瞬拉回了很久以前。
“谁让你自作主张,替我做决定了?”
“邱拾穗,你以为你是谁?”
这一句话打在了邱拾穗身上,明明离他只有五十厘米远的距离,此刻却是被拒于千里之外。
本来空白一片的脑海,顷刻间全想起了高中讨厌他的所有理由,回忆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到了邱拾穗的头顶。
当时,就是这个从眼底生出的冷得如同锋刃的表情。
与今天的感受如出一辙。
那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学校要求要举办一次家长会。
因为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家长会,所以学校特别下了指标,需要每位班主任挨个打电话通知家人,并且和家长交流一下学生近况。
老邱正担任高三六班的班主任,一个班近五十个人,需要在两天之内都通知完。
邱天除了上课、备课以外就是在办公室挨个给家长们打电话。
临近高考就只剩几个月了,家长们一听到是班主任来电,就抓着邱天问个不停。
“我家孩子怎么样?学得认真吗?还有冲一把的可能吗?”
还有抱着电话不撒手的家长,语气急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问老师怎么办的?
一页二十个名单一顺溜打下来,邱天累个半死,觉得还是教学环节轻松。
偏偏这时有一个家长,连个电话都不接,打了一次还没说话便挂断,随后发信息过来——
“你好,有事请发信息说。”
邱天仔细看了看联系簿上的名字。
时闻林,时青的家长,那小子的爸爸,那就不奇怪了。
本来时青高一高二的时候成绩就一般,常常就见到课间时在教室里和大家打打闹闹。
自从考完艺考回来之后,这孩子一改往日活泼,变得沉默寡言就算了,连课都不好好上了,很多科目的老师反馈他经常趴在桌子上睡觉,不好好学习。
他坚持给时闻林发短信沟通这件事情,但是对面一直表示“不好意思,没有空。”
此时,邱拾穗刚好前往办公室交作业。她瞥见邱天正在与这位家长做斗争,嘴里还不停抱怨,于是探头看了一眼邱天面前的名单。
尾号0922……这不是时青自己的电话吗?她记得他有一次在给同桌报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她当时还觉得很巧,手机尾号刚好和自己的生日一样。
邱拾穗望着名单一脸疑惑,但是没有和老邱说什么,便默默退出了教师办公室。
出了行政楼,她在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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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和行政楼的中央花坛处迎面撞上打球回来的时青。
汗珠正顺着他的脖子落下,徒留挂在喉结处。
本来篮球被他在两手之间旋转着,看到邱拾穗后就随意地抱在臂下。
她开门见山,“时青,你提供的家长电话是你自己的吧,老邱现在发短信通知的是你吧?回信息的也是你吧?”
他平静地滚了滚喉结,没有吱声。
“老邱正为你的事情急死了,不如叫你妈妈来参加呗,她不是挺关心你的吗?”她提议。
邱拾穗高一的时候见过时青的妈妈一面,那是一个温婉耐心的女人。她将时青送至校门口,温柔地叮嘱说了些什么,还一直淡淡地笑着。
也许是时青的妈妈漂亮又有气质,就那短短的一面就在邱拾穗心中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一说到“妈妈”二字时,就像打开了时青某种特殊的情绪开关,致使他脸色骤变,脖颈上的经络变得分明。
他将臂下的篮球拿下,单手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扬起一阵迎面而来的暴躁的沙。
“邱拾穗,你以为你是谁?”
“关你什么事啊?”
他的语气暴戾,配合上脸上露出的一种极为冷漠的表情。
事后的篮球弹起好几米,又不停回落、再弹起,每次砸地产生的动静都让邱拾穗在心里惊吓一下。
以前时青在她心目中挺多是幼稚、自大,她说东,他就往西,处处与她不对付。
她以为至少经过三年的相处,她与这位同班同学至少是相熟的,问一下关于家长会的事情总归是可以的吧,更何况她的出发点也只是为了关心他。
但是今天,他陌生的语气和动作真的有些让她无所适从。
她的嘴巴扯了扯,想说些什么。
但是算了。
时青转过身,径直地走开了。
惊讶、委屈、不解通通袭来,她死死地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身后篮球弹起回落的声音在身后渐微,带动着银杏叶轻飘飘落下去。
这不听回响的碰撞声一直响彻到今天,硬生生地打破了时青这段时间带给她的似是而非的幻觉。
她天真地以为,十年后的时青有所不同。
但讨厌鬼永远是讨厌鬼,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这个事物前面带上的定语而混淆了自己的判断,而在心里忽略他原有的本质。
心动的下一个阶段,是心碎吧。
不应该信任他,不应该觉得这次的他和高中不一样。
每次的每次,邱拾穗都觉得可以与他和谐共处时,每次觉得更靠近他一点时,他总是这种用让人极为难受的方式将人推开。
那天晚上,邱拾穗在床上辗转,她想起之前也是提起时青的妈妈,让他的性情大变。
时青到底和爸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时青爸爸会说时青对他有误会?
虽然说她确实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让他爸爸贸然来见他。但是为什么他要说如此难听的话?
为什么从前和现在她就只能傻呆呆地被他他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这时,卧室门口传来一声巨响的关门声。
兴许是他回来了。
邱拾穗翻身下床,带着满腹的愤怒与疑惑推开了房门。
26. 聚会
邱拾穗本想推开门,和他道个歉,再好好讨论一下虽然她使用的方式不合理但他的态度也不合适。
推开门之后,却发现整个客厅空荡荡的,推开他的卧室门一看也没有人。
也许是屋外风太大了,吹动了哪扇风。
凌晨两点,他没有回来。
心理学家说夜晚人的理智会降低百分之五十。
迟到了十年的、后知后觉的委屈开始在漫长的夜里滋长,在夜色混沌里盘根错节地生出了好多东西。
一直在天色将明时,她才勉强合上眼睛。
到第二天,时青还是没有回家。
邱拾穗本想好好聊聊的念头烟消云散。
他连个沟通的机会都不给她。
遇到问题他依旧和十年前一样,不想着用沟通来解决,而是选择逃避。
那时她想着干脆从这个家搬出去,就不用再见到他了,反正现在在这个世界靠自己也过得好好的,已经不需要他了。
邱拾穗决定要约上沈若茜出门逛个街。她现在已经可以在三十分钟之内娴熟地完成一套精致的全妆,当她脚踩着高跟鞋,一身精致打扮准备开门而出时,正巧迎上了开门回家的时青。
两个人对上彼此目光时,双双都停在了原地。
他还是穿着前天分开时的T恤,下巴长出青色的胡茬,面容疲惫。见到邱拾穗时,他的瞳孔缩了缩。
“邱拾穗。”
他抓住邱拾穗纤细的手腕,没有用力,带着疲意的、喑哑的嗓音,破天荒地叫了她的名字。
听到他的声音,邱拾穗觉得自己被蛊惑般心尖不经颤抖了一下。
她的心沉了沉,将手腕从他的掌里挣开,头也没回,消失在时青的视线里。
/
傍晚。
邱拾穗踩着有些醉意的步伐踏过街边成堆的落叶,那声堆叠在一起而被挤压之后发出的清脆,和沈若茜叽叽喳喳讲个没完的话语相融,奏出秋天的交响乐。
她蹲下身捡了地上落叶堆的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举着那片泛黄的银杏盯了半天,上面那条脉络比一般的银杏叶崎岖不少。
“你高中时候收集的树叶标本呢?还在吗?”
沈若茜的话将心不在焉的邱拾穗从九霄云外扯回来,她摇了摇头表示不在了。
“好可惜,那可是你收藏了很久的呢。”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沈若茜觉得她今天一直怪怪的,敏感地洞察到了她的情绪,尽管她明明画着精致的妆容。
“你走神走了一整天,工作太累了?”
邱拾穗勉强地笑了笑:“也许吧。”
“那你要不要好好休息,明天的同学聚会如果太累你就别去了?”
“同学聚会?”邱拾穗貌似对班级群里的这条消息有印象,但是她当下实在没有精神头注意繁多的群消息。
“毕业十周年同学聚会啊,庞班长组织的,基本上留在沪城的同学都会来。”
“嗯,可以呀,反正我这几天工作很少。”
“偷偷问你一下,时青会来吗?他之前可是从来都不参加班级的活动的哦。”
“我也不知道。”
“什么情况,你和他结的婚,你邀请他去不就行了。”
邱拾穗在沉默中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吵架了吗?”
邱拾穗摇了摇头。
“那是?”
“是我想离婚了。”
/
周末的一个下午,计划了很久的高三六班班聚在KTV进行。
恰逢高中毕业十周年,班里的人来得很齐。
“拾穗,好久不见,可以一起合张影吗?我孩子很喜欢你的。”
“你都有孩子了?”邱拾穗惊讶。
等那人合完影离开后,沈若茜和邱拾穗耳语:“别理她,她之前在背后嘴你,都传到我耳朵里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做派邱拾穗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这短短数个月早已尝遍这滋味。
沈若茜用手肘抵了抵邱拾穗,带着打趣的语气。“喂,你男神来了。”
邱拾穗抬眼一看,是推门而入的李谦,淡淡地“嘘”了一声,她对沈若茜一向直言不讳。
“看到他觉得怎么样?感受是不是还和学生时代一样?”
“得了吧,我很早之前,高中的时候就对他幻灭了,你知道的。”
高中时代喜欢上李谦也许是因为……
跟风。
邱拾穗想了很久才想通这个事情。
人们总是被时间的旷大裹挟着,在荒草丛生的虚无中,在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的路途中,被推搡的人群拥着向前,还被挤掉了一只鞋。
那时,女生宿舍每天晚上都会讨论一下男女话题。如果不分享一下自己喜欢谁,对谁有好感,似乎就不那么合群。
当大家问到邱拾穗有没有心仪的男生时,她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下,李谦成绩不错,外貌也还行,最重要的是他和他的名字一样,带给人一种文质彬彬、谦谦君子的感觉。
不知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所以再当邱拾穗找李谦一起去交作业时,教室里就传出了一阵怪异的“咦”声。
她回头根本找不到起哄的来源。
只有时青漏出一种不快的鄙夷眼神。算了,反正时青一向对她的态度都是这样。
久而久之,她好像真的有一种自己很喜欢李谦的错觉,所以也会顺势而为,对李谦释放自己的好意和热情。
“李谦,我们今天穿一样颜色的内搭诶,好巧。”
“李谦,你等等我,我们一起走吧。”
也许年轻的时候深受台湾偶像剧的荼毒,邱拾穗把这种青春期的热烈归结成了一种成长的勋章。
而李谦对于邱拾穗的主动从来都是不拒绝,也不负责,任凭大家在一旁起哄,从来没说过什么。
这份好感,是一种盛大的错觉。
这份错觉一直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似乎是邱拾穗想要给李谦写情书表白那次?
在情书送出之前,远远地望见李谦一脸笑容地接过隔壁班女生亲手做的巧克力,还向她表示感谢,又在那个女生转身后随手将那盒巧克力扔进垃圾桶里。
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个精致的包装盒一眼。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连那个墨绿色的垃圾桶表面都被太阳光折射出熠熠光泽,那个人却通体暗淡。
这股不适一直从心底长出。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长时间注视的人自己竟然一点都不了解。
温柔、谦逊也可以只是一个人的表象。
好感来得莫名其妙,而后又消失殆尽。
总要到回过头看被方程式和几何图形淹没的那几年,才知道那时我们看到的究竟是荒草园还是长明灯。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邱拾穗,李谦很是惊喜,主动走到邱拾穗前面问好,露出了他与高中时期截然相反的热情。
邱拾穗对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礼节性微笑,又扭头和沈若茜谈论其他话题。
他有些尴尬又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左右手又分别端起一杯酒走到邱拾穗面前,将一杯红酒递给她。
“这么多年没见,一起喝一杯酒吗?”
“邱女神,和人家喝一杯吗,顺便可以重温旧梦一下啊。”
任凭时空变换,旁边的男生总是会不分场合、不分时宜地起哄。
邱拾穗面色发愠,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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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平常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她用手轻轻地推开了面前酒杯。“不了,我不想喝酒,谢谢。”
李谦手中的酒杯一个没拿稳,不小心洒了一点到邱拾穗白色针织上衣的下摆,让她本是雪白的衣服沾染上了一块丑陋的、突兀的污渍。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李谦连忙抽了好几张纸,试图想要帮邱拾穗擦拭干净。
邱拾穗不想再待下去,她本想起身离开。
外面走廊的明亮光线随着门外有人推门而入的动作照进了包厢的地板上,邱拾穗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颀长的身影,正逆着光朝着这边走来。
庞班长抬头,连将酒杯放下,迎上去招呼。
“大家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这些年的同学聚会,每次邀请你,你都很少来,毕业十周年可算把你请来了。”
旁边的女同学纷纷赞叹:“顶流也来了?!”
时青走进来时,整个背景音乐夹杂着七嘴八舌的声音,整个空间闹哄哄的。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oversize上衣,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但是完全掩盖不住他分明的胸肌和宽肩。
“虽然说学生时代就觉得时青清秀,但是他现在真的比学生时代帅好多,果然红气养人。”
“早知道这样,那会我就先下手为强了。”有女声窃窃私语道,传到邱拾穗耳朵里格外清晰。
这几天邱拾穗为了躲避家里这位,一直住在沈若茜那里。
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时青,与其说是不想见他,不如说是不知道喜怒无常的他下一秒又会对她说些什么让人不悦的言语。
看到他走了进来,本来作势要离开的邱拾穗收回了她本来要迈出的脚步,诡使神差地接过李谦左手端着的酒杯,对着李谦说:“不要紧,咱们确实好久不见,你要不坐着,咱们聊聊?”
李谦连忙点头,顺势坐在了邱拾穗旁边的空位上。
拥有上帝视角的沈若茜在旁边默不作声,心想,好家伙!这又是什么级别的修罗场啊。
顶流走到哪里都受人瞩目,他被邀请坐在整个包间最中央的位置,马上就有一堆同学围上去交谈、打招呼。
邱拾穗边和李谦说着话,边往中间那个区域瞟了一眼,被包围着的那个人神色自若。
同学们提出的要求也很五花八门,比如说合影、加微信,还有一个男生要时青给自己的女儿录一句生日快乐的。
时青一一满足同学们提出的要求。
一旁的李谦看着沉默不语的邱拾穗,主动挑起话题。
“拾穗,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行。”邱拾穗打开自己的手机,亮出码。
“拾穗,你这是收款码。”
邱拾穗心不在焉:“是吗?那你给我转钱好了。”
李谦尴尬地收起手机,可能看出邱拾穗的勉强,只好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后来,我常常回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太年轻,总是不懂得珍惜身边的人或事。”
“嗯......这样啊。”
邱拾穗表面附和,但是内心却是一点儿都不想听这个人说话。
你一旦了解这人的本质之后,听他讲话便会开始解构他的别有用心。
很简单,骄傲自满的李谦在学生时代瞧不上一直追逐着她的邱拾穗,现在地位变化,他也想赌一把,看看能否用旧日时光重新唤起邱拾穗的热情。
反正对他而言,这是一件没有成本和风险,收益可能会很大的事件。
那么对于邱拾穗而言,此时此刻强忍着不舒服,还要坚持和李谦继续交谈的理由,她了然于胸。
她瞟了包间正中央一言不发的人。
她不想承认那理由。
27. 威胁
这时,庞方班长站在正前方的台上拿起麦克风,大家齐齐看向他,他开始暖场,一如高中模样。
他本来高中时就一副领导姿态,长大后当了几年公务员,讲起来话来愈发官方了。
感谢了一通之后。
“现在对着花名册开始点到。”
庞方一个个名字念,底下氛围热络。
“你真名原来叫詹晓东,大家一直叫你詹姆斯,都快忘记你的真名了。”众人笑作一团。
“高三六班,应到五十一人,实到三十五人。今天没有来的同学也给我们发了祝福视频。”
说实话,当邱拾穗见到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内心难免泛起波澜。对于同学们来说,这十年是看着邱拾穗一步步变成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但是对于邱拾穗来说,他们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另外的样貌,或成为中年发福油腻大叔,或是趋炎附势社会人。
“下面一个游戏环节,精彩了!可以称之为大家的社死时刻,我们从无数同学那里搜刮了大家的高中靓照,大家可以来猜猜照片上都是谁,都在干什么。”
规则一出,大家齐齐欢呼。
“来,让我来看看第一张丑照是谁的?”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齐刷刷盯着大屏幕,仿佛要把屏幕盯穿。
屏幕里,第一张出现的就是邱拾穗的正脸照片。照片里她穿着黑白校服站在校门口,校服码数兴许是大了,袖子要长一节,扎着马尾扬着脸,一脸阳光灿烂地比着耶。
很多人纷纷发出“就这”的疑问。
“那个时候就很好看了!这算什么处刑啊!”
“就是啊,庞方你会不会玩游戏。”
“女神就没有崩坏的照片,我有什么办法嘛。”
庞方安抚大家说不要着急,前面都是开胃小菜,重头戏在后头。
不出所料,后面的照片一张比一张丑。
高中时,大家每天都是校服傍身,被沉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人均一脸生无可恋。
旁边的沈若茜前一秒还被别人的丑照逗得前俯后仰,后一秒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急眼了。
“沈若茜,你和老同学们说实话,是不是整了?”
“我还需要整吗?”
“关掉!下一张!救命啊。”沈若茜急得跳脚,一把抢过庞方手中的翻页笔,翻到了下一张。
下一张照片出来时,大家一阵嘘声。
那是一张田径场上男生的背影,他的衣服上挂了一个数字为“19”的号码牌,红色数字格外显眼。
怪异嘘声的来源是,这张照片和其他照片不太一样,有一个女生白皙的手摆放成一个框,将男生的背影框了起来。
那个19号,大家分明都能看出,那是此时坐在邱拾穗旁边的李谦。
而那双手是谁的,更不言而喻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在一片寂静中开始起哄。
在大家一片不怀好意的起哄声中,她赶紧低着头叉了一片西瓜塞进嘴里。
旁边的人一脸坏笑地看向邱拾穗。
这片西瓜一点甜味都没有,味如嚼蜡。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张照片。”李谦转过头问邱拾穗。
时青下颚绷紧,漆黑的眼底愈发沉郁。
什么啊。
邱拾穗心里只蹦出这三字。
碍于场面,她又不好表现出来。
邱拾穗余光瞥了一下时青,此时的他正靠着沙发仰头喝了一口酒,只有屏幕发出的光打在他仰起的脖颈上,光影在他的下颌线进行了分割,看不清他模糊的表情。
这part赶紧给我过吧,邱拾穗一脸不耐烦。
最后一张照片,是时青站在六楼教室走廊的侧脸,宽大的校服也掩盖不住他的削瘦高挑。
斜斜打过去的阳光将他的影子在白色斑驳的教学楼墙壁上拉得老长。
他正抬头看着远处,应该是在看天空吧,阳光打下来的漆色瞳孔里包含了很多东西,一脸欲言又止,神色犹豫。
简单的抓拍,都可以像画报一样。
庞方跳出来说:“就说好看不好看,你猜猜是哪位摄影大师拍的?”
“这拍的一般啊,主要是人好看。”
庞方不认同:“你看看这构图,这色调,我是不是还是很有摄影天赋的?随随便便都能拍出这种深情款款的效果。”
有胆子大的同学想起了什么,提问。“时青大明星,你之前上综艺的时候,说的学生时代暗恋的姑娘是谁啊?应该不是咱们班的人吧,不然咱们怎么完全不知道啊。”
“就是啊,到底是谁啊,难道是隔壁班的?”
大家望过去,他整个人浸泡在旖旎的光线里,薄唇紧抿,脸上看不出一丝温色。
良久的沉默。
对于大家抛过来的问题,他只轻笑了一下当作回答。
邱拾穗紧紧攥着手中的酒杯,看似看着别处,余光却死死地瞟着那边。
见时青一脸不想回答,有眼力见的女生赶紧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诶,顶流,给我们唱首歌吧?你那首《秋》真的很好听,第一次听还是十年前在校园歌手大赛,没想到再次听到是十年后。”
时青没有拒绝,礼貌地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点歌设备,手指滑动着屏幕。
仅仅只是前奏响起,室内就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听着那首《秋》响起,那首他写给别的女生的情歌。
邱拾穗端起手中的酒杯,仰起头猛灌一大口红酒,这个红酒有点劣质,让舌尖微微发苦。
“你还好吗?你别喝那么多。”李谦在一旁关心她。
“挺好的,别担心。”
过了一会,等杯中的酒悉数下肚,邱拾穗就觉得自己不是很好。
一股恶心头晕的感觉涌上来,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连忙起身,脚步显得不稳,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邱拾穗趴在洗手池旁边,想吐又吐不出来,一束顶光打下来,显得她面容疲倦。
旁边有人来往,她试图用手掩着面。
此时,一双手掌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递来了纸巾。
她耳边传来:“拾穗,你还好吗?”
邱拾穗伸手接来了那几张纸巾。“我还好。”
“我送你回家吧。”
邱拾穗想了想,没有拒绝,反正她也不想待着那个地方。
不巧,这KTV门口的电梯立起了“维修中”的牌子。
她皱起眉头嘀咕:“营业时间维修什么电梯啊?”
“没事,才四楼,走下去吧。”
整个楼梯间,只剩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响起,如同邱拾穗这空荡的思绪一样,不知飘向何处。
李谦开口:“这些年,我在电视上、手机里看到过你的消息。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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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如果再次遇到你,我想要和你说。”
“什么?”
“外界对你有很多不好的声音,可是我知道那都不是你。”
“我眼中的你,是个对同学们热情、大方,对生活积极,对学习认真的人。”
邱拾穗垂下了眸,骤然想起了那时不再喜欢李谦的理由。
因为这个人对所有人对差不多,一样的温暖,如和煦春风,从没有人得到过他的偏爱。
那时邱拾穗想,她不想和别人一样,她想要偏爱,想要非我不可。这个世界上有多人,她想要触摸多一点点的独特温度,哪怕是多0.001度都好。
她用“谢谢”结束了李谦挑起的话题。
楼梯间还要其他脚步声响起的同时,邱拾穗已经走出了那栋楼,出口是个停车场,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车。
最扎眼的莫过于那台ghost。
秋风一起,她的脑袋又要晕了,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又要抑制不住了。
她赶紧捂着嘴抑制住想吐的欲望,蹲在地上,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李谦也关切地蹲下,抚着她的背。
“要不要给你去旁边买瓶水。”
“不用,我蹲一会就好了。”
缓了一会,她才觉得好很多,但是令人窘迫的是,她的脚麻了。
李谦捕捉到了她皱起的眉头,和她揉着小腿腹的右手,于是朝她伸出了手,示意要拉她起来。
她在迟疑,她在想拒绝。
没有等她开口,另外一双有力的手将李谦的手打掉。
李谦抬眼,只看到一双寒气逼人的眼。
耳旁传来的声音带着击玉般的冰冷。
“请你,离我的老婆,远一点。”
/
“谁让你喝酒的?你长本事了?”时青把邱拾穗生拉硬拽,拽上了车。
邱拾穗的手腕传来被拉拽时的痛感,那力气似要将人折断。
“你凭什么管我!”邱拾穗大力甩开他的手掌,边说着边试图下车,发现被锁死,未果,只好将头偏向一边。
时青启动汽车疾驰而去。
“时青,你以为你是谁?你又凭什么管我。”她气不过,把她前几天收到的难听话语通通都甩回去。
觉得不够,还破罐子破摔般加码。
“我爱跟谁喝酒,就跟谁喝酒,我不光今天要和别人喝酒,明天还要和别人吃饭,你管得着嘛?”
“你这么喜欢李谦,你就去跟他重温旧梦呗。”
李谦这名字此刻听起来真刺耳。
不过,邱拾穗甚至都不知道时青暗恋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是,我就是喜欢温柔有礼貌的男生,有谁会像你一样,不仅说话难听,还老是凶我。”
她说到“凶我”的时候,委屈的情绪是从胸腔里涌上来的,本就发胀的心口跟被人拿什么戳了一下,然后内里开始坍塌,开始不自觉掉眼泪。
喝醉酒的人是有资格胡作非为的,也是有资格掉眼泪的。
邱拾穗觉得自己哭得坦坦荡荡,但又别别扭扭。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手足无措地冲他大喊:“停车!我要下去!”
时青没有理睬,冷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减速。
邱拾穗甚至想去抢方向盘。
手还没伸过去,车就一个急刹,让两个人猛然一晃的身躯狠狠清醒一把。
28. 道歉
也幸好这条道没有多少车流经过,这辆劳斯莱斯不至于太惹眼。
邱拾穗步行了两公里,回到沈若茜小区门口。
时青坐在车里,打开车窗,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眼看一层又一层感应灯亮起又熄灭。
直到楼道重新隐于黑暗,没有再亮起过。
他静静地望了很久,倚着车窗抖落手中的烟灰,发动引擎离去。
邱拾穗没有开灯,她站在漆黑的窗后面,可以透过窗外树叶的间隙窥见那辆静静地停着的ghost,很久才看着它缓缓驶离。
她的心跟这个漆黑的房间一样,被屋外突兀的光线砸开了一个小洞。
此后几天。
邱拾穗一直泡在戏剧学院图书馆,晚上就回沈若茜那里,就是不回家。
她知道,她在躲时青。
某天傍晚,邱拾穗和同学们在学校食堂吃着饭。
有端着盘子路过的学生们认出邱拾穗,与她热情地招呼。
每年戏剧学院都会有很多明星学员,更别提邱拾穗这种来蹭课的。
大家早就见怪不怪。
邱拾穗手机在口袋里一震,她恹恹地拿起一看。
是一条来自于时青的微信——
“五分钟以内到行政楼601,超时我不敢保证我会说些什么。”
什么意思?
邱拾穗琢磨半天没明白,将手机开启免打扰模式重新塞回口袋。
神经病吧,谁管他要做什么啊。
食堂挂着的大时钟的时针指向六,校园广播电台如期而至。
今天的电台主持人好像换人了,不是昨天的那个甜美女声,正在播报的男生嗓音有些低沉,还有点好听。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接下来为您带来的是一首好听的歌。”
这男声怎么莫名耳熟。
这旋律也好耳熟。
这不是……
旁边的徐睿吃着饭突然猛然抬头,手指朝上,大声喊道:“大家听到没?!”
“现在校园广播电台放的是时青新歌的《秋》诶,我的天,学校哪来的这么高清的音源啊,演唱会版都快被我盘包浆了。”
时青的歌声从整个校园的喇叭传来,全方位立体地裹挟着邱拾穗。
邱拾穗想到什么,连忙问大家:“行政楼601是校园广播电台吗?”
“对啊,没想到你对我们学校还挺了解,你问这干嘛?”
糟了。
“我有事先走一步。”
她连忙将餐盘塞给一边在收拾的阿姨。
邱拾穗踏着歌声的节拍跑去行政楼,一边跑一边想,谁知道这个奇葩下一秒又会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措。
当她冲入行政楼601室的时候,只见那个人抱着吉他,在话筒前面唱着歌。
眼看《秋》已经唱到了最后一句。
见有人进来,时青将调节话筒音量的滑钮调到最下,将吉他轻轻放置于脚边。
他穿了一身连帽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如果不仔细看,他和普通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搞威胁,这就没意思了。”
“不威胁你,怎么见到你,怎么不算有意思?”他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
“没意思。”邱拾穗回应。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那怎么才算有意思?”
“和你,怎么样都没意思。”
两个人在打着哑谜,仿佛在给外国人出中文听力考试难题。
邱拾穗转身就想着要离开。
“我有话跟你说。”
她不想听。
“那你走,我通过广播跟你说。”
“刚好,让整个戏剧学院的同学和老师一起听一下。”
话毕,时青便用右手滑动话筒音量键至调节器最上方,嘴角微翘。
一边睨着邱拾穗带着笑,一边对话筒里说:“各位同学们,下午好——”
这间办公室隔音不佳,可以听清晰地到窗外的喇叭滞后地传来时青的回音。
时青并没有真的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而是点开了音乐播放器,播放了下一首歌。
旋律在窗外的广播响起后,时青便摘下了头上的耳罩,扔在一旁。
邱拾穗闷哼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去。
脚步还没有迈出,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对不起。”
干脆利落的道歉掷地有声。
“今天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你凭什么觉得你道歉我会接受啊。”
“你接不接受你是你的事情,我道不道歉是我的事情。”
课题分离的概念,他似乎全然掌握。
邱拾穗没有立马接话。
时青看着背对着他站立的邱拾穗,沉了沉肩,下了决心。
“高三的时候,我没有参加艺考。”
“艺考那天我妈妈去世了。”
“火灾。”
他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讲着让人振聋发聩的话语。
邱拾穗的脚步停了,变得如同苍茫暮色般沉重,重得怎么抬都迈不出去那扇门。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看到了一双倔强又绝望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情绪复杂。
时青清楚地记得,那个冬天很冷,冷得寒气生生往人心里钻。
中音门口堆满人潮,时青排着队准备进校门参加校考的复试。
有媒体架起长枪大炮准备捕捉最美艺考生。
那一年微博尚未流行起来,热门话题都是在贴吧和论坛筑起高楼。
旁边就有小姑娘在细声讨论。
“前面那个小哥哥长得好帅哦,如果被拍了放网上,应该可以火一把。”
时青衣着简单,一身纯黑色羽绒服,双手藏在羽绒服外套两侧的口袋里,朴素穿着遮盖不住在人群里显著的外貌。
有媒体前来想要采访他,被他婉拒。
“不好意思,不方便接受采访。”
“那可太可惜了,你这颜值,可以上头版的。”
他礼貌地颔首。
其实,进考场之前的时青有些紧张,微微叹一口气,呵出白色的雾气。
脑子里一直在盘旋着今天需要呈现的那两首歌的旋律,心中默念着考试时的注意事项。
快进考场了,他掏出手机,准备将手机调至静音。
发现桌面上存在5个未接来电,是楼下邻居打来的语音通话。
他意识到不太对劲,楼下邻居只加过他的微信询问过wifi密码,此后从来没有聊过什么。
突然间打电话是?
考场门口的老师在催促他。
“还没有进场的考生加快脚步。”
他退了两步,迟疑着回拨回去。
电话一秒内被接通,里面全是乱糟糟的、断断续续声音:“你家……火……着火了,你妈……没逃出来……”
电话里背景声夹杂着警报声和人群尖叫声。
时青忘记自己有没有挂电话,忘记当时保安有没有拦下冲出考场的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楼下的。
只记得楼下响个没完的警报声,楼下堆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二楼窗口不停冒出的浓雾黑烟和刺鼻的味道。
时青不管不顾冲上前,奋力朝着楼上跑。
楼道里全是浓烟,分不清方向。
家门口的铁门被烧得变形,无法打开。
他用尽力气,顾不上手中发烫的门把手,顾不上从缝隙冒出的烟,通通都顾不上。
未果。
他转而开始绝望地踹门,吼出最大声音:“妈!妈!”
跟上的消防员连忙拖着时青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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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青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种在燃烧的炙热感,喉咙被撕裂开,嗓子已被堵上,火花从四面八方弹来。
然后在这些混乱之中,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
有人拿着刺眼的灯照他的眼睛。
下一秒,时青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顾不上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顾不上全身绷着的纱布,他弹坐起来。
“爸,我妈呢?”
时闻林低落地垂着眼,半天没有开口。
时青瞟着时闻林旁边的外婆,她抽泣得停不下来。
“外婆,我妈呢?”
外婆睁开红肿的眼,用颤抖的声音。“孩子,你妈没了。”
“我的女儿没了。”
外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一位一生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耄耋老人,在人来人往的急诊室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时青望向时闻林,用裹满了纱布的一双手扯起他的衣领,情绪激烈。
时青被烫伤而包裹的伤口之下开始渗血,但那时他完全没意识。
“我妈呢?我妈呢?为什么我妈在里面?为什么你不在家?”
“为什么!”他用尽全身气力在咆哮。
时闻林从事外贸工作,日程繁忙,常年不在家。他今天上午才出差返程,刚落地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他任由时青拍打发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时青又开始发疯似的用手扇自己的脸。
为什么在许青昨天提议要送他去艺考考场的时候,他要拒绝。
命运总是酷爱戏弄人,它喜欢高高地将人抛下,看着你一点、一点濒临崩溃。
2013年1月10日。
时青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整个沪城的气温跌破近十年历史最低点。
那一天,时青错过了艺考,与长久追逐的梦想失之交臂。
也是那一天,他永远,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那个温柔至极、总是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母亲。
他后来时常会假想,如果那天早上自己多点任性,如果他要求许青一定要开车送他去考场。
又或是,出门前,叫醒许青,和她打个招呼,也许她就不会在火灾发生时还在熟睡。
如果,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时青回到学校上课之后,整个人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变得寡言低迷。老师同学们都很纳闷时青的转变,不过当时大家全身心投入备考中,没有人细想转变的原委。
时闻林也在忙完许青的葬礼之后,重新投入自己的外贸事业,常年在国内外出差。
偶尔,时青放完学回到家,会遇到时闻林出完差,两个人浅浅地打个照面,沉默着吃完一顿饭,对过往的事情缄口不言。
“最近学习还好吗?”
“还好。”
“有钱用吗?”
“够。”
两个人宛若机器般对话。
时青不会开口邀请时闻林去参加家长会,时青不用问也知道,他没空。
当然,也没什么必要。
两个人这种平淡的关系和所有中国式父子关系一样复杂,保持着奇怪的、扭曲的又无法分割的关系。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时青大学。
直至有一次,时青寒假回到家。
好巧不巧,那一天时闻林同时也带了别的女人回到了家。
钥匙插入锁孔中,一推开就看到时闻林和旁边的女人在慌张地整理衣物。
时青睨着那个漂亮貌美的女人,没有理会她为了表达友好而伸过来的手。
他插着兜回到卧室,将自己的行李打包收拾好,连夜回到自己在北京的宿舍。
时青那时想,也许这奇怪的、无法分割的亲情关系根本没有必要存在,倒不如一齐随着那场大火消失好了。
29. 等待
再到后来,时闻林组建了新的家庭,父子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时间越久,这股恨意积年累月悄无声息地滋长。
邱拾穗听完,心头发涩,她之前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究竟经历了多少颠沛,扛住了多少苦楚。
原来高三那年,他的转变来的突然,她那时只觉得讨厌、觉得他让人难堪,但是背后的原因她从未细想过。
也许上一次和这一次,她真的不该戳他的伤疤,贸然参与他的家事。
难过与懊悔纷纷涌上心头。
时青的声音沙哑。“我最恨他的,不是他重新组建家庭。”
“也并非是,他有了另外的儿子。”
“而是,为什么……他要给刚出生的儿子命名为时灿。”
灿,火字旁,是热烈的存在。
从火灾事故那天起,火在时青心中就成为了洪水猛兽的存在。
他害怕一切火的存在。
燃气灶点火发生的滋滋声,烟花绽放时冒出的零散火星子,即使是蛋糕上蜡烛发出的温馨火焰都会让他不寒而栗。
为什么时闻林竟可以毫不在意去世的妻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恨时闻林。
静静地听完他的叙述,明明是稀松平常看不出波动的语气,但是邱拾穗细细一听,他的话语满是哽咽与颤抖。
“对不起……”
她很想穿过这十年光景给无数次在深夜里痛哭的男孩一个拥抱,也只能给他一个拥抱。
无尽艰难岁月,他终究是一个人熬过了风雨。
于是,邱拾穗上前一步,一只手握住了他紧攥着的拳头,将下颌轻轻地抵在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坚定地拥住了他。
少年的肩坚硬又滚烫,足以撑起了整个漫长灰暗的旧时光。
这是邱拾穗认识时青这么久以来,他说过最多话的一天。
她的心沉甸甸的,开不了口。
邱拾穗只是单纯觉得,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他人的难过。
只是静静地与他站在空荡的广播室,拥着他,拍着他微微弯曲的背脊。
邱拾穗娓娓道:“那天,我赶到体育馆的时候,看见你那么多粉丝为你而来,那是只属于你的星星海洋。”
“知道吗?你妈妈一直在,她也是我那天看到的星星海洋里一部分。”
“她存在于每次星星闪耀时,存在于你每一次的抬头里,用这样的方式永远陪在你身旁。”
时青没有回答。
很久很久,久到邱拾穗都快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然后,她感受到了他的手轻轻地回抱住了她,他的掌心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凉了。
良久的沉默后。
他放开了她,问:“还气吗?”
她别扭地转过头,小声哼唧。“对不起,这件事情……我应该先问你的。”
邱拾穗承认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不管是在高中还是现在,她的行为确实有点没头没脑了。
“那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
她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用。
“对了,这个广播室,你怎么进来的?”
“楚子舒,你忘了他是沪城戏剧学院毕业的了。他大学的时候就是校园广播台的。”
“他真是你最实用的工具人。”
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此时贴得有点紧密,时青放开了她,觑着她的眼睛。
时青唤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刚刚哽咽过。
“嗯?”
两个人没有说话,在借着窗外晚霞的光看着彼此。
时青原本那双冷淡的眼眸,此刻全然变得湿漉漉。
邱拾穗觉得,那是一扇门,一扇走向他的门。
时青口袋中的电话骤然响起来,打破了原本安静的场面。声音那头洪姐的声音格外响亮,不用开外放都能听到。
“时老师,你晚上八点的飞机,你为什么还不出发。今天已经改签过一次了,不能再拖延了。”
“好,就来,三十分钟内一定到机场。”他简明扼要,迅速挂掉电话。
“去吧。”
邱拾穗放开他的手。
“新加坡演唱会,今天一定得飞过去彩排。”
“你等我。”他补充。
她轻声“嗯”了一声,虽然她也不知道要等什么。
有什么好等的,你回不回来,我都得好好过。
邱拾穗今天选择回家了,上次离家之后带的换洗衣物都穿了一遍,她要保证每周衣服不重样。
懒得买了,要不还是回家好了。
但是一个人回到家之后,邱拾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等”这个字眼。
她的手不停摁亮又熄灭屏幕。
微信消息空空如也。
她怎么好意思发,你到了吗?你在干嘛?诸如此类不像是她平日会宣之于口的话。
想了想,打开微博搜时青的动向。
和顶流结婚的优点尽显,你永远有数以万计的摄像头帮你监视着你老公的踪迹。
她刷着刷着,赵刚的电话就进来了。
赵刚声音急躁:“我不是多次和你强调过,小号刷微博,左手刷微博!”
“啥?你怎么知道我在刷微博?”邱拾穗惊悚地张望了一下安静漆黑的房间四面,镜子反射出她手机屏幕的光。
“你赶紧把刚刚手滑点的赞取消了,速度!”
完蛋。
显然是来不及了。
当邱拾穗取消点赞时,相关词条已经挂在了热搜上。
因为她点赞的是一条时青黑粉刚刚发出的微博——
时青现身新加坡樟宜机场,冷面无视热情粉丝。
【好家伙,邱拾穗这点赞这简直是和时青宣战啊。】
【只见过女明星间互扯头花,邱拾穗不分男女开撕啊,还是说邱拾穗这人就是人缘不好啊。】
【邱炒作精为了热搜无所不用其极啊,能不能离我们哥哥远一点啊!】
【热搜都已经挂上了,邱拾穗还在线呢,很难不让人觉得是炒作。】
哎呀,我这手真的很欠,邱拾穗不停地骂自己。
这评论、这热搜越看越不是滋味,邱拾穗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用劲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邱拾穗不禁想,这工作需要的心理素质真是异于常人,邱拾穗这十年来都是过这种生活吗?这图什么啊?
手机发出细微震动,一个淡蓝色的头像在跳动,一下又一下。
她双手顺了顺耳后的头发,边清了清嗓子,摸了两下才摸到床头的阅读灯的开关,暖黄色的光线点亮了房间的一角。
小心翼翼地点下绿色的接听键,刚刚还存在别人镜头下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屏幕。
那人似是刚洗完澡,还穿着酒店的浴袍,头发湿答答地垂着。
时青看到邱拾穗时瞳孔亮了一下。“睡了吗?”
“还没有呢。”她不知道该说着什么。
“我知道,因为我看到你的热搜了。”
“你是不是,在搜我?”他满脸摆着心知肚明的得意表情。
邱拾穗一下子就急了:“要你管!”
啊,这个人烦死了。
她想将手机一扔,找一个缝钻进去躲起来好了。
“别挂。”他哄道。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今夜静悄悄的,屋外连风声都没有,有点闷。
邱拾穗一只手举着手机听筒贴着耳朵,一只手漫无目的地揪着被角。她没有和时青打过这种无目的的电话,总觉得亲呢得不像话。
“你今天回家了?不去沈若茜家?是我一走你就回家吗?”时青接连发问,脸上分明带着笑意。
“我那个……”
“我想住哪就住哪。”
她转过弯来,不被时青的话语牵着鼻子走,才能反客为主。“你还说我,前几天有个晚上你不是也没有回家吗?”细细回忆一下,他连衣服都没有换。
“怎么?对我去哪里住好奇了?”
邱拾穗没有回答,她就是好奇,默认了。
“那天,我去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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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爸妈?”
“嗯。”
“哼,总感觉你和我爸比我和我爸关系都好。”
其实时青和邱老师走得更近是在高三家长会前夕。
那时,邱天恰巧从学校艺考辅导老师的口中得知事情没有去参加艺考和家里的变故,似乎明白了时青发生如此大转变的原因。
怪不得这小子连家长会的家人号码都造假。
这臭小子。
还没等放学,邱天就抓着从后门准备逃学的时青。
更准确点,他的行为称不上“逃”,他就是整个人浑浑噩噩,和行尸走肉般按点到教室打卡,仿佛就是等着时间流逝。
邱天叫住他,让时青到办公室,在邱天办公桌旁写作业。
时青书包都没有拿下,一直斜挎着,静坐在办公室。没有反驳,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拿出作业本照做,没有写几题就开始盯着墙上的时钟发呆。
秒钟走完一圈又一圈。
邱天见状也停止了正在批改作业的笔,看着时青的后脑勺,问他:“你是不是在怪自己?觉得都是自己没有做好才会失去妈妈?”
时青手中的笔自动滑落,垂着眼皮,半天都没有出声。
邱天拉开抽屉,递过来一本书。
时青接过,盯着封面上的标题——《天蓝色的彼岸》,仍旧没有抬头。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可以选择我真想好好和她道别,可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我之前在书店选辅导书的时候,无意地看到了这本书,书上的小男孩死亡之后和每一个人都好好告了别,他后面看到家人们都过的好好的,和他们说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放学后的办公室没有人经过,邱天目光平静地望着时青,和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知道我的妈妈也不希望我变成行尸走肉或是幽灵,让自己腐烂在漫长的失意中,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前往天蓝色的彼岸。”
“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有些时候你该明白,你必须坚强。”
“这是我的希望,也一定是你妈妈的希望。”
时青没有偏头看邱老师,而是盯着那本书,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蓝色。
他静静地看完邱天给他递来的书。
生命的定义本来就是大而广的。
后来,每一个寂静的夜里时青试图闭上眼睛,他觉得妈妈还在身边,她变成了树叶,变成了泥土,变成了宇宙万物。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邱天时不时地叫时青来办公室给他辅导,晚了还会叫他回家吃饭。
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退一步是深渊,进一步是旷野。
总要去相信,没有人会被遗弃,总有人愿意拉你一把。
那日,时青在咖啡厅见到了很久没见的时闻林,和邱拾穗不欢而散后。
时青便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一个人游荡在街头,夕阳掉下来的时候他经过一间书店时他在窗外看到了很久很久看到过的那本蓝色封面,封面上有一句很大标语——
“决不能在怨恨的时候,让太阳下山。”
他看着夕阳把白杨木的影子拉到极限,走着走着抬眼一看,不自觉走到了南园巷。
还是让太阳下山了。
他叹了一口气。
时青放下酒杯,意志消沉。“爸,对不起。今天是我态度不好。”
“这个对不起你不要和我说,你应该和她说。”邱天正夹着碗里的剩余花生米,大口地饮着酒。
酒过三巡,到了真话吐露环节。
“你知道吗?其实她失忆之后我就一直很害怕,害怕万一哪一天会想起来,又或者害怕哪一天她发现现在的生活都是虚假的,一切都是我们骗她的......”
时青不敢说下去,因为他也预设不到结果。
邱天打断了他。
“外界多假我不管,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真实的。”
“再说了,这事情的始作俑者又不是你,她自己和温川才是主谋。是她一定要拍这场真人秀电影,谁说都不听。”
30. 拾忆
时青此时已经喝得迷迷糊糊,听不清邱天在讲什么了,只看着对方的嘴巴在开合。
他只记得,真实,这两个字。
真实地做自己,不就是,自己纠结什么就应该果断问出来吗?
时青打着视频通话的时候,看着屏幕那头邱拾穗,横梗在心间经年的问题忍不住冒头,他甚至不敢直接问。
“那天在KTV楼下,你说之后要和李谦唱歌,还要和他吃饭。”
“……”
他没指望邱拾穗能给什么回应,可是他酒精上头了,就是想问。即使前路没有航向,他都义无反顾,不需要指引。
可是,他听到了答案。
“我很久之前就不喜欢他了。”
“或者也可以说,也许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邱拾穗向来嘴硬的要命,今夜却格外坦率,人果然还是越到夜晚越变得坦率。
时青不动声色地简单地“哦”了一下,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生怕自己暴露些什么。
明明还隔着电话,隔着一千五百公里的距离,怎么一霎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呢。
那么你呢?你的初恋故事呢?
邱拾穗话到嘴边又不敢问,只好眼巴巴等着,也等不到下文。
“我明天晚上回来。”
“我知道,你已经和我说过了。”
窗外夜已深。
“晚安,明天见。”他轻轻柔柔地说。
“晚安。”
明天见,可真是个美妙悦耳的词,让人对即将要到来的明天不禁充满期待。
/
翌日,邱拾穗在大礼堂排练。
向导说第一次话剧展演的时候暴露了很多细节,这次需要精调一下。
上次对邱拾穗冷嘲热讽的老戏骨已经辞演,估计是面子上挂不住。
其他人不知道的其中原因,邱拾穗把一些相关的证据传给赵刚,赵刚派了一些水军在各渠道上用内部工作人员口吻曝光了其恶行。
虽没有大面积传播开来,但至少在特定圈层还是一则有热度的新闻。
但邱拾穗似乎没时间管这些事情。
时青说了今天晚上的飞机回沪。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用什么神情迎接时青,见了面该说什么?
他如果把手伸过来,自己应该是牵住?还是先矜持拒绝?
……
她还没有想清楚。
向柏打断了她的思绪,“小邱,你今天这两幕演得有点不太对了,你每一句台词最后一个字似乎都是上扬的,比起上次的展演,这次情绪点没有给到位哈。”
“不好意思,导演,我找找感觉。”
今天的感觉确实差一点,邱拾穗自己也能感受到。似乎有一个细细的弦吊着自己的心脏,让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落不下来。
还有就是,她老觉得在排练室的门外有人在看自己,抬眼望过去,门外空空如也。
“今天就到这里吧。”
“邱拾穗,你回去看一下今天展演的录屏。你仔细思考一下人物情绪,最好整理成小传教给我看。”
她仿佛上课开小差的学生被老师抓到时般的窘迫,只好弱弱地回答:“好的,向导。”
从剧场步行回家,穿过无人经过年久失修的弄堂,一股潮湿的霉味席卷。
万籁俱寂,深巷里连犬吠都没有。
过了秋分,昼短夜长。早一个月走路回家时还可以看到门前石板墙太阳最后一点影子,今天一点都见不到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深秋来临之际,凉意袭来。邱拾穗猛然回头,脚边的石子碰撞之间响了一下。
她壮着胆扯了一嗓子,“谁啊?”
一个顶多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脸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眼前,邱拾穗一脸不解,还没看清她的脸,刚想发问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猛然推了一把。
“你干嘛?”
“邱拾穗!你少使歪脑筋,我哥哥不可能喜欢你的,你少缠着他。”
“你哥哥?”邱拾穗愣了。这又是哪家的粉丝在发疯?
只见对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和我哥哥一起上节目,私下你一直缠着他,和他住一个小区,接近他的朋友,让他来接送!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时青哥哥不可能喜欢你!”
这小姑娘的力气并不大,邱拾穗没有觉得疼,但他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你怎么知道时青住哪个小区,知道他坐哪辆车?小朋友我跟你说,私生饭行为不可取,喜欢一个人应该把他当成好好生活的动力才能更靠近他,你还在上学吧?”
邱拾穗联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时青私生饭偷溜进房间、翻垃圾桶的恐怖新闻。
今天还是头一回在现实中见到偏激粉丝。
她很想知道私生饭的心理,甚至想和对方好好探讨一番。
那人一听“私生饭”这个词变得格外激动,“我不是私生饭,我是哥哥的家人!是我一直从出道开始就陪着他的,他最终会娶我的!邱拾穗,你算个什么东西!”
邱拾穗都要被那人气笑了,没忍住噗嗤出了声。对方更急了,趁她一个没注意,将邱拾穗抵在身后的矮墙之下。
两个人都没发现上方摇摇欲坠、破旧不堪的木头窗户。
讲不通,不在一个思维水平线。邱拾穗很烦,不想和她继续逼逼赖赖了,于是伸出手大力地反推开她,那人往后踉跄了一下。
这力气似乎也传到了某个地方,两个人头顶的窗户“嘭”的一声脱离了原本的位置,砸到了邱拾穗头上。
天旋地转,邱拾穗眼前一片空白,只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嗡嗡响声,昏暗的环境下远处的灯光似乎闪烁起来。
好多好多的记忆碎片和这闪烁中的灯光一般突突突亮起来。
头痛欲裂的感觉袭卷而来。
/
时青下了飞机就接到小卷的电话,打了一辆出租车,连忙飞奔赶往医院。
见到邱拾穗的时候,她正在急诊部旁边的灌木丛旁边等候。
夜晚的急诊室门口人流如织,她站的那个地方只有一盏暗暗的路灯,所以没有路人经过。
只见她的脑袋上方包裹了一圈纱布,下半张脸隐在光影里,正抱着臂在一旁出神。
平日里见她总是一副剑拔弩张、明艳靓丽的样子,今夜她不一样,站在那盏路灯下,整个人的影子印在水泥地上显得削瘦单薄。
今夜的风有点大,让人害怕把她吹跑。
时青掩饰住原来气喘吁吁的姿势,快步走上前,一把抱她入怀里。
邱拾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有一个温热的胸怀贴上来,为她挡住了阵阵秋风。
风扬起落叶掀起了局部的阵雨。
她松开原本抱着的臂,双手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摆放,只好自然垂在身侧。
时青想起了她头上还有伤,赶紧放开了她。
沉沉的又带着一点焦急的声音顺着北风钻进她耳朵。
“疼吗?”
邱拾穗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他继续说:“我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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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就接到了小卷的电话,她打电话和我说幸好那扇窗户里没有玻璃,只是一个很轻的木头框架,幸好只造成了皮外伤。那个私生粉也被警察叫去警察局问话——”
“我没有穿越。”邱拾穗开口,打断了正在说着话的时青。
“什么?”
“我没有穿越,我想起来了。”
时青听到这句话,脸色变了,原本因为急切而上扬的眉尾瞬间掉了下来。
那块沉重的窗户框架砸下来的时候,邱拾穗第一反应就是疼。
是那种尖锐的、钻心的疼。
她还没有来得及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此刻的这一砸仿佛给她的脑海砸开了一个口子。
顷刻间,她的脑袋涌来了很多很多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邱拾穗推着行李箱站在大学校园门口。
和赵刚签下的第一个五年经济合约时她小心翼翼地签下名字。
第一部电视剧杀青,全员喊着“杀青快乐”。
刷手机时网络恶评充满屏幕的很多个瞬间。
……
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零零散散的回忆像密密麻麻的雨点般砸过来,不断在脑海里翻涌,搅动了她的情绪。
让她的脑袋霎时变得沉重晕眩。
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情——
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穿越。
她有着过往十年的经历。
演员是自己,和沈若茜闹掰的是自己,和时青结婚的,是自己,那个在这期间学会了游泳的人,也是自己。
她是二十八岁邱拾穗,本人。
时青发问:“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全部,只是很少很少一部分。”
“我想起来这十年间的少许片段,但是没有办法得知原貌。刚才医生帮我做了头部检查,他说一切都正常,没有问题。失忆的原因有很多,他建议我有空去做更全方位的身体和心理检查。”
“你知道我失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抬起那双满是困惑的玻璃弹珠般的眼睛,望着他。
时青回忆了一阵子,随后摇了摇头。
邱拾穗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小卷也不知道,那我自己更不可能知道了。”
她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重整旗鼓。“既然知道自己没失忆,也是一件好事。我能想起一点,就意味着我能想起更多。”
时青用右手拂了拂她的脸颊,似是一种安抚。
脸颊上被摸过的地方滚烫,甚至可以平衡一下头部带来的隐隐作痛。
“疼吗?”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焦急,就只是温温柔柔的。
“疼。”细细软软的声音冒出来,更像是在撒娇。
旁边偶有路人经过,邱拾穗是背对着路人的,而时青余光见到路人,就连忙将面庞微微垂下。
可是路边那两人怎么就站着不动了呢,只听见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对面那个男生长得也太帅了吧。”
“怎么?想上去要联系方式?”
“我不敢,你陪我去吧。”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呢?”
“哎呀,万一人家只是朋友呢?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这番话传来了这边站着的两人耳里,邱拾穗用口型问:“怎么办?要不然你先跑,我再跑吧?”
时青丝毫没有慌张,反倒上前一步,伸手扶上了她的脖颈,用低低的声音说:“跑什么跑。”
然后,不等邱拾穗反应,时青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