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神秘学使用指南》 第358章 世界树的面试（上） 离开一片狼藉的小巷子，结伴的三人走过也不怎么干净的街道，直到一条即将修建完毕的大路出现。 虽然不少地方摆着显眼的橘色路障，人群却已声势浩荡，四处是违章停放的自行车和三轮车，男女老少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汇聚成嗡嗡声，仿佛一个成型的黑色蜂巢。 女孩踮起脚，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长长叹了口气。 “前面就是国会大厦，感觉半个金萨沙的人都来了……” “她在说什么？”少年询问男人。 “我不清楚复杂的法语，而且法语好像也不是她的母语。总之，小姐，你会说林加拉语吗？”男人比划着手势问道。 “抱歉，那是什么？……总之，我来之前特意下载了本地语言翻译器。”女孩从包里拿出智能手机，手指点击，重复了一遍，“前面是世界树招聘会所在的国会大厦。” “这东西会说话。”少年惊讶地感慨一句，“虽然说的是废话。不过……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我可以教你，不、不要抢！” 两人刚要开始争夺手机，乌泱泱的人群忽然出现一阵短促的骚动，敏锐的少年立刻停下动作，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们正在看着天空，准确的说是某个搭着脚手架大楼附近的一个点。 它从远到近地迅速飞来，无云的天空划过一道黑色阴影。 “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少年瞪大眼睛，“一只乌鸦？” “黑色的大鸟，犹如夜影般划过长空，它总在篝火熄灭后降落在村庄附近，捕获并杀死最近有偷窃行为的小偷。”男人摸了摸下巴，“这是我听说的【姆维亚斯】民间故事。” “哦，那似乎是个人！”语言不通的女孩犹自感慨道，“神秘者！他是世界树的神秘者！” 在场的人有许多从偏僻地区赶来，别说神秘者，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飞机，各个嘴巴张大，呆滞地看着那道黑影慢慢降落。 黑影一道优美的弧线，凉风袭来，少年惊觉他竟在缓缓靠近自己的位置。 等等，传说、神秘者……抓小偷的黑色猛禽？ 在金萨沙流浪的日子里，他听过不少关于神秘者捕风捉影的传闻，大概知道他们是一群拥有特殊能力的强大人类，可以赤手空拳地打死一名全副武装的军官，非常恐怖。 不仅如此，他们的能力类型似乎和坊间流传的传说有关。 线索连在一起，少年吓得头皮发麻，连忙把智能机用力塞回女孩的包里。 “还你！我不是小偷——别杀我！” 话音刚落，黑影已降至离地两楼的位置，贴着人群的脑袋划过，人们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黑影的“人形”是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彪形大汉，背部长着布满黑色羽毛的巨型猛禽翅膀，张开足有四米左右，双眼闪烁着银色光泽，犹如火焰般忽明忽暗。 毫无疑问，这位神秘者能够轻松地把一名成年男性撕成碎片！ 正当少年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此处时，【姆维亚斯】从厚重浓密的羽毛中拿出一只扩音器，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 “前来【世界树】应聘的人请排好队，招聘会马上开始，请不要互相斗殴，也不要企图搞违规违法的小动作。请各位按照次序，一个个进入大厦，插队的直接取消资格。” 呃？ 少年移开蒙住眼睛的手，【姆维亚斯】已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只留下阵阵热浪吹拂。 “啧啧啧，世界树的保安真有个性。”男人扬了扬手杖，“看来我们得找到排队的地方了。” “他、他是保安？”女孩愣住半晌，再次垫脚，一边招手一边大喊，“保安！保安先生！这边！” “你想让他把我抓走？别、别啊，东西不都还你了吗！”少年当即想脚底抹油，谁料一阵飓风猝不及防地从后方刮来，直接把他掀翻在地。 男人摁住头顶的帽子，用手杖勉强支撑身形，转头一看，【姆维亚斯】停在了一根没电的信号灯上面，踩得摇摇欲坠的金属杆发出“嘎吱”一声悲鸣。 “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保安先生，我属于‘特权通道’的先行招聘者，但早上的时候我的闹钟进水坏道了，导致我没有赶上大巴车……您能帮帮我吗？” 女孩划了划手机屏幕，亮出一个二维码。 “梅尔·阿什利，我是在象牙海岸入境的那批特殊人才，【记者】先生帮我登记在了等待名单上。” “你说这些，我也不懂啊。” 姆维亚斯伸出本该是双脚的鸟爪挠了挠头。 “但【狮子座】确实说过有特权通道这么一回事，这样吧，梅尔·阿什利，我带你到国会大厦门口，如果你骗我的话，我就把你再扔回来。” “好吧，多谢您了。”女孩吞了口口水，“我没有骗人哦！”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男人和目瞪口呆的少年，试探性地说，“保安先生，我和这两个人一起来的。” “他们也是特殊人才？那群入境的不都是白皮肤的吗？” “但他们算得上种子选手！一位是少年兵，一位是……学、学者。” “世界树是缺少有经验的士兵，和认字的文职人员。”姆维亚斯垂下半个翅膀，犹如一张坚硬有力的地毯般铺开，“上来吧，我带你们过去。” “您亲自载我们到国会大厦吗？”女孩环顾四周，刚刚乱七八糟的人群在这只黑色猛禽的震慑下，已自觉地排起了长队。 姆维亚斯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扬起长满容貌的嘴唇。 “我还有维持秩序的同事。” 下一刻，凄厉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吸引了附近人群的目光，只见一名拿着刀的人捂住嘴唇，鲜血哗啦啦地从伤口处留下。 他头晕眼花，站不稳地跌倒在地。 “虽然不允许插队，也请不要谋杀插队的人，谢谢配合。” 低沉的女声响起，来自一名站在阴影处的干练女性，她的腰间围着兽皮，身上勉强穿了件松垮的T恤。 “裂唇……让我想起了【巴巴鲁·艾耶】，那位疫病之神的故事。” 男人首当其冲地站在姆维亚斯的背上，绅士地伸出手。
“一位完美的国王，一位仁爱的医生，一位疯狂的传染病患者——阿什利小姐，铃铃铃，别错过这一班‘巴士’。” “哦！好的，你也来吧。” 剩余两人纷纷跳上姆维亚斯的背，一下子多了三人的重量，这只黑色猛禽也有些吃力，飞得极低，犹如一片乌云般划过长长的队列。 “这几天我得多抓几个小偷。”他咕哝道，“越多碎片，越多辐射值。” 男人和少年从未尝试过这样的飞行，感受着热风贴着皮肤呜呜刮过，肚子发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女孩倒是做过不少次飞机，没有“车窗”的却是头一遭。 她很快眩晕，为了防止呕吐，从快速移动的风景转向姆维亚斯黑得发亮的羽毛，它们如同小麦般在风的作用下浪花般的颤动。 大约几分钟后，女孩缓过来了，姆维亚斯也扇动翅膀，降落在一处漂亮的林荫大道附近。 这也排着长长的队列，人们依旧翘首以盼，不过他们都穿着体面的服装，至少剪裁和色彩较为考究，看起来像是买的，而非来自垃圾桶或慈善机构。 “流光溢彩。”男人简略地评价道。 姆维亚斯示意女孩和一位胸口有绿色别针的员工交接，后者确认了二维码，又听她介绍了男人和少年，停顿片刻，点了点头。 “我和上级确认过了，你们可以通行。” “这是我见过最正规的军营。”少年低声说。 “可他没看我们的ID卡，简历或者文件，直接相信了我的话。”女孩撇嘴道，“早知道说你是中尉，那位先生是高中老师。” “还是那句话，比我待过的所有军营正规多了。”少年耸耸肩。 “多谢您帮了我们，阿什利小姐。”男人脱帽行礼。 “也谢谢您帮我拿回了被抢的钱包。”女孩腼腆一笑，斜了一眼旁边好奇不已的少年，“他么……单纯是出于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好心和责任。” 这时候，队伍开始移动。 三人被推着走了一段路，很快进入一个圆形的广场，脚下硬邦邦的路变成了鲜活的青草富有弹力的触感。 等待片刻，队伍被分流成了六条，分别从不同的门进入了眼前的大厦。 三人和其余三四十人被带到一个很大的房间，装修的油漆气味扑面而来。 这个房间很空旷，里头没有间隔，地上铺着破破烂烂的帆布，踩过水泥未干的部分时，人们留下了各式各样的脚印。 这里没有座位，三人靠在墙边。 本来他们还想闲聊几句，然而因人们彼此散发的热量，加上赤道附近徘徊于35度的天气双重作用下，窒息和头昏的中暑症状接踵而至。 当开门声传来时，所有人无不发出微弱的欢呼。 要不是世界树这个月的口碑还算正面，他们有几个瞬间简直以为自己被诱骗着关进了集中营。 “请被我点到的几位跟我来，你、你和你。”世界树的员工伸出双手，像是在摸索空气，又像在表演哑剧，“其余人走这边的通道。” 被他点到的三人正是男人、少年和女孩，他们的心脏立刻紧张地乒乒直跳，但木已成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员工。 推开几扇油漆未干的门，一路无言，三人的紧张情绪终于达到了临界值。 “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选择我们？”女孩鼓起勇气问道。 “经过诸位巡林者的观察，你们是即将觉醒的神秘者，其余人尚未出现觉醒的信号，故而进行了第二次细化分流。”员工解释道，“请进，前方正是【世界树】的【中庭】。” 别无他法的三人只好服从，穿过一扇拱门后，同样是一股装修的味道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电器燃烧的焦糊味。 初步建成的大厅映入他们的眼帘，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地面别不同颜色的地毯分割成了12个区域。 地毯向前延伸，尽头是一根根拔地而起的巨大的圆柱，下沉式空间的视觉陷阱让它们恍若直冲天际般高大、无法直视。 柱子前站着一人，其余是空的，奇怪的是，他的脸被闪烁的绿色马赛克“屏蔽”了，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看清真正的五官。 这人恐怕就是世界树的高层了！ 三人不敢盯着他看太久，生怕冒犯，继续观察四周、 这里暂时很空，没什么摆设品。 但他们抬起头时，震撼的一幕出现。 穹顶犹如一张绣满繁星的黑色天鹅绒帐幕，显示屏上，一颗明亮的圆球当空悬挂，散溢着柔和的光芒，像一颗蓝绿色的猫眼石，背景是黑暗的太空。 反光闪烁，女孩发现这浪漫星空附近藏匿了多处电子眼，它们冷冷地追踪着下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国王”，坐在兽皮铺成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臣民”，谁想到世界树的内部远比她想象得更加先进。 这些梦幻的色彩、曲线形的柱子、幕后灯光、观景屏幕、还有软软的地毯，一切都让她大开眼界。 “叮！” 犹如清晨闹铃般的声音响起，处于静态的天空显示屏中，一道彗星划过，在浅蓝灰色的雾霭中绣出一条亮丽的金线。 下一瞬间，每个人面前都浮现出了发光的文字。 “欢迎来到【世界树】第二次公开招聘会，我是该系统的开发者，也是此次测试的引导员——【护林人】。” 没有感情波动的中性电子合成音响起，回音四处撞击，以至于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 “请根据答题指南，完成五分钟后即将出现的一百道题目；你们可以通过右上角更改语言；如遇到阅读障碍，请对我说，‘启用xx语言的听写’。” 第359章 世界树的面试（下） 国会大厦顶层办公室，林安正通过面前的显示屏，观察【中庭】每张面孔。 他们大多是首都金萨沙和周边城镇的本地居民，也有一小部份是跟船从象牙海岸逃来班图的外国人。 刚刚三位应聘者经历的是招聘会第二次细分，来自世界树的神秘者将通过特权通道先行进入招聘会的五百多人简单按照普通人、神秘者和即将觉醒者分成三类。 其中普通人的数量竟然只占到70%左右，神秘者大约10%，而即将觉醒者达到了惊讶的80多人。 只有最后一类人被带到了中庭，前两类分别进入了不同的通道。 普通人由梅耶负责审核，神秘者全部交由米苏鲁的教官部门进行训练——他们可没有“面试未通过”一说。 至于即将觉醒者，林安决定通过圣安尼洛夫基金会的人格测试的一百题，粗略估算一下这些人的神灵介质倾向，之后使用神秘树状图的【编辑】功能，辅助他们进行觉醒。 和南洲那位【暴君】的大战在即，林安不仅需要提升“提灯女神”的融合程度，收集更多功能性的条目和介质一样重要。 脉轮上限随着时间的推移扩充，不但意味着神秘者人数增加，也意味着辐射值上限进一步提升。 林安隐约感知到，在神秘树状图发散时，第三个【按钮】隐隐有了解锁的迹象。 喝了一口手边的咖啡，他将视线转回到中庭的应聘者身上。 这场招聘会的人员竞争相当激烈，林安估摸最终会选出超过一千名以上的即将觉醒者，条目却限制他只能挑出其中四五十人进行【编辑】。 也就是说，接下来林安会从这群人中选出40位左右的精英，他们的起步点就是灾难级原型。 不出意外的话，这群人将是世界树的第一批代号Scout童子军的核心成员。 剩下的神秘者则会被分到Firewatch救火者代号之下，除非他们日后表现出众。 通过电子眼环顾着答题的应聘者，林安初步有了人选。 脏辫，纹身，鼻钉，以及反戴的鸭舌帽，这是哪来的饶舌歌手。 我不想听“信徒”合唱“提灯女神”词汇时夹杂一段freestyle…… 林安默默打开他们的计算结果，很好，是“农耕之神”和“大地之主”，最不出众的两种介质，默默降低了他们的录用优先级。 其余例如嘴里叼着草，嚼着草，胳膊插着东西的也被取消了资格，这些精神长期不稳定的人觉醒之后，如不外力干预，污染程度将迅速飙升。 世界树没有实习期一说，林安只是希望他花精力培育的员工们能活过三个月。 说起来残酷，但他没有精力、资源和人手进行一对一的指导和监测，这批新入职的神秘者里，肯定会有一部分人因“柯默思”的辐射而死亡或发疯，不得不受到“处理”的。 不过，比起无人引导的自由人，加入世界树显然能显著提升存活率，这也是为什么有如此多的神秘者前来应聘。 一边观察，林安一边拿起了文职部门整理的档案，移除了一些年龄在18岁以下的应聘者。 尽管未成年神秘者丰富的想象力会让他们得到“柯默思”强大的眷顾，可是，青少年甚至于儿童们波动的情绪相当危险，无法稳定地驾驭神秘。 还是那句话，林安希望他的员工存活超过三个月。 翻到一个档案时，林安的动作微微一顿。 坎土比·康·尼赫鲁，男性，48岁，退伍军人。 他拿起档案，电子眼转动，将其对上一名稚气未脱、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的精壮少年，嘴角抽搐。 哥们，咱谎报身份时能不能稍微讲点逻辑。 你搁这给我演小品呢！ 刚想把少年的名额划去，林安瞥了一眼他的测试结果，居然是“审判长”45%占比最高，“求知者”14%占比其次。 难得有个适配《密西拿》系列条目的苗子，他犹豫片刻，将少年的档案放在了“待定”的一叠里。 假如招聘会结束，“审判长”的名额还没满，少年就能获得核心资格。 正好注意到了这名少年，林安发现他所在电子眼的区域里还站着两名能力出众的应聘者，分别根据特征找到了他们的档案。 科菲·塞尔日，35岁，金萨沙本地人，无业游民。 尽管此人这么填写档案，林安打量着他得体又鲜艳的粉色西装，以及看起来颇为昂贵的法兰绒圆帽，脑海闪过一个词汇。 萨普Sape，又被称之为萨普尔人，来自法语se saper，意为有品位的穿衣者，也指代这个团体的缩写，氛围与优雅人士协会La Société des Ambianceurs et des Personneslégantes。
萨普尔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鸽国人向南洲提供淘汰的二手衣服，作为讨价还价的工具来教化班图人，让他们自诩二等人类。 对此，一群人愤而崛起，他们拒绝穿免费发放的劣质衬衫，不惜花大价钱从各种渠道购入定制衣服，打扮得衣冠楚楚，出入各种公共场合，以身作则地反抗这种洗脑方式。 萨普文化以尊重、和平、正直和荣誉为中心，不仅穿着漂亮的衣服，他们认为不运用暴力、举止得体、乐观开朗、充满梦想、富有同情心是将一个人定义为人的基本标准。 尽管萨普尔人穿着昂贵的服装，但他们绝大多数都穷得叮当响，只是一群出租车司机、农民、木匠，甚至于无业游民。 萨普尔人或许终有一天饿死在臭水沟里，而且死的时候，一定是衣冠楚楚的。 林安听说过这种充满反抗精神的南洲亚文化，没想到招聘会上竟然亲眼见到了一名真正的萨普。 “神灵介质倾向是‘幻想家’58%，‘预言家’11%么……真是个表里如一、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林安留下他的档案，转向萨普尔人的身侧。 这是一名留着亚麻色卷曲短发的女孩，二十岁左右，穿着脏兮兮、皱巴巴的泼辣衣服，只是从材质上来看，它们也曾价值不菲。 梅尔·阿什利，来自格拉斯格的新闻系大学生，前不久因战乱滞留在了班图国。 测试结果显示她的“农耕之神”倾向最高，“自然祭祀”其次，算是个比较平凡的普通人性格。 林安看重她是因为她拥有稳定的精神。 之前从象牙海岸一口气运了七八百名外派人员，各个受过高等教育，本来他很期待这些人才帮助他建设国家，可惜在班图待了两星期后，文职部门报告说不少人开始发疯了。 他们嚷嚷着要看心理医生，说自己陷入了没有未来的绝望，已有抑郁症的前兆。 当世界树的员工赶到时，据说有几名外派人员被班图人摁在地上，几个好心的神婆载歌载舞，正给他们“驱邪除魔”。 世界树员工连忙将他们保护起来，护送回了齐塞克迪留下来的房产，这是他们暂时的集体宿舍。 毕竟是不可多得的高知人才，林安给足了这群外派人员休息和缓神的时间，然而后续一个月内还不上岗开工的话，他就准备把他们赶出去自求多福了。 人们走出阴影的速度不尽相同，而文职人员观察到，梅尔·阿什利是恢复得最快的一批人。 大概过了一星期，她就有了新生活的计划：攒钱，然后想办法回到自己的家乡。 为了钱，她自学法语，走街串巷，收集一切关于这次招聘会的信息，并申请上了没多少人知道的“特权通道”，说明她不仅心理素质过硬，执行力也很强。 抽出她的档案叠在萨普尔人上，林安的脑海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你收到了一条来自编号Ranger_7的消息，是否立刻查看该用户的情况？” Ranger_7是傅斌，目前唯一一个身处【中庭】现场的巡林者，林安查看了他的留言。 “护林人，这群人基本交卷了，有几个没事干的都窃窃私语了，需要我狐假虎威地帮忙呵斥几句吗？” “不必，我要在大屏幕播放那段录像了。”林安回复道，“你就按照我吩咐的，记录一下你的观影感受以及这群应聘者对此的反应。” “明白！” 得到应答后，林安深吸一口气，滚动键盘末端的触屏打开控制台，十指飞快地一行代码，摁下回车键。 众人只见一片混沌的、宇宙般繁星点点的大屏幕开始了奇异的变化。 在最初的阶段仿佛，一团团绿色的代码渐渐凝聚起来，几秒后浓缩成了轮廓更加清晰的密实3D轮廓。 随着代码建模一步步地完善，中心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那是一个人的半身像，他没有头发或标志性的特征，普通人的五官随着闪烁的代码拥有了实体。 当半身像做出表情时，代码犹如肌肉组织般一阵流动，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它的形体在巨大的穹顶之上铺开，足有十几米长、八九米宽，光是鼻子就有正常人的大小，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不少人脸色苍白。 应聘者们看呆了，嘴巴不自觉地张大，光芒从穹顶的屏幕流入他们的瞳孔深处，倒映出无数个小小的电子人形。 指引他们做完测试的电子音以3d环绕声的方式响起，大屏幕的巨型人像勾起嘴角肌肉，露出微笑。 “你好，世界。” 第360章 街道惊魂 梅尔·阿什利诧异地望着屏幕上说话的虚拟形象，大脑空白。 这是个最基础的、毫无“个性化”的光头半身像，只能从五官位置勉强认得出是人类。 然而，当它完全由代码拧成的绿色发光线条组成，且放大无数倍时，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震撼感扑面而来，就像仰视着某种巨型生命体，让人抑制不住地感到恐惧。 不仅如此，虚拟人物没有头发的特征，也让梅尔·阿什利忍不住想起科幻电影《普罗米修斯》中那些工程师的形象。 比起它，世界树的【护林人】看上去更虚幻、不可捕捉，还似乎更年轻些。 随着虚拟人形开始说话，组成脸部的代码上下起伏、左右晃动，令人眼花缭乱，所幸它一边说一边露出亲和又完美的微笑，稍微缓解了些众人的惊惧之情。 “各位应聘者，首先恭喜你们完成了这些人格测试题。” 环绕房间的音响传出抑扬顿挫的电子合成音，声调中性，听不出男女。 同样一句话，虚拟人形用十几种语言各播放了一遍。 “等等，我还没有……” 角落传出几个如梦初醒的声音，有些人支支吾吾地出了声，屏幕上的虚拟人形却没有回答，他们只得颤抖地闭上嘴唇，不敢多言。 娃娃兵坎土比·康·尼赫鲁的眼珠转动，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做题时间也是测试的隐形评分标准。 那群没有及时完成测试的人恐怕被淘汰了。 显然他们不太熟悉、也没有能力对世界树的系统快速上手，亦或者在答题过程中举棋不定，对自己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抱有一定的犹豫。 “其次，经过技术人员的评估，你们均已通过世界树的初步筛选，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和你们并肩工作。”电子合成音继续道，“现在请激活面前的临时员工账户。” 绿色数据在所有人的眼前破碎重组，无论有没有完成之前的测试题，它们都在一刹那间分崩离析。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内部似乎蕴含着某种生命似的，一闪一闪。 谨慎地萨普尔人科菲·塞尔日观察两侧，梅尔和坎土比都伸出了手，似乎在空中摸索着什么东西，表情变化莫测，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又恍然大悟。 大约半分钟后，他才用手指摁住一条双头蛇般的图案，移动到了那颗种子上。 充满顽强生命力的绿芽探出脑袋，根茎拉长，两片肥嘟嘟的叶子伸展。 植物的图案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他之前选择语言的目录，“我的主页”和“资料库”。 科菲·塞尔日心念一动，竟直接进入了“我的主页”，只见数据重组，文字罗列出了简短的信息。 【姓名】：科菲·赛赛·塞尔日 【部门】：临时 【权限等级】：艾绿 这、这是——我？ 科菲虽打扮得风度翩翩，实际上从未上过一天学，对着这些专业词汇抓耳挠腮，直到天花板上的虚拟形象大约等了三分钟，再次出声。 “距离招聘会结束还有九天，请各位回到家中，等待联络。在这期间，你们可通过‘资料库’，了解【世界树】构成、员工手册、以及关于神秘力量的信息。” “2039年2月25日招聘会结束时，请各位留意自己的主页，阅读次日0点更新的通知。” “感谢选择世界树，愿你们的知识之泉澄清。” ………… 一行人被世界树的员工从另一个门带离了国会大厦，望着高悬天空的太阳，以及熟悉的、滚滚而来的热浪，许多人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刚刚不到一小时的经历，着实颠覆了他们从小到大的认知。 安静和沉默持续了不到几分钟，人群自然地分成了三三两两的小组，试探性地聊起了天，各个言辞闪烁，表面上又装得开朗。 “那些题好奇怪啊。” 坎土比抓住两个不想掺和进来，刚准备开溜的熟人，大大咧咧地分享着自己得到的情报。 “我觉得那是一些测试我们性格的东西，例如我大多数选项都填的‘不原谅’、‘杀了’，‘解决问题’！你们呢？”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梅尔·阿什利用手指绕着头发，“那些题目应该没有准确答案，它们的存在是为了将人打上不同的标签，就像心理测试一样。” “嘘嘘嘘，我们先走一步，先走先走。” 萨普尔人科菲伸出双臂，推着两人的后背朝一处广场的绿化带走去，脚步声如影随形地跟来，他们这才发现，适才的几句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科菲拉着他们随意穿过了几条街道，尾随的人就一个不见了。 “除了老鼠、蟑螂和蜈蚣，我应该是最了解这座城市的。”他向两人脱帽致意，“阿什利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一些……名词的释义。” “当然可以啦！请你把问题打在翻译器上。”梅尔笑盈盈地递上了手机。 “你说名词，对吗？”坎土比挠挠头，“我看不懂字，所以随便滑动着那条蛇，听到什么‘主页’，还有我的名字，还有‘临时’、‘权限’、‘青白’？帮我问问什么是青白？” “一种几乎是纯白的淡绿。”梅尔回答了他。
充当翻译官的科菲却陷入沉思。 坎土比是青白色？ 奇怪，我的权限一栏里写了“艾绿”，莫非每个人得到的权限不一样？ 或许这就是测试题的目的…… “你们是从世界树招聘会回来的吗？”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插进了三人的交谈，他们往出处一看，那里站了个穿着厚实，戴着军用头盔，围着别皮质腰带的青年男人。 军阀！ 坎土比差点一蹦三尺高，刚想转头就跑，却被科菲摁住肩膀。 “他有枪。”他指了指军人的腰间，“小心点，别把后背对着他。” 梅尔几乎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她脸色惨白，左顾右盼，周围路过的人明明看到了这里的场景，却各个目光麻木，无动于衷。 “你们是从世界树招聘会回来的吗？”军人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可以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吗？” 科菲吐出一口气，稳定心神，得体地说：“是的，先生，我们知道世界会的招聘会在哪里，请顺着这条路直走，随后拐弯……” 他详细地帮军人指了路，对方保持着灿烂到不太正常的表情，点了点头。 “多谢你了，我这就过——过——过——” 忽然间，他的声音像是卡壳似的，永远吐不出最后一个音节，随着重复，他的音调在短短几秒逐步上升，直到变成了一种极其尖锐、高频，人类耳朵甚至捕捉不了的杂音。 “噶、嘎、咕嘎——噗。” 在三人目瞪口呆之中，军人喷出一口绿色的气体，腐烂潮湿的味道顿时直冲他们的鼻腔，梅尔剧烈地咳嗽几声，赶紧双手捂住嘴巴。 “这是……菌类？” 她瞪大眼睛，原来绿色气体中充斥着细小的、海藻或神经元般不规则形的细小植物胞子。 “我去夺下他的枪！” 坎土比雷厉风行冲上前，想要干净利落地趁他病要他命，然而下一刻，少年兵的动作顿在原地，瞳孔猛地缩到最小。 “嗡嗡、嗡嗡嗡……” 一群蛆虫之类的东西从军人的嘴巴、眼珠和耳朵爬出，刹那间布满整张脸，与此同时，他的毛孔处钻出伞状蘑菇，有红有蓝，大小不超过一毫米，数量却多的可怕。 “啊！” 街道的喧嚣停了一秒，旋即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怪物——怪物！” 哪怕对当街杀人见怪不怪的班图人，骤然看见这么诡异的一幕，也着实突破了他们的接受底线。 “大家快逃！” 不等科菲大喊，坎土比向后翻了个跟头，滚第一圈，朝着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只有梅尔因惊恐动弹不得，她小腿肚子直打颤，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那些黑乎乎的虫子和五颜六色的蘑菇以惊人的速度繁殖。 它们从脖颈处向下方的肢体蔓延，密密麻麻地包裹了军人。 “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细小的咀嚼声响起，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增殖的虫子啃穿了军人厚实的衣服，他或许早就没了内脏和血肉，变成了一具虫卵的乐土。 这个由无数苍蝇和蛆虫组成的怪物以军人几秒钟前的姿势站在梅尔面前，但如今她只能从不断蠕动的轮廓勉强看出曾经的人形。 “呃、啊啊啊啊！！！” 她的喉咙发出几声变调的惨叫，手指不停抓着地上的泥巴，想支撑着身体站起，却因抽经而失败了。 唯一幸运的是，“军人”并没有主动攻击她。 那群虫子自顾自地吞噬掉了附近的蘑菇后，自我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卵，随着破茧的咔咔声接连不断，它们舞动着长出的透明翅膀，乌泱泱地向天空飞出。 没有任何东西留在原地，连军人的骨骼也被蚕食殆尽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阴影笼罩在呆滞的梅尔身上，她僵硬地抬起头，黑色猛禽姆维亚斯遮住了炽热的阳光。 唯一的热源消失，梅尔迟缓地用双手抱住肩膀，在将近四十度的天气中，像个快要冻僵的人似的，剧烈地发起抖来。 第361章 挑战书 这场紧急事件的消息瞬间传到了国会大厦，又随着熙熙攘攘的应聘人群传遍金萨沙。 一时间，恐慌的、荒诞的、不合逻辑的猜测层出不穷。 世界树不得不暂停招聘会，派出员工到首都的街头巷尾安抚民心，告诉他们那只是一次神秘者失控事件，现已在直面部门的掌控之下。 可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短短几小时内，金萨沙本就污秽的空气充斥着一股愈发恶心的沼泽气味。 这股味道以那名混身是苍蝇之人为中心，浓度不断向外扩散。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来者不善的袭击。 国会大厦最高层的办公室，林安通过世界树系统联系了黑色猛禽姆维亚斯，从他嘴里了解了来龙去脉。 “我只知道这么多，护林人。”姆维亚斯老实地交代道，“当我赶过去的时候，那里空无一人，甚至没有留下半点尸骸。数以万计的苍蝇飞向天空，不知所踪。” “这家伙特意挑选了招聘会开始的第一天动手。他知道金萨沙鱼龙混杂，神秘者和普通人的光点犹如搬家的蚂蚁，可以混淆我的视听……” 林安微微皱眉，从这次的手段来看，此人是个相当谨慎、狡猾又耐心的人。 和想象中的那位南洲【暴君】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暴君，是不是意味着南洲还有其他高评级的神秘者，或古老世家选择在这个当口挑衅我？ 莫非他们想趁着暴君的军队和世界树开战时，浑水摸鱼地分上一杯羹？ 尽管事态紧急，林安表面波澜不惊，继续听着姆维亚斯的报告。 从叙述中，他注意到姆维亚斯提到了在场有几个近距离的目击者。 “你还能找到那三人吗？” “换做别人，我不敢打包票，但这三个人我恰好认识！我早上还载着他们一起去招聘会的现场呢！”姆维亚斯回复道，“包在我身上，护林人！” 身为斑狮部落的前任狩猎队队长，姆维亚斯的办事能力相当迅速。 不到半小时，他向林安发了条消息，说人抓齐了，要不要把他们带到【中庭】开始审问。 由于招聘会被迫终止，林安早早让傅斌关掉了【中庭】的电源，为三个人再开一次大屏幕显然不划算，他就让姆维亚斯把他们带到了顶楼的会客厅。 从监控中，林安看清了三人的脸。 全部是他之前关注的应聘者，不得不说还挺有缘的。 操控着林喜乐推开会客厅的大门，坐立不安的三人下意识地齐齐站起身，看到年轻清丽的炼金生命的刹那，各个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护、护林人大人？！” 不用说都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乐，太喜欢我的炼金生命了。林安一边想，一边让林喜乐用清澈冷漠的语调开口。 “Ranger-02，代号【埃梅拉】。临时人员科菲·塞尔日、坎土比·尼赫鲁、梅尔·阿什利，请坐。” 愣了几秒，三人脸色讪讪地坐回了沙发上。 林喜乐坐在他们对面，淡漠的眼神掠过每个人的脸庞。 “请叙述一遍你们遇到那位特殊神秘者的经过。” 三人最初还很紧张，支支吾吾地谁也不敢开口，但在林喜乐毫无个人感情的引导之下，他们渐渐放松了些，你一眼、我一语，说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以菌群为食，汲取能量后扩散的苍蝇和蛆虫么……” 林安眯起眼，虽然无法确认袭击者的原型，从三人的描述中，他明白此人并非那几个正面进攻、神秘生效范围较短的介质之一。 然而，越是“拐弯抹角”的介质，带来的未知数越多。 好在这次，林安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 强烈的危机感席来，他立刻将注意力从林喜乐处抽离，猛地回头。 “嗡嗡嗡、嗡嗡……” 一只红色的苍蝇穿过玻璃窗飞了进来，它的翅膀扇动，带来扭曲的热量，使得桌椅、墙壁和天花板尽数扭曲，房间被深绿沼气占据，扑面而来的皆是腐败。 “咣当！” 林安身下一软，电脑椅变成一具肿胀死尸，身体的重量压得这句尸体胆汁四溢，脓血横流，冲天恶臭令人作呕。 脏乎乎的烂肉和紫色黏液粘满了他的全身，病毒和死亡的气息将他紧紧围裹。 林安面不改色，【贤者之石】转动，治愈的鲜绿色如同斑驳陆离的灵光，洒满了所有恶心可怖之处，净化了沼气。 “我的能耐不止于此。” 一个声音响起，来自苍蝇尖锐的口器。 “啊啊啊，万种神圣的字母，展现草原的辉煌吧！” 以一种难以模仿的语调，它开始念起生长于广袤的热带草原的万物之名。
在它吟唱时，这些林安曾在网络查到的名词听起来竟像是颤抖的咒语。 苍蝇列举了不同树种的梧桐、伊洛可树、猴面包树，唤醒者“神树”庄严而宁静的神性。 它讨论植物、草药和有毒草木——林里的野玫瑰、安静祥和的百子莲、火红的百合花、深藏不露的金银花，只有赞美新月的时候，它们才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山芋的叶子如同鼓皮，落在上面的雨点声一阵紧似一阵，仿佛大地剧烈的心跳；桐葛椰萝的根茎是一种未被利用的治疗疟疾的良药。 遍地荒草生生不息，如同千军万马般横扫动荡不安的草原。 随着苍蝇的吟唱，治愈之力涌动，企图向整栋国会大厦蔓延。 林安可不会袖手旁观，心念一动，办公室的内墙嬗变成了黄金，和无尽草原形成了鲜明对立，犹如人类和自然的较量。 “疾病或是治愈，均在我的掌握之中。”苍蝇嗡嗡答道，“而这座城布满了我，蓝苍蝇、绿苍蝇、大苍蝇、小苍蝇……我能用一秒让所有人染上疟疾，也能瞬间治愈全城。” “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宣布。”苍蝇站在窗边，弯曲的手互相搓着，“假如这是一场以字母名为筹码的战争，你已经落败，护林人。” 林安沉默，对于新生的、名声不够稳定的世界树而言，一场席卷全国的传染病显然是动摇民心的致命一击。 他能够逐一击破每只苍蝇，但那得花多长的时间？ 密密麻麻的苍蝇群遍布了金萨沙的角落，保守估计几万只，繁殖速度未知。 更何况，苍蝇还有办法治愈疾病。 原来“特洛伊木马”进城时，舆论的主动权掌握在了来者的手里。 “但我不想这么做，胜之不武，关键的是——后患无穷。”苍蝇绿色反光的头上，血红的复眼瞪向林安，“我不仅要摧毁你的神名，还要用你的皮做一张新毯子。” 听到这句食人生番的威胁，林安松了口气。 苍蝇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南洲暴君。 它如散神们描绘的一样，残暴、凶狠、雷厉风行，但林安总算可以安排除其他世家趁机分一杯羹的可能性。 “来马西纳受死吧！” 不等林安回答，苍蝇撂下这句话，一头撞上黄金的墙壁。 它的身躯整个爆开，一团薄雾似的微弱绿光弥漫，内部群蝶振翅，微风拂动，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香钻入林安的鼻孔，仿佛是某种自然植物发出的垂死气息。 【暴君】这是正在邀请他“决一死战”？ 原地沉默许久，他打开窗户，让这股诡异的味道散去，昆虫翅膀扇动的细小震动从四面八方传来，正如苍蝇警告的那样，无处不在。 该不该赴约呢…… 这封挑战书听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阳谋，只等他自投罗网。 林安不怕正面战斗，这也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战争对班图国的破坏，但暴君从没说过这是“一对一”的公平决斗。 一旦抵达目的地，遭到围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以及，他说他在马西纳地区？ 林安举目眺望，从班图盆地向北一路往上，经过阿赞拉高原和尼日尔河三角洲，位于一望无际的南洲草原西部。 多姿多彩的物种在那里诞生、繁衍、生命不断循环往复。 难道暴君的原型诞生于这片大草原的神话吗？ 心底有了几个猜测，林安心念微动，世界树系统的绿色数据浮现，接收并发放着开发者的指令。 当务之急是处理掉这些传播疾病的虫子。 经过交锋，林安发现苍蝇的本体不强，只要克服病变的眩晕和恶心，锁定并接近它们，怪谈级的能力就足以杀死它们。 再者，苍蝇对神秘者制造的“疾病反应”没有普通人那么致命，短时间内也不会导致死亡。 一个具备治疗能力的成型神秘者小队，三分钟左右应该可以干掉一只苍蝇。 这倒是个训练新人的机会。 既然如此，不如把杀死苍蝇当做是入职测试的课题吧。 理清了思绪，林安人意识重回林喜乐身上。 她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对面三人一头雾水，此刻坐立不安，满头大汗。 “多谢各位的配合。” 在三人紧张的目光中，清丽的少女再度开口。 “作为提供事件线索的奖赏，你们得到了一次提前享受世界树‘员工福利’的机会，是否接受？” 第362章 应对方法 林喜乐的话让三人面面相觑，稳重的科菲开口。 “请问……‘提前福利’的内容是什么？” “各位看过世界树系统资料库中的‘新人须知’了吗。” 三人不约而同地摇头，林喜乐调出几页绿色数据。 “根据上午的测试结果，我为各位量身画出了重点，请阅读完毕后，给我答复。” 无需多言，三人飞速地读起了林喜乐“大数据”圈出的重点，这里面有关于“柯默思”辐射和污染值的介绍，神秘原型的觉醒原理，以及他们对应的神灵介质的概览。 第一个读完的是梅尔，她暗暗打量林喜乐没有变化的表情，整理着已知的情报。 我属于高概率的“农耕之神”介质倾向，考虑到血统和文化背景，极有可能觉醒一些妖精、仙女、甚至是龙的原型。 按照资料库的建议，我的介质危险性不高，战斗力较弱，依赖团队合作。 至于世界树的提前福利嘛，说好听点是让普通人在神秘者的帮助下，展开觉醒仪式，尽快成为神秘者；不好听是在神秘者身边当一个“观众”。 然而，以普通人的身躯近距离观赏神秘者的战斗会不会丧命？ 系统没有明确答复。 显然所谓的“福利”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换做一年前，要是有人把这份协议摆在梅尔的面前，她会说“你疯了吧”，然后把他告到法院，举报他“蔑视人权”。 但如今世上哪还有人权和法律可言？ 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在越来越危险的未来，必须得尽快掌握神秘力量，尤其是对平凡的“农耕之神”而言，越快提升辐射值，越能解锁更多不同的手段和能力。 而且早一点觉醒，也意味着掌握日后选择队友的先机。 梅尔一咬牙，高声喊道。 “【埃梅拉】大人，我愿意享受福利！” “名单已记录。”林喜乐转向另外两个抓耳挠腮的新人，“你们的答复是？” “额，无所谓了！我也看不太懂，再糟糕能糟糕到哪里去！”坎土比一拍座椅把手，“算我一个！以及，福利里包含中饭吗？” “名单已记录；临时员工坎土比·尼赫鲁已录入就餐列表。员工餐在国会大厦3楼大厅，下一次开放时间是晚上17点到19点，其他两位需要吗？” “思考时间，不需要，我这么短的时间也读不完；至于晚餐，请算上我——能算两份吗？”科菲挤了挤眼睛，搞怪中满是无奈。 “名单已记录；临时员工科菲·塞尔日已录入就餐列表，至于分量，世界树员工餐采取自助的形式，请按需拿取。” 常年生活在饥荒里的两人欣喜若狂，只有梅尔略带不安。 “我们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和神秘者大人们并肩作战呢？” “请稍等5秒。” “啊？” 下一刻，神态各异的三人齐齐僵住。 光怪陆离的、多姿多彩的记忆和景象在大脑里横冲直撞，基于古老诗歌和神话的陈旧故事纷至沓来，使得他们顿时头晕眼花，恨不得直接晕倒。 每个人都捂着跳动不止的太阳穴，嘴里发出奇怪的呻吟和含糊的尖叫。 大约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三人仿佛进了一趟酷热的桑拿房，各个大汗淋漓，面色赤红，他们的眼神茫然，良久方才聚焦。 空白的脑海里浮出了不属于他们的神奇记忆，犹如一辆战车穿过名为理智的冰冷夜晚，带着他们来到了覆盖迷雾、又隐约灯火通明的另一世界。 就在刚刚，林安针对每个人的介质倾向，使用了【编辑】功能。 接下来只需等待合适的时机，就能收获他们新觉醒的条目和对应的介质了。 每个人似乎适应的不错，就连林安冒险放入【密西拿】系列的坎土比·尼赫鲁也没有因精神崩溃陷入昏迷，退回条目。 唯一遗憾的是，他们均没有接触过古时代遗物，潜能上限止步于灾难级。 哪怕个体兼容神话级条目的认知和性格特征，没有遗物和特殊仪式，就无缘更高级的原型么…… 怪不得无论世家在“柯默思”星轨离开时经历了怎样的变动，只要保留遗物、仪式方法，以及不确定的源头级觉醒因素——“基因”，总能在“柯默思”到来时再次搅动风云。 没有遗物和累积知识的组织，永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身为世家的【散神】赠予林安的【国王的金凳子】就是一件遗物，也是他目前拥有的唯一一件遗物，但它作为蕴含“提灯女神”介质的特殊遗物，没法给普通人提升潜能上限。 看来在诸多世家中进一步站稳脚跟，除了提升自身的融合程度、招募员工、巩固世俗地位，还得收集些不同介质的“遗物”，否则林安麾下的成员至多止步于灾难级。 想成为媲美爱得莉娅·休斯那样的庞然大物，真是任重道远。
思索片刻，林安忽然想起了直接得到遗物的方式——那就是和一位“老朋友”交易。 【阿斯克和恩布拉遗产基金会】。 恰巧上次从红罂粟商会记者会的赞助人里，他得知了这群“中立派”黑市商人的联系方式。 深吸一口气，林安默写出的【阿斯克和恩布拉遗产基金会】的邮箱地址，手指敲打键盘，给那群和他在迪特里市擦肩而过的组织开始写信。 尊敬的人类遗产基金会， 世界之树伊格德拉西尔正在发芽，它缺少的是流淌于巨人之乡约顿海姆弥米尔的泉水，我渴望喝一口从地上冒着泡的水，用那一只名为加拉尔的号角。 【护林人】，从酷暑之地向极寒之地致敬。 我有幸参与了红罂粟商会召开的记者会，并在赞助商广告环节得知了你们的联络方式。 我对你们收购和售卖的东西很感兴趣，因此这封邮件的目标是建立互惠互利的交易伙伴关系，让我们双方都能从合作中受益。 期待你们的回复。 在一切开始之前，以及之后， 护林人。 ………… “针对金萨沙近日出现的变异苍蝇危机，世界树的员工着手介入展开处理，直面部门派出5支小队，以国会大厦为圆心向外清缴着这些烦人的虫子，取得了显著成效。” “目前恩加利埃马区、贡贝区的污染源已处理完毕，小队正在介入席吉亚区和吉古贝区，如若在街道看见，请大家避让，积极配合世界树的工作，不要影响各个小队的行动。” “危机尚未解除前，请大家尽可能待在通风、干燥、宽敞的地方，多在库巴河内洗澡；有着不洗澡文化的阿卡族人和杰利族人请使用棕榈酒、棕榈油定期清洗身体，谢谢配合。” 广播传来了法语的报道，回荡在国会大厦的顶层办公室。 暴君出其不意的袭击让金萨沙陷入混乱，但人民习惯了灾难，冷静的速度反而快的惊人。 再者，不知到底是暴君在虚张声势，亦或者他遵守着“君子之道”，除了袭击林安的苍蝇，其他虫子没有制造大面积传染病，它们只能在接触时一对一地感染普通人。 总体而言，目前的死伤人员还能控制在四位数以内。 唯一可惜的是，世界树的招聘会被迫缩小了规模，从公开变成了“推荐制”。 也好，防止有心之人浑水摸鱼。 林安瞥了一眼屏幕，前线一条条战败的消息纷至沓来。 据梅佐的观察，这种惊人的溃败速度还是在被临时派去前线的斯汀乐·拿赫“认真指挥”的前提下。 指挥归指挥，斯汀乐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多少神秘。 梅佐提到他“擅长使用、操作，甚至维修任何现代兵器和机械设备”。 “这是夸张说法吗？”林安疑惑道。 “不，他真的什么都会用。” 梅佐像报菜名似的说了一堆东西，堪称海纳百川，包括市面不流通的迫击炮、上世纪的步枪、不知名型号的坦克等。 好家伙，什么轻小说身怀绝技的高中生。 林安不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拥有这么多操作机械的知识——蓝翔毕业都至少两年呢！ “擅长机械”应该是乐子哥的神秘。 虽然一点不灵性主义，这是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 且不管前线的战场风云，林安滑动鼠标，微微皱眉。 基金会始终没有回信。 乐子哥说他们最近忙得要死，没时间搭理一个刚在南洲站稳脚跟、来路不明的新生组织。 算了，指望不上那群浑水摸鱼的中立商人。 当务之急是处理从南洲草原步步逼近班图国的暴君。 虽然所谓的“马西纳之约”无疑是一场鸿门宴，林安也不想一味逃避，任由对方占尽先机、步步为营。 合上桌面一本写满加洛林式书法的书，系统的提示音同步响起。 “条目《魔法大全VI：与魔鬼合作-地狱的王公贵族的契约、符号和禁忌》已收录，你获得了介质‘求知者’x5，‘战争皇帝’x5，‘幻想家’x4，‘预言家’x3，‘大地之主’x2。” 第363章 所罗门的遗产 根据系统的提示，第六册魔法大全可以粗略被归为“战争皇帝”类别，但它包含的概念不止操控军队、恶魔契约或和地狱沟通的仪式魔法。 阅读过程中，林安将这一册《魔法大全》的内容分为了三类。 首先是所罗门的魔法手册——《所罗门之钥The Key of Solomon》，也被称为所罗门大钥匙和所罗门锁骨，一套用于对付恶魔、天使和其他力量的魔法手册。 这本书是大多数恶魔学、黑魔法或白魔法之书的源头，据说它的作者是传奇的所罗门王，他向上帝祈求智慧，并命令一支恶魔大军按照他的意愿建造了伟大的工程。 公元一世纪，历史学家约瑟夫斯提到了一本用于召唤和阻止恶魔的咒语书，他声称这是所罗门阅读了天使《罗洁爱尔之书》，从而写出的著作。 约瑟夫斯重新编写了所罗门王的咒语书，整理了其中各种仪式魔法、施法、获取宝藏和爱情、获取魔宠以及召唤、控制灵魂以执行各种任务的操作指南。 可惜，随着战争、迁徙、以及语言和翻译问题，传说中的《所罗门之钥》早已在不同版本中变得精简。 人们只能根据传说，推测原版含有大量涉及恶魔和天使灵魂的真实名称，以及它们在灵界的力量和职责，甚至是上帝的强大名字。 几个世纪以来，《所罗门之钥》在文学作品中被提及，其规模和内容不断增加，愈发难以确定原文的内容。 另一本内容较为完整、同样在西方神秘学历史上举足轻重的魔法书名为《所罗门的小钥匙Lemegeton》，据说最初是用迦勒底语和希伯来语写成，但它的来源更加无从考证。 神秘学家沃尔特·巴特勒称它是“一部比《所罗门之钥》更崇高的作品”，因为这本书“部署了地狱所有的等级制度，以数十亿的次数唤起灵魂。” 小钥匙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是在1563年，恶魔学家约翰·魏尔用拉丁文出版了《恶魔的伪君主制Pseu-domonarchia Daemonum》，大量引用了小钥匙里的内容。 而后迈克尔·斯科特又在作品《巫术的发现》中将其翻译成了英文，使得这本恶魔学书籍开始广泛流传。 小钥匙列出了72位堕落天使的头衔、印章、职责和权力，以及大致的形象。 这些恶魔均拥有科学和艺术的教学技能，和引发可怕疾病和灾难的能力，小钥匙还提到了阻止每个恶魔的对应天使，尽管这些信息和文本大多来自伪经《以诺书》。 实际上，现代社会关于恶魔学和黑魔法的流行文化90%源于小钥匙，而不是正统的大钥匙。 至于第三部份，《魔法大全VI》提到了“所罗门遗言”这一飘忽不定的传说。 该文本是所罗门最后的遗言，充满了恶魔学、天使学以及有关医学、占星术和魔法的知识。 它提到了击败世界上七个“统治者”的办法，以及它们最大的“陋习”。 可惜，这份遗书的手稿在公元1世纪左右遗失了，神秘学家只在一些希腊的文本上读到过关于它的零星记载。 虽然所罗门的密藏来源可以追溯到古代，《魔法大全VI》没有收集到多少古老的条目，经过林安的估算，它的评级在灾难左右。 正如《魔法大全V：流浪者询问天地》一样，编号越靠后的古籍，记录的条目越残缺不全、评级低下。 好在它们无一例外地拥有强大的潜力。 虽然没有召唤恶魔的新条目，《魔法大全VI》提供了和恶魔打交道时的“小抄能力”，包括每个恶魔的喜好、禁忌、面对祂们该说什么关键词更容易达成目标。 它还有几个熏蒸配方、印章和符印的创建，以及魔法圈、魔法三角形和五角星的辅助条目，每个都能让个体操控恶魔时，增强他们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是“增幅条目”，需配合真正的“恶魔”进行使用，有点像《黑色魔法与契约书》里的【契约蜡烛的点燃方法】。 不过，提到了恶魔学，林安立刻想起了自己收录的几个相关条目。 “系统，能否溯源条目《所罗门王的72柱魔神Ⅰ：巴巴托斯》和《魔法大全VI》？” “溯源已完成。经过你的见证，条目《魔法大全VI：与魔鬼合作-地狱的王公贵族的契约、符号和禁忌》的评级已提升。” 果然，只要是恶魔学的条目都能被归纳进去。 试验成功，林安没有停下。 “系统，继续溯源条目《隐知的主人Ⅰ：大魔典》和《魔法大全VI》。” “溯源已完成。经过你的见证，条目《魔法大全VI：与魔鬼合作-地狱的王公贵族的契约、符号和禁忌》的评级已提升。” 很好，一口气升到了神话级。 和普通溯源不一样，这些被消耗的条目没有消失或随机重组，它们只是被统统并入了《魔法大全VI》，换了个大分类而已。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算是神秘百科大全的能力之一。
可惜，它还有另一个特殊之处。 与同评级就能溯源的条目不同，想要提升《魔法大全》本身的评级，必须溯源比当前评级更高一级的条目，否则只能进一步“完善”。 除非林安拿到源头级的恶魔学条目，否则无法进一步完善了。 无论如何，望着罗列在《魔法大全VI》的神秘，林安顿时有种畅快之感。 这大概就是消消乐的魅力吧。 新的《魔法大全》给了他在战斗中更多的灵活性，不仅如此，林安下定主意赴约也是因为他本就想去一趟马西纳地区。 前些阵子，他用《皮卡特里克斯》的残页追溯了其余两根创世神手指的位置。 “这是一根手指，它来自宇宙的造物主恩赞比·姆彭古。” “它属于卡伦加之线的上东侧，曾由【四活神】中的【巫术师】持有，代表时间为‘受孕’阶段。它位于南洲大陆，距离我的所在地没有隔着任何海洋，我可以用脚走过去。” “这意味着它不在我的西方，不在我的东方，而是藏在南方或者北方——如果我往金萨沙以南的方向走，就能得到它。” 故事写到这一步，林安顿时难以下笔，好像冥冥中的预感告诉他，基于客观事实的存在，他推断的“未来走向”不成立了。 也就是说，第三根手指在金萨沙的北部？ 尽管很不情愿，想要前往北部，林安必须得跨越尼日尔河，以及所谓的马西纳地区。 这下子，不管【暴君】有没有下来战书，他迟早得跨越那块平原。 暴君能远赴金萨沙，从数千万民众中锁定林安，说明他具备了某种远程追踪的手段，一旦林安靠近尼日尔河附近，他肯定有所察觉。 既然战斗无法避免，不如做好万全准备，迎面而上，至少遭遇袭击时不会猝不及防。 数据随心念移动，林安整理条目，余光瞥见两个分类相同的条目——《居于彩虹彼岸的灵体I：马坎加·马洪古》和《居于彩虹彼岸的灵体I：姆蒙玛·姆巴蒂兰达》。 他和系统确认过，只要消耗一个“提灯女神”介质，就能溯源这两个源头C级，得到一条源头B级以上的强大条目。 班图的创世传说……和宇宙、转世相关的能力么。 遗憾的是，林安暂时没法这么做。 原因无他，推翻齐塞克迪时，林安用神秘术洗脑了足足一万多名金萨沙的普通民众和军人，他们没有自主思想，只会赞颂“酋长万岁，总统万岁！” 之前林安情急之下把他们关进了【姆蒙玛·姆巴蒂兰达】中的【河水的涅槃】空间，让他们不停重复着24小时的时间碎片。 林安本想等金萨沙局势稳定，米苏鲁成功上任总统，再把他们放出来。 到时候就算这群人再怎么疯狂地支持齐塞克迪，到处破坏投票箱，举着牌子抗议游行，终究是木已成舟，无济于事。 谁料意外接踵而至，暴君宣战后，班图东部的地方官员趁机联合，拖延竞选，拒不承认投票结果。 新总统的上任一拖再拖，事到如今，米苏鲁还没有正式成为班图国领导人，【世界树】都只是个暂代统治者的“临时政府”而已。 虽然在“柯默思”辐射肆虐的当下，文明社会的法律薄如一张纸，国际组织的干涉能力近乎形同虚设，每个地方都早已自顾不暇。 绕是如此，林安不想放出那群被洗脑的齐塞克迪支持者，好歹是一万多张能说会道的嘴，必然会在街头巷尾煽风点火，尽一切可能败坏【世界树】形象了。 唉，再把他们关一阵吧。 “叮咚！” 顶楼的电梯门开启，打断了林安的思绪。 林喜乐睁开双眼，视野中一名东张西望的人走了进来，没发现以液体形态“粘”在天花板的炼金生命体。 是【建筑师】傅斌。 想起刚刚收到的邮件，林安摁下按钮。 “建筑师，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364章 无巧不成书 傅斌向林安报告说，他在班图国和乌班吉交界处有个熟人，可以帮忙带他们穿过边境一望无垠的荒野。 林安对马西纳地区一无所知，正缺个靠谱向导，于是愿闻其详。 “那家伙是我读研认识的。他的宿舍和我同层，时不时在走廊上碰到。我记得他有个奇葩的名字，埃内斯特·万巴·迪亚·万巴，然后这货取了个更奇葩的中文名，王万巴。” 刚坐下来，傅斌开始滔滔不绝，语气怀念，说到此处，不忘特意给林安专门解释道。 “王八这个词汇在龙国是骂人的贬义词。” “好的，我知道了。” 林安没想到他这个历史课代表还有被龙国人天天科普本国文化的时候。 “王八，咳，老王是交换生，就读于宁城军校。我经常和这哥们一起踢足球，一来二去熟络了。后来我们交换绿泡泡，逢年过节，他时不时给我发个节日快乐。” “本来我们的友谊止步于表情包问候了，直到几年前，我被外派到了拉孔奥，才试着和他稍微联系了几下。不说不知道，老王竟是乌班吉当地部落酋长的孩子。” “他靠着龙国进修的军事知识，在当地大放异彩。若非‘柯默思’到来，他还有意竞选乌班吉的国防部长呢。” 真是一段意想不到的关系。林安想。 “可惜，老王同志一年多没上绿泡泡了。”傅斌叹息道，“早知道自己会到海王工作，当时就该留点其他联系方式。” 林安抬起手，制止他接着说下去。 一段大学校园的宿舍友谊固然感人，但他需要真正的导游。 “呃，说起来有些尴尬。” 傅斌调出系统，绿色数据组成了类似浮空显示器的界面，播放着一段几天前的前线报导。 乌班吉军阵营中，有位格外狡诈的乌班吉军官，他时常示弱，分散军队，以诱惑班图军主动进攻，再从后方包围，里应外合地击溃班图军。 这篇报道记录了他的阴险诡计，军官让手下伪装成军火贩子，骗取城内高官的信任，把他们约出来后，将所有人扫射枪杀，因此得到了“恶名昭彰”的外号。 没有“恶名昭彰”的指挥，班图军溃败的速度不至于那么惊人。 傅斌指向军官的照片，舔了舔嘴唇。 “护林人，这位‘恶名昭彰’的将军就是我们宿舍楼的交换生王万巴。” “……” 真是名校学生欢乐多，异国他乡遇故知，总统竟是我舍友。 “当年他说如果我来南洲，一定带我出去兜风。”傅斌的笑容有些僵硬，“护林人……机会这不来了吗？” 望着他不自然的小表情，林安忽然想明白了傅斌为什么刚听到他的外出计划，就急吼吼地发来一封邮件。 身为世界树最高权限级别的巡林员之一，傅斌对世界树的建立和其他巡林员一样功不可没，但眼见着其他人都成为了神秘者，他仍是普通人，忍不住有些急功近利。 刻在骨子里的争强好胜令他迫切想做出更大贡献，以弥补力量不足的缺点——哪怕傅斌这几个月的建筑成果已是相当惊人。 林安对他没什么意见，不过在危机四伏的当下，当个普通人确实危险。 入职以来，傅斌做的一直是基建工作，几乎没有接触到神秘者的机会，然而身为后勤部长，等局势稳定下来，他恐怕会经常出差，和世界树各地的【发芽者】打交道。 虽然危险，但林安没多少等待的时间，这次马西纳地区之行是个拔苗助长的好机会。 思索片刻，他的手指翻动，数据闪烁。 “建筑师，我在【和开发者交流】创建了一封出勤申请表初版，这次目的地就填乌班吉国吧。” ………… “嗡嗡嗡、嗡嗡嗡。” 一只约有成年男性拳头大小的苍蝇发出令人烦躁的叫声，在浑浊的空气中划过残影，降落在一个用毛巾过着半边身体的女人头顶。 女人的头发凌乱，各种寄生虫在脏辫的沟壑之间爬来爬去，苍蝇降落在她的头皮上，搓了搓前肢，肉眼无法捕捉的波纹滑过空洞大眼。 下一刻，天花病毒般的小颗粒水痘布满了女人黝黑的皮肤，就像无数花生米从她的毛孔中调出来似的。 女人毫无生机的双眸彻底失去了光彩，她的脑袋小幅度地垂到胸口，仿佛在给自己无声地念了一段祷告。 “嗡嗡嗡……” 苍蝇刚要展开翅膀飞向下一个目标，一道绚丽且极度耀眼的流光径直射中女人停止跳动的心脏，她全身猛地抽搐，黑色的恶意能量向外扩散。 “嗡！嗡嗡——嗡。” 恼人的叫声先是骤然拔高，旋即戛然而止，只见那只肆意妄为的苍蝇顿在原处，几株肉嘟嘟的、色泽偏白的小棵蕨类植物浮现，叶片像手拉手跳着舞的妖精，将它团团围住。 色彩从苍蝇的身躯褪去，就像有人打开了黑白滤镜。 魔力消失了。 “啵！” 伴随怪异的破空之音，长长的粉色舌头从另一侧弹出，黏住苍蝇，迅速地收了回去。 “咕咚！” 吞咽声落下，宣告了这场遭遇战的结果，一群身影从女人斜对面的巷子口绕出，他们的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却别着统一的勋章。 那是简化版的世界树图案。 队伍共有四名神秘者，以及十几个普通人。 一名神秘者确认苍蝇死亡，便向天空飞去，寻找下一个目标，黑色羽翼投下云朵状的阴影，正是【姆维亚斯】。 作为最初觉醒的神秘者之一，他成了直面部门的小队队长，他的队员们赫然是入职不到一星期的梅尔、科菲和坎土比三人。 他们濒临觉醒边缘，林安又用【编辑】功能推了一把，加之不停见证和参与神秘者的战斗，没过几天便陆陆续续地成为了神秘者。 “唉，终究是来晚一步。”梅尔在胸口划出十字，微微偏过头，不忍直视女人的尸体，“愿上帝保佑你的灵魂。” “要不是她先被病毒弄死，我还无处下手呢——员工手册禁止我对普通人下死守——这次击杀也不会这么顺利。别这么伤心，这家伙虽死犹荣啦。”坎土比活动着肩膀。 “难道在你心中，一条人命不如顺利完成任务重要吗？”梅尔略带不满地说。 “我不想和你这种人讨论值不值的问题。”坎土比翻了个白眼。 “嘘，别出声。”科菲·塞尔日插进两人中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说罢，他走上前，做了个道歉的手势，撕开女性尸体的衣服。 只见一个气息奄奄的婴儿趴在她的怀里，脸色发青，拳头紧握，但还有微弱的呼吸。 “天啊！” 梅尔不自觉地捂住嘴，世界树员工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将婴儿裹起，进行简单的救治。 神秘者的任务到此为止，善后工作有专业人士处理，三人刚想询问他们的队长兼任前辈的【姆维亚斯】有没有找到新目标，耳畔忽地响起清脆的提示音。 “叮！【任务备忘录】已更新，你已被指派了新的重要任务，请立即查看详情。” 三人一愣，下意识地打开系统，加粗的字体显示着一条简短的通知。 救火者预备役，请于2小时之内抵达国会大厦最高楼层。 权限已开放。 巡林者【埃梅拉】。 居然是那名护林人的直系手下给他们发的信息！ 三人面面相觑，大脑发懵，这时候天上传来姆维亚斯的声音。 “出勤任务终止，你们赶紧去吧。记住，巡林者们发布的任务永远享有最高优先级！” 闻言，三人连忙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奔向国会大厦。 不到1小时，他们满头大汗地坐在了顶层的会客厅，心脏乒乒直跳，半是紧张，半是疲劳。 这里和护林人的办公室仅有一墙之隔，他们听见墙板那头传来嗡嗡的交谈，落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仿佛命运交响曲般响亮。 好在他们即将听到的消息不是噩耗，但也不是什么恩赐。 “让他们和我一起出差？”傅斌指了指自己，“这、这不好吧。” “慌什么，是【流星诅咒马托博拉】、【乡村魔法巫师佩拉尔】和【奥布里格瓦比比克瓦】不够资格吗？”林安调出三个面板，平铺在傅斌面前，“再者，你还拿着【燃烧之镜】。” 龙国人陷入沉默，半晌才说：“我明白了，之所以选择新人当我的‘保镖’，一来你想考验我的能力，二来是想激发我的潜能。放心，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其实单纯是人手不足，强大的神秘者都得留在金萨沙大本营，我又不想带上从其他势力吸纳的神秘者，怕他们和暴君麾下的世家势力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安无情打断道。 别卷了，老哥！ 次日，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一辆载满补给品的越野车离开了尚在沉睡的金萨沙，向汩汩流淌的尼日尔河驶去。(本章完) 第365章 沿河而上 现在是三月，雨季迟迟未到，干旱的路面在烈日日复一日地炙烤下坚硬，让越野车的行驶格外轻松。 路两旁的景色从花花绿绿的城市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野，建房子的材料也从混凝土砖块变成了木棍、猴面包树叶、伊拉拉棕榈，越来越多大型野生动物出没。 林安这次是秘密出行，化名瑞吉尔·图尔弗，假装是刚入职的新人之一，除了傅斌，其他三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科菲负责开车，第二排坐着梅尔和坎土比，林安与傅斌靠在后座。 车窗外，越野车溅起的漫天尘土中，几只长颈鹿伸长脖子啃食一棵枝繁叶茂大树上的黄色果实。 两天后，这种果实出现在了一行人的饭碗里。 那种树叫做“马鲁拉”，是给予中部南洲人生命之源的神树，它的果实可以榨油，也可以和走地鸡一起做成美味的烤鸡。 小镇是班图边境最后一处勉强算得上和平的地方，再往北便要进入军队交火的区域了。 按照地图，一行人继续前进，直到一个地图没有记录的山丘横在面前。 科菲只得绕道而行，结果越开越陌生，彻底迷路了。 所幸不多时，他们找到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可能是尼日尔河的支流，便沿着它的流向行驶。 在荒芜人烟的荒野转悠了半天，放空模式中出现了一些代表智慧生命的光点，林安让一行人跟着他们的脚步，越野车开入一个村庄。 科菲将车子熄火，坎土比和梅尔刚打开车门，探头探脑的村民一哄而散，找地方躲了起来。 “Moni（你好)!” 梅尔早有准备地掏出翻译软件，学着发音大喊，土屋窗后是一张张盯着她的眼睛，表情写满了警惕。 “喂，来个说话的家伙。” 坎土比早有预料地掏出手枪，作势上膛，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与两人保持距离，一脸撞见鬼的表情。 “我们是一群迷路的逃难者，请问你知道‘埃内斯特·万巴·迪亚·万巴’将军的军营怎么走吗？” 梅尔反复重申来意，男人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让她全身不自在。 “你们以前见过Azungu吗？”坎土比立刻道出他的疑惑。 “这是第一个，mzungu疯子。”男人慢吞吞地回答。 吉土巴语中，mzungu是“白皮肤人”的意思，Azungu是该词的复数形式，带有一丝排斥的意味。 “看起来很奇怪？” “我以为个子会更高。”男人比划道，“他们真的会吃我们的小孩吗？” “不，他们吃肉、鱼和玉米，还有孢子甘蓝和酸奶碗，也喜欢喝点酒。”坎土比踢开后箱，拿出一罐啤酒扔给男人，“博君一笑。” 在威胁和甜头的无声沟通中，男人的手指左右摆动。 “那群乌班吉人在那边，他们占领了布姆太尔酋长的屋子。” 根据男人的指引，以及溪流的走向，越野车行驶了一段颠簸荒芜的路段，又一个村子的轮廓在地平线上出现。 正当林安想着他们又会被怎么欢迎时，恐惧的尖叫和惊呼传来，紧接着是一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吼声。 “吼！！！” 科菲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个若隐若现的人形黑影，体型之巨大，竟让周边低矮的小屋看起来像蚁穴似的不起眼。 “我草，特摄片！”傅斌脱口而出。 “那是一只动物，不，巨人！——神秘者吗？”梅尔捂住嘴巴。 “是尼古古诺甘巴尔Negoogunogumbar吧，姆布提族传说中吃小孩的巨人，他们认为人类和森林有着深厚的联系，但触犯禁忌，森林就会派出化身吃掉他们。” 林安略一思索，数据弹出，证实了他的猜测。 “尼古古诺甘巴尔是森林的化身之一，另一位使者叫奥布里格瓦比比克瓦Obrigwabibikwa，形似侏儒，矮得很不起眼，会吐出致命的毒液。” “总而言之，可怕又可怜的失控神秘者。”科菲说。 “你懂得还挺多……”坎土比转动眼珠，“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像刚刚那样事不关己地绕过去？” “身为世界树员工，不能放任失控神秘者在班图境内肆虐！”梅尔刚想捋起袖子，巨人跺脚的剧烈震颤吓得她打了个激灵，“巡林者大人，还是你决定吧。” 傅斌没有隐藏身份，神秘者小队在相处中早已看出他只是个普通人，这次询问的同时又隐隐藏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傅斌不想擅自做决定，瞥了一眼林安面无表情的脸，实在很难看对方的眼色行动，只得权衡利弊后，开口道。 “隐秘行动，不要太招摇了。” “我提个建议哈，下次遇到失控神秘者或者遭遇战的时候，最好别把足球传来传去。”科菲指了指径直向越野车冲来的巨人【尼古古诺甘巴尔】，“逃吧！” “我投迎战一票！”坎土比扛起步枪，“既然被发现了，以那家伙的速度，我们哪里跑得掉？” “别投票啦！赶紧下车！我们必须想办法杀掉那个家伙！”梅尔扯了扯稀疏的头发，“啊！没想到我也有背叛民主精神的一天！” 没人反对她，大家从车门鱼贯而出。 眼见一只没有头发、皮肤泛绿、长满猴面包树和罗望子树枝叶的巨人狂奔而来。 它的眼睛极小，扁平的脸上几乎没有五官，身高约有四五米，粗大的手指像捏着玩具似的抓住半截尸体，也不瞄准，抡起胳膊就将其朝众人甩来。 除了林安，四人也经历了许多坎坷血腥的场景，却是第一次直观地面对一名这么可怕、强大、狰狞可怖的失控神秘者。 或许它半天前还是个理智的人类，如今已被污染成了“柯默思”星球纯粹的倒映。 “咣当！” 半截尸体狠狠砸在他们面前，血浆爆开，溅得满地鲜红粘稠。 虽然没有实质性伤害，众人登时吓得头皮发麻，一动不动之际，巨人瞬间靠近到了众人十几米不到的位置，林安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嘴里呼出的、腐肉般的气息。 巨人的形象和气势固然恐怖，实际上仅是灾难级的神秘者，只是污染程度让它展现出该神秘原型最原始的力量。 假如冷静下来，我方战力对付它绰绰有余，也不算什么地狱副本吧…… 眼见巨人即将上演“战争践踏”，林安刚想出手，身边的坎土比猛的怒吼一声。 “他妈的，横竖是死！老子跟你拼了！” 他深吸一口气，十指紧握，交叠于胸口，仿佛在祈祷似的抿着嘴唇，额头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 下一刻，一道耀眼燃烧的流星从天际射来，拖着长长的残影尾巴，径直穿透了巨人的胸膛。 流星迷你的光辉和硕大的巨人一比，显得有些可笑。 “吼！” 巨人痛苦的嚎叫，身躯颤了颤，绿色的皮肤浮现出黑斑，好似发霉的菌类，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它的阴影笼罩众人，恶意和疯狂弥漫，以及毫无理由的杀意。 “嗤。” 蜡烛熄灭的轻响一闪而没，一道洁白而神圣的飞弹紧随流星尚未消失的轨道，从后方“噗嗤”射中巨人的胸膛。 来自宇宙天体的毁灭性能量骤然爆发，巨人的瞳孔当即缩小，喉头发出几声微弱怪异的“嗬嗬”声，犹如一棵被砍伐的千年大树，向前重重倒下。 “大家散开！” 不用科菲提醒，回过神的众人趁着被阴影追上前，跑回了太阳底下。 “咚——” 尸体落地的闷响让大地地震般地剧烈颤抖，良久归于平静，本就紧绷恐惧的众人当即以各式各样的姿势扑倒在地，捂着胸口直喘气。 半晌，坎土比鲤鱼打挺地跳起。 “我杀了这个鬼东西！我居然杀了它？！” “呃，我似乎看到了两道流光……”梅尔的迟疑被坎土比兴奋地打断。 “哈哈哈！这玩意儿可比枪好使多了！看谁还敢杀我！我先干他！” 傅斌的视线从巨人转到抱臂的林安身上，压低声音：“护林人，那小子真有这么厉害？” “或许以后会的。”林安点头，“毕竟是‘审判长’，正面战斗力数一数二的神灵介质。” “流星马托博拉么……” 资料从林安的系统传到了傅斌面前，绿色数据随着狂笑的坎土比一颤一颤抖动。 【名称】：马托博拉、流星诅咒 【评级】：灾难D级 【辐射值】：2.8% 【污染程度】：3.2% 【介质】：审判长 看到流星划过夜空时许愿是一种世界各地古老而普遍的习俗，一些文明认为流星是逝者的灵魂，它们可以将愿望带到天堂，让上帝实现愿望。 但在班图文化中，流星被认为是邪恶的灵魂具象化。 它们被称为马托博拉Matombola，据说流星是它们试图降落在人类体内的方式，一旦被流星击中，个体就会受到巫术力量的感染。 考虑到流星的真正本质是陨石，它们从不升到“天堂”，而是直接坠落到地表，有时候造成劫难，或许班图人传说的“邪恶灵魂”更符合宇宙本质些。 坎土比的辐射值太低，他召唤的“流星”也没多大威力，但它从天而降的模样让林安想起自己有个类似马托博拉的条目，《自然魔法的首要原则IV：天智者第一册》。 为了隐藏身份，坎土比前脚施展完神秘术，他便激活了【召唤火星】。 飞弹命中被巫术力量感染的巨人，文艺复兴的救主教派神圣气息和邪恶灵魂的诅咒双管齐下，让巨人本就混乱的神智愈发疯狂，最终污染程度达到100%，倒地一动不动了。 收拾一番残局，小队三人平复心情，重新坐上越野车。 一路上，梅尔扳着手指总结经验，坎土比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 至于科菲，他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偷偷观察着后排的林安和傅斌两人，若有所思。 开到被巨人袭击的村庄时，夕阳的余晖洒落大地，已是晚上六点多了。 梅尔和坎土比自觉下车，后者刚想掏枪自卫，忽然有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跑过来，看到久别归来的儿子般一把抱住他。 “天啊，别碰他！”梅尔急得大叫，既害怕坎土比被袭击，又为老人的性命担忧。 “切，别大惊小怪。我分得清神秘者，杀人犯和普通人。”坎土比熟练地弯腰，挣脱老人的怀抱，“比如你，全身散发着‘我是羊羔，快来宰我’的气息。” “真抱歉啊！然后呢？” “这里多得是精神不正常的人，他们常不受拘束地四处游荡，这位怕不是其中之一。”坎土比翻了个白眼，和梅尔站在一起，“你是谁？” “村长。” 得到了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答案，两人面面相觑。 谈话的时候，村庄的其他人停下手头的工作，迅速围了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坎土比警惕地握住了手枪。 “欢迎，欢迎。”村民们说，“可惜我们前不久遭到袭击，不能很好地招待你们啦。” 这热情的待遇跟上个村子天差地别，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怕她？”坎土比疑惑地问着村长。 “我为什么要怕她？” “沿着这条路过去有个村子，我刚经过那里，他们还以为她要吃掉他们的孩子。” “别管他们！”村长露出白牙，指向篝火旁的位置，“我认识的只吃面包果，从不吃小孩。” “哈？”坎土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没发现半点异常，“啥玩意？” “和她一样的白皮肤人！” 坎土比满头雾水，唯有沉默，梅尔趁此停顿看完了翻译软件的结果，下意识感叹一句。 “哦，上帝啊！” “哦，上帝啊！” 篝火那一侧立刻传来了语气相仿的和声，一男一女快步走向他们。 这两人穿着和村民一致的衣服，晒得黢黑，背影和当地人没有差别，只有转过身时，眼色偏浅的眸子将他们和众人分开来。 大眼瞪小眼片刻，灰眼睛的男人试探性地用英语开口。 “晚上好，愿上帝保佑。两位都是狮国人吗？”(本章完) 第366章 霍珀夫妻 林安在车里等待了大约十分钟，“叩叩叩”的声音响起，坎土比敲打车窗，傅斌把窗户摇下来。 “我们问到了路，随时可以继续前进。不过，梅尔还在和地里冒出来的两个怪胎聊天，估计要聊上好一阵子。” “什么意思？”傅斌一愣。 “我也搞不明白，他们三个在说英文。”坎土比翻了个白眼，“也许那两个家伙是这个村子今晚的粮食吧。” 傅斌和林安面面相觑，只听追来的梅尔气喘吁吁地打断道。 “巡林者先生，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们遇到的那两人来自鹰国，他们几年前来做研究，后来就一直住在这里。” “鹰国？”林安来了兴趣，“什么研究？” “不清楚。”梅尔用手指卷起头发，“因为坎土比不耐烦地跑了，不然以我史密斯大学新闻系专业的实力，肯定能问个清楚。” “我听不懂你在叽叽喳喳什么。”坎土比摊开手。 林安本想尽快把傅斌送到他传说中的校友军营，防止节外生枝，但梅尔的描述勾起了他的好奇。 不在设施齐全的城市租个场地也就罢了，这两个鹰国人为什么会跑到一个没水没电没网络的偏僻村庄搞研究，还一呆就是好几年？ 商量一番，一行人决定进入村庄。 经历了巨人【尼古古诺甘巴尔】的失控，村子受损严重，到处是滚落的水果、倒塌的房屋和呻吟的伤者。 得亏巨人的注意很快被他们的越野车吸引，破坏和伤亡才没有进一步扩大。 村民收拾着地上的狼藉，见到梅尔和坎土比去而复返，向他们略一点头，转而又抓紧忙碌，他们必须在天黑前尽可能捡回所有的食物，以免吸引夜间野兽。 从人群认出这对外国夫妻并不容易，他们晒得和当地人一样皮肤黝黑，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衣服。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梅尔向角落的一男一女打着招呼，“这些人就是我的其他伙伴。” “你们好，我是杰森·霍珀。”男人温文尔雅地笑了笑，走上前来，“这是我的妻子，柯尼利亚·班尼斯特·霍珀，很高兴见到你们。” 林安打量两人，他们大约五十岁出头，发须却已然灰白，脸颊因消瘦有些凹陷，布满了深邃的皱纹，双眸中流露出风霜和劳累掩饰不住的儒雅气质，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教授。 梅尔刚想翻译，林安用流利的英文开口。 “你好，也很高兴认识你们。虽然我们只是一伙路过的旅客，但你们看上去似乎需要帮助。” 妻子摆了摆手，委婉地说：“多谢好意，不过我们只要听到故乡亲切的语言就很高兴了。” “真的吗？哪怕我们有救治伤员的办法？” 夫妇俩愣了愣，只见梅尔在一名东倒西歪的伤者面前蹲下身。 她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搓成圆球，又用手掌摁压成饼状，用指甲在上面写下一个奇异的符号。 萤火虫般的点点星光弥漫，以符号为中心发出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光芒，缓慢蒸发了泥土中的有害物质。 它变得干净而脆，化作细颗粒的齑粉散落在梅尔的掌心。 “卑、卑瓦！” 扶着伤者的人见状，情不自禁地大叫出声。 林安猜测所谓的“卑瓦”和“大瓦”有些相似，属于同一语系的变体，指的是和法术有关的东西，反正就是世界各地对神秘者的称呼。 村民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神秘者，除了巨人，估计以前也有神秘者经过这里， 自由神秘者没有系统性的引导，各个疯疯癫癫、模样奇怪、充满攻击性，带给村民的只有恐惧，以至于梅尔刚展现了一点超自然的手段，本来安静的人们忽然吓得四散而逃。 受伤的人动弹不得，僵在原地，瞪着大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恐惧。 “别怕，这会让你好受些。” 梅尔用双手将粉末捧到嘴唇附近，轻轻一吹，沙砾打着璇流进了伤者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双腿上。 白骨归位，血肉蠕动，皮肤像爬山虎似的从下到上的增长，直到本该节肢的部位在一分钟之内愈合如初，就像没有受过伤似的。 伤者仍没有眨眼，石化般呆呆地望着自己的下半身。 “不光是腿，我隐约觉得你身体的其他器官也出了问题……” “好啦，别逮着他一个人的病看了。”坎土比打断梅尔的专注，“哪个活人身上没点毛病，那边还有断胳膊、断肋骨、断脑袋——咳，时间就是生命，赶紧动起来。” 两人语言不通，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却意外地配合默契。 坎土比仿佛托运行李箱的移动轨道，推着拖拖拉拉、钻牛角尖的梅尔四处乱跑，转眼间抢救了几个险些一命呜呼的伤员。 霍珀夫妇看得瞠目结舌，半晌，林安咳嗽一声。 “施咒者佩拉尔，听说过吗？” “没有，是某个施咒者expel的名字？” “准确的说，佩拉尔Pellar是一种施咒者的变体称呼，在狮国民间魔法和巫术中，特指那些乡村的魔法从业者。” 【名称】：佩拉尔、乡村魔法师、除咒者 【评级】：怪谈D级 【辐射值】：3.2% 【污染程度】：2.2% 【介质】：农耕之神 绿色面板跟随着梅尔移动，每当她救了一个人，辐射值数据就上涨0.5%，看得林安颇为欣慰。 在狮国文化中，女巫经常被认为是邪恶、贫穷、古怪孤僻的群体，佩拉尔却意外拥有较好的名声和威望。 人们认为她的魔法天赋并非来自魔鬼，而是仙女或美人鱼等奇幻生物。 传说中，佩拉尔擅长破除魔咒、诅咒和其他负面咒语，人们每年春天都会带着孩子一起拜访她。 佩拉尔把草药、粉末、药膏、药水、石头放进小袋子里，戴在孩子的脖子上作为护身符。 有时，佩拉尔也会将坟墓里的骨灰和泥土撒在孩子、牛或其他牲畜身上，以保护他们免受女巫的侵害，或者给人们一些羊皮纸，上面刻有神秘的星座符号。 这些符号从魔法文本中复制而来，针对驱逐特定的诅咒，人们必须对图案的样式保密，否则佩拉尔的咒语将失去作用。 “卑瓦！卑瓦！卑瓦！” 村民紧张地望着梅尔的动作，异国他乡的施咒手段让他们感到陌生又恐惧，坎土比大声叫道。 “不，是巫医！草药师！邪眼护身符！” “哦！” 本土翻译完毕，村民们总算接受了梅尔的能力。 霍珀夫妇交头接耳片刻，丈夫向林安笑了笑，礼貌地转移话题。 “你们打算在哪过夜？” “马上离开。” “快要天黑了，现在上路很危险。不如留在村子里吧，我请你们吃晚餐。” 太阳西沉，微弱的星月成为仅存的光源。 黑暗到来后，村民们刚想停下手边的工作，另一侧燃起明亮的火光。 霍珀夫妇升起篝火，煮着一锅米粉调制的浓稠玉米粥，旁边有个盘子，放着搭配玉米粥的炖菜。 一些村民仍在回收食物，年纪小的孩子被香气吸引，加上围坐在篝火旁的林安等人，足足二十多人。 夫妇俩准备的分量却只够五六个成年人果腹，他们也没驱赶这些孩子，让客人们按照顺序，从锅和盘子里拿取食物。 尽管饥肠辘辘，梅尔舀取了不至于羞辱任何人的一小份粥和配菜，然后把锅子传下去。 坎土比毫不客气地舀了一大碗粥，加上大半盘炖菜，让排队的孩子们倒吸一口凉气；彬彬有礼的科菲一改常态，挖走了剩余的三分之一，传给林安和傅斌。 傅斌不想和孩子抢饭，干脆没动勺子；林安倒是尝了几口。 来都来了，不试试怎么行。 玉米粥的味道跟一杯黏糊的热开水没两样，炖菜煮得太久，面目全非，只能勉强辨认出里面有淀粉类根茎块，和疑似豆子的蔬菜。 锅和炖菜传给孩子时，只剩下小半碗，他们用木勺“夸夸”地刮着锅底，把最后一点剩余吃得干干净净。 准备食物的霍珀夫妇一口也没吃到。 “这样不太好。”梅尔皱起眉头，“这些孩子的晚餐也许就这么多了。” “你又在逼叨什么？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怎么不敢瞪科菲呢？”坎土比啧了一声，“你吃得太少了，真让我们吃亏。” 这位少年兵年纪小，语言学习能力极好，这番话是用流利的法语说的，梅尔大致听明白了。 “吃亏？上帝啊，我们又不是强盗！科菲先生，你来评——科菲先生？” 科菲不知何时离开了，回来时两手各拿着两个菠萝罐头。 “这是我们的食物。”梅尔怔住了。 “难道人家白给你吃一顿？”坎土比抹了把嘴，用小刀打开罐头，拿了一片菠萝到嘴里，“嗯，好吃。” 他把罐头传递下去，鼓励大家尝一口。 孩子们纷纷用手掏着罐头里的菠萝，眉开眼笑。 罐头又传了一圈，大家轮流喝了一口果汁，高高兴兴地散开了。 科菲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崭新的罐头递给霍珀夫妇，他们也没拒绝地收下了。 “至少住在这里绝不用担心肥胖问题。”丈夫打趣道，可惜科菲不懂他的幽默。 结束晚餐，夫妇俩将一行人引到自己的小屋里，木板简单铺垫几张草席就是床，所有人都要挤在一起。 作为唯一的女性，梅尔没有丝毫抱怨地躺下了。 “坎土比，我再也不随便评论你们的事了。” “啥？” “我要祷告了，晚安。” 等同伴们沉沉睡去，林安走出小屋，霍珀夫妇在外面的树上搭了个落脚地，他也爬了上去。 从高处向下看，零星的房屋仿佛广袤荒野之海的小岛，错综复杂的小路连接着一座座土屋，宛如巨大的神经系统图，偶尔闪耀的绿色光芒是浅湖湿地，蓄满了维持生命的水。 “听说你们千里迢迢地从鹰国跑到班图‘搞研究’，是在做社会文化，或者考古发现之类课题吗？” 霍珀夫妇果然没睡，靠着树干，早有预料地打量着不请自来的林安。 “不，那很有趣，可我们两个都是真正的科学家。”丈夫回答，树荫在他的脸颊投下摇晃的阴影，“我曾在法米实验室工作，我的妻子有卡列夫尼亚理工大学的终身职位。” 我去，真是两个教授。 如果没撒谎，他俩比我的教授来头大多了…… 林安略一沉吟，说：“你们接受巫术的速度和南洲人一样快。” “只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不管接受教育的程度有多高，都很难不相信巫术和咒语。就算有人嘴里说着不会迷信，他们也会牢记禁忌，因为他们永远不想被诅咒。” 妻子叹了口气，用古怪的口吻说道。 “十年前，早在第一个怪物出现前，我们就和诅咒同行了。”(本章完) 第367章 离魂的人 十年？ 从“柯默思”的星轨和泰坦星开始重叠，直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三年多。 十年前的泰坦星并未被那颗高等星球辐射，所有的传说仍是虚无缥缈的神话故事，什么诅咒、魔法、仪式都不存在。 “听你的口音，或许是个受过教育的鹰国人。”杰森·霍珀教授说，“而且离我的家乡不远，你是新约克人吗。” “不中勒，我是新乡的。”林安摆了摆手，“所谓的‘诅咒’指得是什么？” “在科技蓬勃发展的现代，若非亲眼所见，或通过数据验证，我们不会相信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柯尼利亚·班尼斯特教授接过话头，“尤其是对科学家来说，但它就这样发生了。” 年过半百的中年夫妻靠着南洲叶片稀疏的猴面包树，讲述了一个过去的故事。 十多年前，两人结婚多年，凭借努力和天赋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了初步成果，终于空出时间抚养起了下一代。 霍珀夫妇的儿子叫提莫西，和父母一样聪明，对世界充满好奇。 两人在鹰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精英，有条件把孩子送进当地的私立小学，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四清晨，在孩子们下车时，一颗子弹正好从提莫西的太阳穴穿过。 第一声枪响后是更多的子弹，好在学生们反应过来，连忙躲回有防弹玻璃的校车，后续只造成六个孩子不同程度的受伤。 警察及时赶到现场，击毙了根本没想跑的凶手。 等霍珀夫妇从就职的大学和实验室回来时，一切尘埃落定，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这无疑是一场倒楣的巧合，报纸刊登了新闻，呼吁全市为他们默哀。 霍珀夫妇却永远地失去了生活的热情，渐渐地，这种空虚感吞噬了他们对科学的狂热，霍珀教授频繁写错数据；班尼斯特教授经常讲错讲漏知识点，让学生们一头雾水。 人事部门屡次把他们叫来谈话，察觉到了同事们的不耐，霍珀教授刚想主动辞职，却接到一通班尼斯特教授的电话。 妻子说，卡列夫尼亚理工大学有个项目，研究为南州中部研发的转基因豇豆、山药豆、木薯和玉米种子是否能够增大粮食产粮，供当地资源有限的农民使用，从而解决饥饿问题。 这个项目建档三年，没人申请。 一来该项目没有丰厚的资金赞助；二来大家不想远赴条件恶劣的乌班吉，只为弄清楚这些转基因的种子是否适合南洲的土壤。 不仅如此，听说以前也有一些心怀热情的科学家去南洲推广转基因的种子，却受到了当地人的强烈抵制。 然而，夫妻俩一拍即合，毫不犹豫地决定远赴南洲。 双方的大学和实验室表面百般劝阻，实际上巴不得送走创造不了经济价值、拉不来投资赞助的他们。 来到班图后，夫妻俩不出所料地遭到了刁难。 当地人拒绝使用外来的种子，认为“恶灵盘踞在内”，会破坏祖先流传的智慧，招来诅咒，导致颗粒无收。 霍珀夫妇也没有强迫当地人配合，他们心灰意冷，与其说是搞研究，不如说是期待什么时候出点意外，让他们和儿子团聚。 因此，他们时不时离开地区政府的掌控范围，以抽取土壤样本的理由，开着一辆小轿车跑出安全的城市，漫无目的地游荡。 如他们所愿，某天一伙排外的村民点了一把火，炸了他们的车。 但事情发生时，夫妻俩正好不在车上，不知幸运或者不幸地躲过一劫。 尽管联系了和大学合作的政府，救援估计得两三天后才能到，夫妻俩用仅存的工具在荒野安营扎寨。 忽然间，草丛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拔出枪严阵以待。 “哗啦啦、哗啦啦……” 意想不到的是，草丛中走出一名八九岁的男孩，他不着寸缕，全身涂满了色彩斑斓的怪异花纹，没有头发，目光呆滞。 这一瞬间，过去和现在的影像重合，霍珀夫妇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死去的儿子，他被枪击的时候，正好刚过了八岁生日不久。 他们连忙给男孩披上衣服，让他坐下，给他喝罐头汤。 男孩没有回应，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 获救后，夫妻俩将男孩送到警局，后者却让他们马上把男孩送回荒野。 “你对这些村子的习俗了解多少？我知道的可多了。土狼会变成人，摸黑游走于村落之间，听到土狼笑声的村庄，隔天早上就有村民被下咒生病；当它变回去时，就留下一具类人的空壳。” 警察们这么说着，表情和声音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夫妻俩不相信这些习俗和禁忌，收养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给他起名叫提莫西，认为他是上帝送来的礼物。 他们怀疑提莫西只是患有自闭症或者其他方面的精神问题，于是联络了鹰国的儿童心理学家，但这些专家们无法通过远程视频判断，建议夫妻俩把提莫西带到鹰国治疗。 霍珀夫妇回国没什么问题，提莫西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根本无法入境。 为了办理他的签证，夫妻俩发了无数封邮件，得到的结果却不理想。 时间的流逝中，“柯默思”的阴影悄然而至，世界逐步从理性滑入疯狂，霍珀夫妇的回程计划被一拖再拖，两人逐渐失去希望。 不仅如此，夫妻俩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提莫西看起来大约8岁左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距离他们捡到他过了一年，男孩没有丝毫变化，既没有长高，也没有变胖，和去年的体重误差只有不到200克。 仿佛……他也永远地死在了那年的枪击案。 留下的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来不及考虑为什么提莫西永远长不大的问题，因为神秘的出现，霍珀夫妻所在的城市发生政变，陷入混乱，他们赶紧带着提莫西逃跑了。 更难以解释的事情发生了，霍珀教授开车时，忽然觉得车座座椅诡异地发热，嗡嗡嗡的震动传来。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霍珀教授神差鬼使地打开车门，拽出后座的妻儿，头也不回地钻进路边的草丛。 “轰隆！” 巨响炸裂，明明没出任何问题的小轿车原地爆炸，火海翻腾，黑烟滚滚。 夫妻俩注视着似曾相识的场景，背部冷汗密布。 沿着熟悉的道路，他们走到了去年安营扎寨的地方，用肉眼粗略测量，那辆车爆炸的位置和去年一模一样。 诅咒…… 班图人念叨的词语爬到了舌尖，霍珀夫妇只觉手脚冰凉，眼前发黑，仿佛过去几十年所信仰的、坚持的、研究的东西瞬间崩塌。 巨大的精神打击之下，班尼斯特教授当场昏迷，霍珀教授四肢发软，呆坐在地足足几个小时，半晌他们回过神，发现几乎没有自主意识的提莫西不见了。 克服心中恐惧，两人沿着被踩塌的草丛往前走去。 月光下，只见那名怪异的男孩靠着一棵树，他已经脱掉了衣服，用尖锐的石头磨去新长出来的头发，手法精妙谨慎，一点都没有伤到的头皮。 “提、提莫西……” 班尼斯特教授颤颤巍巍地叫出声，提莫西依旧没有回应，两人靠近，他也不逃跑，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 其实在那刹那，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想拔出枪，让子弹嵌入男孩的太阳穴，彻底杀死这个怪物。 儿子的死状闪过脑海，他们终究没能对提莫西下手，把他拉回身边。 几天后，他们被林安路过的村庄接纳，便在这里住到现在。 “仿佛荒谬的特效片成了现实，我们亲眼看见了会说话的动物、长着两颗脑袋的人、陆地上行走的鱼，故而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科学已死，上帝发疯了，地狱是存在的。” 听完故事，林安陷入沉默。 霍珀夫妇儿子的死无疑是巧合，他的灵魂更不可能漂洋过海，附身在一名南洲孩子身上，永远纠缠着他的父母。 但夫妻俩提到的第二个“提莫西”大概率是名神秘者。 “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捡到提莫西的？” “2036年9月5号。” “也就是说，从那一刻起，他的模样完全没有变化？” 霍珀教授点了点头。 奇怪，只要是神秘者，就不可能永远保持同样的数值，连那些世家之主，乃至于“半神”都做不到。 猛然间，林安的瞳孔一缩。 “话说你们最后选择接纳‘提莫西’，所以他现在住在这个村子里？” “没错，我们和你讲述他的故事，也是希望你可以想想办法，解除他的诅咒，毕竟你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可以交流的‘神秘者’。”班尼斯特教授指向正前方，“他在那个草堆里。” 林安忙不迭地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放空模式。 郁郁葱葱的浅湖湿地消失了，偌大的草原犹如漆黑一片的深渊，空无一物，没有一颗代表生命的光点。(本章完) 第368章 奇异点 睁开眼睛，林安不动声色地跳下大树。 “你现在就要见他？请让我们一起陪着你。”霍珀教授下意识地阻拦道，不知是出于对谁的保护。 “也好。”林安没有拒绝。 在霍珀夫妇的带领下，林安绕过高高堆起的草垛，看见了故事中的神秘男孩。 他看上去很小、很瘦弱，过于宽大的衬衫和牛仔裤松垮地罩在身上，从裸露的手腕、脚踝和脖颈处隐约可见像白色颜料涂上去的花纹，似乎是贝壳、钮扣和珠子串起来的图案。 男孩的头发没有编成脏辫，柔软地垂下来，浓密厚实地散落在肩膀，乌黑中微微透出一丝暗红。 和其他孩子最不同的是，男孩的眼睛毫无神采，玻璃珠子般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时不时生理性地眨巴一下，浓密睫毛投下的反光颤动，方才证明他不是个布娃娃。 然而，哪怕和男孩面对面了，林安的放空模式之下，依然察觉不出任何光点活动的迹象。 “提莫西，别怕，他是位智慧的魔法师。”班尼斯特教授搭住男孩的肩膀安抚，对方没有回应，她叹了口气，求助地看向林安，“他就在这。你看得出他受了什么诅咒吗？” 诅咒当然是不存在的，因为这家伙根本不是活物。 林安深吸一口气，【上帝的独眼】在脑后缓缓升起，竖起代表听觉的食指，玫瑰花窗向两侧褪去，他的耳朵就像一滴水穿过了生和死的界限，顿时进入了一个清明的维度。 “哈鲁、哈鲁……” 空气中氤氲着古怪的呢喃，正是来自那名一动不动的男孩。 果然，他已经死了。 只有借助法蒂玛之手才能听到冥界的声音。 但霍珀夫妇不是神秘者，按理说他们看不到死人，更没法用手触碰对方，甚至给它们喂食和穿衣了。 不仅如此，在放空模式之下，哪怕死人也不可能是空无一物的虚无。 眼前这东西什么情况？ 它真的是“柯默思”辐射导致的造物？亦或者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新的诡异？ 说起来，放空模式也是系统的功能之一。 自从来到南洲，乱码、原型无法匹配、数据显示不出的现象频频发生，到底是统子哥出了问题，还是说……那些异常背后有着其他未知的原因？ 林安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冥府的声音平静、祥和、毫无意义，仿佛一段永不结束的重复旋律。 他貌似没有发现我？ “难道是很严重的诅咒？” 见林安沉默不语，目光暗沉，霍珀夫妇沉不住气地出声道。 “哈鲁、哈鲁……”男孩平稳的“呼吸”顿住了，“咕……” 这东西听得到周围的声音？林安挑起眉毛。 谨慎起见，他没有贸然和男孩交流，转而清了清嗓子：“我得仔细研究一下他身上的花纹。” 林安示意夫妻俩脱下男孩的T恤，两人照做。 褪去蓝色的衣衫，男孩黝黑的皮肤和身上雪白的纹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花纹密集、杂乱无章、且没有半点排列顺序可言，哪怕是如今已见识到不少南洲神秘的林安，一时间也认不出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不过，这种涂抹单一纯色白颜料的方法和贝壳图案让他联想到了一个和班图挨得很近的民族，约鲁巴人。 他们聚集在乌班吉国和靠近西部的城市里，班图的边境也有不少。 面对霍珀夫妻期待的眼神，林安斟酌地说道：“是的，他确实受到了诅咒，天空之神带走了他的半个灵魂。” “天空之神？” “这名男孩来自约鲁巴部落，那里人相信一个至高无上的神灵，奥洛杜马雷，也叫奥洛伦，是天空之主和造物主。宇宙被祂分为两半：Aye是物质世界，Orun是灵魂世界。” “在灵魂世界里，大约有四百个次要神灵，称为奥里萨。每个奥里萨都与特定的思想、物体或自然现象有关。” “被奥洛杜马雷分开的两个世界之间的障碍是死亡，但这道障碍并非坚不可摧；通过歌声、舞蹈和仪式的召唤，奥里沙会附身在活人满足他们的愿望，因内容不同，代价也不同。” 林安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向两人科普，约鲁巴宇宙观的基本构造和圣众之道、巫毒、班图卡伦加十字线都有同工异曲之妙。 “我遗憾地告诉你们，可怜的提莫西或许是在父亲某次百无禁忌的祈求仪式中，触犯了祖先的禁忌，被奥里沙拿走了大半个灵魂作为惩罚。” 霍珀夫妇听得一愣一愣的，将信将疑地对视一眼。 “那我们该做什么才能救他呢？” “他的诅咒来自于亲族的贪婪残忍，除非他的父亲愿意用鲜血涂抹他的全身，否则奥里沙不会归还他的魂魄。” 这句话当然是胡说八道，林安只想观察这个未知东西的反应。 “也就是说，他被亲生父亲当成了祭品？” “真可怜。这样不珍惜自己的孩子，而我们明明……” 男孩的呼吸声越来越紊乱，从有节奏的“哈鲁”变成了烦躁不安的“咯、咯、咯”，林安观察到它的手指不自然地抽搐，眼神倒是和刚刚一样死气沉沉。 夫妻俩交头接耳了一会儿，班尼斯特教授问：“只有这样才能解除诅咒吗？” “是的。” “可上哪找他的家人呢？我们甚至不清楚他来自哪个村庄。” “从法律意义上来讲，我收养了他，也算是他的父亲。”霍珀教授迟疑地说，“能不能用我的血代替？” “……” 林安没有回答，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未知生物的活动，它的声音更高亢，从无意义的呜咽转为了断断续续的词汇。 “亲族……残忍……鲜血……杀……火……” “轰隆！” 骤然间，火焰随即亮起，林安更清晰地看到了男孩的脸。 被光芒照到的一瞬，他麻木的表情忽地抽搐，猛地跳起跑向荒原的方向。 “提莫西！” 适才班尼斯特教授抽出随身携带的军刀，正要用打火机消毒，方便给丈夫放血，谁料火光竟然刺激了男孩。 她连忙追上去，霍珀教授刚想咨询林安的意见，却发现后者“原地消失”了。 “该死，我受够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儒雅随和的教授难得咒骂一句，也跟上妻子的脚步。 他不知道的是，林安并没有离开，甚至正站在他的肩膀上。 为了隐藏，他使用了通过【编辑】从科菲那儿得来的条目——【与森林共生的侏儒信使IV-孔沃比比尼姆】。 这是一个怪谈C级的条目，介质为“大地之主”，和之前遇到的巨人一样属于班图国民族姆布提人的传说。 孔沃比比尼姆有着让人变成蜥蜴，以及变色龙的能力。 在这种状态下，只要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普通人和一些低评级神秘者很难发现个体的存在，算是个节省介质的隐身方法。 可惜怪谈级别总有各式各样的限制，孔沃比比尼姆变身的变色龙体积极小，一旦移动隐身就会破除，好在该条目还有另一项能力，就是肆意延伸的、坚韧又富有黏液的舌头。 趁霍珀教授心神巨震，林安伸出舌头黏住他的衣服，顺势跳上他的肩膀。 男孩的速度不快，就像个体能一般的小学生，很快被身为成年人的班尼斯特教授追上，她一把抱住他。 仿佛被摁下暂停键的视频，男孩又恢复了呆滞的状态。 “孩子，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霍珀教授后脚赶到，关切地蹲下身，拍了拍男孩沾上的树叶和灰尘。 近距离观察它的林安敏锐地发现，男孩移动的时候，“柯默思”能量开始在他的周身流转，证明它仍是来自另一星球的阴影。 那为什么系统检测不到它的存在？ 身为冥府的死人，为什么能被两个没接触过神秘的活人触摸？ 它的特殊和之前一些难以解释的未解之谜有关吗？ 林安用变色龙的尾巴挠了挠下巴，没有掌握更多情报前，他不想贸然对这个古怪的东西出手，而且暴君的挑战书和乌班吉国的军队是两把利刃，他必须先解决入侵的外敌。 记住村庄的位置，以后再来吧。 正思考着，一滴温热的水落在林安的头顶。 林安抬头一看，霍珀教授眼眶微红，竟情不自禁地落了泪，他再转过视线，原来是那名五年来没有任何自主意识的男孩，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夫妇二人。 两人如遭雷击，随即毫不犹豫地将男孩紧紧搂进怀里，仿佛多年前的清晨，他们拥抱走上校车的儿子那样热烈。 林安转动着变色龙的眼珠，看向天边破晓的弧光。 逐渐淡化的星辰和月亮后方，实际上隐藏着更多令人惊奇的事物，他就像立在一座荒岛，被苍茫大海所困，好在他知道了以后该做什么，那就是用神秘的知识填出一块块陆地。 清晨到来时，霍珀夫妇回到了村庄，男孩也没什么变化地靠回草垛旁，双眸无神地看向远方。 陆续起床的世界树众人和霍珀夫妇打着招呼，两人见到恢复人身的林安，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就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你要走了吗？”霍珀教授压低声音，“无论如何，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新的研究课题。” “世界神秘百花齐放的幻想，自然宇宙无穷无尽的奥妙，使人类的大脑永远不会缺少新鲜的营养。” 林安一边剥开一根硬邦邦的大蕉，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我们不久后还会再见。” “咚！” 坎土比和科菲将从村民处交换的补给搬上后备箱，越野车往“恶名昭彰”将军埃内斯特·万巴坐落于村庄东北方向的营地开去。(本章完) 第369章 黄房子 天气热得一如往常，掉漆的越野车奔驰在荒野中，犹如参加一场八十分钟的世界级摩托车大赛，翻山越岭，横越峡谷河床，闪避着大树、矮树丛、长颈鹿和突然冒出来的蜜獾。 随着车轮的前进，半死不活、一望无际的草丛出现了一条被人为踩出来的道路，一般来说，这意味着前方就有一处村庄或城市了。 看了眼路面“秃顶”的程度，林安觉得他们大概率是走对路了。 又过了将近两小时，科菲开始频繁地擦刹车，不仅是因为没有修缮的泥巴路格外湿滑，而且随处都可以碰到三三两两的闲人，他们头顶藤编的篮筐，里面装着果实或者树叶。 越野车路过时，这些人投来警惕又排斥的目光，但没有多做什么，林安刚想闭目养神，“乒乒乒”的枪声响起，仿佛有人在远处放了一串爆竹。 “我靠，Débrouillez Vous（随机应变者）！” 坎土比大骂一句，这词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仗着拥有枪支、拦路抢劫的士兵或者土匪。 “嘎吱——” 科菲一脚刹车，车轮发出有些刺耳的叫声，坎土比将脑袋探出窗户，双手做出祈祷的手势，双眸微微闭上，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仿佛导弹般从天而降，径直砸中躲在树后的几人。 “轰隆！” 硝烟弥漫，火焰熊熊燃起，树干发出不敢重负的断裂声，几个灰头土脸的人从后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刚看到越野车，他们不约而同地扑通下跪，将手上的枪放在面前，嘴里高呼着地区性的方言，估计是在说“投降、投降”之类的求饶。 坎土比和梅尔也持枪下车，双方均来自不同的部落，因此语言不通，交涉一番，其中有个投降的士兵灵机一动，拿出一只脏兮兮的皮革徽章，不停比画让他们读上面的彩色图案。 “伟大乌班吉国的万巴将军一级军队长。” 歪歪扭扭的法语证明了这几名士兵的身份，坎土比和梅尔对视一眼，前者缴了他的枪，后者将徽章拿给车里的傅斌。 “这个万巴就是你提到的埃内斯特·万巴吧。”林安观察道，“看来我们离你那位同窗的管理范围不远了。” “一级军队长……就这几个抢劫路人的歪瓜裂枣，属实是太抽象了。”傅斌把玩着柔软的皮革，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说好乌班吉军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王者之师呢。” “即便如此，班图的军退依然节节败退。” “感觉把我祖国的气象局拉出来，都能把我老同学的军营犁一遍又一遍。”傅斌收下徽章，对梅尔说，“你让那些人给我们带路。” 被剥光武器的逃兵们战战兢兢地赤脚往前走，越野车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几辆中巴车擦肩而过。 大约三个小时过去，路面逐渐平整，但不知为何来往的人却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位于道路左侧的铁丝网，隐约能从网格间看到后方坐落于草原东南侧的镇子。 逃兵们停下了，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瞭望塔，示意里面驻扎着乌班吉的军队。 “我在车上等你们。”林安向傅斌等人打了个手势。 三名新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思考之情，但他们没有多说什么，押着逃兵靠近瞭望台，当他们靠近到约莫十米左右的时候，几个枪口从洞里探了出来。 坎土比不甘示弱地用手枪顶了顶逃兵的腰窝，示意他们交涉，谁料这些士兵却汗流浃背，支支吾吾，原地踏步。 “怎么，你们不认识吗？”梅尔疑惑地说。 “切，大概率。我猜他们要么是逃兵，要么是捡了尸体的装备，然后把它们说成是自己的。”坎土比翻了个白眼，抽回顶着逃兵背部的枪，“滚吧！” 两者虽然语言不通，同一语系有些发音类似，逃兵们立刻踉踉跄跄地四散而逃，谁料下一刻，瞭望台上响起枪声。 “乒！乒！乒！” 子弹穿透士兵们的身躯，大部分打在地上，尘土飞扬。 里面的士兵用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法语大吼道：“军营重地，不许乱跑！待在原地不许动！” “来者不善啊。”傅斌背起双手。 “你才是来者。” 一个雌雄莫辨的机械音响彻耳畔，傅斌吓了一跳，连忙下意识地回头查看，却见绿色的数据缓缓铺开，遮住了越野车的图案，仿佛迷雾。 “放心，我是【护林人】，我正在看着你们。” 自打配备了同步传声功能后，林安不仅能远程写出代码，还能用合成的声音读一遍这些代码，达到“无限蓝牙耳机”的作用。 转动【上帝的独眼】，它的范围笼罩了整个兵营，乌班吉军队的情报一览无遗，大大小小的帐篷铺在地上，大概是里面挤满了士兵，总之不少人躺在帐篷外侧，正在打着瞌睡。 不过，林安这次不来杀人放火的。 他的视线转向军营的尽头，那里有被铁丝网拦住的地方，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仿佛一道天然屏障，围住了位于中心地带的栋浅黄色大房子。 林安估摸着这个军营属于班图国的军队，大帐篷是原来就有的，小帐篷是临时搭建的，那个黄色房子则是军官们的住所。 他转回视线，瞭望台上的士兵已经下来把傅斌等人围了起来，双方正用法语叽叽喳喳地沟通。 一名士兵跑向了黄房子，十五分钟后，他去而复返。 “将军说你们可以进来了。” 士兵用当地土语和同伴们嘀咕几句，他们脸上闪过几丝不可置信之色，不情不愿地放下武器，爬回了瞭望台，只留下那名士兵带路。 “汪汪汪！” 黄房子的前面有两只条纹状的猎狗在门口来回踱步，模样消瘦凶厉，一见到陌生人就龇牙咧嘴地叫起来。 林安凑近一看，那不是狗，而是土狼。 领路的士兵上前想阻止土狼，它们却越叫越凶，恨不得扑上来撕咬众人的脖子，但坎土比刚捋起袖子，它们一下子全部噤声了。 “小畜生，这就怕了？” “你好，请不要伤害他们。”下一刻，一个声音从铁丝网另一侧响起，“将军说感谢你来了，请进。” 推开铁门埃内斯特·万巴的军人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姿态端正，和一路走来见到的士兵属于两种精神面貌，应该是“恶名昭彰”将军的心腹将领。 终于遇到了一名素质还行的士兵。 林安略微观察，对傅斌说：“这家伙不是神秘者，不过房子里探查到了属于‘柯默思’的气息。” “那我……” “来都来了，你就去吧。有什么事我会远程操控【燃烧之镜】支援的。” “好、好。”傅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声用中文嘟囔道，“护林人，你简直像个无良的系统一样，压榨倒霉的宿主。” 听懂意思的林安嘴角抽了抽。 回旋镖元年是吧，系统竟是我自己。 见傅斌低声自言自语，那名军官又说：“请进，不用担心将军的小狗，它们不会伤害你们。” “小狗？”傅斌喃喃着，缓步前进，看到主人的土狼趴在一旁，在一行人经过时并不怎么理会。 军官带着一行人走进铁丝网后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个小型的农庄，许多百姓打扮的人正在辛勤工作，几头婆罗门牛和伊苏拉鸡跑来跑去，到处都飘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牲畜臭气。 但当军官推开门时，林安从众人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到黄房子里的味道还算不错，房子的抵着铺着抛光绿色水泥地板，刷着蛋壳白墙面，和外面的荒芜贫瘠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 军官带着几人穿过走廊，推开一扇门。 林安打量四周，客厅里窗明几净，窗前挂着黄色窗帘，墙面装饰着各种野生动物的装框相片，东侧墙边有个大型书柜，有着丰富的藏书、立体音响和卡带，茶几正中央摆了孔雀石棋盘和骨制棋子。 一名穿着深绿色军装的男子缓缓侧过身，他留着干净利落的板寸，眼白和牙齿像是象牙一样闪闪发光。 “王——埃内斯特·万巴将军？”傅斌有些紧张地说，“你好。” “你好，你是？”将军迟疑地说着蹩脚的中文。 “我叫傅斌，我们以前住一个宿舍楼……你还记得我吗？” “哦，当然了，傅斌兄弟。”将军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变得真黑啊！我差点没认出来。总之，我已经从士兵那里了解了你们的情况。请随意坐，别客气。” 四人坐在沙发上，门被推开，一名端着茶盘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袭整洁利落的蓝色洋装，头上包了一种叫“chitenge”的红色花布。 “真高兴我们终于见面了。请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太拘束。”将军笑盈盈地说道，他指向倒茶的女人，“这位是我的妻子，伊亚洛哈。” 傅斌微笑致意，她也抬起头，回以灿烂的笑容，她说话时带着轻柔的异域腔调，有种说不出的蛊惑感。 “请坐，朋友。”伊亚洛哈倒起了茶，“你要加牛奶和糖吗？” “不用了。”傅斌下意识地说。 “这是很健康的喝法。”女人转向落座的其他人，“你们需要牛奶和糖吗？” 坎土比和梅尔见对方没有什么恶意，七嘴八舌地点起了饮料，只有科菲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傅斌的表情，因为某一瞬间，他的眼皮明显跳了一下。 原因无他，只因林安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