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八零直播破案成神》 1、第一章 《我在八零直播破案》桑又西/文 文学城独发,禁止转载,违者追究法律责任。2023/8/19 第一章 津海市,一桩搁置数月的拐卖案,在今日终于破获。 警方攻破犯罪嫌疑人的老巢,从中解救出数名被关押在此的儿童。 小孩们长期被关在厂房里,不见天日,脸上都透露出不健康的苍白。 掉在队尾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超过五岁,她精神萎靡,走起路来软趴趴的,似乎随时可能摔倒在地。 津海市局刑侦队长秦叶注意到小女孩,放下手里的对讲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温声道:“小朋友,让警察阿姨抱你走,好不好呀?” 小女孩歪着脑袋,瞅了她好一会儿,很认真地摇摇头:“不是阿姨,是姐姐!秦叶姐姐!我妈妈说过,秦叶姐姐是超级厉害的女警察,我记得!我在电视上见过姐姐说话!” 女孩稚嫩的言语,逗得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 笑声缓解了警员们多日连轴转办案的疲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起了秦叶的玩笑。 “秦队,您现在可是津海全民眼中的超级女神探呢!” “都不许和我抢,小叶姐是我的女神!” “从业以来百分之百的破案率,谁懂啊?!!” 在警界,但凡提起秦叶的大名,就没有一个人不敬佩的。 秦叶手底下的警员们自然也不例外,纷纷借着玩笑话表达对秦叶的崇拜之情。 警员们越吹越玄乎。 秦叶尴尬的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纠正道:“我的破案率没有百分之百,你们别吹牛,传出去让人笑话!” “嘿嘿,99%和100%没差别,秦队你就别谦虚啦~” 手底下的女警员亲昵地搂住秦叶,蹭了又蹭,“全国都下发了通缉令,闻群现在成了a级通缉犯,他躲不了太久的。” 闻群和秦叶是警校的同届毕业生,当初警队内部出现问题,她第一个怀疑上闻群。 可惜她刚找到确凿证据,闻群不知从什么地方收到了风声,杀掉随行的两位警员,夺枪而逃。 闻群一天不抓住,她就一天不安心。 秦叶抱起小女孩,右眼皮毫无征兆地狂跳,跳得她有些心神不宁。 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她打断了同事们的嬉笑:“好了,大家有话回去聊。现在快速清理现场,我们马上收队。” 警员们一秒正色,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工作。 秦叶抱着小女孩,又在现场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准备带她上车。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噪音。 她扭过头,只见警方追捕多日的闻群开着一辆红色奥迪a6,油门一脚踩到底,朝着她的方向直勾勾撞过来。 “秦队!” “小叶姐小心!!!” 车子撞上秦叶的前一秒,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将怀里的小女孩扔给同事。 砰—— 一声巨响,秦叶只觉得身体变得格外轻快,似乎变成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她的意识逐渐涣散,阖上眼睛前,她的目光与车里的闻群隔空交错。 对方呲着白牙,冲她笑得毛骨悚然:“一起下地狱吧,秦叶。” …… “你才去下地狱!!!” 秦叶怒骂道。 她猛得从床上坐起来,却没感受到一丁点儿的疼痛,仿佛她被闻群撞死的场景,只是一场梦。 “叶叶,你醒了?没事了,不怕不怕,娘在呢。” 陌生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人掀开门帘,阳光射进屋内,秦叶的视野豁然开朗。 她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常用来休息的宿舍。 这间屋子十分陈旧,四面是用泥土胚砌起来的土墙,墙上糊着泛黄的报纸。屋内的陈设更是简单,只有一张缺了条腿的破桌子,和一个半敞开的旧柜子。 就在这时,一段本不属于她的记忆,断断续续浮现在她的脑海。 秦叶根据记忆得知,现在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叫秦叶,是觉星村最漂亮的姑娘。 原主长得美,可惜家境很差。 几年前,秦父外出打工时受了伤,秦家掏空全部积蓄,才让秦父捡回一条命。秦父的双腿从此瘫痪,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原主娇气,不爱干活,也讨厌自己的父母没本事。 原主的双胞胎弟弟是个混不吝,每天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满县城的溜达,去找看不顺眼的二流子打架。 秦家只靠着秦母几个零星的工分勉强生活。 原主受够了贫穷的日子,凭借出众的美貌,和下乡知青安楚强搞上了对象。安楚强的家在省城,原主天天盼着安楚强以后,能带她去省城过好日子。 前些日子,安楚强考上了医科大学,终于获得了回城的机会。 原主很高兴,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 没成想,安楚强只是想跟她玩玩,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要带她回城。 原主哪里肯吃亏,昨天约了安楚强在小河边,软磨硬泡求着对方带她去省城。安楚强不肯同意,她立刻翻脸,说是要写检举信给医科大学,让安楚强被学校开除。 这下可惹急了安楚强。 安楚强恶从胆边生,在两人争吵途中,直接将原主推进河里。他则连夜收拾东西,坐火车逃回了省城。 原主不会游泳,在水里就没气了。 被大伯救上来以后,身体里的人变成了现在的秦叶。 秦叶接受完全部信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鞋下床。 秦母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又要去找安楚强,连忙拽住她的胳膊:“叶叶,别去了,安知青昨儿都走了!人家是省城人,吃商品粮的大学生,怎么可能真的娶你一个农村丫头?” 秦叶看着满脸皱纹的秦母,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找他,我是去报案。安楚强想杀我,我是被他推进河里的。” 原主已经死了,安楚强实打实是个杀人犯。 “又开始胡咧咧!我看你是魔怔了!” 秦母急得飙起了方言,死死拽着她不肯撒手,“你大伯娘他们都在看笑话,叶叶,娘求你别闹了,行吗?” 秦叶无奈极了。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抓坏人一直是她的强项,但和人沟通,她完全不在行。 更别提,现在强行拉着她的人,是原身的母亲。 算算时间,安楚强现在已经回到省城了。 再不报警,以八十年代现在的办案效率,等警方去了安楚强家,说不定安楚强早跑了。 秦叶劝不动秦母松手,没办法,她只能来回扭动身体,尝试从秦母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 可也不知道是原主的身子太虚,还是秦母的力气太大。 秦母的手像是钳子似的,任凭她用尽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摆脱秦母的钳制。 秦母见她挣扎剧烈,瞬间急了,使劲将她往里一扯:“祖宗!你能不能别闹了!” 秦叶没有防备,随着秦母的动作,脚下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她的前额磕在炕沿上,疼得两眼冒金星,脑袋开始一阵一阵地发昏,喉间不受控制发出呻.吟。 “哎呀,我的叶叶!我的叶叶呀!” 秦母见秦叶额头渗血,声音都带了哭腔。 她生怕女儿流血过多没了命,顾不上考虑村里人会不会笑话,踉踉跄跄跑出院子,扯着嗓子喊人:“快来人呐,她大伯娘,快帮我们叶叶喊赤脚大夫,叶叶流了好大一滩血……” 屋里,秦叶听着秦母的叫喊,想张嘴喊对方,告诉她自己没事,眼皮却越来越重。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循着原主的记忆,从炕上掏出一个铁盒子,拿出盒子里的纱布,对额头进行了简单的止血处理。 …… “不是我说你啊,叶叶娘的,你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我们叶叶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姑娘,你倒好!竟然害她破了相。” 秦叶昏昏沉沉间,听到有妇人大着嗓子数落秦母:“你等着吧,我们叶叶醒了以后,看她怎么收拾你!” 秦母早已没了先前的强硬,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恹恹道:“她大伯娘,你说得对。怪我,都怪我手上劲儿太大,伤了叶叶。” 说着,秦母捂住脸,低低的啜泣起来。 大伯娘见秦母哭了,愈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她扬了下脖子,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说教:“哪有你这样当娘的,要是我伤了我家闺女,哪还有脸活着?!我非得一头杵死在院子里。” 秦母木楞楞地重复了一遍大伯娘的话:“要是叶叶出了事,我也没脸活着……” “是我自己没站稳。” 秦叶听着秦母和大伯娘的对话越来越奇怪,强撑着恢复意识,打断两人的交谈,“不关、不关我娘的事。” 她重复了两遍,才艰难地喊了秦母一声“娘”。 秦母当即一愣——这还是这些天里,叶叶第一次喊她娘。 她顾不上抹掉脸上的眼泪,连忙凑上来看秦叶:“叶叶,头疼不疼了?” 大伯娘也很诧异。 秦叶这个死丫头向来亲近她,讨厌她亲娘,现在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把脑袋给摔坏了? 大伯娘眼睛转了转,继续煽风点火:“叶叶,大伯娘知道你懂事,但是,咱可不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娘都说了,是她推的你。赤脚大夫替你包扎的时候,我都看到了,好家伙,额头上好大一个血口子!大夫说了,不好好养着,头上还会留疤咧!” 秦叶向来看重自己的脸蛋,她都这样说了,不信秦叶不跟秦母闹。 大伯娘美滋滋地想。 秦叶跟犯罪分子打惯交道,自有一套识人的本事。 原身的大伯娘在村里可能算是有心机的“聪明人”,但这套小聪明放在秦叶面前,却完全不够看。 秦叶坐起身,视线逐渐聚焦,眼神也慢慢变得清明:“大伯娘,您口口声声为我好。我怎么觉得,您话里话外都在怂恿我娘去寻死?我跟您说,怂恿人自杀可是要被公安抓走坐牢!” 村里人淳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坐牢”这种词,这辈子也只在戏里听过。 现在听秦叶提起坐牢,大伯娘心里本能的发怵,气势没由来的弱了几分:“叶叶你胡说什么呢?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要你娘一头撞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叶不肯轻易让大伯娘蒙混过去,“这种话,我希望大伯娘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再说一遍,我自己没站稳才摔了,跟我娘没关系。” 她眯了眯眼睛,威慑力十足:“要是我以后从村里人口中听到,我娘推了我之类的话,让我娘自责,那我可是要找大伯娘麻烦的。” 秦母听着秦叶的话,仿佛在做梦,捂着脸又哭了。 终于熬到头了,她就知道,叶叶迟早都会长大。放在以前,她要是不小心磕到叶叶,叶叶非得打她骂她,跟她拼命不可。 这次,叶叶投河,好不容易被救回来。怕是像村里老人说的那样,她看透了生死,一夜之间长大了。 不同于秦母的欣慰,大伯娘听完秦叶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秦叶,你果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亏我以前对你好,白疼你了!你咋不在河里死了算咧!” 秦母性子软,平日里根本不敢顶撞大伯娘。 但现在女儿叫人诅咒,她实在忍不了了,张口就吵:“她大伯娘,你咋说话呢?你一个长辈,咋能咒我家叶叶?!!” “是她自己找死!她大伯亲眼看到,她哭着跳河,跳之前还说,安知青不要她咧!她没了清白,不想活了。” 大伯娘面露鄙夷,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她大伯就不该救她,白眼狼就该在河里淹死!” 秦叶听着大伯娘的话,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原主明明是被安楚强推进河里淹死的,怎么到了原主大伯嘴里,成了原主自己投河,还多了几句根本不符合原主形象的“台词”。 原主大伯为什么要说谎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二章 第二章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跳河,是安楚强推了我。” 秦叶知道八十年代思想保守,像觉星村这样的小地方,更是把女孩的清白看得比什么都重。 何况原主跟安楚强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安楚强倒是提过,不过原主精明,担心她给了身子,安楚强反悔不要她。 “我跟安楚强是在搞对象,可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 秦叶理直气壮道,“大伯娘,您去把我大伯叫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我倒要问问他,为啥要红口白牙辱我清白!” 她可以不在意外界的风言风语,但不能让原主的家人在村子里被人戳脊梁骨。 “呸!你说没有就没有,谁信啊?村里人天天见你跟安知青钻玉米地。” 大伯娘冲着秦叶又啐了一口,指指点点地数落,“你寻死觅活跳河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我家粮平老实忠厚,会乱嚼舌根不成?” 最近农闲,她男人现在在晒谷场照粮,一天比村里其他人多赚好几个工分呢!多少人都眼馋这个活计,她才不要喊男人回来跟死丫头扯皮,谷场的活要是被村里人替了,她找谁哭去?! 秦叶冷笑:“我现在怀疑我大伯是安楚强的帮凶,他俩合谋要杀我。我要去公安局报案!” 这个年代,警察还叫公安。 在大多数村民眼里,公安局就是旧社会的衙门,对平头百姓而言,带着天然的威慑力。 大伯母听到秦叶说要报公安,气得直哆嗦:“去!你去!我看公安是抓你还是抓我们!我还要告你乱搞男女关系,叫公安枪.毙你呢!” “叶叶……” 自秦叶清醒后,秦母已经是第二次听她说,她是被安楚强推进河里的。 秦母见她的神情实在不像是说假话,小心开口试探:“你真的不是自己跳河?” 秦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原主一次次闹自杀,闹得在亲人面前信任值将近为零啊。 她对上秦母红着的眼眶,郑重地摇摇头:“我保证,娘,我不是自己跳进去的,我愿意为我的话付法律责任。” “诶,诶,娘信你。” 秦母想到女儿差点儿被安楚强淹死,鼻子一酸,眼泪唰地又下来了:“天杀的安楚强!走,娘带你去县城找公安,非得把安楚强抓住枪.毙不可!” 她将秦叶扶下床,搀着她往门外走。 大伯娘意识到这娘俩儿是要来真的,连忙追上去:“孙金凤!你们要告安知青就告,可不许攀扯我家粮平哈!他在晒谷场一天好几个工分,耽误了我家赚工分,我让你们家赔!” 她反正不信秦叶说的。 这娘俩要报案就去报,公安局到时候抓人抓的也是她俩!她家粮平可顾不上跟这娘俩玩过家家。 秦叶停下脚步,扭头深深看了大伯娘一眼:“说够了吗?” 大伯娘第一次见秦叶露出这样的眼神,冷的像刀子。她吓得瞬间噤声,掀开门帘,先一步溜了。 秦叶收回视线,面对秦母,眼神重新变得温柔起来:“娘,那咱们走吧。” 不告秦粮平是不可能的。 秦粮平身为原主大伯,枉顾事情真相,胡说八道。 原主已经不在了,要是她没穿来,公安听了“目击证人”秦粮平的话,说不定真的会以自杀结案,让真凶逍遥法外。 她既然占用了原主的身子,最起码,得替原主查清真相,以告原主的在天之灵。 …… 正值农闲,村口坐着不少闲汉妇人们在打诨聊天。 远远看到秦叶和秦母过来,几人互相努努嘴,看热闹不嫌事大:“凤凤,真带你闺女去找公安啊?我看你也是头脑发了昏咯!” 秦母受惯了村里人的冷嘲热讽,没吭声,拉着秦叶远远绕开众人,快步出了村。 她们一走,妇人们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揪着秦家数落个不停。 “嘿,你们猜怎么着,我娘家兄弟前些日子还向我打听秦叶,说是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想娶回家当老婆。” “人家秦叶心气高,可是要嫁城里人的,哪能看得上咱这泥腿子?” “嘁,就她家那情况,药罐子爹、没本事妈还有个二流子弟弟,就是天仙也没人敢娶回家!” “天仙?我看秦叶是个破鞋才对!” 追求原主失败的男人揪住话题,开始借机造谣,“我亲眼见到她跟小白脸知青在林子里那啥……她哪里是进城告公安,分明是找借口进城给小白脸送……哎呦喂!” 男人捂着眼睛,吃痛惊叫:“哪个孙子拿石头砸我?!!” “你爷爷秦泽!” 黑瘦的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 秦泽扑上去,将男人压倒在地,砸到男人脸上的每一拳,都下了十成十的狠劲。 众人嚼舌根被正主听见,哪里还敢在村口呆着,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挨揍的人。 大家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男人一个人在原地,独自充当秦泽的人肉沙袋。 男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求饶:“小泽哥,不,泽爷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造你姐姐的谣。我真的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秦泽听着男人的连连哀嚎,觉得教训的差不多了,才停了手,抬手拍拍男人的脸,警告道:“就这一次,以后再让爷爷听到你嘴贱,小心绑了你去沉塘!” 他起身,从男人身上跨过去,又在裤兜里摸出根红梅牌香烟,叼进嘴里:“滚吧。” 男人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不忘颤着手掏出火柴盒,想给秦泽点上。 秦泽偏头躲过,抬腿踹开男人,冷声骂道:“滚!” 男人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位祖宗,也不敢问,拍拍屁股上的土,一溜儿烟跑没影了。 在村里人明里暗里的注视中,秦泽叼着没点燃的香烟,双手揣兜,大摇大摆地出了村。 等上了村外的小路,他确定四下无人,立刻把嘴里的烟取下来,一连呸呸了好几口。 嘴里苦涩的烟草味散尽,秦泽又小心翼翼地把烟揣回裤兜,朝着县城的方向,撒开腿狂奔。 …… 县城公安局,今天负责接待的值班公安李全,昏昏欲睡。 他从中专警校毕业后,被分到梧宁县的辖区派出所,工作两年,从来都没遇过报纸上说的大案子。 每天,不是下乡协调辖区各个生产大队的用水问题;就是坐在公安局,为找上门的街坊大爷大妈,解决鸡零狗碎的琐事。 听到门口有动静,李全打了个哈欠,强撑着坐直身体,例行公事机械道:“同志您好,公安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你好同志,我要报案。” 秦叶牵着秦母的手,走上前。 秦母说是要带女儿来公安局讨公道。 可毕竟没见过世面,真到了公安局门口,当场露了怯,双腿止不住地哆嗦。 秦叶察觉到秦母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她看向李全,冷静陈述案情:“我要告觉星村的前下乡知青安楚强蓄意谋杀,此外,我怀疑同村的秦粮平目击了现场,并存在包庇安楚强的嫌疑。” “啊???” 李全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刚才母女二人进门,他只顾着感慨,没想到梧宁县竟然有比电影明星还漂亮的姑娘,声音也好听,报案说话有条有理的。 等秦叶的话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什么?她要报案有人蓄意谋杀? 真的假的?!!这是他在小县城工作能碰到的案子吗??? 秦叶见李全魂不守舍,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李全是真的听清了,他噌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请示领导!” 破案!在小县城窝了整整两年了!他终于遇到了大案子! 李全拿起暖壶,给秦母和秦叶一人倒了杯水。 安顿好两人,他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去后头大院,找领导汇报情况。 秦母双手端着搪瓷缸,热水的温度传到手心,她才如梦初醒:“这个公安小同志还挺和蔼,没我想的吓人。” 秦叶听到秦母淳朴又有些无知的话,哑然失笑,耐心科普道:“娘,公安同志只抓坏人,不抓好人。我们有困难找警……啊不是,有困难找公安,肯定没错。” “叶叶,你好像变得不一样咧。” 秦母盯着秦叶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说话文绉绉的,懂得也多了,跟那群知青似的。” 秦叶心里咯噔一下,正犹豫着该怎么接话,只听秦母又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安楚强那个天杀的把你打击坏了,我苦命的叶叶呐——你放心。” 秦母抬起袖子,抹了下眼泪,“娘好好干活,大不了我闺女不嫁人了,爹娘养活你一辈子。” 秦叶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在这个封建又闭塞的年代,女孩子不结婚,是要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一辈子的。 也不知道秦母废了多大勇气,才能说出让女儿不嫁人的话。 她伸手回握住秦母的手,认真道:“娘,我跟你一起干活,咱们一起努力,日子会好起来的。” 要让她占着原主的身子,学着原主以前的模样,每天不做事,干等着秦母伺候,她良心过不去。 上辈子,她也不是养尊处优的人,农活也干过。 现在让她短期内干农活,她完全可以接受。至于以后…… 这个年代,高考已经恢复了。 根据她的记忆,今年冬季,她的母校公安大学会重组建校,开始着手打造专业化王牌警校。 明年六月,将录取史上第一批警校生。 她可以选择参加明年的高考,报考公安大学。毕业后,重拾老本行,继续当刑警。 “呵,干活?就你?”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嘲。 秦叶扭头,发现来者是原主的弟弟秦泽。 秦泽像是没骨头一样,软趴趴地靠墙站着,说话间,还不停地抖着腿:“秦叶,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呢?我看你是想假装洗心革面,骗走娘的钱,跑去省城找那个渣男吧?” 秦叶上辈子在警局,见多了违法犯罪的精神小伙。 一个个都和眼前的秦泽一样,自以为牛气哄哄,实际上一点青少年该有的精气神都没有。 她的职业病瞬间犯了,朝着秦泽厉声道:“你,不许靠墙!立正,站直了!” 秦泽冷嗤,想怼一句“凭什么听你的”,身体却不争气地动了。 他噌得一下远离墙面,双手贴腿,仰头挺胸立正,军姿站得比门口的哨兵还要标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三章 第三章 很快,李全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他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他们县有名的混不吝秦泽。 对方站在墙角,身体绷得笔直,军姿站得格外标准。 而刚才的报案人秦叶,站在秦泽面前,双臂环胸,一脸严肃地训斥:“这里是公安局,你以为是外边的菜市场吗?摆出一副没骨头的懒人样,是要给谁看?” 秦叶训人的模样气势十足,李全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他怎么觉得,秦叶比他更像公安啊? 李全没少和秦泽这几个小混不吝打交道,每一次,都被他们气得胸口疼。 这一次,好不容易目睹秦泽当着他的面吃瘪,李全心情好了不少,刚刚被领导教训的郁闷一扫而空。 他笑眯眯地凑过去,说起风凉话:“哟,这不是我们泽哥吗?怎么着,今天心情好,跑到我们公安局罚站来了?秦叶同志,秦泽是你的……” 秦母好久都没见过,姐弟两人的关系如此融洽了。 听李全问起来两人的关系,她不等秦叶回答,乐呵呵地插话:“公安同志,小泽是叶叶的弟弟,都是我的孩子,他俩可是双胞胎呢!” “双胞胎啊——” 李全有点诧异,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好几圈。 仔细看,秦叶和秦泽的五官的确挺像。 只是秦泽又黑又瘦,脸上总挂着淤青,再加上脾气臭,很容易让人忽视他长相周正的事实。 秦泽在外人面前丢了人,脸面有些挂不住。 他气冲冲对几人扔下一句“谁是她弟弟”,倏地一下跑出公安局,在街上没了踪影。 秦叶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犯了职业病,把原主弟弟当成了要蹲局子的精神小伙,还把人家批评了一顿。 她摸摸鼻尖,尴尬地轻咳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向谁道歉:“抱歉,我没忍住。” “没有没有,叶叶教训得好!” 秦母格外捧场,“娘早看小泽流里流气的样子不顺眼了,叶叶训得对!” 李全见惯了重男轻女的偏心父母,偏袒闺女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他摇摇头,把无关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说回报警的事:“付金凤同志,秦叶同志,你们先回去吧。等巡逻的同事回来,我会和他一起去你们村调查。” 他没说的是,他提出要立刻缉拿安楚强的想法,被领导当场一口驳回,还挨了一顿批。 领导骂够了,才勉强同意他跟着老公安一起,先去觉星村询问情况。 秦叶观察李全的表情,意识到事情大概没预想中顺利。但她没多问,给李全写下秦家的地址,领着秦母离开了公安局。 …… 梧宁县算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县城,县城人的消费水平也高。 街上的国营饭店里坐着不少食客,时不时有饭菜的香味飘出来。 秦叶闻着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大概是叫的声音有点大,连旁边的秦母都听到了,仰起脸瞅她。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唇。 秦母慌乱躲开她的视线,从怀里摸出一团破手巾。破手巾一层一层打开,露出里面的钱——只有零碎的几分钱和一张粮票。 看着比脸还干净的兜布,秦母有些窘迫,小心翼翼地斟酌语句:“叶叶,你饿啦?娘没带多少钱,你去买个窝窝头垫巴垫巴,等回去了娘给你做好吃的,成吗?” 秦叶实在见不得秦母怯怯的和她说话,一阵心酸。 “不用了,娘,咱们回去吃。” 她替秦母重新把钱包好,塞回怀里,“外面吃饭贵,不值当。” 看来,搞钱的事情迫在眉睫啊! 【滴——直播探案系统已上线,宿主可以通过接受线上委托获得打赏和报酬,改变当前困境哟~】 秦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电子音,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块电子大屏,上面写着—— 【地点:梧宁县; 委托:未刷新; 奖励:未知】 对于凭空出现的系统,秦叶接受良好。 毕竟她都穿越了,无论再发生多离奇的事件,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娘!” 秦泽的喊声,将秦叶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现实。 她和秦母几乎同时扭头,秦泽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往秦母手里塞了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面好像包着什么吃食,汁水油汪汪地渗出来,散发出阵阵勾人的香气。 秦叶闻到味,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 秦泽可没有秦母的好脾气,听到她肚子叫,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似乎是觉得丢人。 “娘,里面是肉包,别人送我的,你一个人吃,别给她吃!” 秦泽扔下这样一句,又飞似地跑走了。 秦母连忙朝着他的背影喊:“小泽!你还不回家,又要去哪儿啊?!!” 秦泽连头都没回,只是冲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先回去:“我找朋友!吃晚饭的时候回来!” 秦母见秦泽又跑没影了,叹了口气。 当着秦叶的面,她解开油纸,里面是四个热气腾腾的白面肉包:“哎呀,这个死孩子!” 她骂了句,脸上却是笑着的。 她是秦泽的亲娘,自然知道秦泽是嘴硬心软。他要是真不想给秦叶吃,怎么可能不多不少送来四个包子?她一个人可吃不下四个。 “叶叶,给,拿着吃。” 秦母笑着将油纸包递到秦叶面前,不忘替秦泽说好话,“你弟弟嘴坏,心不坏,你能不能别讨厌他?他不是坏孩子。” 原主跟秦泽是双胞胎,但平时的交流并不多。 小时候受到大伯母的挑唆,原主一直觉得秦父秦母重男轻女,趁着秦父秦母出去干活,没少欺负秦泽。骗他吃泥巴喝脏水都是小事,还偷偷用绣花针扎秦泽,哄他去山里找狼。 两人长大后,秦泽性子野,成了村子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原主怕秦泽会对她动手,不敢再欺负他,但还是看不惯秦泽。她讨厌秦泽的蛮横无赖,只喜欢像安楚强一样的文化人。 秦叶咬着热乎乎的肉包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倒不讨厌秦泽,只是单纯有点发愁。 秦泽能长歪,跟秦家的氛围环境脱不了干系。经过短暂的接触,她能感觉到,秦泽心不坏。 可要是不早早加以干预引导,以秦泽的性子,误入歧途也是迟早的事。 秦叶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没敢直接说她不讨厌秦泽,而是说:“娘,我不打算继续讨厌小泽了。我想了想,他还挺听话的,比村里其他人的弟弟强多了。” 她不忘开玩笑让秦母宽心:“何况,他还拿肉包给我吃呢!就算是看在包子的份上!” 秦母听完她的话,忧心忡忡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下来,连连说了几遍好:“好孩子,好孩子,你和小泽都是娘的好孩子。” 这个年代的肉包子,要比前世的肉包子大一圈。 不过秦叶饿狠了,三两口就消灭掉了一个:“娘,您也吃呀。” 秦叶见秦母捧着剩下的包子吞口水,却又舍不得吃,直接拿起一个递到秦母嘴边:“别说您不吃,要给我们省着,否则我要生气了。” 在这个年代,白面肉包子放在谁家,都是稀罕的吃食。 秦叶不可能不顾着秦家其他人,一口气把包子全部都吃掉:“我吃一个,娘吃一个,剩下两个带回去给爹和小泽。” 秦母心里格外熨帖,又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女儿真的长大了。 随后,她接过包子,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完了。 …… 秦叶和秦母前脚刚走回村里,李全和同事老何后脚骑着侉子摩托车到了村口。 身穿绿制服配警棍的公安,还骑着马力十足的侉子摩托。 在村里,这两样单拎出来一件,都是夺人眼球的存在。二者同时出现在村口,觉星村村民们当场炸了锅。 “好家伙!付金凤真带着秦叶报公安了???” “栓子娘,哎呦,你扶我一点儿,我腿软。早上我偷了邻家一颗鸡蛋,公安不会抓我去枪.毙吧?” 李全:“……”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趁着看热闹的人多,向村民们普法,告诉大家公安不会随便枪.毙人。 他才刚挤出笑容,同说自己偷了鸡蛋的大婶对上视线。 对方哇得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大娘这一跑,胆子小的村民都跟着一起跑了,村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秦叶看着惊慌逃窜的村里人,替李全默哀了三秒钟。 农村普法任重道远,李全小同志仍需努力呐~ “你就是报案人秦叶是吧?” 老何是快要退休的老公安,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 他揉着酸疼的后腰走下摩托,说道:“你说有人目击安楚强把你推进河里,还请你带我们找目击证人,我们需要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秦叶点点头,领着李全和老何往晒谷场走,不忘纠正老何话里不严谨之处:“救我上岸的,是我大伯秦粮平。我只是怀疑他目击现场,并包庇凶手安楚强。” “安楚强约我在河边见面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整。谈话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我们发生了口角,他趁我不备,将我推进河里。” 她根据原主的记忆,又顺了一遍时间线,“秦粮平将我救上岸,并抱到村民来往密集的小路上,应该是昨天下午三点四十分左右。” 老何没想到一个小村子里的姑娘,陈述案情的思路能如此清晰,比起多年的老公安也不遑多让。 他有了点兴致:“据我所知,从你被救上岸,到今天早上在家里醒来,这段时间,你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昏迷状态。目击的村民都没有手表,你怎么能确定自己被救上来的时间?” 秦叶淡定道:“昨天是15号,每个月15日,我们村都会召开生产大会。每次大会,都会在下午三点半准时结束,昨天也不例外。” “当时,村民们刚刚从召开大会的打谷场离开,准备回家做饭。我估计过打谷场与目击地点的距离,按照正常的脚程,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我因此推测,村民目击到秦粮平救我的时间是3:40左右。” 从河边到村民的目击地点,只有不到三分钟的脚程。 除去各种外力因素,秦粮平救原主的时间,应该在下午的3:30左右。 根据秦粮平的说法,他在原主落水的第一时间,就对原主进行了救助。可实际上,原主落水的时间,是3:05左右。 也就是说,中间20多分钟被秦粮平轻飘飘抹去了。 原主在水中苦苦挣扎的这20多分钟里,秦粮平到底在哪呢?他是在岸边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还是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他又为什么要抹去凶手安楚强的痕迹,编造出原主投河自杀的谎言?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四章 第四章 打谷场上,村里的不少闲汉聚在一起扯闲篇。 “栓子上午在村口说咱们村花坏话,你们猜怎么着?秦泽那小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把栓子好一顿收拾,腿都打折了!” “呸!那孙子活该!前几天还扒寡妇家门,偷看人家洗澡呢!” “哈哈哈,人家偷看寡妇洗澡,大伟你急什么?难不成你是王寡妇的骈头?王寡妇滋味不错吧?” “去你的!你当老子不想吗?谁让人家寡妇眼界高,根本看不上咱!” 一群大老爷们聚在一起,说的话很快变得荤素不忌,难以入耳。 “王寡妇是不错,可比起秦……” 男人刚说了一半,又很快闭上嘴。栓子上午才挨了揍,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他可不想挨秦泽的拳头。 更别提,秦叶的大伯秦粮平也在闲话堆里。 男人索性把话题挪到秦粮平身上:“粮平,我看王寡妇的眼珠子都快长你身上了,这都能憋住,你他娘的还算不算男人啊?” 秦粮平磕了磕旱烟袋,猛得咂么一口,笑骂着摆手:“去你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泼妇。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呐!” “瞧瞧粮平,再瞧瞧咱,果然,人跟人比不得!” 有人肚子里直冒酸水。 也不知道秦粮平命为什么能这么好?老婆麻利又能干,除了脾气坏,没别的毛病;儿子考了中专,毕业留在县城钢厂上班,还成了家;女儿嫁给了邻村生产队队长,家底也是顶顶的厚实。 这不,最近农闲,他还能替队里照看打谷场,每天和大家扯着闲篇,就轻轻松松多挣几工分。 就连王寡妇都对他暗送秋波,这小子还看不上人家,呵! 众人越说越酸,秦粮平也不反驳,不论大家说什么,都笑着打哈哈。他聊得尽兴,连晾晒在院子里的粮食都顾不上照。晒谷场上没了人看着,时不时就有麻雀飞过来祸害粮食。 …… 觉星村村支书刚进打谷场,就看到被鸟雀祸害得不成样的粮食,顿时气急:“秦粮平!你给老子滚过来!” 村支书一声怒吼,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扯闲篇的众人纷纷看向门口,才发现来的人除了村支书,还有两个穿制服的公安。公安旁边还站着秦叶,她跟年纪大的公安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秦粮平看到秦叶和公安一起出现,心里当下凉了半截。 他硬着头皮走到几人面前:“村支书,你咋来了?还有叶叶,你跟公安同志在聊啥呢?” “秦粮平,你别丢你先人的脸咧!” 村支书是从灾害年熬过来的,最见不得粮食被糟蹋。 当着众人的面,他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留,对秦粮平破口大骂:“晒谷场你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麻溜爬开!这个位置我本来是留给秦叶她爹的,要不是你女婿给大队长说好话,你以为能轮上你?!!” 秦叶倒是没想到,秦粮平是找关系顶替了原主的爹,才得到这份照看晒谷场的活。 她搜刮原主的记忆,发现好像的确有这回事。 秦父当时回到家,愁得吃不下饭,还被原主好一通数落,嫌他是个连晒谷场都照看不了的残废。 “我的好支书咧——” 秦粮平挨了村支书的骂,也不敢还嘴,只敢合拢双手俯身告饶,“当着外人的面,你给我留点面子吧。” 村支书冷哼一声,脑袋扬了下,给秦粮平示意李全和老何的方向:“这两位公安同志有话要问你。” 秦粮平当场吓住,额头冷汗直冒,舌头都打了结:“公、公安同志,我可没犯法,你们找我干啥啊?” “别紧张,我们接到了秦叶同志的报案,来找你简单了解一下情况。” 老何给李全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案情:“你说,你亲眼看到秦叶同志跳河,所以下水救了她,是吗?” 秦粮平下意识地看了眼秦叶,吞了口唾沫:“是的。我侄女跟安知青处对象,他俩三天两头吵架,每次吵架以后,我侄女都哭着闹着要自杀。” 秦叶静静打量秦粮平,对方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老何继续道:“可秦叶同志告诉我们,她是……” 不等老何说完,秦叶连忙打断他的话:“何公安,您能不能先等等,我有一个小问题想要问我大伯。” 大概是现在的刑侦资料没有后世丰富,即使像何公安这样的老公安,也没有掌握相对比较正规科学的问询方式。 何公安如果直接告诉秦粮平,她报了案,说安楚强推她入水。秦粮平很有可能顺着何公安的话,进一步编造出新谎言。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秦粮平亲口承认,他说的是假话。 何公安听到秦叶的请求,二话不说,点头同意了:“你先问。” 秦叶道了谢,看向秦粮平。秦粮平在听到何公安同意,让她先问问题的时候,明显的松了口气。 “大伯,您救我的时候,我有没有挣扎?” 秦粮平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听她这么问,瞬间卸下防备:“哈,你这孩子,有没有挣扎你自己不记得吗?当然没有咯!村里老人不是常说,落水挣扎的人不能轻易救,他会水鬼上身拉你一起死。”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要不是我侄女,我才不救你咧!你当时泡在水里,一动不动,我都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说者无心,听的人却敏锐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秦叶得到想要的答案,牵起嘴角。她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老何和李全,表示自己已经问完了。 老何在心里暗暗感慨,秦叶这个问题问的好,像是能当公安的好苗子! 李全则是一声厉喝:“秦粮平,你还不老实说!你为什么说谎?!!” “我、我没说谎啊!实在是冤枉啊!公安同志。” 秦粮平急得直拍大腿,他刚才说的可都是实话。当时秦叶在水里像死了似的,他不知道鼓起多大勇气,才把她从水里捞出来。 李全冷笑:“你先说看到秦叶跳河,然后救了她。后面又说,你救她的时候,她在水里一动不动,甚至不会挣扎。” 哪怕是一心求死的人,跳进水里,都没办法抵抗身体本能产生的求生欲。水里的人一定会用尽全力挣扎,直到力气消耗殆尽,彻底淹死在水中。 秦粮平愣愣的,还是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他的回答到底有什么问题。 秦叶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解释:“当我落水后,从拼命挣扎到彻底不挣扎,会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大伯您先说看到我跳河,又说救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动了。那请问,在我中途挣扎的这段时间,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经过她的解释,秦粮平终于听明白了,他支支吾吾:“我,我……” 秦叶打蛇随棍上:“您难道一直在岸边看着吗?当您侄女在水中苦苦挣扎的时候,您没有喊人,更没有第一时间实施救援。只是站在岸边,看着她泡在水里再也不会动一下,才将她的‘尸体’打捞上岸。” 周围围观的村民都听到了秦叶的解释,众人看秦粮平的眼神变得不对劲起来,纷纷小声嘀咕—— “看不出来,粮平的心这么狠嘞?” “粮平两兄弟家就算有矛盾,也不该看着侄女跳河,直到没气了才救人吧?” “嘿,瞧你们这话说的,难不成她秦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栓子他娘,你这话可就错了。当时秦叶被捞上来,我看到了,小脸惨白,连气都不会喘咧!她能活过来全是命大。” 秦粮平听着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神色变得扭曲起来,他扯着嗓子咆哮道:“不是,才不是这样!我秦粮平又不是畜生!咋可能冷眼看着侄女淹死?!!” 他的咆哮盖住了村民们的议论声。 他挫败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揩了把鼻涕:“我没看见,我没看见叶叶跳河,我说谎咧!我在河边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泡在水里不动了。” 秦叶挑眉,果然如此。 “秦粮平,你为什么说谎?” 何公安沉声喝住秦粮平,制止了他的哭嚎,“秦叶同志向我们报案,她不是自杀,是被安楚强推进河里的!你的谎话影响了我们查案!你是不是收了安楚强的封口费?才答应替他作伪证?!!” 秦粮平哪能想到,他随口一句谎话,给他扣上了杀人犯同伙的帽子。 这下,他是真的慌了,连滚带爬过去抱住秦叶的腿,哭着恳求:“叶叶啊,你救救大伯啊。你快跟公安同志说,放过大伯吧,大伯救了你的命嘞!我不知道你是被安楚强推进去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秦叶想把腿从秦粮平胳膊里抽出来,结果,没抽动。 李全和何公安齐上阵,一人往开拉秦粮平,另一个去掰秦粮平的胳膊。 三个人一起费了好一番功夫,秦叶才终于把腿抽了回来。 她看着皱巴巴的裤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现在的身体,力气实在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好好锻炼身体,强健体魄的任务也该安排上了。 秦叶归拢思绪,再次看向秦粮平:“那大伯您为什么要说谎?来打谷场的路上,我问过村支书,前天的生产大会,您请假没有参加。您给支书的说法,是要去县城看儿子,可去县城的路,并不会经过河边。那您——为什么突然改道,去了河边呢?” 随着她的提问,秦粮平的脸逐渐胀成了猪肝色。 他张张嘴,刚准备回答,打谷场外突然响起大伯母泼辣的咒骂声。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五章 第五章 “秦叶!你他娘吃了熊心豹子胆咯!真敢叫公安来抓我家粮平!” 大伯母推开试图拉住她的妇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人群,口中叫骂声不断,“瞧瞧我可怜的老实男人咯!从河里捞上来一个白眼狼,要害他蹲监狱嘞!” 她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很快锁定了秦叶的位置,举着胳膊冲上去想扇她耳光。 眼看阻拦不及,李全下意识地挡在秦叶身前,想替她挨下这一巴掌。 没想到,秦叶的动作要比他快得多。 秦叶迅速推开李全的同时,单手握住大伯母的手腕。 一招擒拿术,将大伯母的胳膊反手压在身后,冷声道:“沈大红你少撒泼!在法律面前,撒泼没用!秦粮平如果没犯事,公安自然不可能抓他,听懂了吗?!!” 她表情冷峻,娇媚的五官平添了几分飒爽英气,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秦叶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她的动作也忒快了,那样轻轻一扭,就把沈大红制住咧?他们还没看清咋回事呢!!! 就连沈大红都忘了骂人,怔怔地扭着脖子瞅秦叶。 她实在不敢相信,向来在村里能一打三的她,会被细胳膊细腿的秦叶压得死死的。 沈大红打心底里有点发怵。 她这个侄女以前不声不响的,现在发起火来,比旁边穿制服的公安还有气势。她服了软:“听、听懂了。” 秦叶得到回答,放开了沈大红。 她无视掉村民们好奇打量的视线,重新看向秦粮平:“说吧,你当时去河边做什么?” 说出自己的破事;还是背上杀人犯同伙的帽子,二者孰轻孰重,秦粮平还是分得清的。 他耷拉下脑袋,不敢看任何人,低声坦白:“我去河边,是跟王寡妇幽会。公安同志,你们可以去问王寡妇,她能替我作证。” 秦粮平的话,宛如一道惊雷,令刚刚情绪稳定下来的沈大红再次发狂了。 “啊!秦粮平你说什么?!!你有种再给老娘说一遍!!!” 她哭嚎着冲上去,对准秦粮平的脸,抬手就抓了两下子,“老娘我在家里辛辛苦苦操持,你倒好,跑出去找狐狸精鬼混!我的命苦啊——” 何公安和李全面面相觑,想上前把沈大红拉开,好让她别影响他们办案。又碍于男女有别,实在没法子动手。 还是秦叶站出来,喊了几位看热闹的面熟婶子:“杏芳婶、赵姨、李大娘,麻烦大家搭把手,一起把我大伯娘拉起来,别让她影响公安同志办案。” 被点到的几人都没推拒,从人群里走出来,跟秦叶一起将沈大红拉到一边。 秦叶安排妥当,吩咐人看好沈大红,又重新回到原地。她这才看到,秦粮平的脸让沈大红挠出好几道血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跟王寡妇厮混完,想着生产大会快结束了,不如先在芦苇荡里躲一躲,别碰着熟人。没想到,一扭头,我就看见河里漂着个人,身上穿的是叶叶的衣服。” 秦粮平抹了把脸上的伤口,糊了一手血,“我以为她死了,本来没想捞她。又一想,不管咋说,她也是我侄女,还是捞起来呗。回家以后,我家那口子问我到底咋回事,我总不能说,我跟王寡妇鬼混的时候,瞅见我侄女在河里泡着吧?” 原主寻死觅活也不是第一次了。 秦粮平想起安楚强要回省城,只当原主是因为安楚强不带她走,才又寻了短见。他就随口编了几句胡话,假装自己真的目睹了原主的投河现场。 秦叶听完秦粮平的坦白,无语之余又有些庆幸。 无语秦粮平的一番胡话,差点儿让一个杀人犯逃脱法网,让受害的原主蒙冤;又庆幸这件事与秦粮平无关,否则以原主爹娘的温厚个性,定然接受不了同胞哥哥合谋害死自己女儿的事实。 秦粮平一股脑地倒出了所有秘密。 他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每天小心遮掩的丑事被全村人知晓,悲从中来,双手捂住脸开始大哭起来:“我糊涂!糊涂啊!我怎么就能被那个臭.婊.子勾引呢?” 秦叶最讨厌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倒把错误全怪在出轨对象身上的渣男。 她嫌恶地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丢人了,当初自己决定做丑事前,怎么不想想暴露以后的后果?” 秦粮平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捂着脸装鹌鹑,不愿意让人看他。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还是村支书出来打圆场,“既然真相大白了,这件事跟秦粮平没关系,我也就安心了。公安同志,那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替叶叶抓安楚强啊?我这儿有地址,我刚去大队部抄的。” 村支书从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何公安:“这是知青刚下乡的时候,登记在册的地址,安楚强下乡都三年了,我也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换没换。” 何公安接过地址一看,瞬间傻眼。 好家伙,安楚强家在隔壁省,坐火车得整整一天一夜。 怪不得李全跟他说,他向领导提出申请,要去省城抓安楚强,被领导狠狠臭骂了一顿。 不骂才怪呢! 当时还没弄清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领导要是同意李全去抓人,那才见了鬼了! 何公安叹了口气。 要是李全能像秦叶同志一样,那该多好哇!他每天工作,肯定会省心不少。 何公安装起写了安楚强家地址的纸条,向村支书道谢:“麻烦支书了,多谢您的协助。还有,有空的时候,多给村里人普一下法吧。我们是公安,又不是土匪,为什么在部分村民同志眼中,公安动不动就枪.毙人呢?” 他和李全想起刚刚进村时,满村鸡飞狗跳的场景,都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支书,要是村里的同志都能像秦叶同志一样,知法懂法讲法,我们公安人员的基层工作开展也会更顺利。” 李全点头附和何公安,不忘又把秦叶夸了一遍,“对了,秦叶同志,我们回局里以后会向领导汇报情况,案件有什么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能让省城的公安协助配合,双方一起抓安楚强了。 秦叶点头道谢:“我送送你们。” “不用不用,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别让家里等急了。” 何公安摆摆手,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们还有工作呢。” 他和李全还得去找王寡妇,核实秦粮平话里的真假。 刚走出两步,他又想到什么,折回来对村支书道:“支书,麻烦您跟村里的小孩说,最近是夏汛期,千万不能下河游泳,太危险了。隔壁瓦平村有个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很机灵,今年才四岁。可惜,昨天被水冲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今天跟着瓦平村村民,顺着下游在河里打捞了大半天,连一片布料都没捞到。 “我明天还得去捞尸。支书,您在村里威望高,麻烦多动员动员。村里的青壮年要是没事干,让大家去瓦平村帮帮忙吧,都乡里乡亲的。” 何公安叹了口气,“孩子爹死得早,只剩娘俩相依为命。他娘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全心全意,把孩子养的特别好,可惜了……这两天,他娘哭得两天一口饭都没吃,嗓子都哭坏了,可怜着呢……” 就在此时,秦叶耳边再次响起那道熟悉的电子音。 与它一起弹出来的,还有眼前的虚拟屏幕—— 【接到来自四十年后的委托,请注意查收。 地点:梧宁县瓦平村; 委托:请替我找到四岁儿子的尸体; 奖励:粮票布票若干。】 她看着刷新出的任务,结合何公安刚说的话,隐隐有了猜测。 这个委托,是要帮忙找何公安说的那个孩子吗? 可是,为什么是来自四十年后的委托?系统bug了? “叶叶!叶叶!哎呀,你这孩子!” 秦叶专心研究着刚刷新的任务,村支书喊了她好几遍,她都没听见。 直到被村支书推了一把,她才猛得回过神:“支书,您喊我?” 村支书哭笑不得:“是,我喊你嘞!你回去跟你爹说,从明天开始,来晒谷场看场子的活交给他,我看不上秦粮平干。” 他说着,不忘回头瞥了眼,秦粮平夫妻俩还没走,两人在晒谷场的榕树下,推搡着吵架。 村支书扯着嗓门,故意让沈大红和秦粮平听见:“看谷场这活儿,得老实人干,不要脸的流氓泼皮我用不起!” 两口子打架的动作一僵。 两人都舍不得每天好几个工分,更见不得“白赚”工分的好事落在秦叶家。可他俩对视一眼,都没脸过来求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灰溜溜走了。 秦叶没想到,这份工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主爹身上。 这份工作,村里眼馋的人不在少数。她能看得出,村支书是有意在照顾她家,十分诚恳地向对方道谢:“谢谢叔,等我赚了钱,我让我爹娘请您喝酒。” 村支书捋着山羊胡,仰起头哈哈大笑,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叶叶你这丫头,打小就嘴甜。快回去吧,不然你娘该着急了。” 目送秦叶的身影消失在打谷场门口,支书才收回视线,背着手,慢悠悠往大队部办公室走。 秦叶这丫头,长得俊,又聪明。可心不好,对家里人太坏,心眼太多!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又不愿意下地受苦干活,靠着爹娘养,能赚什么钱?怕是又吹牛咧! …… 秦叶回到家,立刻钻进自己的房间,再次点开委托屏幕。 屏幕右上角,还显示着实时人数:10人。 她有些好奇地问系统:“这十个观众,他们是一直都能看到我在做什么吗?” 系统:【不是哦,宿主,全网观众只能观看你与委托者连线交流。你的破案过程和破案进度,只会同步直播给委托者一人。】 就在这时,屏幕上弹出了来自委托者“顾云”的连线请求。 秦叶点击确认,屏幕上,很快出现一位满脸皱纹的白发老妪。对方穿着薄款的羊毛毛衣,眼神木然,身后的日历上,赫然写着202x年。 对方所在的年份,正是她穿来之前所在的年份! “警官你好,我想委托你帮我找到我儿子的尸体。” 白发老妪不等秦叶开口,便迫不及待道,“我知道你现在在198x年。我的儿子叫顾虎,四岁零两个月,7月3日在我们瓦平村西边溺水失踪。求你救救他!只要你的速度够快,他说不定还活着!”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六章 第六章 老妪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再发不出任何音节。 她只能满眼恳求地望着镜头,希望秦叶能够接下她的委托。 秦叶意识到眼前的委托人,正是邻村溺水事件幼童的母亲,开口:“好,您的委托我接了。明天一早,我会去瓦平村,替你找……找孩子。” 以她多年的刑侦经验,四岁的顾虎如果真的溺水,怕是凶多吉少。 但面对顾虎白发苍苍的生母,她还是更愿意将寻找遗体说成“找孩子”。这算是她唯一能给予委托人的一点安慰。 委托连线中断,直播间里的十个观众走的只剩下一个。 秦叶刚准备关掉直播间。 这时,一直没走的观众“明月清风”发了一条弹幕:【刚才出现的委托人,真的是顾虎他娘吗?算算年纪,她现在应该也就六十出头啊?看起来怎么比我八十岁的奶奶都年纪大。】 清风明月描述的口吻很熟稔,似乎与委托人是故识。 秦叶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没忍住问:“您认识顾虎的家人?您过去也是梧宁县人吗?” 一转眼,直播间的观众人数成了零。 清风明月发完弹幕就走了,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砰砰砰—— 房门被拍得咣当作响,门口响起秦泽没好气的声音:“娘让我叫你吃饭!”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秦叶一口应下。 她关掉直播间,收起屏幕,又洗了把脸,才去了秦家用来吃饭的堂屋。 她一进门,桌子前的三个人齐刷刷抬头看她。 四个人视线相互交错,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秦叶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面对家人等她吃饭的场景。 顶着几人的目光,她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堂屋里沉默而尴尬的气氛。 秦母偷偷用筷子捅了下秦谷满的胳膊肘。 秦谷满一个激灵坐直,局促地搓搓布满老茧的手,笑容里透着讨好:“叶叶,今个儿累不累?公安同志咋说的?你大伯又是咋回事啊?安楚强那孙子抓住没?” “忒!你这人……” 秦母恨铁不成钢般,轻轻拧了下秦谷满的手背,“你有问题能不能一个一个问?一口气问一长串,叶叶该回答你哪个?” 她生怕秦叶因为秦谷满问得太多生气,连忙抢先教训秦谷满。 秦叶自然知道秦母的意图,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改变原主留给家人的恶劣形象。 不是说,她非得奢求一家人其乐融融。最起码,秦父秦母每次跟她说话,别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她每次看着秦家人怯生生说话,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娘,没事!爹也是关心我,他想问您就让他问,问题我都记得呢!” 秦叶笑着接过话茬,顺手拉开地上的小板凳,坐到秦谷满旁边,开始一个一个回答他刚才问的问题:“我不累,就是有点饿。公安同志说案子有进展会告诉我,还说最近别下河,怕有洪水,危险呢!” 说这句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看向秦泽。 秦泽正捧着碗喝棒碴粥,察觉到秦叶在看他,喝粥的动作加快几分。 他哼哧哼哧两口喝完,咣当将碗扔回桌子上,梗着脖子瞪秦叶:“我才不下河,我跟某些总喜欢往河边跑的傻子不一样,我还怕被安楚强推下河咧!” 秦泽口中的傻子·秦叶本人:“……” “你咋跟你姐姐说话呢?!!” 秦母朝着秦泽的后脑勺,抬手就是一掌,“你姐姐好意关心你,你还骂她!” 秦泽缩缩脖子,掰了块杂粮窝窝,小声嘟囔道:“谁要她假好心。” 秦叶可不想因为自己,让一家人吃顿饭都不安生,连忙将话题又拉回到案子上:“大伯当着全村人的面承认自己说了谎。公安同志也拿到了安楚强家的地址,应该很快能抓住他。” 她说的有点口干,捧起棒渣粥喝了一口。粥底的玉米糁稀稀疏疏,还没进嘴就化了,和喝白开水没什么两样。 看来,秦家现在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啊。 “对了,爹。” 秦叶看向秦谷满,“支书说,让您明天开始去晒谷场看场子,他不想要大伯干了。” 秦谷满没想到看谷场的好事能落在自己身上:“真的假的?!!支书让我去看晒谷场,那可太好咧!多赚点工分,今年分粮咱家还能多分些,吃几顿饱饭。” 他双腿残疾,生产队的农活都干不了,家里赚工分只能靠妻子一个人。好在会点裁缝手艺,平日里,十里八乡的村民想做些衣服又嫌麻烦,都会来找他。 可惜腿不争气,一停药,腿就钻心要命得疼。做裁缝活赚的小钱,最后又都砸给了两条腿,有时候,还得让妻子额外贴补。 对此,秦谷满一直都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家里人。 为了减轻家人的负担,秦家做饭洗衣服之类的活计,只要他有能力干的,他大包大揽,全都做了。 现在得知自己可以去看晒谷场赚工分,秦谷满的嘴都笑得合不拢。 “谷满,这样能行吗?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不同于秦谷满的高兴,秦母顾忌的要更多一点儿,“他大伯娘把看晒谷场的活,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现在咱家把这个活儿抢了,她能不跑来闹?” 秦谷满听到妻子的话,像是迎头浇下一盆冷水,笑意收敛了几分。 对啊!他咋忘了沈大红那个泼妇了?他家根本惹不起啊。 秦叶看着夫妻俩瞻前顾后,有些头疼:“娘,爹,支书说活儿安排给了爹,那就是爹的,你们怕什么?沈大红要是敢闹,还有我呢!我带着她去找支书,看在支书面前,她能把威风逞出几分来!” 秦父秦母都性子软,立不住。 原主在家里一向强势。无论她说什么,只要夫妻二人能办到,两人哪怕再为难,都会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现在听到秦叶发话,秦母虽然怕沈大红上门撒泼,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叶叶都这样说了,那就去呗,听说一天还能赚八个工分。” 秦谷满点点头,应和:“是咧!该去,该去,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算是彻底把这件事订下了。 秦叶满意极了,嘴角上扬起弧度,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好日子在向秦家人挥手。 她端起碗,一口气喝掉小半碗棒碴粥。放下碗时,发现面前篓子里的杂粮饼没了。 秦叶偏过头,发现秦泽手里握着属于她的杂粮饼,一口咬掉大半个。 “你又看我干什么?” 秦泽不耐烦地拧眉,没好气道,“不就吃了你的破饼子吗?至于死盯着我不放吗?” 这个混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抢人口粮还理直气壮的?!! 秦叶磨磨后槽牙,实在忍不了了。 她搁下筷子,刚想教训秦泽一番,面前的篓子里,冷不丁多了一个白面肉包——是她和秦母给秦谷满父子带回来的。 而秦泽淡定地收回放包子的手,还斜了她一眼:“嘁,小气鬼,我把我的包子赔给你,行了吧?” 秦叶:“???” 不确定,再看一眼,她这个便宜弟弟好像是个傲娇。 …… 第二天,秦叶起了个大早跑步,打算尽快把身体练回前世的状态。 可是现在的身体实在太虚,体力跟不上。她绕着村子刚跑了半圈,估计都没跑够三公里,就扶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叶只能暂时作罢,打算循序渐进,每天一点一点地增加运动量。 回到秦家的时候,她正撞上秦泽出门。 秦泽见她脸蛋通红,剑眉又拧成了疙瘩:“你起早干啥去了?” “晨跑。” 秦叶如实道,又问,“那你呢?你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秦泽拔腿就往屋里走,边走还不忘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出去了?我想开我家的院门透透气,不行啊?还有……” 他的语速突然加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你别往村东头牲口棚跑,人家都说老张头是臭老九,他整天神神叨叨,肯定心里憋着坏。小心哪天撞上他,他使坏把你给害了。” 好在秦叶听觉敏锐,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她乐得不行:“秦泽,你说这话,是在关心姐姐?让我猜猜,你刚才出门,该不会是想去找我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秦泽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狗,猛得跳起来,大声反驳道,可耳廓却悄悄红了。 秦叶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强憋住笑,向他发出邀请:“一会儿吃完饭,你要是没事做,和我去瓦平村吧。我听何公安说,瓦平村有个孩子跌进河里失踪了,咱们去帮着找找。” 她带着秦泽,总好过秦泽跑出去跟二流子们瞎混。 原主和秦泽今年都十六岁。村里和他们一样大的同龄人,上学的都去了县城念中学,不上学的都跟着家里下地干活。 秦家没钱供姐弟俩上学,两人又不肯干活,每天到处混日子,混着混着都长歪了。 原主现在不在了。她顶替原主的身份,就欠了原主的情,不能眼睁睁放任秦泽长歪。 秦泽下意识编借口拒绝:“我不去,我要去县城找朋友。” 秦叶哪里看不出来他在编谎话,举起两根手指,道:“两个选择:一,你陪我去;二,我绑着你去。” 说着,她走到晒着干辣椒的房梁下,抽了根麻绳。当着秦泽的面,抻了抻绳子,挽出一个结实又漂亮的绳结。 秦泽只觉得天灵盖一凉,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被秦叶五花大绑,游街示众。 而他泽哥的威名,在全县的小弟们面前荡然无存。 …… 秦泽最后还是灰溜溜跟秦叶走了。 瓦平村距离觉星村不远,走了还不到二十分钟,二人就进了村。 村子里现在没什么人,几乎所有人都去了河边,帮着寻找打捞顾虎的遗体。 秦叶和秦泽路过某户人家门口,院子里,突然响起女人凄厉的哭嚎声。 “李大牛,求求你了,求求你再想一想,你是不是记错了地方?你再想想啊——” 其中,依稀还夹杂着其他人的劝说:“虎子他娘,我们知道你接受不了虎子没了,可你缠着大牛,也没结果哇!该捞的地方,村里人都捞了……” 秦叶屈指敲了敲院门,大概院子里太吵,没人听到她的敲门声,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她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不忘勾手示意秦泽跟上来。 院子里的人都围成一团,耐心安抚中间哭泣的女人,何公安也在其中。 没人注意到秦叶和秦泽的出现。 直到他们走近人群,何公安才看到秦叶,冲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秦叶也以点头回应对方的招呼。 随后,同样把注意力放在顾虎母亲,也就是她第一位案件委托人,顾云身上。 现在的顾云还很年轻,即使这几日的折磨,让她变得狼狈又憔悴。 秦叶也仍然能看出,现在的顾云,是个十足十的大美人。 她不由回想起“明月清风”的弹幕留言。 在未来的四十年里,顾云大概一直都过得很痛苦吧?她的同龄人才刚刚退休,准备享受晚年的美好生活;她却沉浸在丧子之痛的折磨中,变成了格外苍老的白发老妪。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家虎子不可能死的!” 顾云的哭喊声变得愈发歇斯底里。 她挣开旁人的束缚,跌跌撞撞跑到一个又矮又壮的男人面前:“大牛,你肯定是记错地方了,对不对?我记得很清楚,你一开始说虎子是在东岸掉进河里的,可虎子的鞋从西岸发现以后,你又说他是从西边掉下去的。大牛,你再想想,再想想……” 李大牛抬了抬腿,想踢开眼前的疯婆子,但碍于人多,只好又把腿收回来。 他弯下腰,连连给顾云作揖告饶,语气里满是不耐:“我的姑奶奶,我说我当时记错了,记错了,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啊!” 秦叶将李大牛的动作尽收眼底,轻轻摇了下头。 不对劲,她觉得,这个李大牛不对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七章 第七章 没人觉得李大牛有问题。 瓦平村的人都知道,当时,李大牛是第一个发现顾虎掉进水里的人。他跳进河里一边救人,一边喊村里其他人。 要不是村里人来得及时,拉了他一把,李大牛自己都要被水冲走咧! “虎子他娘,大牛当时慌里慌张忙着救人,哪能顾得上看虎子到底是从哪头掉下去的?你别缠大牛了,咱们再去河边找找,成吗?” 村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再次上前去拉顾云。 顾云见李大牛一口咬定他记错了,自知问不出来什么,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她家虎子,大概真的掉进水里,没命了。 顾云身子瘫软,任凭其他人将她拉到一边,再没有半点反应。仿佛整个人的灵魂被抽干,变成只会机械流泪的一具空壳。 秦叶走上前,将手帕递给顾云擦眼泪。 对方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聚焦,完全无视掉了她的存在。 反倒是瓦平村的其他人,冷不丁发现她和秦泽这两个不速之客,抱头小声嘀咕起来:“这不是隔壁村秦谷满家,那对不成器的龙凤胎吗?他俩来干啥啊?” “老子来给你祖宗上坟!” 秦泽最讨厌别人议论他家,张口就骂,还伸手一一指过瞪他的人,“你再看?还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拿到村头当弹珠玩。” 秦叶听不下去,一拳打在秦泽的背上,警告道:“闭嘴,不许骂人惹事。” 秦泽一秒哑火,可心里憋着气没出,又不愿意当众顶撞秦叶,只能低头踢脚底下的小石子出气。 众人目睹秦叶教训秦泽,表情都跟见了鬼一样。 好家伙,梧宁县最有名的二流子在他姐面前,咋乖的像没脾气的泥人似的?早听说邻村的秦叶长得俊,脾气差。她的脾气是得多差啊,连二流子弟弟都能降住?!! 秦叶浑然不知,她的口碑迎来了新一轮的“大崩盘”。 她蹲在顾云面前,替对方轻轻擦掉眼泪,温声道:“顾云姐,我刚听你说,西岸发现了虎子的鞋。鞋现在在哪,你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瓦平村村民在河边打捞了整整两天,河边人来人往,落水现场怕是早破坏得不成样子。 她现在去现场,大概也发现不了什么线索,倒不如要来顾虎留在岸上的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顾云听到秦叶的话,眼珠终于木楞地转了转,好一会儿才聚焦视线,看向她:“你要虎子的鞋干啥?你不能拿走,这是虎子留给我的念想。” 秦叶刚准备解释。 何公安注意到她和顾云的互动,走过来,替她出面道:“顾云同志,虎子的鞋,我们不可能拿走。我们只是想要来看一看,行吗?” 比起秦叶,顾云显然更信任何公安:“成,何公安,你等着,我去家里给你拿。” 她跌跌撞撞地起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秦叶连忙跟上,何公安和秦泽紧随其后,后边还零星跟着几个想看热闹的村民。 没一会儿,顾云就拿着鞋从家里出来,鞋子外面包了好几层布,用的还是崭新的“的确良”料子。 见顾云用“的确良”包鞋,不少村民都替她肉痛。 “嘶——虎子娘是疯了吧?这布料多贵呐,我家过年都舍不得买,她拿来包虎子的鞋。” “虎子都没了,她要布料还有啥用啊?你没看她这两天,全靠一口心气吊着吗?” “唉!可怜呐,云云是个可怜人。” 不管以前和顾云是否有过龃龉,现在,村里人看着新婚丧夫又近日丧子的顾云,心里只剩下了同情。 秦叶道了谢,从顾云手中接过鞋,细细观察起来。 何公安也凑过来,跟着她一起看。 自从见识过秦叶的询问手段,他对秦叶就多了几分欣赏,总觉得她是当公安的好苗子。 这不,秦叶想要顾虎的鞋,他想都不想,替她向顾云开口要了:“秦叶同志,你是能从鞋上看到什么东西吗?” “我不敢肯定能发现什么线索,不过既然现场有证物,看看总比不看强。” 秦叶一如既往的谨慎,并不轻易打包票。 很快,她发现了鞋上的问题。 这双虎头鞋很新,鞋底只蒙着一层浅浅的土,连一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可鞋尖部分,却要比鞋底脏得多,大脚趾部位的布料明显顶出,还有磨起来的毛边。 秦叶神情严肃,看向顾云:“顾云姐,这双鞋虎子穿了多久?第一次穿的时候合脚吗?” 顾云不明白秦叶为什么有这么多问题,但她还是一一答了。 “这双鞋是我给虎子新做的,很合脚。他可喜欢了,一直舍不得穿。他跌进河里那天,是他第一次穿这双鞋,说是要穿出去玩,一路上走路都很小心,生怕鞋底踩到鸡屎羊屎……” 顾云说着,又想起了懂事听话的儿子,眼泪再次断了线,“虎子平时从来不去河边玩的呀!他最听我话了。我不让他去河边,怕出事,他一直都答应得好好的。虎子啊——你咋就突然不听话咧?你没了,让娘咋活啊?!!” 秦叶看顾云哭得撕心裂肺,心里也不舒服:“顾云姐,你别哭。我发现了一个疑点,还需要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能确认自己的猜想。” 顾云的嘴呆呆地张开,眼泪还在掉,却没发出声音。 她试图消化秦叶话里的意思,但又不敢细想:“……你、你说,什么问题。” “从岸边捡回来鞋以后,你有没有再让人碰过这双鞋?” 秦叶一脸严肃地问。 顾云使劲吸了下鼻子,抬起袖子抹掉眼泪,摇头:“没、没有,我捡回虎子的鞋以后,把鞋包好放在柜子里,还上了锁。我就想着、想着虎子喜欢这双鞋,等他回来了,我还能把鞋拿出来给他穿……” 秦叶耐心听完顾云的絮叨,心里的猜想彻底成型。 她将虎头鞋举起来,拿给何公安看:“何公安,你看这双鞋的鞋尖。在鞋子合脚、鞋子主人爱护,且鞋子是第一次穿的情况下,鞋子的鞋尖磨损程度绝对不可能这么严重。” 何公安根据秦叶的提示,细细端详鞋尖,也发现它不符合常规的磨损度:“这样的磨损——更像是穿鞋者鞋尖朝着地面,被人拖拽;或者穿鞋者为了挣脱什么,双脚踢地,进行剧烈地挣扎。” 秦叶点头,肯定了何公安的回答,说出自己的判断:“所以,李大牛在说谎!” 按照顾云的说法,顾虎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在一般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主动脱了鞋,下河玩水。 结合鞋子的磨损情况,她有理由怀疑——顾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人控制住了。他有可能是昏迷后,鞋尖向下,被坏人一路拖拽;也有可能在清醒的情况下,用鞋尖反复踢拽挣扎。 而顾虎的虎头鞋,很有可能是被嫌疑人放在案发现场,伪造出他下河的假象。 顾云听着秦叶的分析,浑身都在发抖,双眸却似乎重新燃起了光:“秦叶妹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虎子没掉进河里,他很有可能还活着?对不对?” 秦叶望向李大牛家的方向,幽幽道:“那我们得先回去找李大牛,问问他为什么要撒谎了。” …… 一行人重新折回李大牛家。 李大牛刚开了瓶五粮液,倒在杯子里,咂么两口还没品出味,外边又变成闹哄哄一片。 “妈的!这个死娘儿们,没完了是吧?!!” 他啪的一下把酒杯扔到桌子上,耐着性子,再次走到院子里给众人打开门:“虎子娘,你咋又回来了?你有这功夫缠着我,倒不如去下游再捞捞,说不定今天就把虎子捞上来了。” 李大牛一张嘴,吐出满口酒气。 秦叶受不了酒味,她不动声色地扇了扇,试图扇散面前的酒气,却无济于事。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秦泽挤到前面,一把推开李大牛:“去去去,好狗不挡道,靠边站,让我们进去。” 李大牛被推得一个趔趄,下意识躲开。众人都进了院子,他才又猛得反应过来,不对啊!这是他家!秦泽凭啥命令他让开?!! “李大牛同志,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何公安爱喝酒,闻着酒味非但不排斥,还闭上眼睛很陶醉地吸了一口,“好酒啊,五粮液。” 李大牛连忙又凑过来,笑得讨好:“何公安,来,咱俩去屋里整两盅。” 何公安睁开眼睛,拍掉李大牛伸过来勾他肩膀的手,视线格外清明:“李大牛!你老实交代!你一个一年赚不到十块的人,哪来钱能喝得起八十块一瓶的五粮液?!!” 李大牛一个哆嗦,酒都被吓醒了:“这酒是我哥给我的,他在城里当大老板,有的是钱。” 秦叶见李大牛眼神飘忽,知道事情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她开口:“李大牛,我和何公安可以进你家看一下吗?” “不行!你谁啊,凭什么让你进?!!” 李大牛想起自己藏起来的一堆好东西,连忙开口拒绝。 何公安冷笑一声,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李大牛,不忘威胁:“让开,妨碍公安办案,小心我逮你进去!” 这个年代办案,很多时候流程都没那么正规。 何公安知道,对付李大牛这样的无赖,有时候讲道理没用。说不定,顾虎真的还活着,早点找到线索撬开李大牛的嘴,顾虎找回来的希望就多了一分。 何公安强行闯进了李大牛家,秦叶有些犹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进去。 就在这时,屋子里响起了何公安喊她的声音:“秦叶同志,你快进来看,这里的墙上有踢痕!”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八章 第八章 “秦叶同志,你快进来看,这里的墙上有踢痕!” 听到何公安的招呼,秦叶不再犹豫,一把推开试图拦她的李大牛,闯进屋里去找何公安。 李大牛家和大多数村民家一样,四周的墙都是用黄泥混着稻草糊的,一点儿轻微磕撞,都会造成墙皮簌簌脱落。 顺着何公安手指的方向,她看到土炕最里面的墙壁上,有整整一连串的踢痕——像是有人脚尖抵住墙,一直从炕头踢到炕尾。 李大牛向来邋遢,懒得清理炕角,导致土炕靠墙的位置,积出一层掉落的墙皮。 秦叶用双手将墙皮拢在一起,捧到光线充足的地方,仔细察看,不肯落下一粒微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找到了想要的—— 米粒大小的黄色灯芯绒布料纤维——顾虎的虎头鞋鞋头,用的正是这种料子! 她揉了揉过度劳累而干涩的双眼,扭头冲顾云喊道:“顾云姐,你把虎子的鞋再拿给何公安,两只鞋都要!” 顾云连忙从怀里掏出鞋,跑过来递给何公安,满怀希望地问秦叶:“妹子,你又发现啥了?” 秦叶刚准备说话,余光无意一瞥,发现李大牛趁着没人注意,准备偷偷开溜。 他一步一步的悄悄挪动身子,现在,大半个身体都挪到了门外。 秦叶当即一声令下:“秦泽,抓住李大牛!别让他跑了!” 逃跑的意图被人撞破,李大牛顾不上再装淡定,连忙推开挡住他的村民,拔腿往外狂奔。 秦泽眼疾手快,扶住险些被李大牛推倒的村民,闪身追出去。 他赶在李大牛跑出大门前,轻松超过对方。 一个扫堂腿下去,李大牛咚得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半天都没能再爬起来。 “呵,还敢跑?你当你爷爷我是吃素的?” 秦泽看出李大牛心里有鬼,没手软。 直接单手薅住李大牛的头发,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李大牛拖回屋里,重重扔在地上。 他抬了下下巴,尽可能压住语气里的得意,对秦叶说:“人,我给你捉回来了!” 秦叶被秦泽故作深沉的表情逗乐了。 她轻咳一声,盖住险些流露出的笑意,认真道:“谢谢小泽。” “哼,小事一桩。” 秦泽轻飘飘扔下一句。 随后,他识趣走到一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确保自己不会打扰到秦叶和何公安查案。 何公安拿着虎头鞋,在墙上进行比对,不一会儿,他心里有了结果:“秦叶同志,鞋尖和墙壁的踢痕吻合。” 也就是说,秦叶的猜想完全正确—— 有人在顾虎“掉进河里”失踪前,控制住了他。控制他的人,正是告诉全村顾虎坠河的当事人,李大牛。 围观全程的村民们得知结果,都吓出一身冷汗。 顾虎的失踪,竟然跟李大牛有关?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到底被他弄到哪去咧?!! “我的虎子!我的虎子哇!” 顾云捂着嘴,发出绝望的悲鸣。 她完全顾不上发疼的胸口,抄起门后的扫帚冲上去,对地上的李大牛又踢又打:“李大牛,你这个禽兽狗崽子!你为什么要害我的虎子啊?!!我们孤儿寡母到底怎么惹了你,你有事冲着我来,冲我来呀……” 顾云骂着骂着,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手里打人的扫帚失力脱落,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 秦叶连忙上去,扶住险些跌倒的顾云,将她搀到一旁坐下。 看着自始至终趴在地上装死的李大牛,她同样怒气中烧,强行将李大牛从地上拖起来:“说!顾虎到底在哪儿?!你对他做了什么?!!” 李大牛双唇嗫嚅,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是这个女人!都怪眼前这个女人!要不是她,根本没有人会怀疑顾虎的失踪与他有关! 他浑浊的眼珠滴溜溜转着,想打秦叶,但他被秦泽摔得浑身发疼,连抬胳膊都做不到。 想着想着,他目光落在秦叶的脸上,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不如,吐她一脸唾沫,恶心她一下? 李大牛正酝酿着口水,啪啪两个耳光突然落在脸上,耳朵疼得嗡嗡响。 他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置信地瞪向秦叶,完全没想过,一个女人打人会这么疼:“你,你敢打我?!!” 秦叶收回手,冷声道:“老实交代,顾虎到底在哪!再不说,我还敢打你。” 她算是看明白了。 在这个年代,面对李大牛这样的无赖,动手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现在的她还不是警察,对李大牛动手,也不算违反纪律。 “卖,卖了!” 李大牛不想再挨打,连忙道,“我把顾虎卖了!” 秦叶的巴掌可比顾云拿扫帚打的疼多了,他受不住,只好松口:“要怪就怪顾虎自己,谁让他是村子里最好看的男娃,多少人都想买他当儿子呢!我怕顾云要找儿子,就把顾虎的鞋放在岸边,告诉村里人,顾虎被水冲走了。” 至于卖给了谁,李大牛不肯再说了:“虎子是去过好日子咧!说不定,他长大以后,还得感谢我!” 秦叶心里窝火,想再揍李大牛,但还是忍住了:“何公安,看样子一时问不出别的,还是带他回公安局再审吧。” 何公安也是这样想的,当场掏出手铐给李大牛铐上,准备立刻动身,带他回局里。 不管怎么说,秦叶还是稍微松了口气,听李大牛的意思,顾虎还活着。 只要活着,孩子就有找回来的希望。 她走到顾云身边,出声安慰道:“顾云姐,你别着急,你也听见了,虎子还活得好好的。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公安同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 顾云泪眼婆娑地看向秦叶:“谢谢你,秦叶妹子,谢谢你……” 要不然,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虎子根本没淹死,只是被李大牛拐去卖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索性扑通一声跪下,冲秦叶哐哐磕头。 秦叶被吓了一跳,拉拉扯扯好半天,才终于把顾云从地上扶起来:“顾云姐,你别这样。你要真想谢我,就回去好好睡一觉,调养好身体,健健康康等着虎子回来。” …… 秦叶出了门,发现何公安押着李大牛,还在等她。 何公安对她说了自己的念头:“秦叶同志,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商量……” 何公安和李全所属的辖区派出所,总共才四个人。其中一名公安前几天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些天,他们三个人连轴转,还隔两天要派其中一个人在局里值班,每个人都快累趴了。 局里的领导倒说,可以借调其他所里的公安来帮忙。 但辖区派出所,各有各的忙法,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能匀给他们。 何公安想,他倒不如带秦叶回去,跟领导说一说,哪怕让她在派出所临时搭把手呢?!! 秦叶这个小姑娘多厉害呐!他看着,绝对比他强,是个当公安的好料子。 这次要不是她细心,提出要看顾虎落在岸边的鞋,哪能发现李大牛这孙子将全村人耍的团团转! 等秦叶到了所里,再挣挣表现,他就去找领导!告诉领导,他明年退休的时候,要让秦叶接他的班,当正式的公安! 当然,让秦叶接班的想法,何公安暂时没告诉她。 他只说:“秦叶同志,我跟领导提过,想要找个人在我们辖区派出所帮忙,我觉得你很合适。你要是愿意,咱们去局里,打个报告,你放心,每个月都有工资!” 秦叶有些意外,没想到何公安竟然想让她进派出所。 虽然不是正式公安,但也足够让她惊喜了!她能名正言顺查案不说,还可以拿工资,改善秦家现在的拮据状况。 “你们走不走啊?再不走我可走了。” 一直没吭声的秦泽冷不丁开口,“我要去县城找朋友。” 秦叶看向秦泽,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小泽,听你的意思,你在梧宁县一定有很多朋友吧?姐姐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秦泽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还是乖乖走上前,认真听完秦叶布置给他的任务。 …… 刚进县城,秦泽便和秦叶他们分开了。 何公安没回辖区派出所,和秦叶一起,直接把李大牛押进县公安局,送去审讯室。 县公安局里,每天都有辖区派出所的公安来值班。 今天在前台值班的公安,来自另一个辖区派出所,是个姓牛的中年人。 见何公安回来的时候,还带秦叶,牛公安有些诧异:“哟,老何,你抓拐子(人贩子)就抓拐子,咋还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何公安担心牛公安跟他抢人,没敢夸秦叶有多厉害,很低调地笑了笑,说:“我带她找局长,有点事要问。对了。麻烦你叫刑侦科的同事过来,尽快审一下李大牛,越早问出孩子的下落,咱们也能越快破案。” 牛公安听到要喊刑侦科的人过来,不屑嗤笑:“妈的,咱们派出所抓的人,功劳最后都让刑侦科那群孙子占了。” 说着,他还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象征性挥了下拳头:“就你跟刑侦科那群人麻烦事多。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把犯人狠狠揍一顿,挨了揍,他连每天几点撒尿几点放屁,都能招得清清楚楚。” “老牛!” 何公安严肃地呵斥了一句,“违反纪律的话,以后不要乱说。” 牛公安撇撇嘴,没再接话,不过看表情,他似乎并不赞同何公安的态度。他慢悠悠回到前台的座位上,哼着小曲,闭起眼睛假寐。 离开大厅前,秦叶没忍住,又扭头多看了牛公安几眼。 她前世听说过,在各种侦查审讯技术还不成熟的年代,会存在警方暴力执法的情况。 看样子,梧宁县里的公安队伍中,也有人奉行这一套。 “嗐,老牛也就是嘴上说说,审讯的活轮不到他做。” 何公安怕秦叶误会,替牛公安解释了一句。 他冷不丁又想起,刚才在瓦平村,秦叶还给了李大牛的两巴掌,连忙又说:“秦叶同志,我可得提前叮嘱你。你要是去了咱们辖区派出所上班,以后可不能再对犯罪嫌疑人动手哈!咱们公安队伍,可是有纪律的。” 秦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前世,她从警校毕业,进入刑侦大队工作时,警方的办案手段已经很成熟了。审讯过程中,也从来不可能有人采取刑讯逼供的方式。 她从来都没在这方面犯过错。 不过,在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过程中,她有一次情绪失控,殴打了束手就犯的嫌疑人。 那时,她还算是个新手刑警,第一次亲手破获了一起拐卖案。 她率先和搭档一起闯进现场抓人贩子,却亲眼目睹人贩子硬生生折断一个孩子的双腿。 而角落的笼子里,关着数不清的畸形儿童。 哪里真的有那么多的畸形儿?这些孩子,都和刚被折断双腿的孩子一样,是人贩子人为制作出的畸形儿。 人贩子拐来的孩子太多,总会有孩子卖不出去。他们就把这些卖不出去的孩子变成畸形儿,放在大街上,利用大众的同情心进行乞讨。 秦叶当时意识到这一点,当场崩溃。 她不顾同事的阻拦,徒手将抓到的人贩子肋骨打折了好几根。她因此被停职半年,档案里还记了处分。 今天,她对李大牛动手,一方面是厌恶李大牛的无赖态度。 另一个方面,是她想起了当初的畸形儿,害怕再晚一步,顾虎也会遭受同样非人的折磨。 …… 局长办公室。 局长看着何公安带进来的秦叶,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头。 “吴局,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秦叶同志。” 何公安揣摩着吴局长的表情,意识到对方似乎不喜欢秦叶,连忙开口替她表功劳,“吴局,您别看秦叶同志年轻,她办起案子的时候,真的很老练很敏锐。我这两次经手的案子,都多亏了她帮忙。” 吴局长并没有因为何公安的话松开眉头。 他眼神上下打量秦叶,丝毫不掩饰嫌弃:“老何,你的确跟我说过有个办案很厉害的小同志。可是,你也没跟我说,这个小同志她是女的啊!” “不行,不行!” 吴局长自顾自地说道,“不行不行,女的不行,你们派出所不能招女的!女的哪能办了案子,尽给我找麻烦!” 吴局长的这句话,秦叶不爱听。 “吴局长。” 她抬起头,大胆迎上对方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女的怎么了?您为什么敢笃定地说,女的办不了案子?” 吴局长用其他理由拒绝她,她都能接受。 她唯独接受不了,局长单看她的性别,把她一口否定掉。 “哟呵,本事不知道有多大,脾气倒是不小。” 吴局长撇着嘴,抽出一根烟点上,又给何公安递了一根,“老何客套夸你两句好话,你就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咯?你不过是运气好,才帮着老何抓了个嫌疑人,下一步咧?你知道抓了嫌疑人以后,下一步该做啥?这样——” 他一屁股坐在办公椅里,屈指弹掉烟灰。 “我不要你给我“扣歧视女同志”的帽子!半个小时内,你要是能查到嫌疑人李大牛,最近两天做了啥,见了什么人。我就让你去老何的派出所,给他帮忙。” 半个小时,任凭谁都能看出,吴局长是在刻意刁难秦叶。 她一口否掉吴局长的提议:“不用。” 吴局长冷笑:“怎么,怕了?怕了就赶紧回家去,女孩子家家跑到公安局,瞎凑什么热闹呢?” “不,我的意思是——” 秦叶瞥了眼洋洋得意的局长,也笑了,“我根本不需要半个小时,我现在就能回答你。”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这是她在瓦平村,询问过村民和顾云以后,记下的笔录。 吴局长不信邪,他夺过秦叶的笔录,粗略扫了一眼,脸都绿了。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案情描述如此清晰,字迹又格外工整的笔录。上面清楚记载着,哪位村民,在何时何地见过李大牛。 个别村民的证言背后,还特意画了圈,写着“疑似假话”。 吴局长还没从秦叶的笔录中回过神。 此时,牛公安急匆匆跑进来。 “吴局长,外边来了一个二流子,自称秦叶弟弟秦泽。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二流子!几人叽叽喳喳嚷着,说是这两天见过李大牛,要给公安提供办案线索!协助咱们尽早找到顾虎。”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九章 第九章 秦叶对吴局长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他一起去见要提供证词的二流子。 为了尽快找回顾虎,她在跟何公安来公安局之前,便叫秦泽去找认识的人打听,希望能从旁人口中再获得一些线索。 秦泽的办事效率倒是比她想象中还快。 吴局长没想到,他看不起的小女娃把该做的调查都做了。 他脸色变得讪讪的,气势弱了半截,一改先前刁难秦叶的态度:“既然人是找你的,证词自然得你去做。” 他算是看明白了,秦叶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绣花枕头。 怪不得,连干了一辈子公安工作的老何,都对她赞赏有加。 “吴局长,您说啥?您要秦叶去做证词?” 何公安打蛇随棍上,明知故问道,“她又不是咱们公安队伍的人,这不合规矩吧?” 吴局长哪里听不出何公安对他的戏谑,老脸臊得通红,连连摆手赶两人离开:“去去去,不就是让她去你的派出所当临时工么,让她去。工资暂时按保卫科同志的标准发。” 见吴局长松了口,何公安连忙给秦叶使眼色。 秦叶不卑不亢地道谢:“谢谢局长,我会认真办案,不辜负组织和前辈们的信任。” 吴局长闷闷地嗯了声。 诶!他娘的,脸真疼!这辈子再也不敢看不起年轻人咯! …… 公安大厅。 一群二流子聚在里面,扯着嗓门吹牛扯淡,惹得公安局门口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秦叶跟何公安刚到大厅,就听到一个二流子威胁路过的行人。 “看老子干啥?!!没见过帮公安办案的热心同志?还看,还看!信不信老子扣你眼珠子!” 他像斗鸡似的瞪着眼睛,还不忘扬起拳头示威。 秦叶轻咳一声,打断了二流子的示威。众人听到声音,纷纷扭过头看她。 秦泽率先反应过来,对着骂人的二流子抬手就是一个爆栗:“铁柱闭嘴!你忘了刚来之前,我跟你咋说的?” “啊,泽哥,不好意思哈。” 铁柱的嚣张气焰瞬间熄了,赔着笑解释,“刚才那个路人看咱的眼神,跟看见臭虫似的,我一时气不过……啊!这一定是秦叶姐吧?!!”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秦叶面前,连忙立正,抬手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您比泽哥嘴上说的还要漂亮,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您这样的仙女,您……” “行了,行了,打住。” 秦叶给对方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也不知道秦泽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能认识这样油嘴滑舌的朋友。 她看了眼何公安,想询问他们俩谁先开口问,何公安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问。 秦叶心领神会,再次看向铁柱:“秦泽应该和你们说了,那我开门见山,你在县城的什么地方见过李大牛,他当时在做什么?” 李大牛坦白自己卖掉了顾虎,自然得和买家见面,才能进行交易。村里人都说,李大牛这两天往县城跑了好几趟。 那很有可能,李大牛在县城与买家不止一次碰过面。 “李大牛当时和他哥李大罗一起去了供销社!我嫂子是李大牛村里的,她和我哥结婚那会儿,我见过李大罗来吃酒席!李大罗可有钱了,听说在省城当大老板咧!当时还随了五块钱的份子钱!” 铁柱说到激动处,乍乍乎乎张开手比了个“五”。 何公安最看不惯二流子,见铁柱说着说着偏了话题,皱着眉咳嗽了一声,不耐烦道:“秦公安问你李大牛他哥了吗?!!你说重点!” 其他人都没察觉到,何公安对秦叶的称呼变成了“秦公安”。 唯独秦泽听到“秦公安”这三个字,他自豪地牵了下嘴角——不愧是他姐姐,一眨眼真成公安了,好厉害! “我当时见李大牛跟李大罗进了供销社,就想看看李大罗要给他弟弟买啥,偷摸跟着他们一起进去。好家伙!你们是不知道!” 铁柱猛得一拍腿,“五粮液!李大罗一口气,给李大牛买了四瓶五粮液!他是真疼弟弟,五粮液多贵呐,还要酒票才能买……” 二流子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对烟和酒都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听到铁柱的话,纷纷咂舌感慨—— “李大罗好阔气,咋不是我哥咧?” “就是就是,我哥连二毛钱都舍不得给我花,更别说买酒给我喝……我每次都是偷喝他的高粱酒。” “可我咋记得,李大牛和他哥关系不好,难道是我记错了?” 秦叶敏锐地捕捉到最后一句话,看向说话的少年,问道:“你说,李大牛和李大罗关系不好?” 少年被点了名,连忙挤到最前面,重重点头回答:“是的!我家就是瓦平村的,我奶奶常说,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当年,李大牛他爹娘去世,李大牛为了独自霸占老屋。他找了一群二流子,把李大罗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门。” 李大罗在村里没了住处,才萌生了出去闯荡的念头。 所有人都以为李大罗得死在外头,还偷偷戳李大牛的脊梁骨骂过。李大牛是个无赖,根本不在乎这回事,还说老屋是他凭本事霸占的,他哥的死活管他屁事! 谁都没想过,李大罗不仅没死,还在外头赚了大钱。 “李大罗有钱以后,经常会回村。” 少年继续道,“村里人办红白喜事,他都去,份子钱十块八块地给,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李大牛问李大罗借钱,他却是一分钱都不给借!我爹说,李大罗是为了出当年的恶气咧!” 这件事,秦叶并没有从瓦平村村民的口中听说过。 不过倒是的确有村民提过一嘴,说李大罗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村里的一桩喜事。 李大罗跟新郎儿时关系好,除了随份子,还特意多送了两床龙凤呈祥的喜被。大红大绿的绸缎面子,村里人都眼馋得紧,就连装喜被的箱子,都是上好的红木材料。 不过最后,李大罗将红木箱子又原封不动地拉走了。 秦叶回想着目前收集到的口供,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如果李大牛和李大罗兄弟俩的关系并不好,李大罗甚至连一分钱都不愿意给弟弟。那他突然一反常态,花重金给李大牛买五粮液,定然存在猫腻! 李大罗与买走顾虎的人,很可能脱不了干系。那几瓶昂贵的五粮液,正是李大罗给李大牛的酬金。 顾虎年纪虽小,但也是个三十多斤的孩子。 李大牛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将顾虎带出村,并不容易。可如果有人亲自去瓦平村,接走顾虎,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样一来,李大罗拉走的红木箱子,存在很大嫌疑。 当时,顾虎很有可能被装进箱子里,才会在没有村民察觉的情况下,从村子里失踪。 “何公安,那个红木箱子!” “红木箱子——” 秦叶与何公安异口同声。 何公安顿了一下,哈哈大笑:“秦叶同志,看来,咱俩还挺默契的嘛。这样,我立刻回瓦平村,查当时帮李大罗搬运走箱子的人。你跟着刑侦科的同志,一起审李大牛!” 顾虎失踪案既然一开始是秦叶发现的问题,理应由她全程跟进。等破了案,这份功劳记在她身上,也能堵住不满意她加入派出所的人的嘴。 秦叶自然明白何公安良苦用心的安排,十分真诚地再次道谢。 何公安乐呵呵地摆摆手:“不谢,不谢,都是为人民服务,没啥好谢的!” 要是公安队伍里都是像秦叶这样的优秀人才,那他死都能安心咯! …… 何公安走后,秦叶又跟来提供线索的少年们道了谢:“这次你们可帮了大忙,等姐姐发了工资,让小泽请你们吃饭。” 少年们有些心动,第一反应是看秦泽。 接收到秦泽杀人般的视线,他们连忙收回目光,齐刷刷摆手拒绝:“不用不用,谢谢秦叶姐的好意!能帮到您是我们的荣幸,不提谢,不提谢!” “就是就是。” 铁柱最有眼色,还不忘再拍一番秦泽的马屁,“您,我,还有泽哥,咱都是一家人,说谢谢就见外了。” 秦泽朝铁柱的屁股轻轻踹了脚:“谁跟你一家人?少套近乎!” 哼!这是他秦泽的姐姐!又不是铁柱的! 铁柱揉着屁股,满脸茫然,不明白自己又哪句话说错惹到了秦泽,但还是憨厚一笑:“秦叶姐,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用。李大罗除了给李大牛买五粮液,还买了两包糖,一包大白兔!一包什锦水果糖!” 这条线索,令秦叶越发肯定,是李大罗带走了顾虎。 送走少年们,她立刻去了审讯室。 此时,刑侦科的两名公安正在提审李大牛,可无论他们问什么问题,李大牛一直选择低头装死。 “两位同志,你们好,何公安让我来协助你们审讯李大牛。” 秦叶轻轻叩响审讯室的门。 这两名公安听吴局长嘱咐过,说老何可能会让一个姑娘过来协助审讯。两人虽然诧异,但还是点头应下。 现在见秦叶过来,并不诧异,其中一人还起身让出了座位:“秦叶同志对吧?来,你坐我这儿来问。我俩问了半天,他愣是一个字都不说,妈的!” 说话的公安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要不是老何天天在他们耳边念叨,千万不能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他都想把眼前这个无赖狠揍一顿! 他俩都问不出来,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能行吗? 啪—— 秦叶猛得拍了下桌子,在场其他三人都是一哆嗦,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她则盯着抬起头的李大牛,勾唇嗤笑:“李大牛,你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关吗?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顾虎,是被你转手给了你哥李大罗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十章 第十章 “顾虎是被你转手卖给了李大罗吧?” 李大牛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一个字不说,公安还是会查到李大罗身上。 他连忙大声对秦叶吼道:“你少在这里诈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爱查谁查谁,反正我不说。” 见李大牛开口了,秦叶心里又笃定了几分,嘲讽地扯了下唇,假意起身离开。 还不忘招呼刑侦科的两位公安一起:“走吧,咱们不用在这个无赖身上下功夫。等何公安抓了李大罗回来,咱们去撬他的嘴。” 李大牛以为公安会一直跟他耗着,谁知道秦叶一句话,三人起身都走了。 转眼,审讯室只剩他一个人,隐隐能听到走廊里还有公安交谈的声音。他努力侧过身子,竖起耳朵,想听听公安们抓到李大罗以后,打算怎么审。 “我了解过,李大罗和李大牛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他一直记恨李大牛。咱们到时候告诉李大罗,他是从犯,把一切推到李大牛头上,他就能无罪释放。反正,这个案子,有一个犯罪嫌疑人担罪就够了。” 李大牛听秦叶这样说道。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要是李大罗被抓住,会听公安把罪都甩在他头上吗?会、会的吧?要是公安对他说,可以让李大罗替他顶罪,他肯定愿意把一切罪行推给李大罗! 冷汗顺着李大牛的额头往下淌,他颤巍巍地抬起拷着手铐的双手,擦了擦汗。 他本来想着,自己一个人扛下罪,就等于手上一直拿捏着李大罗的把柄。李大罗害怕他招供,一定会用钱在监狱多方打点,让他过得舒舒服服。 等将来他出了狱,还可以用这件事,威胁李大罗养他一辈子。 可现在…… 要是公安真的跟李大罗成了一伙,李大罗脱了罪,他将来敲诈李大罗的计划都会落空。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我招供!招供!公安同志!你们快来,我要举报李大罗的下落!” 李大牛再也不敢继续深想,连忙扯着脖子喊审讯室外的秦叶。生怕他慢一步,让公安先把李大罗带回来审讯。 门外,两位刑侦科的公安面上都是一喜,他们刚准备推门进去。 秦叶抬起胳膊,挡住门,对两人摇摇头,小声道:“还不是时候,我们晾他一会儿,杀杀他的锐气。”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你们还在门口吗?公安同志……” 里面,李大牛还在大着嗓门喊人。越久得不到回应,他的心情越慌乱,越是扯着嗓子玩命地喊。 等秦叶和两位公安重新回到审讯室,李大牛的嗓子已经哑了。 秦叶慢悠悠倒了一杯水,咣得一声放到李大牛手边,明知故问:“你刚才喊我们?有事?” 李大牛端起水,咕咚咕咚两口喝个精光,干疼的嗓子刚一缓解,连忙道:“我招,我都招,整件事都是李大罗指使我干的,你们可不能放过他!” 要死他也要拽着李大罗一起死!绝对不能让李大罗一个人脱罪! 秦叶给旁边做笔录的公安递了个眼神。 对方点点头,拧开笔帽准备记录:“那就说吧,把事情完完整整交代清楚。” 李大牛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经过清清楚楚交代了一遍:“是李大罗先找上我。上个月,他给我写了封信,问我愿不愿意赚点钱花花。我当时还在想,那臭小子是不是记恨我以前霸占老屋,赶走了他,故意挖坑等我呢……” 等跟李大罗见了面,才知道,李大罗看上了同村的小男孩顾虎,想拐回去当自己的儿子。 李大罗不好亲自做这件事,所以找上了穷得揭不开锅的李大牛。 “他当时给了我一百块当订金,钱现在还在我家炕窟窿里藏着,你们可以去找!” 李大牛说着,晃了晃空杯子,示意秦叶再给他倒杯水。 秦叶将脸偏到一旁,只当没看到。 李大牛没敢纠缠,吞了口唾沫,稍微润了润嗓子,继续道:“那天,村里亮子结婚,大家都忙着吃席。我偷偷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哄着顾虎跟我回家,顾虎本来不想跟我去的。可我给他说,我家里还有糖,他能拿回去给他娘吃……” “这孩子孝顺,最疼他娘了,最后还是跟我回去了。等他进了屋,我拿提前准备好的绳子把他捆好,然后脱掉他的鞋,拿着去了河边。” 说到这里,他不忘立刻攀扯李大罗:“这都是李大罗教我的!他说最近是什么夏汛期,上游发大水,让我把顾虎的鞋扔到岸上,就说顾虎被水给冲跑了,村里人肯定不会怀疑我。” 而李大罗,利用李大牛带着全村人一起打捞顾虎的工夫,将顾虎装进他带来的红木箱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村。 …… 另一头,何公安在瓦平村里,一切进展的同样很顺利。 他找到当时帮李大罗拉红木箱子的村民。 村民表示,他一直帮着李大罗将箱子拉到了隔壁县。当时他还感慨,不愧是上好红木制成的箱子,里头明明空着,但也分量十足。 何公安在对方的领路下,成功找到了暂住隔壁县的李大罗。 他与隔壁县公安闯门而入时,李大罗正在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外地。而他旁边的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顾虎,旁边还有个女人在照顾。 当天下午,李大罗同样被带回梧宁县公安局。 李大罗的说法与李大牛相差无几。 他当初在外打工伤了身子,从此失去生育能力。某一次回瓦平村参加婚事,顾虎很热情地给他吃炒花生,他以为顾虎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是想从他身上捞好处。 可当他拿出五角钱递给顾虎时,顾虎却拒绝了。 李大罗一直忘不了,这个伶俐可爱的小男孩用脆生生的声音说:“谢谢叔叔,您的钱我不能要。我娘说了,好吃的应该和旁人一起分享,您真想谢,就夸夸我娘吧!” 从那以后,他每次梦到自己和妻子生出的孩子,长得都和顾虎一模一样。 当他收到儿时玩伴亮子要结婚的消息,心头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趁机拐走顾虎,让顾虎当他的儿子! 整个村子里,最适合协助他做成这件事的人,便是他爱钱不要命的无赖弟弟李大牛。 “公安同志,我只是想要一个儿子,我有什么错?!!” 李大罗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公安们要用一副看罪犯的眼神看他,“我对顾虎可好了!我一路上,没苛待过他一下,给他吃穿都买最好的。等他跟我回了省城,他就是城里娃,能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咧!” 秦叶被李大罗气笑了:“顾虎是一个孩子,不是没有思想的物件。他真的愿意和你走吗?我想,是不愿意吧?” 否则,李大罗又怎么会拿药.迷晕顾虎呢? 李大罗神情一僵,但很快再次挺起胸膛,理直气壮道:“他一个四岁的孩子,懂什么?!!等他长大以后,肯定会明白,我能带给他的好东西,远远要比他那个穷鬼娘更多!” “你不许骂我娘!你这个坏份子!劳改犯!” 顾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他从抱着他的何公安怀里挣脱出来,像小老虎一样冲上去,对着即将被押走的李大罗拳打脚踢:“我才不要做你儿子!我不稀罕你给的玩具!也不稀罕你给的糖!我只要我娘!” 在顾虎看来,他的确很喜欢李大罗在供销社买给他的玩具和糖果,这些都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可如果要用永远见不到娘来交换,那他宁可什么都不要。 秦叶担心李大罗恼羞成怒,将火气撒在顾虎身上,连忙将顾虎从李大罗的脚边抱起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大罗听到顾虎的话,只是深深地看了顾虎一眼。整个人像是被彻底抽干灵魂,任凭公安将他押进审讯室,没有再说一个字。 秦叶抱着顾虎,感觉胳膊有点酸。 小男孩身体壮实,她现在身体又虚,抱着实在费力,正考虑要不要把顾虎放下来。 顾虎察觉到她的吃力,主动从她怀里跳下来,仰起小脸冲她笑得灿烂:“嘿嘿,谢谢姐姐保护我。何爷爷跟我说,是姐姐从我的虎头鞋上发现问题,要不然,我肯定被坏分子抓走,再也找不到我娘了。” 秦叶摸摸顾虎的脑袋,向他伸出手:“那姐姐带你回去找娘,好不好?” 顾虎重重点了点头,将手递给她。 一大一小牵着手刚走到公安局门口,身后的审讯室里,突然传出李大罗悲恸大哭的声音:“我错了!错了啊!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养不熟的孩子,赔上我的后半辈子啊——” 秦叶听到李大罗的哭嚎,嗤笑一声,带着顾虎离开了公安局。 …… 瓦平村村口,村民们陪着顾云一起,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 当不远处的小路上,隐隐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顾云却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虎子娘,你愣着干啥?快去啊!你家虎子找回来了!” 有热心的村民轻轻推搡了顾云一把,她这才反应过来,拔腿朝着秦叶和顾虎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去。 顾虎同样看到了顾云。 坚强了一路的小男孩终于憋不住眼泪,张开双臂,大哭着奔向顾云:“娘,娘!我错咧,我再也不贪小便宜,去旁人家里给娘要糖吃咧!” 母子俩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与此同时,秦叶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滴——帮助顾云寻找儿子“遗体”的任务已完成,奖励合计粮票(白面)五十斤,布票四十市尺。】 夕阳的余晖勾勒在母子两人身上,给重逢的画面镶上了一层蜜糖色的金边。 秦叶不自觉地牵起嘴角。 她没有惊动享受重逢喜悦的母子二人,轻手轻脚地原路折回,回到了觉星村秦家。 刚躺在炕上,系统再次出声:【委托人顾云四十年后的人生已重置,请问宿主是否选择观看?】 秦叶心下一动:“我选择观看。” 眼前,很快浮现出了四十年后的顾云。岁月仍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与直播间里“丧子”四十年的顾云不同,她整个人收拾的很精神,餐桌上还摆着刚从阳台上剪下来的鲜花。 “妈!我和秀秀回来啦!” 门外,西装革履的顾虎走进来。 他已经迈入中年,却仍然挺拔英俊,一只手拎着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妻子:“妈,秀秀,我刚又学了两道新菜,今天再给你们露一手!!!” 顾云眉眼都是笑意:“你这孩子,遇到啥好事咧?这么高兴?” “娘,您还记得咱村的李大罗吗?他不会生,年轻的时候领养了个孩子。结果啊,那孩子霸占了他的公司,把他赶去了养老院。昨天,他在养老院气死咧!” 顾云愣了愣,并没有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虎子,咱又没跟他打过交道,你高兴啥?” 顾虎嘿嘿一笑,打了个马虎眼:“我小时候在村里见过他,当时就看他不顺眼。好了,娘!您别问了,快出去,跟秀秀一起等着吃我做的饭!” “哎呀,这孩子,神神秘秘的。” 顾云笑着咕哝了一句,任由顾虎将她推出厨房,哼着小曲,去给自己和儿媳一人削了一个苹果。 厨房里,只剩下顾虎一个人。 他停下手上切菜的动作,笑着摇摇头。 他娘不会知道,他重生了。 前世,他被李大罗伙同李大牛拐走,成了李大罗的儿子。他很多次逃跑,却次次都以失败告终。李大罗为了不让他继续逃跑,每次都会在他被抓回来以后,狠狠虐待他。 再后来,他学聪明了,假装自己变乖,认真扮演起了李大罗的儿子。 而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亲生母亲,顾云。 顾云以为他溺死在瓦平村,早早离开了那片伤心地。他费劲心思,直到顾云去世后,才找到了顾云。 顾虎一直期盼着,母亲离开瓦平村后,会拥有新的幸福人生。 可惜并没有,顾云一辈子都笼罩在丧子的阴霾中,忧郁过度。最终选择在某个夜晚,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薄羊毛毛衣,烧.炭自杀,终年六十二岁。 顾虎得知母亲的死讯,当场崩溃,杀了罪魁祸首李大罗和李大牛后,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再次睁眼,他却回到了四岁。 有道自称系统的声音告诉他,平行世界的顾虎被拐走后,有一位叫秦叶的警官救了他。 因为秦叶警官,两个世界的顾虎,都会拥有属于他们的崭新人生。 重生后的顾虎,避开了李大罗兄弟俩的拐卖,并成功设计,让两个人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报应。 “秦叶警官。” 顾虎再次喃了一遍,这个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名字,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 秦叶同样从系统口中,得知自己同时改变了两个世界顾虎的人生轨迹。 她怔忪片刻,唇角浮现出清浅的笑意:“那可真是太好了。” 警察打击犯罪,不就是为了让受害者和他们的家属,能拥有去迎接崭新人生的信念吗? “哎呦喂!你这个臭老九!!!可让我逮到你了!!!” 大伯娘沈大红的叫骂声隔着墙,一路飘进了秦叶的房间里,“你他娘的竟然杀我的鸡!赔!你必须给我赔!我侄女现在可是公安!小心我让她抓你!” 秦叶:“???” 沈大红口中的公安侄女,是在说她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秦叶远远低估了村子里八卦的传播速度。 她还没从县城回到村里,她当上派出所公安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从瓦平村一路传回觉星村。 沈大红身为觉星村八卦圈子的中心人物,自然没落下这个消息。 她暗骂秦叶是走了狗屎运,但这并不影响,她在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搬出秦叶的身份吓唬人:“我家叶叶现在是公安,抓你去枪.毙!你这个臭老九!” 秦叶循声走出秦家院子,只见沈大红站在路口的磨盘上,叉腰指着墙角的男人,嘴里骂声不断。 “哎哟!叶叶!你来了!” 沈大红看到她出来,眼睛唰地亮了,连忙从磨盘上跳下来,亲亲热热地去搂她,“叶叶,你来的真是时候,快来帮大伯娘抓了老张头这个臭老九!” 话里话外,都想向旁人展现两人关系亲近,仿佛诅咒秦叶去死的恶毒言论,都不是她说的。 秦叶闪身躲开,没让沈大红搂住她。 沈大红脸上的笑容一僵,胳膊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秦叶不愿意配合沈大红演戏,她对沈大红半点好感都没有。要不是听到沈大红拿她的身份扯大旗,她不可能出来。 “你在吵什么?” 秦叶问道。 沈大红指着墙角,咬牙切齿:“他!老张头他杀了我的鸡!我可怜的老母鸡呐——它每天都能给我家下一颗蛋咧!”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干嚎起来。 秦叶顺着沈大红指的方向,这才看到,墙角蹲着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他罩着件边角磨得破烂的红背心,鼻梁上的眼镜还缺一条镜腿,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掐着死鸡的脖子。 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刮一番,才在犄角旮旯里找出有关男人的零星记忆。 这个男人本名张仲涧,是首都农业大学的教授,运动期间被下放到了觉星村。按理说,他少不了挨批.斗,但觉星村的支书心善,从来都没有刁难过他。 后来风头过去,还给他找了饲养生产队牲口的活,让他能赚点工分,最起码吃饱饭。 张仲涧一向独来独往,吃住都在牲口棚。时间久了,村里人嫌他成天臭烘烘的,都不愿意靠近他。稍微好点儿的人喊他老张头,嘴欠的都喊他臭老九。 秦叶回忆完毕,不觉得张仲涧是会随便杀人家鸡的人。 于是走上前,开口道:“张仲涧,你为什么要杀沈大红家的鸡?” 张仲涧很多年都没听人喊过他的本名了。 他心头一颤,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张白皙文静的脸。他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儿,才用声音很低地解释道:“我估计,这只鸡得了鸡瘟。要是不杀它,村里的鸡都得遭殃。” 他连忙翻开手里的书,指给秦叶看:“这里说,病鸡体温升高,鸡冠暗紫,且嗉囊膨胀、嗉囊内充满酸臭液体和气体、口流粘液,会排出绿色的稀粪。后期腿、翅麻痹,死亡率高。[注1]” 秦叶自然能看懂,书上的确是这样写的。可原主认识的字不多,根本不可能懂这些。 周围围观的村民很多,为了不惹人怀疑,她只好假装茫然地摇摇头:“不好意思,我识字不多,您给我看的好多字我不认识。” 张仲涧拿书的手一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群看热闹的村里人不识字就算了,没想到,这个姑娘也不识字。村里识字的学生都在县城上学,那他到底怎么才能给这些人解释清楚,他真的是不得已,才杀了这只鸡的啊?!! “我不太识字,不过您的意思我大概听明白了。您听听,看我理解的意思对不对。” 秦叶知道村民都听不懂张仲涧的书面语。 她看似在问张仲涧,实际上,则是在用家常话向村民解释:“您说您杀这只鸡,是因为它得了传染病?得传染病的鸡,鸡冠子是紫色,鸡嘴里流口水,拉出来的鸡屎是绿的?” 经过她的解释,村里人终于算是听明白了。 当下,就有人一拍脑门,插话:“哎呀!瞧瞧大红家的鸡,可不是嘛!条条都中咧!” “传染病?传染病我可知道!其他鸡都会被病鸡传染,那全村的鸡都完蛋咯!” “那老张头杀鸡杀得对啊,他要是不杀,沈大红家的鸡可不得祸害我家的?” “这是好事咧!要我说,老张头也真是的!念着书里的啰嗦废话说半天,还没秦叶两句话解释得清楚,我看他是读书读傻咧!” 张仲涧听着村里人的话,搔了搔脑袋,好脾气地应下村民对他的指责:“大家说得对,是我的问题,还是秦叶同志解释得清楚……” 秦叶大致看出张仲涧是个性情温良的人,有点想不通。以他的性子,是怎么有勇气闯进沈大红家,还做出当场杀鸡这件事的。 她索性问了出来:“您就算发现沈大红家的鸡得了鸡瘟,也不该闯进她家,杀掉她的鸡呀?” “我,我没有。” 张仲涧叹了口气,在身上摸索半天,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一块钱,“我本来和她说好了,要花一块钱,买她家的这只母鸡。可她看我身上还装着钱,坐地起价,非要我掏三块钱才卖给我。” 他一着急,才一把夺过沈大红手里的鸡,活活掐死了。 秦叶:“……” 很好,坐地起价,很符合她对沈大红的一贯印象。 她扭头看向沈大红,对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辩解起来多少有些心虚:“就算我临时变卦,想多要钱,他也不能掐死我家的鸡哇!” 秦叶冷笑:“大伯母,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回家看看自己其他的鸡,有没有相同的症状。要是有的话,赶紧处理掉。” 幸好张仲涧及时发现了异样,否则以现在落后的医疗条件,怕是得等全村的鸡都出现症状,才能发现问题。 沈大红没动弹,视线还直勾勾盯着张仲涧手里的鸡:“那……那我死了的母鸡,老张头得把钱赔我啊!” 都到现在了,还想着要钱。 秦叶又一次刷新了对沈大红厚颜无耻的认知。 她刚想说话,张仲涧却摆摆手制止了她,随即从地上爬起来,将皱巴巴的一块钱递给沈大红:“给你一块钱,这是我们两个人最初说好的。” 沈大红噌的一下抽走钱,揣进胸口的位置,生怕张仲涧反悔。 这老张头真是个傻子,她家的鸡是死是活,关他啥事啊?嘿嘿,真好,原本要得病死的鸡给她赚了一块钱,其他鸡也没被传染,她赚大发了! 沈大红越想越美滋滋,扭着腰准备回去检查其他的鸡。 “大伯娘。” 秦叶出声喊住沈大红,趁对方扭头的工夫,她从对方怀里抽出钱,重新还给张仲涧,“你想要钱,不如直接去找村支书,看他同不同意张仲涧给你钱。” 历来,村里得了鸡瘟的鸡,都会被统一处理掉,根本不可能有村里给钱这回事。 张仲涧发现沈大红家的鸡得了病,她不感谢人家就算了,怎么还有要钱的道理? 沈大红见到手的一块钱没了,肉痛极了。 她扑上去想要厮打秦叶,却被秦叶冷冰冰的眼神吓退:“好啊,好啊,瞧瞧你秦叶真有出息,胳膊肘向外拐,跟着旁人一起欺负你大伯娘咧!亏你还是个公安,我看他们是瞎了眼了,才会要你……” “你少拿公安说事。” 秦叶打断沈大红的话,“公安办案只论规矩,不看关系,你别想打着我的名义出去抖威风。” 沈大红撇撇嘴,心想,嘴长在她身上,她想出去说什么就说什么。 没成想,秦叶的后半句话,吓得她直接丢了半条命。 “大伯娘,我现在还不是正式公安,得多办几桩案子,才有可能获得转正机会。我记得,你女婿是隔壁大队的生产队长吧?不如我去查查姐夫,说不定他干了坏事,没被发现呢!” 秦叶牵起嘴角,冲沈大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到时候,我转了正,大伯娘一定很高兴。到时候,你再打着我的旗号去逞威风,效果肯定比现在好。” 沈大红最得意的,便是她有个生产队长女婿。 她不知道女婿到底干不干净,但万一真被秦叶查出点什么……她根本不敢想,后果会有多严重。 “不说了,我不说了!” 沈大红生怕秦叶真的拿她女婿开刀,忙不迭撇清她俩的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不是你大伯娘,你也不是我侄女!我再不可能说你秦叶半句!” 秦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终于满意了,对着还没离开的村里人朗声说:“各位都听见了,从今往后,我跟沈大红没关系了。你们要是再听她打着我是公安的旗号欺负人,大可以去县公安局告她。” 村里人早看不惯沈大红的嘚瑟样,都连连应声说好。 沈大红气得脸成了猪肝色,回去前,还不忘恨恨咒她:“秦叶,你欺负长辈,等着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吧!” 秦叶摊摊手,表示无所谓。 任由沈大红以她的名义欺负人,她更可能挨骂好吧? 再说了,从前世到现在,骂她的犯罪嫌疑人多了去了,她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 闹剧结束,看热闹的村民们陆续散去,暮色彻底笼罩住整个觉星村。 张仲涧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准备拎着死鸡找个偏僻的地方埋起来。 “张仲涧同志,麻烦您等一下。” 秦叶出声喊住他。 张仲涧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句“同志”是喊他,连忙慌乱摆手:“秦公安,您不敢乱喊。我的‘帽子’还没摘,要是您喊我同志被有心人听进去,您也要倒大霉的!” 秦叶听到张仲涧的好心告诫,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人会落魄,但骨子里的纯良不会变。 单从张仲涧为了村民们,愿意出钱买沈大红得了鸡瘟的鸡来看,他也是个很善良的人。 她想起前世历史课本上的时间线,开口安慰张仲涧:“我今天在县城里还听说,外地有很多像您一样下乡的教授,他们已经平反了。我想,说不定很快也会轮到您了。” 张仲涧下乡多年,对平反回城的事,没有抱太大希望:“随缘吧,随缘。我觉得我在村子里,替队里照顾牲口,也挺好的。” 牲口很多时候比人强,知道谁对自己好,不会反咬一口。 “张……张叔,我看您年纪跟我爹差不多大,我喊您张叔行吗?” 秦叶觉得直呼名字不礼貌,张仲涧身份又敏感,叫其他的似乎也不合适,“我担心村里患了鸡瘟的鸡,不止沈大红家这一只。您不如明天去找支书,让他派人,把全村的鸡都检查一遍。” 鸡瘟万一传染开来,对村子里的损失不是小数目。 她明天去县里上班,还得告诉派出所的同事,让他们找人通知县里的其他村,最好都找人检查一下。 张仲涧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听到秦叶安排得井井有条,点了点头。 秦叶的目光投向了张仲涧手里的农业书:“您的书里,既然记载了鸡瘟,那是不是记了怎么该预防鸡瘟?” 张仲涧哗啦哗啦翻开书,借着微弱的月色,就要照着念给秦叶听:“这里写着,鸡瘟防治……” “好的张叔,您暂时不用给我念了。” 秦叶压住唇角的笑意,阻止了张仲涧再给她读下去。 张仲涧心善,但可能因为不跟村里人打交道,不太能理解村里人的认知水平。他照书念出来的专业术语,鲜少有人能够理解,大家听不懂,自然觉得他说的都是废话。 她想了想,打开秦家的大门招呼张仲涧:“这样,张叔,您来我家,先给我念一遍。跟刚才一样,我用我理解的意思给您重复一遍,您看对不对。要是对,您就按照我的说法,向村里人宣传鸡瘟预防方法。” 张仲涧望着秦叶身后破旧却充满温馨的小院,有些迟疑。 “张叔,鸡瘟可耽误不得,咱得尽快宣传出去,对吧?” 听到秦叶的反问,张仲涧终于动了。 两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秦叶等张仲涧念一句,就用通俗的话“翻译”一句,还不忘故作不懂,询问张仲涧,她理解的对不对。 关于预防鸡瘟的这一页念完,张仲涧看着秦叶,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秦公安,你为什么不上学呢?你的理解能力很强,认得字也不少,要是多读书学习,说不定能参加高考上大学呢!” 秦叶总没法说自己前世读过书,现在是在扮猪吃老虎。 她只好搬出原主没上学的理由:“我家没钱供我和弟弟念书,我认识的字,还是跟着把我差点儿淹死的安楚强学的。” 安楚强以前教原主读书识字,原主学了一段时间嫌累,便没继续再学。 张仲涧合上书,看了眼面前的房子,只比他住的牲口棚能稍微强一点,难怪没钱上学。 他一直惜才,经受了多年的打击,本来以为自己改掉了这个“臭毛病”。 今天跟秦叶交谈过才知道,他只是没在农村遇到过蒙尘的明珠,现在遇到了,他的惜才之心再次不自觉地露出来。 他嚅着双唇,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心里斗争,还是道:“秦公安,你要是不嫌弃,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我都可以教你……嗐!瞧瞧我这张破嘴,我在说什么?!!” 张仲涧猛得站起来,重重拍打自己的脸:“我现在只是个养牲口的,对不起,我……” “不不不,张叔,您别这样。” 秦叶没想到,张仲涧竟然主动提出要教她。 她一直苦恼着,到底该找什么理由,才能去学习并参加高考。现在张仲涧主动提出来愿意教她学习,她实在是喜出望外。 她连忙阻止了张仲涧自轻自贱的行为,诚恳道:“谢谢您,张叔,不对,应该叫张老师,我愿意跟着您学习。” …… 秦叶跟着张仲涧学习的事订了下来。 刚送走张仲涧,秦母从里屋出来,手上端着留给她的白菜疙瘩汤:“叶叶,吃饭。” 秦叶看看汤里玉米面混着高粱面捏成的疙瘩,心里暗暗叫苦。她实在受不了每天吃粗粮了,汤倒还好,每次蒸出来的窝窝头都剌嗓子。 现在她手里捏着系统奖励给她的粮票布票,但现在还不能拿出来,只能等她在派出所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到时候,她可以借着工资的名义,拿出一部分的粮票和布票。 “叶叶,娘刚才听你说什么,你要跟老张头念书?” 秦母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秦叶点点头,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今天听公安局的同志说,高考还可以报公安大学呢!我想念书,参加高考,要是能考上公安大学,出来以后我可是铁饭碗。” 秦母沉默半晌,才道:“我听说,老张头下放到咱们觉星村之前,是在大学里当教授。” 秦叶以为秦母是担心张仲涧身份敏感,牵扯到自家。 酝酿好说法刚准备劝,只听秦母继续道:“老张头是文化人嘞,认人家当老师,咱是不是得多表示一下,才算不辱没人家?可娘现在没钱,能不能等一段时间……” 秦叶没想到秦母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愣,旋即笑着搂住秦母:“娘,您忘了,我现在在派出所有工作,每个月都发工资,等到时候发了工资,第一个给娘花!” 到时候,她也可以给张仲涧置办一份拜师礼。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梧宁县各村都在各辖区派出所的宣传下,进行了鸡瘟的防治工作。 一开始,还有个别村民觉得麻烦,每次自己按照村里喇叭宣传的步骤,给鸡舍消毒的时候,嘴里都骂骂咧咧个不停。 直到鸡瘟席卷了隔壁几个县,各户人家里的鸡都死了大半。 梧宁县各村的村民们才意识到,派出所宣传的预防工作是多重要。 “秦叶,你这次可是立大功咯!” 派出所里,李全揶揄道,“局长不给你颁个锦旗,我都得去找他闹!” 何公安点点头,赞同了李全的说法:“因为鸡瘟,隔壁县最近治安乱得不是一点半点。有人非说自家的鸡,是被他们县养鸡场给传染的。昨天一群人闹着去把养鸡场给砸了,听说还打死了人。省里领导发了火,这不,刚接到的通知——” 他把通知递给秦叶。 秦叶打开,发现上面说,最近两天,省公安厅要特派调查小组来各县,检查指挥工作。 他们县又没出什么乱子,特派调查小组来不来,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秦叶没再关注特派调查小组的事,随手将通知搁到一边,认真道:“这次预防鸡瘟,可不是我的功劳,是我们大队牲口饲养员张仲涧的功劳。”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秦泽飞似地闯进派出所。 “姐!不好了!咱们村的牲口全被人给毒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咱们村的牲口全都被毒死了?!!” 秦叶重复了一遍秦泽带来的噩耗,心里泛起寒意。 觉星村生产队的牛、马、骡子等牲口总共十四头,统一养在村东头的牲口棚里,由张仲涧一个人照顾。 牲口又能拉粮又能垦地,是全村人的命根子。 现在,村里的牲口一次性全被人毒死,全村人都惊动了,齐刷刷聚在牲口棚里。 李全开着侉子,带秦叶火速回了觉星村。 秦泽问县里的朋友借了辆自行车,跟在两人后面,一路脚蹬子差点蹬出火星子,才终于和秦叶前后脚赶到村东头的牲口棚。 “叶叶和李公安来咧!”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村民们齐刷刷让开路。 秦叶跟李全一路畅通无阻,顺利进了院子。 一看见她,秦母顾不得人多,冲上来握住她的手,语气哽咽:“叶叶,你一定得想办法抓到凶手,给咱们村的乡亲们一个交代啊。” 村里最近刚准备开始种第二茬儿庄稼,正是要用牲口耕地拉种子的时候。偏偏这紧要关头,牲口全毒死了,庄稼种不下去,村里后半年的收成可咋办呐! 秦叶拍拍秦母的手,安慰道:“我知道,娘,我先去看看牲口。” 她松开秦母,走进躺满动物尸体的牲口棚。 村支书灰头土脸地蹲在墙角,举着旱烟袋,一下接一下地抽着。 听到秦叶进来,才强撑着站起身,身体佝偻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叶叶,牲口都死了,都死了。” 张仲涧比村支书还要崩溃,他似乎闻不到棚子里散发出的恶臭,半跪在地上,搂着最小的牛犊嚎啕大哭,全然不顾身上的衣服被粪便弄脏。 秦叶粗略地扫了一眼,每头牲口的嘴边都残留着白沫,地上的粪便里还隐隐带血,的确是中毒的症状。 “张老师,您先起来。” 她和李全对视一眼,同时上前,将张仲涧从地上扶起来,安慰道,“我知道,这些牲口都是您费心费力照料,它们没了,您心痛。您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帮助我们好好回忆一下,尽快抓到投毒的凶手。” 张仲涧听了她的话,低头取下缺条腿的眼镜,拉起衣角,将镜片擦干净重新戴好。 说话时,他的声音还控制不住地哽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它们。” 他今天去了县里,儿子给他寄了信,说是现在政策放宽了。过几天,要带着五岁的孙子来觉星村看他,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他。 当年下放到觉星村,张仲涧为了不连累妻儿,声明与两人断绝关系。 这些年,妻子儿子只有在逢年过节,才敢写封信,顺便夹点钱和粮票之类的东西寄给他。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儿子了,更别提孙子。 张仲涧看了信,又听邮局的工作人员说,现在风头都过去了,他不如给家里人回封信。 他当时沉浸在儿子和孙子要来看他的喜悦中,听了邮局工作人员的提议,给家里写了封回信。 他自从下放到觉星村,没敢给家里写过一封信。一提起笔,发现自己有无数话想说,絮絮叨叨写了好几大张信纸。 直到工作人员提醒,张仲涧才发现,自己站在柜台前写了将近两个小时。他连忙提笔收尾,又在后面加了句,希望儿子来的时候,能带几本教科书和高考资料,他好教秦叶读书。 等他回到村里,却发现棚子里的牲口中毒躺了一地,只剩那头还在吃奶的小牛犊奄奄一息。 他连忙跑去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出兽药,给小牛犊配解毒剂。等他配好解毒剂出来,小牛犊却也跟着大牛咽了气。 “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邮局写信呐!!?” 张仲涧说着,再次老泪纵横,“我要是早早回来,说不定还能撞见给牲口投毒的人。再或者,当时牲口们中毒还不严重,我有的时间抢救它们……” 秦叶环顾了一圈院子,并没有发现外人强行闯入的痕迹:“张老师,您走的时候锁门了吗?” 张仲涧重重地点头:“锁了,每次出门,哪怕只用花几分钟,我也会锁门。支书信任我,让我照顾牲口,我自然得照顾好它们,不让人偷走……” 他再次哽咽失声,泪眼模糊,扑通跪在村支书面前:“对不起啊,我对不起您啊,对不起村里人啊,支书,咳咳咳——” 他被村支书抽的旱烟呛得直咳嗽。 村支书连忙叩掉烟锅里的烟丝,伸手把张仲涧扶起来:“仲涧,瞧你这话说的,这咋能怪你咧?要怪,也得怪给咱村牲口投毒的坏东西。你这些年是咋照顾牲口的,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嘞!” 别说是梧宁县,就放眼全省,他们觉星村的牲口都养得数一数二。 张仲涧养牲口跟养自家孩子似的,饲养得精细,牲口连下出的崽儿都比其他大队牲口的崽儿壮实。 可惜张仲涧成分不好,是改造分子。 不然,他早都向县里请功,给张仲涧求来表彰了。 村里人听到村支书与张仲涧的对话,有不少人也扯着嗓子,朝张仲涧大喊道—— “老张头,咱支书说的在理!你是个好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这次鸡瘟还不多亏了你,你救了咱们全县不知道多少条鸡命。要没有你,我们现在怕是跟隔壁县的乡亲一样,都哭瞎眼啰!” 秦泽听到有人提起鸡瘟,没忍住,插话进来替秦叶表功:“还有我姐咧!这次鸡瘟,她也有功劳!” 秦叶:“……” 她连忙瞪了秦泽一眼,制止他继续往她身上揽功劳。 现在可不是抢功劳的时候,重要的是查明投毒真凶。 秦叶掏出手帕,递给张仲涧让他拿去擦眼镜,不忘出声宽慰:“张老师,您听到没,乡亲们都记着您的好呢。牲口死了的事,哪能全都怪在您身上?您比谁都更在乎它们,大家都知道的。” 村里绝大数村民都能分得清是非,只对还没找到的投毒真凶又咒又骂。 但也有人,心里多多少少对张仲涧生出怨怼,认为一切都是他的过错。可大多村里人记得张仲涧的好,都说不怪他。他们总不能跟大多数人作对,跳出来指责张仲涧,他们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嘞! …… 秦叶让李全撕了一张记笔录的纸,打算从食槽里取一部分饲料,拿去县公安局化验成分。 等出了结果,到时候可以直接从毒药的来源下手去查。 “嗐,这点儿小事,你跟我说,我来做就行。” 李全知道秦叶要纸是做什么以后,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让开,“咱们现在是同事,脏活累活你别跟我客气,老何还叫我多跟你学习呢!” 说着,他接过秦叶手里的纸,徒手伸向食槽准备去抓饲料。 秦叶吓了一跳,连忙将李全拉回来:“这不能徒手抓。我们现在不清楚饲料里的毒性到底是什么成份,万一手上残留着没洗干净的毒药,后果不堪设想。” 李全压根没想到这回事,被她点醒,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你说得对,瞧我,光图省事了,脑子都没转过来。” 亏他当初念中专的时候还学过。 老何说的果然没错,他离秦叶,差得远呢! 秦叶前世带惯了新警察,对办案的新手相当有耐心,冲李全笑了下:“没关系,下次遇到同样的情况记得就好。” 出于谨慎,她还是选择亲自上阵,取出饲料,严严实实地包好,才把饲料递给李全:“麻烦你先把饲料送回县公安局化验吧,我在再找村里其他人问问,看有没有投毒事件的目击者。” 李全接过饲料,点头应下:“行,我现在就骑侉子回去。化验结果最少得一天才能出来,要是能有目击者,最好不过了。还有就是……” 他看着一脸愁云的觉星村村民,对秦叶说:“实在不行,先去其他村的生产队里借借牲口,不管咋说,不能耽误了种庄稼。” “支书!支书!瓦平村来人咧!” 就在这时,牲口棚外的村民看到不远处的几道身影,连忙扯着嗓子报信,“是他们的支书、生产队队长和顾云,哎呀!他们还赶着两头牛嘞!” 不等秦叶几人出去,顾云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顾云表情很是惋惜:“我去县里赶集,听何公安说,村里的牲口都叫人害死了。我知道最近农忙,急着用牲口,赶紧跟我们村的支书和队长商量,看能不能先匀出几头耕牛给你们用。” 顾云的亡夫是瓦平村上一任生产队队长。当初,他扛着病,冒雨替队里抢收被水淹了的麦种,过劳牺牲在了行动中。 瓦平村一直感念着这回事,对顾云顾虎这对母子很照顾。村里一直给顾云说,她有要求有难处随时可以提,村里肯定帮。 顾云除了上次顾虎失踪,这还是第一次找村里帮忙,想让大队借耕牛帮觉星村暂渡难关。 “顾云同志,谢谢你,谢谢你。” 觉星村支书从牲口棚里快步跑出来,看看顾云,又看看瓦平村的支书和队长,一时口里泛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有老马,老石,你们……唉!我和村里都不知道该咋谢你们。” 附近几个村子,瓦平村不是离觉星村最近的,却是第一个过来帮忙的。 瓦平村的马支书摆摆手:“嗐,你这话就见外了,要谢,你还是谢谢你们村的秦公安吧!” 要不是有秦叶帮忙,他们全村都上了李大牛兄弟俩的当,真以为顾虎让水冲跑了。那他们村里人活着没脸见顾云,死了没脸去见顾虎他爹啊! 顾云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上前拉住秦叶的手:“秦叶妹子,我给粮票布票你不肯收,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谢你。我们这次帮你们村,是应该的。” 秦叶看着顾云真诚又淳朴的神情,心里升起破案带给她的巨大满足感。 她跟顾云寒暄了几句,不敢再耽误时间,双手拢在嘴边,冲觉星村的村民们喊道:“谁今天路过咱们村的牲口棚,请都过来找我做笔录,咱们齐心协力,争取早日抓住投毒的凶手!” 村里人本就对投毒的坏人恨得牙痒痒。再加上看到瓦平村为了感激秦叶,特意送来耕牛救急,不约而同对秦叶生出感激之心。 一个个都跑过来,积极配合秦叶的问询。 秦叶问了一圈,一直问到天黑,愣是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有问出来。 没有一个村民发现嫌疑人的踪迹,大家唯一看到的出入牲口棚的,只有张仲涧。 张仲涧临走前,去田畔抱了队里留给牲口吃的草料,切好拌上饲料,很快锁上门离开牲口棚,独自去了县城取信。 这样一下子,张仲涧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秦叶暂时收起笔录,打算从田畔的草料开始查,或许是有人知道这堆草料会进牲口的嘴里,所以在草料里下了毒。 “秦公安。” 张仲涧没落下村民们的任何一句口供,自知现在嫌疑最大的是自己,于是,向秦叶伸出双手,“我知道,我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你把我拷去公安局吧,我会好好配合调查,我相信,组织肯定会还我一个清白。” 秦叶摇摇头,轻轻压下张仲涧的双手:“张老师,我相信您。而且,您知道的,在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之前,公安不可能强行收押嫌疑人,这违反纪律。” 张仲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郑重道:“秦公安,请你一定要查明真相啊!” 不然,他怕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 忙碌了一整天,天都黑了,秦叶却不敢休息,还得去取了田畔的草料,同样拿回县公安局化验。 她收起笔录,捶了捶微微发僵的腰,告别村民,往存放草料的田畔走去。 “喂!喂!喂!” 身后的喊声一连响了三遍,秦叶才后知后觉感到耳熟,她转身发现喊她的竟然是秦泽。 秦泽左右手各捧着一个碗,碗里塞得满满当当,走起路来根本走不快。 秦叶停住脚步,折回秦泽身边,才发现一个碗里盛着满满一碗棒碴粥,另一个碗里是高粱窝头和烩白菜,菜上面竟然还有一小块排骨。 她摸着发瘪的肚子,才恍惚感觉到饿:“是爹娘叫你来给我送饭的?” “对啊,难不成是我会怕你饿死?” 秦泽臭着脸,把棒碴粥递给她,“先喝点儿垫巴垫巴,你嘴都起皮了。忙起来不要命,连我喊你都不理,跟爹娘一个样。” 秦叶想起秦泽喊她的三声“喂”,无语极了:“第一,我不叫喂,我叫秦叶;第二,我是你姐,你该喊我姐,而不是那么没礼貌。” 秦泽不屑地嘁了声:“你只比我大几分钟,装什么姐呢?” 而且……在他心里,以前的秦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秦叶以为他忘了,但他记得,秦叶趁着爹娘不注意,小时候经常拿针偷偷扎他。他一直记恨着,还想着长大以后,要狠狠报复秦叶。 可现在…… 他垂眸看着捧起粥喝得狼吞虎咽的秦叶,没忍住,偷偷扬了下嘴角。 现在的秦叶,在他眼里,勉强算是个姐姐了吧。她不嫌弃爹娘,也不再用看臭虫一样的眼神看他,虽然很多时候对他凶巴巴的,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秦叶饿狠了,平日里难以下咽的棒碴粥,此刻也成了美味。 她一口气喝了个碗底朝天,从碗里抬头,才发现秦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还挂着傻笑:“秦泽,你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秦泽一秒回神,夺过她手里的空碗,又把菜碗塞给她,梗着脖子反驳道:“我才没骂你!” 秦叶只掰了一半高粱窝头,就着排骨吃掉。 除了刚穿来那天,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沾荤腥,排骨吞下去的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满足地小声喟叹了口气,才顾得上再逗逗秦泽:“我只是开个玩笑啦,你怎么还急了?” “秦叶!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秦泽气得直跳脚。 秦叶见秦泽炸毛了,连忙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好生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弟弟肯定不会在心里偷偷骂我,行了吧?” 秦泽偏过脸,傲娇地哼了声。 两人站在路上,一个人端着空碗,另一个吃饭,时不时插科打诨两句。 没一会儿,秦叶把带来所有的饭都吃完了,将空碗还给秦泽:“你把碗送回家吧,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 秦泽愣了下:“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现在回不去呀。” 秦叶晃了晃手里的笔录本,“我得去田里采草料的样本,一会儿还得带回县里化验。” 秦泽没再搭茬儿,将两个空碗摞在一起,飞快地跑掉了。 秦叶看秦泽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心里实在羡慕,想她前世跑的比秦泽还快。这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当初的速度。 …… 秦叶独自一人很快到了田畔。 她借着月色,从堆在田畔的各处草料里,都取了一小撮打包好,还不忘备注清楚取自草垛的哪块位置。 “你为啥要搞这么多,只抓一把不够拿去化验吗?” 头顶的田畔响起秦泽的声音。 她一抬头,才看见秦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蹲在田畔上一直看着她:“你又来干什么?” “我要去县里还自行车,想起你说自己也要去县里。我大发慈悲,决定过来载你一程。” 秦泽随手摘了一根草料,想叼进嘴巴里装酷。 还没递到嘴边,手上就狠狠挨了秦叶一巴掌,手里的草料被她抽走扔到一边:“你说人话!还有,这草料说不定有毒,你直接往嘴里送,不要命了?!!” 秦泽委屈地缩回手,嘟囔道:“我担心你一个人去县里害怕,特意过来送你,你竟然打我!” 秦叶抱着胳膊,无语地盯了秦泽两秒钟,随后单手一撑,跳上田埂:“走吧,去县里,送草料去化验。” …… 县公安局今晚值班的人,还是牛公安。 他正窝在躺椅里面打哈欠,听到门口有响动,睁开眼看见秦叶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哟,小秦,这么晚了,你还来这儿干啥呀?”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秦叶拎起手里装着草料样本的袋子晃了晃:“我带了新的草料来化验,牛公安,检验科还有值班的同志吗?” 牛公安鼻子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有啊,这不马上省里要派人来检查,各个岗位都得留人值班。不过我说你啊——” 他睁开眼睛,又扫了秦叶一眼,说教道:“年轻人嘛,还是不要太过急功近利的好。我知道你成了派出所的临时工,心就大了,很想转正,可转正哪有那么容易?” 他在派出所都磨了快二十年,论能力比不过老何,论文化比不过李全,一直都是一个临时工。 这一次,省里好不容易有领导下来,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一举转正! 至于秦叶,哼!这个刚来几天的臭丫头,别想越过他成为正式公安! 秦叶自然听出了牛公安的弦外之意,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道:“我这么晚来局里,是想要早点儿抓到投毒凶手破案,并不是为了你口中的转正名额,故意来挣表现。”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愿意再和牛公安说下去,拎着草料进了检验科。 检验科的值班公安叫胡轩,他倒是很客气,还起身给秦叶冲了杯咖啡:“你尝尝?这是我同学从首都给我寄回来的,是外国货,叫咖啡,喝起来特别提神。我每次加班,全靠它撑着。” 秦叶想着她今晚大概也得熬通宵,没客气,说了句谢谢,便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胡轩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下意识吞了口口水:“你、你不觉得它苦吗?局里其他人都喝不惯这玩意儿。”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喝不惯,毕业分到了县里的检验科。没办法,天天跟生产队的驴似的,没日没夜的熬着,只能逼自己喝咖啡提神,喝多也就习惯了。 秦叶放下喝空的杯子,才想起这个年代的人都不会太习惯咖啡的味道。 沉默片刻,才道:“是苦,不过比中药还差点儿。我小时候身子差,吃中药吃的多,后来喝着中药都不觉得苦了。” 胡轩看她的表情又多了几分同情,但想起手头堆积如山的工作,他没再跟秦叶寒暄:“你把要化验的草料放着就行?对了,上午李全送来的饲料化验结果出来了,是百草枯。这种农药刚从国外引进不久,大城市种地用得都很少,更别提我们梧宁县这样的小地方,买它的人应该没几个。” 秦叶听到胡轩的解释,心里有了底:“谢谢胡公安,我明天一早就去供销社查最近谁买了农药?” 她刚离开检验科,牛公安的身影从隔壁房间闪出来。 秦叶和胡轩的对话,牛公安一句都没落下。他顾不上继续在局里值班,火急火燎跑去敲供销社好友家的门:“老白,快开门,我有案子,急需你的配合!” 供销社上班的老白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开门:“老牛,你魔怔了吧?大半夜的查什么案子呢?!!” 牛公安哪里顾得上和他解释。 他现在得跟秦叶赛跑,抢在秦叶之前,查出买了百草枯的犯罪嫌疑人。最好今晚,就能将对方捉拿归案。 牛公安想到这里,愈发急切,他揪住老白大力晃了晃,让对方彻底清醒过来:“老白,快拿出供销社的账本帮我查查,有谁买过百草枯!” “百草枯?” 老白记得这个东西,他们供销社只分到一瓶。听说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新农药,除草效果特别好,当然卖的也很贵。 他前些日子一直在跟人推销,不过没人愿意买,最近才刚刚卖出去。 “这哪用查账本儿呀!我记得,买走百草枯的人,是觉星村的老张头。就是那个!上面下放来的农业大学教授!” 牛公安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扔下一句谢谢,匆匆忙忙跑掉了。 与此同时,秦叶耳边再次响起系统的提示声。 【滴——用户“清风明月”向你发来委托请求。】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