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npc到五星卡[原神]》
1. 第一章
“少东家,飞云商会那边的货物已经送过去了,他家大少爷亲自监督着清点的,钱都已经打到咱们户头上了,也请总务司核算过各项税款。”
“很好,留档入库。”
“南红小姐,在下是北国银行的私人理财经理,您在我行存储的金额已经超过了五十亿摩拉,或许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详谈一下之后的理财应该怎样做。”
“……才五十亿而已,这些小钱用不着这样大动干戈吧,找我的管家去聊就行。下次这种小事没必要递到我面前来了。”
“小姐,老爷和太太寄来的信件上又说要催您相亲了,已经为您选好了几个备选人物,三天后在琉璃亭……”
“不是黑长直不要,相亲谁爱去谁去,下一个。”
“大小姐,群玉阁上送来了帖子,天权大人邀请您参加一个星期之后的鉴赏会。”
“鉴赏会?凝光小姐不把鉴赏会变成拍卖会我才不信,她从来都不介意从我们这些富户身上搜刮更多的钱,但是谁让这些钱都被她给了璃月呢——我就不去了,先前蒙德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发现了一些很不错的水晶矿,而且产量很大,我打算去看看,五天后就出发。”
那斜靠在美人榻上,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正在翻阅一本账单的女子语速很快地说道,丹红色的、仔仔细细地染了颜色艳丽的口脂的嘴唇上下碰着、开合得飞快。
她停顿了一下,撑着脑袋的那只手卷起一缕低垂的浅色长发。
“但是天权大人相邀,也不能不去。这样吧,揽云,你替我去,一共给你……五千万摩拉的额度,鉴赏会上看着什么东西好看就买回来,至少也要让凝光拿到四千万。”
她似笑非笑,一双本来就眼角朝上挑起的漂亮眼睛这会儿微微眯起,瞬间令站在她面前的人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成了精怪的狐狸。
“这可是归离原重建的重要经济来源呢。”
对面名叫揽云的干练女性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室内,这名靠在美人榻上的女子打了个哈欠,坐直了身体,从榻上站了起来,一旁方才正在为她打扇的侍女为她取来了一件长却轻薄的外衣,为她罩在了肩膀上。
“大小姐,外头晒。”
南红笑着:“蒙德的天气比璃月要更晴朗呢,我既然出门,便一定要亲自去矿上的,到时候晒得更厉害,现在先适应适应。”
侍女脸颊两侧微微飞红:在她的视线里,她能够看到从那条织金的香云纱披帛之下探出来的一双白玉也似的手。
从小臂中部往下,线条流畅而肤质细腻,一点儿斑痣也无,手腕上叠戴着几样首饰,分别是一枚雕刻莲中鱼戏的金镯、一串点缀了夜泊石、石珀与魔晶矿的三圈金珠手串、以及一串顶好的锦虹色南红珠串,枚枚都如龙眼核大。
这双手如此美丽、如此富贵,让她来说的话,怎么是能够放到烈阳下头去暴晒的呢?倘若她是富贵身,一定要将这位大小姐娶回去、藏在家中楼阁里,像是金玉珍宝一样仔仔细细地藏起来、悉心地呵护才是。
南红并不知晓身边的侍女正在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出神、并且在大脑中想着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此时满心都想着五天之后要去看的那一处蒙德水晶矿产。
水晶矿在提瓦特大陆上很是常见,但是上好的水晶矿可就没有那么常见了,尤其是那种里头还掺杂着如同金属丝一样线条、且那些线条还是细细密密、整齐排布的。
她手下的探矿人从蒙德那边带回来的矿石采样便是这样罕见的东西,于是,哪怕南红身为璃月、乃至提瓦特第一大矿石行当的当家大小姐,见过了多少奇珍美石,她也还是没能坐住。
这可是金丝发晶矿啊,卖去那些珠宝首饰店家可以赚很多钱呢,更别说她自己的产业自称上下游,不管是开石头的解翠行、还是做首饰生意的明星斋……这些全都是她家的产业。
这一笔下去,三分之一卖给璃月富商们,三分之一卖给枫丹的有钱人,剩下三分之一出售给至冬那边……她盘算下来,自己这一波保守也能赚上个十位数的摩拉。
哪怕她已经足够有钱了,但是赚钱这种事情谁能不喜欢呢?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南红完全无愧于自己做为璃月人、象征着摩拉的神明、商业的庇护者岩王帝君摩拉克斯的信徒这一身份,更无愧于父母从矿石中精心为她挑选的名字。
南红这种矿石嘛,它能够庇佑那些在上升期的人赚取更多的钱财。
南红可是一直都觉得自己正处于上升期的——在二十年前胎穿到这个世界来之前,她才离开学校没两年,却已经在公司中做出了最高的业务量。
而意外穿越之后,她不仅接手了家族庞大但走在下坡路上的企业、让这些古老的行业重新焕发出了新的光彩,甚至还成功与这个世界的元素共鸣、获得了神明的瞥视,拥有了一枚珍贵的神之眼。
越来越成功,越来越有钱,这样的日子,她是真心想要再过上五百年。
虽然,偶尔的,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念有手机在身边的日子。
南红披着防晒的轻薄披帛出了门。
一如既往,新月轩对她敞开大门——像是南红这样的贵客可不用预订座位,新月轩始终给她预留着贵宾包厢。
在走过大堂的时候,南红见着了几个眼瞅着有些熟悉的面孔。
应当都是她先前接触过的商人。
她隐约从这些人的嘴里听到了几个词汇:金发、蒙德、异乡人、骑士团。
哦,她知道这件事。
南红想到先前在蒸汽鸟报上头看到的:金发的旅行者击退了入侵城市的风魔龙,并在随后在西风骑士团的帮助下净化了风魔龙身上的污染,令东风之龙重复旧位,西风骑士团给予了她荣誉骑士的称号。
这可是件大事。
只可惜对她来说没什么用,西风骑士团的仓库里堆了好多陈旧的老盔甲,就算再多一百个新人,也未必会向她的铁器加工厂家下订单。
赚不到钱的事情,南红兴趣不大,她走进包厢之中——与先前对侍女说的“出去逛逛”不同,她今天也是有预定好的行程的。
南红微笑着看向已经在包厢中等待的青年人,对方已经要了一壶上好的春茶,在她开门时正悠悠地放下茶盏。
“钟离先生。”她迎了上去,带着三分不过火的热情以及七分的敬重,“咱们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胡堂主最近如何?既然今日是钟离先生上门,我想,想必往生堂又有一大笔采买生意要做。”
——往生堂也是南红的大客户呢,那些喜欢生得显赫死得哀荣的各国富豪们,可都太喜欢从往生堂订购特制的棺材了。
在这些棺材上,若是不能用一些最上好的珠玉去点缀,又怎能配得上这些人心里自己的地位?
*
五日后,蒙德,艳阳高照。
南红的马车辘辘地驶过了蒙德城前的石桥,在过桥的时候,她还听到窗外扑棱扑棱地惊飞了一大群鸟、以及一个小孩在那边大叫着“你把鸽子都吓跑了”的声音。
风中传来淡淡的花果香,的确是自由城邦的味道。
南红挑起马车侧面的帘子一角。
她上次来蒙德还是六七年前,那会儿她还是个十岁刚出头没多久的小姑娘,如今记忆中的蒙德与那会儿很是相似,但细节上着实有了不小的变化……
比如说,这个正爬在一座房屋的侧墙上,动作相当自如地摘下一朵朵慕风蘑菇、扔到自己背后那个背包里头去的金发白裙少女,以及在她身边飘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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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白色生物……
南红知道这俩是谁:金发的旅行者和派蒙,报纸上的头条人物。
……头条人物竟如此不拘小节么?
在旅行者下方的地面上,蒙德市民们来来往往,西风骑士团的巡逻执勤人员目不斜视、全然没有看向高处的意思。
南红放下了帘子,她的表情有些……
难绷。
上一次她来蒙德的时候,人们虽然自由,但也顶多是早上九点钟才姗姗来迟地上班到岗、下午三点就归心似箭地下班去往酒馆喝酒。
没想到啊,这么几年不见,蒙德城的自由已经进化到了骑士团的荣誉骑士大白天爬人外墙摘蘑菇的程度么?
啧,真不愧是自由的国度啊。
南红这辈子做为能够竞争璃月首富资格的大小姐,出行所带的行李不可能少了,那一件件替换的衣裳全都是谈商时候的门面,是绝对节省不了的东西。
于是,等她在歌德大酒店最顶层的套房中放置好了所有的东西,时间便已然到了黄昏。
怎么说呢……和包了整个歌德大酒店下榻的愚人众交涉出一间房间也的确花了她不少的时间,还好,钱最终还是成功解决了问题。
也是幸好,原本占用了这间房间的愚人众执行官女士已经离开了蒙德。
水晶矿所在的地方距离蒙德城还有点远,且有点偏,南红需要去西风骑士团借用一些骑士,这倒不是为了保证她自己的安全,她的神之眼很耐用——这是蒙德城为了保护那些外来的商人而硬性做出的规定。
先前因为风魔龙之灾而靠近城市的魔物迄今仍然在荒野中徘徊,保护民众,这是骑士团的责任。
除了这些对她来说算是装装样子的骑士之外,南红还打算与蒙德酒业的最大巨头,迪卢克·莱艮芬德先生接触一下。
蒙德并不怎么产出珍惜的上品矿石,相比起稻妻的紫晶和珍珠、须弥的万相石、枫丹的贝母……蒙德的矿产还是太贫瘠了。
这就更不用说与岩之国度璃月相比。
在这种情况下,南红手上的运输通道,在蒙德其实并不成熟,基本上都是将成品货物卖过来的途径。
开采之后的矿物要如何运输出蒙德,这就需要开辟一条另外的路线。
而在蒙德,生意做得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位迪卢克先生。
酒水同矿石一样,都是有分量而且需要相对小心运输的品类,如果可以与对方达成合作,用对方的运输路线来将这一批金丝发晶送去璃月的话,毫无疑问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支出,也能节省很多麻烦与处理麻烦的时间。
反正这笔发晶生意已经差不多是板上钉钉,提前去见见这位迪卢克先生也不无不可。
南红听说,这位迪卢克先生有调酒的爱好,就譬如说今天,他便正在自家的生意之一,天使的馈赠酒馆中暂充酒保一职。
南红欣然前往。
蒙德的酒水很有特色,蒲公英酒和苹果酿都是热销海外的产品,而且度数比起璃月的酒水来要低上不少。
谈生意,同时喝点小酒,用微醺的状态对冲一路车马的劳顿,这样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了。
南红走进酒馆,迎面看到的是站在柜台前、背对着自己的两个后脑勺。
一个金、一个白,仔细一看正是她在进城的时候看见的旅行者和派蒙。
她们身边,还有一名西风骑士团的成员,正在与吧台之后、手中还握着调酒器皿的迪卢克先生说话。
或许她来得不是时候,南红没有上去加入对话,然而还不等她想想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她的眼前突然飘过了一行白色的字:
【迪卢克老爷的小猫批脸真是太可爱了,我舔我舔我舔】
南红猛地怔住。
2. 第二章
这东西对于南红来说太眼熟了,她上辈子的大学四年时光之中,起码有十分之一的时间是和这东西混迹在一起的。
——那白色的飘过她眼前的,不正是弹幕吗?!
但是……为何这个世界会出现弹幕这种东西?!
而且这弹幕……南红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在西风骑士身后,那位红发的迪卢克觉察到了她的这个动作,目光不着痕迹地朝着她身上偏来。
南红心神震荡得厉害,但她毕竟是神之眼的持有者,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中带着怀疑。
——是对她刚才的动作,而不是对突然出现的弹幕。
或者应该这样说,对方全然没有意识到弹幕的存在。
不管是他,还是酒馆中的任何其他人。
所以,这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看到的东西。
南红来不及更深地思索,更多的白色消息都已经从她眼前飘过:
【正e人】
【迪卢克什么时候出皮肤啊,求调酒师皮肤】
【刚刚打完迪卢克老爷的传说任务,被帅得满地乱爬,再来看一遍剧情】
【火系人上人,大剑人上人,火系大剑更是人上人,如果没有迪卢克姥爷,我都不知道我这个版本的开荒应该怎么打】
这些弹幕中的词汇完全不属于提瓦特世界,毕竟,提瓦特世界没有手机和电脑之类的联网设备,也就自然而然地不会有游戏,也不会让皮肤、传说任务、版本、开荒之类的词汇出现在这样的语境之中。
南红掐着掌心,保养得宜的指甲在掌心中掐出了几道深红色的弯月,她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又或者说,是靠着这些疼痛,以及此时正在微微发光的神之眼,她才能够仍然维持得住至少是表面上的冷静。
从她现在所得到的信息来看,南红能够得出的结论只有这么一个——她看到的,是一个游戏录屏的弹幕。
不作他想。
那么……她很难不将自己的思考向外延伸出去。
就比如说,其实这个世界就是个游戏。
“这位小姐?”
南红的思考被打断了,吧台后面的迪卢克似乎是已经被不耐烦于继续同那位西风骑士的对话,目光径直越过了对方朝着她而来。
“酒馆里还有很多空座位,请随便坐,想要来点什么?”
南红走上前去,勉强扫了两眼酒水单:“蒲公英酒就好了,如果可以调整冰度的话,少冰,谢谢。”
酒馆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外头跑进来两个气喘喘的西风骑士,对着这位正站在吧台前的同僚说:“霍夫曼先生!侧门那边出事了,凯亚队长通知大家快去侧门集合!”
“史莱姆!是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史莱姆加起来还要多的史莱姆!”
名叫霍夫曼的西风骑士急匆匆地跑开了,空出来的吧台边的位置顺理成章地归了南红。
在坐吧台边的高脚椅的时候,南红眼前的弹幕突然又刷起了一波:
【新来的这个美女姐姐是谁?没见过但是好好看啊】
【不是npc的建模,估计是未来要出的五星卡?】
【白发红眼贵气成女,这我不得直接抽爆?】
【璃月风诶,蒙德之后的国度就是璃月了】
【也不一定就是五星卡吧,虽然npc是没有独立建模的,但有独立建模的不一定就是五星卡啊,女士不就是?】
【前面的,女士未来可能会成为boss】
白发红眼成女……是在说她吗?
她也进入了弹幕的观察范围之内?
不管是五星卡、npc还是boss这样的称呼,基本上都是在游戏里用得最多。
所以……她这是……穿进了一个游戏吗?
人一旦开始联想,就会很容易找到各种佐证这种想法的证据。
此时的南红,就很难不将这一猜测同那位金发的旅行者结合在一起。
对方看起来真像是个游戏玩家啊。
南红的上辈子对她来说已经是有些距离的东西了,但她仍然记得上辈子很爱看的一个小说类型:第四天灾。
这么想来,她在城门口看到对方的那些奇怪而过于自由的动作,就都有了解释。
但她还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有这么个猜测而已。
她早晚会确定的。
这些弹幕……南红垂下眼睫,虽然这些弹幕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游戏弹幕,没什么营养,但实际上里头蕴含的信息量还是很不少的。
就比如说,至少才这么几条弹幕,她就可以能够得出一些结论:
迪卢克应该是可以抽取的卡池角色之一,并且在游戏的前期还是个很强势的角色,战斗力绝对很强。
诚然,游戏剧情里的强度不等于剧情之外操作起来的强度,南红上辈子还曾经操控着一位开着轮椅打人的外头像素科学家用电脑暴揍上帝呢,让那位歪头轮椅科学家在现实中和人线下约战一个试试?
但是结合上另一条消息,也就是那些弹幕里的玩家管迪卢克叫“暗夜英雄”这一点来看,南红觉得对方的战斗力一定是顶尖水平。
这个名字一听就很蝙蝠侠,而蝙蝠在dc的地位有目共睹。
也就是说,如果运用得好的话,弹幕会是一个上帝视角的信息来源。
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这种上帝视角的信息资源有多么的好用且珍贵,至少南红是完全心里有数的。
迪卢克调酒的速度很快,动作也相当潇洒,南红很快得到了一杯冰镇的蒲公英酒,以及压在杯子下面一块儿推给她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在很赶的情况下也不显得太过潦草,而且字形也很好看。
D:如果您能对接下来的事情守口如瓶,便算我欠您一个人情。
南红挑了挑眉,她猜测迪卢克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否则至少他不会开一个人情那么贵重的价格。
当然,也有可能是迪卢克猜出了她是谁,因为觉得区区摩拉无法将她说服,因此才开了这么个值钱的条件。
这就很有眼光了。
南红将纸条卷在掌心,弹幕没有看到她和迪卢克之间的这些小动作,但是此时它们仍然在一条条从南红眼前飘过:
【帅爆了!】
【审判荣耀还是看一次心动一次啊】
【其他地方其实都不太适合放大招,但是蒙德城门口的大桥是真的合适,一个大火鸟从头飞到尾,有一说一,找准方向,老爷真的是禽肉获取第一人】
城门口。
还有大桥。
那就只可能是正门了。
唔……这么说来,先前那几位西风骑士被调动去了蒙德城侧门,而且还是史莱姆……
南红很快想明白了。
这些元素生命最容易被一些元素诱饵诱惑,焉知这不是那位今夜有点什么业余活动的迪卢克先生为了调开西风骑士们而准备的障眼法?
南红端起酒杯来喝了小半杯,蒲公英酒清爽的味道让她惬意地眯起眼睛。
然后,她将酒杯推向迪卢克:“迪卢克先生,麻烦帮我打包一下?”
确保自己守口如瓶的最好办法是不在现场根本没有看见,虽然南红并不打算就这样直接回去,也不打算什么都不看。
她提着打包后的蒲公英酒,走在蒙德入夜之后昏暗的小路上,路上没什么人,也很安静。除了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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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靠近侧门的位置时,听到那边传来的西风骑士们的呼喊声——“额啊,这黏液好恶心!”
蒙德城的松弛感是真的很让璃月人叹为观止,南红很轻松地跳上了高处无人防守的城墙。
她裙摆内侧的腿环上,岩元素神之眼只是微微地闪起些微的亮光。
自古猎人不抬头,不是猎人也不抬头,南红靠在阴影中,等待着接下来能看到的一场好戏,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目前的情况是:能够看到弹幕的场景,应该就是剧情;而那些发弹幕的人,是一个个玩同一个游戏的玩家。
会跟着迪卢克来到大桥上的人很少,毕竟这是个需要调离西风骑士团的行动。
那么,只要金发的少女跟了过来,她就一定是玩家——南红倒是不觉得那只白色的飘浮小生物会是玩家。
哪有玩家参与了一件事情之后,荣誉却没有归于ta所有的?那玩家不是成了臭打工的了嘛!
南红需要确定主角是谁,也想要和主角、还有那些在游戏剧情中含量举足轻重的星级角色们打好关系。
众所周知,和主角打好关系一般是没有坏处的,虽然一些过于自由地主角会坏事做尽,但是从那位金发旅行者的爬墙行为来看,对方的破坏力比较有限。
摘别人屋子墙上的蘑菇的人能是什么很坏的人呢?
只要是还讲一点良心的玩家,那就瞬间可以从第四天灾变成最强打工人了。
南红大脑里头已经生成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试试总不要紧嘛。
把初始好感度刷高,然后……嗯,到那时候,可操作的范围那可就广了。
南红一边等待一边小口小口喝着蒲公英酒,毕竟这种酒水还是要在冰镇的时候喝才好。
冰的时候是国窖,常温就是那啥了。
她没等多久,也没喝几口酒,城墙下头便已经热闹了起来。
红发的青年与金发的旅行者先后抵达,后头还飘着一个差点没能跟上的白色小精灵,而在蒙德大桥的对面,一群丘丘人正挥舞着木棍朝着蒙德城冲来。
一场虽然难度没有很大,但是却颇为辛苦的战斗。
毕竟丘丘人的数量是真的很多,而在丘丘人之后,还有一些冰深渊法师。
她眼前仍然有弹幕在飘,看来这个距离,也能算是囊括在剧情之内的。
南红仍然安静地等待着,她看到迪卢克单手挥舞起大剑,看到旅行者开始运用风元素的力量,看到冰深渊法师们身边纷纷出现了球形的元素护盾……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那位迪卢克先生,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斗方式,他的大剑挥砍范围很大,能够保证自己身边不会出现可能伤害到自己的敌人。
而那位旅行者,虽然她的元素力相当强大,但她的战斗技巧……似乎并没有那么纯熟呢。
这样的表现,与先前蒸汽鸟报在头版头条上介绍的身手,多少还是有些差距的吧?
南红挑了挑眉,掌心摊开,三枚早早就准备好了的金色棱锥形宝石已然凝聚完毕。
她伸出手臂,掌心轻轻一翻,这三枚宝石棱径直落下,直插在蒙德城门前的地面上,“正好”固定在了丘丘人战队之中。
随即,这三枚宝石开始共鸣,岩元素的震颤在大地上掀起犹如涟漪的波纹,频繁的岩元素伤害彼此碰撞,将丘丘人们掀翻在地、敲击着那些冰深渊法师的元素护盾。
迪卢克没有抬头,他的战斗仍然专心致志,但是那位金发的旅行者少女却已经抬头看向了上方。
南红轻轻一笑,将那杯没有彻底喝完的蒲公英酒留在了城墙上,随机,转身沿着阴影,轻飘飘、不着半点痕迹地离开了现场。
3. 第三章
迪卢克的传说任务诶,为什么在这种大场面的战斗剧情当中,镜头对准的居然不仅仅是迪卢克一个人?
玩家林音很是困惑,她刚刚正在蘸豆爽着(虽然她的操作乘区也不怎么样),下一秒这游戏就突然开始了cg。
当然,不是说cg不好的意思,剧情cg是好东西,如果能多来一点的话,当然是多多益善。
然而这一段却又很是短暂,短到了让她觉得奇怪的程度。
从天而降的宝石棱,平白出现的额外岩元素战斗力……蒙德的岩元素角色都有谁啊?好像就一个诺艾尔,但是诺艾尔的e和大招都不长这样啊。
随后,旅行者抬头,看向了一片黑暗之中的城墙上——再之后,镜头重新落到了迪卢克战斗中的英姿之上,而她也重新开始了战斗。
全然没有觉察到不对劲的派蒙也没有跳出来,和她队内语音些什么“你看到了吗?刚才楼上的人影”之类的话。
……好奇怪。
但是,既然官方已经给了这么个充满暗示的镜头,那就等把迪卢克的传说任务打完之后,爬上城墙看看吧。
说不定那边藏着点什么线索呢,开放世界游戏是自由的,在大世界中藏着的那些文本里面很有可能藏着一些很有意思、同时也非常重量级的东西。
可能简简单单两张纸就很石破天惊了。
她快速过掉了迪卢克传说任务的收尾,随后踏着逐渐东升太阳的曦光,在蒙德人们见怪不怪的无视中,利索地爬上了蒙德城的外城墙。
就在“昨天”镜头对准过的角落里,她仔仔细细地摸索过去,最终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发光的金色小点。
点击拾取之后,她的背包里多了一件物品。
剩下一点没喝完的外带蒲公英酒
物品描述:蒲公英酒本身的味道已经在夜风中消散得差不多了,但是杯沿上似乎还留下了一点脂粉香气。
对于会认真看剧情的林音来说,其实光是那个物品名称就已经很明显了,昨天晚上刚好有一位小姐在天使的馈赠点了一杯酒,还没喝完就要求打包。
那位看起来应该是来自璃月的小姐。
可恶,要不是当时的她还在过场动画里面,除了点击剧情聊天选项之外什么都没法做,她高低要绕着那位美女多转两圈。
白毛红眼,这果断就是冲国人xp了好吧?!
所以,那位璃月小姐在离开了酒馆之后,就直接来到了城墙上吗?昨天的宝石棱是她放出来的吗?她看起来好像对迪卢克的计划很是知情——她认识迪卢克?
一个先前从未见过的角色,以一种神秘但却又无法忽视的姿态强势地出现在了游戏之中,这实在是很难让人安心地下线游戏。
于是,林音直接转进了游戏社区。
到了社区里,她发现有这个疑惑的不止自己一个人,观众流量最大的那个剧情视频下面,已经有很多人在新出的那一分p剧情视频的评论区里头建起了高高的楼。
【李涛】那个璃月美女是卫星吗?
楼主和她一样,也是回去捡了蒲公英酒瓶子的人,还在一楼“大放厥词”:感觉像是美女特地给我们留的钩子,就像是酒杯杯沿上的那一缕芬芳。
楼主:她钓我,她心里有我,我是美女的狗!
林音从头看到尾,发现还没有赶去璃月过剧情的大家——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现在的等级还不够,不是不想去璃月,实在是……璃月的怪也比蒙德更难打一点——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这位美人到底是谁。
有人说:三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见过她。
还有人说:各个地方的宣传都没有提到过她,有可能是很久以后的卫星吧。
林音也在楼里发了一条评论:希望漂亮姐姐是五星,四星还要到池子里面碰运气捞,五星的话至少还能囤出来。
和她持有相同的意见,算是被神秘且美艳这两个属性糊住了眼睛的人还有不少,其中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叫嚣着要从现在开始忍住自己抽卡的手,原石到手一分不花,全都砸进未来属于这位美女的卡池。
林音抿了抿嘴唇。
她也看到有人在泼冷水,讲有建模不一定就是可以抽取的角色。
的确,是这个道理。
但是……她忍不住想,如果万人血书向马哈鱼请愿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吧?
*
南红在离开蒙德城墙的时候没有走得很快。
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她想要多看一会儿弹幕——多看一会儿那些在白色弹幕之后的人对于她刚才的表现想法如何。
从这些弹幕的语气来看,他们应该也都是玩家。
那么,只要他们喜欢她,那么正常情况下,这个世界的玩家,也就是那位金发的少女,也会对她有不错的好感初始度。
结果令她很是满意。
不少人都在发问号,但是更多的人都在说这一手够帅的,还有一些人——他们似乎是已经过过了这一段的剧情,甚至已经知晓了对于她来说的、提瓦特的明天会发生的事情。
他们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小心机和巧妙设计,并且,确实对她多了一些好奇与探究。
这样就很好了。
钓人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
如果一下子下了过分猛的药,反而有可能事与愿违。
毕竟,人都是叛逆的,物极必反嘛。
她舒舒服服地在歌德大酒店里修整了一夜,第二天就去西风骑士团聘请“保护”自己的骑士们了。
她在骑士团总部门口的位置看到了两高两矮共计四道身影,旅行者与她身边的白色小家伙,南红今天从那些消息灵通的愚人众士兵们口中听说了她的名字——派蒙——一名很可爱的、背着大皮书包的红色小女孩,以及一位肤色略黑,一只眼戴着眼罩,大夏天还披着毛领子的青年。
这个天气还穿毛领子啊,南红心里转过这样一句吐槽,笑着走上去:“凯亚队长,早上好,我是前段时间就以及提前登记过,打算今天去矿上看看的商户……”
做生意的嘛,至少各国有权有势的人得都认识了才行。
南红知道这位凯亚队长在如今的西风骑士团中地位不低,当代理团长琴外出的时候,他会代理代理团长的职务。
而对于凯亚来说,南红这样级别的商人——毫无疑问可以与迪卢克掰手腕,甚至在财力上略胜一筹——一直都是各国重要关注的对象之一。
他笑着与南红问好:“南红小姐。”
随即,他弯腰,低头,对那个背着皮书包的小姑娘说:“可莉,现在凯亚哥哥有工作要处理,让荣誉骑士姐姐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南红原本以为看到旅行者的地方就会有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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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至少现在弹幕就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或许玩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剧情里——哪怕她们正在与其他人交流对话。
凯亚引着南红往骑士团里头走,在团长办公室完成了文书方面的确认工作,准备去清点南红要带着一路随行的骑士们的时候,一推门,却发现本应该在一边玩耍的可莉与旅行者正站在门口。
一大两小都抬起头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凯亚和南红。
“可莉和荣誉骑士姐姐都听到了哦!漂亮姐姐需要骑士陪着她一起去奔狼领!可莉也是骑士,可莉也想去!”
派蒙:“小可莉还是很厉害的啦,如果需要保护的话,她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哦!”
旅行者点头:“而且,我会看好可莉的,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你放心的话,凯亚不如也一起来?”
凯亚微笑:“确实有点不太放心呢。”
从实力上,他是绝对认可旅行者的,但是在不受控方面……可莉顶多是需要更多的教导,但是旅行者就是头脑清醒且条理清晰的纯抽象。
破坏力方面,或许还是后者更胜一筹。
凯亚这样的大实话直接让旅行者一噎,就像是被过量的蜜酱胡萝卜煎肉哽住了嗓子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说道:“那,凯亚、我还有可莉,三个骑士团中相当顶尖的战斗力,应该就很够了吧?”
——的确够了。
南红:“其实完全没必要那么多人的,我并不觉得自己很需要保护,凯亚先生,我好歹也是个神之眼拥有者呢。”
或许是因为她的这句话,在去往奔狼领那个标记矿点的路上,旅行者的视线从始至终就没有几分钟是从她身上移开的。
一开始是扫视,很快落在了她裙摆开叉处——倒是没有在她的大腿上停留,而是看着她固定在腿环上的神之眼。
没有弹幕,南红不好判断面前的这位旅行者在想些什么,是否已经将她与昨天晚上的抬眼关联起来,但是在沉默中尴尬显然也不合适,于是她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的矿。
根据她上辈子对于第四天灾的了解,玩家不一定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打不死的,他们虽然行为诡异,但大多数时候都具备着最普通平凡的弱点。
就比如说,爱钱。
于是她有点儿刻意地往自己的目标上头引:“这一次发现的发晶矿的确是非常优质的矿石呢,旅行者,凯亚队长,还有小可莉和小派蒙,你们看。”
那块在阳光下、金丝璀璨到刺眼的水晶矿被她托举在手中,比她掌心略大一圈的这块矿石沉默但毫无疑问很是张扬地宣告着自己的价值。
南红叹息,语气稍稍有点儿刻意了:“但我有些担心,万一我在蒙德招不到那么多开矿的工人……嗯,其实化学试剂也是不错的选项,控制好烈度的炸·药应该能够省去不少人力——但是擅长调配这些化学试剂,并且精准控制分量、现场操控的人员却又很难找。”
一字一句,南红都在指向旅行者。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难道真的会有第四天灾都做不到的事情吗?不存在的,毕竟第四天灾可是知名的只要给一管血条,就算再长都给你磨碎的存在啊。
南红轻声叹气,声音是似有若无的夹:
“也不知道我现在开出的价格,能不能打动那些技术人才的心。”
4. 第四章
钱!
摩拉!
会有原石吗?!
旅行者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版本大活动,给好多好多原石的那种。
一时间,她看向南红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什么有再造之恩的父母,充满了殷切。
只可惜,这个开放世界倒也没有那么的自由开放,她无法主动对着南红发出邀请,只能等待着对方想到自己,然后才能选择自己的回答。
旅行者内心焦急地想:派蒙呢?可莉呢?凯亚呢?助攻一下啊!
要不是这会儿剧情对话强制控制着她手中的位移键,她这会儿都要站起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那样过绕着南红转上好几个圈了。
马车这个狭小的空间范围,限制了旅行者的发挥。
“受限于国界,璃月的火药不是很方便运输进入蒙德的国土。”
南红说。
“所以,药剂最好是全程在蒙德调配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运送入境,但南红也不想为了这个事情特地去找七星批上一纸公文,玉衡星刻晴是个事无巨细的认真人,走流程时间确实不会很长,但很烦;至于天权凝光,凝光倒是能看在她的人品以及既往的表现上给她大开方便之门,但她也一定会顺路捞走点摩拉。
凯亚笑着说:“这样的人,骑士团中能找到,阿贝多就很合适,他是炼金术方面的天才,这些手到擒来。”
可莉兴奋:“阿贝多哥哥可厉害了!”
凯亚:“只可惜,阿贝多这会儿正在执行外出公务,恐怕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砂糖的话,她的理论知识和实操水平都绝对够用了,只不过,我想她或许没那么适合到奔狼岭工作;而我们的小可莉……可莉,你的蹦蹦炸弹能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南红小姐想要的是一块块矿石,而不是满地的矿石残渣。”
终于,在绕过了这么一长串之后,他耸了耸肩:“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荣誉骑士呢?荣誉骑士会很多东西,而且也很有责任心,办事效率也高。而且,除了荣誉骑士这个身份之外,她还是冒险家协会的注册冒险家,你完全可以信任她。”
不管是旅行者还是南红,在等着的就是这句话。
旅行者就差拍着大腿跳起来了,终于出现在她面前的可选对话选项被她连点好几下:
“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好,如果技术方面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还可以去问砂糖,对吧?”
凯亚用拇指挑起一枚硬币,准确地接在掌心:“对,没错,砂糖一定会很高兴有人愿意来学习她的药剂调配技术。”
“那就麻烦你啦,旅行者。”
南红偏了偏头,眯着眼睛,微笑。
“哎呀,真的是太感谢你了,这样的话,我就只需要为后续的矿石运输发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迪卢克先生。”
南红眼角的余光囊括了整个马车车厢之内,她当然能够看到凯亚脸上的似笑非笑、以及在听到还有其他活动可以接的时候又一次表现得很有些坐不住的旅行者的急切。
但是,循序渐进。
这四个字是南红在生意场之外的座右铭,也是她一直奉行的行事准则。
任务一点一点往外给,给多了会让旅行者看起来过分像是个打工的——她这样想,随即笑嘻嘻地问起旅行者:
“那么,荣誉骑士小姐,你更想要什么形式的报酬、以及希望报酬有多少呢?我们璃月人做生意讲究公平和契约,虽然此地不是璃月,恐怕无法在帝君和总务司的见证之下签订制式的契约,但契约精神不可轻易放下,只有谈好了薪酬,才算是正式敲定了这么一桩事。”
对于刚刚踏上旅程没多久的旅行者来说,不管是什么奖励都缺得很,摩拉啊、经验书啊、武器啊、圣遗物啊……这些东西就没有一个是她不想要的。
但是,与一切其他奖励相比,没有什么是比原石更好的奖励了。
以前,今后,再也找不到任何超过原石的奖励——毕竟,游戏里的角色又不可能从屏幕后头爬出来,来到现实世界中,抽出一叠现金拍在桌面上。
旅行者“嘿嘿”笑着:“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抖落抖落自己的口袋,从中抖出一颗原石,递给南红看:“我想要这个,最想要的就是它,至于摩拉嘛……摩拉也可以吧,但是摩拉没有那么重要。”
南红上辈子也玩过一些游戏,她深知对于游戏背景所在的这个世界而言,最重要的货币未必就是玩家手中最有用的道具,所以她才会发出此问。
而此时,她看着那一颗小小的、大约只有旅行者拇指指腹那么大的粉蓝渐变的原石晶体,盘算着家里的生意与存货。
……嗯,这种石头并非非常珍贵的矿石,它是采集来的、分散在野外,有时候小孩子到森林里面去走一走,遇到一块光秃秃的石坑,里面或许就有些许原石的碎晶。
与她合作得颇为愉快的教令院学者研究出来的成果是,这种石头应该是天上落下的某种陨星的内核,功效不明,也没什么很用的到的地方,而且硬度很大,雕刻起来难度有点超纲,于是多数情况下就是被放在一边当好看的摆件用的。
这样的石头,南红手头有,但是和其他石头比起来就差了很多,她估算着也就只堆了一个仓库左右……吧。
南红轻轻颔首:“那么,数量呢?”
旅行者苍蝇搓手,语气中有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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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激动,以及一点儿试探:“一千六百颗,可以吗?”
南红挑了挑眉,按照颗来计算吗?她还以为要按照重量来计算呢,比如说一千六百克之类的……原石这种东西,重量着实很轻,放在水面上都能飘起来,而且又小,一千六百颗……其实也就一小口袋。
这开价可比她原本盘算着要给出去的价钱低多了。
诚然,旅行者的表现算是商业谈判中格外稚嫩的那种,谁都知道她开了个自己都认为虚高的价格,但是南红仍然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毕竟,一开始就别有所图的虚伪友情,就是在这些东西里面建立的,不是吗?
*
奔狼领算是蒙德地区比较危险的地带之一了,狼群在这里出没,而根据凯亚的说法,最近这一块出现了一些凶恶的外来狼群。
再加上山脚下、半山腰的那些丘丘人聚落……总之,奔狼领最近的危险性是还挺高的,骑士团已经各处张贴告示、并且安排骑士团成员巡逻,警告南来北往的商旅们远离此处了。
旅行者早早地严阵以待上了,她的手始终搭在身侧的那把单手剑上。
一千六百原石,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金主了,这是彻头彻尾的衣食父母!什么魔物也敢跳到她义母面前来放肆?对于这种忤逆作乱之辈,必须要出重拳!
与之相对的,凯亚就很放松。
他靠坐在车厢侧面的真皮沙发上,说:“我不太相信南红小姐会对那些可能影响到后续开采工作的魔物听之任之。”
哎呀,凯亚队长,就很懂她啊。
南红:“先前只是让家里的护院们简单清理了一下周边的丘丘人聚落,但是……看起来这些丘丘人似乎也认定了这块区域呢。还有您先前所说的外来狼群,我想,这一块地区的安全维护工作——”
旅行者听到工作这两个字,下意识地接上话道:“锄大地?这事我熟啊。”
凯亚于是神情一肃,正色对南红说道:“南红小姐,您眼前这位,正是从不会漏过任何一个宝箱、所到之处甜甜花和薄荷半根不长,鸟过留腿、鱼过剩鳞、野猪更是成群结对地抓,晶蝶不放过、萤火虫更要网,从蒙德南到蒙德北这么扫上一遍,不管是盗宝团还是丘丘人都只能扔下点什么战利品然后望风而逃的——蒙德新晋荣誉骑士、击败特瓦林的强者、来自异乡的旅行者!”
旅行者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也没有那么多人啦。”
南红:“……”
她忍俊不禁,那双眼角向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来,眼角弯弯,嘴角边有个似有若无的梨涡凹陷。
旅行者后知后觉地、在她逐渐加深的笑容中,一点一点红透了耳朵。
5. 第五章
虽然已经和旅行者谈好了生意,但是具体的开矿步骤,仍然还是需要由南红亲自设计的。
毕竟,她才是老板嘛,哪个阶段给多少原石、哪个阶段需要衔接上一些额外的运输之类的工作……全盘的计划都在她的手中、也只被她一个人掌握着。
其实,南红也不是没想过要把整个工作安排外包给别人,但是,思来想去之后,负责这项工作的是旅行者这一条还是让她打消了外包的想法。
既然先前出现的那些弹幕已经让她开始将这个世界当做一个游戏来看了,而旅行者又是她很快确定下来的主角,那么,她聘请旅行者工作的行为,就很难不被南红视作游戏当中的某个相对重要的活动。
嗯……这种事情,至少在弄清楚她为什么会看到弹幕、又或者是摸清楚了旅行者的性格脾气之前,她最好还是不要假于他人之手。
好在,这项工作的安排对她来说也就是驾轻就熟,并不怎么费事。
用上化学试剂开矿之后,那些矿石也会由力大无穷、比起横冲直撞的野猪更具耐力的旅行者装上仿照风史莱姆制成的热气球运输车沿着既定的路线被送出奔狼领。
距离奔狼领不算太远的位置,便是迪卢克·莱艮芬德一人坐拥的巨大豪宅以及占地千亩的酒庄。
如果对方觉得自己手上拥有的运力足够,并且不介意合作一下的话,南红就可以直接从晨曦酒庄这儿开始规划路线,直接让这些水晶矿石经过石门,一路去往璃月港了。
金丝发晶的开采全部由蒙德方面完成,但是后续的制作必定得在璃月。
毕竟,不管是将矿石从璞石皮料之下剥离出来,还是后续加工成各色成品,需要的都不是普通的人力,还是非常熟练的技术工种了。
从零开始培育蒙德的工人?
这种纯朴天真的想法,哪怕是在南红刚刚开始接手家族生意的时候都不会有。
那么,在检验过了此地的水晶矿质量的确上乘之后,南红就开始计划那场与迪卢克的会面。
上门递请柬,这件事已经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做了,只不过在当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旅行者就很主动地提出,或许她们可以一起去。
原因很多、也相当充分。
首先,做为西风骑士团当中和迪卢克关系最好的一小部分人,旅行者觉得自己很适合做为两边沟通的桥梁;
其次,南红先前的出场颇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因为是欲迎还拒,所以没有特地让旅行者寻寻觅觅上太久,同样的,那些特意留下的信息线索自然也不会瞒得过在蒙德拥有一张足够大的信息网的迪卢克。
哪怕有一个人情的小纸条在,当初同一时间点出现在城门口的三个人也最好是能够原班人马重聚一次。
南红觉得合理——凯亚刚好可以带着出来望了一圈风的可莉回去。
她还是很喜欢这个长得十分可爱的精灵小姑娘的,于是在准备分别的时候掏了掏腰包,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找出了一颗被兜在了丝线编织的络子里头,可以当随身挂件的夜泊石珠子。
是烛照级别的上品夜泊石,遇到火元素的时候会发出非常明亮的蓝色光芒,南红注意到了可莉背包上的火元素神之眼,觉得这样小玩意会更适合她一点。
金丝发晶是求财的东西,不太适合骑士团,也不太适合可莉这个还活在童话似的世界里的小姑娘,而她名字所指的南红石,虽然颜色是很匹配了,却很少有单颗单颗拿出来卖的。
倘若送手串,那么现在小姑娘细细的手腕还完全不适合这样尺寸的手串。
可莉惊叹地“哇”了一声,当场就开始问她的凯亚哥哥能不能帮她把这颗漂亮姐姐给的漂亮珠子和嘟嘟可挂在一起。
这样萌的小姑娘,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超可爱的,尤其是那种抬起头来,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说“谢谢你,可莉喜欢漂亮姐姐,就像喜欢凯亚哥哥那样喜欢你”的时候,南红被萌得心都快化了。
她屈膝摸了摸可莉的头顶,被精灵小姑娘头发的顺滑程度狠狠震惊了一把,有点儿食髓知味地正打算开口邀请可莉下次来璃月玩,一抬头发现旅行者正十分甚至有九分羡慕地看着她。
时不时目光还会朝着可莉背后那个大大的皮书包上看两眼。
这目光里头只有一个意思,就四个字:
我也想要。
南红:“……”
合理,这是她所了解的那种第四天灾。
上辈子她在玩游戏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去翻别人家的垃圾桶、搞各种各样抽象的选择、在大街上对着路人用尽十八般武艺、特地蹿到马路中央去感受被车创的滋味,甚至会丧尽天良地让可攻略男角色怀孕。
区区雁过拔毛,她没想着把整个荷包要过去,都算是这位第四天灾温良恭俭让了。
南红拉开手中的荷包,将里头装着的一些小玩意翻出来:“稻妻的粉白色贝母?用螺钿的工艺制作的发夹,这样的颜色会很衬你的,旅行者,看看还喜欢吗?”
旅行者欢天喜地地揣进了怀里:“嗯嗯嗯!”
*
凯亚似乎有些避着晨曦酒庄,早早地就和旅行者与南红分开两线赶路。
在分头之后,旅行者小声地对南红说:“还好凯亚不去。”
她对南红解释了就在前两天刚刚发生在暗夜英雄与骑士团骑兵队长、迪卢克与凯亚之间的那些“暗流涌动”。
“反正就是,凯亚其实都知道,而迪卢克也知道凯亚都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啊……唉。”
她顶着一张少女脸,非常老成地摇头,一瞬间南红险些幻视璃月亲情调解节目新老娘舅。
南红逗她:“就这样把迪卢克先生就是暗夜英雄的绝密信息告诉我,真的合适吗?”
旅行者转过头来,皱着眉头,下巴也皱着,很是审视地将南红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我都已经爬过城墙了,你喝剩下来的打包蒲公英酒还在我的背包里放着呢。”
她“啧”了一声:“再或者,咱们打一架?我看看你的岩系神之眼是怎么用的?”
南红敷衍到演都不演:“哎呀,被你发现啦。”
旅行者:“……”
片刻之后,她突然大声感叹:“南红小姐,你的声音真好听。”
南红刚想说些什么,她的眼前却又一次飘起了弹幕。
【这段剧情有配音!果然马哈鱼你们也觉得南红小姐的声线就是宝藏吧?!】
【快点把南红小姐做好了端上来吧!共鸣c或者是共鸣辅什么的都可以啊,等到了璃月就可以组岩队了!】
这一次……他们身边没有别人。
除了旅行者之外只有她自己。
南红感知着四周,他们没有被跟随,也没有任何元素力或是别的什么力量的探知。
所以,剧情开启的原因,要么是她和旅行者上门拜访迪卢克这件事会引发一连串的后续,此时弹幕的出现算是一个引子;
要么就是……
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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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深夜,十二点半。
论坛>>游戏版块
【爆!】原本以为马哈鱼会把美女藏上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今天就出了全新的活动,咱们旅行者也是要开始工人有力量了,开矿有我,请南红小姐放心!
楼主[momo]:她送我发夹,她心里有我!还有她今天和迪卢克老爷谈生意的样子,你们有钱人谈正事的样子都那么迷人的吗?
一楼[吃了秤砣的王八]:虽然是有点谜语人,但南红小姐说“要把人情用在刀刃上”的时候,这表情也未免太蛊了一点吧!【图片】【图片】根本来不及截图!
二楼[增肥和呼吸一样简单]:两位达成合作得好快,可能背后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感觉南红小姐家里一定非常富贵,指不定早就和迪卢克老爷有商业合作了。贸易互惠……算了,反正和我无关,我仍然是在游戏里也喝不了一口酒的可怜小女孩罢了
三楼[momo]:也不一定和我们没关系,说不定就能出一个规划商路,或者是维护商路安全的活动呢,南红小姐给得那么多!
四楼[螺蛳粉饺子]:如果每个活动都给一千六百原石,那我打工也就打工了,打双份的工也无所谓,南红小姐,我恨不得996地给你干活啊!给你干活你给原石,我给老板打工加班都没有加班工资!
……
林音退出了这条帖子。
今天的游戏论坛第一页全面飘红,方才她看的这条是最早发的,也是热度最高的,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掉下去过。
而除此之外最热的一条,标题则是这样写的:
【震惊】新活动居然给一千六百原石?立本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怕南红义母误会
林音满脑子都还是那一句带着点儿夹,于是在偏慵懒的贵气之中额外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的“哎呀被你发现啦”。
这声音怎么能这么好听呢……!美妙到让人觉得耳朵从外到内都在发痒,好像有种子落地生根,要在回味那声音的时候开出花来。
说真的,游戏里的南红小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就已经开始红了。
而当她选择了直球的选项,夸赞南红的声音真好听的时候,林音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开始烧起来。
真好听,睡前一定要去找找有没有把这一段单独截出来的音频,她要循环播放哄自己美美地入睡。
而且,披散在肩头的银白色长发真的太耀眼了,那双一笑起来就就像是狐妖、像是魅魔在勾魂似的红眼睛也确实太让人心动了。
还有那个神之眼固定的位置……
谁让她把神之眼固定在腿环上的?
哪有用这种伎俩考验玩家的,她经得起这点考验吗?
完全!经不起!
……她就是南红小姐最死心塌地的颜粉啊!
林音双手合十,如果什么时候马哈鱼在专卖店出了南红的六分之一手办,她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买回来供着!
怎么大家的关注重点都还聚焦在那一千六百原石上?
虽然一千六百原石确实很大手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扣扣搜搜的马哈鱼能做出来的事情,而十抽对于抽卡扣扣搜搜的玩家来说也确实是久旱之逢甘霖……
但是你们这群肤浅的家伙,居然全都只盯着原石看,而根本不注重南红小姐本身的魅力?!
林音退一步越想越气,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手指啪啪啪啪地在键盘上敲起来:
【李涛】不懂南红小姐声音的人有难了……
6. 第六章
南红没有在蒙德停留太久时间。
而在离开蒙德之前,她向旅行者发出邀请:“来璃月港的时候,可以考虑先去绯云坡南氏矿行找我。”
她知道旅行者已经有了去璃月的计划,并且很快也就要动身了——不管她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去往璃月,至少她都打算赶上今年的这一场请仙典仪。
而今年的请仙典仪,确实已经近在眼前了。
南红是很在意每一年的请仙典仪的,每一年的请仙典仪上都一定会有岩王帝君他老人家制定的、字字珠玑的律令规范,对当时的璃月商业生态造成一定量的冲击震荡。
每一年,南红都会很认真地抓住这个时机,趁着市场的不稳定赚上一笔钱,再给凝光分上一点——毕竟,做为岩之国度的矿石商人,南红具备着得天独厚的赚钱条件,而做为每一次都赚到了最多的钱的那个人,她多多少少要表示表示。
玉衡星刻晴大多数情况下都看不惯她们这样的钱权交易,但是最后这些钱却又真切地被运用在了璃月港的建设上,所以这些年过来,她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南红需要早点回到璃月港开始相应的准备,而且,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稻妻那边的珍珠、贝壳还有紫晶,就应该都要陆陆续续地运送到璃月港来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各种贝母、珍珠首饰都会接连上架,而当这些首饰与原材料被运送到枫丹的时候,枫丹的时装节也就要准备着拉开序幕了。
总之,一年中除了海灯节那会儿过年要查完一整年的账、总结一整年的经验、外加整理对于第二年的全盘计划之外,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是最为忙碌的了。
南红不可能不回到璃月去坐镇现场。
她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旅行者在蒙德还有不少的事情没有做完,所以无法与她一同前往璃月。
这样的话,她应该就有一段时间看不到弹幕了。
看不到弹幕,自然也就无法更深地探究其中的原因,也无法从弹幕之中获得更多的、或许凌驾于这个世界之外的视角与信息。
但愿旅行者能够早日到璃月来吧。
这就像是山洞中的原始人在追逐着洞穴外的光,朝着外头走出去过了第一步之后,就势必再也不可能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假装自己先前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存在、故意将其全部忽略。
*
在南红去往蒙德的这段时间,她的矿行仍然在很正常也很有效率地运转着,只有一些很重要的、涉及到了相当大数额摩拉交易的事情,手下人不敢轻易处理,一直留到了现在,等待着南红亲自处理。
南红身边最得用的女秘书之一——揽云——也就是先前在她去蒙德的时候,被她派去凝光的鉴赏会上,并且一次性就花了四千多万摩拉的助手,将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整理了起来一并交给南红。
连带着一并送上的,还有托盘中泡得浓度、温度都正正好的、酿在小青桔皮里头的翘英庄红茶。
茶汤色泽橙红浓郁明亮,里头柑橘类的香气很是馥郁,南红很喜欢这种茶味不是很重的茶水饮料,端起来润了润嘴唇,翻开整理册子的第一页,顿时端着茶盏的手就落了下去。
茶盏顿在托盘上的时候,瓷与木之间的碰撞声不轻。
这种情况并不经常在南红身上发生,她毕竟是个从小到大就在大户人家的礼节规矩当中熏陶着的讲究人。
揽云轻声道:“虽然货物量确实很少,哪怕按照往年的需求量再打个九折,今年的市场也绝对没有被喂饱的可能……但是稻妻今年拿不出珍珠和贝母了,紫晶的数目也比往年少了很多,拢共也就这么两船。”
南红眉头皱得很紧:“海祇岛那边遭了什么灾吗?珍珠和贝母都被海水卷走了?还是被海里头的什么东西吃掉了?就算收成再怎么差,也不应该只有这么点。”
“珊瑚宫小姐怎么说?去年不是还很感谢我给海祇岛的居民提供了稳定的职业、以及对外交换物资还不用承担过量溢价的渠道吗?”
揽云:“珊瑚宫心海小姐来信说,不是海祇岛不愿意与咱们矿行做生意,而是因为海祇岛此时已与鸣神岛开战了,本来海祇岛上的居民人数就没有很多,开采的量就受到了较大的限制,而现在,几乎所有适合上工的青壮年都已经参军去往前线。既然都在前线,自然就没有人去水边采珠、挑选养得够好的贝母了。”
南红抿着嘴唇,片刻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战争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因为一旦战争开启,就势必会影响到工作效率,从而影响到整个矿行从上游到下游的整根产业链。
但是,战争这东西却又是她最无能为力的。
金钱可以购买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东西,在大多数情况下,金钱就是万能的,实在不行,还能用金钱先转化成人脉,然后再用无敌的人脉去解决相对应的问题。
但是,战争却不是这样的。
尤其是在有一位神明镇守着的国度。
稻妻的雷神,南红曾经听闻稻妻人说,这位雷电将军是稻妻的天下人——意味着独掌大权的尊贵之身。
比起璃月这儿虽然数千年来常伴在璃月人身边,见证着璃月发展以及璃月人成长,却逐渐开始让渡权力,只一年对外露面上一次的岩王帝君,雷电将军的压迫感要强上太多了。
帝君是璃月人的慈父,将军对于稻妻人来说却是严母——大概就是这样。
鸣雷是将军大人意志的体现,而这场战争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就是神明本人的态度。
南红就算是再有钱,也无法用财帛打动雷电将军的心啊!
南红深深地叹了口气:“让稻妻那边的分行再多探探相关的情报吧——嗯?”
揽云上前一步,伸手把这本集合信息的小册子翻到后一页上来:“大小姐,稻妻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只不过,也是不太好的消息……”
南红噎住,她抬起手来,捏着眉心:“稻妻那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啊……”
揽云:“雷电将军一共颁布了两条政令,一条是眼狩令,要将整个稻妻上下所有的神之眼都收缴起来,砌进千手百眼神像之中,就摆在天守阁之外,神明的注视之下。海祇岛与鸣神岛之间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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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一直不怎么好,但先前也只是紧张而没有撕破脸;一直到眼狩令开始,那些不想交出神之眼的人就成为了反抗者,全都去了鸣神岛相对鞭长莫及的海祇岛,并且在那边成立了反抗军。”
可想而知的,既然反抗的力量已经从言语上的表示变成了一支集结起来的、拥有不小力量的军队,那么鸣神岛这边自然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天领奉行就此出兵,战争就是这么开始的,而南红的贝母和珍珠,也就是这么没的。
“这第二条,对咱们的影响会更大一点,”揽云都不太敢看南红了,毕竟光是海祇岛的珍珠和贝母这件事,对于南红来说就算是不小的打击了,今年她高低要少挣好多钱呢。
“稻妻决定锁国。神明在稻妻这一整座岛屿之外铺设一圈永不止息的十方雷鸣,现在……恐怕除了愚人众的船队,以及南十字船队,也就没什么船敢于出入这样的雷电风暴了。”
换句话说,哪怕是这一次,只有两船的紫晶矿,下一次都不一定能有了;
另外呢,稻妻这个市场,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也就只能当做不存在了。
毕竟外面的货物也没办法运进去嘛。
真是可恶,稻妻那边的贵族们在消费那些贵价的珠宝奢侈品方面还是很有实力的;而天领奉行在购买白铁矿方面也从来出手大方,如果愿意帮他们做点假账,那么还能再获得一些额外的价格上的好处。
这也是很大的一个市场啊!
南红咬着下唇,对于这一现状痛恨万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样阻碍她赚钱的情况了!而且,因为是神明的原因,她甚至完全无法用商业上的手段突破这样的困境……嗯,等等,或许并非不行。
首先,最近的肯定是去拜访一番南十字船队,北斗船长和凝光关系好,南红多年观察下这两位的相处模式,觉得兴许有点百合花开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所以……以前交给凝光的那些“保护费”总算是没有白交;
其次,既然愚人众也拥有出入雷暴的能力,那么和去找愚人众合作对于她来说也完全不是一件有压力的事情。
虽然愚人众在外的风评确实一直很不好,尤其是在蒙德那边,他们张牙舞爪的外交态度已经让旅行者骂骂咧咧了很久。
但是,架不住南红是璃月人嘛。
她就没觉得愚人众可怕到了哪里去,执行官来到璃月不还是得要客客气气的?岩王帝君护佑此地着呢。
目前为止,愚人众干出来最大的坏事,应该也就是用北国银行与璃月的钱庄抢客人,不过这也算是公平竞争了。
她回想了下自己先前与愚人众有过的交易,发现数量也不很少。
绝大多数的交易对象,都是北国银行背后的那位愚人众执行官——富人。
对方对于绝大多数的奢侈品都很感兴趣,同时还会收购一些含有元素力的矿石。
这是一位很大的客户。
看在摩拉的份上,南红也给过他还算是不错的折扣。
那么,在拜访过凝光与北斗之后,她或许还得去一趟北国银行。
7. 第七章
揽云带着任务退下了。
她去安排南红与凝光的会面,另一位助理则去往北国银行与那儿的话事人对接这一需求。
南红则斜靠坐在了榻上,将这本册子后面的几页看完。
还好,她原本担心的之后每一条消息都和前两条一样晴天霹雳的情况没有发生。
须弥教令院对于各色矿石的需求仍然很大很稳定,而纳塔那种带有燃素的特殊晶体矿石、以及蒙德的杜林雪山上产出的绯红玉髓都被至冬国下了很大量的订单。
想想也是,如今提瓦特正值夏季,至冬的气温勉强达到了能够称之为“温暖”的水平,在这时候,广袤的海洋上,冰层解体、融散,是一年当中航线最为安全的时候。
每当到了这个季节,至冬的订单都会增加到往日的三四倍之多。
在夏天存储冬天需要的物资,这毫无疑问是个双方都觉得合适的选择。
总而言之,除了远在枫丹旅游拍照打卡的父母又一次表示出了催婚,至少也得相亲的强烈意愿之外,其余一切都还挺好。
南红想了想,觉得等约上了和愚人众执行官的会面,她或许可以用这一笔每年例行的订单和对方谈一谈运货进入稻妻的条件。
折扣……她眼睛都没抬,只朝着边上一伸手,将小桌架上头的算盘提了过来,嘴唇快速开合、默念着那些生意上的数字,指尖上下拨动着算盘珠子,不一会儿就得到了两个心理价位。
一个是底线,如果对方还要继续占便宜,她绝对当场起身扭头跑路。
另一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价格,都有得赚——去赚稻妻那群老爷们的摩拉。
*
对于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七星之中为尊的天权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从递出请帖与不菲的礼金开始,直到真正会面,或许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要这样过去。
而愚人众执行官就更是如此了,相比起凝光是一张含笑芙蓉面之下有着诸般算计,多少危险;执行官们则是将“我绝非良善之辈”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但南红不在凡俗人之列。
她上群玉阁是家常便饭,留下用一顿双方口中的“便饭”也是常有的事;而北国银行璃月分行的话事人在看到南红小姐的名片之后更是只能颓丧地表示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从揽云开始安排,到她登上群玉阁,并且在群玉阁中见到凝光、以及她对面那位干脆利落的北斗船长,拢共也就才过去了那么一个时辰左右。
凝光鲜少对人亲热,但是前几天才白送过去的四千万摩拉,以及须弥那边超大订单的些许分成,甚至能够让这位天权星亲自为两边的客人沏上两杯明前新茶。
和北斗的洽谈并不困难。
北斗需要很大量的铁矿,以及其余可以加强南十字船队攻防属性的矿石。
至于锻造——军工这方面的生意就不是南红可以伸手的了,这权柄最初由帝君他老人家亲自握在手中,后来也是千岩军、总务司以及璃月七星三方分别管控。
但是凝光可以保证这个中间环节。
谈完合作的条件之后,北斗笑得很畅快:“没想到南红小姐竟然如此爽快,那我再附带着透露给你一些消息好了。”
“我的船队中,最近来了个稻妻的新人,算是反抗军那边的人,通过他的关系,海祇岛搭上了船队的线,现在那位现人神巫女,正在试图和船队谈价格,让我的船队去当她的雇佣军。”
这一则消息放在外头,起码也要价值个几百上千万摩拉的。
“战争的烈度要加剧了呀。”
凝光感叹道。
“你小心些,莫要过深地卷入其中,南十字船队的身份虽然自由,但也不是不能牵扯到璃月上来。”
北斗双手抱胸:“这是自然。”
南红有些愁苦:“希望战争能早日结束。”
战争期间虽然也不是不能发财,尤其是那些军火商能大赚特赚,但是她又不是军火商。
她的生意在和平年代会更好做一点。
南红甚至会在一些时候觉得稻妻的那位统治者神明或许在内政方面连及格分都没有,她上一次去稻妻的时候,只感觉除了鸣神岛花见坂这一带外,其他地方的基建水平都需要大量的提升。
武器用的铁和白铁,用在基建上多好啊。
北斗认真道:“很难,现在双方都已经打起了火气——我方才说的那个船上新人,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流亡?”
北斗对南红说起了一个关于御前决斗、反抗眼狩令遗迹挑战失败的故事,无想的一刀之下,生命消亡如泡影之现阳光下。
“万叶那小子也是命大,而且我猜,一定有人在背后偷偷地帮了他一把,否则,别说带着他死去挚友的神之眼了,就算是他自己,也未必就能够逃出生天。”
北斗感叹着。
“他平常也在稻妻四处奔走,见了很多眼狩令执行之后的惨状,要我说……啧。这种事情也就是放在稻妻了,有权势的那两个奉行府里头,老爷们对这些都浑然不关心,要是放在璃月看看?明天对璃月七星的弹劾就能在玉京台上烧满那几个香炉。”
璃月人么,遇到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向岩王爷告状去,毕竟好像也没什么事儿是岩王爷他老人家解决不了的。
“……死了好几个有神之眼的,剩下的基本都去海祇岛了,但是那边的军备、人数……全都远远落后鸣神岛,只怕死伤数量是少不了了。”
“生在璃月,对于你我而言都是运气了。”北斗看向凝光,“这要是生在稻妻,焉知能不能活到拿到这颗神之眼呢?”
凝光笑着:“拿到了神之眼,就一定安全么?这几年……”
她和北斗对视了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那是一些不太适合南红听到的璃月政界的事情了。
凝光的心已经硬得像是她手中把玩的宝石了,但南红听着北斗细数起她知道的那些发生在眼狩令之下的悲剧,她多少有些脸色发白。
这还是她两辈子来第一次距离苛政与战争那么近。
从纸面上看到的这两者总是不真切的,比起雾里看花还要更模糊一点。
对于南红来说,这更像是在象棋棋盘上,向前推进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而后盘算着自己的车要从哪个方向靠近,吃掉对面的马。
但是,当苛政与战争的亲历者来到了她的身边,那种逃亡过程中的血腥气、那种死亡就在背后如影随形的紧张感……这一切都鲜活而鲜明地在她面前张开的时候,一直生活在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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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她瞬间就像是被电了一下的猫似的跳开,并且炸起了全身的毛,警惕起来、弓着背而竖直尾巴了。
在琥珀香气逐渐扩散、宁静而豪奢的群玉阁上——也应该称之为整个璃月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南红却在这一瞬间感觉到突然降临的恐惧,她的脊背像是被缓慢地放到冰水当中去一样,一节一节地冷且僵硬下来。
提瓦特这个世界的危险性,比所有居住在璃月港中、职业不是千岩军的人所能感知到的、所能以为的要高上很多。
世界并不总是那么友善的,神之眼的持有者诚然能够在野外击败那些不长眼的魔物,比普通人享有更高的安全系数,但在普通的神之眼持有者之上,还有更多更强的力量。
如果她不是璃月人,如果她的出身没有那么幸运地摇到了这么个天胡开局——
这个世界是一款需要战斗的游戏的背景世界观这个认知在她看到了弹幕之后头一次变得如此清晰。
而后,在这种时刻,人的思维不可控制地变得发散且格外地灵敏起来,南红想,如果是游戏的话,一般都会从新手村逐渐走向高难度的副本。
而在一开始看起来一切祥和的游戏中,剧情多半会有一条主线是关于逐渐揭开黑深残的真正世界观。
南红是很确定这一点的:毕竟从旅行者先前的战绩上来看,这款游戏绝对不是什么翻翻垃圾箱、在河边钓钓鱼、对话每一个可对话的人、不同的周目里攻略不同的角色知道成为某镇海王的经营类游戏。
凡人皆有一死,而且有不小的概率不是善终,这句话说出来谁都知道,然而如果因为一些原因,它在一个人还没活够的时候就横于眼前,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性,此人会忍不住像是秦皇汉武那样寻求长生药。
诚然璃月是七国之中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但是未来谁知道呢,刚刚凝光说了什么又是个什么态度看不出来吗?
在游戏里当npc是会死的。
而且npc被刀是干脆利落的,不管是那些寂寂无名,只是为了让玩家难过一下的npc,还是和玩家感情深厚的npc用来在关键时刻给予玩家的情感最深最重的一刀……
总之,当npc是会死的。
南红做不到生死都豁然。
她才二十刚出头,她还在享受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还没活够呢!
她不要当游戏npc。
当璃月的npc是npc中的人上人,但比起npc,还有一种活法,应该会享有更高的存活率。
南红前段时间已经从弹幕中搞清楚了这个游戏的大体机制。
武器有三星四星五星,而角色只有四星和五星。
——成为一张五星卡,成为玩家的心头肉,成为那种没有剧情的时候玩家都会去帮她撕剧情的超高人气五星卡。
是的,四星还不太安全,因为四星还不够赚钱。
要让游戏公司投鼠忌器,一想到刀了她就忧心流水,一想到流水腰斩就全身发软。
这样,应该才能算得上是安全。
对。
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南红相通了一件现在已经成为了她基础逻辑的事情。
她要成为五星卡。
而且是最人气的那种五星卡。
8. 第八章
那天她是怎样下的群玉阁,南红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只记得,从群玉阁上下来的自己发现自己的代做事件清单之中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毕竟,按照她上辈子的经验,要怎样才能从一个npc变成五星卡?说白了就是倒卷游戏公司。
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当玩家的老婆——不管是心里的老婆还是口头的老婆都没关系,总之需要有大量的人想要与她贴贴,愿意为了她在网络上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当世界的解密者,只有弄清楚了更多的信息,才能够从世界之内的角度有效地规避掉一些必然死亡的规则;
还有就是,要当策划的妈。
哪怕在玩家们的嘴中,策划的浮木是早就被献祭的东西,但是仍然有一些东西是策划会投鼠忌器的。
上辈子的南红见多了游戏官方被玩家来回冲锋之后跪下举起法国国旗摇晃的情况。
先前已经定好了的、要去北国银行与愚人众见面的会议按照时间紧急程度排列在了第一名。
这就是她罗列出来的这三点中的第二点。
愚人众执行官。
——这是南红非常确定早晚会成为周本的一群人。在旅行者的眼中,执行官有特殊的建模,但是和她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友好。
但是对方在蒙德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女士抢走了一颗神之心——是的,旅行者的嘴属实是把得没有那么牢了,没多久就交浅言深地告诉她,女士来到蒙德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拿走风神巴巴托斯的神之心。
为什么是神之心呢?
神之心意味着什么?
这些执行官直接从属于冰神,那么冰神想要做些什么?
总之,这些已知的线索就已经点出了一个大概率为真的情况:
愚人众知道不少和这个世界本源有关的事情,似乎是那种……一边与旅行者厮杀着,一边让旅行者通过他们这条线更深入地了解到提瓦特世界真正的世界背景之类的设定。
总之,愚人众,还有执行官,在这一整个“游戏”世界当中,占据的戏份比例绝对不会少。
说不定生意做多了之后,她也能够蹭到一点和提瓦特这个世界本身有关的线索呢。
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很乐意往至冬走一走。
*
愚人众在其他国家或许耀武扬威,但是到了璃月之后,也确实在璃月这种井然有序的氛围之中沾染到了一些仅属于璃月的文气与对于礼节的讲究。
南红被邀请到了专门的贵宾休息室里头,北国银行此时的话事人早早地在这儿等待她了,姿态客气得简直不想是愚人众。
“南红小姐大驾光临,陋室蓬荜生辉。”
对面的愚人众小姐叶卡捷琳娜说起璃月的俗语来也顺畅得很,如果不是看长相,她几乎就是个土生土长的璃月人了。
“我们已经了解了您的来意,对于这一合作,北国银行也是很感兴趣的,只是有一个不那么方便的巧合。”
叶卡捷琳娜是真的为难:“真的是巧合,原本驻扎在璃月的执行官是富人阁下,而倘若要和您谈生意的话,富人阁下也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但是,就在一周前,富人阁下蒙女皇的召唤,才将将坐船回至冬去了。而下一位即将来接管过璃月这边分行工作的,是执行官公子阁下。”
她顿了顿:“公子阁下是执行官中最年轻的一位,现在也还没有过二十岁,南红小姐您一定还没见过这位阁下。”
还没有过二十岁啊,南红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奇怪起来:那岂不是比她还小?真年轻啊。
“公子阁下擅长战斗,但若是说起生意,我想您还不如直接与我谈呢。”
叶卡捷琳娜开了个略微有些“大逆不道”的玩笑:
“所以,南红小姐,方才我们也想过了,现在一共有两种解决方案。一种是您等富人阁下回到璃月来,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样子;另一种,是我们用愚人众内部最快的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您送去至冬过,与执行官们谈完生意之后再把您送回来。”
“倘若您谈生意的时间可以控制在三天之内,那么大约七天的时间,就够您走上这么个来回了。”
只要七天么?
那岂不是表示单程只需要两天的时间?南红想到自己手上的那些船,虽然都是货船,但是这速度与愚人众的船相比起来也着实是相差得很多了。
她什么时候能够搞到这项技术?
看来以后要多喝愚人众做做生意才行。
“我选后者,现在就可以帮我安排船了——揽云,让管家为我收拾行李,不必多,七天足矣。”
南红心说自己才想着要去一趟至冬,眼前就出现了这个机会,简直就是瞌睡来了碰上枕头,堪称妙不可言。
她还没有去过至冬呢,对于极北的雪原也确实很感兴趣。
反正距离请仙典仪还有十几天,她一去一回七天之后也还没到请仙典仪的正经日子,错过不了一点。
对面的叶卡捷琳娜几乎被这样的效率惊呆了,她像是一帧卡顿的动画,片刻之后才重新动了起来:“南红小姐不用做些什么额外的安排吗?”
南红微笑:“没关系,七天时间而已,如果遇上了什么实在处理不了的问题,矿行的人会去询问凝光小姐应该怎么做的。”
只不过一个问题要交一千万摩拉的开口费而已,但是凝光本人提供的答案又不是不值得这个价。
叶卡捷琳娜:“嗯……那没问题。”
反正他们愚人众这边没什么需要顾虑的,准备一艘船,再准备点儿人跟着南红一起走罢了,每过些日子,女皇陛下都会恩准一部分离乡许久的愚人众士兵回到故乡。
顺手的事。
她很快在一张原本做为名片使用的小卡片背后写时间地点:“那么,今天下午两点半,在港口,愚人众的船身上都有很明显的标记,您一眼就能看到了。”
*
南红具备一个生意人应该具备的好体质。
她不晕车也不晕船,在各种颠簸的情况下仍然吃什么都香,虽然相对挑挑剔剔但是意外的不认床,而且出手也特别大方,船上的那些愚人众士兵们都很喜欢这位美丽的小姐。
这个清晨,她在满天的霞光之中来到了甲板上。
船只离开璃月港已经快要满两天了。
按照规划的行程,今天下午就应该要抵达至冬国的港口。
长相甜美的、此时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也换下了制服,瞧起来和普通邻家小美人没有半点区别的雷萤术士老早就瞥见她身上披帛在风中摇曳的影子了,在南红站定的下一秒,端着两杯加了奶但是没有加糖的咖啡过来。
漂亮的彩绘陶瓷杯和她的碰了碰,这位圆圆脸的甜妹术士很认真地对她说:“今天早上太困了,我原本觉得自己还应该回去再睡一觉,但是刚刚一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醒了,甚至差一点不需要咖啡。”
她的声音也很甜。
南红笑得眼睛眯起来:“谢谢你,塔西亚,如果你是个男性的话,我或许都想要嫁给你的。”
她真的好能提供情绪价值。
“哦,但我不一样,不管我是女还是有机会变成男性——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很荣幸拥有你这位美丽的妻子。”
塔西亚轻快地接上话。
她原本是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就比如说她觉得南红像是用璃月那种润白色的玉石做出来的瓷娃娃,明明是线条那么分明的石块做为基底,却又柔和得像是包裹着水,明明是一团白色,却又带着一点影影绰绰的粉……总之就是一些她在注释了南红两天之后发自内心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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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要在下船之前、在她们之间的缘分淡下去之前说出口吧?
——然而,前方的海平面尽头,出现了起伏的地面。
青苔色的、棕灰色的,零零星星能够看到一些在高处的白色线条或者间断的点。
它们正在飞快地变大。
塔西亚:“如果早上一个月,或者晚上两个月来的话,这会儿你应该会看到大片大片的冰层。如果在极夜的时候来,那么我们就应该在船队里,而在船队的前头,会有船首格外坚固锋利的破冰船。”
她深吸一口这儿哪怕入夏了也仍然冰凉的海风,对南红说:“欢迎来到至冬。”
*
“欢迎来到至冬。”
不管用的是多么奇特的方式,但愚人众总能做到让消息比人更快地抵达。
南红下船的时候,迎接她的人已经站在了港口上。
此人一头长发披散,很黑,很长,只可惜是卷发。
南红在心里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差一点就完美匹配上她的xp了。
眯眯眼、垂挂装饰很繁复精致的眼镜,斗篷与斗篷之下的衣衫上都装饰着南红觉得眼熟的蓝色宝石。
看着应该是夜泊石,品相很好,市场上流通得不太多,除了她名下的那些矿石铺子,再难找到第二家出这个的。
南红已经挂上了笑,而且是那种真心实意的笑:“潘塔罗涅先生。”
谁对着这样的大客户能露不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啊。
是的,来迎接她的人正是第九席执行官富人潘塔罗涅。
事实证明,只要一个人有钱到了和璃月七星一个水平,那么就算是愚人众执行官也要笑脸相迎,给予她等同于璃月七星的待遇。
潘塔罗涅伸出的手上戴着手套,但是那些冰凉的金属戒指倒是暂时已经摘下了:“南红小姐,许久不见,您风采依旧。”
南红短暂地同他握了下手,潘塔罗涅身边的愚人众士兵提着一件黑色边毛的厚斗篷上来,他笑吟吟地说道:“哪怕是在至冬的夏天,早晚也都很冷且多风,南红小姐可不能觉得岩元素神之眼带来的强韧便能帮你抵御此地凌冽的寒风啊。”
这话听着太阴阳怪气了。
南红一时觉得难绷。
以她和凝光的关系,自然是知道这位执行官富人是为何成了愚人众执行官的——简单来说:
他原本是璃月人,岩王帝君单推的那种璃月人,但是日复一日的虔诚与努力都没能让他获得“神明的青睐”,也就是岩元素神之眼,于是他终于在沉默中黑化成了岩王帝君黑粉。
凝光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没能忍住,平常多么凤仪万千、多么庄重沉稳的人都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他太在意这颗神之眼了,上次和我见面时,就三番五次地提及……呵,偏激至此,就算在商贾一道上天赋异禀又如何?”
现在看来,她果然也没能幸免。
南红自认为站位没有凝光那么高,所以也不会从用人的角度去评判潘塔罗涅如何如何。
她宽容地原谅了他的偏执,毕竟璃月的帝君单推人太多了,出一两个极端也很合理。
南红披上那件斗篷,感觉确实暖和了许多。
果然至冬的天侯比起四季如春的璃月来还是太极端了一点。
“感谢您,潘塔罗涅先生。”
南红也学着潘塔涅那样,将手缩在斗篷下面,她觉得自己的指尖都活了过来,她随即单刀直入。
“既然您已经站在此地等候我的到来,便证明我的提议已放在了您的案头——我还着急着在至冬四处逛逛,然后尽早回去参加请仙典仪呢,或许,我们可以直接进入正题,找个地方先把生意给谈了?”
潘塔罗涅那像是面具一般覆在脸上的笑容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变化:“当然,鄙人也作此想。那么,请随我来。”
9. 第九章
富人潘塔罗涅,心眼里真的没什么道德,装着的全都是利益和隐藏在笑眯眯表情之下的狠啊。
关于怎样在雷电将军闭关锁国的背景下撬开横亘于稻妻和提瓦特大陆之间的雷幕,没有条件也要硬是创造条件地让那些稻妻老爷们继续消费这件事,他很快就和南红达成了一致。
割稻妻贵族的肉,这一点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甚至还在想着要怎样多割上一点,像是割韭菜茬那样反复来来回回地割。
但是随后就开始谈不拢了。
南红:“富人阁下——”
当她开始用这个称呼而非“潘塔罗涅先生”的时候,就证明她已经有十分甚至九分的不满了。
“对于愚人众如今很是卓越突出的动力技术,我的确很感兴趣,但这并不表示我会很乐意在这件事上被你狠狠地来上一刀。一艘时速最高的船,附带上相对应的动力技术,那么我会很乐意将这一批货都按照五折的倒贴价格出售给你;但如果只有一艘船,而没有相对应的技术,那么九折是我能够接受的底线。”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面部的肌肉略有抬起,做出一个有些讥嘲的表情:
“我知道您痛恨璃月和过去,但是至冬国始终不敢像是对主力倾巢而出的蒙德那样对待璃月,甚至,两国还算能算是盟友呢。或许什么时候,愚人众的动力技术就会出现在璃月七星的桌案上哦,您也知道,按照璃月对于商业的重视程度,这样的技术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被总务司送到每个能用得起的商户手上。”
“我不缺这条船,而至冬过于单一的地理风貌就决定了你们在采矿业上始终发达不起来,但你们却又需要那么大量的矿石。”
“是你们需要我,潘塔罗涅先生,而不是我一定需要你们。”
南红的这番话不可谓不尖锐,哪怕是将这张表情焊死在脸上的潘塔罗涅眼角都狠狠抽动了两下。
他平淡地说:“诚然,你说得对。但是,距我所了解,暂时至冬还没有和璃月加深合作的计划。另外——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想要这艘船的意义还在吗?”
“你想要快船,是想要一条快人一步的物流网络。所以,你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和你有但是其他人也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惜。
愚人众没法像是对待随便哪个人一样,直接把南红处理掉,璃月不能这么开罪,而他们也确实缺矿。
而目前,这种先进的动力技术还就真的只有至冬拥有,南红跑遍整个提瓦特都找不到第二家。
双方剑拔弩张,但都知道彼此有恃无恐。
但凡换一个愿意双方各退一步的人来谈就好了,南红心想,但对面的潘塔罗涅是她退一步更要往前进两步的混蛋。
她只能摆摆手:“看来今天就这一点我们是达不成一致了,就先到这里吧。”
她举起一旁的水晶高脚杯,里面是浅红色的酒水,遥遥地隔着长桌对潘塔罗涅抬了抬:“至少稻妻的那笔生意我们已经谈成,敬你我,敬商业的庇护神岩王帝君。”
又是在他的神经上跳踢踏舞的一句话。
潘塔罗涅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是很容易被发觉的咬牙切齿:“敬至高的女皇陛下。”
*
完成了仪式性的举杯后,潘塔罗涅仅仅是用酒水润了润上唇便走了,临出门前对南红说了句“请随意”。
南红觉得自己大概是把对方气得够呛。
当然……她其实也被对方气得够呛。半点进展都没有的、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的不带脏话的吵架,这换哪个涵养好的人过来也得气成这样。
她披上那件厚实的斗篷,决定出去走走吹吹风。
至冬国就算是在极昼的时候也不怎么明亮,悬挂在天边的太阳斜斜地照着地面,落在每个人身上的阳光都属实算不得多。
偏偏他们又喜欢在玻璃窗上加各种装饰或者运用色彩,于是室内但凡不点灯就昏昏沉沉的像是已经入夜。
这种环境可不适合舒展心情。
但是至冬国的室外就很美了。
雪原不便于交通运输,所以至冬的城市与璃月的一样,基本都建立在港口附近。于是,不管在城市的何处,只要朝着南边望过去,总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深蓝色而纯粹的大海。
而在那些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土地上,一年当中至少有七八个月被冰雪覆盖的泥土在这样短暂的气温回升中孕育出一层薄薄的苔藓,以及苔藓上那些单薄却明艳的金黄色小花。
南红尝试着在这样的天气里吃一口至冬经典甜品巧克力莓果冰激凌,结果一生以“甜品不甜是为上品”为标准的璃月人险些被两国在味蕾上不同的国情给创到两眼一闭。
……一口下去,南红差点觉得自己可以一路正步走着踢回璃月港。
算了,她顿时失去了逛街的兴趣,采购漂亮的皮毛大衣什么的,都可以交给随行的管事,对方拥有非常不俗的眼光,在穿搭这方面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南红决定去逛公园。
市政公园就在城市中央的位置,距离愚人众分部大厦不远,一些至冬人甚至会认为这属于是愚人众的后花园。
市政公园的中轴线上有一套非常壮观且精美的喷泉装置,此时清水正随着轻柔而古典的音乐一起不那么激烈地喷流着,阳光直照,那些弥散的水雾边上隐约可见虹色。
令南红奇怪的是,明明市政公园中的风光那么好,公园里却见不到几个人。
甚至猫还比人多——一群毛色偏灰白,毛很长很蓬松,像是行走的鸡毛掸子似的森林猫在平整的花园小径上躺平了晒太阳,怡然自得的,全然没有一点廉耻心,就那么对着南红这个外宾坦蛋蛋。
也是应该做做绝育了。
南红蹲下来,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几只将公序良俗全然不放在眼中的大胆犯事猫抓起来提溜着去找下兽医。
或许是她眼中煽之而后快的情感太过强烈与直接,这几只鸡毛掸子在南红蹲下身来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了几分警惕,而等她伸出手的时候更是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一连串地朝着灌木后面跑。
……嘿!还跑?
璃月流浪动物绝育事业最激进的推动者南红当即就追了上去。
但没过三两分钟她就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那些猫蹿着蹿着就不见了——她的追踪实力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而是因为,她随着那些长长的、摇摇晃晃的尾巴一直追过了浓密绿荫的橡树大道,追到了一座窄桥一端,随后无意间地一个抬头,看到了一头很长、很直、很黑的长发。
是那种可以去拍飘柔广告的黑长直!
xp正为黑长直的南红在一瞬间几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其实,按理说,像是她这样的穿越人士在穿越之前应该见多了黑长直,又怎会沦落到这样的xp呢?
这就要从南红穿越之前被ACGN的影响深度说起了。
现实生活中,黑长直是不少,但是现实里的歪瓜裂枣可不比各种A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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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里的多多了?
南红在最开始的时候以颜控的身份进入了二次元领域,先后喜欢过红发白毛蓝色头发……等等等等,而最后,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她逐渐开始洗尽铅华,黑长直的审美开始回归她的本性——而在这时候她发现或许正是因为在现实中黑长直太多了,所以在各类ACGN作品当中,黑长直反而没有那么常见了!
总之,当她接连地开始推一些黑长直美人之后,南红逐渐忘记了喜欢上这些角色是因为什么——她承认,她真的是个有点渣的人——但是她越来越将目光落在那些黑长直美人身上,并且更容易被这样的人吸引却是既成的事实了。
再后来,她穿越到了提瓦特。
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穿进了一款游戏,但是毫无疑问提瓦特就是很典型的ACGN世界,白发很常见、甚至紫色绿色蓝色……日常生活中也都能见到,但是纯正的、不带半点渐变或者挑染的纯粹黑色长发真的有点罕见。
多少是有些令人沮丧了,穿越之后的南红心想,明明提瓦特的平均颜值比她上辈子的世界要好上不少来着。
在过往的十几年里,她仍然下意识地关注着身边。
往生堂的钟离先生倒是黑长直,只可惜这位钟离先生在她才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往生堂了,并且也还是如今的这副模样,于是等她终于到了这辈子应该受到荷尔蒙影响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已经很笃定钟离绝对是一位在山上闲不住下来逛逛走走享受尘世的仙人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仙人而已。
南红对仙人的态度是很质朴的亲子情,每年请仙典仪的时候都会上供一整盘顶顶上好的石珀,因为她从某一本野史里头看到听闻,说帝君龙形的时候是以石珀为食的。
一边上供还要一边烧点儿“调查问卷”给帝君他老人家,大概就是问您觉得今年的石珀口感如何啊?脆的还是韧的,比起去年来如何?要不要换换石头尝尝之类的问题。
反正就是非常孝顺。
就这么着,因为身边唯一一个黑长直已然有了长辈的身份,南红的情窦就那么一点一点憋到了现在,只是对黑长直的执念也逐渐在怎么也得不到的憋屈当中愈演愈烈,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在看到黑长的时候会垂死病中惊坐起,而看到不直的时候又默默地死了回去。
富人但凡是黑长直眯眯眼美人,南红觉得自己兴许就真的能对他再推让一步——但是得寸进尺那肯定还是会掰的。
但是谁能想到,才被富人勾起了一点沉睡多年的黑长直兴趣却又狠狠躺下之后才没多久,她就在异国他乡见到了真正的、完美的黑长直?
而且,也不只是黑长直啊,还有粗略一看就很完美的宽肩窄腰长腿,几乎无可挑剔的身材。
南红小跑着过去。
毕竟她本来就要追上那群过桥的猫,对方只是站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然后……暂时性地变成了她的目的地之一而已。
联系方式?至少要个名字吧,这年头黑长直不常见,哪怕只是成为朋友偶尔见见面都能让人心情愉悦。
——就像是哪怕对钟离先生怀有质朴的亲子情,南红也会从心地给予往生堂更多一点的折扣。当然钟离先生开价从来都不低,甚至完全不还价,所以她就会在合适的范围内给他准备最好的矿石。
听到身后脚步声的黑长直回过头,南红看到一双很有意思的、以十字星为瞳孔的眼睛。
嗯……
睫毛也好长。
10. 第十章
“感觉如何?重新看到自己五百年前的脸,用这张脸面对这个世界?”
“啧,原来你以前长这副样子,我觉得还是现在的你对那些深渊魔物更具威慑力。”
“提醒你一下,这药剂还不稳定,如果你并非不死之身,丑角绝不会同意我把这东西给你。所以,时效只有半个小时,或许还不到。”
他的同事耸了耸肩。
“好了,你就站在桥上慢慢欣赏这张许久不见的脸吧,我走了。哦对,在时效结束之前,你甚至可以找个人聊聊——你多久没有摘下面具,平和地与陌生人聊天了?”
“感谢你,多托雷。”
对抗磨损的东西——这同样是队长这位在亵渎的路上走得最远的同事很热衷于研究的东西。
毕竟,磨损是世界的规则,而对抗磨损也是亵渎的一部分。
卡皮塔诺没想到他真的能研究出来点什么,这种天赋以及对于世界探索的深度让他很难不联想到当初导致了坎瑞亚覆灭的那几个人。
这种联想令他一时难以给出更多的感谢。
他的同事当然不会回复“不用客气”这样的礼貌用语,这不是他的性格。
于是,将蒙面的头盔摘下的执行官低头看向桥下缓流而清澈的银色河水。
卡皮塔诺对着河水倒影出的那张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了的脸生出些许恍惚,物是人非、光阴变转,呵,恐怕面对这般情形,不管是谁都会与他有相同的感受。
他甚至有些怀疑,水中倒映出来的人是不是他自己——或许,不,不是或许,他已经差不多要把自己过去到底是什么模样给忘干净了。
生命中唯有那么少数的几个片段在后来的不断回忆中加深又加深,最后人的过去就仿佛只建立在那几个片段上似的。
他听到体内容纳的那些灵魂当中最活跃的那几名之中的一个说:“哟,老朋友,你年轻的时候长得这么俊啊。”
这个灵魂听起来还想要吹声口哨,但口哨只发出了最开始的音,随后就没了——兴许是被他的副官古瑟雷德捂住了嘴。
但是古瑟雷德又的确只有一双手,因此其他的灵魂七嘴八舌地回应起来:“说得对啊!”
大多数的时候,这些存储在他心脏中的灵魂都在沉睡,过多的声音对于携带灵魂者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但是在这种格外轻松的时刻,热闹地说上两句话显然对于比坚冰更强韧的队长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忍不住笑了,这要是让其他愚人众同袍看到,绝对会露出见了鬼了一般的表情。
这些灵魂七嘴八舌、用坎瑞亚的语言、纳塔的语言甚至是各个部族带着厚重方言气息的通用语喊的“帅哥”“靓仔”以及古瑟雷德颇具几分崩溃的“你们够了”最终停在了一连串的森林猫从卡皮塔诺身边鱼贯而过的时刻。
不止一只猫直接从他脚边跑过,长长的尾巴甚至贴着他的靴子擦过一遍,留下不止一根猫毛。
灵魂中的一个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说:“连猫都喜欢你啊,瑟雷恩,你当年**的绝对是个万人迷吧?”
这话没人能答。
就连卡皮塔诺本人也选择回过头去追寻这一大群平素在市政公园中天不怕地不怕的猫“逃亡”的原因。
这总比回答自己当年是不是万人迷这种问题要好多了吧?
猫逃亡的原因此时正从桥头朝着他小跑着走过来。
看着有些眼熟,虽然也没有那么眼熟。
卡皮塔诺想起来,这是璃月的矿石商人,他曾经为了自己手下士兵新铸的武器去找过潘塔罗涅,那时对方的手上就有一份这位年轻矿石商人的资料。
当时,潘塔罗涅还盯着她的照片,咬牙切齿地说了两句关于神之眼和岩神的话。
卡皮塔诺早就习惯了同事们的正常或者不正常,像是潘塔罗涅,这人一个月中总有那么几天要痛恨一下璃月的神明,在无差别地针对那些岩元素神之眼的获得者。
而对方现在出现在至冬,还披着一件很显然是愚人众内部的斗篷,很显然是来至冬做生意——生意的对象还是先前对着她的照片眉目狰狞之人。
卡皮塔诺:“……”
他的道德不太允许他在背后说、或者想同事的坏话,所以他暂时无话可说。
年轻的璃月商人身上有来自璃月的轻松——璃月港口的海风是热闹而平和的,与至冬海岸的风截然不同而格格不入。
“下午好。”她说,声音中隐约听得出来一些紧张,“请问你有看见一群跑过去的猫吗?我刚刚可能吓到它们了。”
大概是一位纳塔战士的灵魂:“借口,都是借口,我超懂。拜托,这里只有一座桥,猫还能跑到哪里去?我当年看上哪个姑娘了我就这么上前去搭讪的,包真,你信我。”
卡皮塔诺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一次古瑟雷德没想着去捂住这群一放松下来就喜欢扯这扯那的纳塔人的嘴。
反正,他自己的选择是当做没听见这句话:“下午好,它们方才过桥去了,河对岸是一座花园迷宫,我想你很难再追上它们了。”
纳塔战士的灵魂:“你看她,你看她都笑了!”
是的,年轻的矿石商人看着像是松了一口气,卡皮塔诺也有所感觉。
如果是以执行官队长的脸,他会知道自己应该怎样与旁人对话,而如果是在五百年前,顶着这张脸,他也不至于陷入沉默——但偏偏是在五百年后。好在当他除了回应“下午好”之外想不出可以说些什么的时候,白发的少女有话可说:“这里很漂亮,为什么会没什么人呢?至冬人都更喜欢待在家里吗?”
卡皮塔诺:“恰恰相反。长达半年以上的冬天会让年轻人闷不住,他们会离开家,而且会走得更远一点,野猎、海钓,或者是找个冰面化开的内陆湖游泳,这是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等到再过两个月,湖水开始结冰,市政公园中的人会更多一些。”
“那你呢?你不觉得闷吗?”
卡皮塔诺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觉得自己也是需要出去散一散心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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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脸的迷惑性还是太强了,如果是药剂失效之后的样子,就不会让人发出这样的疑问了。
“我不能算年轻人。”
他回答说。
“况且工作不能离开。”
“不是年轻人?完全看不出来,你瞧着真的很年轻。工作闲暇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到市政公园里来吹吹风的时间还是有的。”
其实时间也没有那么多,但好像随着面罩摘下,这一段时间也被单独地从“队长”这个身份的时间当中抽了出来。
“这么忙啊……那我现在是不是打扰到你的休息时间了?”
“不算打扰。”卡皮塔诺说,“工作原因,我没什么与陌生人聊天的机会,这也算是一种放松。”
他们没有聊上太久,卡皮塔诺记得药剂失效的时间,半小时以内,如果要保险一点的话,最好在饮用过后二十分钟就离开这座市政公园,回到愚人众分部,戴上他习以为常的面具。
他真实的外表平素不与旁人看见,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从世俗的角度,绝大多数人在看到这样的脸后都会做噩梦。
而如果骤然从现在的模样变回去,只怕冲击力还要更强一点。
“恐怕我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他对白发的少女欠了欠身,“前方的迷宫中央有一些女皇陛下捐赠的雕塑,很值得一看。”
“请稍等!”
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璃月的白发少女像是急了,她从身侧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属名片,很薄,但工艺很精细,拉丝的底纹中间掏空了一块,镶嵌上了同等厚度的红色矿石切片,透光度很高。
“这是我的名片。”她飞快地说,“另外,毕竟我们也聊了这么会儿,我总应该知道您的名字。”
他耳边的灵魂——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哪一个了——正在大声地对他说这时候不留下个联系方式就太不礼貌了。
这一次古瑟雷德倒是很尽职尽责地把这个灵魂的嘴给捂住了。
他自己还补了一句:“长官,别听他的,没必要,真没必要!”
事实足以证明,在卡皮塔诺这种任谁来了都要说一句正的发邪的人面前,很少有人能够在日常生活中礼貌过他。
名字而已有什么没必要的。
但,既然是现在这副相貌……
既然是短暂地重新回到了他觉得自己仍然是人而不仅是一个沉重地朝着未来挣扎的灵魂的时候。
他说:“我叫瑟雷恩。”
认识队长卡皮塔诺的人很多,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仍然认得瑟雷恩的人却已经寥寥无几。
今天既然有这样的机缘巧合,那么权当世界上多一个人知道瑟雷恩的存在。
他将名片礼貌地收在口袋中,转身走出去没多久,耳畔听到那些灵魂猛烈地沸腾起来,其中有一个声音格外的吵闹:
“古瑟雷德你小子不要再捂着老夫的嘴了,老夫又没说错!你的长官当年绝对是个万人迷,都这么大了,脸才刚回来没几分钟就又迷了个小姑娘!”
11. 第十一章
南红在之后的两天里来了市政公园三次。
可惜,大概真的如瑟雷恩所说,所有年轻人都跑到更野的地方嗨去了,公园里只剩下了一群看见她就习惯性一个翻滚爬起来然后四散逃跑的森林猫。
她也没再能看见那个站在桥上的黑长直美人瑟雷恩。
至冬这边愚人众士兵的工作是真的忙,和璃月港城市里负责北国银行业务的那些形成了很是鲜明的对比呢……南红记得自己几次去北国银行的时候,总能看到门口充当守卫的愚人众在写信。
她觉得很可惜,因为最终她也就只要到了这个名字。
“大小姐,明天咱们要回璃月了,是早上的船,您还要像是个恋爱脑一样去市政公园尝试着偶遇吗?”
这次出门,揽云照例是留在璃月的,跟着南红一起出来的管家助理名叫轻柳,虽然听起来是个春风中杨柳枝似的人物,但实际相处起来更像是把杨柳枝当成了藤条边的这么个性格。
南红对着镜子描眉:“这样对雇主说话,轻柳你胆子是真的大。去么……当然要去,碰碰运气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感觉到这种惊鸿一瞥的心动感。”
说起来,她觉得当时在桥上的自己一定是因为美色惑人而被糊住了脑子,她就应该随身掏出一支眉笔或者是唇膏,让对方留下除了名字之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的。
唉……
“其实也没有非常恋爱脑,吃颜是一方面,”这年头谁还没个crush了,在她穿越之前,这还刚成为某书上的风潮呢,“另一方面呢,好歹可以应付爹妈的相亲需求啊。的确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人远在至冬,他们总归要考虑一下我这个女儿的感受吧?”
再继续催她去相亲就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轻柳:“所以,您这情窦算是开了还是没开?”
她的情窦啊……
别说初开了,南红曾经估摸着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开,但是现在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
迟开的花也是开嘛。
“开了一点吧。”她抿嘴唇,将唇膏颜色抿匀,“如果我闲下来的话,我一定会抽出时间多来至冬,努力追人的。”
只可惜,她没有那么闲,赚钱是一方面,弹幕和第四天灾是另一方面。
恐怕也就只能在这两天抽空,又或者是日后看运气能不能再遇见了。
轻柳:“我还是不太能理解。小姐,您见过的美人如过河之鲫,但您现在就像是……怎么说呢,就像是将须弥的那位行商多莉请到了黄金屋里来。”
这话说的。
南红瞥了轻柳一眼:“我也没有那么狂热。”
但是话糙理不糙,哪怕轻柳的比喻糙得有点过头了,其实也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瑟雷恩真有那么漂亮吗?
其实也没有,虽然的确是很好看的,但是也不能算是那种天上地下独一份的。
南红身边美人太多了,各种风姿的都有,审美阈值早就被提高到了与天同高的水平。
但就像是她上辈子的crush这种东西……有谁规定了就一定得要见到了焦恩俊或者是亨利·卡维尔才能动心?
南红心想,这就像是从冰柜中拿出来的一瓶枫丹的枫达饮料,手中的这一瓶与冰柜中的其他瓶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但是只有这瓶枫达是被她摇晃过的,大量的气泡会剧烈地从撬开一线的瓶口中喷涌而出,浇她一个满头满脸。
她就好这口。
“没办法啊,这种事情没道理的。”
她拍了拍轻柳的肩膀。
“但我确实有个还不错的主意,比如说告诉富人,如果能让那位瑟雷恩来和我谈生意,我愿意抽一笔生意额外给他五个点的折扣。”
“按照潘塔罗涅的性格,他一定会从愚人众里头找出这个人来的,不仅如此,还会捏着他做为谈判筹码,多从我这边压榨可得的利润。”
轻柳不敢置信:“小姐?!”
南红耸耸肩:“我开玩笑的。”
总不能真的把钱给出去了——钱都是她辛辛苦苦一笔一笔生意谈到手上来的,岂能就这么给出去?
*
待到离开至冬的时候,南红也还是没能再遇上在桥上看河水的黑长直美人,于是,一直等船到了璃月的时候,她仍然有些提不起精神。
但是这种没精神一下船就好了,因为甫一下船她就看到了装饰起来、张灯结彩程度比起海灯节逐月节这种大节日也没什么区别的港口。
哦,请仙典仪。
请仙典仪!南红一下子像是喝了一大口超浓缩咖啡似的跳起来了,对于生意来说,请仙典仪很是重要,而对于旅行者那边——也就是她的从npc变成五星卡的攻略方面来说,请仙典仪更是再重要不过的日子。
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要做,哪有心思继续为了男人伤春悲秋?
下船的时候揽云就在船下等着,南红一边快步朝着矿行走去一边问她:“凝光那边怎么说?旅行者来璃月了吗?”
揽云的准备很是充足:“按照去年的例子,您的石珀贡品都准备好了,其余对应的矿石也都是按照最顶级的标准给过去了。今年您仍然是要去现场观礼的,对么?”
南红:“对,当然。”这可是帝君他老人家的垂训,哪个做生意的不去现场聆听第一手的纶音呢?
揽云:“至于旅行者那边,先前您与她约定好的报酬原石都已经给过去了,现在她正在蒙德赶来璃月港的路上,现在应该已经过了石门了。”
盘摸着时间,估计也就是在请仙典仪的当天,在仪式开始之前抵达璃月。
这时间卡得也是真好啊,不早也不晚,就像是整个璃月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等到她抵达了戏台才能继续往下演。
……啧。
南红忍不住在心里嗤了一声:老游戏设定了。
她沿着通往吃虎岩的道路往下,一旁走过了不少冒险家,此时将至黄昏,虽然天色未晚,但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准备下班收工,这些冒险家们大多完成了今天的冒险,正排着队准备让凯瑟琳结算他们今天的收益。
更往前一点,就是不到半夜三更永远安静不下来的,吃虎岩最火爆的排队点位万民堂。
——也是南红的目的地了。
去至冬一趟,虽然是大饱了眼福没错,但是口福却亏了不少。
不是璃月胃并不表示不觉得璃月菜天下第一,而往往不吝啬于往菜谱里面多加上一勺鲜活的红辣的万民堂就是人出国一趟之后最想去的地方。
揽云就很懂她,在她回来之前提前帮安排好了不能提前保留座位的万民堂一席,结果她才一走进万民堂就看到了熟人正拿着菜单作势加菜——
南红:“钟离先生?好巧~”
“……两者都要。南红小姐,的确巧得很。”
钟离将菜单递还给香菱,目光即刻在桌边空位上落了下。
“前两日堂主让我去矿行采所需玉石,上门去后,揽云小姐说您并不在行中,而是去了至冬。”
南红笑着:“胡堂主又下了一单?最近往生堂可真成了我的大客户。”
她拉开钟离边上的那把椅子坐下,和别人拼桌她或许有些介怀,但钟离先生绝不在“别人”之列。
“我的确去至冬走了一趟,愚人众的船可真快,我原本想着若是能交易来一艘也是好的,但是那位第九席执行官,富人,他是半点也不肯松口,坏得很。”
钟离听她抱怨,临了眨了眨眼:“可见南红小姐是气急了,否则也不会当着一位执行官的面,如此点评另一位。”
南红:“……啊?”
她这才在不很明亮的室内光线中看到了原本坐在钟离对面的那人,橙棕色的微卷发,一款非常典型愚人众风格的面具,她在关于执行官的情报册子上见过这张脸很多次。
执行官末席,公子,达达利亚。
南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她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还是达达利亚先为她解围:
“没关系的,南红小姐。钟离先生有所不知,其实愚人众内部并不怎么友善,这一点在执行官中提现得尤为明显,我有很多不喜欢的同事,我想,他们应该也不喜欢我,富人是和我两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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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相厌的家伙之一,这点坏话在我看来程度还太轻了一点。”
南红松了一口气。
锅巴送来一幅全新的碗筷,还给她端来了一杯她素来喜欢喝的陈皮茶,她抿了一口:“富人砍价太狠了,根本不像是在做生意,倒像是在把我当成一块按在砧板上的肉砍。”
“——说起来,达达利亚先生,我们好像刚好错过了?在我去至冬的时候,您搭船来了璃月。”
达达利亚耸耸肩:“对啊,很不巧,要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让我来和你谈的话,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呢。怎么样,至冬还好玩吗?”
南红垂眸,含糊地回答:“很美。”
要是之后再去市政公园的时候没有一次又一次的跑空,她想必会给出“好玩”的回答吧。
她拿起筷子开始蹭吃蹭喝,钟离先生点菜向来奉行点一本的核心思路,别说多一个她,就算再多一个千岩军小队也未必就能够全都吃下了。
达达利亚时不时地会问些什么,但基本上也都只是无伤大雅的璃月故事,一些关于神啊仙啊之类的事情,他自称是很喜欢打架,特别喜欢在比武切磋中进步的感觉,所以若是有机会,最好也是能让璃月的仙人们指点他的武技一二。
南红听着,觉得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将自己知道的那些挑挑拣拣,就这么告诉了他一些。
甚至呢,她每年都会很认真地给岩王帝君他老人家挑选石珀做为新零食的行为,她也给达达利亚分享了一遍。
“帝君好美石美玉,不太喜欢海产,至于说山间的竹木之属也挺好的,所以各种笋制品也都可以供一点,我当年为了确定这个可翻了太多古书了,八成乃至九成保真。毕竟,你看我也供了那么多年,生意这不是一年比一年好?”
一旁正喝茶的钟离先生突然就咳嗽了起来。
南红很警惕地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她一直觉得钟离先生是位仙人,那么做为仙人,一定与帝君相识。
……难道她这么多年来都供错了吗?
难不成要供的其实是海鲜……
南红迟疑着,俄而换了个话题。
*
两日后,璃月港晴空万里,不见纤毫云彩,总务司已经在玉京台上做好了一切准备,而旅行者,也从璃月港正港口——那座对着高凸山岩的长拱桥上号正式跑入了璃月港内。
南红很是关注着旅行者的动向,但她也没有直接在港口出现,而是在绯云坡上,刘苏先生说书、而钟离先生也常来的茶馆上,占了个视野位置极好的座位等着。
她没有等上太久,在眼前时隔十来天,终于又飘起白色弹幕的同时,她低头朝着下方的青石板街道上瞧,正看见一头蓬松的金发从街道中央跑过。
她伸手探出红色的扶栏,手腕上套着的珠玉金饰轻轻碰撞着:“旅行者!”
金发的旅行者闻声抬头,顿时喜笑颜开:“南红小姐!”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前面飘过的那条弹幕也终于完整地被南红读完:
【呜呜呜呜好久不见!南红老婆我想死你了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日思夜想地抱着你给我的原石,等着你什么时候进池子啊啊啊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进池子!】
她也想呢。
南红邀请旅行者上楼:“你一路从蒙德跑过来,风尘仆仆,不妨先休息片刻、喝两口茶,待会儿和我一道去请仙典仪,可好?”
旅行者猛点头:“好的好的。”
弹幕顿时呜呜声一片起来。
【老婆……别人都尊称我一句旅行者,只有老婆你关心我一路跑过来累不累】
【呜呜南红关心我……但是能请我喝酒吗?蒙德不让我喝酒只让我喝苹果汁】
南红点单的声音因此一顿,但也只是很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一顿,随即就很丝滑地顺到了酒水单的下一页:“荔枝醉杨梅?度数不是很高,毕竟要不了一会儿就是请仙典仪了,但它很解渴也很清凉,如何?”
看着旅行者骤然因惊喜而亮起的眼睛,南红有些羞愧地自省起来: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活像是个佞臣。
12. 第十二章
看好旅行者,让她能够沿着市政规划的道路朝着请仙典仪的目的地玉京台走去,是和“看住小玉”同等难度级别的传说级任务。
南红:“旅行者?”
蓬松的金发从高一层的楼上翻下来,旅行者双腿勾在扶栏上,整个上半身都垂在了楼体外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朝着下方看过来:“昂?”
南红:“旅行者……”
一个一个猛子垂直入水的旅行者从荷花池中站起身来,湿漉漉的、贴着脸颊的金发上还勾着两片飘落在池水中的银杏叶。
她的两只手也一并举过了水面,手中还握着两条鲈鱼,都还很活蹦乱跳的在那边摇头甩尾。
旅行者:“啊?”
南红:“……没什么。”
她看着旅行者现场将这两条鲈鱼抓在掌心,顷刻炼化成两块切片之后的鱼肉,随即朝着背包里头一扔。
很玩家,南红不得不承认,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对那个背包生出了几分敬而远之的心态。
一个装满生鲜的背包……哪怕是冰箱,也很难不让人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点啥味道。
还好,旅行者自己是很干净的,她就像是被施展了一套洁尘的法术似的,上岸之后抖了抖头发,很快就像是压根没下过水一样了。
她的手上也没有留下鱼腥味之类的东西。
南红在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留下味道。
毕竟按照她研究的野史,帝君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气味,以及鱼类贝类触手类的粘腻滑溜手感。
请仙典仪上从来都是没有河鲜海鲜菜肴的。
终于,她好不容易带着旅行者来到了玉京台上。
此时旅行者已经顺路开了三个宝箱,并且格外珍惜地将啊些原石掏出来,一堆零零碎碎的粉蓝色小石头堆在她的手心中,翻来覆去地反复看了好几遍;
还将沿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尝试着对话了一遍,从“吃了吗您呐”到“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宝箱之类的东西”都问过了,跨度相当之大,自来熟的程度堪比社会恐怖分子。
不,她就是个社会恐怖分子。
第四天灾都这样,哪怕在现实里是怎样内向的阿宅,上了游戏都能放飞——谁让对话有可能触发额外的支线剧情,或者获得诸如两棵甜甜花之类的材料呢?
“旅行者,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请仙典仪的会场了。”
南红低声叮嘱着撒手没的旅行者,她现在已经顾不得更多了,为了避免对方在下一个瞬间又跑去一旁的花坛里,将凝光才将将让人确认过的琉璃百合以及霓裳花全都给拔了,她直接握住了旅行者的手。
先前摸过鱼什么的……摸了就摸了吧,反正只要她不去想,心里的芥蒂就不会存在。
“请不要大声喧哗,也不要对周边的东西太好奇。嗯,毕竟请仙典仪是一个非常庄重的仪式,如果你有什么想看的话,可以等明天请仙典仪结束之后再来,那时候你甚至可以拿走一部分帝君没有采用的贡品。”
【懂了,明天就回来看看!说不定会有摩拉克斯不要的宝箱!】
【嗷!老婆握住了我的手!这是什么?这是小情侣贴贴,这是小情侣并肩逛街!】
【大型连续剧《等神里》还没连载过第一集就惨遭砍项,现在,全心大型连续剧《等南红》正在火热播出中】
等神里?
南红看到了熟悉的姓氏。
听起来像是在说稻妻那边的社奉行兄妹。
或许他们兄妹中的一个,曾经出现在这个游戏的内测之中?
南红带着旅行者去请仙典仪主祭坛边上的几个香炉里头上过了香,她自己今年许的愿望和往年不太一样,不是赚钱,而是尽早弄明白弹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并且,如果可能的话,变成一张五星卡。
而旅行者的愿望,也难得地变得做人起来了一点:她想要找到自己失散的哥哥。
南红这才想起来,在第四天灾的设定之下,金发的旅行者其实也有自己的故事:她想要找到在五百年前失散的哥哥,家人团圆。
她知道旅行者和自己的哥哥感情很好,曾经一起旅行过很久很久,而失散至今……她一定很担心对方的安危。
哪怕是再抽象的人,心底都有这一块柔软的地方啊。
南红想着这时候自己应该上去安慰对方两句,否则也未免太冷血了一点。
但是在她靠近上去、手都已经放到旅行者肩膀上的时候,她听到旅行者正在碎碎念着:“除此之外,我还想要从天而降十六万……或者一百六十万原石,我要满命迪卢克和满精的狼末帮我锄大地,温迪也要满命的,终末嗟叹之诗最好也能满精……”
南红:“……”
方才的唏嘘一瞬间就消失了个彻彻底底。
而弹幕此时也正刷得欢快:
【愿风神忽悠你】
这是打算干完这一票璃月归蒙德的。
【许愿圣遗物永远是极品,永远不歪】
虽然南红以前没有玩过需要养成部件的手游,但是圣遗物的合成哪怕非玩家也一样可以利用合成台做到,她身上就有一套悠古的磐岩圣遗物四件套,额外再多配了一件来自枫丹的极品圣遗物,算是将自己的战斗力拉满了。
所以,她能懂为什么弹幕里会许这样一个愿望。
只不过这年头的圣遗物,有一个还不错的胚子就算是运气好了,还要极品,永远是极品,还永远不歪……
南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担心这算是对岩王帝君不敬,她恐怕是真的要把这个白眼翻到天上。
这是真会想啊。
【许愿凯亚满命!】
这是单推。
【岩王帝君保佑我考公上岸!】
唔,想来提瓦特的剑,不一定能够斩到异世界的官。
【好好珍惜这个许愿机会,下次就只能到弹幕里来云许愿了】
南红颦眉:这是什么意思?旅行者虽然要行遍七国——按照她对于这些ACGN作品的了解,绝对会有这么一条行程——但她是能走回头路的啊。
什么叫下次就只能在弹幕里许愿了?
……
这么一溜看下来,也就是她面前的这位旅行者最为连吃带拿,原石也要,满命满精也要。
南红:“…………”
她真的……她下次要是再心疼旅行者,她就是璃月桥头摇着尾巴晒太阳的大黄!
“……最后的最后,请让南红小姐进池子,她真好看,我一定会给她攒满命的。”
旅行者终于结束了她漫长的许愿,睁开双眼。
南红紧急撤回了一句发誓。
还好她没有说出口。
旅行者也想要她进池子,旅行者还想要给她抽满命满精,旅行者是多么的爱她呀。
她亲亲热热地挽上了旅行者的手。
“走吧,请仙典仪一会儿就要开始了,我们去前排找个好点的位置。”
……
凝光应该算是璃月七星当中最适合主持请仙典仪的一位,至少,站在让围观群众观瞻艺术性的角度上考虑,一道冲天的金光召唤来了岩王帝君神降,总比紫光或者红光甚至于绿光好得多。
主打的就是一个足够璃月化。
凝光抬手,看着天候,缓声道:
“时辰已至。”
旅行者很是兴奋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第一排的位置全无遮挡,她一想到自己可以近距离的、第一时间看到岩王帝君半麟半龙的样貌,就忍不住更雀跃了起来几分。
南红虽然已经看过了很多遍请仙典仪,但仍然和第一次参加的时候一样严肃,她站得笔挺,往常那种松松垮垮像是一只随时可能如猫似的液体般靠在什么东西上的松散和慵懒都在此时半点无法寻觅。
金光自香炉之中冲出,金光所上之处,云层以环形凝聚,云心微微下沉,而颜色也渐渐凝沉。
凝光维持着仪式,而在这风云骤变之间,请仙典仪场上众人都从云中看见玄鳞而金鬃的龙形。
但是这一次,请仙典仪现场的画风的确与南红记忆中的几次都有很大不同,祥云啊天花啊长虹啊……全都没了。
南红原本就因为从弹幕中看到的那句“珍惜最后一次”而心中略有不安,此时这种不安被放大了极多,并随着那根本来不及让人反应的“啪叽”一声连带着供桌被砸翻于是扬起的烟尘一道,最终具象为了一条躺在玉京台中央的龙。
弹幕的密度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南红一时间差点儿就要被弹幕彻底淹没视野。
【666】
【名场面打卡】
【这池子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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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爷(岩与阎谐音,此处既指岩王帝君,也指岩王见阎王,令人忍俊不禁)】
【闭嘴,何时来的?叉出去!】
【给我冻离神了[流鼻涕]】
【内测玩家路过,不剧透,就提醒一下大家记得合照】
【+1建议这时候别着急着走,先绕场三圈,仔细看看这条龙,因为以后再想看见帝君的这个形态就没那么容易了】
【最重要的萌点是舌头,死的时候没忘记把舌头吐出来一点是真的专业】
【回看一遍,秀是真的秀】
【欢迎收看真正的社死现场】
……
南红本来是很慌的。
提瓦特这个世界比起她的上辈子来肯定安全系数是低了太多的。
而她能够在穿越到提瓦特之后始终拥有很高的安全感,就是因为帝君的存在。有一说一,璃月的四海八荒,只要帝君还镇压着,有哪个宵小敢出来动上一动?
众所周知,璃月历史上的一切悲剧,都是因为帝君分身乏术,再或者就是出门没给帝君报备。
所以先前哪怕因为弹幕开始意识到做为提瓦特世界的人,自己好像有点危险,从而想要变成五星卡,她也因为帝君的存在而没感觉到多大的紧迫。
帝君您怎么就能突然一下子没了呢!
帝君无了不就意味着她从此需要自力更生,甚至连每年求财运都没地方去……
但是现在她就……多少有点慌不起来。
原本担心出什么事的不安,在看到“帝君驾崩”这样对于璃月人来说多少有点离谱的场景,以及弹幕中那些已经不仅仅是诙谐的句子和用词的时候也消解得差不多了。
如果帝君他老人家真的出事了,弹幕大概也玩不了那么多的梗,而是会更偏向于说旅行者的运气好比某个十几年来仍然在读小学甚至于都没怎么升过年级的死亡小学生。
——至少上辈子的南红一定是会这样发弹幕就是了。
甚至还让人拍照打卡,还说什么吐舌头是专业的表现,甚至称之为“秀”……
南红冷静下来,想到自己曾经在古书中读到的一段,大约两年前她在询问钟离先生之后得到了肯定回答的描述。
魔神死了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四周的环境,像是当年盐之魔神赫乌莉亚之死,哪怕她是一位弱小的魔神,也将整个地中之盐从宜居的空间变成了一片荒死的盐碱地。
帝君那么强大一个魔神,要是真的死了,整个璃月甚至是部分的蒙德和须弥,不都得全盘跟着一起石化了殉葬啊?
彻底冷静下来的南红,此时已经慌不起来一点了,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遵照着弹幕中的建议,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帝君龙身的模样。
的确呢,舌头是吐出来的,而且还折断了一根胡须。
……帝君原来那么轻吗?高处砸下来,居然只砸翻了一尊香炉,甚至连供桌都没有砸坏,这范围控制得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南红本来还想继续看的,但是凝光此时已经上去检查过了情况,挥手沉声:“帝君遇害,封锁全场!”
这种情况下,她再继续观察下去也就不礼貌了,南红伸手扣住了旅行者的五指:“别紧张,放心吧,至少你我不会有事的。”
有南红为旅行者做保,凝光也没怎么难为她这个异乡人,在千岩军一通相对繁琐的盘查之后,就将旅行者放了出来,只是警告她和南红都不能乱说。
南红自然全盘应下。
旅行者面对着如此不明的局势,很显然是有些惶然的,同时也很担心:她这不是问不到关于哥哥的线索了吗?
她将自己的担忧悉数说给南红听,南红摆了摆手:“没关系,我知道当前有谁可以帮到我们,跟我走。”
就这么一路沿着绯云坡往下,她停在了绯云坡与吃虎岩相连的位置,在一处告示牌前右转。
旅行者抬头,只见“往生堂”三个大字题于上方。
南红已经与门口的仪倌小姐搭上了话:
“请问,钟离先生可在堂中吗?”
想要知道与帝君现状有关的事情,那肯定要找与帝君最近的仙人嘛。
帝君号称众仙之祖,更是很多仙人的老师,这身份就摆在这里呢。
所以说,这件事呢,果然还是要从钟离先生身上下手。
13. 第十三章
弹幕已经彻底刷疯了,甚至比起先前“帝君遇害”的现场要更疯狂一点,铺天盖地的全是白茫茫一片、层层叠叠的弹幕。
【我靠,出院!】
【天才啊!】
【谁懂,一开始过剧情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过完全部剧情之后再回来复盘直接笑喷了】
【警告,喝水的别看,正在上班的也别看】
【的确啊,我老婆说错什么了?岩王帝君这件事啊,还是要找钟离先生才最合适!】
南红把自己的表情管理得很好,不管是旅行者还是那位仪倌小姐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仪倌小姐摇头:“钟离先生往常不在堂中,南红小姐若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对我说明便可,我会转告钟离先生;倘若是只为了寻钟离先生呢,还请往三碗不过岗去。”
“先前,钟离先生离开的时候说,今日田铁嘴先生有一出新戏,他得去听了捧场,所以,两位虽不一定能在三碗不过岗寻到钟离先生,但也有八九分可能遇上他了。”
南红谢过仪倌,转头就朝着三碗不过岗去——好在三碗不过岗距离往生堂也不算远。
弹幕仍然刷得厉害,虽然没有先前那样铺天盖地的,但是仍然热烈如沸腾的油锅。
这些弹幕的内容很难免地让南红心中生出了少许的犹豫:
其实南红在一路带着旅行者朝着往生堂而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着弹幕的内容,并且觉得有些不太对了:她已经可以从这些弹幕中看出,反正钟离不会是个普通凡人,百分百可以确保就是一位仙人。
但是……如果玩家们都表现出这样的反应……难道说钟离先生的身份比起普通的仙人来还要更特别一点?
南红想不太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只能在心中默默挑高钟离在璃月诸多仙人之中的排名先后:兴许他是个什么帝君之下第一仙呢?
以钟离先生的博闻广记,这也不无可能。
……
钟离先生的确正在三碗不过岗。
说书先生田铁嘴拿出的这一回目新戏,是关于帝君当年是如何在魔神战争期间展露出无边杀伐之相的故事。
他讲得很好,很有感情,气势也很足,非常有叙事感的声音能够卷着人回到那个烟尘扬起,金戈铁马的年代、来到那片魔神群起而交战的战场上头去。
只是,这样的内容放在今天,这种对比的强烈多少有点溢出。
南红抬手揉了揉脸颊,走上前去与摆出了一副完美的观众模样的钟离打招呼:“晚上好,钟离先生。”
台上的田铁嘴正说到帝君是如何耗费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用山岩之间最纯粹潋滟的那块翠玉做成了一把上好的宝剑,其名磐岩结绿,打算在宴席上做为送给盟友的武器给出,象征着这份共同庇护人类的友情。
而到了宴席上,那应该是盟友的魔神却已反水,埋伏下了刀斧手来,酒酣耳热之际就打算摔杯为号让刀斧手直接拿下帝君。
“然而,”田铁嘴一拍醒木,大声:“帝君乃是何许人也?!那孤云阁下镇压的魔神,漩涡之魔神奥赛尔便是帝君化分千杆岩枪将其镇压!”
“好家伙,不管是那背弃盟约的魔神,还是那埋伏着的军队,连帝君的衣角都未能沾上一沾!只见那磐岩结绿虽为武器,却已生出器灵来,不劳帝君动手,欻欻欻,只在刹那,鲜血已浸透金杯,玉剑上红横若翡。”
这故事的离谱程度就像是帝君从天上掉下来死了但是精准地瞄准了香炉,人畜无害甚至连凝光的眼睛都没能迷上一迷。
还刀斧手呢……这说书故事的战斗力体系都已经败坏成这副样子了么?
南红记得自己上次来三碗不过岗的时候田铁嘴还没有离谱到这个程度。
算了,重点也不在田铁嘴。
她看向钟离。
钟离已经向店家多要了三副餐具,姿态很平和,甚至有点过于平和了,甚至于在南红的声音中听出几分急切之后还让她不要着急:“急什么,天也塌不下来。今日刚好得了一种好茶,取用轻策庄的泉水配茶,味道极妙,你与这两位陌生的朋友可都要试试。”
他的声音自带着一种让人平心静气的魔力,但是南红本来也就没多么着急,因此她很怀疑自己再不急一点是不是就连心跳都要不跳了。
所以她没有和以往那样听从钟离的建议,而是直接将今天发生在玉京台上的事情告诉了钟离。
在说话间,她一直盯着钟离的表情看: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钟离先生做为一块老姜,在老辣方面要远远地甩开她十条街,从头到尾愣是没有出半点差错,除了格外平静一点简直就是挑不出一点错。
甚至还站在凝光的角度问南红:“天权星不是叮嘱过你莫要乱说?这会儿告与我知,不妨事么?”
南红:“……”
南红死鱼眼:“钟离先生,帝君这事瞒不住的,如果没有变数,肯定会有一场送葬仪式啊,难道整个璃月、整个提瓦特,还有第二个能够包下这个任务的地方?”
真把往生堂不当璃月一流企业了是吧?
她忽略掉弹幕上夸她“老婆聪明”的句子,歪着头看向钟离,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原来如此。”
南红只觉钟离在装糊涂方面也是一把天赋异禀的好手,从前怎么没发现呢?
钟离:“多谢告知,那么,想来南红小姐应该是来谈生意的,毕竟倘若真的有一场送仙典仪,自然要用到大量奇珍异石。”
弹幕那边已经笑疯了,南红就算有心忽略都忽略不了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也没人告诉我钟离居然还能是搞笑役】
【原来如此】
【来谈生意的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老婆无语的表情都快从屏幕里出来了可爱捏我亲我亲】
南红觉得再这样下去,钟离都要开始夸赞她不愧是优秀的商人,少年时代就能在赚钱方面与凝光分庭抗礼的小天才。
不行。
这样不行——但她也因此更确定了钟离绝对知道点什么。
不说而已。
呵。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是全无准备。
南红:“钟离先生还记得吗?以前我问过您,魔神死后是不是都会对四周的环境造成极大的影响,我记得那是我在看旧蒙德终结的古书时看到的,关于迭卡拉庇安的结局。当时您给我的回答是正是如此,还告诉了我关于地中之盐的故事。”
这一步棋是她早就想好的。
她自觉是一步好棋,而弹幕的反应证明了这一点。
【我超,阿莫斯弓的文案!南红老婆你是天才!】
【会怎么回答呢?好期待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钟离不说话了。
这毕竟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如果他再更擅长将脸皮一把抹下揣进兜里装不存在的话,他其实也可以直接对南红说:“是么?我说过这样的话?我竟不记得了。”
只可惜南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非四周无人,田铁嘴那边说书告一段落,此时正好听到这个问题,自告奋勇地走过来为南红作证:“确有此事,确有此事,当初便也是在这三碗不过岗,我后来创作说书故事的时候,还用上了这则知识呢!”
哈!南红乘胜追击:“那么,博学广识的钟离先生啊,您是否能够告诉我,为什么这次帝君遇害,却对四周的环境半点影响也无呢?”
钟离:“在下也很好奇,南红小姐,我并非无所不知。”
他停顿了一下,在弹幕刷屏的“666”和“……”只见,语气平淡地说:“我猜想,或许玉京台并非事故现场,因此魔神临终时刻的破坏力才没有影响到璃月?不是有这样的传说么?岩神不降临凡尘的时候,往往都在高天之上。”
南红:“……”
她看着弹幕里面刷过去的文字,很想把这些话全都复制黏贴了送给钟离。
您是什么不粘锅吗?怎么这种理由都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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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稻妻那边的奉行所要是能请到钟离去给他们当公关,估计也用不着天天九十度鞠躬到底了。
那么,她要将自己的判断说出口吗?似乎不太合适,本来当着田铁嘴的面说怀疑帝君其实没死这件事就已经有些不妙了,要是再戳穿了钟离先生的身份,多少就有点太过不礼貌了。
或许等田铁嘴走了,旅行者也被支开到一边,只有她和钟离两人相处的时候再问会比较好一点。
正这么想着,某位前两天才见了一面的年轻愚人众执行官也路过了此地,在看到这一桌的人口组成之后,那双没有高光的蓝色眼睛中都险些出现两粒高光。
他对着这桌人挥手:“好巧,好熟悉的饭局,不介意多加我一个吧?”
虽然话说的是“不介意多加我一个吧”这样有商有量的话,但是他的动作确实径直朝着桌子走来,一副就算有人拒绝也打算强行挤进去装作自己听不懂璃月话更听不懂拒绝的样子。
“哟,这不是旅行者和派蒙吗?久仰大名了,你们运气真不错啊,一来璃月就遇上了南红小姐这样重量级的人物,还愿意在请仙典仪上帮你们担保。”
“我就可怜多了,没有人帮我担保,当然,以我的身份,就算有人愿意帮我担保,恐怕也还是要被七星扣下。”
旅行者先前听钟离和南红你一言我一语攻防交互听得很是上头,屏幕外头早早地已经开始了录屏——要不是在剧情中做不到,她或许都会掏出留影机来,在游戏内一并拍照。
此时突然被个自来熟打断,她原本也是生气的。
但是一转头发现这位自来熟长得居然也很好看,到口边的话就软了下来。
“的确,认识南红小姐是我的幸运。这位朋友,可以怎么称呼?”
“你们可以叫我公子,唔,倒也不用拿出这种看怪人的眼神看着我啊,你们已经在蒙德见过女士了,应该能知道这个称呼其实只是大家都在用的代号吧?”
达达利亚半点不遮掩地交代了自己的愚人众执行官身份,下一秒就举起了双手,用示弱的姿态来化解旅行者瞬间提起来的警惕。
“但是我和女士那家伙不一样,和她相比,我多少应该还能算是个好人吧?钟离先生和南红小姐应该都能为我证明,前两天我们还在饭局上巧遇了呢,至少我没女士那么傲慢,不会用鼻孔看人、随意贬低旁人。”
他顿了顿,补充上一句:“而且,我会很遵纪守法地买单。”
【末席执行官公子疑似阴阳怪气女士吃饭不买单。】
【据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达达利亚称,女士喜欢蹭别人请客】
【前面的,这真的是女士吗?怎么感觉在说席上的另一位……】
【执行官公开场合互相揭短,愚人众内部不和实锤】
弹幕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新闻学魅力时刻,而仍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的旅行者则还像是一只刺猬似的直且生硬:“我持保留意见,过分热情的人令人戒备。”
达达利亚:“很有道理的一句话,放在我身上……好吧,谁让我是愚人众呢,我承认,我老远就看到了你们几位,而特地走这么一圈也确有目的,只不过,我的目标并不是这两位,而是你,旅行者小姐。”
旅行者的眼睛稍稍睁圆了一些,虽然没有在哦出相对应的动作,但看着就像是用手指指着自己“啊?我吗”。
达达利亚耸肩:“对啊。因为,我目前的行动被璃月七星监视起来了,也不能这么算吧,反正就是,我被限制出行了,只能在璃月港内待着。”
“七星对我的审查还没结束,唉,早知道就不去看那什么请仙典仪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要因为同事的原因被怀疑干了坏事。总之,虽然我个人并不介意被怀疑,但如果那位凝光小姐想要借此机会敲愚人众一笔,这就不太妙了。”
“所以,”他掏出一张百无禁忌箓,“我想要拜托目前在南红小姐的担保之下行动自由的你,旅行者,去帮我找上几位璃月的仙人,为我申冤。”
14. 第十四章
达达利亚没怎么隐瞒地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听起来……有点不够愚人众。
他叹了口气,用非常生硬别扭的姿势拿起筷子,尝试着用它去夹一块烤鱼,夹了三次,三次接连失败,于是又一次叹了口气:
“总之,你可以把这当成是一次委托。我记得你也是冒险家协会的一员呢?考虑考虑吧,我给报酬的时候还是很大方的。”
南红倒是没说什么,她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看着也没有半点负面的情绪在里面,甚至于笑得很美好。
然而放在此时此刻,这个笑容就足够让旅行者一眼看直、第二眼差点将茶喷出来。
弹幕又一次笑疯了:
【在首富候选面前说自己有钱,达达利亚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南红老婆:我想到高兴的事情】
【但达达利亚开的价格确实还挺高的,我还蛮心动,所以如果老婆你不想让我去的话,就开个价把我留下来吧】
【支持竞价】
【老婆笑起来好美啊】
【南红:博士在我面前都不敢这样说话】
旅行者看着南红的这一笑,当即整个人的底气都大了几分,支棱着问达达利亚:“那你打算给我多少?”
达达利亚想了想:“一百万摩拉的跑腿费,这是基础,其他的东西可以再聊,如何?”
屏幕背后的旅行者,玩家林音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嗷”地一声叫了出来,也说不好到底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怎么说呢。
虽然她的确有被南红的一千六百原石一个版本大活动给养得很好,但是她确实还没有彻底变成一个看不上原石之外奖励的败家子。
以及,奈何那个自己调配炸·药的版本已经过去了。
其实,她恨不得这个活动能持续上更长一点的时间,并不仅仅是为了更多的原石。
林音真的很喜欢这个版本活动,在这个活动中,她尝试着制造出各种杀伤力以及可控性的开山火力、甚至可以对着那些平时她并不怎么能打过的魔物动手,嘭地一声,烟尘闪过之后,魔物便能散落一地——就比如说游荡在荒野上头的遗迹守卫,这些家伙打人可太疼了,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在天上飞得好好的,突然一个红圈就那么不讲道理地锚定在了她的身上,在那个活动的持续时间内,她总算是给自己找回了一点身为旅行者、异乡人、曾经与天理的维系者作战的强者的感觉和面子。
——扯远了。
话说回来,一百万摩拉什么的,她还是非常在意的,这可是一百万摩拉啊,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她辛辛苦苦去抓了晶蝶,把晶蝶变成晶核,然后用这东西来合成体力,做出来的浓缩树脂打上一把地脉金花也就只有那么可怜兮兮的十二万摩拉。
她连着打上八把金花,要从自己可怜兮兮的体力当中硬生生挤出来三百二十点,约等于两天的时间,才能凑到这些摩拉。
她很难免地心动了。
角色养成啊、武器提升啊……整个游戏哪里用不着摩拉啊。
“好。”旅行者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愿意为你跑一趟。你只是想要让仙人们来到璃月港,好让七星不能一言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吧?”
达达利亚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我可没有这么说,我说的是,我的同事们的名声都太差了,所以牵连到了我。”
屏幕后头的林音眉头微微皱着,朝后仰头、和屏幕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些许:达达利亚,你这小子,还挺有求生欲的啊?
的确呢,和女士那个家伙截然相反。
“所以,百无禁忌箓是个什么东西?”
达达利亚:“这个嘛,我觉得你更应该问钟离先生,对于这些仙家的东西,他的了解可比我多多了,而且也准确很多。”
*
虽然三碗不过岗的饭菜酒水也不能算是太差,但是架不住在座的几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着点快些结束这场饭局的想法,于是,它也就这么飞快地来到了买单的时刻。
——旅行者想的是现在出发去传说中仙人居住的绝云间,就能更早地拿着百无禁忌箓敲开仙人们洞府的大门,也就能够更早地拿到达达利亚许诺给她的那笔尾款。
虽然到手了五十万摩拉就已经很让人心满意足了,但是转手就花在了天赋的升级上,钱这个东西……还是缺啊。
而且是相当的缺,缺得不行。
——南红想的则是,田铁嘴啊旅行者啊还有什么年轻的愚人众执行官全都离开此地,留下一个安静的双人空间,好让她直接对着钟离开口。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尤其是那个达达利亚,直接让弹幕里头都充满了快活的看热闹气息,她本来看那些数量极多的弹幕就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这会儿更是在那些没什么信息含量的弹幕当中彻底找不到半点可用的信息了。
再怎么说弹幕也是个好用的金手指,怎么能就这样被“哈哈哈哈”淹没呢?
所以,终于到了可以买单的时刻,南红就显得很积极了,她掏出钱包就要上演抢着买单的大戏,要知道,在这一戏种上,她的经验是相当充足的、而她的实力则是强得可怕。
况且,在座这几位并不能成为她的有效竞争对手。
旅行者没钱,派蒙也是,而钟离先生并没有抢着付钱的习惯。
但是这次,钟离却伸手拦下了她。
他从桌下伸过手来,往她正拿钱包的手腕上轻轻一按。
南红一整个震惊了:钟离先生莫非是终于记得要带钱了?还是说胡堂主终于送了他一个钱包让他随身携带?
钟离轻轻地摇了摇头。
随即,他对达达利亚说道:
“公子阁下,既然你有事相烦,多少也应当做些表示。”
南红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上次在万民堂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
她想要买单,然后钟离说这次是公子阁下攒局,她多少要保持一点对于攒局者的尊重。
南红听话,于是这一单最后变成了公子买单,记在北国银行的账上。
她难得被人请客,更难得的是连续被人请客。
更别说上一次的理由还算是充分,但是这一次……
钟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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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达达利亚确实需要表示,也应该对着旅行者表示才对——这给您买了这一顿的单又是个什么道理啊!
南红有些恍惚地看了看潇洒签字的达达利亚,又看了看一旁已经收回了手,仿佛现在这样就是理所当然的钟离,一时间难免生出了几分被家中年轻但已然很是慈祥的长辈带着出门吃席甚至连吃带拿的错觉。
……她甚至很难说这真的是错觉。
*
终于,达达利亚和旅行者都离开了。
钟离这才终于起身:“走吧,不管是谈生意,还是谈些别的事情,既然南红小姐都已经特地找上我来、又等到现在不肯离开,我想躲也是躲不开的,那便谈谈就是。”
南红想了想:“外头路上人还很多,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千岩军巡逻也一定比以往要频繁,不如去我那边,一来呢是清净,二来,刚好前段时间从蒙德运金丝发晶来的时候,顺便从晨曦酒庄进了一批最好的蒲公英酒,新陈都有,任凭钟离先生挑选。”
钟离毫无疑问是整个璃月港里头最讲究的一位,而南红自然也是个讲究人。
讲究人都是懂讲究人的,这样的建议只会让钟离欣然同意。
——当然,如此讲究也不会没有一点代价,等揽云与轻柳悄无声息地掩上了南红这间装金饰玉的会客室的门,确保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够听到这段对谈之后,南红就很是开门见山地单刀直入了。
她很可惜这会儿已经没有了旅行者在身边,否则她就能够靠着那些弹幕来辅助自己问出更合适的问题,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这样就也足够了。
南红笃定道:“钟离先生,其实,您就是岩王帝君本尊吧?”
哪怕在直接和钟离对话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之后更冷静下来一些,回想从弹幕上看到的话,又去回想从前与钟离先生交谈时的所获所感,着实是……很难不得出这样的结论。
尤其,她发觉自己先前还忽略了两个同样非常重要的因素:
七天神像上的岩王帝君雕塑,至少在身形和发型上,可都与钟离先生一模一样啊。
而钟离先生的衣摆那总是若隐若现的龙鳞纹样刺绣,不也算是一种摆在台面上的身份象征么?
钟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但是再抬眼学时候却能从他眼底看出一些欣慰来。
其实到这一步,说不说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他还是有问必答地给了回应:
“你很敏锐。”
这一瞬间,甚至于南红心上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涌现,她眼前几乎是钟离话音刚落的同时,浮出一条特殊的提示。
并不是弹幕那种在背景之上的白字,它悬停在南红的视野正当中,不是同一个字体,颜色也有分别:
【系统提示】您已成功更改剧情节点,提前发掘出npc不该知道的秘密,现发放一颗星做为奖励,同时解锁系统数据后台可见功能,以及npc升星攻略辅助功能。
就像是在通过了游戏最开始的开篇剧情之后,正式进入游戏状态那样。
一个所有的图标都是半透明的ui在她面前轻巧地铺开。
15. 第十五章
方才那一秒钟里头,给到她的信息量是在是太大了。
南红甚至罕见地大脑宕机了两秒,在终于重新连接上“信号”之后,她很能分清楚轻重缓急地没有去管那条已经逐渐隐去的提示,也没有去看那个半透明、并且显示可以隐藏的ui。
当前最需要处理的重量级消息是钟离先生承认了自己就是岩王帝君。
南红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毕竟万一在帝君麾下还有别的龙,对吧?这也是说不定的,说不定当年七天神像在塑造的时候就没能找到帝君本人,于是抓了个仙人过来充当模特凑数……
概率不大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这种可能。
而现在钟离先生算是肯定了这一点。
“……啊。”
南红发现自己脑袋里面转过的很多话现在都根本冲不上舌尖,她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就是因为太多了,所以才不知道应该先问出哪一个为好,是故一个也没能说出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在钟离耐心的等待之中开了口:“……钟离先生……帝君,所以,这是您一手安排的吗?”
“算是吧,但准确来说,我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伪造了一场死亡。当然,你也可以认为岩神真的已经死去,毕竟,此时此刻,我更习惯、也更应该被称呼为‘钟离’。”
钟离微笑着,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头闪过一线愉悦——不知他此时想到了些什么——他提醒南红:“我想,仙人们应当都能猜到,毕竟魔神死亡之后的动静,他们当初都有亲历,但是璃月港中,知晓这一点的凡人目前应当还只有你一个,请为我保密吧,哪怕是对璃月七星。”
南红忙不迭地点头,而后忍不住猜测:“璃月从此以后都不是与神同行的国度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告诉七星,算是对七星的一种考验?”
这种套路她倒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上辈子阅读过的那些小说都是她的经验。
但是提瓦特没有这样的套路,而算是此世套路开创者的钟离很是赞许地看着她:“就是这样。如果璃月人能够证明,没有了神明的时候,他们仍然能够过得很好、解决掉那些曾经是由神明来为他们解决的危机、处理一切曾经在摩拉克斯的指引之下完成的转型与发展,那么璃月也就可以走出摇篮了——我很惭愧,经过了那么多年,我才终于意识到璃月应当走向成熟,这个时刻,或许已经被我拖迟了一些年。”
他没说如果璃月人被证明其实离不开他之后,自己会做怎样的安排。
大概是对璃月人有足够的信心,又或者,可能是剧本已在心中。
总之,南红算是看出来了,虽然现在的璃月七星之中大概正因为帝君遇害这件事而加班加点地熬着夜,但是当事人本身却没有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于有一种只要自己成功完成了名义上的死亡就功成身退的松弛感。
所以,他也就很自然地并不介意南红知道这件事。
“我相信你心中有秤,足以让你在这件事上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这样沉重的一句话就像是高帽子似的压下来,南红心说帝君您老人家也是真的很看得起她……但是这话倒也确实没错,她确实知道,如果从为了璃月好的角度出发,那么她此时的确应该闭嘴、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连旅行者这种很有可能被搅进局中的人也不能告诉,至少在“帝君已经没了”这件事板上钉钉地成为璃月人心中的共识之前,再怎么可靠信得过的人也不能说。
南红:“……”
她一时间觉得自己憋得好苦。
钟离看到她这副“早知道我为什么要问呢,现在心里藏着秘密就像是有一窝蚂蚁在爬”的纠结表情,轻轻笑了两声:“那么,蒲公英酿,我便带走了?”
南红憋憋屈屈:“钟离先生再带两瓶葡萄酒走吧,我这次进的好酒还挺多呢。”
钟离全然不与她客气,甚至只会得寸进尺:“旅行者的反应也不慢的,而且她也去过蒙德,若是对于高塔孤王之死有些了解,兴许也可能与你一样猜到这样的结果。”
南红很能听懂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她有气无力,甚至和先前的达达利亚一样举手投降:“懂了,增加干扰项,把水搅混,我尽量。”
帝君点了点头。
帝君很满意。
帝君在出门的时候问:“今年许愿的时候,可还是许的要多多赚钱的愿望?”
岩王帝君的权柄里头,确实不包括着读心。
大概,也不包括着能直接聆听到信众们没有说出口的愿望。
南红可以对着香炉许愿自己早点弄清楚弹幕是怎么一回事,但直接对着给自己策划退休了的神明说出自己先前看到的,以及这个世界本身好像是个游戏……这还是有些太超过了。
于是她应下:“嗯,还是和往年一样。”
钟离就往门边距离他最近的小桌上放下了个什么东西,随即提着酒推门离去,南红过去看他留下的是什么东西,反射的灯光从眼前一闪,而她从这一闪里头看到了点点金色。
落在桌面上的是一枚形制特殊的摩拉,摩拉上的纹路在璃月古文字当中被认为是岩王帝君的意思。
这种摩拉名为帝钱,相传有帝君的力量蕴藏其中,拿到了这个便象征着拿到了好运。
南红将帝钱拾在手心上,抛起之后又接住,随后小心翼翼地张开一个挂在并不那么显眼的位置上,平素也不会在旁人面前打开的荷包,把这枚帝钱塞了进去。
这是好东西,可不能和其他的小矿石一样随意地就给出去了……
毕竟帝钱更多的含义并非带来金钱而是带来顺遂与平安。
而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顺遂和平安。
南红没有从这间不算很大的会客厅中出去,而是坐在一把颇深的太师椅上,踢掉了鞋子,屈膝、抱着双腿缩在了这把椅子曲形的扶手之间。
钟离先生走开了,她的注意力便能够顺延到这些半透明的ui上来了。
这个用户界面做得其实相当简洁了,也可以说是简单甚至是简陋,总共就只有两个功能。
一个是记录,另一个则是发布建议性的任务。
不管按不按照任务去做都没关系,只要能够到达一定的点数、或者是触发了某种像是今天晚上这样隐藏的奖励点,就能够获得一颗星。
凑够五颗,就真的能成五星卡——哪怕是简陋的ui那也是有说明的,至少在奖励这块有,算是画了个明白的饼。
南红看着这段解释就觉得心里有些瘆得慌。
她担心自己是npc,想要变成五星卡,那也就只是个在心里说说的事,本质上还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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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句话开玩笑性质地总结她觉得自己在这个破破烂烂而帝君也终于不再四面八方修修补补的世界上,要怎样安全地挺到最后的一些计划方略。
但是这种和口嗨也没什么差别的东西突然落进了现实里,就仿佛她的嘴开过光,或者也能去当个什么命运道标之类的东西似的,这一下子就和玩笑走上截然相反的对头了。
南红当然是害怕的,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她抱着胳膊,双手不自觉地搓着皮肤,仍然觉得从骨头里面往外渗出来冷。
但是,她又这么孤独地坐了一会儿,逐渐放开了手。
觉得瘆人也没有办法,这东西和弹幕一样,就是直接掉到她头上来的,又不可能说拒绝就拒绝掉。
拒绝不掉,也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不就只剩下了先顺着要求做,慢慢努力去摸清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选择了吗?
南红咬着下唇,将中断的对于这套ui的分析继续捡起来。
……它看起来更像是游戏了,在一个第四天灾的世界里,像是游戏玩家一样完成任务获得奖励,要不是还有这个弹幕在,南红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进了比楚门的世界更抽象的套娃世界。
南红很仔细地看过那些记录的数据,只可惜其实也没什么好仔细看的,东西不多,一共三条,和她先前总结出来的三点还挺能对上。
喜爱值——这一点就是要让玩家喜欢她,力争当绝大多数玩家们口中的“老婆”;
剧情收集比例——如果是对应着玩家们会经历的剧情,那么,文案策划为了方便让玩家理解这个世界、以及他们埋藏在游戏世界观下面的各种大药,一定会在主角视觉所经历的路线上准备好关于整个世界的线索和信息,像是剥洋葱那样一层层地逐渐触及最核心,她和玩家共享视角,了解同一份剧情的话,也的确算是世界观的探索者;
再往后一条是参与剧情深度,这一条南红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众所周知,角色要和主角的感情建立得足够深,这样刀起来才足够的痛,剧情攒多了之后,一把刀子贯穿过去,能让玩家嗷嗷乱叫。
当初的南红也就吃了这个亏,过完剧情躺在床上大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后来再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推动剧情的作用,以及在主角身边起到的不可或缺的作用,让文案策划被笔绑架,觉得要是刀了她的话,后面的剧情怎么写都写不顺。
——那这就是当策划的双亲的意思了。
还好,她之前就在朝着这三个目标努力,现在看着做得也是不错,否则也不会误打误撞地解锁了……
她的眉头又拧起来了。
为什么呢?
正常来说,如果想让一个人按照系统给出的任务列表来做,都应该在一开始就让系统现身,并且给予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遇到的这个……未免有些太过随意。
如果有人就是一直都没能进入剧情并且推动剧情呢?
难道就一直这么着了吗?
这东西的确是过于的扑朔迷离了,南红点开推荐任务列表,因为只是推荐而不强制,她就把这东西放在了最后。
而现在,列表里头只有一条任务,多少有些令她摸不着头脑。
——去给瑟雷恩写封信。
16. 第十六章
这个推荐任务和那个升星主要目标一样,读起来都让南红觉得心里发毛。
就像是这个系统时刻都监视着她,就像是她这个人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而当真是一个被塑造出来的、血肉之中不是骨骼,而是被人埋了傀儡木架和操纵用的丝线似的“角色”。
它有点太隐私了,隐私到让她连带着对那些原先还觉得很可爱也还挺喜欢的弹幕都恨屋及乌地产生了诸多反感情绪。
若非在任务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简单介绍了下瑟雷恩是谁,并且列举了几个此人现在可能会在的地方,而不是直接说了是某个愚人众里你认识的黑长直,南红真的要忍不住抬头观察四周,或者干脆跑出去把帝君给叫回来,老老实实地坦白一切然后让个子高的来顶这塌下来的天。
瑟雷恩……瑟雷恩,南红先前只是觉得对方的名字看起来很不至冬,甚至和她了解的提瓦特七国的常见名字都很不相同,但也只是将对方当成一个普通的、只是长得格外好看的黑长直愚人众士兵看待。
嗯……也没有那么普通,她从小接受的战斗课程所积累下来的经验、锻炼出来的直觉也都能够感觉到,瑟雷恩是一个强大的战士,虽然没有看到他的神之眼在哪里,但是南红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他。
只是,现在看来,或许他身上还有着一些她没能看出来的特别。
南红决定现在就去写一封信。
总得做点什么试试,只有尝试过了才能知道结果,如果从始至终都一个劲地趴在桌子边上胡思乱想一切有的没的,哪怕在大脑中已经推算出了整个提瓦特未来几十年的未来但却不付诸实践,对于现实又能有什么显著的帮助或者改变呢?
写信的话,倒是不难,毕竟她现在与瑟雷恩算是绝对的萍水相逢,信件不宜长,而短小的信件往往随便找个话题就能从头写下;
送过去也没有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写上愚人众本部所在的地址,然后写上“瑟雷恩收”这几个字,剩下的交给天晓得到底可靠不可靠的愚人众行政。
……但愿瑟雷恩这个小众的名字,在愚人众之中没有重名的吧。
南红想到这里,扬声对着外头说自己要一套纸笔。
将信纸铺开在桌面上了,她低下头,立刻就写了起来:说到底,毕竟是见色起意而不是那种遇到了灵魂伴侣从而心脏都感受到了触动行初次见面,所以那种提笔之后就不知道要从何处倾诉起自己这段时间波涛如怒的情绪的情况倒也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很快写下最后的落款,将信纸提到空中、展开,吹干上头的墨迹,随即折起来装好,写上收信人与地址,走出会客厅去,让揽云明日寄出去。
至于说这封没有什么营养的信件,被送到瑟雷恩手上之后,会让对方有什么反应,是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还是别的什么的……那就都无所谓了。
南红其实很早就已经做好了对自己的调理。
她喜欢长成瑟雷恩那样的人,想过如果自己没什么事的话,是可以去尝试一下追人的——但,这很显然是由前提的,而这种足够平和的、能够让她将很多的时间花在情情爱爱上的前提大环境并不存在。
弹幕的出现带来的危机,因为如今系统的上线被放大了很多。
南红现在首要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早日将系统上提示的那三个点尽量集齐,把自己凑成个货真价实的五星,然后,尽量活得越久越好。
在生存尚且成问题的时候,建立在生存基础上的一切其他事情,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就她写的那封信,几乎和普通的寒暄没有区别的那两三段文字,情不真意不切的,瑟雷恩总不至于能闲得给她回信吧?
想到这里,南红的心稍微往下放了放。
毕竟如果瑟雷恩真的给她回信了,这件事的性质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或者说至少暂时的她,是不乐于见到这件事发生的。
信息量极大的一天总算过去了,南红打了个哈欠,家中的仆人们为她准备好了洗浴用的一切,玉石砌成的下沉浴池当中满满地放了水,都保持在她最喜欢的温度,水中滴有须弥的香露,浓淡合宜得很,香型还是琉璃百合的香味——南红特地聘请了须弥那边的制香高手来到璃月做出来的。
在这样湿漉漉的、温暖的环境之下,哪怕是平常绷得最紧,甚至于把自己当成琴上弦来看待的人都会忍不住下意识地松弛下来些许。
南红靠在池子边缘,她喜欢偏烫一点的水,尤其喜欢那种身体正逐渐在热水中舒张开来,仿佛每一块肌肉都要溶解在水中的感觉。
都说人在洗澡和等待入睡的时候,思维是最不受控制而最为活跃的,她也是如此情况,于是此时就难免开始思考起自己要怎样更多地参与到剧情之中,去知道那些旅行者知道的信息、并且维持住旅行者当前对自己的好感,再努力往更高处提升一点。
哦,当然,还有钟离提出的要求。
很显然,钟离的要求她最好是不要忽略——毕竟,做为岩王帝君,哪怕是退休了之后的岩王帝君,钟离也一定是整个剧情当中最举足轻重的那种人,他必然与至少在璃月这一块区域的剧情有着在强不过的关联。
……对,先前在三碗不过岗的席间,还提到了往生堂有可能会承包给岩王帝君送葬的这一责任,如果旅行者,或者是达达利亚想要全程跟进璃月七星对于帝君遇害这一事件的处理方式的话,他们一定会与钟离先生接触更多。
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可避免地要参与到其中去了。
另外的,璃月七星肯定也会对旅行者感兴趣,毕竟愚人众执行官是凝光一直盯着的人,而旅行者却接了达达利亚的委托,这项委托的内容还是从绝云间的山里头将那些闭关的仙人们请出来,请他们到璃月港来主持大局。
对于这样的情况,凝光肯定是不乐意见其发生的,仙人已经退出了璃月的政治舞台好久了,璃月七星的权力更是能够在帝君这个占据了璃月局势半边天的存在陨落之后快速地将这一部分掌握在手中……这种行为诚然以人、以政治的眼光看来无可指摘,然而放在仙人们眼中,那就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到时候的璃月,一定是各方势力的博弈中心。
钟离想要的效果是什么?是在突发的意外之下,看璃月七星是否能够稳得住局面,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他大概也会乐见其成。
说不定,愚人众在这其中也能掺和上一脚,还是他老人家主动将一些信息透露给了达达利亚之后的结果。
仙人们大概也都猜到了这些,他们会配合钟离的想法,七星是应对方,这也就意味着七星的想法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当然,她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去猜测凝光的想法,同样的,凝光拥有哪些底牌,她也一样不清楚。
要是这都能清楚,她早就把凝光从天权星的位置上顶下来了——又或者是成为璃月七星中的另外一星,毕竟她虽然没有那么热爱干活,但也还是很有野心。
那么,现在局中还剩下愚人众的目的没有被分析。
在刚刚进入璃月商界的时候,南红就被教导过了,每个人都有一个最核心的目的,他们会用伪装、欺骗、强迫……等等手段来达成这个最后的目的。
找出这个目的,就能弄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应对。
那么,愚人众的目的是什么呢?
最根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旅行者不算漏勺,但蒙德的故事其实也差不多漏得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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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毕竟她提到了女士用暴力的手段抢夺了神之心。
神之心,这毕竟是整个提瓦特大陆加起来总共也就只有七个的东西,珍贵而且背后绝对藏着大药,纵观愚人众在蒙德的一切目标,不管是针对风神故物的搜捕,还是打算解决掉东风之龙特瓦林,其实都暗搓搓地剑指着风神。
总不可能冰神和风神关系差到了只特地让手下的执行官去夺取风神一人的神之心的程度吧?
从这里开始怀疑愚人众的目的是将所有的神之心获取过来,再合理不过了。
那么,预设公子来到璃月的目的,也是为了神之心……
南红好看的眉毛皱得紧紧: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达达利亚不知道钟离就是岩神,那他的目的应该是去解剖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条仙祖法蜕啊?
这种事情……
钟离先生好歹也是个讲究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能如此的不讲究。
不过,分析到这里,她要做些什么,其实也就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脉络了。
愚人众为了获取神之心,一定会要引开七星对于仙祖法蜕的关注;而如果神之心不在仙祖法蜕之中的话,他就算还没猜到钟离就是岩神,也一定会知道帝君绝对没死,肯定要做些什么将藏匿起来的神明逼着出现——毕竟,璃月七星能够留给他动作的时间肯定不多,按照璃月在外交上的强势,他一定是需要费一些心思才能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窗口。
缩短这个窗口期,引爆所有人的反应速度,让那些聪明人没时间思考出钟离先生这套布置之中的些许不完美的细节。
给愚人众上点压力,反正愚人众内部人才济济,总不至于上点压力就摆烂。
愚人众的话……有个想要盗窃仙祖法蜕的人,没能成功但是也没能抓住,于是七星和仙人都更严密地防守起了仙祖法蜕,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哪怕就只是传一传风声呢,舆论是很好利用的东西嘛。
七星的话……要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被提到台面上的陈年旧案来吧?给愚人众加压了总不能对七星太客气,否则局内平衡就要坏了。
南红回想着多年来自己的见闻,不得不承认璃月这个地方想要找出什么遗留旧案来确实很不容易。
毕竟这么个大环境在呢,看起来,兴许也就只能从当年烈度极高的魔神战争遗留下来的那些问题了。
这倒是不算少,璃月是矿石的国度,天衡山上的璃月先民们是最早产出珠玑、并且靠着买卖矿石维生的人民。
南红的生意让她对璃月各处不说了如指掌也是有着很深入研究的,思索片刻之后还真的就想到了几个选项。
最后,针对旅行者。
或许一个大版本忙碌但是奖励很多的活动,会占据掉她更多的时间,让她挤不出那么多的空闲来为七星或者愚人众跑腿。
或许也可以与愚人众以及七星两边的事情联动呢。
忙点好啊,都忙点才有意思呢。
当一盘局里面的事情多于两件的时候,里头看似有用的线索会随着事件数量的增多而指数性地增多,从而起到绝佳的干扰试听作用,尤其是对那些聪明人而言。
毕竟,聪明人擅长联想,而且往往多疑。
南红想得心满意足,甚至于一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浴池中的水都没有那么热了,而她还没做除了把自己在水里泡发之外的任何洗浴动作。
她匆匆忙忙地开始冲洗头发,但是一边冲还一边忍不住笑容加深。
人真的很难不因为自己想到了个很不错的主意而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从而开始揽镜自照孤芳自赏……
甚至用不着镜子,南红心说,对着光亮到可以反射出一点儿影影绰绰的瓷砖墙面,她也照样能自赏。
17. 第十七章
两日后。
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若是没有关于岩王爷已经魂归高天的不幸消息流传在璃月港的街头巷尾,以及一条天晓得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据说有道上人士已经放出了狠话,说要偷盗帝君仙躯”的小道消息从旁推波助澜并愈演愈烈,大抵璃月人们是会很喜欢这一天的。
只可惜世上难得出现如果能够成真的时刻,而因为这两条消息的逐渐传开,笑容从璃月人脸上一点点消失,并且……
也没有转移到谁的脸上来。
毕竟南红憋笑也憋得很辛苦,于是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什么愉悦的样子。
这些消息本不应该外传,但是现在……
消息的来源以及消息的传播方都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此时旅行者已经从绝云间访仙归来,顺路还去了一趟望舒客栈,见到了驻守在荻花洲中的降魔大圣。
仙人们已经知晓了此事,不管是没想到帝君在演还是已经心知肚明配合演出,总之,旅行者看到的是仙人们不敢置信或是大发雷霆的场面。
虽然对于至冬国的愚人众整体有种“这谁”的态度,但是仙人们高度一致地认同:不管愚人众是个什么组织,执行官多强,总之只要还是用神之眼的,那绝无可能成功刺杀帝君,帝君多强,他们这些当初跟着帝君真刀实枪从魔神战争期间杀出来的仙人们最是清楚了。
璃月七星,虽然也不可能是你们刺杀了帝君,但你们造谣也挑个看着有模有样的对手啊,比如说当年被封印到了南天门的若陀龙王,这才是能与帝君平起平坐的敌人。
挑个年纪轻轻的愚人众执行官当嫌疑人,有意思吗?
她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达达利亚居然这么大方,能够去敲开仙人们洞府大门的百无禁忌箓,居然就这样送给我了。”
当然,摩拉他也照常付了,旅行者和弹幕因此给予了达达利亚很高的评价。
【虽然他是个愚人众,但他是个好愚人众】
【如果女士掏完心之后愿意给钱……不,我觉得温迪都会十分感激地把摩拉捡起来然后去买酒喝】
【毕竟卖唱的根本没有用全力,他之前对特瓦林的时候辫子是发光的,结果对上女士的时候辫子亮都没亮,纯属放海了】
【朕当然知道达达利亚别有所图,但是他给钱啊!】
“也不知道仙人有没有来璃月港,现在又和七星们谈得怎么样了。”
旅行者吃着南红请客的点心,单手托着腮,想象着未来。
“我希望他不要那么快解决困难……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我跑腿的工作,而且给的和这一次一样多,那就再好不过了。”
多么典型的玩家心态,南红有些羡慕,要是她也能有这样的心态,她甚至都不会为自己为什么要给瑟雷恩写信这件事发愁。
玩家可以把所有能爆金币的来源做为自己的钱包,没钱了就去薅一把。
如果是那种喜欢存储资源的囤囤鼠,那薅的可能甚至远远不止一把。
南红说:“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呢?给得最多的人,应该不是那位执行官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语气还挺明显,下巴是低着的,眼睛却在这样的姿势下向上瞟。
原本就是看人像是放钩子的狐狸眼,在这种姿势之下,就更像是在往旅行者的心上头勾钩子了。
旅行者红着脸也红着耳朵,避开了她的视线,颇有种“我从此不敢看观音”的羞涩,她轻声、语气有点儿发虚着说:“当然是你给得更多一点啦……但是我怎么好意思每次都来问你要呢……”
南红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平常要忙的事情还是太多了,如果你愿意帮我分担一定的话,能够创造出的额外价值甚至比我给你的还要值更多钱呢,我是不亏的。”
旅行者心念一动:“是吗?”
南红叹气:“也就不瞒你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帝君……的缘故,在你去绝云间的这两天,我的矿业发展情况,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问题。”
旅行者撸起袖子:“怎么说?”
“在轻策庄、荻花洲与明蕴镇之间,有一块如今被人们称之为‘地中之盐’的地方。”
南红托腮,说道。
“璃月自古以来就是魔神战争烈度最高的地方,当年岩王帝君荡涤四方……算了,这段往事就不说了,总之,在当年的魔神战争中,帝君镇压了许多的魔神。”
“魔神虽然也是会死的,但是他们的力量却不会轻易地消磨殆尽,而是往往会延续上几千年,仍然还在影响着脆弱的人类。”
“当初在地中之盐还没有成为如今这个地中之盐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弱小的魔神,盐之魔神赫乌莉亚,因为无法在魔神战争的残酷之中生存下去,于是选择了逃避。她隐遁到了如今的地中之盐,也曾经与自己的信徒平安度日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因为某个如今已经没什么人知晓的原因,赫乌莉亚死了,连带着整个曾经还算丰饶的地中之盐都变成了如今生长不出粮食的荒芜盐地。”
南红叹了口气:“这样的地方,搞城市建设当然是很难的,人不会喜欢到这种地方生活,但魔物会很喜欢——因为魔神死后留下的污染残渣,虽然会影响他们的神智,让他们变得更加疯狂愚钝,但也会增大他们的力量。”
“总之,这不是个很适合人类去的地方,但是地中之盐那边,却又因为赫乌莉亚的遗物而拥有着整个提瓦特最高咸度的环境,所以会产出一些格外特殊的矿石。”
“我为了维护手下矿工们的安全,和须弥的教令院合作了关于魔神残渣的浓度检测项目,一旦高于某个水平,就会让他们穿上特制的防护服,然后每工作半小时就撤出矿场,换一批人去工作——总之,这是个经过科学论证与检验,能够保证安全的施工方式。”
“但是,兴许帝君昔日对于魔神的镇压随着帝君遇害而逐渐消退了力量,就在昨天,地中之盐传来了一些魔物泛滥、矿场附近似乎有闹鬼之类的消息。”
旅行者:“你想要拜托我去处理掉那些魔物,以及相关闹鬼的传闻吗?”
毕竟是在有魔神残渣的地方嘛,那里的魔物比起其他地方的魔物要更强一点也是很正常的,旅行者已经见过风龙废墟的丘丘人了,做为暴君迭卡拉庇安陨落之地的魔物,它们确实比起蒙德城附近的那些丘丘人要强上很多。
南红点头:“顺便,如果方便的话,也去看看能不能完成对于地中之盐的探索吧,我记得盐之魔神赫乌莉亚所庇护的那个文明,曾经就藏身在地中之盐下方的溶洞之中。”
她托着下巴:“这一套下来,需要的工作量还挺大的呢,给你多少为好?要不原石、摩拉还有经验书都来上一点?用水晶锻造的矿呢?这个你感兴趣吗?”
旅行者的眼睛都不能说是单单亮起来了,这简直就是在一瞬间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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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了镭射眼的异能,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南红:“嗯嗯嗯!”
“那就……还是老样子,一千六百原石,怎么样?其他的东西另外算——哦对了,清理魔物的时候,你要是方便呢,就顺便帮我尝试一下这些我从古玩摊子上面淘回来的东西。”
南红假装自己现场盘算了片刻,但是实际上,给多少报酬、给多少活,这都是她昨天在泡完澡之后靠在床上精打细算过的。
“这些小古玩,说是当年仙人留下的法宝,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功效,总之,我将摊主告诉我的法宝运用方法以及功能都写了小字条,贴在这些法宝上了。如果能够在对战魔物的时候帮到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南红回顾了一下自己给旅行者发出来的这一整套委托,感觉至少可以拖延住旅行者的脚步两三天——就算她再怎么肝,也还是要这么几天时间的。
时长、趣味性、上瘾性……这些她都已经全部考虑过了。
从游戏的角度,南红可太懂多数人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掏出来的法宝可不是从古董摊子上面淘出来的,而是从自己的私库里面拿出来的,已经经过了验证的好东西。
这些法宝能够给人的战斗上buff,有些是增伤,有些是元素反应之后释放冲击波,有些是能够大幅提升抗打断能力,还有一些是锁血条的……总之,都是她自己用过的东西,就两个字:
好用。
手动操作的游戏嘛,肯定会出现一群操作不那么行的玩家,所以南红没忘记要把战斗难度的下限给拉低;但是绝对也会有一群蒙上眼睛都能滴血单通战斗的,不管是角色养得好,还是足够有钱靠着金钱乘区完成质的飞跃——总之,上限也要足够的高。
那就让法宝来起到主要的输出作用吧,法宝叠满了buff就可以开始满场乱杀。
这样的话,对于旅行者来说,这个版本的战斗活动就算是有了,战斗本身是能够带来很正面的“爽”的反馈的,而对于很显然才刚刚进入游戏没多久,未来还有整整五个国家要走的旅行者来说,她此刻面前的敌人想来也不会有多么强大。
游戏设计的正常逻辑:角色不够强大,往往怪也不强,总之双方始终都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南红非常确信现在的旅行者们还没有体会过满屏幕大数字的乐趣,因此她非常乐于让他们体验一番。
而在战斗的安排之外——
南红:“旅行者,你先不用着急,出发可以稍等片刻。”
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书包,并且看起来像是已经盯上了不远处的一口锅,似乎打算抢过来去做上几十个荷包蛋和甜甜花酿鸡的旅行者被她叫停了手上的动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南红不紧不慢地说:“地中之盐毕竟是一处许久都未对外开放的遗迹,而且璃月的机关术与蒙德的很多法术机关都有很大的不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为你找了几位同行者。”
旅行者心说自己一个人爬过来的秘境多了去了,有血条的都能打,要是卡了bug,那也还有进入试用在退出的重开功能,其实实在是没必要多个队友。
南红:“我请了一位退休的千岩军教头,对方现在也在总务司工作,一位是在了解到我想要探索地中之盐后主动找上门来的愚人众,最后一位你也认识。”
“我去往生堂请了钟离先生。”
18. 第十八章
假死退休,并且打算借用这个机会考验一番璃月七星,这的确是一位爱人的魔神应该在做了一切扶着文明成长之后该做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表示在整个计划的过程中,想要退休的这一位就可以很轻松地靠着一枚摩拉将一些本应该自己做的事情外包。
南红在做完了计划之后才觉得不太对劲,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打白工,于是一怒之下也当了一次邪恶白毛,直接把钟离也加进了这个计划当中。
她还有一个堪称拒绝不了的理由:谁让和盐神赫乌莉亚同时代的存在中,也就只剩下钟离这一位是她认识的呢?
钟离也就只能叹息着答应下来了:
虽说他确定要不了多久璃月七星一定会通知往生堂需要主持一场送仙典仪,但是就七星与仙人才刚刚开始商谈的情况来看,这方面的工作大约也要再过上两天才能落到他的手里来。
况且,去见见那些没能够撑到退休的“老同事”,某种意义上也确实能够算得上是一种退休的仪式感。
当然。
更重要的原因。
还是南红向往生堂付了钱,而虽然那位现在还有事没能回到璃月港内来的堂主不在,但是堂主也不会轻易拒绝任何一笔摩拉,璃月港做生意的都这样。
客卿二字听着的确好听,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份工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就是打工的真谛了。
*
在大体上,南红并没有怎么骗过旅行者。
地中之盐的确是一块魔物出没很多,而且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而且,也有一些非常美丽的、在其他地方弄不到的矿。
但是现在,这个矿场已经暂时性停工了,南红仍然按照上工的时薪给这儿的每个矿工发着薪水,并且庆幸还好自己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头已经攒了足够丰厚的家底,否则绝对经不起这样的一通造。
旅行者来到矿场附近,那些矿工们临时居住休憩的棚屋处,开始向这些因为意外发生而暂时都从矿上撤离的第一目击证人们询问相关这一事件的详细信息。
根据南红的说法,发生在矿上的一共有两个比较大的问题,其一是附近日渐猖獗的魔物。
其二则是闹鬼。
这两者都还挺需要从那些矿工们口中得到线索的。
既然是被南红小姐邀请到这儿来的,这些矿工们都拿出了十分的配合。
“魔物的话,我们已经大致确定过它们的位置了,就在距离这儿不远,湖水当中的那一片相连的沙洲上头。”
“对对,是一整个丘丘人营寨,那群丘丘人像是**璃月粗口**疯了一样,用石头砸人都巨疼,上次有谁用木棍去接那个石块,石块倒是挥出去了,但是木棍也被打断了。”
“还有两个会浮空的,飘来飘去,总是和苍蝇一样搓脚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笨啊,大小姐不都请人来给我们上过课了吗?手册上也写了,那叫深渊法师,用元素力的,比能把史莱姆做成炸·药桶的丘丘人还厉害,让我们远远地看到了一定要躲着跑。”
旅行者一一记下了这些信息,汇总到地图上,就有了一份打怪的表格。
*
玩家林音看着绚烂的彩色画面在自己眼前展开,就像是用彩色的墨水泼出了一幅画卷一样。
这几天战斗的关卡逐渐在她面前展开。
一共分四天完成,每一天都可以打两关,每一关都有两百原石——而且这些原石通通都在最基础的那一档奖励里头。
摩拉和经验书在第二档,武器提升的粉色矿在第三档——再往上就只剩下荣誉了,可以获得一个看起来有点土土俗俗的头像:
头像的内容是一整块奖牌,上面镶嵌了各色的贵价矿石,还有一行她自己看不懂,但估计社区里面已经有大佬开始解读了的提瓦特文字。
有一说一,如果这个头像是纪行的奖励,那么林音一定会垮下脸来,对着马哈鱼说一句“爱滚那儿去就滚那儿去”。
但是做为一个免费的活动的奖励,而且这个活动还给了那么多的原石……林音就觉得自己能够继续溺爱了。
况且,活动是南红小姐准备的,这个头像应该也代表着南红小姐的一点点心意吧?
这下真的是非要去凹一凹分才行了,再怎么说也要把这个头像拿到手吧?
林音倒是没有直接开始战斗,她选择顺畅地、连续地,将这整个剧情先给过掉。
她开始问起第二个问题:矿区里面闹鬼是个什么情况?
一旁,那个名为克列门特的愚人众研究员很没什么耐心,虽然出发之前就已经说好了有这么个环节,但是他仍然在边上骂骂咧咧地连声催促。
直到千岩军出身的总务司外派人员横了他冷硬的一眼,克列门特才勉强安静了下来一点。
钟离不在边上,虽然这儿是矿工们的生活区,但也会有一些品相极好的石头提前被从矿上带了出来。
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实在不是钟离的风格。
林音心想,过会儿一定要去找钟离对话一下,还要找他去看过的地方,在那些帐篷内部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闪光点,有的话就探索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石珀也是刻晴的突破材料,如果能点出两颗石珀来的话,也算是给自己的养成减少了大量的压力。
到了闹鬼这一节的故事,游戏选择了直接用加滤镜的方式闪回一段视频。
矿工不会在入夜之后挖矿,这是南红这儿的规矩,但是一定会有人驻守在矿上看守。
大约在一个多月之前的深夜,当那个看守提着一盏防风马灯走在泥土小路上的时候,原本因为矿上连着几年也没出过事,于是并不怎么把这一圈巡逻放在心上的看守突然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个什么影子一闪而过。
他手中提着的明亮的马灯的光芒照射在了那个突然掠过的影子上头,让他勉强在片刻之后在回忆中看清了这个身形。
是个人,或者说,像是人的东西。
“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矿区内进了个贼。那天守夜的老陆直接拉响了警报。但是,这儿的地形其实还挺适合人逃跑的,所以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地面太硬了,也没有留下脚印。”
“直到前天,矿上的工人看到有个女人从地中之盐的那处封印的位置走过来,一边走,身上一边开始窸窸窣窣地往外落出盐粒来。”
“我们几个胆大的矿工就拿着铁镐上去查看情况,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只说如今岩王爷已经没了,曾经被尘封在地下的冤屈也终于可以诉说。说完这些之后,她就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语气和神情都和先前很不一样,她说自己名叫宛烟,来自璃月七星八门之中掌管盐业的银原厅。然后就很惊恐地叫起来,说自己先前被来自地中之盐遗迹中的鬼魂附身了。”
“那处遗迹封印,先前很多人都去勘探过的,就连那些冒险家歇会中的资深冒险家都没能解锁,但是现在就那样消失了,整个遗迹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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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谁想进去都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宛烟的话就比较可信了。”
“况且,再往北一点就是轻策庄和无妄坡,无妄坡那是个什么地方?那是阴阳交界的地方,说不定就有点神神鬼鬼的力量在帝君……外溢出来影响到了呢?”
当事矿工又说了一些随后发生在矿场中的怪事,比如说一觉睡醒之后发现整个矿场的地面上都覆盖了一层两截指关节厚的、雪花也似的白盐。
再比如说,一些好奇的矿工在地中之盐的遗迹口子上,听到底下传来的奇怪的动静……
“总之,这件事啊,是真的有些邪门,你们想去问问那位被附身的宛烟小姐吗?她虽然受了些惊吓,但神智还是清醒的,也可以与旁人沟通,我可以带你们去。”
林音跟着当事矿工去找了那位宛烟小姐。
当然,她是不可能老实巴交地这么一路走过去的,她闯进了沿途可以开门的每一间屋子,调查到了一把麦子两个土豆、两枚鸟蛋一只西红柿,还有一颗已经不那么新鲜的树莓。
……这一趟的地毯式蝗虫过境,也可以说是不算全无所获吧。
宛烟的精神状态确实还行,补充了一些自己是为何来到地中之盐、被附身之前那种有些迷迷糊糊的状态之类的细节,随后很是亢奋地站了起来,表示自己要和这一支临时拼凑的小队一起下到遗迹里面去。
她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附身自己,还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兮兮的:“我一定要让那个坏家伙付出代价!”
旅行者从来是不介意队伍里面多点人的,或许原本还需要担心开出来的宝箱到底怎么分的担忧,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南红已经给了那么多了,剩下一两原石的三瓜两枣也就没那么在乎了。
于是,哪怕愚人众研究员克列门特再怎么反对,最终也还是全然无果。
小队人数喜加一。
第一天的剧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林音差点儿把后槽牙咬碎:马哈鱼!哪有你这样做断章的?!她为什么不能现在就下遗迹?!
还没等她生气上一会儿,门口铃声响起,林音看向手机,发现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
……原本还打算一边过剧情一边吃饭的,马哈鱼,你是真的该死啊。
只是林音去门口拿外卖的时候她并不闲着,刷了刷游戏社区。
她不算是个很清闲的学生党,她已经开始实习了,有很多的工作压在身上,所以游戏更新之后也要过段时间才能点开。
比她早开始玩的玩家太多了,她屏蔽了剧透,但是没忍住点进了那个她先前暂时忽略掉的战斗活动的评价和攻略帖子里面去。
第一眼看到截图上,便是满屏幕的大数字。
色彩缤纷,还有各种炫酷的特效。
看着……看着好爽。
*
夜渐渐深了。
南红拉开自己床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和愚人众讨债人有点相似的衣服。
放出“有人对帝君仙躯感兴趣”的谣言传闻已经有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传闻也发酵得差不多了。
现在,是时候将传闻坐实一点……
呼。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所以,为了掩人耳目,她甚至不能在盗宝团里散播仙祖法蜕价值连城的传闻,引得那群只要钱不要命的盗宝团蜂拥而上。
只能自己来了。
这也是……她长大到现在为止,头一次有这样难得的体验了呢。
19. 第十九章
黄金屋之外,处处都是巡逻的千岩军士兵。
从人员布置的密度来看,其实南红觉得凝光还真的就没什么担心当真有人胆大包天到要来偷盗仙祖法蜕。
只可惜,她这次要模拟的强度,大抵类似于愚人众执行官——说不定达达利亚就能做出亲自上阵,来黄金屋一趟的决定呢?
如果是愚人众执行官,并且还是拥有一枚神之眼和一枚邪眼,能够轻松地驾驭两种不同元素属性的执行官,眼前的这些千岩军们就又有点儿不够看了。
南红一路从璃月港赶来了位于黑岩厂附近的黄金屋,她庆幸自家一直都是黑岩厂的承包开发商,从小自己就经常往返于这里与璃月港之间,绝对当得起一句“轻车熟路”。
但毕竟距离放在这里,饶是足够熟悉,抵达黄金屋的时候,也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但是呢,也还算好,后半夜这个时间对于行窃来说再合适不过。
夜深人静,四处死寂,月亮已经朝着西边偏去,群山环抱之间的黄金屋并不能被月光清冷冷地照亮。
而巡逻的千岩军们毕竟也是人,后半夜就是他们最困倦、最容易松懈的时刻。
南红的神之眼给予她的力量,是与山石、地面、矿石……总之就是一切的岩元素共鸣,并且将共鸣的力量借给那些她创生的岩元素造物。
硬要说的话,她自己或许可以被看做是一根有智能的、可以主动对外散发岩元素波动的、当年帝君投射的岩枪。
这种共鸣,本质上是信息与能量的传递,这也就给予了南红快速地沿着山石移动的能力。
所以,她并不是沿着那些相对平坦的小路来的,而是在山头与山头之间,像是一头幼岩龙蜥那样“游动”着来的。
因为这么个路线问题,她也就轻飘飘地落在了黄金屋的屋顶上头。
下方的道路上有一队千岩军士兵刚好走过。
好了。
南红也没想着一定要去黄金屋里头探一探,她可不是愚人众执行官,没有那么强的战斗力。
在外围晃一晃,让那些千岩军们慌乱一下……这样也就差不太多了,实在还想要给上压力的话,那就只能动用一些当年收藏过来的好东西了吧?
她的手轻轻按在了胸口——当初藏起了帝钱的荷包就放在这里。
*
长思是在黄金屋驻守的千岩军,目前在军中是个统领十人小队的队长。
她还年轻得很,被提拔到这个位置上来,足以见得那位统帅璃月武备的开阳星对她还是颇为看重的。
如果不是因为最近有风声放出,说有盗宝团之类的大盗,正在觊觎着黄金屋当中的神明躯体,她也不会被调动过来。
虽然长思并不怎么相信一群盗宝团有什么胆子和能力来盗窃岩王仙体——他们知道仙祖法蜕是多么长多么大的一条么?
但是巡逻的任务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长思的目光扫过各处,她没有自古猎人不抬头的毛病,哪怕是最高处的屋檐也都很仔细地扫过了一遍。
黄金屋四周那些山岩上其实没有太多的绿植,大块完整的岩石上头能够看到的最多的就是垂落的细细的藤蔓,或者就是根本伏在石块上的青苔。
高处没有树的影子,所以对于长思来说,她能够很清楚地判断出有没有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没有、没有、没有……
她几乎就要扫过这一片区域,去往另一边了——但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一个仿佛是突出来一点的地方。
黑色的、起伏的山石轮廓线条中有一个略微突兀了一点的东西突出来,长思的记忆力是很好的,她只略一回忆白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长思手中的千岩长枪已经握紧了,一声喝问在舌尖欲炸风雷,她其实已经非常、非常快了,但是有备而来的贼子比她更快。
一枚紫色的流光朝着她的方向爆射而来,雷霆霹雳闪烁跳跃的声音甚至是在她身边的千岩军们在雷电的影响下一瞬间没能握紧手中长枪之后才响起来的。
长思捏碎身边的一块令牌,警报第一时间就朝着外头那些轮休的千岩军驻所而去,而在这一时刻,另一个方向,再另一块山头上,冰元素和水元素的远程攻击接连而来,在持续包裹在这一队千岩军的雷元素的影响之下快速蔓延扩散。
长思心惊:对方竟然是个非常熟练于元素反应的贼人!小队中躲闪最差的一名士兵以及被冻住了,而她的护腕上头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她咬了咬牙,心中快速演算着方位,两个呼吸之后,手中沉重的千岩长枪悍然脱手,在夜色中呼啸着切风而去——袍泽们听到警报之后集结的声音已然能够很清晰地听见,既然如此,与其做什么无谓的防御,还不如赌一把,看看能不能留下一个贼子。
或者,至少留下点儿痕迹线索。
长思对自己的准头和力道都很有信心。
*
南红刚刚放下手中的长弓,这把长弓也是仙家的法器,给予一点元素力做为核心,就能够从空气中捕捉富余的游离同款元素力,并且凝聚成纯粹的元素箭矢。
南红当然不打算运用自己的元素力,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具备元素视野,用了自己的神之眼就会留下痕迹。
她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就是这个贼——虽然她这么做纯粹是被某位善于使唤人的退休神明当了苦力,而她自己也……反正就是没有拒绝。
但是不动用神之眼不代表不能运用元素力,盗宝团成员们有利用自然界的元素生物制造元素投掷瓶、以更微小的元素量创造出元素伤害的能力。
南红就参考了他们的技术。
为了确保自己不真的误伤到千岩军们,她的箭矢都是对着地面而去的,所以才需要在最开始的时候用雷元素来保证自己随后给出的元素攻击都能被扩散开来——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那擅长从繁杂信息中抽丝剥茧的凝光意识到“贼人”的真实意图。
而在夜色中,想要拥有这样的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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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度可不容易,所以,她的鼻梁上就撑着一副法宝眼镜。
这副眼镜大幅度地提升了她的夜视能力,长思抬手投枪的一瞬间她就看到了对方的动作。
怪力啊!千岩长枪那多重啊,还能这样投掷出来?
南红咋舌。
她当然不可能硬接下这一击,她是岩元素神之眼的持有者,但她也开不了盾,只靠着防御力……也很难呢。
不过仓促的躲闪也没必要。
南红在一瞬间像是溶解了似的,她伏在山岩之间,此时倘若有人打着灯来到山岩上看一看,便能觉察出端倪:地面上有一道最纯粹、最浓艳的红色,色质如玉,哪怕是让最外行的玩石人来看了,都知道这是能出上品宝矿的石色。
而在这一道浓郁的红色不远,一枝千岩长枪扎在岩石上,枪尖有一半已经扎进石面。
差不多了。
南红身形再现,手中已经提前准备好的一缕蓬松金鬃被她轻轻地挂在了长枪的枪缨上头。
这是她问钟离要来的一缕龙鬃,与仙祖法蜕的鬃毛没有任何的区别——至少南红自己分辨不出任何的差错,这东西用来吓人很显然是再合适不过了,任谁来想,都只会觉得这是偷盗成功之后获得的战利品之一。
谁会想到这是岩王帝君本尊的倾情贡献呢?
南红想,如果自己更敬业一点,就应该提前准备一点鸡血或者猪血,淋在长枪上。
但是她本身也没想着要怎么敬业,没有就没有吧。
她像是来时一样快速地离开了现场——将那些原本已经开始逐渐由远及近的千岩军脚步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
因为前一天晚上没时间睡觉,南红在次日的早晨十点多才伸了个懒腰,很是懒散、也很是困倦地爬了起来。
她还是想睡的,但是璃月港内的风声却又不能不监察,她还不能让揽云她们帮自己盯着,凝光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对她半点疑虑都没有。
南红直接去了三碗不过岗吃早茶,田铁嘴也不在说书了,早茶桌已经坐得快要满满当当,全都是早点都顾不得吃,就在那边说着昨天晚上黄金屋失窃的人。
南红要了一客虾饺,一杯白牡丹茶,边等边听着四周众人怎么说。
舆论的动向与她想的没什么区别,而其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人士便说到:“凝光小姐已经在城内贴下了悬赏,说前去作案的大概是个团伙,能够运用三种元素力。”
“听起来像是盗宝团,哪个盗宝团胆子那么大啊?”
“要我说,盗宝团还是太弱了点,可没听说么?就连精锐的千岩军士卒都险些没有还手之力!我看啊,这倒是很有可能……”
说话的那人压低声音,左顾右盼,没看见有愚人众士兵路过,这才继续道,
“……很有可能是愚人众!”
南红端起自己刚上没多久的白牡丹茶,浅浅品了一口,心情颇为不错。
很好,这个锅,到现在就算是扣成功了一半。
20. 第二十章
虾饺送到桌边来的时候,南红打开了她的系统。
半透明的数据在她眼前出现。
对于世界的探测值没有任何进展,稳如老狗;
剧情参与度向前突进了一点——只可惜,与整个横贯了她视野的长条比起来,这前进的一点几乎可以被忽略掉;
但是,旅行者的喜爱值却表现出了突飞猛进的长进。
哦,大概是她精心思考的战斗活动发力了。
那么,到现在为止,她就可以暂时停手了,先让子弹飞一会儿,各方面的事件再多酝酿一会儿。
等待是一种优秀的美德。
想来,剧情参与度应该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再往前涨上一截吧?
想到此处,南红嘴角微翘,心满意足地夹起了一枚虾饺,蘸醋,咬破不怎么粘牙的澄面皮。
等待的时间,就在此处慢慢享用早茶吧。
一客虾饺确实有点不太够,现在加一克别的点心,送上桌的时候虾饺应该刚好吃完,刚好能够衔接上,菜的温度也会保持得最好。
南红叫住一旁快速游走于桌与桌之间的侍应小姐:“再来一份……嗯,榄仁沙琪玛吧。”
*
等不及了,根本等不及一点!
结束剧情之后立刻闪现战斗!
旅行者相当亢奋地提早等候在了地中之盐遗迹的入口处。
直到现在,她仍然还在回味着昨天那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的、酣畅淋漓的战斗。
战斗……真爽啊。
《原神》这游戏比较还是太出圈了,很多以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开放世界游戏的玩家也涌入了这个圈子,甚至,还有一些从未接触过二次元的人也开始慢慢地了解这种风格。
林音就是这样的一个全萌新玩家,她是从零开始手忙脚乱地学习要如何战斗的,因此一直以来伤害都不是很好看,战斗技巧也可以说是约等于零,在游戏里享受的更多是剧情以及大世界的自由感——当然,还有享受游戏角色们精彩的外表和内在。
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战斗挑战,那么她大概会选择直接看了攻略之后勉强给自己弄到尽可能最多的奖励;
但是,这一次,南红在剧情里提到了给她带上的法宝。
既然是仙家的法宝机关,而且南红小姐已经特别说过能够带来一些特殊的助益,那么想来这一次的战斗应该会和以前那些普通的战斗挑战不太一样……?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颇为好奇地看了看社区论坛内对于这一次活动的评价。
——然后她就迫不及待地上号了。
她的配队其实是有点搞笑的,毕竟她的角色并没有那么多,而养成也不太好。
最强大的角色就是迪卢克,也庆祝了她最多的心血,除此之外呢……基本上就是些四星了。
除了迪卢克之外最大的好消息,应该是她的队伍里面有一位六星战神班尼特。
只可惜没有另一位六星战神行秋。
她于是勉强凑了一支配队出来,在可以随身佩戴的那些法宝当中选择了三个佩戴。
这三个法宝上头,南红分别贴上了这样的纸条:
据说在造成三次元素反应之后,就能够产生元素护盾,提升抗打断能力的平安锁;
一盏飘浮在使用者身后的小灯,具有缩短元素战技和元素爆发cd、并且为角色加速充能的能力,并且速度可以逐渐叠得越来越快;
最后则是额外的输出增益,算是连锁反应,由一把不需要操控的弩·箭提供,每十秒,它都会记录在这十秒时间内一切玩家或者法宝造成的伤害,并且以这些伤害的原本数值与触发次数相乘,以真实武力伤害的“姿态”爆发出来。
这些描述就很直接直白——大多数情况下,林音很难第一遍看懂游戏内的技能描述,但是这一次就例外。
她看懂了,虽然仍然不能和那些游戏攻略区博主一样第一时间搞清楚应该怎样完成法宝的搭配,但好歹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可以仅仅靠着自己完成挑战。
一进战斗林音就感觉到了和以往的截然不同。
手感!手感!
芭芭拉给自己挂上水环之后班尼特开大,迪卢克的e居然飞快地就连了起来,不仅如此,只一套e连下来之后,大招就已经完成了充能?!
抗打断的效果没几秒就在蒸发伤害的触发之下生效,紧接着她觉得自己的伤害就像是雪球一样开始飞快地滚了起来。
速度越快,出刀越多、伤害越多,那十秒触发一次真伤的法宝也就能炸出更多的伤害。
林音头一次感受到了满屏都是数字的快乐,并且很快就升级为了感受到满屏幕都是大数字的快乐。
叼着外卖炸鸡的她甚至忘记了口中雪花芝士撒粉味炸鸡的存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猖狂,胸腔中甚至颤动着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一直到一场战斗酣畅淋漓地结束,她一次性拿满了除了头像之外的全部本关奖励后,她发现由于自己一直咬着鸡翅中没有把嘴闭上,所以口水顺着鸡翅滴落在了桌面上……
林音:!
林音飞快地抽过餐巾纸擦干净了桌面,然后捂住脸,羞耻地暂停了三秒思考。
三秒过后,她囫囵啃干净了这根鸡翅中,随即开了第二把。
爽玩!狠狠爽完!
她感觉离开了这个游戏,自己再过三个月都不一定能打出这么爽的伤害。
点开成就一看,果然,最高伤害数值比起先前直接多了一位数。
她甚至在游戏中,靠着一炸就把一只完全体遗迹守卫给炸没了?!
这种活动,要是能常驻在大世界就好了。
唉……
此时正在等待着队友们集合出发的旅行者叹了口气。
但愿后续的关卡早一点上线,又或者,马哈鱼能不能大方点,让南红小姐定期将这些法宝借给旅行者耍耍?
昨天意犹未尽地连着战斗爽了两个小时,差点儿想要熬夜多打上几把,要不是第二天还有工作……
但哪怕如此,她还是没能忍住,去玩家论坛里面,在那些感叹这项活动怎么就能爽到这种程度的帖子下面愉快地回了加起来大约不下二十条评论。
旅行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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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在对未来的遗憾中等待太久,很快,考古小队的人到齐了,他们开始在钟离的带领下深入这一处遗迹。
地中之盐的遗迹中没有什么明显的采光,昏昏暗暗的石质洞穴中四处可见散落在地上的盐迹,还有明显正朝着遗迹入口方向逃跑,却保持在逃离的姿态下,体表被覆盖上了一层粗粝而灰白盐壳的人形“雕塑”。
有点恐怖片的感觉了,但不多。
相比起其他遗迹的探索,这一处在不久之前还被非常强大的法术封锁着入口的遗迹肉眼可见地算是事少的那一类。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遇见过几个魔物,队伍里面发生最激烈的事情,就在于那个愚人众研究员表现出了对盐之魔神遗物的贪婪,与前千岩军教头之间发声的冲突。
以及那位先前被地下的亡魂附身的宛烟女士,在看到一滩散落在地上的细盐、在盐的对面,双手做出刺杀动作的人形盐柱的形象、以及一旁安放着的,有立碑介绍这一段过去并深切地表达了盐民对于当初刺杀赫乌莉亚这件事忏悔心情的两截断剑的时候,爆发出的一声像是被剖了心似的哀嚎。
那位前千岩军教头神色为之一肃。
他匆匆忙忙地对旅行者和钟离告别,说自己有事要急回璃月港。
等那几个人都离开队伍之后,旅行者向钟离求证:“所以,那位宛烟小姐,实际上是一位盐之魔神的信徒?”
“不仅如此。”钟离说,“最近这段时间,以银原厅为中心,散播出了一些认为岩王帝君以不光彩的手段谋杀了赫乌莉亚的传闻。”
旅行者:“唔……宛烟小姐相信这种说法,所以在意识到历史并非自己意识的那样的时候才会崩溃,对吗?而那位离开的千岩军教头,是打算以她为线索,查找留言传播过程中的有心人。”
“就是如此。”
钟离走上前一步,看着那块雕刻了赫乌莉亚被自己庇护着的子民刺杀故事的石碑,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这块石碑的制作工艺非常精湛,完美地表现了魔神战争时期石碑雕刻的艺术偏好,以及那个时代刻字的笔法习惯。理论上,就算是最优秀的考古学家,也无法从上头发现半点不合乎历史的细节。”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旅行者低下头去琢磨了片刻,总算是没有在运用脑力环节表现得和派蒙水平一致。
“钟离先生的意思是,这块石碑是有人伪造的吗?”
钟离:“就像是那位宛烟小姐并不是她自称的‘被地下亡魂附身’的受害者一样。但是,目的却在于止住流言。”
他顿了顿:“比旁人更早知道宛烟小姐有问题,并且能够提前在遗迹中布下这般设计的人,能有谁呢?”
旅行者沉吟,片刻之后捏着下巴抬起头,在一众可选的对话选项诸如“凝光”、“南红”、“璃月的仙人们”、“不想让别人背锅的盐神赫乌莉亚残魂”、“当然是愚人众干的”当中,果断地选择了——
“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岩王帝君干的!这是帝君的在天之灵要洗刷自己的冤屈!”
钟离:“……”
钟离:“也好。”
21、第二十一章
南红在三碗不过岗等到了从天衡山边的那条小路回到璃月港来的旅行者与钟离。
比他们早上大约一个时辰的时候,那位被她“聘请”与他们同往的前千岩军教头已然匆匆忙忙地回到了璃月港,目不斜视地就朝着总务司跑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坐在路边摊上的她。
钟离并不匆忙,甚至还显得有些闲——尤其是与一旁抱着赫乌莉亚留下的两件权柄遗物的旅行者相比。
南红和他们打招呼:“哟,回来得好早。”
旅行者的效率比她盘算得要快上一点,大约提早了半天。
唔……但愿对全盘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她放下打招呼的手的时候,眼前就又开始刷起了弹幕。
比起选项有限的旅行者本身,这些弹幕说的话可就自由太多了。
【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是老婆牛逼】
【南红应该是特地在三碗不过岗等我们的吧?】
【提示一下:从地中之盐遗迹出来之后别着急着走,可以去和跑到了远处一棵大树下面蹲着哭的宛烟对话,对话中宛烟会告诉你这处秘境不是她开的,而是从万文集舍那边买来的一本二手书上看来的,这时候如果我们跑去万文集舍和纪芳对话,就会知道前段时间有人送来了一批旧书,都是很有价值的藏品,而送来这批书的人正是南氏矿行的管家之一。】
【另外,如果你选择在回璃月港的时候走另外一条路,先去一趟总务司,你会发现其实总务司已经将那些银原厅的人都带过来了,正在一个个盘问。虽说审问出来的结果是愚人众在其中掺和了一脚,但是也会有人承认,曾经去找过南氏矿行,想要从对方那边骗到一些活动经费,但是最终也没有拿到这笔钱】
【所以老婆是被那些人烦不过了,所以设了这么个局把这群人引到总务司面前,让七星来处理他们吗?】
【钟离先生不都对着碑文说了那些话了吗?附近也就只有南氏矿行的矿工在工作了吧?其他人都没这个条件。】
【美女借刀杀人,美女好聪明,智性恋狂喜!】
南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牡丹。
这一壶茶已经快要喝完了。
她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弹幕里头的这些玩家,含金量果然是很不低的,就像是她上辈子玩游戏的时候总是要去找攻略——因为她打不过的本,总归会有人找出可以卡bug过关的办法,并且将其制作成为教程。
很显然,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情,都可以打包交给旅行者去解决,只要给多一点原石,让对方舍不得放下这一笔奖励不收,就绝对能够解决。
旅行者也不怎么着急着将这些盐之魔神的遗物上交给璃月七星,毕竟理论上来说,谁发现谁拥有,在这个还没有一份广为所有人接受的考古冒险道德准则手册出现的时代,哪怕是贵为璃月七星的存在,都不能强行将在璃月地图上发现的宝箱归为己有。
她蹭了一杯白牡丹,没心思品鉴这一壶算是整个三碗不过岗中最贵最好的茶,而是直接压低了声音,询问南红关于宛烟小姐的事情。
南红也不瞒着她,轻声说,自己在两个月之前的时候其实就被这群莫名其妙地开始选择性信仰一位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魔神的家伙找上了家门。
对方虽然很努力地掩盖着来意,打着想要将考古和采矿结合起来合作的名义向她询问能否出点经费,但毕竟这一个个的也算不上是什么优秀的演员,几乎是刚上门的时候,这群人就已经被她看穿了。
他们的信仰不太对劲,而且有一种特别的执拗,永远只为了自己的目的寻找论证,其他的看都不看。
南红拒绝了一次,但是对方接连上门,她被烦得够呛,于是决定直接让总务司来管一管这群人——如果他们背后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那么也让总务司和七星去烦恼、去为之工作吧。
沉重的担子,只有强壮的人才能够肩负起来。
南红自觉与总务司、与七星相比还差了多呢,这时候就需要责任转让。
所以,她绕了几个圈子,给予了对方可以装神弄鬼的灵感,意图是把事情闹大一点,这样至少她还能借这样的机会,尽量从凝光手里弄到近些年已经越来越难弄到的秘境准入许可证书。
当然,顺带便的,也可以给她手中的一批矿石做做广告,反正世界上永远不缺为了“魔神”这两个字而买单的人。
哪怕不是七神之一的岩神,而是另一位同音不同字也不同命的盐神。
但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将这一套付诸实施,璃月就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她也就顺手把这件事的爆发往前提了提。
正好顺了钟离的意,也为她在剧情中的参与度加了加分。
南红瞥了一眼数值,果然,其中两条都有往前突进一点的迹象,而或许是因为这进度条总算有了一定的长度,在已经有了颜色的、算是她已经获得的分数的那两段上,还出现了这样的数字:
喜爱值[146/1000]
剧情参与深度[47/1000]
估计,等到剧情收集比例的数字也上去一点之后,也会有这样准确量化的提示。
现在的南红已经习惯了这个系统以及与之相关的东西都像是挤牙膏那样一点一点慢慢出现的情况,见怪不怪的她只是略微为自己的喜爱值数量惊诧了一下,随即一转头对着旅行者说起了昨日黄金屋似乎险些失窃的故事。
钟离听着听着,突然插了一句:“竟有此事。”
南红煞有介事:“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竟然敢于做出如此不敬帝君的事情——我怀疑,兴许这伙贼人,就与那些银原厅中想要毁坏帝君名誉的家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呢。”
这俩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名为“真会演啊”、“彼此彼此,你也不赖”的意思。
于是两位戏骨碰了碰杯。
南红放下茶杯,对旅行者“不经意”地强调:“现在很多人都在怀疑是不是愚人众出手干了这件事,旅行者,你在将这些东西……你是打算把它们给凝光,对吗?”
旅行者先前和派蒙商量好的呢,是打算用这个做为礼物,用来敲开她们觉得正常情况下她们会很难见到的凝光的门。
但是,如果是南红想要的话,在剧情和老婆之间,旅行者觉得自己果断会选择将礼物送给出手超级大方的美女老婆,反正如果她需要见凝光的话,老婆一定能给她安排好的。
于是旅行者直接抱着这两件魔神留下的遗物,向着南红一递:“你喜欢吗?如果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旅行者过于直球的反应让南红险些将茶杯递到嘴边却忘了要喝,好在当这种事情发生在旅行者身上的时候,她总是能更快地接受。
“不用啦。”她笑眯眯地说到,“我不缺盐哦。而这些东西的象征意义……嗯,你还是把它们给凝光吧,她应该会喜欢的,大概还会把你们奉为七星上宾,毕竟你们之前去绝云间访仙的时候,仙人们对你们的印象也还很不错?”
“我方才问起这些,其实是想要提醒你,若是你仍然想要见到神明——就算只是仙祖法蜕也还是一样的话,那么你不妨在去见凝光的时候,自荐去黄金屋当一回侦探。反正嘛,我相信你的实力哦~”
钟离道:“又或者,跟着往生堂采办送仙典仪所需要的一应物什,应当也可以让你见到帝君仙体。若是进展顺利,今天也就应该通知到往生堂了。”
双方都给旅行者画了圆圆大大的饼,旅行者左看看右看看,既舍不下钟离先生的颜和身段,还有那相处起来如春风拂面、像是与一尊价值连城的古董对话的感觉,又舍不下南红给她的安排——毕竟这种安排背后往往跟着的就是南红小姐阔绰的出手资助。
南红想了想,笑着道:“这是当然,这两件事应当互不影响,毕竟,钟离先生可不是那种会因为往生堂的工作而暂时性舍弃生活品质的人。要我说,他若是去听戏、观鸟,或者是被谁请去古董店里头挑好东西,那你就可以去黄金屋断案。”
旅行者沉吟片刻,觉得这话说得真是好有道理,于是当即抱起这两件盐神遗物:“那我先去总务司,求见凝光小姐?”
南红想了想,从身上翻出一块随身的玉石小印,印钮后头挂着一条暗红色的流苏穗子,穗子一端还有一颗上头雕刻了什么东西的小小金珠。
她将这枚玉石小印递给旅行者:“你带着我的印信去吧,这一枚我没那么常用,但是总务司的人看到她,也就知道你是走我这儿的门路,至少在去见凝光这件事上,会更乐意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旅行者点点头,很有行动力地揣起了玉石小印转身就走。
等她走出了点儿距离,钟离摇头,感叹道:“给愚人众机会了?”
“您可是已经告诉我了,仙祖法蜕里面没有神之心。”南红耸耸肩。
“总得先让那位执行官知晓一下这件事,才能开始动用一些更极端的手段,准备着把您逼出来嘛。要我说,这也是帝君当年留下的老问题了,若不是帝君荡涤四方、鲜闻败绩,恐怕达达利亚就算是发现了神之心不在仙祖法蜕上,也不那么容易联想到岩神未死。”
说到底,这就是太强引起的问题。
她伸了个懒腰:“那么,钟离先生,万一这位执行官采用的办法过于过激,我总得提前准备上点什么——就先回去啦,您若是还想继续坐着喝喝茶、听点儿说书什么的,就和老板说把账单记在我的名下吧。”
钟离轻笑,摇了摇头:“不用,有愚人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二十二章
南红忍不住好奇,钟离先生到底许了愚人众怎样的好处,才让他们这么心甘情愿地为他每一次的开支报销。
总不能是许诺了把神之心给对面吧——要真是这样,她不信达达利亚还会这样积极地参与到整个璃月千年难遇的大变局当中来。
平白给自己惹一身骚,不是吗?
钟离笑了笑,没说愚人众到底有求于他什么,但却倒是没有吝啬于分享他这么热衷于将账单寄给北国银行的原因:
之所以那样用愚人众的钱,是因为在先前北国银行和璃月钱庄的竞争过程中,北国银行动用了一些灰色的手段。
众所周知,愚人众的武力是北国银行坚实的后盾,而千岩军却不可能被璃月的几家钱庄轻易调动。
这也就意味着,北国银行虽然胜利了,但是胜之不武,可以认为是在作弊。
这样作弊得来的胜利,虽然也不至于违反契约——北国银行和璃月的钱庄之间也没有签订公平竞争的契约,但是璃月的神明、象征着公平契约的神明,在能顺手做点什么、给自家孩子讨点什么回来的时候,自然不会过于君子地无谓谦让。
钟离很是坦诚地说明了自己的护短,随后笑笑:“神要有神的样子,人则该有人的样子,我觉得如此这般,倒也是颇具趣味。”
*
南红回到矿行的时候,揽云正准备将整理好的上个月的交易订单,以及清点过的各种矿石以及其他货物的库存等等矿行信息呈交给她看。
南氏矿行的产业规模太大了,光是清点工作所需要的人手,就能和外面一家中小型的商行之内全部的人数相等,甚至略微超过。
而将这些清点汇总起来也是很大的工作——因此,这些清点从月初开始,往往要到每个月的十号左右,才会交到南红手上来。
而上个月的生意比起往常要多一些,所以没能及时交上来,到现在才算是汇总完了。
南红并不是那种规矩非常严格,要求一分一秒都不能晚,完不成工作就必须加班的上司,迟一天两天的,她并不会特别放在心上。
此时她接过来慢慢看着,一条一条往下,揽云则汇报着其中比较重要的几条:“……其实您谈的那两单生意核算起来倒是不怎么花时间,毕竟轻柳一直跟在您身边,她的记录核算也从来不出问题。”
“这次比较麻烦的一单,是璃月这边愚人众的采购,上个月月底,您去至冬的时候开始的,分了好几次,都是加急的采购,而且采买的是平素需求不算很多的墨石与丹砂,因为从翘英庄那边的仓库调到了璃月港来,所以,核算工作就做得更久了一点。”
南红翻页的手指慢下来:“墨石和丹砂?”
丹砂平时卖的量不算大,但是源源不断,因为这是辟邪的东西,磨碎了之后专门用来撰写一些符箓之类的东西,璃月人家寻常用不到这东西,但像是那些方士们就会一直采购。
曾经,有个方士世家里头每个月都要采购上五六万摩拉的丹砂,不管是用来诛邪除妖还是给子弟们练习,总之就是这么个数额的采购。
只可惜后来,他们家生了个天生纯阳之体的孩子,除妖只用体质,半点用不丹砂,于是南红怀疑,这笔钱得等到重云小哥娶妻生子,而他的后代若是没有纯阳之体、也还想要继承这份家族工作,这一笔丹砂采购费用才会又一次落到她的手里来。
而墨石……这需求就更小了。
大约在两千多年前,归离原都还没有兴盛起来,璃月人居住在天衡山上,在岩王帝君的教导下学习着古老的璃月文字。
帝君能够将文字刻写在石头上,但人类不行,于是就从那些矿石中找出能够留色的,做为最早的笔来使用。
后来,这些黑色的石块被磨碎成粉,做成了最早的墨水。
只不过,等璃月先民们搬迁到了归离原后,他们发现用草木燃烧的烟灰外加上各种天然的胶体也可以做出墨来,因此价格更高的墨石就成了相当小众的选择。
而且……这种石头本质上除了含有少许的岩元素之外,制作出来的墨水与市面上常见的墨水就没什么更大的区别了。
除非是想要文物造假,又或者是装逼,否则现在谁还买墨石啊?
南红放下了手中的汇总:“愚人众买这些干嘛?”
还是急单……
虽说急单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丹砂还算好,璃月港里至少还有两家小店是有做丹砂生意的,但是墨石这东西就只剩下南氏矿行里头还有可能储备着,就这还需要一路从仓库调运过来,若是有了需要,基本上都是要额外付钱的加急单子,催促运输走得更快一点。
但是,最核心的问题是南红怎么想都觉得怪异的:
愚人众要这些石头干嘛?
难不成说富人也想要附庸风雅么?愚人众里头璃月人的比例可不高,高层就他一个。
但是富人一个人也用不掉那么多……这些基本上只能用来写写画画的东西,愚人众是打算用在哪儿上?总不能是入乡随俗地打算扔掉邪眼,改用符箓来维系这些愚人众士兵的战斗力?
等等……符箓?
愚人众手上还真的有符箓。
那张给了旅行者的百无禁忌箓,根据旅行者前往绝云间访仙的结果来看,那张符箓是正品没错。
百无禁忌箓……百无禁忌箓……
作为最古老的符箓,当初仙家在写这些符箓的时候,璃月人都还在天衡山上居住,因此那时候所用的墨,一定都是由墨石做为主体研磨而成的。
还有丹砂……
南红想到这里,当即对揽云说:“取一张百无禁忌箓来给我。”
百无禁忌箓这种东西,虽然被仙家回收了绝大部分,市面上流传得极少,但是南红好歹也是个首富的有力竞争者、祖上世世代代也都是璃月港中顶有名望的存在。所以,就算愚人众都觉得这东西不好弄来,她家里也是收藏着几张的。
其中一张,就被封裱好了之后挂在她书房的墙上。
揽云很快取了这张百无禁忌箓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南红。
南红将这张符箓对着灯光照着看过、随后由将它贴近到鼻尖边上,嗅着墨的味道。
说实话,做为老物件,用这些最常用的方式来判断百无禁忌箓的墨里头都放了些什么,其实有些不够严谨了。
哪怕是磐石都会在时光的冲刷之下磨损,就算是最为稳定的矿石墨,在空气中那些元素力的影响下,成分也会有所变化。
但是,就算有这些干扰,南红也能够判断得出来:当初撰写百无禁忌箓的时候,仙家所用的墨,就只是墨石和丹砂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研磨制作出来的。
到这一步,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愚人众——或者说,那位末席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或许会用上的“保底”方案是什么了。
复刻百无禁忌箓……
毕竟魔神死后力量外泄的冲击太强了,当初魔神战争的时候,帝君对于那些战败的魔神多是镇压而非诛杀,他但凡尝试着动摇一处封印,那后果……
南红打了个哆嗦。
理性让她安慰自己不可能,就算愚人众执行官完全不在意璃月人的死活,那还有那么多驻扎在璃月的愚人众士兵呢,这些也要一起去送死吗?
但是感性又在问她:你觉得愚人众以往的作风不疯吗?
那必然是……很疯的。
愚人众的风评在提瓦特都不咋样是有客观原因的,他们过往的表现足以让人相信他们能够干出一切危险的事情来——甚至是,把这个世界给炸了都不无可能。
区区不分敌我地祸害一个璃月港算什么?
更何况如果到了那一步,意味着的也不单纯是祸害璃月,而是以璃月港为人质威胁持有神之心的神明。
声势越大,威胁越有效果,当然,做为成年考题,对于璃月七星们来说也更有挑战性。
南红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与达达利亚共脑,她指尖都在发麻,也还好她想到了“仙人与帝君都在璃月港,至少闹得再大也都是事后去不卜庐能够救回来的,不至于让往生堂堆满客户”,否则只怕是要头重脚轻地直接恍惚跌进一旁的座椅里头。
……不行。
她咬咬下唇。
就算有“安全绳”做为底线拦着,她也不能在想到了这些之后仍然不做点什么。
南红沉着声线,声音却是轻轻的,她说道:“揽云,去查查愚人众最近这段时间都采购了哪些急单,要尽快,今天黄昏之前务必给我结果。”
——当一个平素都不怎么催人的上司突然这样下达了时限紧急的命令,那就证明真的是大的要来了。
揽云神容一肃:“是。”
南红停顿了下,又吩咐了第二句:“去孤云阁,不管怎样,先将那些岩炮收回来,流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自会去找凝光说明。”
*
和钟离先生一同采购送仙典仪所需的物品,自然是一趟颇为愉快的旅程。
钟离先生懂很多,听他说话就是种享受,而在买东西的时候那种不讨价还价,还喜欢“我全要了”的性格,也着实让旅行者和派蒙震惊之余龇着大牙乐了好几回。
但是,黄金屋侦探的工作就没那么简单了。
观察到的线索摆在面前,需要一条条解读,还要将不同的线索信息进行搭配组合——这玩意怎么和马哈鱼家另一款乙女游戏那么像啊?
屏幕之后的林音看着这些线索,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已经不转了,次数多了之后甚至索性开始盲点。
枚举法,总会枚举出正确答案来的。
她抬手,按着自己有些胀鼓鼓的太阳穴,按完了之后又去掐眉心,最后彻底忍不了一点,干脆掏出手机上游戏论坛开始搜这一段的攻略。
正所谓游戏的精髓在于skip,没有skip过的游戏人生都是不完整的,她今天就要让攻略区博主把饭喂到自己嘴巴里来!
搜索了“黄金屋侦探”这个关键词后,因为是要搜索攻略,所以林音就没有屏蔽掉“剧透”这个词。
检索后跳出来的第一条帖子很遗憾地不是那种喂饭的攻略贴,她的眼睛在标题上扫过一眼之后……
没能成功挪开。
【剧透】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明明其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先前前来黄金屋行窃的人是愚人众,为什么达达利亚还要以嫌疑人的身份前来接受调查?
啊?!
林音都呆滞了。
达达利亚?!
他自首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二十三章
愚人众执行官的确站在了她们面前。
旅行者托着下巴,露出非常严肃的表情。
她警戒着,甚至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那个剧透的帖子,她最后也还是没有去看,毕竟这个帖子叠了那么多层楼,怎么看都是大量的直接给观看者剧透到最后的坏东西。
侦探这项脑力工作,虽然困难,但最后还是由她自己一点点搜证并且完成了最初步的关联联想。过程非常痛苦,甚至痛苦到了旅行者咬牙切齿地想着: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归离原上和钟离先生一起修缮归终机。
毕竟修缮归终机,就只是钟离先生上下一碰嘴皮子而她去跑腿,跑腿的过程中顺便打打怪。
跑腿无所谓,她已经习惯了,而最近的打怪比起平常来确实要舒服了不少,毕竟,地中之盐遗迹的那个活动还没有结束,而好消息是,在活动活动结束之前,她仍然可以选择一样法宝在大世界中随身佩戴。
所以,就是说,现在的锄大地对于旅行者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囤囤鼠的日常工作了,它甚至变成了一种快乐的塔塔开娱乐。
迪卢克抡大剑的手感本来就好,现在伤害上来了,cd缩短了,就更是绝上加绝。怎么说呢……就很难不让人一边狂按攻击一边尖叫高呼“火系大剑人上人”。
唉。
旅行者盘算着,她其实已经完成了和钟离先生一起在璃月港中采购送仙典仪所需要的种种物资的全流程,钟离先生说是在修完了剩下的一台归终机后就会回到往生堂去,开始最后的、针对那台得放得下仙祖法蜕的巨大棺材的精修与监工。
往生堂门口毕竟没有一个“进入往生堂”的选项,所以,旅行者猜测就算自己想要跟着钟离学习两手棺材的产后护理(真·生产后护理),也不可能拜得了这个师。
所以说,也就只剩下来黄金屋当侦探这么一个选项了。
还真是一个不怎么好干的工作。
因为,她在黄金屋内所发现的、留下的元素痕迹是岩元素的。
而在外头那杆遗留在地面上的枪附近,看到的元素痕迹则是雷、水和冰。
更要命的是,从这两处痕迹残留的程度来进行比对,她得出了一个这两处痕迹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内留下的结论。
总不能是来了两拨人马吧?
这时候的旅行者很想来上一句“排除了一切其他选项,那么剩下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那也是真相”。
只可惜,相比起死亡小学生已经得到了答案的从容高手风范,她手中还没有一份标准答案,于是只能继续苦哈哈地追寻更多的线索——
一直到达达利亚这个家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黄金屋的大门之外,那些得到了凝光的指令,临时配合她调查的千岩军跑过来,一脸便秘地告诉她:“外头有个自称是愚人众执行官的家伙……说自己前来黄金屋配合调查。”
虽然早被剧透到了这个剧情点,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旅行者也感受到了和当初那个帖主相似的肾疼……为什么这家伙要出现在这里呢?她的脑子似乎是真的要长出来了,头上尖……不是,痒痒的。
就像是《神厨小福贵》里头的老佛爷似的,下一秒就要开始幸福地高喊“哀家长头发啦,哀家长头发啦”。
旅行者很难不对这位在不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不正确地点的执行官横眉冷对,她冷淡地质疑:“你?”
达达利亚的姿态是很放松的:“对啊,我。”
旅行者:“你打算承认意图偷盗仙祖法蜕的人是你吗?其实现在没有任何迹象指明干了这件事的人是你——”
毕竟黄金屋内留下的元素痕迹是岩元素,达达利亚再怎么离谱,再怎么能用两种不同的元素力,他也还没有进化到三项全能。
有一说一,其实从岩元素力的留存来看,似乎除了盗宝团和愚人众士卒之外,剩下整个璃月有嫌疑的人都被锁定在了很离谱的名字上头:
她,已经与七天神像共鸣过的旅行者、凝光、钟离先生、南红。
……这名单在此时此刻看来甚至有点像是个超短恐怖小说,细思极恐的那种。
达达利亚插嘴打断了她的话:“的确不是我干的啊,小姐,毕竟那段时间,我可是在北国银行里面安安分分地待着。”
他的身体稍稍向前倾了一点,用只有他和旅行者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但是……”
达达利亚这个人的身份本身就很具备特殊威胁性了,所以,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来的时候,四周的那些千岩军便非常警惕地朝着他身边靠近过来,手中拿起长枪的样子,活像是他但凡动一动,他们就要把这个人插成一只刺猬。
旅行者的手也按在剑柄上。
四周突然间死寂的一瞬,屏幕之外,林音屏幕上的按键全部消失——她进动画了,换句话说,大的真的来了。
蓝光就像是跳跃的鬼火一样在周围所有的千岩军身上一闪,在转瞬之间除了旅行者和达达利亚之外,整个黄金屋中已经没有仍然站着的人了。
而黄金屋之外的千岩军巡逻队则是在瞥见了这一场景的一瞬间径直对空射出了一枚红色的火花。
“他们开始求援了。”
这一队千岩军没有撤退,于是也不过先后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达达利亚射翻在地上。
这位终于表现出了其不友好一面的执行官收弓的动作极快,反手凝出的水刃朝着身后一抬,精准地架住了旅行者挥砍过来的剑:“别紧张,只是让他们晕过去了而已,绷紧神经值班一定很累,休息一会儿不好吗?”
“当然,这也是因为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话可能具备一点冲击力,小姐,我想如果他们听到了的话,大概会造成比现在更大的麻烦。”
旅行者的剑仍然紧紧握着,也仍然还是进攻的姿态,但确实没有直接对着达达利亚挥出第二剑。
“其实,在黄金屋这儿留下痕迹的,一共有两个人,一个人……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的确放出了风声,随后在黄金屋之外留下了会让人下意识反应这是团伙作案,并且还留下了让人以为她已经得手的‘战利品’。”
“这个人和你关系可再好不过了,就是那位南红小姐。我好不容易才追到她的线索,她可是早早地就放出了风声,不过我想,她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避免有人真的靠近仙祖法蜕吧?——调动舆论,让七星不得不重视起来。”
“她把你调动到这儿来,应该也是为了相似的目的。”
“哦对,我想起来了,她和你关系那么好,又都去过蒙德,你一定已经告诉过她,女士在蒙德是如何夺走那颗神之心的,所以她防备的就是我。”
“但是很可惜,”达达利亚手指触碰上黄金屋厚且沉重的金属大门,看着也没怎么用力,这对门便对内而开,“一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来到了这处黄金屋……好吧,我承认我确有目的,但是我想应该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谁能不引起任何人怀疑,名正言顺地来到这里?除了那位凝光小姐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达达利亚:“看来这位天权小姐所图不少……现在就让展示给你看吧。”
他的神之眼与邪眼同时发光,而他则飞到半空中来,伸手触碰到那静静悬浮在一旁特殊阵法之中的仙祖法蜕。
他的手探了进去。
还捞了捞。
片刻之后抽出来:“果然,什么都没有——你也要来确认一下吗?确定我并没有对你说谎?”
旅行者:“……”
这种邀请,属实让人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才好。
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听起来都怪怪的。
“看来这女人对璃月的神明也没多少信仰……还是说,摩拉克斯果然没死。”
他低声自言自语式嘀咕了两句后,看向旅行者,
“你是打算和我打一场,然后和外面的那些千岩军一样晕过去呢;还是打算直接去找凝光,帮我给她传一条口信?”
旅行者仍然哑巴。
外置的发生器官神之嘴派蒙的脑子在恐惧中和空白无异:输出功能已下线。
“那就去告诉凝光,要么她给出神之心,要么让那位‘死去’的魔神站出来和我面对面,否则,孤云阁下那些苏醒的魔神,可不是当前的璃月港能够解决的对手。”
说罢,从他口袋里飞出的百无禁忌箓绕着他的身体展开整整一圈,如此数量众多的百无禁忌箓选转着,仙力逐渐变得浓郁,而达达利亚的脚下也出现了水元素的波动。
“只要神之心交到我的手上来,我就会立刻摧毁这些百无禁忌箓,让魔神重归封印之中至于其他的后续影响,愚人众也一定会帮忙。”
“怎么样,是不是比起女士,我还算是很有商有量的呢?”
他面对着旅行者,慢慢退进逐渐膨胀的水漩之中。
“再见,旅行者小姐,但愿你做为局外之人,能为我带来好消息。至于一场战斗,或许留到我们下次见面也来得及。”
*
群玉阁的甲板之上,南红站在凝光身侧,与七星、众仙一道,在蓝色光柱冲天的一瞬间就嗅到了浓厚到已经化不开的海水咸腥、以及鱼虾等海物所自带的腥臭。
“孤云阁。”凝光叹气,“还好你反应得及时。”
群玉阁上她的手下都已经被清离,只剩下仙人、她、刻晴与南红,在她的操控下,群玉阁正朝着云来海上而去。
不多时,一道传送的光芒闪过,旅行者身形摇摇晃晃地也出现在了甲板上,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场众人,然后急切地将达达利亚的所作所为告诉凝光。
凝光:“……果然。”
她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疲惫:“多亏了此时群玉阁上没有旁人,否则这消息可就真的守不住了。”
“那位执行官的话也是没说错,黄金屋的事,两次监守自盗,的确就是我与南红小姐。”
“而神之心……它并不在我手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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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入v猛更八合一!
且将时间倒退回请仙典仪那一天。
凝光在看到天上掉下来一条龙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两点:
一、出大事了;
二、这大事里头多少带着点儿玄。
她心里有数,七星没有谋害帝君的想法,更没有谋害帝君的实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信仰帝君的人,而更像是个把神和对于神的信仰都当成了自己往上爬阶梯的权力脑,但是,实际上凝光本人也是信仰岩王帝君的,偶尔还要在香炉中上上香……
仙人,仙人那就更不至于了。
愚人众么?
愚人众能有这个实力他们为什么不对提瓦特剩下的六国直接开战?
想到这里的时候凝光甚至想要翻个白眼。
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冷静地做出了封锁全场的判断与命令。
当然,封锁现场没多久之后,她看到南红带着那位金发的、身边还飘着一只白色小家伙的旅行者走到自己面前来后,随即想起了一些她最近才得知的消息。
——关于魔神陨落之后应该会造成巨大影响的这一事实。
这一条信息,凝光本来是应该不知道的。
但是旅行者来到了蒙德,又去风龙废墟里头晃悠了一圈,将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这个名字又一次提出来在众人面前抖了几抖。
然后尘封的古董武器阿莫斯之弓也被从历史里头拽出来晃了晃。
等这些积年的尘灰落尽之后,人们也就更容易能从故纸堆里找出相关的记录,并且意识到帝君制造的这么个“死亡现场”对于懂行的人来说有多么离谱。
而先前,南红去至冬的时候,曾经将自己手上的矿行短暂地托付给了凝光一段时间。
凝光是挺喜欢南红的。
在南红出生的时候,她的年龄还不算大,虽然已经不是那个赤着脚朝着瑶光滩走去兜售货物的小姑娘,但是手上的本钱也不多。
南氏为了主家这一辈大小姐的出生欢天喜地地庆祝着的时候,提前去总务司申报过并且获得了批准,那天整个璃月港街道上走着的人都被他们家的管家仆人送了红包。
红包里头装的都是摩拉,或多或少,凝光算是运气好的,到手了一个一万摩拉的钱袋子。
那时候穷得连到手的神之眼都想要卖出去的凝光在得到了这一万摩拉之后,难得地手上宽裕了些许,她因此对整个南氏、以及带来了这个契机的南红始终怀着几分善意。
而南红虽然一边嘴上说着钱财过了她的手就要缩水上一部分,但真的要给的时候却又是从来都不含糊的。
因此,双方关系不错,凝光也确实挺乐意在南红外出的时候顺便帮她管管南氏矿行。
那些本不应该被她知道的消息就是从此处得来的。
蒙德那边的矿工们已经将先前发现的金丝水晶矿运送到了璃月,然后就没有什么特别特别好的水晶矿石,值得被一路送到璃月来了。
于是,他们向璃月这边的总行提出了去风龙废墟考察勘探的要求,凝光看了一眼就批复了,没过两天那边送来了非常可惜的照片,并且附带上了一份说明:
风龙废墟在当初迭卡拉庇安死后就已经变得很不宜居了,但是当年魔神爆发出来的力量外加上后来有一位红色的女士在这里大杀四方导致曾经的风龙遗迹变成了风龙废墟,这儿真的是一丁点还能入眼的矿都找不到,只能看到一些野生的水晶矿,用来做为锻造材料还勉强及格,但是运送到璃月来?这就不必了。
凝光原本没把这条消息当回事,但是好歹也扫了一眼,就这么在心里留下了点儿记忆,在请仙典仪后,这段记忆被旅行者的出现又一次提到了脑海表面,她于是意识到这里头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尤其是其中关于魔神死后爆发出强大力量的这一笔。
当天,在回去之后,凝光于群玉阁的甲板上,眉头蹙紧着烧空了一管烟,最后得出来了个看起来甚至有些胡闹的决定:帝君选择了假死。
那么帝君为什么要假死呢?
首先,帝君绝无可能遇到什么打不过于是不得不装死逃避的敌人的;
其次,帝君绝对不会是觉得死一下很好玩所以就死了——帝君的责任感向来在七神中都算是强的,“我本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的含金量摆在这里呢。
那么……
凝光做为一个从底层逐渐一点点爬到七星位置上来的商人,在揣度人心这方面从来都做得很好,因为她也非常擅长设身处地、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
她最终还是成功想到了或许帝君只是想要放手让璃月自己成长的可能性:毕竟,一直都在说着“帝君难道就什么都懂吗,难道帝君就永远都不会出错吗”这样话语的玉衡星刻晴就是她的同事,她虽然从不赞成,但好歹也是被潜移默化地持续性影响着的。
在排除了其他可能性之后,凝光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一定要去至冬一趟的南红。
如果不是她一定要出这一趟远门,她也不会接触到这条线索,也就只会觉得是不是有谁筹谋了什么阴谋、或者是在七神之上还有什么存在动手了,而不会直接联系到“帝君决定退休”这么个可能性上去。
凝光甚至还往更深层次想了想,兴许帝君还想要看看在自己“死后”,璃月各方面势力会有怎样的反应……她估计自己也在考核范围之内,于是就更加忍不住把责任全都推到南红身上去了。
她就不应该去至冬,她就不应该……
唉。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虽然凝光满脑子都是如果可以回到过去的话,她哪怕是用绑架之类的手段都要把南红留在璃月,但是她知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也似乎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那还能怎么办呢?
按照帝君的心思来吧,反正帝君退休的意愿应该还挺强的,毕竟都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死过一次了,如果不是什么必要的情况,大概也不会选择复活,这就算是把璃月托付到人的手上来了。
帝君的心思不能辜负,凝光对着天空中冷白的月亮苦思冥想了一晚上,最终顶着浅浅的黑眼圈站起来:她肯定是要以璃月为先的,或许璃月可以进入一个人治的状态,但是历代七星在传承的时候……有可能,可以说一下帝君仍然还在未知之处看着你之类的话。
她接受了现实,并且叹了口气,像是各种文艺作品当中的万能管家一样,开始为请仙典仪坠龙一事处理后事起来。
当仙人们出现在璃月港的时候,这位璃月港大管家不仅没有惊讶于他们的出现,甚至还在群玉阁上设宴相邀——并且在宴席上旁敲侧击着询问过了这些位仙人们是否知道请仙典仪事故背后的故事。
凝光非常坚定地相信着仙人们:从未听说有傻子能成仙的,况且,在这世间混了千年的,就算是一开始不够机灵,久而久之的也混成了人精。
仙人们也很想吐槽:帝君的剧本好歹设计得走心一点行吗,被他们这群仙人猜到了也就算了?虽然关于魔神死亡的知识点的确挺小众的——但是眼前这位很显然是考核重点的七星之一,这不是明显也猜到了吗?
但如果帝君的目的在于考验人类,那么做为监考的仙人们倒也不能就这样和考生坐在一起一同大吐对于出卷人的苦水,哪怕这种行为其实还挺常见。
于是,只见这几位仙人彼此对视一眼,在千年培养出来的默契里头交换了意见,最后由自称很会聊天的留云借风真君出面,长长的鹤喙中发出两声不尴不尬的轻咳:
“咳咳,我等……前来璃月港并非是对七星施压,而是前来调查、对,调查帝君遇害一事。倘若找不出凶手,也就缅怀一番往昔岁月,顺便去见见本仙那许久未归山中的徒弟甘雨……”
留云借风真君身后,一鹿一鹤眼中的杀意逐渐明显起来:虽然他们也没那么擅长聊天,但是相信了留云说的很会聊天的确是他们的问题!
让她来说果然还不如不说,看这话题都已经歪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甘雨甘雨,她对于甘雨下山的原因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除了对于帝君虔诚的信仰、想要在帝君一手建造起来的璃月港里头、为璃月人做点什么之外,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想要逃离她的“甘雨这孩子小时候”?
悔,但是悔之晚矣。
但这话落在凝光耳中就起到了反向的效果,正所谓什么样的实力匹配什么样的局,像是她这种高端局选手就绝对想不到原来低端局还能这么打,以及,原来在山里清修真的会把仙人的聊天能力削弱到如此地步。
她忍不住开始思考仙人们这样放软态度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如果仙人们是应帝君的要求来考验璃月人的话,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表现出这样友好的态度来。
这位留云借风真君想要表达的意思,到底是在表示他们这次打算在璃月港待上一段时间,并且由此暗示帝君这一次的假死举动是想要钓出一条大鱼并且这个过程需要仙人与璃月人的配合呢?
还是在借由想念甘雨的名头表示,虽然现在帝君不知道人在何处,但是他们仙人会从山里闭关清修的洞府中走出来,代替帝君注视着璃月港也注视着她们七星是如何执行政令的?
——她浑然不知在另一边,虽然已经猜出了帝君绝对没逝,但还没有被钟离托梦的仙人们心中也有着和她相似的惆怅。
帝君、帝君此行,到底是有何深意呢?
就这样错位地、互相客客气气地揣度了一段时间。
期间,凝光因为南红到总务司借人一事而关注到了地中之盐,她遍布四处甚至是荻花洲望舒客栈的眼线让她在不到一天之后就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
凝光终于一边放下了对或许什么古老的存在听说帝君遇害于是天晴了雨停了觉得自己又行了的担心,一边有些欣慰于南红虽然不在七星之列,但也和北斗、夜兰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守卫着璃月港。
而那些她因为担心从帝君当年的封印当中爬出来什么东西,而特地从各处调用到群玉阁以及璃月港中来的中远程武器,她也没想着要在短时间内调回去。
虽然这一次是虚惊一场,但是帝君遇害这样大的消息传出去,她先前的担心大概率不会是白担心。
提前准备着吧,没什么不好的。
刚刚准备完了这边的战备,并且将后续的工作交给了北斗和刻晴继续,先前璃月港中关于盗宝团对仙祖法蜕感兴趣的消息就愈演愈烈。
凝光当年也是用各种手段打过商战的,舆论操纵对于她来说也是自己曾经用过并且时至如今仍然熟练的手段。
她从中感觉到了非常熟悉的味道,确定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但是因为她事先已经知道南红在地中之盐那边搞事了,于是下意识地,先将这件事的怀疑首位交给了愚人众。
愚人众有什么打算不成?
虽然还没想明白愚人众执行官打算怎么做,但是如果是盯上了黄金屋,那么大概率就是盯上了帝君留下的仙祖法蜕,那么在不搞懂对方想要做什么的情况下,破局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去“偷一次”,把事情再闹闹大,顺势可以让仙祖法蜕早些下葬。
这一招,在璃月历史上被称之为“倍之”。
倍之的意思是,当对方提出了某个要求,就顺从地去做,但是要在对方的要求基础上做得更多、甚至翻倍做。
就像是上面说要收税用于基建,你说好的我们直接苛捐杂税拉满,从而引发苛政猛于虎的局面。
众所周知,过犹不及嘛。
用倍之把事情搞坏,这也是凝光用得很顺手的一个招数。
她这一次也打算这么做。
于是,凝光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去了趟黄金屋,在里头留下了点儿痕迹,正准备寻点什么理由,引导千岩军进入黄金屋发现这些她特地留下的痕迹的时候,一则千岩军真的在黄金屋外头遇上了某一行前来行窃的贼子,只可惜,只是发现了,却没能将人留下来。
凝光:“……”
凝光:啊?
要不是她是名正言顺去的黄金屋,她都要开始怀疑在外头被千岩军发现的人是不是自己了——这种巧合程度多少有点离谱,完全就是先后脚的关系啊。
她疲惫地开始思考这又是谁。
最近发生的事情着实是应接不暇,各种待处理的事情你方唱罢我登场,凝光的工作时间也就逐渐从一天十五六个小时变成了一天十七八个小时。
哪怕有神之眼在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当看见那位旅行者拿着南红的印信上门来表示自己想要帮忙当黄金屋侦探的时候,凝光甚至差一点想要对南红说下次帮她代理南氏矿行可以不用给提成。
送上门来缓解自己压力的打工人谁能不爱啊,在那一瞬间她差点儿就想要对南红掏心掏肺了。
反正最后的解释权都在她手上,就算旅行者在黄金屋中发现了她特地留下并且伪造了的痕迹,并且很聪明地追查到了她身上来也无所谓。
——这种感动一直持续到了南红自己熟门熟路地上群玉阁来,开门见山地对她说自己怀疑愚人众打算用百无禁忌箓干点什么坏事,还说自己已经紧急停止了和璃月愚人众的交易,至少对方倘若想要最后临阵磨枪地多弄一些百无禁忌箓出来,大概是弄不到原材料了。
凝光不感动了并不是因为南红的警报。
到这里凝光也还是感动的,甚至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她当初毕竟也因为和南红相近的发色和眸色被外国人询问过是否与她有血缘关系。
被人怀疑的血缘关系也可以是血缘关系。
她不感动了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刻了,南红也就没必要把自己做的事情继续掩藏着了,万一事后凝光继续追究,真的追究到自己身上来了呢——于是,她把自己做的事情都给交代了一下。
只除了她知道帝君本人现在正在哪里打工。
她交代的内容里头也包括自己是怎样深夜去往黄金屋并且决定在外头留下点痕迹就回到璃月港来造谣生事的。
然后凝光的太阳穴就开始跳。
这两个人在群玉阁上对视片刻之后,凝光甚至短暂地生出了片刻自己要不把白大夫摇到群玉阁上来,给自己开一点速效救心丸的想法。
“再然后,就是黄金屋那边传来求助的信号,而你登上群玉阁了。”
凝光言简意赅地让旅行者跟上了当前的版本,她那平淡的语气之中透出几分像是已经快要熬夜熬得飞升的麻木。
旅行者听到这里,一时间也感触万分——七星也是社畜啊,真可怜。
好在,摆在这位璃月大管家面前的事情终于要随着愚人众把自己最凶恶的一步棋展示出来来到了最终阶段。
众所周知,当boss已经过完了一管血、二段变身的血条也已经见底,最后剩下的那管血一般来说是最难打的但也象征着战斗很快就要结束、要不了多久就能获得奖励宝箱。
凝光沉声道:“璃月绝不可能向愚人众妥协。”
她远望着前方海面上。
天空中的阴云已经将原本的天幕彻底遮蔽,暗沉沉难分昼夜,而孤云阁那突出的、经由风华剥落而残存的岩枪之山,便是这阴云的正中心。
孤云阁的方向上,几条水元素凝聚而成的,看着像多头蛇又像是某种蜕变不完全的蛟龙脑袋正在左摇右晃。
它面对着璃月港,风中厚重的水汽里头扑面而来的恶意也正是对着璃月港而来,但是从物理位置的变化情况来看……似乎也并没能移动上太多距离。
理水叠山真君:“奥赛尔只是勉强从帝君的封印中释放出来了部分力量,此时海面上的不过是祂制造的分身。帝君的封印没那么容易被几张仿造的符箓破开。”
璃月众仙的力量,与帝君相比还是差了不少,而百无禁忌箓中靠着复制得来的仙力也只是靠着走量,质还差得多呢。
所以这封印是当然没可能解封的,顶多也就只是撬动一点儿边缘而已,而且还是临时性的。
削月筑阳真君:“只要坚持过这段时间,封印便会自行重新加固,将这些外泄的力量镇压回孤云阁下。”
“这样的话,我便安心了。”
凝光手中、身侧的神之眼上都有金光亮起,她飘在半空中,群玉阁上隐藏的机关在她的操作下由隐转显,一层半透明的空中平台随着元素力的光芒在阵法花纹之间流淌而全盘亮起,平台中央,三架归终机正对前方。
而在群玉阁两侧,展开的侧翼之中则探出了一台台枫丹进口的机械炮。
这一批机械炮,就是南红先前让揽云从孤云阁那边紧急调到璃月港来的东西。
她也是有船队的,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突发的情况,这些船上也是有武装的,而且武装的程度,或许也就仅次于各国的军舰了。
但是,就像是北斗船长的死兆星号平常不能到璃月港口停泊,南红的船队也需要将船上的危险物品卸在孤云阁的停泊处,随后才能将货物带回璃月港来。
这也不仅仅是在璃月,换在其他国家也都是一样的道理,具备这样杀伤力的武器是绝对不可能被随意放行的。
哪怕按照南红和凝光的关系,哪怕她给璃月港缴了那么多的税,如果这一次奥赛尔没有从封印中探出头来,又或者愚人众没有动用百无禁忌箓试图对璃月港做点什么的话,她先前的那一波先斩后奏的调动都能让她吃上狠狠的一个大亏。
她本人来到群玉阁上之后不久,揽云就带着这一批岩炮从孤云阁归来,凝光盯着她看了半天,最终给了个这些岩炮暂时收归总务司看管,就先放在群玉阁上头,之后戴罪立功赎回岩炮的决定。
留云借风真君回过长长的鹤颈,对着群玉阁这两侧的那些炮台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随即发出了怀疑的声音:“这不是我先前改造的那一批归终机贰点零么?”
南红顺口回答道:“真君,这是我从枫丹购入的一批火炮,特地托关系请来了一位善于机关术的云小姐从设计到制作全线跟进,将芒荒能量改成了元素力。”
她甚至还当了一回黑得五彩斑斓的甲方,提出了诸如元素力不需要储备,而是直接从空气中萃取得来、或者干脆是从矿石当中获取岩元素力之类的获得方式。
南红自己都觉得她当初的要求有点过分了,但是那位擅长机关术的云小姐仍然非常完美乙方地实现了她的全部要求。
因此,南红对这位云小姐非常感谢——对方收费也没有很高,造出来的炮效果也好得惊人,上次船队去稻妻的时候,就是靠着船只上的八管炮口把那些原本在水道两侧小岛上准备打劫过往船队的海乱鬼给炸跑的。
只可惜,这位很有真才实学、看着年龄不算很大,在机关术方面却和钟离先生似的博学多识的云小姐没有接受她招聘对方到南氏矿行中来担任机关术首席顾问的橄榄枝。
等等……
南红在想到“钟离先生”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一种全新的可能性。
和钟离先生一样博学多识?
云小姐?
所以,她当初一路托关系,其实最终是把这个关系托到了绝云间,直接请出了仙人来给自己做设计吗?
她试探着对留云借风真君说:“云小姐?”
要把面前这只仙鹤与戴着红框眼睛的云小姐形象结合在一起……
诶,你别说,还真的挺能结合到一起去的,不管是颜色还是一些细节上的纹路,完全就是同款。
原来在对方心中,这些岩元素炮,学名叫做归终机贰点零。
凝光已经重新落回群玉阁的甲板上来,微笑着道:“这也算是一种仙缘吧。”
留云借风真君:“若非甘雨将设计图纸与需求送到本仙面前来,且本仙看出来,你要的需求除了本仙之外无人能做出来,本仙也不会离开洞府接你这个单子。”
以仙鹤形态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真君看着比起人类形态的状态下要更傲气一些,声音听着也没有那么温柔。
“不过,这些东西用在当下,倒也确实能够派上用场。”
虽然几年前找到“云小姐”面前来的南红并未提出对于这种岩炮的战斗力高低要求,但是留云借风真君向来有做事就要做最好的习惯,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按照着魔神战争时期,她设计的那些武备的强度来改造的这款枫丹火炮。
——毕竟,要不是这种自我挑战的精神,甘雨还真的做不到把南红的这份需求送到真君的面前来。
她问南红与凝光:“此物设计时便没有考虑承载仙力的情况,需要的是矿石中的岩元素,群玉阁上的元素力可还足够?”
毕竟是那么多的炮台呢,完全不可能用神之眼提供的元素力来满足。
真要是来个人打算尝试下为这么多的炮台供能,只怕元素弹还没有打出去多少,人就已经先被榨干了。
南红:“我已经让人把仓库里的所有矿石存量都送到群玉阁上来了。”
群玉阁也是真的很能装就是了,虽然只是璃月港一地的仓库,并且这儿的仓库因为璃月港本身地价的寸土寸金而从一开始就没有建得多大,但是里头存储着的矿石也很不少了,也要有那么十几车呢。
凝光:“若是到了必要的时刻,群玉阁也并非不能舍弃,群玉阁的核心,是一座巨大的浮空石,应当也能提供足够多的岩元素力量了。”
她不再看向这几位身边的兽态仙人,转过身去,看向海中的那许多水元素凝聚而成的蛟龙头:
“还烦请各位仙家助力,一同对抗奥赛尔。”
*
璃月港内,雨渐渐要停了。
连绵细密的大雨浇在璃月港内纵横的青石板路上,将一些经日的浮尘都给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骤然阴沉下来的天色在厚重的云层渐渐消散之后,露出背后澄澈的蓝色。
方才孤云阁方向传来的强大力量已经清空了街道,千岩军们驻守在港口边,也将那些仍然停留在外面的人全部劝返室内。
往生堂内没有亮着灯,仪倌小姐推开门,鞋跟踩在了地面上仍余存的积水里头,钟离先生没有回来过,她难免会对这位客卿先生有些担心——但是客卿先生的人缘又很好,不管在哪里临时休息上了片刻都很正常。
云消雨霁后的天空中隐约可以看见贯过东西的虹色,除此之外,天空中也少了个他们平常熟悉不过的存在。
群玉阁不再遮蔽掉一部分的天空,曾经野心勃勃的天权说自己将会让群玉阁的影子覆盖七国,而事到如今,她只怕是要从头开始。
仪倌小姐将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去,她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已经从天气的变化中知晓,不管先前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总之,现在一切都以及回归正常,只剩下一个后日谈的尾巴,留给*那些被扯进去的人来慢慢收好。
不过,她确实也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很有好奇,因为哪怕是在如此急且密的一场大雨之中,她也依然能够听到在雨声之中,自孤云阁的方向传来的巨大的动静。
她不知道那动静是什么,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要么是七星或者是千岩军们拿出了什么一直藏得好好的杀手锏,要么就是……比如说帝君复活了之类的事情发生。
总之,应该不会是个坏消息——除非帝君复活然后取消了往生堂已经做了那么久的订单,堂主回来之后看到这个季度的财报,应该会哭上很久吧。
她重新站到了门口,一如既往地开始迎接起那些早晚有一天也会用的到往生堂的未来客户们。
……
港口的位置,众仙护送着无法飞行的凡人从群玉阁甲板上回到地面。
虽然魔神有强有弱,但是当年能够与岩王帝君为敌的魔神基本上都不会是什么很无能的货色——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当年若不是给自己挑了个过分超规格的对手,这会儿或许仍然还能自由地在暗之外海当一个“大势力”。
哪怕只是这位魔神从封印中透露出来的部分力量,对于仙人和这些璃月港的凡众来说,都不是仓促之间能够轻易对付的。
因此,在发现常规输出手段虽然能够伤害到奥赛尔,但是却无法真正意义上地重创它、将它压回孤云阁之下的封印当中去的时候,凝光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群玉阁上,而南红——她也没闲着,甚至也没愧对旁人总是把她和凝光放在一起,以为她们有血缘关系的揣度——她则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那些个炮上头去。
南红手上的这些炮的运行原理非常复杂,但是要一言以蔽之也不是不能概括过来:大概就是直接将元素能量从那些矿石当中萃取出来,通过炮管内置的那些符箓符文赋予它们更多不稳定的活性,从而创造出被约束了之后更为精纯的能量光束,由是具备杀伤力。
也就是说,物理之外的部分,都需要交给仙家符箓来解决。
那么,倘若用仙力构造出一根更为庞大的“炮管”,把支撑起群玉阁的那块浮空石做为能量供应源,就能够临时性地创造出一个百倍大、同时杀伤力也能浓缩百倍不止的元素炮。
南红把自己的想法和凝光的想法一结合,然后竖起一根手指,仿佛有一枚灯泡在自己的脑袋顶上噌地一声亮起:
她觉得这东西很有搞头,只要留云借风真君乐意帮忙,负责掉最困难繁琐的那一部分,符箓的刻画。
留云借风真君略一沉吟,她不是不能立刻答应,而是在这短暂的沉吟中思考这种设想有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片刻之后,就像是几年前云小姐答应去给南氏矿行改造枫丹炮那样,现在的真君也点头说:“可以。”
针对群玉阁的拆家很快就开始了,南红也贡献出了不下十根炮管,用来在这个半空平台上构造出一个用仙力做为根本约束的炮口。
在大约五十个呼吸之后,在奥赛尔那逐渐变得愈发凶猛的攻击之中,这一口元素炮总算塑成,并且连接上了给群玉阁供应能量的浮空石。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过于精纯的岩元素力像是从高压水管当中喷出来的一样,直接洗在奥赛尔身上的时候,扬起的烟尘水汽甚至于是类似蘑菇云的爆破特效惊天动地。
南红甚至在一瞬间看到了黑白闪。
璃月港中的人们听到的那一声连暴雨都无法遮盖过去的惊天的巨响,其实就是这一管与构成孤云阁山体的岩枪相比,至少在尺寸上都不显得逊色的巨炮造成的动静,以及,在这杀伤力过分的一击之后直接崩裂的炮管解体的声音。
南红也因为距离这一声音发出的源头太过靠近,耳中短暂地只剩下了一片嗡嗡声,直到被仙人带离孤云阁去上空,回到璃月港口来后又过了一会儿,逐渐平静下来的海浪拍打在港口木石架构上的声音、以及那些从天空中飞翔而过的飞鸟鸣啼声音才逐渐地能够被她听见。
一直到这时候,她回头看向已经波平海偃的云来海,总算是彻彻底底放下了这段时间来总有点悬着的心——
随即想到了自己在这一次与奥赛尔的大战之中蒙受的全部经济损失,然后瞬间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在最开始和奥赛尔对战的时候,达达利亚手下的那群愚人众通过短程传送门来到了群玉阁甲板上,极力地意图对璃月方面之于魔神的反击造成破坏、拖他们的后腿。
击晕这些家伙就耗费了她不少矿石,而这群精锐愚人众也敲废了她的几根炮管,至于说用在奥赛尔身上的矿石那就更多了……
总之这么一趟下来,她带上群玉阁的矿石算是交代了个彻彻底底,而带过来的总共百余根炮管,完好无损地剩下带回来的只有二十根不到,剩下还有三十几根是修修补补还能用的。
损耗率接近二分之一,而损失的摩拉数额那就远远不止二分之一了,唯一能够用来安慰自己的,是凝光在这次事件当中损失得更大,而干脆利落、果断至极地放弃了群玉阁的她此时正在送走了那几位仙人之后咬牙切齿地对刻晴发誓,自己一定要让那群愚人众在谈判桌上付出惨重的代价。
至少,富人今年这一整年为愚人众带来的收益,都会为她的群玉阁殉葬。
说到这里,凝光回头一看,发现还有一个正在碰着一块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颜色都变得灰沉沉的像是空壳似的矿石,眼睛眨啊眨的就差哭出来的南红在角落里头失魂落魄。
她很顺地就把方才的话头拐了拐:“——他们一定赔付他们今日让璃月港造成的一切损失。璃月人的一针一线,但凡是愚人众所欠之债,我都会悉数讨回来。”
*
在和钱有关的领域,凝光的可信程度在整个提瓦特都是数一数二的。
南红在得到了她会帮忙讨债的准信之后就很是安心地回了矿行:
今天的这些损失虽然会被凝光追讨回来,但是最近的生意肯定还是会受到影响。
所以,紧急从黑岩厂和归离原这些地方的仓库调来未来一段时间所需要的矿石这件事就是最为重要的。
然后,南红晃了晃自己有些发胀的脑袋。
她还要将那些在与奥赛尔作战的时候从自己眼前晃过去的弹幕回忆一遍,看看能不能捡漏出点什么线索来。
正儿八经在战斗的时候,这些弹幕从她眼前晃过,但是她哪怕看了也只是勉强看下来,知道这些都说了些什么,压根无法从中提取出线索。
毕竟,漩涡之魔神做为敌人还是太强了一点,她几乎是靠着神之眼给予自己的支持才没有在那样强大的压迫感下腿软的,在那种时候,别说是她南红了,就算是仙人们都不敢分心。
南氏矿行距离港口很近了,这是出于方便运输和出远门的考虑,所以这一次的暴雨如漏、惊涛拍岸都影响到了南红回家的路,她的脚步不得不变得轻而且跳跃,这样才能不让那些积在青石板上的水把她鲜艳且昂贵的鞋子弄脏。
南红原本以为当自己回到家里,等待着自己的应该是揽云轻柳她们殷切的关照,一人送上热茶为她暖身,另一人奉上点心给她劳心劳力所消耗的体能,最好还能有人上来给她捏捏肩膀好让她的身体放松一些。
而她,就只需要回想那些弹幕并且思考其中是否蕴藏着一些深意就行了。
但是门打开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有些局促地站在她的客厅里头,摘掉了帽子和面罩,此时正带着尴尬、愧疚转头看向门口的几个愚人众士兵。
南红:“……”
南红:“……?”
她和门内的愚人众士兵们对视了两秒,随后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她怀疑自己在发现了这个世界是个游戏、而自己的有个从npc努力成长为五星卡的主线之外,还觉醒了一推门就解锁通往平行世界道路的能力。
否则这要怎么解释愚人众居然在她家里?
而且,还是在这么大的一场外交事故之后。
南红再开了一次门。
这一次看到的门内情景和上一次没有任何区别,而矿行大管家揽云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就小跑着过来:“大小姐!”
……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南红坐沙发上,手中捧着的不是热茶而是一碗热粥,是窝蛋牛肉粥,吃着还能感觉到蛋黄搅散在粥里所带来的润滑粘稠。
室内的这几名愚人众士兵,此时也都在她身侧的沙发上坐下了。
但也都坐得很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坐满整个沙发面。
揽云手中端着姜糖,也将这些新熬没多久的糖块都给对面的那些愚人众士兵们分了几块。
她轻声对南红说明了情况始末:这些愚人众士兵,是在她去群玉阁之后找过来的。
“他们不是公子手下的士兵,也不是富人的手下,而是愚人众首席执行官队长的麾下。”
“在得到了公子意图水淹璃月港,并且要求他们这些士兵都去群玉阁上破坏璃月对魔神反击的器械这条命令的时候,他们没有接受这条命令。”
愚人众之内阶层分明,并且很多时候都是武力解决问题。所以,普通士兵哪怕发自内心地反对执行官的命令,所能做的也不是很多。
哪怕公子是个对内没什么脾气的执行官,他们能做的事情也就只剩下不听从调派,并且在其他士卒往群玉阁上传送的时候跑出来了。
给璃月人报信是不可能了,毕竟他们得到命令的时间,也没比璃月开始警戒早上多久。
但是他们或许能够与璃月的千岩军一起在岸边防守——一开始这群士卒的想法要更好一点,比如说去群玉阁上帮着璃月方面守住他们用来攻击魔神的武器,但是很快他们意识到一来在他们脱队之后,群玉阁那么高的地方变得有些不太好上,二来,他们的良心也会在他们转身与自己曾经的同事作战的时候折磨他们。
那么,就以魔神为敌人吧,他们来到港口,准备和这儿的千岩军并肩作战。
港口的千岩军倒是感谢了他们。
但是随着海浪平息、灾难退去,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在港口那边站着,摆出自己好像是什么正义使者似的姿态。
揽云:“我瞧见他们似乎无处可去,就先请他们进来了。外人可不知道愚人众的制服之下都是些什么人,可别对着他们发泄情绪了。”
她做事,南红素来放心。
这一次的安排也正切中了她的想法:“是这样不错。”
南红放下手中粥碗,拿了块姜糖,没往嘴里塞,一双在身子被粥热起来之后又变得很炯然有光的红眼睛注视着对面那四个愚人众士兵:“那么,几位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我们并不后悔先前的决定。队长阁下从来只教会了我们堂堂正正地战斗,而不是用旁人的生命做为赌注。”
这个愚人众士兵很显然对于并非自己顶头上司的年轻执行官的决断很是不满,但是在慷慨激昂了一句之后,他就继续坐回了沙发上,并且继续局促。
“……但是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我们先前的行为应该算是叛逃,大概会被清算吧。其实我还想回到至冬,我们愚人众并不是总做这些事情……我们都想要回到故乡的雪原上,跟着队长阁下继续与深渊魔物战斗,守卫我们的家乡。”
这样听起来,那位首席执行官队长还真的是愚人众里头的一股清流。
糖块在她的指尖稍稍有些融化,南红就含着了,甜味之下很快释放出了姜的辛辣,有点儿刺激。
她先前已经从很多方面了解到,队长属于是一位愚人众内部风评全面五星的执行官,而那些与他接触过的外人,对他的评价也一样高得可怕,甚至很多璃月人不惜用“真正的道德君子”、“正得发邪”这样的评价来形容他。
而现在这么远远地、仅通过他手下的几名愚人众士兵接触到了一点儿影子,南红便觉得:这大概是极为难得的、传闻里头不带半点假话的一次。
就算是五星好评的餐厅都有虚假好评或者水军呢,谁能想到一位愚人众执行官居然真是如此……也是令人敬佩不已了。
南红有心帮忙——虽然具体情况还需要查实一番,毕竟愚人众这个整体的可信度还是不够高,但至少她不可能让这群人当真被愚人众以叛逃的罪名带走或者直接处决。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璃月港里,莫说凝光的脸往哪里搁,就连她都要拍桌子站起来、怒发上冲冠好么?
“既然如此,你们先在我这里住下吧。”
南红很快做出决定。
“我会与凝光说明你们的情况,并且联系至冬那边。若是你们的长官愿意为你们做保、接你们回去,那你们可以搭乘南氏矿行的船回国;倘若对方觉得你们不适合回国,那就留在璃月吧。璃月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心怀善意的朋友,这一点,我可以代七星向你们保证。”
做为一名生意人,南红觉得自己最明显的做事风格就是不管何时都不会把话说死,也不会把事情做死。
“我先给你们的长官写封信吧,揽云,随便找个谁帮我代拟一封,措辞严肃些。到时记得给个你们长官的通讯地址。”
南红快速解决了这些愚人众士兵的问题,将他们安置在了府里。
等这些愚人众士兵都被带去客房后,她瘫坐在沙发上,伸了个很长很长的懒腰。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虽然因为一桩一件都串联在一起,压根没什么缓冲的时间,紧凑到容易让人觉得根本没过去多久,但是看向钟表和日历之后就会发现:
其实早就过去了一天一夜。
放晴的天空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她累而且困,只是短时记忆容不得她慢慢地先去睡一觉把自己的身体放松、休息一会儿,爬起来之后再去回忆那些弹幕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这一觉起来,绝对会把先前勉强记下来的内容给忘光了吧。
南红掐了掐自己的虎口,颇为用力地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月牙形的指甲印。
疼痛,还有苦味的浓茶,都是很好的提神醒脑的的东西。
想想看啊,当时在群玉阁上,那些世界之外的弹幕都是怎么说的来着……
有很多人在吐槽凝光是四星,明明按照她在剧情中表现出来的强度,她都应该直接成为六星。
南红觉得不合理,毕竟她也有那么多门炮呢,而且那些炮的杀伤力也相当强,为什么就凝光成了“六星”,她就没有星。
还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吗?
南红很努力地回忆着,但是没能回忆出来多少。
这一次的弹幕当中没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最多的还是一些俏皮话,以及说帝君这会儿想来正在璃月港上给大家拉二胡伴奏的话。
只有这些吗?
如果当真只有这些内容,那么或许旅行者在璃月的故事就要暂时告一段落了,毕竟如果没有后续的故事,就算是再怎么健谈的旅行者、就算ta们再怎么能够根据已知的信息推断出未来,也无法在弹幕上说到以后的事情——除非是故意骗人的。
也确实,如果从一个故事的角度,璃月的故事确实可以在这儿告一段落,毕竟凝光舍弃群玉阁时的果决,已经证明了璃月人是可以自立的。
他们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决心、勇敢和眼光。
之后,告别了神的怀抱,进入了人治时代的璃月会变成什么样子,诚然,这也是需要用旅行者的眼睛去记录的一段故事,但是,距离这个全新故事的开篇,毫无疑问是需要一点酝酿、发展的时间的。
璃月的故事要结束了么?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快一些,南红托着下巴,想到旅行者要走的是一条遍布七国的漫长旅程,随即想到:从蒙德来到璃月,随后要从璃月去往哪里?
做为大陆相对中央的国度,也做为整个提瓦特大陆商业贸易最为发达的地方,璃月的交通毫无疑问是发达的,而这种发达也需要地理条件做为基础。
璃月差不多应该算是整个提瓦特大陆邻国最多的国度,蒙德、稻妻、须弥、枫丹。
稻妻、须弥和枫丹都很有可能。
她刚刚想到这里,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随即门房那边通传道:“小姐,旅行者来访。”
一想到旅行者,旅行者就找上门来,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神兵天降”?真是……
南红一边让放人进来,一边好奇旅行者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找上门来——毕竟,她这会儿理论上更应该和凝光在一起,接受七星的感谢,又或者是与那些绝云间的仙人们说上几句话。
旅行者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裙摆在身后飞得厉害。
白色的弹幕在她头顶上飘,几乎和不怎么常出现的派蒙融为一体:
【一想到接下来爷要干什么就想笑】
【把我的温迪切到队伍里来】
【给我亮红条!只要出现红条,就算是天理也一样杀给你看】
这和风神有什么关系——莫非是那位掏了风神的神之心走的愚人众执行官女士也会在么?
南红缓声问道:“旅行者,切莫慌张,你匆匆忙忙地来找我,所为何事?”
旅行者重重地皱着眉头,担心的表情溢于言表:“是钟离先生。”
“往生堂的仪倌小姐说,钟离先生一直没回往生堂,她有些担心他——我们也去三碗不过岗找过了,还有茶博士刘苏那边,都没找到钟离先生。”
现在仙人们和凝光都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派蒙的小脑袋瓜子中装着很多九州万方级别的轻重缓急。
她飘来飘去地对旅行者和南红说:“凝光和仙人们肯定没空和我们一起去找钟离先生,他们有可能都不知道璃月港里还有钟离先生这个人呢!”
“钟离先生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夜不归宿呢!多让人担心啊!”
“万一遇到了什么魔物,又或者是盗宝团”
南红:“……”
她的脸颊狠狠地抽搐了,因为不想让自己直接绷不住笑出声来,所以她咬着口腔内侧软肉的力气越来越大,把自己咬得好疼。
本来这句话就已经够搞笑了,偏生弹幕还要继续招惹她。
【钟离夜不归宿】
【璃月最好笑的笑话:担心全提瓦特盾最厚的神夜不归宿】
【盗宝团:这里有个一看就穿得很值钱的人,我们把他抢回去吧】
【试试就逝世】
【对对对,往生堂小钟出来转转,给仙人们敬杯茶,也让仙人们认识你一下】
【璃月不可长久地无神,于是有一天,凝光走在璃月大街上,迎面看到走来的钟离,凝光:如果直接拥立我为新岩神,就显得我过于专权独断了,诶!钟离是岩元素神之眼,钟离看着就很璃月,钟离知识渊博而且性格随和,肯定不介意当个傀儡岩神。凝光:钟离先生,刚刚经过七星公投,我们一致认定您可以当选为新的岩神】
【《不知道璃月港里还有钟离这个人》】
【魈:我突然感觉膝盖凉凉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错,确实很危险(指对面)】
南红:“……”
她抬手揉了揉脸颊,片刻之后,发现动作太过轻柔的揉捏很难将已经快要憋笑到僵硬的脸部肌肉放松下来。
于是她抬起手,用更大的力气又揉搓了一顿。
做完了这些之后,她终于能够让自己看起来稍微严肃一点了。
南红:“咳,所以你们前来寻求我的帮助——当然,我也很担心钟离先生的安危。”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快乐到简直要当场起飞。
“但是我觉得,魔物和盗宝团也还不至于,毕竟先前雨下得那么大,钟离先生应该不至于离开了璃月港。”
南红想了想,觉得还得是北国银行的可能性最大。
总不会假死的帝君又跑去了群玉阁上对所有人说“你们先前做得很好,现在我打算放心退休了”吧。
倒是愚人众。
先前弹幕当中出现了“温迪”,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虽然先前旅行者在璃月见到的执行官只有公子一个,但其实女士也一样来到了璃月港。
那么,对方还有什么机会出现在一个快要收尾的游戏主线里头呢?
很显然,为了神之心。
“走吧,我们先去北国银行看看。”
她上前一步,动作颇为自然地握住了旅行者的手,虽然只是松松地被握住了手指,但旅行者的反应仍然大得像是屁股下面被塞了个点燃的火箭筒。
她差一点跳起来,很努力地才克制住了用脑袋去撞天花板的冲动,脚步有些歪歪斜斜地被南红拉着往门外走。
弹幕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效果堪比瞬发白内障:
【我靠我靠我靠马哈鱼技术力大爆发了吗?!】
【你游平常给别人递东西都是递空气,怎么今天连牵手这样的动作都能做?!】
【啊啊啊啊啊不管了老婆和我牵手这一牵就是一辈子,呜呜呜这只手以后再也不洗了】
【这样的技术能不能也在我们家温迪身上用用,或者让爷去掐他的小圆脸也可以啊,马哈鱼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可恶,被钓成翘嘴了!】
……
南红走在旅行者前头,她不太确定对于旅行者来说,此时看向这个世界的镜头是从哪个角度拍摄过来的,因此她此时仍然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
虽然弹幕上说的是她这个小小的动作已经把人给钓成翘嘴了——肉眼可见,受限于技术问题,牵手一起走这个动作放在这些游戏里面就已经是很亲昵并且很能带起热度的动作来了——但实际上,看到弹幕兴奋成这个样子的她,才是真正的被钓成了翘嘴,偏偏还没办法像是弹幕这样尖叫着发泄、表达一下情绪。
也是不容易了。
……
北国银行之外换班站岗的愚人众似乎不在那些精锐士卒之列。
对于璃月港先前发生的事情,这位小姐看起来知道一点但并不多,于是仍然和往常一样欢迎了客人进去做生意。
但是此时的北国银行里头和以往就不太一样了,往常人来人往的大堂此时空得几可罗雀,而原本应该站在柜台后面的愚人众小姐也不见了。
仅有的动静,是从一块要下半截楼梯的、一扇很宽很高的金属漆彩绘屏风后头传出来的。
南红听到了对话中的三个声音。
除了那个听起来有些傲慢的女声之外,其他两个声音都是熟悉的。
她原本也是想要与旅行者一同绕到屏风后面去的,然而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这会儿下去很有可能会加剧尴尬的发酵……
再怎么说,她也是最早把帝君马甲给掀开的那个人。
很显然,对着旅行者这样的存在,不管是谁、不管是不是神明,马甲这种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如果钟离先生在把自己的马甲揭开的时候,旅行者突然转头问她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应该要怎么回答?
为了好感度着想,至少她也得让旅行者们在回过神来、想明白在璃月的这一圈弯弯绕绕都是个什么事儿之后意识到:
哦,虽然南红骗了我,但她至少是愧疚的。
虽然她骗了我,但她心里有我。
——反正她也确实因为自己的蒙蔽,在这个临近秘密被揭开的档口,有了那么点心虚和不好意思。
旅行者并没能在这会儿发现她的小心思,还只以为是愚人众执行官的压迫感或者干脆是刚刚经历了那些之后对于这些位执行官的恶感才让南红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她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怜爱来呢:“好的,那你在这边等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南红于是就留在了北国银行的大堂处,她找了个宽大的椅子,既能坐下休息,距离剧情现场又近,能听到下头那几位说话的声音,也能看到弹幕从自己眼前飘过。
很好,没有什么位置能比这更完美了。
配合着弹幕的调侃听到达达利亚不满的声音,毫无疑问对于在这一场孤云阁大战中损失了不少身家的南红来说算是个娱乐身心的享受。
但是女士的话就不那么让人满意了。
南红看到弹幕上头飘过的:
【摩拉克斯也是你配喊的?】
【也多亏了岩王爷六千多岁脾气好,这要是换成个脾气爆的、年级不那么大的,直接灰都给你扬了好么?】
南红看得很有共鸣。
就是就是!
虽说她上辈子是个不信神明的纯粹唯物主义者,但是毕竟这辈子的世界是真的存在着神明,并且还是一位会出现在她面前、很贴心也真的会保佑她每年赚大钱的好神明。
很难不信仰就是了——哪怕这种信仰和另一种有些狂热的信仰其实根本不是一码事。
傲慢的执行官啊!
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岩之魔神、璃月的缔造者、六千岁的初代神明、众仙之祖、财富的化神、魔神战争吃鸡游戏最终胜利者之一、一力镇压诸多魔神无法翻身的mvp、璃月填海造陆计划第一人、璃月港公认颜巅(不论男女)、精通各行各业的品鉴大师、某种意义上和豌豆公主也有点共通之处甚至拥有魔法双手和漂亮长发还能和小动物(众仙)交流于是毫无疑问也是迪口尼公主……
整个北国银行都站不下好么?
她甚至有些手痒。
要是有个键盘在手里,她现在就能发两条弹幕。
所以说,只要是接触过弹幕文化的人,哪怕已经穿越那么久了,只要一回到这个熟悉的氛围之中,很快就会从原本分化得不尽相同的性格快速地重新被同化回吐槽役。
南红没等多久,屏风之后的声音就来到了钟离对旅行者自证身份并且说明这一套行事逻辑的时刻,她是有些好奇的,但却很快听到了自己。
“……不用担心,此时正在楼上听着的那个,她早已知晓。”
钟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含着点笑,甚至隐约能从中听到一点或许可以名之为“长辈”的宽和。
南红冷不丁地发现自己被cue了,下意识地坐直了一点,眼睛都比平常瞪圆了一点。
弹幕瞬间被萌到了:
【哟,镜头切到老婆了!】
【老婆像是萌萌小猫一样,好可爱好可爱】
【老婆呆呆的萌萌的,好可爱我一口吃掉】
形象上的问题,南红无心争辩。
反正不管是萌还是高冷,只要能获得玩家的喜欢就都是好的——但是钟离先生知道她在楼上还这样直接地一句戳穿未免也……
好吧至少他很温柔地没有用“偷听”这个词。
南红半点没有下楼的意思,她继续赖在沙发,听着下面的动静。
派蒙很是震惊,甚至有种因为顺便在当旅行者的神之嘴,所以连带着旅行者的那一份惊讶也给安在她身上的感觉。
“你、钟离先生,是岩王帝君?”
虽然凝光已经在一连串连锁反应之后知道了帝君是假死的这条消息,并且隐约在先前让旅行者跟上版本的那段对话中透露出了这个信息,但是,到目前为止,整个璃月港的凡人之中,知道钟离就是帝君的人应该还是只有南红一个。
做为和钟离一起逛了那么久璃月大大小小的街道商铺,甚至体验了一番璃月丧葬文化的旅行者,想必在意识到这是一种在自己坟头与自己的遗照合影的行为艺术,甚至值得一道“我送我自己”的匾额之后,也会忍不住给出六个点做为评价吧。
——再不济的话,吐槽一下帝君为了给“钟离先生”这个身份在往生堂的账上做业绩也是煞费苦心,那也是相当贴切的。
“这一次的安排,虽然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但最终得出的结果是我想要见到的。”
钟离的声音始终听着心情很好。
“魔神死亡时造成的动静,这是我的全盘安排中最不可能掩盖过去的漏洞。所幸,在如今这个距离魔神战争过去两千余年的时代,已经没有那么多人知晓这则信息,于是,我便没有去管这个漏洞。”
当然,事实证明钟离当时一时间的偷懒给后来的整个流程都带来了不小的变故,比如说南红就发现得很早。
再比如说虽然已经有两千年没有打魔神战争了,但是对于那段岁月非常熟悉、同时现在还有正在璃月大地上处理着那些没有自然代谢降解掉的魔神残渣的仙人们。
他们得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冷静下来思考片刻的时候被降智到了负数,才能觉得帝君遇害但是整个提瓦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大面积的石化现象这个情况是正常的吧?
当然……凝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是完全的意外了,谁也聊想不到旅行者的出现外加上南红去了一趟至冬这两件小事叠加在一起就让凝光也拿到了小半份剧本。
“但是,我并非一定要看到七星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了合适的应对,才算是他们过关。”
“能够发现这处漏洞,做出当下理性的思考,并且在奥赛尔破出封印、我却没有出现的时候沉着地应战。”
“这样的表现,同样令我满意。”
“况且,我对璃月七星的期许,是以璃月为重的实际行动,以及管理好璃月、让璃月在神明离去之后能够平稳地实现权力过渡,而不至于令势力四分五裂,陷入混乱。”
“而在这一点上,她们做得要远远比我预期得更好。”
旅行者紧接着问了关于仙人的问题,*比如说一些先前就有人怀疑的仙人会不会不会要接管权力之类的问题。
在南红听来,这些问题其实不太像是旅行者会关心的。
看起来更像是那种反正有这么多的问题摆在这里,那么我一个一个问过来的选项分支。
钟离回答得很有温情,做为一个平常也没少看岩王帝君同人,尤其喜欢仙人大家庭全员cb向的同人读者,南红差点捧心——妈耶,吃上官粮了!
钟离:“我与众仙于三千七百年前建立璃月,至今已然同行过无数的岁月,我若是仍不清楚他们的为人,也枉然做了这个友人。”
退一步说,倘若当初仙人们就很在意这些权力,也不会那么轻易地退出璃月港的权力核心了,毕竟,这一退是容易得很,可是如果想要回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
旅行者与那两位愚人众执行官都离开了。
旅行者还有任务列表上的很多任务等待着她去做,而愚人众执行官们则要带着神之心回去觐见女皇陛下。
北国银行宣布了暂时的关闭,钟离在沿着台阶走上来的时候,顺便叫上了南红:“你等在此处,想来是还有什么问题想问了。”
南红本身也就没有隐藏自己的好奇心,她方才在旅行者与钟离的对话中听到了一份“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这玩意怎么看都像是关于提瓦特世界底层逻辑的一份大药,她难免对此很好奇。
而这种好奇心,在钟离对旅行者说,答案需要她在周游七国的旅程之中自行去发掘探索的时候几乎达到了顶峰。
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他们还没有走出北国银行,诚然愚人众有可能来个隔墙有耳,但如果钟离先生能说的话,周围就一定不会有额外的、不应该听到这番话的耳朵。
“我和旅行者不一样呢,钟离先生,我肯定不会经历和旅行者那样多的事情。”
她抬着头看这位已经看不出什么架子,仿佛先前对女士说“契约已成,赐汝应许之物”这番话的是他另一个人格的神明。
她没办法像是旅行者那样自己探索出这些来,那么是不是可以直接抄一下答案?
钟离叹了口气:“虽然这份契约并未要求我三缄其口,但是知道它的内容对现在的你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南红愣了下。
钟离:“你去过须弥,应当知道须弥的那位小吉祥草王。”
南红回想了下,点点头。
虽然她在去往须弥的时候发现那边的社会氛围其实没有那么尊敬神明,至少和璃月这边遇到什么事情都习惯性地要来一句“帝君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我们去请一炷香,让帝君见证/保佑我们吧”的情况是相差很大的。
但是毫无疑问,既然做为提瓦特七国当中的一个,须弥人的生活中也不会少了“小吉祥草王”这个词汇。
“对于整个提瓦特世界来说,小吉祥草王的身份可以与世界树在一定程度上划上等号。凡是此世之人,所行所为都会在世界树上有所记录。”
“你无法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名为天理以及其维系者的存在能够看到一切。”
“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会导致很惨痛的结果,我曾见证过这般的悲剧多次。”钟离叹息道,“最近这段时间,你比起往日活跃了很多,对于旅行者的关心程度……也不太像是以前的你会有的深。我无意追究这背后的原因,也相信你做出的每一个判断都是理智的,但我仍然需要提醒你,千万将好奇心克制在一定的限度之内。”
南红的脊背后面蹿上来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息,她打了个哆嗦,隐隐约约的,她感觉到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冰剑贴着自己的后背就这样砍了过来,死亡的阴影贴着她的头皮而过,她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冰凉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的恐惧之中,她感受到了一些属于灵魂而不属于记忆的闪回:就像是她曾经知道过钟离先生所说的那种情况,甚至于直面过那样的恐怖。
南红的额头一时间冷汗涔涔,后背也有些湿透,钟离将她的反应收入眼中,叹了口气,随即换了个话题,说起了这一次送仙典仪上额外需要的一些奇珍异宝。
南红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记下了钟离的话,并且决定一时间想不明白的话就暂时不去想了。
至于说送仙典仪……
“这次仪式的规格真高啊,钟离先生。”她回过神来,吐槽的本领也就回到了唇舌之间,“这一次往生堂的花销一定很大吧?”
钟离:“总务司并非不给报销。往生堂能够拿到的劳务费也不小。”
果然就很有一种给自己冲业绩的既视感,又或者……因为很在乎有始有终的仪式,所以就算是一场假死也一定要往最隆重里办?
南红想到这里,突然反应归来:“钟离先生,说起来,我记得帝君的权柄当中有铸造钱币这一项,所以为什么您一直……”
钟离微笑:“帝君是帝君,钟离不过是个凡人。”
哦,所以是因为恪守人设的缘故。
南红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么,如果您不打算自己造摩拉的话,往生堂给您开的工资,真的够您这样的花销么?”
钟离先生可是到哪儿都要最好的讲究人啊,那吃饭听戏甚至是四处晃悠的花销绝对小不了,诚然往生堂是每个璃月人早晚都要去走一遭的地方,但是往生堂也不能算是什么特别挣钱的机构吧。
客卿……这份工作的工资有那么高吗?
钟离微笑:“不管如何,堂主允许我将这些挂在账上。”
但是胡桃也不是那么擅长摩拉的经营管理的人嘛。
南红双手抱胸:“这样吧,钟离先生,您要不买点我这儿因为价格太高所以很多年都没能卖出去的极品矿石,我给您打点儿回扣。我从凝光那边拿点钱,您也能赚个外快。”
很显然,在往生堂与总务司签订的契约当中,并没有不许吃回扣这一项,而因为往生堂和南氏矿行之间还没有签订契约——所以,回扣也是完全不违背岩王爷精神的选择。
钟离笑了笑,并未拒绝这一提议。
*
南红回到矿行里去的时候,手下的人已经代她写好了给愚人众首席执行官队长的信件。
南红看了看这封信件上的措辞,觉得写的很好,自己没有任何想要修改的地方,于是直接在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折起信封让轻柳去邮寄了。
她还是有些担心愚人众会不会选择在璃月港里头继续做点坏事的——就像是前段时间达达利亚弄到了百无禁忌箓,是因为他去岩上茶室讨债,然后顺手把对方家里的好东西也给弄了来——这伙来自至冬国的嚣张家伙们可是并不把璃月的种种规矩放在眼里呢。
万一在她庇护着这几个愚人众“叛逃”士卒的时候,那些精锐愚人众士兵找上门来呢?虽然她也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这封信就以加急的形式送了出去。
一路随着那两位先后回到至冬国去觐见女皇的执行官,在已经逐渐朝着严寒转变的海风之中,朝着至冬过的方向而去。
随后,愚人众中那些因为身体不够强壮,负担不了邪眼当不了精锐士兵,甚至就连普通士兵都干不了的人将这封信连带着其他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璃月港驻守着的那些愚人众也是活生生的人,在至冬也有亲人朋友,都需要被送到互相的手中来——他们将这些东西分别按照地址和署名送到对应的邮箱当中去。
“哎,你看,一封写给队长大人的信。伊万,这可是相当罕见了。”
其中一个愚人众举起一封信,这封信上用非常醒目的墨水和较大的字体写着收件人,并且还被盖上了一个象征着十万火急的印章。
“谁会给队长大人写信?一封来自璃月的信……啧,天晓得呢,队长大人几乎总是在深渊战斗,上哪儿认识璃月人,或许是他的旧部也不一定,我听说,他手下的兵曾经在璃月的层岩巨渊待过一段时间。”
“有道理。我也记得是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从层岩巨渊回来了没有,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情况了。唉,但愿他们一切都好。”
举着信的愚人众对他的朋友挥挥手说了声再见,随后转身朝着愚人众总部的方向跑去。
虽说他们身边没有监工,但是在愚人众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在闲谈中浪费。
伊万也对他的朋友挥手,随后转过身来继续将寄往不同地区的物件根据紧急情况不同分类到不同的箱子里头装着。
队长阁下……既然说到了这位在愚人众里头风评最好的执行官,他就很难不顺着这个名字往下想。
有可能是错觉,但伊万确实觉得每当这位总是战斗在第一线的执行官回到至冬来的时候,他们手上的活都会变少一点,好像工资也会看着更优厚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位阁下对于市长先生、第三席公鸡大人来说,也是一种绝对的道德监管……也说不定呢。
这种情况,实在很难不让他们怀念这位阁下那少数在至冬停驻的时刻,也着实很难不让他们成为这位阁下的拥趸。
谁不想成为队长大人的手下呢?
他低着头干着活,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他面前联通了内陆那些一年中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可以通航的河道的港口前,一列长长排开的大船缓慢地停了下来,船上张扬着印刻有愚人众标识的船帆。
伊万盯着那个标识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忍不住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这一次队长大人出征的时间要远远比他想象得短暂。
……
愚人众总部的前台一共有两封信。
一封是给队长的,一封是给瑟雷恩的——在给瑟雷恩的那一封信的封面上头,还有某天因为某种机缘巧合碰巧路过的统括官丑角在上头写下的一个“卡皮塔诺”。
好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个名字之间的等号成立尚且没有在愚人众里头传扬来开——兴许也是丑角的手笔。
卡皮塔诺拿起这两封信,他心脏当中那些在他战斗的时候始终保持着沉寂的灵魂于是又开始发出声音。
“看封面,是同样的字迹啊。”
“这个时代,还知道你名字的人,应该就只剩下那几个了吧。”
“来自璃月的信件,哦,老夫想起来了,一定是你上次在桥头迷住的那个姑娘。”
“古瑟雷德,你很是不讲武德!老夫说错什么了,凭什么总是不让老夫说话,你长官就是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五百年前在纳塔的时候就是如此!况且你别说什么现在已经被磨损得太厉害了之类的话,你要知道,有些人是不看重这个的,戴着个面具他们更喜欢呢!”
“看看看看,写给卡皮塔诺的那封你自己读就行,写给瑟雷恩的那封让我们大家都看看。”
……
仍然是难得的热闹。
那些五百年前的、与他成为了朋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仿佛身边被冰雪覆盖之国的严寒都被纳塔的炙热所融化。
卡皮塔诺将这两封信取走,回到他并不常用的、位于总部的“办公室”。
他对这种称呼不太感冒,但是他位列第三席的同事在这间房间的门上钉了一块这样的牌子,所以,这个名字算是官方认定了。
关门之后,火炉中自动燃烧起来的火焰让室内的温度很快上升,厚重的室外大衣不再适合此时此刻,卡皮塔诺将它挂在了门口的角落。
他在宽长的桌子上先拆开了那封写给执行官队长的信。
这封信大多数的字迹都和信封上头的字迹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连笔,很是工整也很是标准,措辞也相当的……官方且冷淡。
“看起来像是她随便找了个人写的。”
“上次给你的名片上不是写了她是璃月那边很大的一个矿行的拥有者吗?这么有钱的人绝对有不止一个秘书。”
“有一说一,如果我有那么多的钱,我也肯定要请人来帮我写,天啊,当初我还是部族首领的时候,要写的东西简直要了我的命。”
“这小姑娘人挺好的,虽然这封信的措辞不怎么客气,但是你手下的那些士兵她都暂时照顾下了。老朋友,你果然还是我们最初认识的那个强大而正直的人,你手下的士兵……我不能轻易评价他们的选择,因为他们放下了做为士兵的服从,但他们的道德却令我敬佩。”
卡皮塔诺的脸被面罩遮盖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其下的半点表情,但从他快速抽了一张纸出来写回信,以及回信上的措辞可以看出,他对于那几个做出了这样选择的士兵的确是认可的。
他选择接回这些士兵,亲自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辩护——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那位年轻气盛的末席颇为不满,但卡皮塔诺回想起自己几次与那位执行官的擦肩而过。
在非公事状态下,他应当是个挺好说话的人。
而且,对于这些事情,他并不如富人、博士那样零容忍。
在这一点上,卡皮塔诺很是感谢对方。
哪怕上一次在市政公园的萍水相逢并不是计算在“执行官队长”这个身份上头的,但是那位小姐的来信的确带着善意。
哪怕这善意里头有能很明显看出来的不耐烦——但这也很正常,毕竟愚人众在璃月做出的事情……
又一次,卡皮塔诺因为道德要求他不能在背后随意点评同事以及他们完成女皇给出的命令的方式而无话可说。
他将这封信折叠起来,盖上了执行官的火漆印鉴,对着第二封信——其实是更早送来的第一封信——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做出决断并且迅速地拆开了很显然更用心一些的信封包装。
至少,这一封信的信封上头还有一些很精细的花纹,明显属于私人而不是矿行,而且里头信纸上的字迹,则完完全全出自本人之手。
“很是鲜明的对比嘛,私人和公事,哎呀,念念不忘是这样的……”
他心脏之内的那些灵魂叽叽喳喳地对比着这两封信的措辞、语气,队长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的面罩将他的视线完完全全地隐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向哪一行的哪一处措辞,那些灵魂只是在感觉到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也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虽然在这些轻松的时刻他们也会偶尔感觉到自己好像还活着,于是很喜欢这些可以畅所欲言甚至是给这位好脾气的朋友造谣的时刻——但是,从卡皮塔诺的反应来看,现在或许并不能算是轻松的时刻。
片刻之后,灵魂中的一个打破了沉默,轻声问:“怎么了,老朋友?”
“没什么。”
卡皮塔诺的语气和往常一样,仿佛方才他的沉默只不过是一时间失神,或者是入那些在课堂上犯困的、眼皮子一沉一沉地感受到了时间的不连贯性的学生似的短暂地远离了一会儿人间。
他将这封信折了起来,沿着原本的折痕,很快恢复到了他没有打开过的状态,随后,他拉开桌下的抽屉。
抽屉里头有一个看着非常古老的盒子,金属质地的,其上的花纹并不属于提瓦特七国当中任何一个的风格,充满了几何与直线的装饰。
他快速地将这封信放了进去,盖上了盒子,就算是最敏捷、视力最好的灵魂也没能看清这个盒子里头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
这很显然不是“没什么”应该有的态度吧?
但是方才已经安静下来了,这会儿,哪怕还有一些话想说,这些灵魂也终究没有再讲——当然,这也和旁边还有一个正在虎视眈眈的古瑟雷德不无关系。
卡皮塔诺没有立刻就这封信写回信。
他站起来,来到窗边。
愚人众内部森严的层级差距在这里也有体现:执行官们的办公室里往往有非常大面积的玻璃窗,甚至是落地窗,用来保证室内的采光——这和那些普通愚人众的办公室差别还是挺大的。
窗外能够看到很长的一条绵延的海岸线,海岸线上停泊着许多的船只,大多数都在这个季节将船体漆成了白色,像是落在有波纹的天空上的白鸟。
虽然是一条很美的海岸线,但在这个时候也还是挺讨厌的,它对着的是世界的东边,虽然远远的、看不到鲸渊之所在,于是展现出了一番平静的海面,但是它也同样无法看到西边的国度。
这一处至北至东的港口城市,与一座沦亡在了流沙之下的国度之间相隔着的是很多、很多的山。
令人哪怕未曾涉足过璃月,仍然忍不住发出声声璃月诗文中的叹息。
*
在推荐任务的列表上,给瑟雷恩写一封信的任务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的确是显示了【已完成】,但是这副样子的已完成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算她完成了。
谁家正经任务在结束了之后还会出现在任务列表里的啊,不都应该自惭形愧地隐藏起来,只有在玩家想要回看剧情的时候才会羞羞答答地跑出来——放在一些内存很大而且很倔强的游戏里头,甚至只会油爆枇杷伴着面地只给玩家留下过往的配音。
画面?
想都不要想。
这两天旅行者安分守己地在解翠行那边赌石,没有弹幕,也没有派蒙,只有旅行者一边向石头要石块,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奸商”之类好懂的词。
三天之后南红实在看不下去了,选择让石头给旅行者弄几块好点的石头,亏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她不会计较——毕竟,解翠行也是做矿石生意的,而既然是璃月的矿石生意,那要么有她参股,要么就直接是归她所有。
也不知道旅行者什么时候开启新的主线,如果是要等到海灯节之后的话,多多少少等得有一点点久。
是不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去多做点生意呢?
南红托着下巴,一想到生意,她就想到先前自己和愚人众去谈的那一单关于稻妻的生意,富人倒确实是没有受到璃月港这一次危机的影响,仍然将愚人众的船中腾出了几条给她做为货船来用。
目前第一条船还没回来,南红还不好判断稻妻鸣神岛那边的状况到底如何。
但是,海祇岛那边的消息倒是很确定地传了回来:孤云阁一战的时候,原本北斗船长也应该在的,但是她不巧正在稻妻那边,等听说消息赶回来之后,孤云阁上已经只剩下了那些从群玉阁里头掉下来的凝光珍藏。
北斗船长这一次又去了海祇岛,带回来的消息是鸣神岛这边与海祇岛交战的频率又有了提升,而来到海祇岛加入反抗军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没有珍珠和砗磲,还需要更多的武备募捐。
稻妻那边的情况真的是……
南红觉得自己高低是要去一趟稻妻的,虽然不一定是现在,但最迟最迟也是在三个月之内,如果海祇岛那边一直给不了贸易合作的话,她也不可能无限期地等待下去,她还有一整个矿行要养活呢,恐怕就只能和勘定奉行所的那几位大人们多聊聊了。
或许旅行者可以与她同行。
旅行者现在应该正在送仙典仪上吧?
昨天总务司才将“帝君驾崩”的消息遍传了璃月港,很正儿八经地写了点什么“腾龙飞麟,虽寿比山岳,终为土灰”,给帝君扣了个渡劫失败的名头“正式陨落”,今日的送仙典仪也是很庄严很肃穆且排场很大——她大概被邀请去观礼了。
如果不知道岩王爷就是钟离先生,并且早上还提着一只新买来的漂亮鹦哥走过街巷,遇到感兴趣的人就上去聊上两句的话,南红应该也会参加送仙典仪。
但奈何她就是早晨时候被钟离介绍了几句那只鹦哥特殊之处的有缘人之一,于是再看这送仙典仪,顿时就觉得自己去了也是努力憋笑,不如不去。
当然,另一个原因就是,帝君寿终六千岁,高低算是个喜丧,所以送仙典仪也就很正常地算是一种红白喜事,要办流水席。
而这场流水席名为凝光厨子,实为璃月富户额外纳税,里头还有她的许多摩拉,南红为了避免想到自己为了某位先生的假死付出了那么多货真价实的金钱,以至于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不了财神爷好脸色,索性就不去了。
钟离先生似乎是要去的,而旅行者也去——南红估摸着对于旅行者来说,璃月的主线会在今日告结。
那么今日的她应该会获得一些关于下一场旅行去哪个国家的建议。
南红估摸着应该是稻妻。
最近愚人众去到稻妻的次数也频繁,看起来像是图谋着什么,而稻妻本土的局势变化也确实到了给点儿火星子就能全面引燃的危急关头。
相比起提瓦特大陆上的其他地区——当然,至冬是要除外的——稻妻这个孤悬海外的岛国的危险程度直接往上提升了一大截。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她手中的元素炮比起一个月前少了一多半的可悲局面。
不行,如果真的要去一趟稻妻的话,至少那些炮还是要多来上两条的。
她的炮都是枫丹造的,订单下到梅洛彼得堡去,那位不管是说话还是写信都很是幽默风趣的公爵先生会把后续的部分负责好。
南红很是喜欢这位公爵先生。
他督造的东西质量都超棒,而且从来都没有延误过工期,价格虽然很难谈低,但胜在一开始的价格就还挺公道。
不管是写信还是邀请对方在遗珑埠见个面,加急把这些元素炮的单子给做了都行。
只是在这之前,兴许还要重新加点设计。
留云借风真君应当还没有离开璃月港,南红记得当时在群玉阁上的时候,这位真君嘴里又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能够改进元素炮的技术提升。
南红从来不介意给自己的船队提升火力,所以元素炮的设计图纸迭代多代之后,每一代的设计图纸也都还保留着,专门等着后来人再原有基础上继续提升改进。
嗯,既然钟离先生先前已经在帝君假死这件事上让她用了不少的心思,那么此时投桃报李也是应当,她与留云借风真君不怎么相熟,顶多有个和“云小姐”的短暂会晤,那么这一次的中间说客就不麻烦甘雨小姐了,直接麻烦钟离先生充当这个中间人便好。
南红做了决定,又过了一个时辰,她估摸着送仙典仪也结束得差不多,慢慢悠悠出门去了往生堂一趟。
钟离先生是好说话的,虽然他也表示真君接与不接都是自由,但南红想着按照这位真君的性格,大约不会拒绝一道颇有意思的难题。
等在外头绕了一圈、又回到矿行来,轻柳便将两封信给到她手里,说,至冬国的来信送回来了。
南红理所当然先拆了队长的回信,待看到里头对于那几个愚人众士兵的安排之后轻轻松了口气。
哪怕最近愚人众麻烦挺多,所以迄今还没有上门来找这几个她收留下士兵麻烦的人,但在这事上南红也不敢掉以轻心。
多多少少算是个麻烦,而现在麻烦总算是被人接过去了,她悬在半空的心也就这么平稳地落了回去。
她拆开第二封瑟雷恩的回信。
回信很短,如她的一样是几句日常的问候。
瑟雷恩字迹和“执行官队长”的字迹,乍一看还很有些相像呢,南红差点以为这两位就是同一个人,但是各种细节处的差异很不小了,瑟雷恩的写字风格莫名端正。
南红扫了一遍,没看出点什么能让她拿着信纸多沉吟片刻的东西,于是收将起来,又打开了她的推荐任务列表。
列表里头,先前一只如同随身的阴影一般的那一条,在她看完这封回信之后,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新任务:
和旅行者结伴去一次渊下宫。
(九点钟还有一更)
第25章 莱欧斯利和飞船生意
南红听说过渊下宫。
但也仅限于听说过。
珊瑚宫心海曾经对她说起过这个位于海祇岛之下的黑暗空间,并且说起过这里面的、如今他们已经无法考据过往的古代文明。
很危险。
这是心海告诉南红的关于这个地方的第一个形容词。
随后,心海告诉她,这个地方没什么矿石的,毕竟大多数能够赚钱的矿石的成因基本上都和元素力有关系,而在渊下宫这个地方,元素力这东西的含量只能说和“充盈”截然相反。
如果放在先前,南红或许会有很多的好奇,但是钟离先生前不久才向她警告过活在这个世界上不需要太多的好奇——当然钟离的原话没有那么吓人就是了。
所以现在的她,更类似于一种担心自己会被好奇心害死猫,但却又很难在这个系统出现在自己身边之后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伸出探索的触手来的状态下。
或许任务里头显示的拉上旅行者,就是因为旅行者怎么作都不会死,所以在暗示她可以在危险的时候把旅行者退在前面做为挡箭牌什么的也不一定。
当然,其实也可以选择根本不去渊下宫,毕竟这些任务也只是给出建议。
既然是给出建议,不采纳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总之,既然渊下宫位于稻妻,那就连带着之后稻妻的问题一起解决,很显然,在动身之前,最重要的事情仍然是先将这场与魔神的大战之后损失的武备弥补回来。
南红伏案,开始给莱欧斯利写信。
这种和生意有关的信件真的是太容易写了,在南红的记忆里,自己从大约十岁的年纪就开始写这些东西了。
反正就是绝非写给瑟雷恩的那一封信可以比拟的顺利。
亲爱的老朋友:
公爵阁下,最近赚钱还顺利吗?梅洛彼得堡最近可还好吗?你最近有没有找到什么合心意的茶?我衷心希望你有,但倘若你觅茶的运气不佳,那么至少我的收获可以稍稍填补你运气的空缺……
……倘若你最近有闲暇的话,我们不如约在遗珑埠见一面,这样的话路程对于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人来说都不至于太长。
你忠实的朋友,
南红
如果莱欧斯利那边的产能最近剩下得还算比较多的话,南红想着自己可以再多准备点儿元素炮。
倒也不是要随身携带的意思——南红前几年去枫丹的时候,在白淞镇那边遇到了刺玫会的大小姐娜维娅,她想到可以在枫丹购买元素炮的灵感还是从对方随身的那两门元素结晶炮上头得来的。
很炫酷。
但是这种主打元素反应或者是直接伤害的方式,和她自己对于岩元素造物的运用习惯又很不一样了。
南红自己不是很喜欢动手,在战斗中更喜欢出工不出力,共鸣这一套对她来说就是最惬意的存在。
因此呢,她最喜欢干的,就是找那些有岩元素神之眼的人组队。
多做两门,是南红打算让凝光早晚也给自己弄个靠着浮空石起降的飞船来。
虽然群玉阁的效果靠的都是一大笔一大笔花出去的摩拉,但她南红又不是没钱。
群玉阁飞行的速度,那可是要比普通的船只快多了,虽然不一定能够做到愚人众最新船只的那种两天从璃月港赶到至冬的港口,但是至少比她现在手里有的那些船只要快上不少。
而且飞得高也有一个好处啊,遇上点什么不长眼的人,那从高处落下来的打击,效果绝对更好。
*
莱欧斯利回信当中写到,他刚巧在一个星期之后有空闲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段呢,也差不多刚好是留云借风真君在原本的元素炮基础上完成了改进之后没两天——南红很是欣然地出发了,随行还带着一板家里珍藏的茶。
她本来也想着要带着点璃月的特色茶点走,但是璃月港这几年来商业化愈发严重,那些好的特色茶点的馆子里头的老师傅们不再做了之后,徒弟接手的水平都次了点,真论好的还是要去轻策庄、翘英庄或者是遗珑埠。
在和人谈合作的时候,至少诚心诚意都是要给足的。
南红打算临到了遗珑埠,直接去已经递了信件让预备着茶点的那家店里头提。
说不准,这位其实比起表面上的模样来说要好说话不少的公爵大人就愿意再给她准备点儿做为赠品的自律机关呢?
比起与莱欧斯利约的时间,南红还要更早出门了两天。
旅行者最近正在满世界地开宝箱,她做了些什么自然有人看着,南红自己就不用那么始终保持着高关注度,于是她也就想着借这个机会稍稍出去放松一圈。
成天都活在高压力之下肯定是不行的,至少南红自己不行,还是得换成凝光这种已经习惯了的人来。
有了能放松的喘息口,南红自己就会想着要沿水路,在青山秀水之中,去那丛丛的茂林修竹之间把自己的心放放野。
原本是抱着这么个念头出门的,结果车才将将要靠近望舒客栈那边的时候就往前走不了了,眼见着长长的一条,全都是马车在排队。
车一停下来,南红就掀开了马车帘子朝着前头看,结果注意力半点没在马车排的那一长溜队上,全都落在了划破天际的一条荧蓝色的陨石拖尾上头。
*
莫名其妙的一场流星雨,没有造成什么物理性质的砸伤,但是却导致了相当多人的昏迷。
事故的范围大约在蒙德靠近石门这一带,到璃月的望舒客栈之间。
这样特殊的情况自然引起了两国的关注,而冒险家协*会就接过了这个任务。
而现在,做为冒险家协会里头的资深冒险家,旅行者,连带着从蒙德那边拉过来的两位朋友都已经来到了现场。
在看到旅行者的时候,原本想要让手下人去打听的南红就歇了心思,亲自过去了。
近距离旅行者十来步的距离,看到了熟悉的弹幕,当即眉头就轻轻地往上挑了挑。
弹幕显然没有意料到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惊诧之余都很热情地开始叫起了老婆,甚至还有担心她的:
【老婆来这里会不会受到影响啊,也会被卷进那个梦里面吗】
【怎么可能,南红是有神之眼的好吗?就算云剧情也认真看看吧,前面刚说过,神之眼之内的元素力可以和陨石里头释放出来的元素力对冲,所以不会被影响到】
【话说看老婆的样子是要出门做生意?如果这边的事故持续太久的话,会不会对生意有影响?】
的确是会有影响的,南红看着这条弹幕,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这还真是把她放在心上了。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她去往遗珑埠与莱欧斯利洽谈元素炮制作的行程安排也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再怎么说,莱欧斯利本人、以及他的工厂都是在梅洛彼得堡之内的,这座位于枫丹水下的监狱可不是什么想要出来就能出来的地方。
梅洛彼得堡这座监狱可以被视作是一个小号的社会,而莱欧斯利是这一整个社会的管理者、秩序的制定者,在这之外也还具备着枫丹公务员的身份。
……总之就是非常忙碌。
他能到水面上来的时间不多,错过了这一次,等下一次天晓得是要在几个月之后。
南红也不想去监狱里头晃一圈,而枫丹那严格的法律体系也未必就能允许她以外国商人的身份、在还没有触碰法律的情况下直接前往梅洛彼得堡。
总不能她为了去谈个生意,还要先去犯个罪吧。
所以,这里的问题能尽快处理当然还是要尽快处理,她看着弹幕上转过去的文字,尤其是在“梦”上头落了落眼神。
旅行者和她的伙伴并没有围着被影响到的人,而是对着一块有一小半“镶嵌”到了地里的蓝色石头。
她们先前应该是在研究这块蓝色的石头。
虽说知道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尽快将这些能够导致人们昏睡的陨石处理掉、并且让这条主要的商道恢复通行,但是南红在看到特殊石头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专业病发作。
旅行刚好直起身来,看着她朝向自己这边走过来,有些惊喜:“南红!”
南红微笑:“旅行者,好巧,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很深,定要让我们隔三差五地见面。”
旅行者的耳朵藏在金发下面,红得不算很明显。
但是弹幕的反应那就激烈太多了。
……
旅行者为南红介绍了她的两位同伴菲谢尔与莫娜,当然还有一位非人类朋友奥兹,也说起了她们已经了解到的情况。
在南红职业病发作,蹲下来用一系列专业的手法检查这块石头的时候,她说道:“……莫娜已经用占星术占卜过了,这些石头看着像是某个人的命之座,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从天空的深处拽了下来,变成了陨石。”
南红的手指才刚刚触碰到这块蓝色的晶体簇状的石头,她听到“命之座”这三个字,愣了愣,随即问道:“那么,梦境本身,也有可能和命之座的拥有者相关是么?”
她已经忘了是从谁那边听说的了,可能是钟离先生,而且大概率是,总之对方说过每个人的命之座真实地存在于提瓦特的星空之中,只是那些没有学过占星术的人很难从茫茫的星空中观测到对应的星辰,并且将那某几颗星辰联结成命之座的模样。
因此对于命之座真的是星星这一点她并不惊讶,甚至于这玩意变成陨石落下来也没能怎么让她惊诧——都星星了,因为个什么原因从天空中掉下来难道不正常吗?
钟离先生在战斗中还能动不动从天上拉下一颗天星然后石化全场呢!
莫娜:“那是当然,命之座是承载了命运轨迹和强大力量的星辰,刚才我还在和旅行者说呢,想要弄清楚真相的话,最好先弄清楚命之座的主人是谁。”
唔,如果命之座可以被视为拥有强大力量的石头,并且里面藏着梦境的话……
南红垂下修长的眼睫,原本只是点在蓝色晶簇上的手增大了与这石块的接触面积,五指稍稍分开,掌心也按在了晶体上。
一边这么做着,她一边解释自己的行为:“或许是因为帝君给下的赐福,我家中隔三差五总能出现一两个能与岩石沟通的人,我能看到石头记录下的故事。”
这个能力虽然不怎么常用,因为常见的石头比如说铁矿和白铁矿都只能存储非常短暂的记忆,哪怕运气很好也就只能看个十几秒,而像是水晶之类的石头能长一点,但也超过不了十分钟。
然而,眼前的这块石头的位格或许能够支撑得起更久的共鸣。
莫娜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她先前还说过她怀疑这个梦境是一场联觉梦境,调查到梦境的内容越多,就越是接近整个事件的真相,原本旅行者已经做好了跑腿的打算,但现在看来或许可以用不着……帮大忙了!
南红闭上眼睛,她头一次从石块中感觉到如此清晰的故事,就像是一段短暂的电影切片,甚至于出现在故事当中的人的脸庞上每一条皱纹和胡须都很是高清。
故事本身很简单:
一位堪称传奇的冒险家,莱纳德,他在即将盛年转衰的年级遇到了自己冒险途中的阻碍,尖帽子峰。
寒雪高山让这位冒险家停下了脚步,却又让他在书房中设计出了风之翼的雏形。
故事结束,南红睁开眼睛,将自己看到的故事复述出来。
莫娜:“哦——哦!”
她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信息,此时星盘在她手中转动着,快速推演:“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命之座中最强大的那颗核心带着它的执念去了尖帽子峰,剩下的这些才被龙脊雪山的雪山属性吸引,降落在了蒙德和璃月的交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需要找到尖帽子峰就可以了。”
菲谢尔抬起一只手,捂住她那被眼罩盖住的眼睛:“尖帽子峰……邪恶的迷雾已将既往的真谛笼罩,以字为食的邪龙啃食山脉的根系!”
奥兹:“小姐的意思是,尖帽子峰是莱纳德那个时期的山峰了,如今的蒙德境内,并没有这个名字的高山。”
“这倒不是问题,这段历史我记得还挺清楚的。”南红站起身来。
璃月是记录历史的国度,帝君漫长的寿命,以及因为帝君的庇护而漫长的一直繁衍生息的文明留下了不知多少古代的文献。
“蒙德曾经是被冰雪覆盖的国度,直到风神巴巴托斯弹奏起竖琴,吹起融化冰雪的风,也将蒙德境内的山峰悉数削去,这才有了如今的平原。”
“其中一部分的山峰被吹到远海,成为了一座金苹果群岛;而剩下的一些山峰被吹到没那么远的海上,若是从蒙德东部的沙滩出发,坐船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抵达。”
她拍了拍旅行者的肩膀:“看起来,我们现在就能出发了。”
旅行者睁大眼睛:“我们?你也去吗?”
南红:“对啊,现在去,解决了问题立刻回来,那时候这儿的通车问题应该差不多解决了。我刚好还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遗珑埠。”
她看着旅行者仍然有些呆呆的表情,笑了笑,抬起手来,捏的却是一旁同样呆呆的派蒙的脸颊:“好啦,我承认是有点不太放心你们。”
她朝着四周瞥了瞥:“来调查过这些东西的人可不止你们哦。”
派蒙:“诶,对啊,还有千岩军和望舒客栈的掌柜,他们也都来调查过,有什么问题吗?”
南红:“我在这些石头的记忆中还看到了愚人众的身影,他们看起来也在调查这些石头。现在女士和公子都已经回到了至冬去,也不知道这次被派出来的执行官是哪一位。”
其实,在这场陨石的危机下头,旅行者和愚人众之间的矛盾理应不会被激化到什么地步,南红提到愚人众这个词是很故意的。
弹幕果然如她所想开始跳了起来:
【对的!老婆我跟你说,先前你和莫娜没来的时候,有个稻妻浮浪人主动靠近我们!】
【呜呜老婆关心我,老婆心里有我】
【女孩子之间贴贴真的太好了ww】
【那家伙的声音和哥哥的声音一模一样,而且长得也好看呢,被骗了什么的很正常吧QAQ】
稻妻、浮浪人打扮。
南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很显然,这是第六席。
硬要打大概率打不过,那要是狭路相逢的话,就只能把手上的生意单子掏出来了。
再怎么说,富人在愚人众执行官中的席位虽然不算多高,但毕竟是他在养着整个愚人众的花销开支嘛。
给钱的就是大爷。
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想要真的得罪了他。
*
南红之所以乐意跟着旅行者他们一起去往如今的尖帽子峰,是因为她确信这座高山被切掉的部分应该格外沉,也就无法在风中飞出去太远,成为艾莉丝女士曾经说起过的、需要坐上好久的船才能抵达的金苹果群岛。
靠近蒙德岸边的小岛,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一来一去刚刚好,要是路程太长,她可能就会直接选择换条路去遗珑埠。
在莫娜的占卜推算之下,一行人坐船来到了如今的尖帽子峰——现在,它已经在蒙德人的口中变成了马斯克礁,上头有个很古老的,看起来像是时至今日仍然能够使用的遗迹入口。
南红看着满屏幕的“深渊”、“温迪神权”、“十二层打不过一点”的弹幕,确信了:此处属于是只有旅行者能玩的一个地方……当然也很难说,万一哪一天她真的成为了五星卡进入了旅行者的卡池呢?
到时候……
说不定她凌晨四点钟就会被旅行者摇起来,很是兴奋的、用做贼似的语气说:“走走走我们打深渊去吧!”
她们并非最早抵达马斯克礁的人,岸边的沙滩上,那块看起来就和先前的石块相似而又位格上更高一级的石块边上,愚人众第六席执行官才刚刚收回自己与这块石头接触的手。
他看起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于是留下了一些诸如“杂鱼”、“废物”之类的嘲讽之辞,以及“虚假之天”这个不知所云的词汇之后转身离去,就留下了一众愚人众士兵。
也不知道到底算是添乱还是送菜。
莫娜看起来对于“虚假之天”这个词汇很是在意,南红在众多的“原学家狂喜”、“考据党出来干活”的弹幕里头,颇有些福至心灵地打开了她常年隐藏的系统ui。
结果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她的剧情收集比例直接往前突进了和原本的长度同等的进度。
这么突然的一段进度,比南红一开始有所设想的还要更甚,而且这样的反应基本上就算是说明了这一层虚假之天是研究整个提瓦特世界成因甚至是一些扑朔迷离的、就像是散落在大地上但是寻不到半点历史记录的古老文废墟一样,那些已经散佚的历史当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她在刚刚听到这个词汇的时候曾经想过:
虚假的天空其实有可能是物理学上的现象,就像是生命之所以出现在世界上,其实也是需要一定机缘巧合的。
那么,一座投影着世界之外模样的屏障出现在星球的表面上,那也可以是机缘巧合的物理所导致。
而现在出现的情况,很有可能意味着这个虚假之天对应着某种和钟离所说的不要太过好奇有点儿关联的东西。
——毕竟,如果只是一种物理现象的话,或许会很难解释占星学上的那些原理。倘若人们用看到的虚假来对于未来做出占卜,那岂不是意味着每个人一出生就被写好了全部的剧本,甚至于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写好了全部的剧本?!
南红很难想象如果自己真的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之中,而她又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自己回变成什么样子。
光只是浅浅地想一想这种可能都让她毛骨悚然,浑身上下就像是被接入了电路,刚刚才被人从中抢救出来似的骇怕。
她哆嗦了下,抖掉这些疯狂的想法,看着旅行者他们解决掉了这块命之座的核心,在返程的路上与莫娜交换了名片——顺便,邀请对方给自己占卜一趟。
不管是这一次在解决陨石问题当中所表现出来的占卜才能,还是对方从老师口中听说过“虚假之天”的这么一条情报,都很能够证明这位莫娜阿斯托洛吉斯梅姬斯图斯小姐在占星术方面的实力。
这是一个莫娜拒绝不了一点的生意。
莫娜缺钱,而南红最不缺的就是钱。
莫娜的咽喉上下有隐约滚动的痕迹,看着像是在吞咽唾沫或是空气,她看着南红——不是看着她本人,而是看着南红伸过来的手上,那手腕处层层叠叠地戴着的首饰。
黄金的、黄金的、伟大的占星术士莫娜搞不清楚的贵价璃月石头、黄金、红宝石……
她真的、好有钱啊!
如果不是担心南红觉得她太过冒昧,或是直接觉得她像是个变态,兴许莫娜都会直接伸过手来在南红的腕子上,上上下下、周全而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抚摸起来。
但哪怕是她已经很努力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欲望”,莫娜的目光仍然几乎能够凝成实质。
她忙不迭地答应下来,等答应下来之后才想起来,有点色厉内荏地说:“我出手占卜一次可是很贵的,要知道,你找的可是伟大的占星术士莫娜,也是未来整个提瓦特最强大的占星术士!”
南红笑眯眯地点头,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只为了猫罐头讨价还价的漂亮猫猫:“当然了,伟大的占星术士莫娜小姐。”
“让我出手占卜一次,起码得要两——十万摩拉!”
莫娜下意识地报出了个她目前价位表里面最高的价格,也就是她现如今的房租钱,报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劲,南红可是整个提瓦特大陆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啊?
于是,她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良心狠狠地朝着车窗外头一扔,当场把价格翻了五倍。
然而在说出这个价格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南红继续笑眯眯地点头,说:“好呀,很公允的价格。”
莫娜看向旅行者,而旅行者转开了目光,但她抓耳挠腮的动作已经足以说明她的心虚。
莫娜:“……”
好家伙,原来这个价格还是收低了!那、那她下次要推出一个特别昂贵的一百万摩拉占星服务,这样只要提供一次服务,她已经想买很久了的那本魔法书就能搬回家了。
哦吼吼!
“只是看看最近一段时间未来的运势?”
“对,就只是看这个。”
南红心说自己其实也想要问得更准确一点,奈何身上那么多不能为人知的东西摆在这里,她也只能笼统着问。
一片光明的钱途在面前展开,莫娜正襟危坐,很认真地开始为南红占卜起来。
这种占卜对于莫娜来说本应该是轻车熟路的,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于她口中的“老太婆”的要求下开始进行这类的占卜了,而且总是非常、非常准确。
然而此时,莫娜漂亮的眉毛却在一点一点皱紧,并且完全没有放松开来的意思。
又过了好一会儿,甚至于马车都转过了一个弯,车窗两边的景色已然从蒙德这被吹平的平原以及苹果树、橡树之类浓绿的树荫变成了璃月的层峦叠嶂,莫娜才终于以这般严肃的表情、撤掉了她面前的星盘。
她的这副表情很难不让人为之担忧。
派蒙就缩成了一团:“莫娜,你算出来什么了……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菲谢尔又一次抬手遮住眼罩:“若那比暗夜更浓郁的命运遮蔽你的前路、拘禁你的手足,且在幽夜净土中呼唤本皇女之名,本皇女定以裁断昼夜的雷霆降落在你身侧,为你肃清邪祟的扰障!”
奥兹:“小姐的意思是,如果您有需要小姐帮上忙的地方,请去冒险家协会找她,小姐一定会帮助您的。”
南红很感激:“谢谢。”
但她怀疑倘若自己真的遇上了这样那样的麻烦,恐怕菲谢尔也不一定能帮上多少忙就是了。
莫娜摇摇头:“不是,你的未来不至于一片糟糕,至少在未来半年的时间里,你遇到的一切事情都是朝着好的结果而去的。”
她说出了个好结果,但是眉毛仍然皱得紧紧:“我只是……我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看到你的命之座,我寻找了一番,但是当我回到我最开始定位的那个位置上的时候,你的命之座又出现了。”
派蒙:“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啊,就算是莫娜也会有眼睛花的时候嘛,哪有命之座是若隐若现的呢,好奇怪哦!”
莫娜双手叉腰:“不许质疑我的实力!我确信,我肯定没有看错,在占星术这方面,我从来没有看错过。”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南红的命之座已经不属于提瓦特了一样,但是在被人观察的时候还是会浮出来装装样子。
虽说先前的那场陨石雨已经说明了命之座不一定永远高悬在天空的深处,但如果要把观察者效应运用到组成了命之座的那些星辰上,是不是就有点太离谱啦?
就算是那些很离谱很离谱的命之座,比如说,是旅行者的命运都倒映在了提瓦特的星空之中。虽然解读起来比起一般的命之座来要困难一些,但也没有到这种和她玩捉迷藏的程度嘛。
莫娜叹了口气,声音沮丧起来:“我刚刚尝试了好几次,但是除了第一次之外,你的命之座都还好好的,就更让我怀疑我先前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但我的确从来都没有出错过。”
“算了,先不管这些了,我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有空的话写信去问问老太婆好了……”
莫娜摇了摇头,开始给南红讲解她刚才看到的、对于她这段时间应该怎样安排工作、平衡生活的建议。
梅姬斯图斯小姐的良心还是很大的,而且自带跟随功能。
就算在先前报价的时候被扔出了窗外,现在它也已经追了回来,变成了“既然已经收了那么多的钱,就要把金主服务好”的想法。
*
“……所以,公爵大人,这就是这一次我不打算讨价还价的原因,因为莫娜小姐的占星结果。”
南红面前茶杯里头的茶水和莱欧斯利的是完完全全的两种,她喝的是香味更重而茶叶本身味道偏淡的水仙茶。
“她告诉我说,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我恐怕要面对很多次的战斗,她强烈建议我武装好我自己,虽然占星看到的结果是我每一次都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但是其中一部分的胜利达成过程会有些艰难。”
莱欧斯利靠坐在扶手椅背上,端起茶杯,点头:“哈,我明白了。但并不代表着你没有讨价还价,南红小姐,就算用‘公爵大人’这个从你口中说出的时候令我一阵恶寒的称呼,你也无法将这一事实蒙混过关。”
“你的确会付更多的摩拉,但是你要了更多的元素火炮、你并未延长工期,所以这还是一个加急单;另外,自律机关你还打算让我做为赠品送给你。”
莱欧斯利缓慢地摇头,不是在拒绝,而是在“品鉴”着南红提出的条件。
南红没有插话,在莱欧斯利复述她的要求的时候,她拿起一枚茶点。
果然,还是璃月的茶点更对她的胃口。
莱欧斯利从枫丹城里那个德波大饭店里头带来的茶点,尤其是那些用杏仁粉烤出来的马卡龙,对于她的口味来说实在是太甜了。
就算用茶水压都不太能那么轻易地压下去。
在璃月人的眼里,最好的甜点,永远都只会是“这个甜品不太甜”。
她托着点心底,避免将那些酥皮屑吃到裙子上,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莱欧斯利续上了先前没彻底说完的话:
“自律机关你也要?这玩意可是完全靠着芒荒能量带动运转的,只有枫丹有芒荒能量,离开了枫丹就是一堆废铁。”
说起来,如果不是枫丹具备芒荒能量这样的特殊机制,他们也不至于会在五百年前于奇械公阿兰的帮助下拥有那么突出的机械技术。
这些技术,直到如今,枫丹科学院的那群家伙们都还没能将其完全吃透,就更别说超越了。
南红不慌不忙地从身旁抽出另一卷文书来,递给莱欧斯利看。
莱欧斯利放下茶杯、接过文书,展开看了一会儿,眉梢往上挑:
“从芒荒能量改造成其他能量带动……啧,你居然还真的带上了设计图,看来你的确很有准备。”
南红提起茶壶,给莱欧斯利续上一杯茶:“毕竟有奥赛尔的事情做为前车之鉴,我多点儿防备心也是很正常的,对吧?所以,在去改造这些元素炮的时候,我也就顺手请那位机关术大师了解了一下枫丹的自律机关。”
他们两人此时正在遗珑埠中最靠近于水边的一家茶楼上,因为是要谈上几千万甚至上亿摩拉的大单子,因此选择的自然是雅间。
不仅仅是雅间,甚至本应该在里头伺候茶水的人都被南红请出去了,她身边的秘书也没有留上一个,整个临着清凌凌的江水的雅间里头就只有她和莱欧斯利两个人。
于是,此时的场面也就变成了两个人互相给对方续茶——但是与这种带点军火意味的生意相比,续茶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莱欧斯利:“机关术大师啊……”
他若有所思,南红就感叹起来:“要是我有梅洛彼得堡里的那么多人手,我也许就在璃月把生产线开起来了。”
只可惜,璃月人多是多,但是方方面面的行当也多,并且都很喜欢跑到国外去做生意,于是留在璃月港里的人手就没那么多,在这一点上完全比不过枫丹的监狱。
莱欧斯利:“是吗?我去和那维莱特说说,让他把我的位置调给你,你也去和凝光小姐谈谈,让她接受一下矿行改名……唔,但是,如果能够一年四季享受海面上的好天气,隔三差五就能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还能喝上每一季最好的茶叶的话,我也不是很介意去改个名。”
南红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呢,我也需要阳光。而且梅洛彼得堡里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还是璃月最好了,吃完山珍吃海味。
莱欧斯利又低头盯着手里的图纸看,过了几秒钟之后问道:“那你这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设计?”
虽说正常来讲南红有了想法,一定都是拿着设计稿到莱欧斯利这边要求对方帮忙动工做出来的,但是偶尔有那么些东西是仅限璃月才有的,那么也就只能在璃月境内完成。
按照南红和莱欧斯利之间纯粹且纯洁的金钱关系,这一类的设计南红还真不至于也顺手给这位朋友看看。
但是……
这一次嘛……
只能说这种纯洁的金钱关系维持得久了,有时候会出现如同知己的情况,南红也只能感叹一句莱欧斯利真的是很懂她。
南红瘪了瘪嘴:“有一个浮空船的想法,技术是成熟的,所以还没着急着去画设计图,只能我讲给你听。”
莱欧斯利翘着腿,脑袋朝着一边歪,格外蓬松带翘、像是一对耳朵似的支棱起来的头发也随之晃了晃:“请讲。”
南红道:“就算梅洛彼得堡在水面之下,你肯定也知道群玉阁。”
莱欧斯利:“这个自然。”
群玉阁这玩意,七国稍微涉及点时政或者是商业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直就像是提瓦特商业以及璃月政界的风向标一样,那些生意当中和璃月挂钩的比较多的商人恨不得每天早上起来,先给岩王帝君上三炷香,再朝着群玉阁的方向拜一拜,指望着这两位给自己一天的生意都带来点好运气。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能让自己变成生意场上最不吃亏的无欲则刚人设:“这个技术你手上也有?”
这会子轮到南红朝着椅背上施施然地靠过去了,她银白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披落下来,于雅间之中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有种金属工艺的光华炫目感,那双红色的眼睛则因为略略低头的姿势而愈发被从五官中突出。
“有呀,当然。”
南红笑嘻嘻,满脸“被我抓住把柄啦”的高兴,像是找到了小鱼干放在那儿的猫一样:“我和凝光的关系多好啊。”
其实倒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但是群玉阁建造的时候要用到浮空石,而这么大的石头,只要她南红人还在璃月港,就必然只能通过她的手给到凝光那边。
因此,在群玉阁建造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晓这其中的一部分环节了。
而在凝光砸了群玉阁之后,双方则因为这一次的损失惨重而多了点抱团取暖的意思,南红把自己的元素炮技术上交了七星,换回来的好处就是凝光的群玉阁建造全套技术。
“然后我就想着,凝光的群玉阁好是好,就是太庄重了,总是给人一种搭舞台的感觉,要是变成船的样子,那就是我最想要的效果了。”
她也没有再和莱欧斯利互相绕着圈多费口舌的意思:“这个技术你感兴趣也没有用,因为浮空石只能从我这儿来,仙家的符箓也只能从璃月来。”
莱欧斯利:“自律机关我多给你几台,除此之外,你想要做的浮空船除去只能在璃月做的符箓和浮空石嵌入,其余的步骤我这边都行。”
他上半身朝前倾了,谈判的压迫感增加上来:“我要技术,还要一块更大的浮空石——我要一座和你想要的浮空船一样、或者更大一点的浮空船。”
很难想象一位海底监狱的看管者想要浮空船是为了什么,毕竟莱欧斯利现在的日子也很好过,就算是造反也实在是划不来——除非他是为了能天天晒太阳造反。
但这样性价比也太低了点。
唔……
莱欧斯利能从她脸上看出好奇,摊手耸肩:“原因为何,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反正你去枫丹,街头巷尾也多得是人知道。”
“五百年前的时候,枫丹就有这个预言了,说早晚有一天,海平面会上升,而枫丹人会全部融化在水里,只剩下孤独的水神在王座上哭泣。”
南红:“啊……所以你就想着造船。”
毕竟有什么东西是上升的海平面所淹没不了的呢?船啊。
只要船不沉,永远都不可能被淹没。
非常合理。
莱欧斯利:“毕竟我也很担心自己被溶解掉啊,能好好活着谁不想呢。大约两年前,我去了一趟佩特莉可镇,找到了一些前代文明的遗迹,于是有了这个灵感。”
南红点点头,莱欧斯利本质的正派她是相当认可的:“那么,除了我的元素炮部分的费用,其余我们都互相免去?”
莱欧斯利:“行啊,除此之外,你再给我包些好茶回去,我就当做是加急费了——当然,像是这次这么大的一块茶砖就免了吧,光是这么块茶砖就够我喝到两三年后了。我身边也没什么爱喝茶的人。”
要是那维莱特能以爱水的心爱茶的话,那么这块茶砖倒是会变成不那么负担的甜蜜;若是克洛琳德也愿意多来上几杯茶,这块茶砖就彻底变成他爱不释手的好东西了。
只可惜以上两位和他的关系现在都已经过了乐意客客气气地、为了友好也要将面前的茶喝下去,并且搜肠刮肚地想出词汇来夸赞这茶水的亲密阶段。
他们只会在邀请的时候很利索地拒绝并且回到水面上。
啧。
莱欧斯利托着下巴,和南红有商有量:“能给我掰个四分之一么?四分之一……我想应该差不多了,剩下的茶你拿去招待贵客?”
南红死鱼眼地盯着他看。
莱欧斯利:“这样不行么……好吧,看来我只能把每一位来到梅洛彼得堡的人都请进办公室,让他们喝杯茶再走了。”
虽然这样多少有点糟蹋好茶,但至少比让她用撬剩下来的茶砖去招待人好一点。
真要是被她带回去的话……南红心想,她恐怕就只能暴殄天物地将这些茶叶拿去煮茶叶蛋了。
不过其实贵价茶煮出来的茶叶蛋也确实是要更好吃一点……
南红正色道:“要不你分一半我分一半,给我的那半我拿去卤茶叶蛋,卤好之后加急给你送几个过来?”
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如果送来没坏的话,当然,我会非常欢迎。”
……
和莱欧斯利的见面永远都是愉快的。
南红在送走了这位假期永远都不会超过两天的公爵之后,自己仍留在遗珑埠里待了两天。
粉墙黛瓦之间的茶叶香很难不让人喜欢,她在这样悠悠慢慢的节奏里头休息了一段时间,挑挑剔剔地看了点儿商品,最后包圆了那位叫蓝砚的藤编师摊头的全部制品,连带着遗珑埠这边仓库当中,她觉得之后璃月港内会有所需求的矿石,都交给了和记厅的镖师嘉明的队伍,押送往璃月港去。
不得不说,整个沉玉谷这一带,产出的清水玉当真是所有璃月美石当中最雅俗共赏,也是最好做首饰的。
这种形如莲花的玉石,哪怕只是原件拿回来做为摆件都很好看。
——稻妻那边的审美素来*柔和,除去一些浓紫重蓝之外,皆是素素淡淡。
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讲,清水玉也能在稻妻卖得很好,虽然这种浅绿嫩黄的色泽并不是稻妻最传统的经典,但是这些颜色用来配着紫色粉色也是很好看的呀。
想要继续维持住稻妻那边的生意规模,还是在战争局势和烈度都逐步攀升、并且攀升速度越来越快的如今,光靠着愚人众和北斗大姐头的船能把货物运到稻妻是万万不够的。
稻妻的底层群众早就没钱了,而原本的中层也会很快在这种战时状态下逐渐滑落到底层,所以,支撑得起大额交易的就只剩下了那些奉行所的老爷们。
南红判断出来的结果,就是要多从这些人身上,用那些极尽巧思、尽态极妍的奢靡东西多榨出点儿摩拉来。
……啧。
生意难做啊。
果然还是要早点找机会去现场考察一番——南红这么想着,觉得要么在海灯节前,要么等海灯节一过就可以准备着出发了。
第26章 钟离: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愚人众呢?
南红回到璃月港来的时候,奥赛尔给这座城市带来的影响已经完全消除了,璃月港权力的过度非常平稳,除了凝光如今要加的班比起以前来要多了很多这个问题之外,其他一切都相当安好。
虽然城内还没有准备着开始张灯结彩,但是采买年货的动作却已经开始了,而七星制定的关于这一年海灯节的种种新规定也已经张贴在了绯云坡、吃虎岩各处的告示牌上。
今年的海灯节,想来应该会是个平和的海灯节。
南红回来之后,先去将生意上的事情料理了一番,随后去往玉京台上找凝光,和对方商议了关于今年海灯节期间,她和背后的南氏矿行纳税比例以及一系列总务司主办的海灯节活动需要提供的矿石等等捐赠问题。
凝光这次难得地下手不算狠,南红在惊讶之余得知了原来愚人众因为确确实实的理亏,已经在谈判桌上让步了好几个点的利润这一后日谈结果。
难怪呢。
有了愚人众提供资金,的确就不太需要她这样的热心富商来帮忙。
凝光:“……但,虽然资金是不太缺了,人手却是缺乏得厉害。”
她秀丽的眉头皱起来,点起了丝丝缕缕青中透紫的烟气,也不吞吐,就只是手持着放在一旁,似乎是在将其当做浓度更高的香薰提神醒脑。
璃月的人口流动性太大了,这是以商业为主的国家中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这也同时就导致了璃月港内年轻人比例实在是不够高——但是要从遗珑埠或者轻策庄调动人手是更不可能的,轻策庄的老龄化问题已经成了历代七星头疼的难题。
总务司也招不到更多的人,偏生璃月港内的事物还随着帝君驾崩而越发多地落到人类手上来。
缺人这个问题,若是给凝光一年两年,她也就能慢慢给结局了。
然而现在这不是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么?
这个问题放在南红这儿根本就不叫问题,虽然她前两天才和莱欧斯利抱怨过自己手下可用的人太少,组不成一条成熟的机械生产流水线。
“让旅行者来嘛。”南红提议道,“海灯节期间,我想旅行者总是有空来璃月过个节日的。”
凝光看着她:“旅行者是贵客。”
南红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我在你这儿也是贵客,你不是照样让我帮你想办法?”
有一说一,这种事情大概就是璃月当权者的一脉相承了,换个钟离在这里,绝对也承认她算是贵客,但也绝对会一点不客气地把她拉进队伍里一起集思广益。
南红:“奖励给足就行了,旅行者素来闲不下来且乐于就人于水火之中,要是知道咱们这边手忙脚乱的,肯定会很乐意出手。咱们只要别让人家白跑一趟就行。”
凝光的语气乍一听起来似乎只是无心:“这种事情,你很熟练嘛。”
南红避而不答:“旅行者最喜欢的奖励是原石,次一等的,好一些的武器、经验书、摩拉……这些都行。”
凝光抬手,没有戴着护甲的食指、中指两指并拢了贴在太阳穴处轻轻按揉着:“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南红告别了凝光后便回去了。
揽云在工作忙碌之于还给她准备了最近这段时间旅行者的大致动向。
倒也不是跟踪,毕竟就算南红手下的产业铺开得再怎么大,那也不至于出现一些能够跟踪旅行者而不被发现的强者——她可不是胡桃,有那么好的运气让岩王帝君到自己的产业里头来打工。
这些信息基本上都是通过目击或者传闻被汇集到了一起、经过比对验证,甚至是向旅行者本人的求证得来的。
这些凝聚在一起的星系变成了一份非常粗浅的行动路线,从精细度完整度等等方面来说,都绝对比不过凝光的情报。
不过,南红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份粗浅的也就足够了。
旅行者最近回了一趟蒙德,或者说,在解决了上次天降陨石的问题之后,她就和菲谢尔、莫娜一起回了蒙德。
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据说,中间有那么几天是去了龙脊雪山,原因则是蒙德那边西风骑士团里头的首席炼金术士阿贝多的邀请。
阿贝多啊……这个名字……
南红本人当然是没有见过阿贝多的,但是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闻了这个名字,大概对阿贝多建立起了一个模糊的形象侧写。
艾莉丝女士在旅行到璃月这边来的时候,因为手中制作炸药的原材料不够了,因此到南氏矿行这边来采购了不少石料,南红手上的元素炮因此有了艾莉丝女士的小小手笔,那段时间里,她提到过很多次“可爱的小阿贝多”。
而在上上次被父母强压着去和人相亲的时候,南红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彻头彻尾的熟人,从小到大可以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飞云商会大少爷,行秋的哥哥。
如果按照南红上辈子听过的一首歌歌词来算,其实她和对方也算是门当户对,甚至还能沾上一句青梅竹马,奈何双方平常就利益问题吵过太多次,南红觉得自己要是和这么个人朝夕相对,还不如把自己掰弯了之后去给凝光暖床,这样她的接受度还能更高点。
于是,双方达成了绝不点头的一致之后,就开始了难得平和的闲聊。
行秋的大哥大抵是很关爱他这个弟弟的,于是说了一大堆行秋的故事,其中也包括行秋自认为没有人知道他在写轻小说这件事。
行秋大哥不仅仅把弟弟扒拉了个干干净净——当然没有把行秋的笔名告诉南红,只是说到了有这么个事,甚至还做出了这样的点评:
“要说,他的故事里头,除了很充沛的想象力、看得出来读了很多书之外还有什么优点,那就是那位合作的画手了。”
有一说一,对于认识的人来说,行秋的马甲真的是薄薄的,而阿贝多这个名字和他的画师马甲之间也没有太多的隐匿——他要是给自己起名叫做“小天才”或许还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总之,南红很快发现这位“画师白垩”在绘画以及设计方面都技法超群,并且,既然他的画技在稻妻非常受到追捧——
以前对于阿贝多的那些了解都在此时集合成了一个统一且和谐的想法:
先前她不还在想着要怎样设计,才能将那些好看的清水玉做成稻妻贵族乐意为之买单,甚至是一倍两倍乃至于更多倍数的溢价情况下呢?现在看来,请阿贝多老师出山做一做设计似乎是当前最佳的策略。
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很难办不让旅行者成为这个“中间人”。
或许还要准备一些给可莉的东西……毕竟阿贝多自己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缺什么的人,他有正儿八经的工作,而且这份工作发的工资不低,在炼金术领域的地位能够让他光是靠着给别人解决炼金术方面的问题就衣食无忧甚至是富裕,更别说对于画技够好的人来说,一个月三四张稿子都是很不错的收入来源了。
想要打动这种人还是不容易的,只能从身边人下手。
可莉就是这个身边人。
要是旅行者混得足够好,也可以成为这个身边人。
南红想到这里,不禁双手掌心相贴,做出祈祷的姿态来:
旅行者啊旅行者,你可以一定要争气。就算是从垃圾桶里面掏出点垃圾然后合成出小礼物去刷好感度呢?只要垃圾合成的奶茶或者如此之类的东西没有送到她面前来,她其实都能接受的。
眼不见为净嘛。
*
南红没有直接与阿贝多写信。
只是给蒙德骑士团那边写了封信,顺便在旅行者回到璃月港来、给三碗不过岗那个往酒里掺水的倒霉老板带酿酒用的蒲公英籽的时候,“很巧”地和对方遇见,然后聊了聊过去这半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这一次没能成功触发主线,南红下意识地朝着弹幕平常飘过的地方看了一眼。
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旅行者一看到她就眼睛亮亮,下意识地就要贴上来。
“去了一趟龙脊雪山,”她对南红说起自己是怎样差点获得一把可以无限制成长的长剑,但是因为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而糟糕地失去了这把原本可以成为她最趁手武器的兵刃,“阿贝多的营地很有意思,外面下着大雪,但是山洞里面却特别特别暖和,也没什么风,还可以坐在元素烘炉边上一边烤火一边吃热腾腾的奶油汤。”
旅行者表示,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复刻一个和阿贝多营地一样、甚至比阿贝多的营地更舒适惬意的地方,到时候她一定会邀请南红过去坐坐,享受享受雪山的风光。
“除此之外,阿贝多走了之后我就开始自己探索雪山,我也不知道自己摸索得是对是错,总之,我从古代的文物上收集了一些资料。”
旅行者掏出了那些拓印或者抄写下来的东西,像是整理过的牌一样在手上摊开如一面小扇子。
“已经对着蒙德图书馆内的藏书确认过其中的一部分了,剩下的资料没能找到可以参考印证的,就来了璃月。”
如果世界上有个地方对于历史的了解能够超过璃月,那么大概也就只剩下须弥净善宫中那位就是世界树的管理者、世界树化身的小吉祥草王了吧?
再么,可能愚人众那边会有一些特殊的藏书。
旅行者带着历史资料来到璃月也是非常合理的选择。
南红点头,差一点想要装蒜说:“那不如去找钟离先生,钟离先生是我见过的学识最渊博的人。”
话到了嘴边突然想起来不对劲:旅行者知道她晓得钟离就是帝君。
打扰了。
于是到了舌尖的话一转就变了样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问我就行,毕竟我们搞矿石的,很多时候工作会和考古有点交叉。”
就像是搞基建的在归离原上打地基,一打发现一个古代遗迹,这工程真的没法做下去。
这事在璃月是有有力证明的:刻晴家里从好几代之前就是搞地产的,因此基建这方面也是她家最有经验。
她爷爷正是因为发现的遗迹太多了,最终走上了研究古代文明的学者路子。
旅行者即刻星星眼:“你最好了!”
南红微笑:“这有什么。说起来,龙脊雪山……很冷很难爬吧?”
旅行者:“这倒不是什么问题,还有深赤之石呢,带一块在身上能够保证很久的暖和。啊,说到这里……”
她的眉毛皱了起来:“阿贝多说,死于雪山的迟早有一天会复活,这是杜林这类造物的特性,他们无法被完全杀死,虽然会很缓慢。”
很显然,旅行者是在觉得这个提瓦特世界简直没救了,有那么多可以导致世界毁灭的东西位于这个世界上,而大家竟然还成功地活到了现在。
属于是一个bug是bug,一堆bug能work了。
南红安慰了她两句,什么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什么孤云阁近在眼前,大家日子不也还是照过。
她看着云淡风轻的不怎么在乎这些,但心里的紧迫感可是又加重了几分。
一定要早点给自己集齐五颗星星啊……
她从旅行者那边拿来了一些拓印下来的文件以及现在已有的、从蒙德图书馆那边获得的考据结果,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随后开始提起旅行者的下一个旅行目的地。
“听说钟离先生向你建议了稻妻?”
旅行者:“是呢,听说稻妻不是个很安宁的地方,怎么啦?”
南红:“雷电将军施放十方雷鸣环绕整个稻妻,等闲出入不得,你又没有船,要怎么去稻妻呢?”
旅行者:“雷鸣的确很麻烦,但是我先前和死兆星的北斗船长说好了,之后会去参加一场死兆星举办的竞赛,如果赢了的话,她就能让我搭船一同去往稻妻。”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不舍的神色:“我一定会想念你的。”
南红顺势就下了这个坡:“不一定呢,说不定,我也会去稻妻。”
旅行者睁大眼睛:“诶?”
南红:“稻妻那边的生意,前段时间因为开战的原因差了很多,因为璃月的事情,我放了一两个月没管,但是销售额真是每况愈下,这下是不能不去走一趟了。”
旅行者:“……这样吗?”
南红:“也正是因为要走这一趟,所以我最近正在发愁应该带些什么货去稻妻才行。现在的想法是,用那些精加工的宝石摆件做为主要的货物,但这里头需要的设计巧思很多,我已经找过璃月这儿的几位设计师了,设计图都很漂亮,但就是与我心中最想要的效果还有些出入。”
她的语气就纯粹是那种对着闺蜜诉苦的调子了,完了还来上一句:“要不,旅行者你来试试看?我很相信你的审美呢。”
要来了吗?
没有配音的版本小活动?!
屏幕之外的林音眼睛都直了。
终于要来了么?!
三天了,连着肝了三天的雪山地图,被冻死了好多次之后终于跟着那些攻略大佬的教程把所有的绯红玉髓给收集齐了——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马哈鱼你知道吗?!
不,马哈鱼不知道,马哈鱼只会对着自己的地图设计和那融入了儿童吟唱声的背景音乐洋洋自得,心想:小样,这还拿捏不住你们?
开完雪山之后她拿到了多少奖励?原石具体有多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地图上的原石凑在一起很有可能也没有十抽——而藏在地图里面的、更大的那些和整个游戏世界观背景有关的东西,虽然旅行者是看懂了些东西,但是屏幕之外的她当然是又累又困地不停skip啦!
等闲下来的时候,抽一两个小时去字母站上看那些剧情up主们的解析好了。
所以,言归正传!
终于又要来了么?南红小姐亲手策划的活动,一次性就送一千六百原石的超级慷慨大方的小活动?
——真的来了!
在提到了旅行者可以去请教阿贝多、帮南红解决掉找不到最合心意的设计师这一解决策略之后,南红很快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一如既往,是哪个旅行者拒绝不了一点的一千六百原石。
她于是拍着胸口打下包票:“都包在我身上!”
*
事情安排到这一步,南红觉得自己是时候可以休息休息了。
工作上的事情告一段落,旅行者的下一次旅行是在稻妻,大概主线也会在稻妻重新开启。
那么,此时除了这些与雪山古文明有关的资料需要研究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她很急切地去操心了?
甚至于推进剧情什么的都没有很着急,等旅行者设计好了产品,她的工厂将这些东西造出来,死兆星号、连带着乘船的她和旅行者,不就顺理成章地到了稻妻推进了剧情?
一碗去冰的甜羹、一张随时都能到头就睡下的宽敞美人靠、一席被子、两叠拓印下来的资料文献,这就是一整个愉快的下午了。
讲真,要不是枫达这种饮料在运输的过程中很容易没气,南红会更想来一瓶那个——如果有减糖版的话就更好了。
旅行者整理出来的这个故事,是她在小时候曾经于忘记了哪个角落里听到过的故事,只不过比起她听说的故事,这一段历史要更详细,听着也更哀伤一点:
旧蒙德的风雪之中,有一支流民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当时在地脉的庇护之下生机勃勃的雪山。
他们在雪山上聆听了天空岛的指引,建立了国度,名为【沙尔芬德尼尔】,供奉着地脉露出地面的表征:一棵银白色的古树。
生活原本是美好的,直到天空中降下寒天之钉摧毁了银白古树,而古国的公主在取走了最完整的枝条之后也并未能够再种植出一棵全新的、能够庇护她子民们的银白树木。
古国就这样消亡。
关于这个国家的故事,其实也就只有这么简单,至于什么公主和骑士的爱情故事之类的,对于整个历史脉络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在整个记录当中,除去寒天之钉、地脉……这些早就已经有很多历史学者在研究的东西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句话被旅行者用另一种颜色的笔勾画了出来。
[听说何处有人正在建立无神的国度。那么或许他们也有对抗世界的力量吧。]
在这一句话后面,旅行者写下了一个词汇:
坎瑞亚。
其实坎瑞亚也是历史学者一定会研究的一个国家了,相比起其他覆灭的古国,坎瑞亚的覆灭时间距离如今最近,是在五百年前。
于是,很多的历史传闻都还能够流传出来,被广为人知,而不是当成一则虚无缥缈的传闻就这么随意地糊弄过去。
而且,坎瑞亚的覆灭据说是非常灾难性的,至少帝君在五百年前的时候是被天理召去了坎瑞亚的——若非如此,那些对璃月老故事信手拈来的说书人们如此感慨,层岩巨渊那边也就不会流传着无名夜叉和千岩军战死在漆黑的兽群之中,而帝君归来时也只能对着寂寂的群山长长地叹息。
要是帝君人在璃月,这种悲惨的事情会发生么?
根!本!不!会!
那漆黑的兽潮,岂能是如雨的岩枪一合之敌?
所以说啊,就像是帝君当年在魔神战争的时候最喜欢帮人把插在身上的旗给拔了,让人人都有打完仗回家结婚过年的机会,只要帝君还在璃月,没有分身乏术,那些意难平就都是不存在的。
说书人说完这段之后,如是感叹道:“哎呀……帝君。”
言归正传。
南红看到整篇材料上,旅行者在最后这一段上、以及在寒天之钉这四个字上头,落了最重的笔墨。
很显然,她最在意的便是这两点。
坎瑞亚……坎瑞亚……
派蒙曾经说过,旅行者自己也半点没有掩盖的意思,她和哥哥在五百年前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随后想要离开,却被陌生的神明拦了下来。
也是在五百年前。
就是坎瑞亚灭亡的时刻。
坎瑞亚的灭亡会是因为降下了一颗寒天之钉吗?
南红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旅行者很在意的一些事情,一些她虽然应该也不会很介意说出口,但也不会主动提起的事情。
而且,无神的国度。
这种特殊的限定以及古文明本身对于世界观架构的重要性,都很难让她忽略掉“坎瑞亚”这个概念对于旅行者、以及对于她的重要性。
南红将这些疑惑在心里,随后去看那些旅行者还没有查证出资料的部分文献。
她发现对方正在追溯沙尔芬德尼尔的源头,在其中一页纸上,旅行者写到:
在蒙德图书馆中,有人说沙尔芬德尼尔的建立是和蒙德的建立差不多的。当时从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庇护墙下面出走了两支氏族,其中一支是后来遇到了温迪的古恩希尔德家族,另一支就是去往了雪山的氏族。
但是丽莎又告诉我说,在雪山上能够看到的,像是对于月亮信仰的浮雕,其中的月亮应该在魔神战争之前。
她很迷惑,于是这一段上被打了个很大的问号。
这一点上,南红倒是甚至都不需要去寻求钟离的帮助,她自己就记得有一段关于月亮信仰的古老文字。
轻策庄那边流传的一个故事,名为《竹林月夜》,其中就提到过,一位白马仙人讲述了在岩王帝君都尚且年轻的时代的故事。
那段故事里头,就存在着三位月亮女神,说她们驾驶者太阳的高车,以晨星做为伴侣,而沉玉谷的先民们在遇到灾难,从别处搬迁到沉玉谷之前的时候,所信仰的同样也是这三位女神——看吧,现在的沉玉谷先民都还知道那么古老的信仰,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璃月在历史这一方面保存得是多完好。
她将这一句补在了旅行者的记录之后,并且让人现在去拿一本《竹林月夜》来,附在了资料后头,准备等着下次见面的时候交给旅行者。
总体来说呢,旅行者的这份资料其实算不得多。
南红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补充了进去。
但也就仅限于一个下午的时间了。
没办法,一来旅行者自己已经做了很不少的功课,留下的余地不算很多,二来则是这座雪山上的古文明并没能留下太多的历史。
就算他们的确拥有记录历史的书写员,那些记录用的石板,也大多在肆虐的风雪之中被埋藏在了坚冰之下,至少一时半刻很难挖掘。
她收起了这些资料,在心里消化了一下自己今天一整个下午看到的全部线索,随后打开了她的系统ui。
果不其然,旅行者对她的喜欢程度又有了些许的提升——简直就像是她每天都在刷日常那样似的涨,速度没有特别快,但是胜在相当稳定,并且比起另外两个数值来都要高上非常明显的一截。
南红觉得它应该是最早被刷满的一条。
好感值已经来到[251/1000],而剧情参与深度有了些微的提升,从原本的[47/1000]变成了现在的[68/1000],也能说是不错的进步吧。
而剧情收集比例,现在总算是能够从条目上足够清晰地看到量化之后的数字了:
[29/1000]
很少啊。
很微末的一点点。
但是比起先前连个数字都看不出来的情况很显然是有了进展的——证明至少挖掘一下沙尔芬德尼尔这个古文明不是个错误的选项。
只要有反馈就行。
对于这个半死不活的系统,南红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她打了个哈欠,看到外头天色还没有彻底晚下去,于是翻了个身又爬了起来。
下午动脑子动得多,虽然确实也挺累了,但是这会儿脑子正在高速运转的时候,趁着这会儿自我感觉特别聪明,干脆去找钟离先生问问吧。
有枣没枣先打个两三杆,至少从钟离先生这边获取的信息都是安全的。
在这方面,钟离就像是南红上辈子看的那些克系小说当中对人类特别友善的怪谈存在,除了一些不要紧的负面影响之外,剩下的全是好处。
——除了会不自觉地进入“我来买单”状态,并且被钟离先生的“我全都要”硬控,其他可不就是全都是好处。
好巧不巧,她最不在意的就是从钱包里掏钱。
反正不给钟离,早晚也会给凝光、旅行者、莱欧斯利……以及其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等等等等人。
*
钟离先生并不难找。
他在珠钿舫上,正在听戏。
胡桃不在、而往生堂的送仙典仪工作也完成了的这段时间,钟离先生很明显变得更自由了。
台子上的戏不是云堇唱的,但也算是不错,这儿给提供的茶水尤为不错,南红闻了闻气味,发现这是翘英庄那边产的一款游韵单丛。
差一点就能比得上她和莱欧斯利一人平分一半,现在正在家里煮着茶叶蛋的那款了。
南红很自觉地入座,钟离的目光从台上的表演者转到她身上来,用不打扰旁人听戏的声音轻轻含笑道:“这次出门,我有随身带着摩拉,并不劳烦朋友代付。”
嘿哟,真难得。
南红差点就要鼓掌了,只可惜下一秒对上了钟离似笑非笑的金眼——可恶,这分明是钟离在对她找过来的调侃。
钟离给她沏上茶:“想要问些什么?”
南红惭愧且心虚着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您吗?或许我只是特别乐意给您买单……我想问问您关于沙尔芬德尼尔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三月女神的……?”
钟离叹了口气:“还真是一上来就给人出难题。”
南红:“这也算是在我不应该好奇的东西里头吗?”
钟离摇头:“这倒不至于,但知道得多了,倒是有可能把你朝着那个边界推去。倘若这些东西知道得多了都很危险,那《竹林月夜》早就被封禁掉,而龙脊雪山也不会允许冒险家们随意挑战了。”
南红安心了些,正摆出小学生正襟危坐着听课的姿势,钟离的下一句就差点让她转身要走:“只可惜,我受一份最初契约的影响,无法对你开口。”
这话说得悠悠然,以至于真的很能让人血压飙升。
南红:“……”
南红悲愤了:“钟离先生?”
“但你又没必要只求助于我,在这个世界上,,我绝对不是知晓一切最多的人。”
钟离的句子和句子之间都有大喘气,就是不肯让人的心脏放下去。
“你想要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去愚人众问问呢?据我所知,你与愚人众的关系,可是要比旅行者和那边的关系好上不少。”
南红不由得好奇起来:“所以说,若是旅行者与愚人众的关系够好,您也会建议她去愚人众那边问问吗?”
钟离:“不无不可。虽说答案最好从旅程中获得,但愚人众也能算是旅行途中的另类风景,不是吗?”
他摆摆手:“去吧,我想,公子与女士已经觐见过冰之女皇了,此时,也应该有一位愚人众暂时待在璃月,和凝光商谈各方面的……‘合作’事宜。”
“合作”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念出,听起来和“赔款”几乎全无区别。
“你现在赶去北国银行,说不定那位执行官还没睡下,不过就算睡下了应该也无妨,提瓦特首富有利竞争者的身份就算放在愚人众里头也是顶级的贵宾,什么时候去都不能算是打扰。”
和钟离的这一番对话,南红的心情当真是一波三折。
她深切地感受到了,如果想要当好一个“幕后黑手”,她还需要从钟离身上学习的那可太不少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离开了珠钿舫,走之前提早买了钟离看戏的单——扭头朝后看的时候,南红隐约觉得,钟离似乎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
……
钟离先生哪怕在退下了岩神之位之后仍然消息灵通。
看来每天在大街上多走走,的确能够看到很多东西。
南红觉得自己也应该在每顿饭之后外出走走,学做钟离先生这样的人,就从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开始。
但其实,南红觉得,就算她再晚点来,北国银行应该也还是这样灯火通明的。
虽然愚人众的士兵确实需要倒班,但是执行官似乎、好像、也许都是一群把睡觉从自己的生命中挤了出去的狠人。
恢复了营业的北国银行敞开着大门,门童看到她之后直接通传了贵宾的到来,南红在前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是面见一位执行官,那位前台的叶卡捷琳娜小姐很快写了张条子递给了后头的愚人众们。
贵宾南红小姐并未等待太久,很快后面就有人小跑着出来说带她去准备好的会客室。
语气是那种愚人众里头很少见的客气,毕竟也不是每个人上门都能让执行官这么立刻接见的。
此时在璃月北国银行的又不是那位但凡不在工作状态,是谁都很好说话的公子阁下。
愚人众士兵推开一闪紫铜厚门,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而她在门后看到了一头浅蓝色的微卷发。
博士——或者更准确地说——博士给自己切片后造出来的身体之中的一个,不是最年轻也不是最强大的,看起来相对比较均衡中庸的那个,正站在窗边,盯着手中一管正在慢慢摇晃的荧光蓝色液体。
南红曾经研究过博士的身体切片,只能勉强做到认出其中的几个格外有特色的。
于是,她也想过为什么博士不能捏几个性转之后的自己,降低旁人区分哪个切片对应的是哪个时期的他。
可惜,博士看起来不像是自己的泥塑粉。
博士背对着门的方向,直到南红走进这间会客室,才终于回过头来,语气莫名地还挺客气:
“晚上好。”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此时或许还对对方有所求。
南红回了一句“晚上好”。
“潘塔罗涅其实也在,但是他今天上午才见过天权星,他说自己一天之内见不了两个岩元素神之眼的拥有者,否则会恶心到吐。”
博士音调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像是一连串气泡似的吐出。
“所以,我就被推出来见你了,南红小姐。”
第27章 关于坎瑞亚的疑问
富人潘塔罗涅……这家伙……
南红有心想要吐槽,但这种事情发生在潘塔罗涅身上的次数有点太多了,吐槽着吐槽着就失去了吐槽的兴趣——就算是吐槽也是需要有新意的。
她摇了摇头,对面前的这个博士切片说:“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是为了*找他而来。”
博士的这个切片戴着一幅根本没有给自己的双眼留出空位来的面具,但是南红就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带着审视:“难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南红:“那倒也不是不能这么说。”
她坦诚说:“是钟离先生建议我来找你们的。”
博士很明显地嗤笑出声了:“呵。”
至少对于愚人众执行官们来说——到现在这个时刻——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就是交出了神之心之后的岩神摩拉克斯,这是个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他在嗤笑过这一声后,还是用相对来说算是彬彬有礼的语气说:“那么,请讲吧,南红小姐,你带着那位旧日神明的指点前来北国银行,是有何见教呢?”
南红也不对他客气,将旅行者做的那些汇编起来的资料全都拿了出来,翻到自己想要询问的页面上:“这些——我想要从愚人众这边了解到在其他地方了解不到的信息。”
博士先是就着南红递出资料的手看了几行上头的文字,又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慢慢地将那些资料拿在手指上。
“你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声音轻轻的,像是将每一个音节都在舌尖上如同橡胶小圆球那般包裹了一层弹性物质,随后才说出口,于是听着有一种格外独特的韵律。
南红:“否则我直接去找富人不就行了——谈生意这件事还是要找潘塔罗涅才好。”
博士切片:“有趣……”
他兴许是想说,这样的问题都要来问愚人众,难不成真当愚人众是什么扶老奶奶过路的好人吗?但是这话对着南红的面说出来属实没有什么威胁性,而根据他获得的资料上对于南红的介绍,他判断对方甚至根本不会把这当成是个威胁。
“沙尔芬德尼尔,这其实是个没什么好说的国度,他们很不幸地在不正确的时刻出现在了不正确的地点,什么都不知道,最后也没能做出任何像样的反抗。”
博士切片带着轻蔑,仅仅用一句话就将这个曾经繁荣的国度扫到了一边:“关于这个国度,最后所有人都死去了,只留下了并非古国出身、但是成为了末代公主爱人的骑士伊蒙洛卡一人。只不过,没能为公主带去希望的伊蒙洛卡最后也消失在了荒野上的流浪途中。所以,关于这个国家的信息,在愚人众这里的也就只有一点。”
“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就等着雪山上的那头黑龙复活吧,黑龙的血落在那些已经扭曲的生命身上,或许还能让他们再发出些可以被读懂的言语。”
“关于沙尔芬德尼尔的消息,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赠品好了。”
博士切片摆弄着手中的试管,南红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这枚晶蓝色的液体管中隐隐约约地释放出了些细碎的光明,像是星光。
他以特定的节奏摇晃着试管,一下、两下。
“后面的消息可就不是免费的了,这样吧,你提问题,我提要求,若是我的开价是你能够接受到,那你就从我这儿拿走答案。”
非常合理的要求,甚至于放在愚人众这么个大的背景下面,都显得有些良心了。
果然良心都是要靠对比才能得以凸显的,南红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但是问题——
南红一开始只想着自己可以向钟离提问,而没有想过自己会来到北国银行。
所以,她根本没有准备关于提问的内容。
那可是钟离先生诶!虽然钟离先生也是契约之神没错,但他对璃月人总是优厚且宽容的,闲聊着闲聊着,多套套近乎、多问一个问题,那不也是很合理的么?
好在,哪怕是在愚人众执行官们面前,思考的时间都不能算价格——至少当潘塔罗涅因为受不了一天之内见两个有岩元素神之眼的璃月人而借故回去小憩的时候,博士不会给她额外计费。
南红对坎瑞亚是有一定了解的。
她去过须弥,不止一次;和教令院有很多的合作,也曾经去过须弥的沙漠,甚至是深入沙漠之中古老的遗迹,去看那些晶体方正的万相石是否具备成为她手中优等货物的资格。
坎瑞亚这个地下的国度,就位于须弥的地下,相传在沙漠中还能找到他们留下的实验工厂、以及进入坎瑞亚这个无神国度的大门。
那些合作得颇为愉快的因论派历史学家和素论派的元素、地脉研究学家都给她讲过坎瑞亚的部分历史——毕竟这个国家和他们的学习研究关系相当之深,一部分素论派学者现在还在追寻着坎瑞亚时期对于浓缩元素力阿索斯物质的研究记录,这个无神的国度在这一方面走得相当领先。
南红大概知道,这个国家的人们对神明、天上的天空岛都有着极大的敌意,他们认为神明是人类变强、超越世界的限制,所有从地上的国度去往坎瑞亚、背离原本所信仰神明的人都会被他们欢迎、接纳如手足。
天理一度没有管这个国度的所作所为,直到有一天他们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天理降下神罚,整个国家一夜之间尽数消失。
她了解更多的,其实是那些在坎瑞亚覆灭的时候从地下逃离的人们,那些坎瑞亚的士兵们在须弥、纳塔等地和当地人一起抵御了五百年前席卷大地的灾难。
但是这些记录,基本上都聚焦在个人身上,与坎瑞亚这一整个国家的了解来说没什么裨益。
那么,她需要从哪些角度入手,不浪费了这个很碰巧也很合适的了解提瓦特世界观的夜晚呢?
她不了解的方面太多了,所以光是挑选问题的出发方面就颇有难度。
但她毕竟还是想到了几个合适的问题。
——她从旅行者,或者说,是旅行者背后的、那些在屏幕之外的玩家们的角度出发进行了思考。
虽然提瓦特世界的其他人应该都对坎瑞亚有所了解,而在身份设定方面有一段不被玩家们所知的过去的旅行者本身也一定见证过坎瑞亚在灭亡前的某一刻;但是旅行者对于这一段的了解,却是从零开始的。
换言之,其实可以将这些出现在游戏文本里头、被屏幕背后的玩家们能够获得的信息当中抽丝剥茧,得到她现在更迫切需要的、想要补全某一处世界观拼图所缺的碎片叫做什么名字这一结论。
南红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先前从命之座流星雨事件中得来的、第六席执行官散兵说出的那个词:
虚假之天。
虽然只是提到的一个词,但是从愚人众执行官之口说出,也获得了莫娜的确认。
莫娜的师傅还是艾莉丝女士的朋友,可见位格大抵是有些相似的。
在这两重保证之下,这个词的含金量就算是摆在明面上了。
如果屏幕之外的玩家想要自行梳理和提瓦特有关的历史维度线,那么“虚假之天”一定是绕不过的一个核心。
地底的国度,不相信天空岛,也不相信由天空岛建立起来的七神秩序——莫非是因为他们从“虚假之天”中参透了些什么?
博士切片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
他的动作有一点点像是在说:居然能问出这个问题,还算不赖。
博士切片:“我要一管你的血液。”
南红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倒不是怕疼,但是采血、还是给这位素来在天才和疯子之间模糊了界限的执行官——这听起来就像是要用她的血去做点什么禁忌的实验。
她犹犹豫豫的不是很想答应下来,感觉这个条件多少有点令她心里发毛。
博士切片“啧”了一声:“好吧,我承认,不管是哪一个切片,总之,我的道德都没什么保证。”
“……一滴也行,我可以让你看到我是怎样运用它的,甚至最终的研究报告,我也可以给你。如果这样仍然不能打消你的疑虑,用卡皮塔诺的荣誉发誓?实在不行就算了。”
博士切片退让得有点多。
这让他对于自己没什么恶意的保证看起来可信了很多。
当然,以卡皮塔诺的荣誉发誓什么的……这就免了吧。
如果是队长自己来,那么这个誓言当然是非常可靠的,别说一管血,就是十管,只要她献完了这些血后身体无恙,南红都能痛快地答应下来。
她伸出手:“行吧,我同意了。”
博士切片转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找出一根被封在冰块中的银针,现场震碎冰块,将闪烁光芒的银色针尖在南红伸出的指尖上扎了一下,带出一滴带着些许岩元素闪光的血液。
他直接将带着血滴的这根针投进了试管瓶里头,银针遇到试管中的晶蓝色液体,飞快地融化了进去。
而那少许的血液和晶蓝色的液体混合反应,很快出现了不少岩元素结晶沉淀,以及一些其他的变色。
博士切片甚至还在做完这些之后,拿出了一块医用的棉片递给南红。
南红震惊于这位执行官居然还留有一点未泯的人性——她将棉片按在指腹的出血点上,随即继续看向那支试管。
南红没研究过炼金术,就算研究了,水平也决计到不了博士这么高。
她于是只是好奇地问:“这算是什么结果?”
“有人怀疑你是个具备特殊身份的人,他自己走不开,于是委托了我来做些调查。他大概是要失望了。”
“早该在看到你获得神之眼的时候就确定的。”
博士切片自己看起来也有点失望。
南红追问:“调查什么?和神之眼有什么关系?你先前答应了的,给我最终的结果。”
博士切片:“……”
博士切片:“有人在找一个坎瑞亚时期的朋友——对,就是你刚才在问的那个坎瑞亚,他的这位朋友非常特别,混迹于人群之中,不用一些特殊的检测手法根本发现不了ta的踪迹,当然,我怀疑,就算用了特殊的检测手法也不一定就能找到ta。”
他嘴唇皮子上下碰撞着,飞快地说完了这么一大段话,随后——面具让他能够全无表情地对着南红说话——他停顿了两秒钟,整个北国银行会客室中安静了两秒。
博士切片:“你,还有问题吗?”
南红:“……没了。”
她嘟嘟囔囔地:“我就问一句,你急什么?”
果然这句话说完之后,博士切片像是吃了一大口浓缩酸奶,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他噎着了,南红爽了,她立刻翻过了当前这一页,催着博士切片:“好了,是时候告诉我关于坎瑞亚和虚假之天之间的关系了。”
博士切片:“坎瑞亚人不相信神是有原因的,坎瑞亚曾经是一个占星术格外发达的国家,如果你曾听说过枫丹将会被水淹没的预言的话,这个预言就是由坎瑞亚占星术士中顶尖的一个做出的。”
“那些格外优秀的占星术士,总能在长时间地注视星空、研究命星之后发现星空的秘密。”
“我们目中所及的天空确是天空岛的谎言,斯卡拉姆齐虽然狂妄且坏脾气,但他倒是从来诚实。”
“而在虚假的天空上,天空岛上的神明早早预设了人类的未来,并且将这张祂们自以为的宏大蓝图以命之座的形式撰写在了虚假之天上。”
“虽然命之座并不会将一个人的一生彻底限制死,但是命运被这样写定的安排,仍然是很多人所不接受的,他们成为了最早的坎瑞亚人,在地下建立起了王国。”
“他们以推翻众神、以人类的身份掌握一切力量,摆脱这些命运为目标,这一目的贯穿了坎瑞亚的整个兴亡史。”
博士切片的回答到这里为止。
南红在心里整理了下自己所听到的,在剧情收集比例上头验证了这段话的含金量,很难免地用了会儿时间来“收拢”自己恍惚的心神。
虚假之天……虚假之天,她原本以为这东西自己需要再多和莫娜搞好关系之后才能得到更为准确些的答案呢,但现在博士这边给出的回答也就挺够了。
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那也真的挺容易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选择去往坎瑞亚,而坎瑞亚的发展也那么迅猛了。
越是容易接触到这个真相的人,一般来说越是人类中更有才能或者是更有资源的那部分人,而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不是那么认命的存在。
南红:“感谢你的解答。”
这是第一个问题,但不是最后一个问题——刚才的那个问题只能说是她自己好奇,和旅行者却没什么关系。
南红毕竟还记得自己大晚上的走上这么一趟的初衷是什么。
唉,旅行者……
她都已经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有目的地去靠近旅行者,刷对方的好感了(虽然给了那么多原石也确实能够证明她的诚心),在交这个朋友的问题上,南红自己还是很有些愧疚的。
顺带着能多帮对方一点的地方,还是多帮些为好。
旅行者更想知道一些什么呢?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应该一直都有在寻找着关于坎瑞亚和她哥哥的信息,那么……
“你认识坎瑞亚的人——那么,你认识的那位坎瑞亚人,认识旅行者一直在寻找的哥哥么?”
旅行者最在意的就是哥哥,不管她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血亲一定是推动她各处“考古”的、最重要的那个原因。
那么,直接瞄着目的发问,多半不会有错。
既然博士刚刚提到了认识的一个坎瑞亚人,那这个坎瑞亚人应该不是那种在坎瑞亚亡国了之后才出生的遗民吧?
毕竟博士自己就有五百多岁了……应该有五百多了,再不济也是将近五百,现如今在愚人众内还是如此的位高权重。
不一般的人也很难成为他的朋友。
哪怕只是打双引号的“朋友”。
博士切片:“这个问题便宜,我的实验需要用上一些星银矿,送我一些。”
星银矿就是蒙德龙脊雪山上的矿石特产之一,这玩意涉及到了南红的专业领域,她想了想自己那边的库存,不久之前阿贝多……不是,白垩老师还来采购过一批,现在剩下得不是很多,而星银矿的分部位置也注定了它开采难度大成本高,产量提不上去。
不过,或许求助旅行者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观察过了,虽然旅行者经常会用这些矿石合成武器,但是她也每天都会去各种矿石富集点开矿。
用星银矿换原石,这生意对她来说绝对不亏,对旅行者来说应该更是不亏。
南红于是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要多少?”
博士切片:“标准大小,五十块足够,要顶级的。”
南红估摸了下这个用量,怀疑他是想要把一间实验室的室内全部用星银矿粉涂刷成那种特殊的银白色。
说是五十块星银矿数量不大,但顶尖的标准大小星银矿价格也是够贵的。
南红很快写了张条子交给博士切片:“一个星期之内给你发货,送到哪儿?”
博士切片:“至冬就行。”
南红:“行——答案?”
博士切片:“旅行者的血亲,在坎瑞亚很是知名,你也可以认为……所有坎瑞亚人都知道他。是的,我那位朋友认识旅行者的血亲,他们见过面,在五百年前。”
南红下意识地想要追问两句,开口之后才觉得自己或许没有追问的必要:对于旅行者来说,知晓愚人众里头有关于她哥哥的线索这一点应该就足够了。
在一个国家中,能够变得人尽皆知,多少是需要一些本事的。
哪怕是如今的旅行者,在解决了东风之龙特瓦林的问题之后,她的名声也不能说是蒙德的每个人都有听闻,毕竟还有些人可能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
而这样的人物,倘若在坎瑞亚灭亡之后突然变得寂寂无名起来,甚至于消息灵通的人士都无法为旅行者提供任何可靠线索的话,那多半是藏在某个角落里,计划着一些很大的事情。
南红还是有些警惕的,从博士这个敢把自己片了的疯子口中说出来的,和旅行者口中说出来的,她必然会更相信后者。
况且,博士切片还会给她开条件,天晓得下一个条件是什么。
但是旅行者就很好懂,给原石就行。
博士切片:“还有问题吗?”
虽然思考的时间没有计费,但这位执行官很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五百年的光阴并未让时间在他眼中变得不值钱一点,而切出二十几个自己多线并进也没能让情况好转半点。
南红犹豫着:“下次还能再来吗?”
博士切片:“……”
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你把执行官当成什么了?”
——当成客服,难道不可以吗?
南红心里飘过一句叛逆的回答。
说出口是不会说出口的,她好歹还记得自己和这几位执行官相比,恐怕除了最文质彬彬甚至到了文弱模样的富人之外,她一个都别想打过。
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猖狂……不是个很好的主意。
“我可以写信给你。”她说,“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写信给队长——虽然我知道他绝没有你这么闲,但他比你正派。况且他给我的回信中说了,为了上次那几个士兵的事,他欠我个人情。”
哪怕用在问坎瑞亚的问题上或许会有些浪费,但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博士切片冷冰冰的、很是生硬地回答:“好。”
南红轻快地告别了这位从始至终没有摘下面具的……或许是二十四分之一执行官,她准备在旅行者为自己带来设计已经完成了的好消息的时候,也将今天获得的好消息转给对方。
博士切片从这间会客室的窗口看出去,目送着南红的背影走下璃月港这假设在街道两旁的游廊。
“卡皮塔诺……”半晌之后,面具之下有些苍白的嘴唇自言自语道,“你这次可是欠了我个大的,那么老半天,就问了这两个问题……啧。”
*
在她走后,博士切片的语气是多么的嫌弃,这就是南红所不知道也不关心的事情了。
她又去各种古籍里面寻找到了一些关于坎瑞亚的知识,甚至还去璃月港的观星社团逛了一圈——发现社团里都是一群业余爱好者后,她默默地断掉了社费。
但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上多久。
虽然又加了个每天去挖星银矿的工作,但以原石为动力的旅行者简直比群玉阁更大功率,她不仅弄回了几百块优质的星银矿,甚至还比约定的日期早上将近一个星期完成了全部的清水玉饰品设计。
哪怕这其中有相当多阿贝多的功劳,但毕竟阿贝多没有要求署名,所以,理论上,旅行者的全能且好用又一次得到了印证。
旅行者欢欣鼓舞地带着设计稿来璃月找南红。
双方对于彼此给到对方的东西都非常满意,旅行者沉吟着说自己或许是要和达达利亚搞好关系了;而南红则看着那些经过了阿贝多审美水平检验的设计稿,感觉到了久违的对味: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嘛!
而此时的满意,也就意味着对于南红来说——
现在,只等工厂那边加急完成加工,就可以出发去稻妻了。
第28章 还是跟着愚人众船队去稻妻吧
旅行者得到了在愚人众里头有和哥哥相熟之人的答案。
在得到答案的刚开始,她高兴到了几乎要跳起来给南红一个拥抱的程度。
在这次见面结束之后,旅行者兴冲冲地就去了一次北国银行,但是——根据揽云收集来的那些信息:旅行者去的时刻有些不太巧了。
富人在和凝光的争辩中输了个彻彻底底——毕竟璃月港遇到的灾难那样明明白白地放在眼前,就算他的手段再怎么高明、再怎么舌灿莲花都更改不了。
于是,他、以及与他结伴而来的另一位执行官都离开了璃月,此时的璃月北国银行又一次出现了没有执行官坐镇的权力真空。
旅行者没能找到可以给予自己更多答案的人,虽然有些无奈,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她倒是没显得气馁:毕竟,相比起先前毫无目标地在满世界寻找着哥哥的踪迹,在各种人流量足够大的地方贴着寻人启事,现在她至少获得了一些线索。
这就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然而,当南红又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看起来却不那么好了——和她平常那副总是很朝气蓬勃、总是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法打倒她的样子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南红小姐……?还有甘雨小姐?”
明显有些失魂落魄的旅行者走到璃月的冒险家协会分会附近,她自己是没有抬眼的,但是派蒙抬头了——派蒙看到了这两位站在廊桥上,正在和凯瑟琳谈论着什么的老熟人。
“你们两位怎么在这里呀?”
派蒙已经飞了过来,旅行者当然也就会跟上,她走上来,眉头仍然有些皱紧、看着颇为凝重。
甘雨说明了当前的情况:“最近,千岩军发现有一些深渊魔物正在石门的附近集结,虽然它们大多出现在蒙德的领地上,但是璃月不得不有所防范。”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除此之外,盗宝团也放出风声来,说是有人在蒙德的一处荒郊野岭发现了一处遗迹,而盗宝团已经盯上了这处遗迹,甚至从枫丹调来了一名大盗宝家,辅助蒙德璃月这边的盗宝团从遗迹中挖掘宝藏。”
甘雨自己是不相信有什么宝藏的。
和璃月这种经常能够看到仙人洞府现世的地方不同,如今的蒙德虽然天气状况相当良好,一年到头都是风和日丽的,但是在稍微古代一些的时候却是最苦寒的地方,和被雷电将军斩断了风雪的稻妻有得一比。
在那种历史当中,能遗留下来多少值钱的东西呢?
“但是,盗宝团的集结不能不防,毕竟这些蟊贼在面对普通百姓的时候,仍然还是颇具威胁的。”
南红接过了甘雨的话。
“千岩军和七星都还在忙着调查各处的魔神封印是否牢固、奥赛尔这一战留下的后续影响,所以,关于这些盗宝团情况的警戒,就要和冒险家协会合作了——除此之外,像是我这样的富商,也是凝光小姐发动的热心群众呢。”
虽然说警戒盗宝团这样的事情,璃月有不少富商都兴趣缺缺,但是看在凝光的面子上,或多或少也都是出了点钱的。
南红更积极一点,她不仅仅出了钱,还出了人。
甘雨:“是的,南红小姐真的帮上大忙了,前两天轻策庄那边就出现了盗宝团出没的迹象,有好几家老人都反应自己家里晒的草药被偷盗走了,还好南红小姐及时调动了手下的矿工过去帮忙。”
南红笑眯眯的:“凝光会给这些矿工发薪水呢。”
旅行者听说了这一情况——她表示自己还是很乐意帮忙的——随后,她提起了前段时间自己遇到的一个怪人,这个怪人说自己在追杀的便是正在蒙德寻找着什么的深渊教团。
或许深渊教团和盗宝团正在找的是同样的东西。
甘雨对这件事兴趣不大。
毕竟,这件事的主场不在璃月,那么她这个加班加得太多、都快要对甜食提不起兴趣来的月海亭秘书也没必要再给自己找活干。
南红倒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只是,她当前的确还有已经与凝光约定好的事情要做:从轻策庄,到望舒客栈的这一带的治安,暂时是归她负责的。
此时此刻,她尚且还走不脱,就只能在心意上与旅行者同在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旅行者的动向如何,揽云完全没能收集到。
除去一些在蒙德城内的采买、或者是在璃月这边挖笋开矿杀猪之类的日常活动,旅行者就像是已经断绝了和人类社会的交流似的,从揽云的关注中彻底消失了。
南红还红着脸皮去找了一趟凝光,试图从凝光那边获得更多的一些消息。
但就算是凝光也不知道在旅行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就意味着,旅行者的确是去了一些很幽深的、很偏僻的地方。
她再一次出现就是在一个月后了,这一次的她看起来比上一次更加的凝重困惑——甚至身上还隐约可见几分哀伤。
旅行者一到璃月港中,直接就来到了南氏矿行,南红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人看茶,旅行者就已经垂着眼睛,走到她的面前来,说:“南红小姐,谢谢你之前愿意帮我一起找关于哥哥的线索。”
“以后请不用再为这件事上心了。”
南红:“……?”
她一边为这话震惊,一边看到随着旅行者走入房间而出现的弹幕:
【已经是个死人了】
【已经是一条快要废掉的旅行者了】
【呜呜,空哥我的空哥——】
这话、还有这些弹幕,看起来像是在说她已经找到了哥哥,但是旅行者的语气听起来怎么听都像是从此以后没哥哥了。
她站起来,走到旅行者身边,双臂虚虚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用这种方式勉强抱了抱旅行者:“这是怎么啦?”
原本稀稀拉拉的弹幕几乎是在这一瞬间爆沸起来的:
【我靠!我靠!我靠!我宣布这个版本最牛逼的剧情就是这一段!马哈鱼你真的好直接啊!】
【马哈鱼在三蹦子里卖百合,我只会浅浅磕一口然后说米桑,故乡的百合花开了;马哈鱼在原里卖百合ml,我原地选转着就爆炸了】
【这不是卖百合,这只是女孩子之间安慰的贴贴,但是马哈鱼你也好会写友情,而且这个建模……】
【靠在南红小姐柔软的怀抱里,呜呜已经升天了】
在南红靠近过来的时候,最先闻到的是她身上的香气,不是很浓郁,但是真的香香的,随后则是那双在珠宝和黄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洁白的手腕于灯光下几乎就像是会发光似的细腻漂亮……
如果不是系统强行让她显得如此悲伤,旅行者怀疑自己会直接强行贴在南红的皮肤上蹭一蹭。
旅行者深吸一口气,很难说是在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是单纯为了多感受一点南红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
她对南红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千万别害怕。”
【怎么办,我得了一种看到这句话就想笑的病】
【+1】
【俺也一样】
南红心想,那她比起这些弹幕背后的玩家来还是要强上很多的,毕竟虽然她当年也笑得想死,但现在的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无视这些文字了。
南红点了点头。
“一开始,我只是遇到了个坎瑞亚人,虽然他没说,但我又不是蠢的,那么明显的四芒星瞳孔,很明显就是个坎瑞亚人。”
旅行者并未注意到,在听到“四芒星瞳孔”这几个字的时候,南红的瞳孔很轻微地缩了一缩。
“他说他会和我去追击深渊,我想那就去吧,来到一处断崖上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很熟悉的气息。虽然那个名叫戴因的坎瑞亚人很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但我能感觉到,那个人……绝对就是哥哥。”
这是旅行者上一次出现并且失魂落魄的原因。
而这一次——
“……我追着冒险家协会给我的信息去了那处遗迹,并且在那里又遇到了戴因。”
不仅仅是戴因,还有已经死去的、跪在一尊倒吊的七天神像之前的大盗宝家。
在和戴因一起追着深渊教团的阴谋调查了两三天之后,他们最终倒可以说是成功挫败了深渊教团将奥赛尔改造成拥有钢铁腕足的朋克魔神的计谋。
但是,胜利之后迎接来的却是苦果,因为当她击败那个深渊使徒之后,旅行者发现有人前来救走了那个深渊使徒,而对方的外表过于熟悉,以至于她在最开始的时候甚至都没能发出声音。
“是哥哥哦。”
旅行者用非常平板的声音说。
用词嘻嘻,但语气半点不嘻嘻。
南红觉得,如果是站在那些把这个世界完全当做一个游戏的玩家们来说,那么这一段,旅行者的配音大概确实是有配得非常非常好。
很有感觉,那种饱含情感却又将情感都压在淡到和白水一个味的腔调之下,只隐隐约约有点儿很细微的流露的感觉配得只能说是超级无敌棒中棒。
如果有人做cv盘点的话,很有可能会把这句话做进集合里去。
果然,并不出乎南红的所料,哪怕只是此时,弹幕就已经刷了起来:
【是哥哥哦】
【是哥哥哦】
【将来和哥哥在旅途终点见面的时候也要来上这句[刺激],空哥会是什么反应呢?重逢的时候反应比妹妹亚撒西了好多的哥哥会被刺激哭吗[好奇][狗头][狗头]】
【是哥哥哦】
【会的吧?一定会的吧?如果现在空哥在边上听到这句话很有可能已经爆哭了】
【有一说一啊,隔壁空哥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南红小姐虽然也有安慰但还是保持了很安全的社交距离,可恶啊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我们男旅女旅!】
【而且空被刺激得更厉害吧?反主荧的语气比起反主空要冷太多了,哥哥说话就像是在说虽然我很爱你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在一起(什么缘之空),妹妹就像是在说愚蠢的欧豆豆哟,你不要再挡着我的路了,否则的话,忤逆我的,即使是亲哥哥也照砍不误】
【前面的点了,妹真的冷冰冰的】
【妹这边的吐槽就感觉咬牙切齿的,哥那边说的“是我妹妹”都快哭出来了,cv配的小哭音还挺对味的,但是妹妹这边真的好有梗的】
嗯,对味了。
比起零零碎碎的弹幕的相对正经感,南红觉得这会儿大片的弹幕才是她更熟悉的那个味。
此时此刻,如果可以的话,一句“俺也一样”就可以很好地表达她的想法*了。
表情包也可以。
怎么说呢……虽然哥哥竟然成了“反派”之一这种设定放在对于各种文娱作品套路已经非常熟悉的南红眼里,甚至说不上一句“欧亨利”,但它的确还挺情理之中的。
总之,南红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
她怀疑玩家应该也能飞快地接受这个设定,不至于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难过——于是,她在沉吟片刻之后,对旅行者说:
“既然你哥哥告诉你,你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而他会在旅行的终点等着你,这不就意味着他仍然把你当成最重要的家人吗?甚至于,他现在的全部所作所为,或许都是为了你们的未来变得更好。”
旅行者闷闷地回了个“嗯”。
南红:“其实这对你的旅行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呀,况且你现在还不用担心你哥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很糟糕的局面,你只需要完成并且享受这场旅行,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当然,如果你觉得从头到尾都是走着太累的话,欢迎随时搭南氏矿行的车,提瓦特七国各处都有我家的产业。”
弹幕比起刚刚有梗的时候还要更多:
【官粮吗?是官粮吗?!】
【都到这个份上了,不来个和上次魈救咱们的时候同款的公主抱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妈妈我吃到真的了!】
【马哈鱼你真的……隐隐约约的暧昧,擦边的感情,汹涌的友谊,不说明都是我们在脑补但是好香好好吃】
【南红什么时候进池子啊!我的大纠缠之缘已经忍不住了!】
【原石全都攒着等南红……但是也太难了一点吧,南红什么时候进池子还完全没消息,但是神里宵宫和早柚官方已经放了立绘了啊!】
【神里小姐,我从内测就开始等待的老婆……】
【单独从立绘上来说的话我觉得宵宫要更好看一点,而且好喜欢这种明媚的女孩子】
【前路的诱惑太多了,但是我一定能忍下来的!南红老婆什么时候进池子啊啊啊啊一定要奖励我啊我有守着我的原石,千年等待只为你……】
在疯狂弹幕的空隙里头,南红勉强能够看到旅行者。
她抬起头,眼睛向后看,那双本来就很圆的大眼睛里头水汪汪的,还带着点小小委屈:“真的吗?”
南红放开抱着她的手臂,在腰侧的荷包里面摸摸掏掏了一会儿,找了一颗也是四芒星形状的粉蓝紫色透明晶体小石块。
其实在荷包里头的原石应该不只有这么一小块的,但是架不住这东西实在是太小颗了,并不是那么好摸。
她将这颗原石放到旅行者的眼前:“当然是真的——我以原石的名义发誓。”
旅行者仍然盯着她看,盯着盯着就笑了起来,原本就带着点儿婴儿肥,戳起来很软的脸颊更显得圆圆的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原石更保真的东西吗?
没有!
就算有……就算有的话,那也是她对南红小姐大富婆的爱!
南红:“如果我把它、和它的兄弟姐妹们送给你,会让你的心情更好过一些吗?”
旅行者非常用力地点起头来:“嗯嗯嗯嗯嗯!会的会的会的!”
弹幕里面的“嗯”和“会”的含量已经很明显地超标了,一时间甚至都有人开始刷“感受嗯典”这个南红并不知晓的梗。
或许是在她穿越之后才出现的梗吧。
现在的旅行者看上去已经彻底被治愈了。
旅行者抬起手来,勾住南红的脖子,声音甜甜的:“南红小姐、南红小姐,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南红拍了拍她的手:“我也喜欢旅行者嘛。”
旅行者满血复活地从她这儿蹦蹦跳跳地走了。
门外,被揽云和轻柳很“有默契”地用一大堆好吃的东西招待着,现在虽然已经吃了很饱,但却仍然还不舍地两手抓着不同的小蛋糕,纠结着最后一小部分的胃到底要留给谁的派蒙看到旅行者心情大好地走出来,发出嘴巴被食物堵了个严严实实的呜呜声。
“呜呜!”
南红微笑着摇了摇头。
——当旅行者离开这间房间,弹幕也从她眼前消失的时候,也就是她确认所谓的游戏镜头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的微笑就没那么容易维持住了。
哪怕旅行者本身确实是个很萌的小女孩,而派蒙和她的互动更是各种意义上的萌上加萌,但旅行者的话语当中包含的信息却很难让她太久地沉浸在这种被鼓舞到了的快乐之中。
旅行者的血亲,对方在坎瑞亚以及如今的深渊教团中是怎样的身份、为何有了这样的转变,又有些什么目的,这是个很大的议题,暂且也不是很好讨论,就先放在一边,不说也罢;
而关于怎样用世界上的第一台耕地机的眼睛去改造一位魔神,这种听起来甚至有些天方夜谭的科技,这背后所意味着的当初无神的国度坎瑞亚是怎样高度发展着的、以及因此衍生出的那些细思极恐也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可以确定是旅行者无意间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就很有点意思了——她说所有的坎瑞亚人都是四芒星形状的眼睛。
做为一个璃月的“普通”商人,南红虽然也没有自己谦虚的那么普通,但是她的客户们大多数都还是正常人。
她没什么机会接触到那种表面上就把“我们和坎瑞亚有很大关系”这几个字大书特书的势力组织,所以坎瑞亚人们一个个都长得什么样子,她是真的没有旅行者这样肯定确切的认知的。
有一说一,这种通过旅行者的嘴巴讲给她听的信息,真实度多半还是挺高的。
这些信息毕竟是通过游戏本身给出的,而不是那些似是而非、本身就不能确定真假的散佚在大世界各处的文本当中推断出来的、对于整个提瓦特只有管中窥豹略见一斑的玩家一家之言。
所以说,果然蒙德的凯亚队长也是坎瑞亚人——南红对凯亚的身世了解到底还是不太够,毕竟她和蒙德那边的生意做得是真不算多。
而迪卢克这个合作伙伴……算了吧,他或许表面上的确讨厌凯亚,但是南红这边的情报网传回的消息都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和凯亚之间由时间累积起来的亲情并不那么容易消磨。
而她先前在至冬市政公园中遇到的瑟雷恩,那位漂亮的,到现在都还能让她在回想起那头又黑又长又直的头发、以及漂亮得异常干净利落的脸的愚人众——他也是四芒星的瞳孔。
所以,他也是坎瑞亚的遗民吗?
那他在愚人众里的地位一定很不低了……南红不记得执行官里头有这样一位漂亮的青年,虽说有可能是她对于执行官的了解不够全面,其中几位只是见过证件照而已。
但执行官的概率还是太小了一点。
她的运气要多好啊,才能在那么多的愚人众士兵当中,碰巧遇到了十一个执行官中的一位。
可能就只是某个高层吧,有可能认识博士的那种。
嘶……这个身份……
南红发现她已经蠢蠢欲动起来了。
她果然不是那种纯粹喜欢美色的人,甚至于属性里头高低带着点混蛋的利益导向。
她突然有了维持、并且逐步加深与瑟雷恩关系的想法。
坎瑞亚人诶。
活生生的坎瑞亚人诶!
还是个加入了愚人众的活生生的坎瑞亚人诶!
她咬了咬下唇,内心的天人交战压根没能持续超过半分钟的时间。
写信。
必须写信。
*
晴天的阳光好得有些过分了。
是个非常适合比武大赛举办的天气。
一个多月之前,旅行者在阿贝多的帮助下,一共设计了七款商品。
而现在,这些奢侈的矿石制品总算是从工厂中走了出来。
阿贝多很好地抓住了这些奢侈品的特性,每一件都不适合大批量制作,而是需要手工精细地雕琢,同时,上头都大量地镶嵌了各色的贵价珠宝,不仅仅是清水玉,还有夜泊石、紫晶、老石、星银矿等等昂贵的矿石。
从首饰套装到屏风、再到一座华丽到甚至可能会让人看不清刀体本身的道家……这些货物终于在南红的催促之下,连带着莱欧斯利那边送来的所有元素炮一起准备妥当。
她的船队终于被重新武装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可以“纵横四海”的水平。
当然,其实相比起南十字船队和愚人众的船队,南红的商船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也正是这个问题,让她的船队无法独立地穿行于围绕稻妻的雷暴之中。
她缺乏足够多优秀的舵手,也没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水手船员。
优秀的船和强大的火炮可以被类比成一个强健的身体,但是优秀的船员和水手们才是一艘船的灵魂。
没有灵魂的躯体也是动不起来的。
但是,借用一下“旁人”的灵魂倒也并不怎么困难,南红完全可以将自己手下的这商船转移到愚人众的船队里头,或者是南十字船队里头跟着死兆星号走。
——让一个灵魂来管理一个更为庞大的身体,先前的几次航行都证明了这一思路的正确无误。
所以,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到底跟着谁走?
南十字船队?还是愚人众呢?
这看起来并不怎么值得成为一个问题,相比起南十字船队的优秀口碑,以及北斗大姐头在整个璃月圈子里的好名声,很显然在这种时候提到愚人众都是对大姐头她们的侮辱。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摆在这里,北斗的南十字船队哪怕背后站着璃月,但璃月在国际外交上所表现出的虽然强大但也温良恭俭让的性格,是注定不会成为为南十字船队背书、甚至是负责的存在的。
毕竟,南十字船队很是自由,平常干出来的事情除了收容稻妻通缉犯之外还有各种各样在其他国度算得上违法乱纪的事儿。
凝光就算再怎么和北斗有“私情”,就算璃月港私下里悄咪咪的传闻里再怎么提到天权星的赤色肚兜还挂在大姐头的腰带上……也都不能让璃月为这些行为买单。
而此时此刻,南十字船队内藏匿着一名稻妻通缉犯,船舱里还装着一堆要送去海祇岛的补给品,甚至就连这一整艘船上的船员们,那也是珊瑚宫心海特地订下的雇佣军。
这个配置……
南红也就只能扶额苦笑了。
总之,这么个与合法合规快要彻底风马牛不相及的船队,在面对稻妻离岛上的勘定奉行的时候,肯定不会多么理直气壮。
而她南红是去谈生意的。
她要的是将那些借着锁国的名头,对大量的货物增收了百分之三十甚至多达百分之五十关税的勘定奉行所中的老爷们一举震慑住——若是震慑不住,那就威逼利诱,总归要让他们松口才行。
南十字船队在这方面有的只剩下劣势了,相反的,倒是愚人众,这群人可以凭借着一直以来的“外交”手段,让勘定奉行的那群人不得不或者干脆是主动对他们以及随他们一同前来的人敞开大门。
唉,真难抉择啊。
南红忍不住想,和她相比起来,旅行者的选择就显得简单且直接太多了——她和愚人众当前的关系,绝对没有好到可以搭船出发的程度,甚至就算有人愿意给她发去邀请函,她也不见得就能够放下心中的那些芥蒂登船。
旅行者绝对是只能够走南十字船队这条路的。
当然,南红为了确保旅行者能够顺利成行,还专门找过北斗谈了谈。
她记得南十字船队一直以来都是有武斗会的。
那些想要加入南十字船队的,或者是想要从斩杀了海中妖兽、从巨兽身上获得了相当多好东西的北斗船长私库中得到点什么好东西的……全都会报名参加这场一年举办一次的武斗会。
在武斗会上,最后的优胜者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对于北斗来说,区区一张从璃月港到稻妻的船票绝不算什么。
而旅行者的战斗力,南红是非常信任的。
她参加了就绝对能赢——就算有什么黑幕她也绝对能赢。
为此,她直接向北斗表示自己想要资助一次南十字武斗会,让这场武斗会提前。
也不知道是凝光给透了题,还是旅行者已经在整个璃月港中打探过了许久,她想要去稻妻的消息都传到了北斗船长的耳朵里来——总之,北斗在南红上门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她的意图。
“当然没问题。”这位豪爽的船长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包在我身上。”
她答应完后,表情有些怪异地又说道:“只是,我本来也就打算举办一场南十字武斗会。”
南红了解到,这一次的南十字武斗会,提供了与以往每一届都非常不一样的优胜者奖励。
如果有人获胜的话,ta可以选择获得一枚空白的神之眼。
神之眼这东西是个稀罕玩意,可别看璃月港里头似乎能瞧见不少神之眼拥有者,甚至南红自己也在好几年前就拥有了神之眼,但她毕竟也算是一种天之骄子——不管是出生的时候投胎的技术,还是能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开一次……
总之,如果能够有机会获得一颗神之眼,应该没有太多人会选择拒绝。
哪怕这是一颗因为主人的死亡而变得暗淡无光的神之眼。
毕竟这样的神之眼,其实也还有着被重新点亮的可能——南红估摸着这个故事,就算是老璃月人都有很大的概率压根没有听说过。
凝光的神之眼就曾经是一枚空壳。
她当时还不是个很有钱的商人,因为机缘巧合获得了这颗神之眼,原本想要很冷酷地转手直接卖出去、卖个好价钱的。
但是谁知在这个念头果断地生出的一瞬间,这枚暗淡的神之眼就在她手中亮了起来,金灿灿的光芒多好看啊——像极了她日后会走上的那条铺满了黄金和摩拉的大道。
凝光不情不愿的脸庞被照亮,在众人的惊叹当中,她将自己损失了一个买卖机会的遗憾压入心底:她很快意识到,神之眼是一个更好的敲门砖,会在未来为她带来更多、更好的生意。
如果这个故事在璃月港广为流传的话,如果北斗公布这场南十字武斗会的奖励成果的时间更长一点、允许流言多多发酵的话,南红怀疑这一次的武斗可能会直接变成一场暗流涌动的中心,像是漩涡一样无情地卷走一些人的身家性命。
有凝光的例子在前,不知道有多少有钱人打算赌上一把,就算没多少钱的人——但凡有着对于神之眼的热切渴望的——应该都会倾家荡产去搏一搏可能性吧。
毕竟太多人都认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了。
南红想了想:“我觉得,或许对于旅行者来说,一枚神之眼并不是足够有分量的奖品。”
她倒是没有建议北斗把神之心这个奖品收回去,反正她还是挺安心的,论战斗力,这些人应该没一个是旅行者的对手。
北斗:“这个简单,送旅行者去稻妻,这也是一笔无本的买卖了。”
她很是豪爽地笑着对南红说:“多谢你啊,这场南十字武斗会,我都可以不用自己花钱了。”
也不知道此时的旅行者是否已经和北斗接触过、并且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南十字武斗会。
南红虽然关心旅行者,但却绝不算是担心旅行者,因此,她只是短暂地为旅行者的旅程开启思考了这么一小会儿而已。
她的注意力重点很快就挪回了自己身上,也算是回到了要怎么出发的这个问题上头去。
这个问题里头并未牵扯上系统或是弹幕,因此,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试看询问揽云或者轻柳的想法——虽然站在璃月人的角度上,或许愚人众这个选择本就不会被做为认真考虑的选项。
但是,出乎南红意料的是,揽云却建议她跟着愚人众的船走。
“愚人众的船先行,”揽云说,“您的船队与愚人众一同出发,来到离岛,不管是否借用愚人众的名声,总之,与勘定奉行谈生意,卡一下时间,在做完这一笔交易之后,等待死兆星号来到离岛的港口。”
“做为异乡人,旅行者与您不同,应当只能在离岛一地完成了身份的登记之后,才能有机会去往稻妻的其他岛屿,实现她觐见神明的愿望。”
“所以,她一定会留在离岛,与您的旅程错开,您刚好可以……”
揽云的声音低下去,她知道南十字船队去往稻妻之后要做些什么——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些生意方面的事情。
“抵达海祇岛,虽然您尚未将这一步写在您的计划中,但我猜测,您一定会去一趟海祇岛吧?”
南红很想如凝光那样将一杆细细长长的烟枪拿在手上,然后长长地吐一缕带着特殊香调的叹息:
“是啊,海祇岛……”
从好久之前开始,海祇岛就已经成为了她的整个矿石商业版图当中最让人头疼的一个小点。
珊瑚宫心海真的是个很合格的现人神巫女,也是一个特别特别糟糕的商业伙伴——和她看着相当甜美甚至有一点水母似的空灵的外表不同的,是她在合作的时候为海祇岛争取最大好处时,几乎像是一头贪婪且胃口永无止休的饿兽那样,不肯将爪子放松半分。
她逐渐提出让南红觉得吃亏的条件,许诺着看起来的确有可能发生、但到目前为止却还迟迟都没有发生的未来。
所以,哪怕她的言语听起来柔软且甜美,仿佛是站在对面的角度考虑而做出了以上决定……
南红仍然决定去一次海祇岛,面对面地于这位现人神巫女聊一聊。
关于海祇岛的未来、关于这座岛屿以及反抗军势力在未来是否会被给予更多用来对抗鸣神岛和眼狩令的物资。
“不错,你安排的行程确实很合理。”
虽然有一点像是在特种兵打卡式旅游,但是必须承认,这样的安排的确能够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一切。
以及……
还有那个南红很难不多去注意一些的推荐任务。
在这个任务中,她需要做的事情是和旅行者一起探索渊下宫。
随着南红由那双眼瞳为十字星的漂亮眼睛确定了瑟雷恩是个坎瑞亚人的事实之后,她开始更为清晰地意识到系统给出的推荐任务并非无的放矢。
渊下宫这个与海祇岛相连,但如今的海祇岛也对其失去了大部分了解的地方,里面会藏着些什么与整个提瓦特大陆有着密切相关的秘密呢?
或许,虽然受限于实力,以及钟离先生的那番不要过于好奇的警告,南红决定在没和旅行者碰面并且同行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真正进入渊下宫的;但或许她可以现在海祇岛上了解一些迄今仍然留存的文字或是传说。
哪怕只有一点,但那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南红碰了碰揽云的手背:“大管家呀大管家,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呢……就按照你的建议来办吧,是时候把这个决定告诉潘塔罗涅了。还好,我先前与他谈判的时候就留了一手,咱们的船队随时都能混在他们的船队里头、一同去往稻妻,否则还要再和他斤斤计较地扯皮上好久。”
“要早一点出发的船队,我怀疑离岛上的那群家伙……啧,他们毕竟是稻妻的三奉行之一,也算是距离雷电将军的威光最近的存在。”
愚人众的恶人光环带来的谈判筹码能算多少……其实也很难说。
指不定这些稻妻人就像是想着“只要帝君出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璃月人一样,觉得只要将军拔刀了就没有什么斩不断的呢?
因为雷电将军的权威而自傲,因为这种自傲的情绪而不肯做出半点退让,咄咄逼人的想要多占很多好处,这样的人南红见得实在很不少。
“多留一些谈判的时间吧,没关系的,如果实在是一切顺利,我们又不是不能先去鸣神岛上转转。也算是……”
“见见故人。”
第29章 坎瑞亚人的困惑
当南氏矿行的要求递到北国银行这边来的时候,负责收下并且分类各种信件,从中挑选重要的那些寄往至冬国转给那些执行官的愚人众成员脸都绿了。
虽然说南氏矿行和愚人众的合作的确很深入,而且这位矿行的大小姐也确实很有资本与这些位愚人众执行官面对面平等地谈话,但是这样的要求实在还是令他们大为震撼:
虽然按照信件上的说法,对方的要求的确是他们愚人众按照合约应该履行的义务没错,但是纵横提瓦特大陆这么多年来,愚人众什么时候尽职尽责地履行了全部的义务还没有得寸进尺地要求多得一些好处?
——兴许也就只有在那位队长大人麾下了。
从来都只有他们愚人众占便宜,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占愚人众的便宜……哪怕只是在合理且约定的限度范围之内!
我们愚人众也是能被薅羊毛的羊吗?
你知道上一个敢于薅我们愚人众羊毛的家伙现在落到了个什么结局吗?
呵,说将出来吓你一跳,那位正是璃月往生堂的钟离先生,如今……
如今也没怎么样,该出门吃饭还是出门吃饭,听戏观花品鉴古玩一样不落,虽然账单已经不再寄给北国银行,但是生活质量很显然没有半点下降。
……唉。
愚人众士兵顶着满脑门子的汗,将这封信放进了直接转给富人阁下、并且即刻送达的分类里头去。
或许璃月就是这样的吧。
*
愚人众这边能够在两天时间内从璃月到至冬的船很显然是已经逐渐开始在内部推广起来了。
富人潘塔罗涅收到这封用词介于客气与不客气之间的信件,并且看到了上头的要求之后,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这样的反应确实有点太激烈了,太过于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暴露出来,所以,在看到这么个反应之后,一旁的博士切片很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
富人一直说,他多托雷——不管是切片中的哪一个,都喜欢以面具的形象示人,好像觉得这样就会让他显得如何如何神秘(虽然只是二十四个切片之一的他从来都不是这样想的),而相比之下,他自己,潘塔罗涅,没有戴着面具却能够表现出像是戴了面具的模样,将那种旁人无法从中获得真实情感的笑容焊死在脸上,从而得到相似甚至是更好的效果。
因为至少他脸上的笑容面具不会和金属面具一样让人看见了就下意识地想要敬而远之。
“现在看来,只要我想,我的面具随时都能够挂在脸上,而你的面具……你也没有自己所吹嘘的那样擅长掩藏自己的心情。”
——愚人众执行官内部的关系是挺一般的,继上次当着岩王帝君以及旅行者的面(还有在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偷”听的南红可以听一耳朵的范围之内)对着女士说出“想打架吗”的达达利亚之后,博士和富人这两位看起来似乎关系不错的同事之间也出现了冷嘲热讽的情况。
四周没有愚人众士兵,也还好他们都不在,否则这会儿只怕已经开始担心起自己是否会被杀人灭口的问题了。
潘塔罗涅没有说话,但是他太阳穴上跳动的青色血管很显然能够用沉默的动态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以及——”
外人很难知晓在这两位执行官之间平常都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总之博士切片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此时他们的另一位同事推开了厚重的黄铜大门,长长的皮毛斗篷拖裹着雪原上极为干燥冷冽的朔风与霜雪走进室内,漆黑且坚硬的靴底踩着地板的时候会发出那种很典型的、军官样式的声音。
“多托雷、潘塔罗涅。”
首席浑厚沉重的声音回荡在石质的拱弧形圆顶之间,那种感觉,就像是冰山之下、无法被人看到的大部分照着人的脑袋就这么直接压了下来似的。
大多数情况下,面对这位执行官中的首席,至少在非私下时刻的时候,其余的同僚们都会给予一些、甚至是很多敬意。
就算是在背地里,也几乎不会有人说队长的坏话。
而方才的局面,很显然还没有升级到就算在首席面前也要继续争吵下去的程度——潘塔罗涅甚至都还没有还嘴呢。
潘塔罗涅勉强和平常语气一致:“下午好,卡皮塔诺。”
博士切片靠在墙边,转了转试管,动作比起转动试管来更像是在用别扭的姿势招手:“下午好啊,首席。”
于是室内又回归了沉稳的气氛。
很愚人众,很执行官,一时间沉默得就像是在至冬的白灾来临时刻那些厚达几十米的坚冰。
潘塔罗涅在这份令他不爽的信件后头附了一张质地很好、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制作的卡片,上面写着他赞成的批复,以及对于璃月港口那些愚人众们的调令。
他将这张卡片连带着原本的信纸一起塞回了信封里,随后不再看它、甚至转身离开了这间沉默的屋子。
博士切片短暂地“目”送了这位同事的离开,但是很快潘塔罗涅的斗篷就已经消失在了黑沉沉的阴影之中。
他的面具转回原本的方向——也就是对着队长的方向。
“你最近过多的地出现在城市中了,卡皮塔诺。”他的声音中带着叹息,“看来,你很是在意这份结果。”
“人曾经拥有过的,都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而越多曾经拥有的遗失在了过去,人本身就更多地被留在了过去。”
队长的语气和往日一样严肃,并且毫无避讳地表达着自己对于过去的追忆。
“我已经有很大一部分留在过去了,多托雷,一个过去的人,焉能对这些仿佛昨日的倒影不生动容。”
博士切片:“可惜这次我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确凿无疑的元素力,确凿无疑的七神子民,她得到了很多的回应,哪怕岩神摩拉克斯是神明中最古老的那位,和风神一样有着不同于其他魔神之处,但他毕竟不是女皇陛下,不曾这么鲜明地……给出了许诺的未来。”
博士切片说这些的时候,面具之下的目光其实一直都很是锐利地注视着站在室内另一角里,像是一把插入地面的黑剑一样的首席。
只可惜,对方对于皮肤的遮掩比他更彻底,博士自己的面具好歹最底部还是尖尖的,所以会露出一部分的下巴来。
当他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忙困于研究,没时间站起来稍微锻炼一下身体,颠倒昼夜黑白并且因为大量动脑而吃得很多的时候,他的下颌线就会在面具能够遮盖的范围之外变得模糊。
圆润润的,会让少女哥伦比娅忍不住在罗莎琳或者是阿蕾奇诺的描述中好奇地抬起手来,作势要摸。
当然,博士切片并不怎么给予她这样的机会就是了,他会很快离开这几个都挺疯癫、并且每个都疯癫得不尽相同的女人,去往更为宁静的地方——虽然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或许会更类似于落荒而逃。
卡皮塔诺就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
他的头盔是全覆盖的,而他已经在时光中朽坏的面容则会让那些女士们对他的过去给予几分带着尊敬的同情——不是那种出于怜悯的同情,仅仅是在感同身受之后感叹一句“首席的确是我们都成为不了的人”。
当然,他也不会有身材方面的担忧,博士切片有些发散地想到,做为一个研究型人才,发散性的思维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也差不多可以算是他变成如今这副多线程的样子的根本原因。
但是羡慕对方的身材就不必了,他毕竟不是末席那个才刚刚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不会有这些冲动的想法,也不会……
好吧,他承认,至少在锻炼方面,他永远都做不到像是卡皮塔诺这样自律。
那家伙简直就是个可怕的魔王,博士切片听说过那位蒙德的大团长法尔伽对于卡皮塔诺的评论:能赤手空拳用一截蜡笔戳爆遗迹守卫核心的家伙。
不得不说,这个评价再贴切不过了。
“你知道么?我的好奇心真的一点控制不住,它完全地自由,奔走在我已有的学识边沿,永远向着荒原狂奔。”
博士切片感叹了一句。
“有时候,它也会冲到它本不该去的地方。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生出了好奇,甚至于还要用人情要求我去一趟璃月——还只是为了确认一个几乎不用确认的问题。”
博士的几乎每一个切片说起话来都是很丝滑的,此处的丝滑并不仅仅说的是他的嗓音像是一首连贯的提琴曲,更是说,他擅长将字与字连接在一起,让自己说出口的话密不透风地变成一条不给旁人插嘴机会的“屏障”。
在和同事、甚至是同事中他相对敬重的那一个对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的确有些特别,但属于这个年纪、这个财力水平之下合理的有恃无恐;聪明,但只是普通人的水平,尚且比不过教令院里那些过个两三年就能遇到一个的‘天才’学者——我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注意到她,难道就因为我的另一个切片给了你一瓶药水,然后你感觉对方是尚且活着的人当中极少还认识瑟雷恩那张脸的人?这不是你的风格。”
“而且,采集一个拥有神之眼的人的血液,判断对方是否可能体内流着坎瑞亚人的血液……我承认世界上的确存在着这样的例子。”
“但那是亚尔伯里奇的后代,摄政的一支、更是深渊教团的创始者。我从来相信亚尔伯里奇手上有些特殊的东西,或者是一些从未对外透露的知识。因此,存在一个特例是非*常合理的事情;但是在这一个身上,我完全看不到可以与亚尔伯里奇相比的特殊。”
说完这些之后,他才终于停了下来,甚至还“很有礼貌”地对着队长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队长并未沉默上多久,这一点和博士切片的预料不太相同。
“当然,不会是因为这些,否则我本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是他说得很慢,仍像是在名为过往的泥潭之中跋涉,迈出的脚步都被死魂灵的手指牵扯着:
“但是那封信唤醒了一些直觉,我甚至找不到准确的记忆,明明理论上来说,仅仅五百年的时间不应该让我的记忆被磨损得如此彻底。”
博士切片:“我、还有最强大的切片以及其他的一些切片都为你检查过了,那封信全无特别。”
“信本身的确如此,是用词。”
队长原本也就把信当成普通的信件看,但是,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在看到哪个词语的时候,他那如今被当做了存储容器使用、但毕竟也曾是具备着无限学习、无限学习强化能力的坎瑞亚科技心脏给出了一些反应。
不算大,但是在它已经变成了容器、失去了学习能力,多数情况下都只会维持着一片如死寂静的如今,这样的反应也足够让他警觉。
毕竟,这情况其实并非第一次。
“另外的那些东西,虽然我已经失去了与之相关的记忆,却能够确定它们都曾经属于一个坎瑞亚人。”
“多托雷,我恳请你的理解,在以往的那些先例之后,突然出现了一封来自璃月的信件,而那信件给我带来了与那些先例分毫无差的直觉,我不可能不将其放在心上。”
博士切片的嘴角保持着平平的样子,但是他开口,带着一点困惑终于被解决了的了然:
“哦——原来如此,所以,其实这封信和你当初从坎瑞亚的废墟里面带出来的,是完全一样的东西。”
他的手指贴在面具边上,轻轻地敲击着金属的面具。
那也是几乎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愚人众才建立没多久,而如今总是遮着脸的首席的**还没有腐朽,他仍然像是在坎瑞亚时那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战斗在最前线。
而当时的多托雷——博士的自我评价是一个尚且没有专注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青涩的年轻人,尚且没有成为执行官,更没有把自己切成这么多片。
他几乎和现在的公子一样,对这位神秘且强大的坎瑞亚战士有着不小的好奇,甚至,如今的他已经有些耻于承认,当初的他将不少的注意力放在了观察了解这位坎瑞亚人身上。
有一天晚上,他发现总是以军纪要求士兵与自己的首席离开了当时正在须弥的队伍。
在漫漫黄沙之上的夜色里,出身须弥并且曾经在沙漠游学考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多托雷判断出,对方前往的方向正是坎瑞亚故国所在之地。
在漆黑的灾难褪去之后,坎瑞亚通往地面的大门关闭了,只留下了那宏伟的奇观,静默在几乎无人涉足的黄沙之中,将往日坎瑞亚的繁荣和奇迹都掩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多托雷醒来——或许不是清晨,毕竟他总是研究到很晚,几乎是困晕过去的——但他也没有那么关心天候,现在是这样,那时候也是这样。
他意识到这位坎瑞亚人已经去而复返。
感叹于对方惊人的速度和身体素质,下意识地生出了几分想要把对方研究研究的念头的下一秒,多托雷听到这位坎瑞亚人在喊自己。
留着长长黑发的坎瑞亚人走到他的面前,说自己听闻他是目前整个愚人众里头最擅长研究的学者,因此有些东西,他想要拜托对方为自己总结共性。
那些东西都是他在潜回坎瑞亚的遗迹之中后找来的东西。
虽然当时没有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多年之后博士切片发现自己仍然能够很清楚地回忆起那时候队长递给自己的东西:
一把梳齿已经断了大半,无法再使用的木梳,上头用早年间的稻妻工艺镶嵌了一些螺钿,完全地坎瑞亚式审美,因此那些花纹全都是几何图案的,落灰很多、螺钿也剥落了不少,因此只能看见一些残存的美丽;
还有一把包裹在皮革里面的短剑,长度更类似于匕首,用料是最顶级的铸剑用矿石,剑身上的纹路也相当精美且精湛,是一把能够杀死很多人的好武器。
还有别的很多东西,但这些看起来都像是某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人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于是多托雷尝试着总结了一下:“会不会曾经是你的东西,只是你自己忘记了?毕竟你的心脏……”
坎瑞亚战士沉吟了许久,随后摇头:“不,我觉得不是。”
后来他又将这些东西研究了一段时间,实在是得不出什么结果,带着一点惭愧地和对方说明了自己帮不上忙之后,他很快就转头去学习那些来自丑角的知识了。
自此之后,他和这位成为了愚人众首席执行官的战士的关系就一直保持着这副样子,顶多就是在鲸渊边境、那些生死的边缘被对方提着领子拯救过那么几次。
多托雷——把自己片了之前的博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对内的话,他多少还是个认真干活并且表面上维持着还算不错的同事关系的家伙。
而现在他也确实是想要帮队长解决下问题的:“快五百年了,除了在坎瑞亚,你在其他地方遇到过让你有同样感觉的东西吗?”
队长发出短促的苦笑声音:“我并未去过提瓦特大陆的很多地方,我无从确定起,但就我自己遇到的这些——是的。”
那个问题困惑了他很久。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冒着风险,再一次回到坎瑞亚的废墟当中去,是因为他的灵魂和心脏中都有着“你还有未尽之事”的直觉。
一个战士总是很相信他的直觉,因为正是这东西让他在战场上鲜少受伤并且战无不胜。
所以,他才会在一个星野疾驰过那么辽阔的沙漠,昼夜间来回,带回来了这些像是在呼唤他的东西。
并且,一直困惑至今。
队长将这些东西收拾得很好,而每一次取出这些旧物来,他就会继续被这个困惑缠绕上许久,直到有什么事情让他不得不分心。
博士切片:“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那或许就是——这样稀罕的巧合,本身就值得更多次的论证。虽然我的测试结果不妙,但你相信你的直觉,而我也总是相信我的直觉,”
队长:“这也是我的意思——多谢你的帮忙。”
博士切片:“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的确认,或许就要精深到灵魂层面了。但是对于灵魂的研究,最强大的切片或许具备了能勉强实现你需求的能力,但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放心让他出手。”
队长默默地点了点头。
同事本质上是个不受控的家伙,常年徘徊在天才和疯子的交界线之上——这一点他从五百年前就很清楚了。
而且,从来不会被道德限制住自己。
博士切片:“……而其他地方,你也找不到什么能帮上你忙的人,当年坎瑞亚的那些天才们你遇不上,纳塔你倒是熟悉,用上古老名字的话,甚至或许还能受到尊敬,但就算是纳塔的烟谜主部落中最优秀的祭祀,对于灵魂的研究也还是粗糙且停留在整体上的。”
“所以,你为什么不亲自去试试看?”
不是一直都是直觉的引导吗?那就再试试直觉。
队长叹息:“并非没见过面。”
当时除了一些唏嘘感慨之外,他不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博士切片:“也是,当前深渊那一侧还离不开你,否则,或许换成你去稻妻,向雷电将军索求神之心会更好一些。斯卡拉姆齐与稻妻的关联还是太深,而且他也太过情绪化。”
队长面罩之下的视线沉沉注视着面前的切片:关于散兵的事情他并非一无所知,虽然等他想要对这样阴损的招数提出异议的时候,博士已经完成了任务并且带回了那个绝望中的人偶。
他有些感慨。
多托雷是真的能把这么缺德的话说出口啊。
毕竟这会儿是当面,而且这种陈述事实倒也不能算是什么说坏话,队长没有对自己如是的想法产生半点需要检讨反省的想法。
他只是对博士切片说:“我听说,潘塔罗涅上次与她谈生意的时候,将契约结束期限定得很近,当下次时候到来,还要烦请你告知于我。”
博士切片:“放心,我也会告知其他切片,这样,只要有任何一个切片得知消息,你都不会错过。”
*
愚人众的船队抵达了璃月港。
他们不被允许在璃月港口停留太久的时间,并且,璃月港岸上的、在总务司的管辖之下,原本免费为那些交了停泊费的船做全船检修大扫除的友好服务也对他们全部不开放——如果想要相应服务的话,当然也是可以的,璃月从来不拒绝任何生意,但前提是给钱,而且要给很多。
毕竟前段时间干了什么破事自己心里有数,愚人众倒也不至于抗议,就只是通过北国银行委婉地催了催南红:该启程了。
南红在出发之前,将璃月港内的生意又一次委托给了凝光——保护费当然还是照样交的;
而除此之外,这一次她需要托付的东西,比起前两次要更多一点,在临行的时候,她反反复复地向揽云确认:
“一千六百原石?分四天到八天给——当旅行者进入秘境的时候,你们就都不要进去给旅行者添乱了,但是如果觉得旅行者一个人太辛苦的话,就把库房里面放着的那把北陆原胚拿出来,做为最终的奖励……算了,再额外加上一张武器锻造图纸,我记得第一次去海祇岛的时候,珊瑚宫心海就给了咱们一张锻造图纸,做为她的诚意。就把那张给旅行者。”
相关的话语,揽云已经从南红口中听到不止一次了,而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这位贴心的南氏矿行大管家,就已经将这些注意事项全部写到了自己的备忘录上来。
她亲眼见证了南红是怎样一次次地将奖励逐渐往上提的,从打底的一千六百原石,加到了额外给一些武器升级用的锻造矿石,到一百万多的摩拉……
而现在甚至加上了北陆原胚和锻造图纸。
怎么说呢……
到此时此刻,除了揽云之外,其余知晓南红这般安排,并且也见证过她先前是怎样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地给旅行者安排各种创收机会样子的人,基本都已经忍不住开始吐槽:
旅行者莫不是南红小姐失散已久的血亲?
不是说旅行者在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血亲嘛——说不定那血亲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然后投胎转世成为了如今的南红小姐呢?
这年纪和长相毕竟摆在这里,不管说是亲生父母还是流落在外的亲生子女都有点太抽象了,索性模糊一点,一句血亲走天下。
饶是如此,从她脸上仍然看不出半点的不耐烦来,她微笑着接住了南红的每一句叮嘱:“这是自然,小姐,我会谨遵您的指令。”
南红:“那就都交给你了,一定、务必要——”
“我知道。”
揽云微笑着说。
“我一定会让旅行者满意的。”
南红满意地点头:“很好——”
揽云继续说:“我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小姐的手腕是怎样过人,我一一都看在眼里。虽然旁人或许不理解您的意图,但我斗胆揣测,您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您知道,得旅行者,便能够让您的商业版图愈发扩大。”
南红:“……”
虽然说她一开始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到了如今,随着对于提瓦特这个世界本身是个什么玩意的认知逐渐深入,她已经逐渐进入到了一种钱不钱的没有那么重要,如果未来能好好地活下去,那么就算散尽十分之九的家财又如何的境界。
揽云:“就像是您这次选择的秘境,虽然其中有无数魔物、还有相当大量瘴疠之气幻化而成的凶兽魔怪,但是秘境本身当年也是个仙家洞府。”
而洞府里头有着很多当年仙人培育出来的矿石奇珍。
虽然对于当年的仙人来说,种出这些矿石来就像是莳花弄草似的,只需要付出些许精心、甚至于放在一边等着长就行,但在仙人已不知何处寻踪的如今,这些矿石不仅无法再生,甚至还因为仙人栽培而成为了最适合打广告提升附加值的好东西。
“旅行者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您用原石以为利,这样正好合作共赢。”
揽云低着头:“等您回来的时候,我会奉上让您满意的财报的。”
南红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一开始她选择了这处洞府并且进行探索、做为给旅行者新版本活动的场所,是因为旅行者在蒙德的时候使用的都是风元素力嘛,现在来到了璃月,逐渐替换成了(在她看来)更好用的岩元素力,自然要体验一下用岩元素造物共鸣的痛快。
——更何况,她相信旅行者的队伍里,一定有了不少拥有岩元素神之眼的角色吧?
岩元素最爽的是什么?
在南红看来,岩元素最爽的点在于,岩元素造物在脱手了之后就能够开启自动战斗模式——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战斗习惯。
旅行者的荒星、凝光的璇玑屏、钟离先生的岩脊……这些不都是相当好用的吗?
所以她才选择了一个到处都凝聚着岩元素的仙家洞府环境做为试炼用的环境。
而因为旅行者过分能干而出现当前这种情况……只能说,这是一个为了让玩家爽到,从而从玩家手中榨取到更多的钱而必然出现的游戏会自我完成圆融内恰的机制而已。
南红的船离开了璃月港的海岸。
她回头看着璃月港逐渐在目光中渐行渐远。
虽然对于她来说,这种船行离开璃月港的景象早就不是第一次,但这种壮观的山势与城池的并排后退,逐渐将璃月港的繁华尽收眼底的壮丽,仍然每一次都能让她深受触动。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平日里生活在璃月港中的人,总是很难全篇且彻底地想到自己生活着的城市是怎样的富丽堂皇,怎样不负“万商云来、千帆毕至”的诗文形容。
愚人众的船只停泊在了孤云阁之外的公海上头,而南氏矿行的船队则是在孤云阁的小港口那边装填上了已经从枫丹运回来的全新元素炮。
这些元素炮在外形上与原先的那些元素炮没有任何区别,因此倒也不需要全新的炮台。
除此之外,已经经过了对于能源核心的替换,能够做到不靠着枫丹的能量、而是靠着元素力、与璃月仙家们存储其中的仙力运转的自律机关也都在船舱底层压着呢。
这些还没有被正式开启的自律机关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视作一款压舱石来用,和船舱当中的矿石货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南红并不希望这些东西有被拎出来使用的机会,但是或许——在她从鸣神岛一路朝着海祇岛而去的时候,她会有机会用上这些战斗力不凡的人形机械。
而在另一方面。
虽然这一次南氏矿行的船队是跟在愚人众的船队后头,一起去往稻妻的,但是船队意义上的跟,和璃月纨绔少爷小姐们里头曾经出现过的那种“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处对象都不叫男朋友女朋友的,叫跟”绝不是同一种“跟”法。
船只和船只之间隔着安全的距离,只要一艘船上的人不在离岸的时候来到另一艘船上,或者,只要不站在船的高处大声喊叫,就很难互相打扰到彼此。
南红心想,她和愚人众船上的那些士兵,大概双方的想法都是能互不打扰就最好了。
此时的船才刚刚行驶在公海的海面上,并且还没有行驶上多久,因此,哪怕是最前方的领航船距离围绕稻妻的雷暴也还有挺远的距离,四周一整片都是安静祥和的。
她从轻柳手中接过一杯甜酒。
虽然是甜酒,但是这酒水的度数并非苹果酿可比,烈度还挺高的。
喝了两杯之后,人就有些飘飘然的微醺感了,再加上平稳的航行,南红很快就把自己给整困了。
当然,这也就是她的目的,她靠在软床上,不多时睡了过去——南红自觉并不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那种人,因此她只会给自己提前留一些余量。
她虽然不晕船,但是不敢确定自己在风浪极大的情况下会不会晕船。
稻妻的雷暴覆盖着的海面必然不可能只是有低沉的雷云以及如同粗壮银蛇一般的雷电吧?
风浪必然也不会小的,那时候她要是晕船晕了个彻底,岂不是还要把自己来到岸上之后、用来和勘定奉行谈判的精力先行浪费掉不少?
南红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准确的,她睡得很熟,那些船只摇晃的时刻,那些代表着神明天威的雷电都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她很安然,甚至是很安逸地,在海面重新变得平静下来之后醒来,来到了甲板上。
时值黄昏,霞色的天空和深蓝中带着一点紫色的海面之间,影向山和离岛上的樱花色已经很是清晰了。
她的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
而在稍前一点的船只上,愚人众的标志在扬起的宽幅长帆上被风吹得格外张扬。
南红在不经意间和一双眼睛对视了一下。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对面那位装扮得很是雍容的高挑女子正是女士。
可以想见,在给冰之女皇带去了风神之心和岩神之心之后,这位执行官大概又一次被委派以了重任。
只是……
南红不带任何恶意地揣度着对方的这一次任务。
不同于风神和岩神,雷电将军绝对是一位不那么放权、也不那么宽容甚至宽松的神明。
第30章 托马和八重神子
愚人众就像是要和南氏矿行划清上一条分界线似的,在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船队来到离岛港口的时候,它们就很主动地朝着一边避让开来。
愚人众在离岛上大概是有事要做的——但那事情却不“值得”那么多愚人众士兵下船,所以只有一艘船和南氏矿行的船只一样停泊在了港口的位置。
而就算如此,两边船只停泊的点位之间也间隔着还挺远的距离。
南红看到从船上下来了一行人,数量不是很多,但是看这些愚人众士兵的衣着打扮,看着级别应该不是很低。
港口有人接待了他们。
看起来隐隐约约的似乎是有勘定奉行的人在里头——而除此之外,一些幕府士兵打扮的人也同样在欢迎的列队之中。
幕府的士兵……如果她所记不错的话,应该是归于天领奉行掌管。
所以,愚人众和勘定奉行、天领奉行都有了勾结。
是因为勘定奉行在离岛上堪称一手遮天,所以才会这样大胆地、在港口这样的位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将愚人众的使节迎接上岸?
南红回头朝着船队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的船队中,一共有十二条漂亮且神气的大船,哪怕越过了危险的雷暴和巨浪滔天的跌宕海面,被那些势大力沉的浪尖拍打得作响,这些船看起来的样子也仍然还是神气的。
而在这一大片铺开的舳舻之后,她几乎已经快要无法看到广袤的海洋——但还是,她从这些船只的色块缝隙之中,隐约看见愚人众船队中其余的船只。
这些船只行驶的方向,瞧着应当是径直朝鸣神岛的方向而去:
做为代表着至冬国的使节们,这些愚人众成员可不需要和其他人那样在离岛上进行一系列的手续登记,更不需要被限制在离岛这么个相对狭小的范围内,很难用更大范围的活动。
南红在港口的另一边下了船。
她的船队之前当然不是没有等待在此的接待人员,而这些接待人员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比例来自勘定奉行。
虽然稻妻的锁国命令以及勘定奉行近年来逐渐拉高的关税已经让南红和这座奉行所之间的关系变得不怎么样了——但是,在过去的几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里,南氏矿行一直以来都很多、很大量地为稻妻输入着矿石。
既往的情分还在,不管勘定奉行如今对于南红来谈关税和是否能够在进出口贸易上对南氏矿行这一家稍稍网开一面的这个问题持有怎样的态度、又打算达成怎样的结果,总之,他们表面上对南红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都是朋友,都能谈,先坐下再说。
在勘定奉行的人之外,还有一位来自鸣神大社的巫女。
只是,当勘定奉行府的人热切地上前,将她簇拥在其中,接连和她握手的时候,这位白衣红裙的巫女就站在人群之中,微笑着,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
从一开始,这位巫女都只是冷静地站在人群中,仿佛她只是来离岛上采购点什么东西,因为看到港口这边的人很多,于是很好奇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前来看上一眼,但是来到港口处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无聊的欢迎仪式,却又不好意思径直离开,给被迎接的嘉宾带来稻妻人着实好不客气的印象,因此才在此地站着——甚至,还因为站立的时间愈发地长了,于是愈发地像是那种在公开课上很困但是因为全教室都在录像,从而不得不强行将自己的双眼睁得很开。
南红一边应付着这些勘定奉行的人热情的话语,一边隔着人群,与这位看起来魂并没能很是停留在身体内的巫女对视了一眼。
——而就在这一眼里头,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眼底交错的一刹那。
她看到这位巫女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一点不属于她的东西一闪而过。
紫色的,像是会出现在荒野上,传闻中引诱人、蒙骗人的心智的狐火。
而这狐火,当前正呈现出一只野干的模样。
而野干,如果她的情报与记忆都没有出错的话,应当是那位海祇岛现人神巫女理论上来说除了神明之外最大的劲敌、雷电将军如今的眷属,鸣神大社的宫司——八重神子大人手下,被她收服后做为“苦力”的役使。
海祇岛的那位、看起来甜美并且温温柔柔的现人神巫女是如此评价这位“同行”的:
“我为海祇岛的巫女,却从来做不出役使人类、或是役使海中听我号令之鱼群的事情;因此,那位狐狸宫司拘禁起神智未开的同族的灵魂以为己用的行为,我还真是……不太能够理解,也并不十分赞同呢。”
而南红只能评价:
果然,同行是冤家,而且,最可恶的不是异教徒,最可恶的是同教里头的两个对立教派。
“……柊慎介大人想着,您从璃月越过重洋而来,一路上舟车劳顿,他虽然也急切地想要见到您,却还是想着,要以您的身体为重。”
耳边,勘定奉行中位阶不低的官员还在满脸堆笑地看着她,用春风化雨似的声音表达着对她的关切。
南红回过神来,在这般殷切中,笑着应答道:“多谢柊慎介大人的关心了,船上虽然也颠簸了些,但我从来都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因此倒也还好。若是柊大人那边急切的话,我即刻去往奉行所也是可以的。”
对面这位前来迎接她的官员神色不怎么明显地变了变,隐隐约约有点儿不耐烦的神色从他脸上遽然转过,只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又变成了和方才分毫无差的殷切。
“当然用不着您如此辛苦,”他有些干干巴巴地说,“柊大人为您安排了下榻的地方,时候也不早了,您先去休息,待到明日,柊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为您接风,顺便呢,您与柊大人可以就各自关心的问题,好好地谈上一谈。”
官员颇为感叹地说:“柊大人可是提前预留了一整天的时间接待您啊,南红小姐,您可真是一位……”
他摇了摇头,看起来应该是没想好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准确地描述出自己心中所想,于是只能笼统且含糊地说:“贵客啊。”
*
勘定奉行府位于整个离岛的最高处。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比这座奉行府更高的,或许就只剩下了奉行所后的那座七天神像。
红枫紫樱之间,绀青色的屋顶在艳丽的自然之色中显得很是庄重,也将勘定奉行做为国家政务机关的特性彰显出来。
如今的勘定奉行家主柊慎介为南红一行人安排的下榻之处,也就在勘定奉行所边上,穿过一扇圆形的园艺门,就能够来到高高白墙之后的奉行所花园,再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走过一处枯山水,就是勘定奉行的正堂。
勘定奉行内部的模样,南红暂时还不得而知——她和她手下的人走的都是一条更安静、更少行人的道路,这条道路转角之后通往的是侧门而非正门。
柊慎介为她安排的下榻之地的确还不错,诚然从奢华气派上比不过群玉阁,但是这世界上大概也找不出什么比群玉阁更气派且更贵气的地方来。
凝光在享受这方面倒也是从来都没有亏待过自己。
怎么说呢,这处接待的院落胜在干净整齐、而且很稻妻风格的精致,小小的院落中参差地种植着花花草草,也有从璃月学来的剔透山石,不过淙淙的流水就变成了以白沙为基底、“绘制”出纹路来的枯山水,推开窗户看出去的话,住个一天两天的也不会觉得厌烦。
随身之人跟着这处接待院落中原本就在的仆妇去放她的行李了,南红在院落门口与那位勘定奉行的官员客客套套地说了两句很冠冕堂皇的话。
这位官员很快便离开了,嘴上还说着什么“那就不打扰南红小姐您休息了”之类的话。
南红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这儿的床榻还挺舒服,至少比起至冬那边的床要稍大一点。
她一直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至冬人都是那样高高大大的个子,床却总是窄窄的,让她联想到上辈子自己在读书的时候住过的宿舍。
一定挤得很辛苦吧。
轻柳给她泡了茶,一如既往是璃月的茶、璃月的水。
这是璃月很早就有的一个土方子,专门用来避免因为水土不服而大病一场之类的问题。
南红喝了茶,原本就不困的人变得更精神了些。
她在船上的时候就已经睡得很多了,这会儿不缺觉,哪怕硬要她躺下,她也顶多就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事情。
轻柳从她手中接过只剩下浅浅一层底的茶盏:“小姐若是想要出门,只管走便是了。”
南红抬头看了她一眼,轻柳微笑得像是很有城府的样子。
南红叹了口气:“你也看出来了?”
轻柳:“我只是比较会猜小姐的心思。”
南红撇撇嘴:轻柳这番话,听听也就得了。
先前在港口的时候,她能够从方才那位勘定奉行官员的话语中听出一些挺明显的不对劲来。
虽然说原本双方在谈生意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了,但是这种很显然是想要将她拖延到第二天早上的言语和行为之间,就透露出一种今天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待做,不能被她这个外来变量所打扰的意味来。
而那位看似只是随意闲逛着来到了港口、双眼中却承载着鸣神大社宫司狐火的巫女的出现就更是证明了在这位宫司看来,她有必要知道一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出去走走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里的“出去走走”,绝对不是在离岛的商业街上随意走走看看,了解一下这儿的风土人情之类,南红甚至不打算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而她的能力,刚好在这一方面有着非常得天独厚的优势。
南红现场开始制造岩元素造物,在床上拟造了一个和她身形大差不差的石头人,轻柳熟门熟路地为这只躺平的石头人盖上了被子。
主仆之间的默契甚至已经到了一句话都不用说的地步——轻柳推开门,但是将室内的一扇屏风移动到了门口的位置,让屏风上头那些彩绘的垂樱去应付门外来来往往之人。
身边有这样的人就太合心意了。
南红很是满意地拍了拍轻柳的肩膀,随即身形就像是融化了似的直接“跌”在了地面上,一团艳丽的红色在地板上游走了片刻之后径直出门而去,贴着花圃当中那些草叶的根系,不惹眼地绕到了院落门口。
让南红自己来评价的话,她会说自己的能力还是很适合潜行的,毕竟不会在地面上留下任何凸起的痕迹,只会有一道矿石质地的红色融在地面上——所以,这种能力放在夜晚,或者是在那种所有人都是色盲的地方会格外适配。
能走平地、也能攀爬,上山的效率也很高,就是比较可惜,她走不了水路,不能直接横贯着河流走。
否则的话,她现在或许已经成为了个非常了不起的大冒险家。
好在,稻妻的天色也快要黑了,而在这个世界极南的国度有着很长、很长的黄昏。
金红色的阳光落在地面上,勉强也能算是一种掩护。
南红暂时不打算跑太远,在这个时间点上,她总得提防着有人到她的房间里来找她,概率虽然不大,但是不能直接将这概率视作零。
南红小时候吃过这个亏,她赌了一把家庭教师绝对不会在过年的时候检查她的书法水平,她赌输了,于是某一年海灯节,外头的气氛怎么热烈欢快都和她关系不大了。
在房间里补书法作业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尤其是当大街上还能听见胡桃和行秋他们笑得很开心的声音。
胡桃家里宝贝她得很,大过年的自然就停了作业;而行秋的字虽然是一笔烂账,但他同样是个父母和年龄更大的长辈都相当喜欢的孩子。
所以明明是大家一起不写的东西却要她一个人在楼上为之买单,当时的南红气急败坏,过年之后就去分别找两家的大人告了黑状。
总之,如今的她已经养成了凡事预备一手意外的习惯。
这一次也不例外。
轻柳的确能够拒绝一些人,但她绝对不能一直把人拦在门外,哪怕“小姐在睡觉,搬来屏风是为了遮光的同时保证通风”这个借口听起来很生活也没什么疑点,但想要进门的人毫无疑问找任何借口也会进门。
还是等到夜色更深沉一点的时候再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吧——倒不是说她不能直接走出门去,而是,她选择那会儿出门,勘定奉行所的人很难不有所戒备啊。
在这方面,知名的、重要的人士就总是有些不方便,如果是比较随便的一个普通人,大晚上的在路上走,也不会有太多人生出怀疑;但是她这样的“勘定奉行贵客”大半夜的出门,一定会让很多人提出“要不我陪着您一道出去吧”的邀请。
南红趁着四周没有人经过,而那两个站在勘定奉行与这处招待院落所联通的那座圆形园艺门之间的卫兵们注意力根本没有落在他们脑后的墙面上的机会,贴着墙体蹿进了勘定奉行的正院之中。
正院之中其实没什么人,这一点大大方便了南红放手施为,所有严密的看守全都在各处门口,或许墙外还有一些——总之,院落之中虽然安静,但的确没有什么看守的力量。
至少勘定奉行的人是没有的,她一眼望过去,所看到的仅有两个愚人众士兵而已。
愚人众……果然。
先前一路去往黄金屋、绕过诸多千岩军的经历给她带来了相当可靠的经验,现在的南红轻而易举地绕过了这两个愚人众士兵,同样没有引起这两人的任何注意。
她贴在勘定奉行正堂的门口,在扶疏的花草树木的阴影里头,朝着室内偷偷地看去。
大概没有多少人能想到潜行是这么个潜法吧?南红见过那位现居蒙德的占星术士莫娜小姐是怎样潜行的,她速度很快,虽然爬不了山但是可以直线过河,也很方便,但是那些总是会飞溅出来的水花还是太大地影响到了她的潜行。
据说就算她躲在池水里头,玩蒙德的那个捉迷藏游戏,叫什么……风行迷踪的时候,她也还是会被人发现。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那些蒙德的猎人们太擅长玩这个游戏里。
屋内的愚人众士兵数量不在少数,而在最上头,与勘定奉行柊慎介这个老家伙对坐着的,俨然是一张冷艳而倨傲的脸。
——是女士。
果不其然,勘定奉行的官员之所以表现出了对她“舟车劳顿”的那般体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柊慎介这个老家伙分身乏术。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和愚人众执行官谈生意,却没有想到她会和愚人众的船队一起抵达。
是啊,谁能想到呢?
和愚人众貌不合心还离的璃月商人居然也曾经与愚人众签订下了一份合作的契约,而且还真的就成功地让愚人众履行了这次的义务。
谁先谁后这件事,南红并不十分介意。
不如说,她虽然有一颗勉强能够算是争强好胜的心,但是在璃月长大的这些年里头,她已经慢慢地被磨灭了一定要当第一个的想法。
没办法啊,路遇凝光,强如怪物无法战胜,人之常情罢了。
所以,女士比她先和柊慎介谈,这一点她很能够理解。
从威胁程度上来说,她和愚人众之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彻底断掉了稻妻的矿石供应,她也顶多就是让稻妻的市场痛上一段时间,然后武器锻造的流水线在一段时间内需要多放几天假。
要不了太久,他们一定能够找到代替的方案,哪怕只是下位替代。
但她绝对不是无可或缺。
愚人众就不一样了,虽然稻妻大概率也不会觉得愚人众是无可或缺的,但是他们有能力夺走面前这位勘定奉行家主柊慎介最无可或缺的东西——生命。
什么时候她也有女士这样的威慑力就好了……南红忍不住心想,这样的话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九有人的地方都敢横行霸道了。
虽然她的品德也不会让她做出多么横行霸道的事情来,但是在遇到如柊慎介这老家伙一样的人的时候,居高临下的傲慢毫无疑问是能让他们在第一时间膝盖软得跪下的品质。
就这么想着,南红听到室内正在交谈的内容。
双方的音色相差过于明显,声音中的语气也有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意思。
“……晶化骨髓的事情……”
“我知道,女士阁下,这件事勘定奉行一定会做好。”
晶化骨髓?
这东西听着像是某种动物的部分骨骼——不,不对,既然有晶化这个前缀,那么多半就是一种化石。
既然是化石,那也必然能够被归入矿石之列。
如果是矿石,那没道理她做的生意里面不包括这种矿石啊。
南氏矿行的地位,在整个矿石交易界是有目共睹的。
那就是多少年来始终镇压一世的第一水平,哪怕是在南红接手生意之前,那种略显落寞了的状态,也仍然是行业中的一把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如果南氏矿行都做不了的生意,还有谁能做?哦,愚人众倒是确实能做,但是一般情况下哪有南氏矿行做不了的矿石生意啊。
难不成这种矿石的生长地点是在诸如清籁岛之类的、已经被雷暴覆盖了个彻彻底底,普通矿工、甚至是拥有神之眼的矿工都别想着轻易在矿脉上安心工作的地方?
这也不是全无可能。
但不管怎样,涉及到自己不了解的专业知识,南红自然而然地就将这种矿石的名字记了下来。
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或许她在很多年前曾经听说过这种矿石,只是一时间回想不起来。
不管了,总之回去之后让轻柳好好研究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
倘若因为在稻妻人生地不熟的,很难将手下负责情报的那些人铺开的话,那就直接上社奉行去好了。
虽然上次来稻妻的时候年纪还小,但她毕竟是个穿越的嘛,就算是小时候也够沉稳、且相对擅长看人了。
那时候神里绫华还是个没拿到神之眼的小姑娘,也还没有站到台前去,她就觉得神里绫人这小子蔫坏……不是,长大之后必成大器。
他手里一定有相对应的情报。
就是不知道要出多少的价格,对方才肯将这笔生意做了,按照他的性子,指不定要多赚上一些。
现在呢……也就只能寄希望于能够找到他此时想要的东西,而这东西又恰好落在她的手上,双方都能够完成一场让自己满意地交换了。
南红不敢靠得太近了,诚然柊慎介这个老东西或许是柊家传承下来,除了捞钱和玩弄权术之外都稀松平常的酒囊饭袋,但是女士做为执行官绝对不会是什么寻常角色。
对方要是发现了她,南红怀疑她很难不直接撕破脸——诚然一位来自璃月的商业合作伙伴是很重要的存在,但是当天平的另一端被放上了谋求神之心的宏伟计划,她的分量就显然有些不够看了。
如果为了让自己晚点死或者尽量不要死的变成五星卡任务终结在了被女士弄死这一环上,甚至还让她的寿命短于了先前的预期,南红觉得自己大概就算是能再重生上一次都会呕死。
也就是因为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她就很难将这两人的对话完全听清了。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最清晰的对话,是柊慎介提高了音调,重复了一遍的一句:“旅行者?”
女士倨傲地说:“对,旅行者。我要你把她留在离岛。”
她的声音里多了点儿咬牙切齿的意思:“……别让她离开。”
*
女士离开了勘定奉行。
她没有依从自己平常那招摇的审美爱好和性格,而是戴上了兜帽,将一头浅色的长发以及那些珍贵的珠宝全都掩盖在了黑色的衣服之下。
这种装扮让她看起来有点像是个守寡的女人。
南红远远地避让着她,至少从她观察到的女士的举动来看,对方应该是没能够发现自己。
她很是松了一口气。
女士与柊慎介谈的时间没有很长,此时夜色没有很深,于是南红转头就朝着离岛的主街方向而去。
黄昏的红色被夜色的青紫替代尚未多久,主街的两边陆陆续续地挑起了彩色的灯笼,里头的光线还挺明亮。
虽然稻妻这个国家在开放的程度上远远不如大陆上的国家,和璃月这种夜生活格外发达的国家简直没法比,但是在这个时刻,倒也不至于说商贩们都结束了摆摊选择休息。
生意都还在做着,南红躲在灌木丛下面,看到了个金发的青年正在和离岛这边万国商会的会长久利须说着些什么。
久利须在稻妻的时间很久了,上次南红来到离岛的时候,对方就在这儿当万国商会的会长,还给她提供了些许的帮助,她对对方那友好的性格印象不赖。
她听了一会儿这个青年人与久利须的对话,别的没怎么关心,只听出来了这个青年在社交方面的技能真的是点满。
他应该才来离岛没多久,而且和久利须到今天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而现在却已经把久利须……
南红看着久利须那张已经上了年纪,皱纹不少的脸,承认他这会儿被哄得皮都展开了。
真是一位厉害的角色。
而在这个时间点上来到离岛,说没点儿什么企图她包不信的。
否则的话,看看女士为什么要去和柊慎介要求将旅行者困在离岛上?
再看看她为什么要来到离岛?
南红换了个角度,很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这位青年。
蒙德人的长相,稻妻家将的打扮,身上还有一枚在眼狩令执行到了今天都没有被收走的火元素神之眼——差不多的形象描述,南红记得自己从谁那边听说过。
唔,想到了,应该是社奉行的人,大概是神里绫华身边,那位很受到她信任的家政官托马吧。
社奉行啊,南红安心多了。
虽然神里绫人是个心肠和墨水一样黑的家伙,但是好在他的初心足够正直,所求的也一直都是从自己的小家平安衍生而出的稻妻家家户户都能够如此安宁祥和。
而神里绫华就很显然是那种没什么人能不喜欢的大小姐了。
南红觉得自己所具备的优点,对方基本上也都具备了,不过是程度多少的问题;
而她在性格上的一些缺陷,比如说动不动就忍不住要去偷懒之类的,对方居然全都能够克服。
毫无疑问,又是一款路遇某某,拼尽全力无法抵抗的。
从这两个人手下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可靠之人。
南红转身离开,继续在离岛主街附近兜兜转转,一边心里想着托马来到离岛做些什么呢?
看起来不像是为了社奉行的生意讨价还价,甚至不是为了串联起社奉行和勘定奉行……好吧,南红承认,若是社奉行真的做出了打算和勘定奉行合作的样子,那她就要开始怀疑是否神里绫人终于下定决心,要在这个将军昏聩不明、奉行所三有其二都被愚人众“夺舍”的时刻挺身而出,用点阴谋手段兼并了勘定奉行,挽救稻妻时局了。
……这种可能也还是小了点,毕竟在南红的印象里,社奉行这一奉行所执掌的权力相对还是不够现实,比起管经济的勘定奉行,和管军事的天领奉行,还是力有不逮了些。
比较大的概率里头,也就只剩下在这里等待着旅行者了吧。
毕竟异乡人来到离岛还算是容易,想要离开离岛去往稻妻的其他地方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离岛这边对于外国人的进出管理得可严格了,外加上还有女士先前提出的一条要求在……
南红原本在想着自己要怎样运作,才能为旅行者准备上一张她只需要稍微做点什么就能拿到手的通行证。
——很显然,如果是白白到手的,旅行者应该就不会知晓通行证是多么难得,从而也就只能提升对她的少许好感了。
只有当对方知道这东西是多么的贵重之后,才会为她的提前准备感动。
这可是刷南红小姐心里有我的绝佳时机啊!
南红在离岛主街附近绕了两圈,最后在那棵绑着很多祈福带的树下看到了白天在港口遇到的那位巫女。
鸣神大社的巫女还没有回到影向山上去。
这可是很不寻常的,巫女怎会长时间地停留在俗世?
南红驻足了片刻。
因为对方没有神之眼,因此她并未提起什么警惕的心理,甚至靠得还挺近,直到巫女朝着她走过来,手指触碰在她化作的这一摊流动的红上,南红这才确认了一件事:
鸣神大社的狐仙宫司,这一次偷偷溜出神社的手段又有了进步。
而在离岛一处拉面店的二楼小房间里,桌面上摆放着像是贡品似的油豆腐香气之中,八重神子有些不满地否定并强调:
“我可没有暂且借用鹿野奈奈的身体,妖狐的法术虽然多样,只可惜,还没有能附身人类却完全不损害人类身体的。”
一旁的巫女沉沉地睡着。
她的腰间,原本悬挂着的御守现在正在发光。
她原本可以不用睡的,但是八重神子在被召唤出来了之后觉得谈论的话题或许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是和知道的东西——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让她这么温柔地陷入了沉睡。
八重神子那被御守召唤出来的、浅浅淡淡的、看着一点儿都不凝实,甚至会让人怀疑如此形象出现的她是不是来一阵风轻轻吹一吹就要消散掉的模样笑起来的样子倒还是和南红上次来稻妻、造访鸣神大社的时候差不多。
都是一样的让人莫名生出几分不爽。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只狐狸也和社奉行那小子一样,随时可以一肚子坏水吧。
于是对着她,南红就比较单刀直入了:“你知道我要来,而这一次,也是专门为了蹲我才让这位巫女小姐来到港口的,对么?”
八重神子以手指掩口,嘻嘻笑着:“那是自然啦,人家可是和甘雨姐姐通过信了的哦。”
甘雨啊。
总务司那边的话,确实。
毕竟南红想要让自家的船队停泊在璃月港港口,也是需要通过总务司的申请提交呢。
倒是八重神子和甘雨居然关系不错,这一点是南红没想到的,居然还叫“甘雨姐姐”……受不了了,南红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八重神子还在继续:“我知道你这次来稻妻,目的地里头一定有海祇岛,哎呀哎呀,这可是和向着将军大人拔刀的恶民往来呢,要是捅破了这层关系,你在稻妻的生意可就难做了呀。”
南红坐在她对面,动都没动一下,神色也全无变动,看着全然没有把她的威胁当回事。
“但是,呵呵,我当然不会阻碍你做生意。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小小的神社宫司,顶多是在几百年前得到过为将军大人暖手的责任殊荣。如今,将军大人在天守阁中,却是连我也见不得面了,就算想要说些什么,又有谁乐意听我一言呢?”
茶茶的,如果是小狐狸的样子想必会很可爱。
只可惜此时在眼前的是个算计忒多的狐仙宫司,南红生不出半点怜惜之心。
八重神子看着她这副铁石心肠的样子,柔柔弱弱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听说前段时间,在蒙德解决了龙灾的金发旅者,已经来到了璃月的土地上了?”
“在她的帮助下,我们击退了漩涡之魔神奥赛尔。”
南红肯定道,她眼睛眯起来。
“宫司大人对她感兴趣?”【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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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晶化骨髓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在船上已经睡过很久了,按照昨天晚上南红与八重神子谈事到的时刻,今日南红大概是起不了这么早、还能这么神采奕奕地和柊慎介见面的。
清晨的离岛很美丽,是那种很清新的美丽,一枝一叶上都有凝结的露水,颜色剔透地挂在叶片的尖尖上、枝条凸起的节上,像是水晶的花苞,给这座小岛增添了很多梦幻的感觉。
而天边——天边虽然还能看到暗沉的紫色雷云,但是阳光倒也不偏不倚地照耀这这座边陲的小岛,于是经过这些光线的偏折之后,离岛这里的天空倒是呈现出了一种介于粉蓝和粉红之间的少女感。
就……还挺芭比的。
南红看着这般天空,一边打着白术大夫教给她、说是能够强身健体但从医生本人的身体素质看来或许也不尽然的一套养生操戏,一边做出如是评价。
昨夜的她和轻柳运气都很不错,直到她在深夜回来,也没有任何无关人士找上门来,她们如此安安生生地度过了一整夜。
而今天,就到了她和柊慎介这个老家伙面对面的时刻。
轻柳此时已经去了港口,正在指挥着矿行的手下将船上的那些贵重的清水玉制品抬到岸上来。
越是贵重的东西,往往也就越是娇贵,越是要小心翼翼地搬运,也就越是需要有个人在现场协调着那么多双手。
南红打完一套操,将气息调理平稳,随后戴上了自己那一手腕的漂亮首饰,朝着勘定奉行正堂的方向走去。
愚人众没有在离岛留下太大的动静,女士都遮掩住了自己的外表,那些她手下的愚人众士兵们就更是没发出多少动静了。
她们大概是在昨天晚上就离开了离岛,因为当轻柳回来告诉南红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只等她去与柊慎介见面的时候,她同样也带回了在岛上没有看见哪怕一个愚人众的消息。
南红未置可否,扶住了她的手:“走吧。”
*
至少从态度上看来,柊慎介还是颇为友善也对商贸颇为上心的。
一大老早,他就已经等候于此了,而衣着也是很考究的模样。
当南红走进门的时候,他站起来迎接,那双本来就已经上了年纪的眼睛因为笑着的表情和姿态而塌陷下了一大片密密匝匝如河网如蛛丝的皱纹。
“贤侄!”他笑着握住南红的手,拍着她的手背,用不知道多少年前南红的父母曾经和他谈生意的时候称兄道弟的这般压根没人承认的辈分喊南红,“上次一别,迄今过去快要十年喽,一转眼老夫都快认不出你了,上次你才将将到老夫胸口这么高呢,现在却已经与老夫平齐。”
南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跟:“是因为我今天穿的鞋子跟高呢,您瞧着和当年也没什么分别,至少我看不出来。”
在来到稻妻之前,南红制定的策略是先谈贵的那些清水玉制品,再谈其他更为大宗的,更基础的矿石生意。
贵价的东西赚得多,到时候要抽成交给勘定奉行的税也自然而然地就更多,在南红的判断里,这样的安排应该能够让柊慎介在谈判的时候心情更好,也从而更乐意为后面的那些生意抬一抬手,给她更优惠些的税率。
于是此时,她也就遵循着自己一开始想好的策略。
刚开始的时候也确实很管用。
柊慎介相当喜欢这些贵价的清水玉制品,尤其是对里头最为昂贵的那一台完全用大大小小的玉石切片串联而成的花树屏风,玉石切片与玉石切片之间用了纯粹的黄金来连接,甚至还是掐丝的工艺,按照正常的市场价格来算,光是这座屏风的造价就差不多能够赶上凝光在群玉阁中三分之一的珍藏加在一起的价值。
但凡南红自己不是搞矿产的,这些矿石对于她来说都只需要算一个开采成本价,她也都不会舍得弄出这么个奢华过费的东西来。
不过……其实倘若钟离先生没有用假死注销了岩王帝君这个身份的话,这台屏风造出来了之后,她或许会先考虑将这玩意上供出去。
钟离先生那性子肯定很喜欢——只可惜,或许是他命中没有这一台屏风。
柊慎介站在屏风很靠近处,背着手,绕着屏风转圈,步子走得很慢,目光粘在屏风上头,嘴里对下人说着:“快去请小姐来,让她也来长长见识。”
柊慎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个生意当然不可能难做,他这边半卖半送地拿了一件,并且指点南红应当送一件去天守阁上做为给雷电将军的贡品——并且亲手从这一堆货物中选择了其实最卖不出价格的那一件。
他那双颜色倒是很浓的眉毛上上下下的,就敲定了一个不算太高,可也绝对算不得低的税率。
“贤侄啊,这些东西可都算是奢侈品,按照惯例,这关税可是要交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只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放在了堂中的玉石雕灯——屏风这东西还是太贵了,并且过分显眼,他虽然喜欢,但至少不能当着南红的面收下。
至于说未来会不会让那些想要走他这边路子的人去花了大价钱买下赠予他,这就是两说的事情了。
“毕竟你们南氏与我们勘定奉行柊家也是多年的老交情,我与贤侄你的父母也是感情颇为深厚,就看在这段关系的份上,折到四成,你看如何?”
多了点,但是正如柊慎介所说,奢侈品的关税税率确实本来就是高的,四成也倒是没有超过南红自己的预期,她的估算是在三成到四成半之间。
她于是只笑着点点头,答应下了这个比例。
柊慎介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亲手给南红斟茶,又为自己点了一杆须弥的水烟,一边吞吐着云雾,一边继续笑着道:“贤侄的生意,怕不止是这些东西,那停在离岛港口里头的船队,可是好大的阵仗。”
南红也笑:“自然瞒不过您,这一次来稻妻,除了这些清水玉做的好东西,额外便是一些不大值钱的矿石。”
柊慎介含着一口烟雾,丝丝缕缕的白烟也从他的鼻腔中钻出来:“哦,那就是一些铁矿、和白铁矿了?”
整个提瓦特最基础最便宜的矿石就是这些。
剩下的呢,除非是做一些园林山石的生意,但是那些山石毕竟不是必需品,生意当中的利润相比起铁矿白铁矿之类的就差太远了,南红曾经对这玩意感兴趣过一阵子。
但也就曾经感兴趣过一阵子罢了。
柊慎介摸了摸下巴:“哎呀……贤侄啊,如果是别的矿石,或许放在我们稻妻还是有些市场的,但是这个白铁矿,啧,只怕生意不会很好做。”
他讲了一些诸如因为此时天领奉行正在与海祇岛方面交战,白铁矿的消耗量很大,而如今的天领奉行家主,九条这一整个家系,除了收养来的天狗九条裟罗之外其余都不是好货,所以一定会想要将白铁矿轻易地抢过去之类的话。
他皱着眉头,做出些许忧心忡忡的样子:“贤侄啊,我并不是觉得你能力不足,而是人生地不熟的,在稻妻这边,雷电将军之下,天领奉行从来说一不二,你这生意只怕是……不会太好做。”
“要不这样吧。”
他沉吟片刻之后向南红提议道,
“贤侄你手上的这批货,交由老夫来为你处理,我们勘定奉行虽然不如天领奉行那般大权在握还咄咄逼人,但手中好歹也是有些权力在的,更何况,同为稻妻三幕府,九条家的那个老家伙就算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抢走我柊家的货物。这样,既保住了贤侄你的货物,还不用你在稻妻停留太久。”
“……贤侄啊,听老夫一句劝,虽然雷电将军的刀光之下,一切宵小之辈都会荡然无存,但将军寻常不出手,而如今的稻妻,毕竟是在战乱之中。”
“既生为璃月人,何不早归繁华乡。”
说实话。
如果她看不见弹幕的话,或许南红这辈子也就真的不再往稻妻这边走了。
稻妻的战乱可是让她感觉到了npc死得怎么那么容易的危机感的根源啊!要是一辈子生活在璃月或者蒙德,就算成了npc又怎么样,每天喝喝小酒吹吹海风,花点儿原石就能让旅行者心甘情愿为自己打工十二小时,这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
可惜、可惜。
南红坐得可直,脖颈也挺得高高的,她那身裙装于上半身特别设计的小短斗篷在这种时刻就能够体现出一位优秀的裁缝的技法到底多么重要:
遮掩住肩膀,并且显得还有些宽宽的袖子往往能够加重一个人身上的庄重感,而相对对称的版型则更能够突显出这一点来。
她婉拒了柊慎介的提议。
“倒是不用大人为我费心,我此次前来稻妻倒也是做了些准备的,除却白铁矿之外,还有提前买下的一些工坊、以及我从璃月带来的一些娴熟铁匠。”
“我想,天领奉行、稻妻大约都是缺少武器的,不仅仅是因为矿产的缘故,更是因为锻造的缘故。”
“天权星凝光小姐曾经告诉我说,不要做没有准备的生意,尤其是在面对稻妻的时候,因此,在出发之前,我也将稻妻的历史研读过那么两三遍。”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出发之前才做的事情了,南红很早就已经研究过各国的历史,不仅仅是她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家里人放心让她出门做生意之前填鸭式的让她学会的基本知识。
所以她知道,稻妻的锻造工业以前曾经很发达。
直接由雷电将军本尊传授给当时最出名的几位匠人的锻造之术,名为雷电五传者,曾经让稻妻出过许多闻名遐迩的刀剑武器。
而在五百年前,稻妻也曾将一整个岛用于刀剑的锻造,踏鞴砂中昼夜不停地运转着的炉心产出一炉又一炉高温的铁水。
只是后来踏鞴砂的炉心被毁坏,而雷电五传的锻造传承也逐渐在时间与天灾人祸中逐渐散佚,时至如今,整个稻妻都找不到多少技术够好的铁匠了。
南氏矿行里头那些在稻妻勘矿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是:迄今为止,仅有鸣神岛上还有一户仍然在做锻造生意的雷电五传,是天目流的传人,开了一家天目锻冶屋,生意很不错,天领奉行的人基本上都将那些比较需要技术的单子下在这家店里。
而与之相对的,是璃月作为矿业大国,从很古老的时候就流传着帝君本人就很是擅长冶炼锻造、以及帝君身边的仙人等等都颇为偏爱铁匠的说法。
像是如今驰名璃月的戏社云翰社,祖上其实为很出名的铁匠,根据璃月古书《石书辑录》中的说法,黑岩厂,这一座如今由南氏承包的矿场,曾是当年与层岩巨渊齐名的采矿点——也和层岩巨渊一样,在四通八达的矿道蔓延的尽头,甚至于昔日地下的古国有了连接——便曾是云氏祖先主持开凿的、以人力与仙家机关术相媲美的奇迹。
至今,哪怕云家的后人改行走了艺术路线,那歌颂其祖先的诗文仍然还在璃月孩子们的课本上,并且属于必背篇目:
有云氏之巧,斫木为鸢,削竹为雀,游飏三日而不集,是谓天下至工。
然则其世业,镌岩为坊,筑云为阁,贯天衡以成黑岩,故谓之利于民。
有云氏所言:何谓之巧?何谓之拙?利于民者谓之巧,余者皆谓之拙。【1】
而云氏的锻造技法,倒也半点没有因为云家本支的改行而落寞,反而一鲸落而万物生,由此滋生出不知多少冶炼锻造的门派,至今仍然兴盛得很。
南红一直把贸易的本质拎得很是清楚,本质上就是某地有富余而某地稀缺的材料进行交换罢了,所以,既然锻造的技术对于如今的稻妻来说也算是一种稀缺品了,那么从璃月调来一些自然也算是买卖,并且同样与矿产行业相关。
柊慎介:“……”
他毕竟还是要套着一层管南红喊贤侄的客气皮囊的,因此南红拒绝他的时候,他也就不能立刻翻脸——更何况,对方先礼后兵的成果现在正在他的正堂里面摆着呢。
那些漂亮的、在灯光下显露出雕刻厚薄所带来的那些流畅的弧形线条,此时也随着灯光的投射落在地上,仿佛地面上有一层皆若空游无所依的清透之水,那些被雕刻出来的游鱼花鸟的纹路和影子落在上头。
他光是看着这东西,就很难让自己的嘴变得多么不近人情。
况且……都铁匠了。
如果是璃月的货物,被扣住了也就被扣住了,但如果是璃月人的话……
璃月在外交上素来可软可硬,如果触碰到了底线的话,确实会很难搞。
柊慎介干干巴巴、意思意思地仍然挣扎了几下:“话的确是如此说,但贤侄你不担心天领奉行不讲道理么?毕竟,璃月七星可是远在重洋之外啊。”
南红:“不劳您费心,常年在外行船的,又怎么会没有一些自保的手段呢?况且,我这次出来还是托了愚人众的福,若是没有他们的船队领航,只怕这稻妻的层层雷暴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跨过的。”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狐假虎威道:“虽然璃月七星或许鞭长莫及,但愚人众执行官不是正在鸣神岛上么?好歹我的这份生意里头,也有一些富人阁下的份额,若是真的发生了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拜托一下富人阁下的同僚,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柊慎介这下彻底没什么可说了,他因为年纪渐长而变得很薄的嘴唇抿了两下,随*后笑着道:“贤侄有办法就好,这白铁矿之类的东西,将军当年便是规定过的,税率一律是低的,按照一成来收便好。”
前面挑起来的兴趣,此时因为分不到第二杯羹而回落下去,柊慎介不咸不淡地与南红又说了些许话,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他留着南红吃饭,在撑着大腿起身之前,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贤侄。如今的稻妻,最是紧缺的矿石,是一种仅仅产于稻妻踏鞴砂上的晶石,名为晶化骨髓。”
说完这一句后,他直起身来,依旧背着手,朝着门外走去,只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回了回头:“贤侄,请随我来。”
*
晶化骨髓是有问题的,这一点在昨天南红听到柊慎介和女士的对话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过了。
而至于这种矿石有什么问题,她原本想着让轻柳派人去调查,然而直接在樱花树下遇见了随身携带八重神子的巫女之后,南红就直接去问八重神子了。
做为一只五百岁的狐狸,稻妻名义上的二把手,雷电将军的眷属,这只狐狸总不至于连稻妻的特产都不知道吧?
只是,当南红说起这四个字的时候,对面那魂灵颜色都淡淡的狐仙宫司的表情瞬间就变得不那么轻松起来了。
嘻嘻变成不嘻嘻,就连原本随着说话而一颤一颤的粉色大耳朵这会儿都不抖了,她叹了口气,随后说:“我们的神明,在追求永恒的过程中,曾经不得不面对一些……牺牲。”
她简短地说了说关于晶化骨髓的成因:曾经大蛇奥罗巴斯挑战了雷电的威光,因此被斩断生机,成为八酝岛上的蛇骨遗迹。
因为奥罗巴斯也是一尊魔神,所以魔神死后该留下的东西,他也是半点都没有含糊,在璃月名为妖邪瘴疠的东西,在稻妻这边被称之为祟神之力,而这些晶化骨髓,就是祟神之力所凝聚得格外浓郁的一些晶体。
这些晶体能够极大程度地加强刀剑的强度和韧度,但是其中的祟神之力却会缠绕在锻造者以及使用者的身上,从而造成性格大变、短寿、疯癫等等不可控的负面影响。
而当某一地的祟神之力浓度强化到一定水平之后,这些祟神之力会造成更为强大的影响——但这影响具体是怎么样呢,八重神子并未告知她。
总之,这不是个好东西。
八重神子有些感慨地说:“我原本以为你应该会记得的,因为你的父母当初带着你来稻妻的时候,也询问过关于晶化骨髓的事情。”
南红现在的确是想起来了的。
当初父母在听说这种晶石有这么大的害处之后神色大变,当即开始询问针对这些晶石以及大蛇遗骨是否有可靠的处理方式。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璃月,他们当然相信会有人站出来解决,而且是在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灾难其实就在身边的时候便成功解决掉;
但是如果放在稻妻……
呵呵。
南红还想起来,当初回答父母提问的人提起这件事还是很自豪的,说那是当然,如今在八酝岛上就有一些净化祟神之力的装置,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居住在八酝岛上绯木村中的那些居民们,世代居住于此那么长久的时间,也没见得他们身上发生一些被祟神之力影响的变化。
做为璃月人,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位稻妻的官员们到底在自豪些什么,但既然对方难得地露出了如此自得的表情,那么想来这些设施应该做得也不是很烂。
南红:“所以,如今这些祟神的净化装置,是都坏掉了吗?”
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是啊。”
其余的她不愿再多说,随即又将话题扯回了一开始的旅行者身上。
这种长期接触甚至会让人致病致死的东西,柊慎介这个老头子推荐她去接触,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他难道是觉得凭借着她的身份地位,以及手中拥有的资源,会无法发现晶化骨髓是有毒害的东西么?
这算是一种过分的自大,还是说只是打算做为暂时的手段?
南红不太好确认,明面上确实安排了轻柳去搜集关于晶化骨髓目前市场情况之类的事宜,而自己则是在离岛上多待了一段时间。
其实,巫女小姐连带着御守里头的那个八重神子(魂淡版)都已经离开了离岛,愚人众也都离开了,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停留在离岛的。
但是,谁让昨天晚上八重神子和她聊了那么久,给她提供了一些额外的方便,也顺便给了她一些做为交换的“需求”呢?
八重神子在和她告别,以魂淡的形式消散掉的前一秒,有些故作高深,但却也没有多么谜语人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异乡的风,会为这片海域吹来新的生机。”
很显然。
其实从对话一开始扯到旅行者身上去的时候,南红就已经觉察到了八重神子的意图。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和最初的她持有相似的想法,想要将旅行者做为“变量”代入先前不好解决的一切问题的人罢了。
其实这一点还挺明显的,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能知道,旅行者当初在蒙德的时候表现出了很惊人的特质,其中就包括能够净化被深渊污染所毒害影响的特瓦林的泪滴的能力。
而在其他地方探险的过程中,她也表现出了对于魔神留下来的这些对提瓦特人伤害很深的残渣的影响豁免。
这些特殊的因素,再叠加上她自己从未否认的来自天外的这么个身份设定,这些老一辈的……家伙们,回去各自去那些传承下来的书籍上多翻翻多看看,差不多也就都各自得出了差不太多的结论。
区别也就仅仅在于有人知道得更多,于是不得不三缄其口,比如说钟离先生;而有些人的传承很可惜地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断代,因此最终得出的结论仅限于旅行者能够帮上如今稻妻的忙,比如说八重神子。
但就算是得到的信息不多,这些也就够用了。
她大概是想要借用旅行者的身份,将稻妻的一些现状加以更正,比如说似乎并未能够起到维系永恒的目的,反而让如今的稻妻各处陷入骚乱的眼狩令;
再比如说,如今稻妻三家奉行所之中,很显然有两家已经开始偏离雷神在初设这三奉行时的目的,背离了他们被创造出来的初心——这也是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呢。
而关于这个计划的成功概率,南红是非常相信的:
相比起和女士勾勾搭搭的柊慎介,很显然八重神子会在名为稻妻的游戏章节当中以更为正面的形象出现。
神子屑归屑,好歹不是一只无恶不作的狐狸,她干的坏事基本上都是请豆制品过敏者吃油豆腐之类的。
勉强也可以点评一句“无伤大雅”。
这样的人设立场,外加上聘请到了旅行者,这位只要想做成一件事,就绝无可能做不成,打不了还可以利用世界之外的力量卡bug的特殊且超然的存在,成功这两个字,已经板上钉钉。
——但是,当然,八重神子并没有她这样的际遇。
这位狐仙宫司只知道旅行者是个厉害人物,而不知道旅行者是个只要通过触碰七天神像就能一定程度上近似于无限复活,甚至战斗打不过还能倒流时间重开一场,能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堆永远不会变质的食物,一口吃下一整只甜甜花酿鸡随后回血一大截……再不济还能请来另一位手部乘区加成爆表的大佬来帮自己过关的、超乎提瓦特大陆原住民想象的存在。
所以,八重神子对于旅行者的全能程度尚且有些欠考虑了,她想要拜托南红为即将到来离岛的旅行者先铺好一部分的路。
正如她会在未来为旅行者铺好在鸣神岛的路一样。
而至于说到时候旅行者会站在谁那一边,八重神子相信只要看到了稻妻的现状,旅行者的良心但凡正常一点儿也不至于投向对面。
只需要铺路就行了。
她很是笃定地如是说。
“你知道么?其实社奉行家的神里兄妹也是这么想的哦。”
南红看着这位狐仙宫司上挑的眼角,这眼角妩媚到了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被她打包卖了的程度。
她忍住了打个哆嗦的冲动,平静地点头:“哦,原来如此,所以社奉行的家政官提前出现在离岛,就是为了先和离岛的商会打好关系、再和南十字船队牵上关系,随后在旅行者抵达的第一时间给予她些许帮助。”
“……唔,如果我猜想不错的话,或许还会给旅行者出上几道难题,来判断她是否与传闻中的形象名实相符?”
八重神子的笑容即刻就垮了:“真没意思。”
果然,南红心里暗爽,看来她猜了个十成十的准确度。
既然八重神子的目的和她的目的互相重合,那么干也是干,不干也是干,一份活干出两份的价值来,毫无疑问是稳赚不赔。
不过就算是这件事也不用着急。
因为——
南红盯上了此时正在离岛上下进行着各种社交,力争让自己快速融入本地,当好一条“地头蛇”的托马。
社奉行心腹的工作能力素来是值得认可的。
托马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已经和远国监司的几位工作人员混得颇熟了,男的都称呼他为“兄弟”,女性若是豪爽干脆的,也会管他叫“托马兄弟”、稍微更偏稻妻传统性格的呢,就用熟稔些的语气喊“托马先生”。
而等又过了一天,当托马正在与万国商会讨论着接下来一段时间什么东西会相对更赚钱些、接下来应该怎样分析稻妻的商场局势走向的时候,勘定奉行中的那些士兵突然出现,带来了一则很突然的消息:
从今往后,为了相应将军大人的号召,为了支持鸣神岛对海祇岛的战争胜利,他们停留离岛期间、以及做生意需要交的税不仅仅要继续往上提,还要从原本的以摩拉为核算单位,改成如今的以晶化骨髓做为核算单位。
南红同样也是商旅,同样也打算在这段时间里驻留离岛,所以这笔钱她同样也是要交的,柊慎介派出了身边算很亲信的一位,松田家的家主来通知南红这个结果。
“柊大人对这件事深表歉意,但是,南红小姐,规矩就是规矩,尤其这是从上面下来的政令,就算是以您和柊大人的关系也是……实在是免不得,柊大人说,还要请您见谅。”
“尤其是,柊大人手中也没有什么晶化骨髓,所以关于这矿石,也需要您自己想办法。大人告诉在下的话是,他两日前已经隐约得到了些许风声,于是在商谈的时候对您提起过了,但愿您现在已经有了些准备。”
南红表面上很沉稳地点头,笑着说自己这边已经着手去勘探采集了,总体还算是顺利;
转头,等这位松田家主离开之后,她即刻就翻了个很正的白眼。
非常非常标准、属于是可以进教科书的白眼。
什么将军大人的政令,要不是她先前听到了柊慎介和女士的聊天内容,她或许还就真的被忽悠着相信了。
这条政令,绝对是柊慎介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所以,柊慎介先前的那句话还真的是个提醒吗?或许有一点这个意思,但应该是不止这点意思。
南红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出门去了。
刚一出门,她就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跟着自己,绕过几个转角之后,她确定了果有此事,并且用余光瞥到了正在跟着自己的人的形象。
平平无奇、最适合跟踪别人的大众脸,还有一身同样平平无奇的到稻妻平民的衣衫穿着。
判断不出来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姑且先往勘定奉行身上搁一下。
南红去找了万国商会的会长久利须。
不出所料的,对方此时正在为晶化骨髓发愁。
做为一个一直以来都没能离开离岛、始终是通过着勘定奉行这个中间商在与稻妻群众做生意的国外商人,久利须虽然身处稻妻的国土上,却对稻妻的一些风土人情了解不深,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几乎局限在理论和纸面了。
他不知道晶化骨髓是什么东西。
而万国商会当中的那些受到了他的帮助和庇护,才能在离岛逐渐站稳脚跟生存下去的商人们,也和他一样,都没什么机会了解到这种矿石究竟为何物。
此时,勘定奉行的传令士兵已经离开了,室内于是一时间一片嘈杂不堪地混乱了起来,商人们一个两个都愁眉苦脸得很,只有混迹其中的托马脸上还带着平日的微笑,甚至还在劝那些商人们先放宽心——“正所谓……璃月不是有句老话嘛,叫车到山前必有路”。
在有人怨气十足地回他说“这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时候,南红敲开了万国商会的门。
她先前递过名贴,只是没说自己何时上门。
久利须预期过她要来,却没想到是这个时候,只能勉强收拾收拾形容,尽力将脸上的愁苦压上一压,迎接她入内。
南红进门后,在人群中快速地扫过了一眼。
确定了个子高高发色亮亮的托马站在哪儿的同时,她也粗浅地估算了一下在场有多少商人。
这一看——好家伙,人是真不少,而盘算一下她被告知需要上缴的晶化骨髓的数量、由此估量了下这件屋子里所有人要上缴的数量,南红不由得咋舌。
勘定奉行要得还真多。
这么多的晶化骨髓,勘定奉行……不,应该说是,愚人众第八席执行官女士,想要用这些汇聚了祟神之力的东西做些什么呢?
运送到海祇岛的话……是想要对海祇岛上的反抗军造成祟神之力的伤害吗?
可是,如果愚人众的目的在于神之心,那么海祇岛反抗军的存在……
又碍着这位执行官什么了呢?
第32章 给旅行者的前期准备
南红没有管其他那些位愁眉苦脸的商人。
这些人在稻妻的际遇虽然令人感慨,但他们毕竟都是成熟的商人了,而成熟的商人则需要为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负责——就像是这些选择来到了稻妻的商人们,他们就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稻妻的政令的确令人痛苦,但是如果不能主动去转变这一切,也不能做出壮士断腕的决定,选择离开稻妻、重新开启自己在别国的商业旅程……那么如今的待遇也只能说是他们应得的。
人贵自助,而后天助之。
她直接要求久利须和自己去一间空房间里谈事,只有她和对方的那种。
久利须虽然在多年前就曾经见过这位南氏矿行的大小姐,但是,仅仅是在离岛面对勘定奉行就已经快要运行、周转不过来的万国商会会长这个名头与南氏矿行大小姐相比起来还是欠缺得太多了。
他在面对着南红的时候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于是,他对着身边那些商人们道歉,随后转身迎着南红上楼:“请随我来吧。”
他的语气中仍然充满着对于未来的忧心忡忡,看起来对于南红方才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有点儿不满……
或许,他更希望发生的场景,是南红站出来,对他们这些正在被稻妻影响着的商人们伸出援手,说“你们现在正在发愁的情况,我会帮你们解决的”。
南红看到了,也就只装作没有看到。
关上门后,她对久利须说:“你们现在是不是还不清楚晶化骨髓是什么东西?”
久利须有些愧疚地点点头:“说来惭愧,我等虽然自称是来稻妻做生意的商贩,在这些事情上……却是的确知道得不多。”
南红:“这东西我能弄到手,只要世界上的确有勘定奉行想要数量的晶化骨髓,我就一定能弄来。”
久利须的眉头稍稍往上挑起来了少许,他的眼底隐约能看出点儿名为希望的东西。
但是南红的语气与之相比就略显清冷了。
南红:“我允许万国商会按照市场价格购买。”
久利须脸上的希望破灭了一半,但他也知道,在这种需求紧急,而市面上没有什么人能够提供晶化骨髓这种需求物的时候,南氏矿行给予了他们一个用市场价格购买的机会,就已经是足够大发慈悲的行为了。
他点点头,对南红道:“那么,我先替万国商会的商人们感谢您。”
南红:“不是没有条件的。”
久利须:“啊,这是应该的。”
——虽然他脸上的希望已经再一次暗淡下来。
南红:“不是钱,而是,我需要你表现出我没有为你们解决过这个问题的愁苦。”
久利须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没能在第一时间理解南红说出这句话到底是出于一个什么目的。
为什么……
南红:“你仍然不知道晶化骨髓是什么东西,我的前来半点没能为你们提供帮助,你们仍然在为晶化骨髓的事情而发愁。”
“过段时间,我想,一定会有你们熟识的人出现,告诉你们自己手上有晶化骨髓,只是要你们用更贵的价格去购买。”
久利须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些什么,他说:“大小姐的意思是,勘定奉行早就有了晶化骨髓的储备?”
南红含糊地说:“不无可能。”
久利须:“……我明白了。好,大小姐的安排,我一定遵从。”
“而当这个人出现之后,你要将此人是谁告知于我——不能直接,要通过我的管家轻柳。”
久利须:“明白。”
南红:“另外,之后勘定奉行给你们的后续政令,你都要告诉我的管家轻柳。”
久利须明白了:“也要隐蔽。”
南红:“对,也要隐蔽。”
久利须应承下来,他点点头:“多谢大小姐。”
南红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久利须猜测她大概是还有什么急事要做。
当然,就算是没有急事,南红要走,他也不敢拦着。
“我送您。”
南红摆摆手:“不用。”
她没在万国商会多作停留,只是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回头朝着混在人群当中的那个高挑小伙儿扫了一眼。
南红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目光像是一把小刷子似的,从托马的脸上就这么轻飘飘地扫了过去。
做为南氏矿行的大小姐,南红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用目光来表达意思的能力。
而给别人一个眼神,让他们自己猜去,这则是这种能力演化到了巅峰的表现。
而现在托马面对的,就是南红这般扫来的一眼。
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从背后的尾椎逐渐往上攀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爬满了整个上半身,甚至连带着颅顶都变得酥酥麻麻了的滋味。
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滋味,还是在家主大人带回来了名为奶油拌烤堇瓜的名菜,并且非常热情地将这道菜的百分之九十五送给了他来解决。
一种名为ptsd的恐慌险些将托马彻底占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了自己的心神。
这时候,南红已经离开了。
她走得很开心——因为她知道自己刚才对着托马来的那一眼,绝对能够让托马好好反应反应自己是不是做了点什么。
心思深的人都这样。
而从社奉行里头出来的人,基本上没几个是心思不深的。
*
南红对于社奉行这一家子的了解都是到位的、准确的。
她并未等待太久,就得到了托马登门拜访的消息。
自然,不是登勘定奉行为她准备的门,而是在她外出的时候;并且,托马也并非双手空空而来,而是已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逐渐初步建立起了离岛地头蛇这一身份之后,带着久利须那边的消息而来:
关于晶化骨髓,的确有人告诉了久利须说这是什么东西,并且告诉他自己手上有货,可以从自己这边购买。
而在此之前,托马非常诚恳、甚至于双眼中能看到些许恳求地:“南红小姐,我……我不知道是在何处冒犯到了您,我应该还没什么机会与您见面,但是您……”
很显然,这份紧张甚至让他都忘了要在一开始自报家门。
托马在片刻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与这位矿行大小姐正式见过,于是他有些红着脸,耳朵充血的迹象格外明显一点,抬起手来挠了挠头:“抱歉,南红小姐,您或许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
“稻妻社奉行,神里家系的家政官,托马先生对吗?”
南红笑眯眯地直接拆穿了托马的真实身份。
托马觉得自己原本应该稍微惊恐一下的,但是,既然先前已经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这会儿就很难在惊恐起来了。
尤其是——他知道对方是谁,那么有可能,家主或者大小姐曾经也在和对方的通信当中提到过自己。
托马:“对……是我。”
他抬起手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好在他的头发本来就颇为蓬松,因此就算抓挠几下之后也不至于毁坏了发型。
看起来仍然是青春且清纯的典型男大。
“抱歉哦,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那是因为我想要让你来找我,毕竟我更容易被勘定奉行的人盯着,所以才出此下策。”
南红停顿了下:“绫华小姐曾在信中提起过你的名字,但我不知道你的长相,只能说,你的能力的确有些过于出众了。”
“谢谢您的夸赞。”
托马看起来狠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我来离岛把自己浑成地头蛇这件事会影响到您的安排呢。”
他抬起头来,和南红对视了一眼,随即转开了目光,看起来并不是不好意思。
南红不由得生出几分疑虑:“看起来,你似乎对我的性格有些了解偏差?我并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至少我自己是觉得我还挺友善的。”
虽然她先前的确给了托马一个意味不明的扫视,但那也就只有一次嘛。
况且,哪怕她的确是有点儿恶作剧的心思,但更多的真的就只是在完成让托马上门找自己的功能性任务而已。
托马的脸色瞬间苦了苦,嘴角也向下撇去了。
只不过,在这片刻之后,他老老实实地交代说:“是这样的,家主大人曾经提到过您很多次。”
他说到这里,闭上嘴没再继续往下说。
南红的眼睛仍然是笑眯眯的,只不过这会儿眯眼得更厉害了些。
原本就有点儿偏狐狸相的脸这会儿看着和八重神子更有了几分神似——当然,这话要是被南红自己知道的话,她大概会脸色几变后,抬手把自己脸上飞笑容给揉下去。
“神里家主提起过我的名字——哦,这的确在我的预料之内,毕竟就算是掌管民生和祭祀的社奉行,一年也要从我们南氏矿行进口不少的矿石。”
“但是,我很好奇,他都说了些什么。”
也就是说了些这位小姐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与她交手的时候往往会很“尽兴”……之类的话。
托马腹诽着。
尤其是,这话从家主大人的口中说出来,就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但是表面上,托马只能笑嘻嘻的搪塞过去:“额……这……”
南红了然:“我知道了,你不能说你家主大人的坏话。”
在托马又一次变得惊恐的表情中,南红将话题转开:“我有事找你,是为了与社奉行的合作。”
话题骤然转到正事上,托马也严肃了表情。
南红:“你放着社奉行家政官的工作不做,跑来离岛这儿必然有缘故——是绫人的主意,还是绫华的主意?”
托马老实得仿佛是个真正的乖孩子:“是小姐的主意。”
南红:“为了旅行者?”
托马点头。
南红:“你们是不是还要考察一下旅行者?”
托马呆滞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您怎么知道……是的。”
南红心想,这不是如果不考察的话,此时提前来到离岛隐藏身份的行为就毫无意义了吗?
“你考察的题目,应该是引导着旅行者解决和晶化骨髓有关的问题?看起来,似乎我的介入,会让你需要一场额外的针对旅行者的考核。不过,我的意见是,旅行者其实并不需要多么严肃的考核,她的实力和立场都是毋庸置疑的,我愿意为她做一切担保。”
托马陷入思索:“这样吗……”
南红:“说回正题,至少晶化骨髓的事情,不能等到旅行者来了之后再解决,这种矿石能够对人造成的伤害,要远远高过勘定奉行打算利用这些矿石所搜刮的财物那么简单。”
托马:“这件事,我或许还需要再多去查证一番,多谢您的提醒,南红小姐。”
他停顿了下,没有等到南红说自己对于社奉行未来的那些计划有什么想法——托马原本以为,她一定会提到小姐那用旅行者的力量来劝谏雷电将军废除眼狩令这件事,但是并没有。
他于是有些迟疑着问了一句:“南红小姐……您方才说,您想要和家主大人、和小姐合作,那么,您想要合作的是……”
南红:“我要一位优秀的忍者,能够潜入勘定奉行,偷盗出勘定奉行内的东西,而全然不被觉察。”
“别用这种为难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社奉行有终末番,终末番里头都是很优秀的忍者,随便挑一两个出来就能满足我的需求。”
托马:“……”
他皱了皱鼻子,问南红:“南红小姐,我还没去过璃月,您能告诉我,璃月人是不是都去仙人那边学来了一门名为读心术的手艺吗?”
南红:“我想,关于这个问题,或许你应该去问问你家家主。社奉行向南氏矿行购买的铁矿和其他矿石,甚至还有配套的铁匠服务,早在几年前就够我把终末番的体量给摸清楚了。”
托马:“……好吧。”
*
托马那天走后,仍然在离岛各处晃悠着,继续将“地头蛇”这个身份坐实。
而在南红向他索要终末番忍者之后的第三天,久利须那边就又有了消息:勘定奉行在收到了这一批的晶化骨髓之后,随即提出了更高的税率,而折算的晶化骨髓的量,也比上一次多了不少。
久利须在勘定奉行的政令下达下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上次那个说自己手上有晶化骨髓的家伙谈了。
但这一次的对方直接坐地起价,价格比起上一次的直接高出了三成。
而就在同一天,终末番的忍者也到了离岛。
这位忍者和南红认识中的忍者不太一样,个子小小的,顶着一双仿佛随时可能睡过去的眼睛,头上还有片叶子。
很萌很软的一个小女孩,怎么就出来打工了?
南红看向托马:“你们家主真的没有滥用童工吗?”
托马:“……”
托马:“南红小姐,早柚已经成年了。”
南红很显然仍有怀疑,但最后,她还是相信了一下神里绫人的人品,点点头:“好吧。”
其实也好,南红这般安慰自己:小个子潜入的时候不容易被发现嘛。
她需要一个人潜入勘定奉行,是因为她想要知道勘定奉行内是否早就已经有了一批晶化骨髓,并且正打算在离岛上头来来回回地滚,从那些商人们手中滚到五倍、十倍的摩拉收入。
之所以有这个怀疑,是因为她从离岛的黑市上得到了关于晶化骨髓的消息:虽然晶化骨髓的产地是在八酝岛,但是,倘若等不了那么多时间的话,目前唯一还有晶化骨髓的地方,就是在离岛上。
只有离岛上才有?
鸣神岛上、踏鞴砂上……都没有吗?
这种说法就很耐人寻味了,稍一往深处琢磨,就很容易得出,其实在女士来到稻妻之前,便已经与勘定奉行有了些勾勾搭搭,而勘定奉行其实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女士需求的晶化骨髓,现在只是想要趁着将这些晶化骨髓送去海祇岛之前,将这些晶化骨髓弄出更多的收益来这么个结论。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会有个白手套,帮着勘定奉行将所有的晶化骨髓在市场上流动起来:把晶化骨髓卖给那些商人们、将商人们的钱与随后做为收税单位上缴的晶化骨髓一起送到勘定奉行,随后重复先前的操作。
这个人不难找。
只要询问受害者久利须就能够找到。
同样,跟踪这个人,发现对方趁着夜色深沉的时候去了勘定奉行,并且带出了很多晶化骨髓,也并不是困难的工作。
以上南红都能轻易做到。
但是,想要让勘定奉行玩不了这一套,比如说最简单的,将那些晶化骨髓偷出来一大部分,却不是她能玩的了。
她可以将潜入勘定奉行,但是带走东西就不是她的神之眼能够辅助她做到的了。
所以,南红早早地就确定了,自己一定会需要一位忍者。
而现在,忍者已经出现,虽然看起来的确让人不太舍得给她下工作的指令……不过,至少早柚最后非常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轻飘飘飞一片树叶,从勘定奉行的后院一路飘到了院落之外,最后连夜通过更靠近影向山一点的那条走私水道,去往了鸣神大社的所在。
次日,在宁寂的勘定奉行重新热闹起来,家主柊慎介醒来后没多久,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便伴随着晶化骨髓失窃一事传遍了整个奉行所。
这件事本该大张旗鼓地调查,但是架不住勘定奉行自己经不住调查,收税的事情的确是勘定奉行负责,所以在收税的时候柊慎介自然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然后调查各种案件,却和军事一样,是天领奉行的职责。
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虽然都已经堕落,但是,双方倒也没有堕落到同一个壶里面去——否则,柊慎介也不会很反对自家女儿和九条家二少爷的恋情。
柊慎介和九条家主互相都不怎么能把对方*看顺眼,因此没必要将这些尾巴主动送到对方的手中来。
因此,他绕了一整圈之后,发觉自己只能忍气吞声地咽下这口气。
勘定奉行的士兵在整个离岛上,以其他事由为名,将各处都调查了一遍,没能找到半点与那些丢失的晶化骨髓相关的线索。
而原本被重点怀疑的万国商会的商人们则更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于是,柊慎介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了这个闷亏,而同时,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得不将南红“因为听信了他当初的建议,而专程去八酝岛采购来的”那些晶化骨髓,以比市场价略高的价格采买回去,来保证自己和愚人众之间的交易完成了。
甚至,在这么做的时候,柊慎介不得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让自己以更为慈祥的姿态出现在南红面前,并且表示:看呐,贤侄,这就是我当初提醒你的商机。
只能说是一边脸快要笑得抽搐,一边后槽牙都快要咬碎。
南红乐得陪他演戏,做出一幅真的很高兴的模样来,甚至还主动握紧了柊慎介的手上下摇晃着,感谢对方给了自己这个赚一笔钱的机会。
做完了这些,她就在万国商会那边留了两张能够变脸的面具。
这两张面具来自鸣神大社,算是八重神子给她地报酬——为她至少暂缓了晶化骨髓在离岛这边的周转,以及,开始着手帮扶八酝岛那边疏散绯木村的村民这两件事。
面具见效的原因说不好到底是狐妖的法术,还是妖狸的法术,总之效果还算是不错,用来应付普通的幕府军士兵,或者是勘定奉行手下的那些人肯定是足够了。
而这两张面具所能够具现出来的面庞,南红已经通过足够多的金钱为这两个其实并不存在的商旅的身份砸出了两张通关的身份证明。
毕竟,通关身份证明这东西,等离开了离岛、来到鸣神岛之类的地方之后,压根就不会有人查,就算是偷渡过去都不是问题。
旅行者和派蒙完全可以选择戴上这两张面具,离开了离岛之后再取下来,这样就一点儿问题都不会有了。
南红将这两样东西都留在了万国商会这边,再告诉久利须说,等旅行者来到这里、并且在托马的引荐之下“解决了”万国商会的问题之后,他可以将这份身份证明交给她做为帮忙之后的“奖励”。
至于这个问题是什么,那当然能就是那位仍然在继续倒卖着晶化骨髓的、勘定奉行的白手套了。
时至如今,南红在面对旅行者的时候,仍然秉持着不管什么任务都需要给予奖励的总体思想路线。
久利须很显然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南红要这样为旅行者的前路做下层层的铺垫,就好像……怎么说呢,就好像旅行者是一本书的读者,而南红就是那个作者,而她此时正在布置、设计读者在之后将会看到的全部画面。
但是托马似乎从她的举动中明白了点什么,至少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一些更进阶的东西。
而这,就不是南红觉得自己需要管的部分了。
她直接拿到了通关的身份证明,在纷飞的樱花雪中登上了鸣神岛,并且,直接从鸣神大社上山的那条山路侧出,转到了镇守之森边的社奉行府。
家政官托马仍然留在离岛上,此时的社奉行府内的热闹程度比起往常来就要稍稍略减那么一点,优雅的庭院之中庄重而宁穆,而那位声名远扬的白鹭公主,便在奉行所中左邻山且右傍水的架空亭台中与南红会面了。
因为此时正居家,并且一天之内没有什么出门或者再去习武的打算,因此神里绫华并未穿上那套外罩着盔甲的齐膝裙子,而是穿了一身很经典的、裙摆足足要裹住脚踝的稻妻服饰,甚至于拖着长长的袖子,跪坐在南红的对面。
“南红姐姐,”
这位素雅的美人以扇面掩口,声音轻轻细细的,就连修长的眼睫都低垂着,莫名有种将自己藏在了如同一层霜一样的半透帘幕后头,将显将藏的味道。
“许久不见了。”
时光飞逝啊……哪怕如今的她、如今的绫华都还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人生都还没有走过四分之一的路程,南红这会儿也很难不唏嘘感慨一番。
“的确,多年不见了,你已经从我记忆里的那个雪团子小姑娘变成这般沉稳、能独当一面的少女了。”
南红上一次来稻妻的时候才十岁刚超过一点点,那时候神里绫人不过十五六,而神里绫华则是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的婴儿肥还圆圆润润、半点没有要褪去的意思呢。
南红对这个小妹妹的印象就是脸特别特别软,戳起来就像是在戳一款稻妻的白色小甜点似的手感,反正就是非常喜欢。
当时整个神里家都因为长辈的逝去、权力交接的真空而局势不明,未来俨然一片风雨飘摇之态,而神里绫人在那时候很决断地重新启用了终末番这个可以说是社奉行内最可靠的武装力量,并且给南红的父母画了一张很大的饼,从而得来了武装这些人的资源。
这个关系、这番渊源,也就是南红和神里家的这对兄妹关系都还是很不错的缘由。
双方虽然多年没有见面,但始终有书信往来的习惯,少的时候一年里也有那么三四封,反正也是没有断过交流。
因为这种传统而朴实的“网友”关系,此番时隔多年的线下面基,双方的拘谨也没持续上多长时间。
主要是神里绫华,她身上那种浅浅淡淡的冰雪气质——换句话说,就是有点像是高岭之花冰雪美人的气质——在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之后便冰消雪融了。
她收起了扇子,也不再那么低垂着头,那双眼睛明亮亮地看着南红这个虽然还没有在名为稻妻的牌局上摊牌,但却已经在先前的那些选择中将自己的倾向表现出来的玩家。
多方面的因素集合起来,让她能够比相信旅行者更快地相信南红,而不需要更多的见证。
而这多方面的因素当中,其中正有一条来自她最信赖的哥哥。
神里绫人如是说:“绫华,你至少要相信,在当前的稻妻局势下,南氏矿行在稻妻一地的利润起码降低到了开战之前的百分之六十水平,极有可能会降得更低,她来到稻妻自然是为了扭转局势而不是为了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这位端着奶茶,形象气质由此中和、变得多多少少可亲了一些的社奉行家主总结道:“相信商人对于利益的追求。”
神里绫华觉得哥哥说得很有道理,但她也觉得,就算没有商人这条身份,当初会试着说服父母在已经风雨飘摇的神里家上投资一笔的南红姐姐应该也还是会选择站在她这边。
所以哥哥的话当然是不可能对南红姐姐说出口的——就算说了,也要站在南红姐姐这边,和她一起对于哥哥过于冷血无情的发言表示斥责。
她对南红说明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当前,她的目标还仅仅停留在想要废除眼狩令上头。
因为眼狩令从他们这些人类的角度来看有害而无益,并且这种对于人们自由和愿望的剥夺也衍生出了一些不必要的死亡——“所以,不管是文谏还是武谏,至少要尝试着去做成这件事,哪怕……当前在稻妻的三奉行中,只有社奉行一家是反对眼狩令推行的。”
南红自然不会觉得社奉行的目标仅止于此,毕竟稻妻当前的局势很有种危如累卵的味道。
哪怕知道神明的存在意味着极致的武力可以几乎彻底地改变当前的局面,但是直到现在神明都不曾出手——这就是问题。
神里绫人的话,大概还会有着“和天领奉行、勘定奉行这些虫豸们在一起,怎么才能治理得好稻妻”这样的念头在吧。
但是的确,眼狩令,是当前最直接、也相对来说最具备新闻学传播性的一条可以反对的政令。
反对它是有群众基础的行为,也是最为有理有据的。
从这里做为切入点,逐渐将稻妻如今乱成一团麻的政局情况梳理清楚,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选择。
神里绫华:“所以说,南红姐姐,你觉得,选择让旅行者去见一见那些因为失去了神之眼而产生的悲剧……如何呢?”
南红没有直接对这一计划进行评价,而是在沉吟片刻之后,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其实,旅行者是顶尖聪慧的一个人,并且很擅长与人交流,也很会利用这一点收集信息。”
“你当然可以选择给旅行者看你想让她看到的,但是在此之外的,她或早或晚都是会看到的。”
南红正是因为确定这一点,所以才一直都给真金白银,并且准确地说明自己的需求——或者说,是除了弹幕这个不能说的东西之外的几乎全部需求,与旅行者尽可能平等地交流。
神里绫华的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两下,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南红姐姐。”
就她这个表情,南红很容易就能想到:她果然是挑选了几个在失去神之眼之后转变最大、最能够称之为“悲剧”的例子,准备展示给旅行者看的。
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这背后隐藏的心机,确实很容易被玩家认为是在欺骗自己吧。
南红做为过来人,其实是很擅长分析玩家们的心态变化的。
她当然知道,对于神里绫华来说,就算旅行者是她再怎么欣赏的存在、就算未来她和旅行者的私交再怎么好,她都绝不可能因为旅行者放弃了自己在政治和民生上的主张。
说白了,正是这些在政治、民生上的主张,以及亲自出面,以串联的身份出现在事态之中的行为,才组成了真正的白鹭公主,而不仅仅是一个神里家的大小姐,社奉行家主的妹妹,一个只是长得特别好看的冰雪美人。
然而这些对于以第一视角直面她算计的玩家们来说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应当会更容易接受自己被八重神子安排,因为八重神子的人设就是这个样子的。
一只心机很深的狐狸,有些距离、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主动示好。
神里绫华,或许吃亏就吃亏在她是真的有点喜欢旅行者,崇拜她在之前的那些国度中做出来的功绩——如果被误以为是真心当中参杂着些许假意,那从吃饭的角度上来说可就真的是狗屎了。
假意里头参杂着的真心才是仙品呢。
南红:“但愿你和你兄长的计划能够成功。”
神里绫华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问:“谢谢南红姐姐,那你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呢?”
南红:“哦,这个啊,我打算去海祇岛。”
神里绫华并未因听到了这个答案而惊讶,她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问南红:“那么,南红姐姐,需要我和哥哥为您做些安排吗?”
南红笑眯眯的:“这是当然的嘛,我毕竟不是稻妻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多多仰赖两位啊。”
第33章 地脉中的梦境
从鸣神岛一路去往海祇岛的路程虽然不能说有多么容易,但至少也没有太大的波折。
不容易说的是,稻妻在鸣神岛之外的基础建设已经烂到了让南红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下去的地步。
到处都是朽木断路,就算是多年的行人走出来的那种泥土道路,也基本上都因为荒废的年岁久了而非常难走。
期间还能看到一些倒下的树木啦、垮塌的山石啦……总之就是把整个贯穿稻妻东西的道路给变成了一副更适合于跑酷,而不是让行人穿行的模样。
而在快要到八酝岛的时候,天空中无休无止的雷雨天气让南红甚至忍不住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而至于说没有太大的波折,则是因为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很棘手的敌人,唯一一个拦在路当中的家伙,是个名叫泽维尔的枫丹人。
以及,他正在着手解决的,因为将太多的晶化骨髓投入到了炉子当中,于是乎导致了炉子运转过度而爆炸,那些祟神之力快速扩散并且污染了四周环境的这么个天领奉行的士兵们都已经打算摆烂着不解决的问题。
这位枫丹先生决定解决掉踏鞴砂这边那个已经又一次坏掉的炉心的问题,但是很显然他只具备理论方面的知识。
那么要从何处为他找来一位可靠的、能够让他实践那些理论知识的人呢?
答案就在咽喉处呼之欲出:
这不就是旅行者么?
于是南红给这位比起稻妻本地人更有忧国忧民之心的好人泽维尔先生画了个饼,像是《西游记》中对三个弟子说会有取经人路过,待到那时“戴罪立功”的菩萨似的,说:
“虽然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是我知道有人可以,此人名为旅行者,金发白裙,身边还跟着一个没有翅膀却会飞的小精灵。”
泽维尔露出了久仰大名的表情来:“哦——既然是旅行者的话,想来一定是能够解决问题的!”
很显然,他也已经听到过旅行者的大名很多次了。
南红:“我想,想要维修偌大的一个浮空炉心,大概还需要用到不少摩拉吧?”
泽维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位枫丹人原本对南红的态度只是普通的友好,而现在,他上前来了一步,握住了南红的手,用力地上下摇晃了两下: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懂技术的!”
看吧。
只要手里的钱足够多,在“现实”世界中设置关卡就业不是什么困难事。
而现在,她南红就正在做着证明摩拉的确能够畅行大陆,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情况下畅通无阻的事情。
泽维尔很是好奇南红为什么会如此慷慨大方地解囊、帮助他这个和对方素不相识、并且甚至还不是解决炉心问题专业人士的外国人。
南红闻言,并未停下数点手中每一百一包的装原石小荷包的动作,嘴角同时翘起,浅浅地隐下一枚梨涡,道:“因为我知道,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是你和旅行者能——我相信旅行者能把稻妻这个国度变得更好。”
“记得哦。”她将这些原石奖励交给泽维尔,“这些是等事成之后交给旅行者的礼物——唔,严格来说不能算是礼物,是对她愿意帮忙的一些小奖励。”
泽维尔对这一点也是很好奇的:“您听起来是一位很了解旅行者的人,甚至有极大的可能是她的朋友。您为什么不亲自将这份礼物送到她的手中去呢?”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关系越好,在赠予别人什么东西的时候就越是直接吗?
南红想了想:“嗯……这个嘛,是因为我的这位朋友毕竟是一位旅行者,她总是要在世界各地的每个角落出现、探索;而我虽然也能够去往世界的很多地方,但我毕竟是个商人,不能和我的朋友一样自由地在任何想要的时间出现在想去的地点,我需要追逐着利益的涨落而动。”
“但是呢,我仍然会想着,如果我也能够参与到她的旅程当中来……”
南红说到这里到时候,猛然间看到自己的眼前闪过了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白色弹幕。
【我靠我爱死她了,这一定是最ml的角色了吧我的天,友情向的话也好好磕,就是有一种不管春风夏雨秋天阳冬雪都在我身边的味道……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她愣了愣:按照北斗船长先前告诉她过的进度,旅行者现在不应该还停留在璃月吗?她至少要再过上……再过上三天才能启程、朝着稻妻的方向而来,而按照死兆星号的速度,估计穿越稻妻和璃月之间的大海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先前她已经推断出了,弹幕应该是跟着旅行者出现的,那么如果旅行者并不在现场的话,这些弹幕又是因何……
南红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在弹幕之下装作自己一切正常了,同样的,她也考虑过如何自己因为看到了某些弹幕上绫人心惊的内容,需要暂停下来思考的情况。
此时这些做过的预案就都发挥出了它们被设计的时候、想要让他们发挥出的功效。
南红很自然地假装出了咳嗽的模样,她抬起手来,让身边随行的人拿来水,一边慢慢小口小口喝着,一边快速思索弹幕出现的原因,以及,这些弹幕在说些什么。
【南红小姐虽然人不在我们身边,但是她的心永远与我们同在……!】
【泽维尔,啊,感谢你泽维尔!如果不是你主动提起,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南红到底有多么爱我们】
【不是,老婆你怎么咳嗽了,是吹风着凉了吗?我现在就跑去纳塔觉醒火元素力给你取暖!】
【可能是因为在踏鞴砂吧,这时候炉心还没有被修复净化呢,不管是雷元素力的污染还是祟神之力的溢出都很容易伤到人的】
看起来,这大概是一场回忆。
泽维尔是进入主线剧情了吗?也有可能是那种很长很长的、以至于被同样记录下来了的支线剧情里。
看起来,这座炉心绝对不是什么好修的东西——否则也不至于能够让玩家们发出弹幕。
这么说来的话,就应该是在未来……应该是在未来吧,反正旅行者和泽维尔一起成功修好了这座炉心,将踏鞴砂这儿溢出外泄的祟神之力污染给解决好了。
而在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这位泽维尔先生向旅行者说起了她。
……这看起来非常的时间闭环,南红心想,但是弹幕一直以来都非常的时间闭环,所以她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吐槽。
但是,一说起这个时间机制——南红就很难不去思考得更多一点,
有时候她都没有办法确定的未来,弹幕又是如何看到的?
难道说其实世界上还有无数个她,正在不同的电脑当中做出了相同的判断吗?
虽然从她的世界观认知来说,这的确是合理的——某种意义上就是用她能够理解的方式重新讲述了一遍平行宇宙的理论,然而当这种本应该充满着物理学前沿那玄之又玄的理论的说法变得如此接地气的时候,它很难不变成一款有点儿恐怖片的理论。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她从弹幕当中获得的信息都不足以让她理解这背后的运行逻辑,而弹幕本身的特殊性、她既有的人际关系网络,也很难让她对着某个人说出自己所看到的这些,从而开始众人计长。
总之……
南红没从这些弹幕当中获得多少信息量,除了对于她的赞美声和关心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一条告诉了她一些很特殊的消息:
【愚人众真该死啊我靠!女士你是真该死啊!要不是不能剧透我高低hdfuyquyhk】
一连串的乱码彰显出这位玩家心中的愤怒,然而令南红非常失望的是这位玩家哪怕是在如此愤怒的条件下仍然完全没有放下素质这种东西,仍然恪守着名为“不剧透”的操守。
……有时候这种道德也可以适当的没有一下……
上辈子最是将剧透党恨之入骨的南红此时绝望地如是想到。
此时的她只知道愚人众想要干一波大的,但是具体打算怎么做、想要在哪里做……这些全都不知道。
这还预知个什么,除了变成一只惊弓之鸟,时时刻刻地警惕着身边发生的一切之外,能做的也太少了一点。
南红在心中叹息着,放下了水杯,继续对泽维尔说:“哦,说到这里,我还有一单生意着急着要做,而且我对于踏鞴砂到八酝岛这一带也不够了解。嗯……就以附近必须打卡拍照的一些壮观景色为目标吧。”
“能麻烦你告诉旅行者吗?去这些地方拍照,每一张照片都可以换得一部分奖励——我也将奖励存放在你这里,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很有道德的人。”
“奖励的数量……唔,虽然的确准备了不少,但是就先别告诉旅行者到底有多少个了。”
“顺带一提,虽然这些奖励可以从你手中获得,但是务必要在一切结束之后告诉旅行者,我可是会在海祇岛等待着她将这些为因为赶路而来不及看到的风景交到我的手中来的哦。”
她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弹幕当中出现了一些猜测、或者干脆是觉察到了她的意图的句子:
【一定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
【虽然嘴上说着只是想要让自己换一种形式陪伴着我们和派蒙一起旅行,但是实际上图谋不浅啊南红小姐,这下不管是在哪里打卡,都一定会想到你了!】
【太会钓了,我宣布马哈鱼的所有角色之中南红小姐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钓,岂止是不管在哪里打卡都会想到她啊,这简直就是让我们从此以后只要想到稻妻的这些地点,就会想到她!】
【南红小姐,你的心思已经被我们悉数知晓了,请你速速进入池子里加入我的队伍!从此朕为你解散六宫,专宠一人】
……
就是要这种效果才好。
被寻常地钓其实没什么意思的,只是觉得某个人对自己有意思,或者猜测某个人对自己有意思——这种疑神疑鬼的状态顶多会加重此人对于钓人者的关注。
当然啦,更多的注意力落在某个人身上之后,本来就会更容易发展成为“喜欢”。
但是,毫无疑问,让被钓的人知道自己被钓了,而且是在已经被钓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就能起到一个双向奔赴的感觉。
她心里有我,她心里是如此的有我——天啊,我也喜欢她。
付出只有在让人看见的时候才能让人感动。
默默的付出?
那叫月嫂或者叫钟点工。
南红在这件事上从来有着非常清醒且冷静的认知。
她辞别了这位此时正在被南红和旅行者之间奇怪、罕见,但是却让人很难不被感动到的感情弄的有些心潮澎湃甚至是唏嘘到想要抬手擦掉两滴眼泪的泽维尔先生,车队继续沿着破破烂烂的道路,朝着海祇岛的方向过去。
之后,就没再遇到什么除了天灾之外的麻烦了。
*
南红来到八酝岛上的时间其实很巧妙。
前段时间,幕府军刚刚和海祇岛这边的军队碰了一次狠的,而因为双方的损失都不怎么小,所以暂时各自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安安分分地缩在了大本营里头修整。
没有战争,有的只是连绵不绝的雨丝、间歇性从藏绀色的云层之中如蛇一般轰下的、闪烁着银白光芒的紫雷、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的大蛇遗骨。
魔神的强度还是很有保证的,哪怕这么多年过去,皮肉朽坏到彻底看不见了,那骨骼仍然强硬地以化石的形态、融合在八酝岛原本的山势之中。
魔神奥罗巴斯……张开的大口、尖锐的蛇牙,最终以一个非常有威慑力的姿势死在了这儿,直到如今都还在产出着晶化骨髓——就像是蛇牙当中毒液还没有滴干净。
南红收回了自己观望的目光。
她诚然知道魔神有爱人的天性,但是魔神死后所造成的影响……
她也是真的难评。
她来到反抗军位于八酝岛的基地的时候,出来迎接她的人是海祇岛的大将五郎——珊瑚宫心海做为整个海祇岛各种意义上的核心角色,平常并不能那么轻易地离开海祇岛。
而五郎在引着她四处看反抗军当前的情况的时候,也不是很经意地提起了一句:
对面幕府军的大将,也就是天领奉行家的养女,天狗九条裟罗此时似乎没有在幕府军中,而是回到了鸣神岛上,正在继续执行着雷电将军的眼狩令。
在不是打仗的时候来到这儿,也算是运气很不错了。
五郎介绍完了这个看起来比简装还简装的军营:“今天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而且因为这儿的雷暴天气,晚上的海浪会格外的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所以,晚上是没有行船的,南红小姐,恐怕要让您屈尊在营地里歇息上一晚,明天才能给您安排船上海祇岛。”
五郎的性格和长相,属实会让人觉得他和“大将”这个身份有些……出入?
他的长相偏可爱一点,声音也比较元气,性格的主要色调则是温柔细心,南红很难在面对这样的人的时候不给对方好脸色。
哪怕,这样的人是海祇岛的二把手,珊瑚宫心海手上最好用的工具人——南红在这么定位五郎的时候,属实在里头加入了不少个人情绪元素。
她微笑着点头答应下来,甚至没有提出要最大最好的帐篷之类的要求。
五郎不怎么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南红小姐其实和珊瑚宫大人口中秒回出的形象也不是很一致嘛,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做为矿产行业的大小姐,南红看着是养尊处优着长大、也确实是养尊处优着长大的,但她绝对不是吃不了苦。
外头的风雨声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不能习惯,而住宿的条件,无所谓,多睡一天马车而已。
南红从鸣神岛来到海祇岛,一路都是坐着马车来的,她的马车算是马车当中格外豪奢的那种了,马车内车厢很是宽敞,摊开的床能够躺平甚至还允许人在上头打个滚。
至于说船——南红原本也是考虑过船行的。
但是稻妻沿岸的海都太浅,她的那些船走不了,而她又想着一路给旅行者留点儿东西,方便时时刻刻地将了旅行者对自己的好感度往上刷着。
所以,她就让那些运着白铁矿的船分开,一部分留在了鸣神岛那边和稻妻官方做生意,另一份则是直接走相对远洋一些的航道来到海祇岛这边。
虽然不靠岸,但是将来要做生意的架势却是摆明了的,很显然是要让珊瑚宫心海手上给出点什么东西来。
当然,这边开出来的价格,可就比在鸣神岛上、向着天领奉行开的价格要低上不少了。
这里面还是有门道的呢。
南红想到这儿就忍不住要摇头,这倒也不是她在做生意的时候不讲道理,要给战争的双方卖东西赚双倍的钱的同时还不打算端平一碗水(哪怕这种行为在代入立场之后看着就挺不讲道理的)。
这其实是稻妻官方尤其是天领奉行那边自己的要求。
天领奉行从来只买贵的不买对的,而这比起市场价格要高出来一大截的这部分可怎么办呢?
太简单了,三七分成,三成是给到南氏矿行这边来的“手续费”,剩下的七成,负责来谈这个生意的官员所有人共同分上一成,其余的高级官僚们人人有份地分上一成,做为吃人嘴短的共犯贿赂费用。
最后剩下的五成,那当然就要进入天领奉行家主他老人家的口袋里头来了。
说白了就是将钱过上一个白手套,转头可以更方便也更说得过去地从公家的账上转移到自家的账上来。
南红也不是什么有道德洁癖的人,这种生意场上的事情,别人干,她也照样干,并且干得很熟练,十几年来,已经从天领奉行这边分到了过亿的封口费了。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道德的话,那可能就是这部分封口费里头,有相当不少的一部分,是给了八九年前的社奉行,从而把天领奉行认为最是眼中钉肉中刺,要是能死了最好的社奉行重新奶了起来;
再就是呢?
——这两年给了另外相当一部分到海祇岛的手上,给了珊瑚宫心海很大的帮助,让她能够多次像是一只刺猬似的,把从人数到装备全面占优的幕府军赶回去。
该收的钱一分没少,资敌的事情也一件也没有落下了属于是。
她又盘算了好一会儿,关于愚人众想要做些什么、关于旅行者会怎样在稻妻旅行、关于明天上到海祇岛之后、和珊瑚宫心海见上面的时候要怎样皮笑肉不笑地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哦对,还有关于渊下宫的探索。
渊下宫……海祇岛内部的这个问题,哪怕可能是有点重要的,那要是和天领奉行随时有可能打过来这一点上比的话,还是必然要退居二线的。
所以这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要想的事情太多,南红觉得自己应该多装上几个脑子——就比如说,如果平行世界所有的她的脑子都可以联通着思考问题都话那该有多好。
思考这种“运动”是相当费体力也费精神的。
南红靠在软枕上,没多久就困得很厉害,眼睛惺忪地眨动了两下之后,打了个哈欠,进入一种朦朦胧胧的、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去。
这种时候做的梦是最迷糊且最累人的。
人还没有放松下来,但是光怪陆离的东西已经开始贴着身边旋转……南红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沼泽位于自己精神意义上的“身下”,正在逐渐让她缓慢地陷入其中。
这种感觉反而让她在一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
任何不寻常的事情,现在都能让南红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警醒起来:她知道自己正在涉及一些很危险的东西,而在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至少要保证自己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南红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说——没有前因后果的、没有上下文提示的,就很突然有了个声音,这个声音说:“那条蛇最终选择了为它的子民而死。”
另一个声音说:“齐格弗里德,我们反对的从来都不是这些魔神个体,神明所代表的命运天空,虚假的天空,这才是我们想要打破的。”
“不,我没有在为这条蛇而感叹——在为它的子民死去之前,他首先已然犯下了那个禁忌,我们想要获得、但最终没能获得的那本书,我想他已经看过了。”
“你还不知道这本书的事情吧?”一个声音说,南红看*不清身边人的形象,她甚至不能回头,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意识被投放到了一具身体当中去,而这个身体却是属于别人的。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身躯似乎正在做着什么调查——她也不清楚。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没有回答。
旁边的人还在继续说:“在几百年前,我们就已经知道了在白夜国藏着一本很重要的书籍,这上面记录了和天地初开有关的很多事情,得到了这本书,我们就能号召地面上那些尚且在蒙昧之中的兄弟姐妹们,与我们一同朝着虚假的天空与虚假的神明发起战争。”
哦……?
南红虽然正在一场没有任何动作能力的梦境之中,但是好在她的意识是清醒的,思考能力什么的她都具备着。
白夜国是……
其实如果结合这些对话的话,白夜国看起来似乎就是被大蛇奥罗巴斯所庇护着的国度——好像是海祇岛的前身。
海祇岛来自渊下宫,那么,这个白夜国,难道其实就是渊下宫的意思么?
梦中的声音还在继续交谈着:“但是渊下宫的走地官力量不凡……最终我们还是没能得到这本书。”
南红听到自己现在所处的这具身体开口询问:“那我们现在是要再去寻找这本书吗?”
“大概吧,”有人回答她说,对方说了一个南红没能听清楚的名字,但是她的直觉非常确定这个名字指的就是她的意识此时所依附在的这个人,“……,我们的王最近愈发表现得偏激了,或许这本书可以让他稍稍回心转意。”
“我听说,王命令倒悬于树上的独眼贤者请求天空的回应。”
“在咱们出发之前的时候,是这样的,皇家的占星术士说,似乎天空已经给予了我们回应,只是尚且需要等待时间。”
后面的话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南红很难听清那些字词了,片刻之后,那种像是被沼泽包裹着往下吸的感觉也消失了。
南红感觉到困倦的滋味又一次如浪潮般袭来,黑色的睡意彻底把她包裹在了里头。
*
和普通的梦境不太一样,当次日清晨,南红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她仍然清楚地记得这段梦境当中发生的事情——在梦中发生的对话,以及那些人说话的腔调。
还有……还有梦中的那个,承载着她的意识的身体。
现在回想起来的话,南红很突然地想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其实和她很像很像,乍一听起来的话,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若非她确信自己没有这段记忆,她简直就要怀疑这个人是自己——好大的巧合。
但是这是起码五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还在……
她甚至都还没有开启上辈子吧,应该还做为一个混沌的灵魂在宇宙里头飘来飘去、或者是轮回着……之类的。
南红爬起来,双手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将这段梦境当中的信息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梳理,勉强理清了点儿思路。
马车之外的天空仍然完全没有要放晴的意思,只不过风雨已经没有昨天到来的时候那么猛烈了,天空中的雷电频率也比昨天南红来到此地的时候要放缓了太多。
走出马车,五郎正在不远处,他刚刚完成了今天的巡营,正打算在去看过伤员们的状况之后带领反抗军在附近训练。
听到这边的动静,他头顶上那一双格外灵敏的毛绒耳朵抖了抖,耳朵先朝着南红这边转了过来,随后才是脑袋。
“南红小姐!”
他很是热情地对着南红挥手。
“船已经到了,我让人带您过去!珊瑚宫大人已经在海祇岛上等着您了。”
他朝着南红这边小跑着过来,跑到马车边上来的时候,鼻尖也跟着抖了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警觉的小狗。
“奇怪,好像有什么地里的气味泛上来了。”五郎绕着马车所停的这块区域看了看,片刻之后指着一处有些零碎的光芒从地面当中抬升起来的区域,“地脉的流动被阻碍了,但是不算严重。”
他抬起头:“不是什么大事,南红小姐您上船去吧,这点小小的问题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所以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都是地脉当中残留的记忆吗?
一群不太像是属于七国的人对渊下宫感兴趣——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她也对渊下宫感兴趣,所以才会隐隐约约地产生些许共鸣。
*
海祇岛的船不能行驶到太靠近八酝岛的位置。
海祇岛没有那种很大的船——南红在一路从鸣神岛朝着海祇岛赶路的过程中就感觉到了稻妻这边科技水平发展的程度似乎稍有欠缺。
甚至就连稻妻官方、天领奉行那边摆放在各处山坡上头、用来对付海乱鬼的那些名为[国崩]的炮,都是完全从枫丹进口的。
虽说南红手上的这些元素炮也都是从枫丹进口来的,但是她好歹还有核心科技握在手上呢——再说,她是个人啊,手下就算有企业,那也不能将一条武器加工生产线放在璃月吧。
她又不是莱欧斯利这种,在梅洛彼得堡里头几乎与外界隔离,自成一个社会体系里头的管事人。
但是稻妻是一个国家诶!
一个国家是必定要有自己的军队的。
哪怕是须弥这种没什么战斗习惯,在雨林中火药味最大的时候往往是各位学者的吵架辩论时刻的国家,都会用重金雇佣[三十人团]这个镀金旅团做为国家的安保力量。
反正……南红不是很能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天领奉行那边没有什么运载军队的艨艟巨舰。
但的确,因为鸣神岛一方没有这样的大船,所以,海祇岛这边没什么大船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
来到距离八酝岛的反抗军大本营大约有十几里之外的海上石滩之上,雷雨覆盖不到这里来,抬起头来就能看到非常泾渭分明的阴沉云层和澄澈蓝天之间的交界。
雨丝飘落在另一边,那边的海浪也相比较要更大一些,而被阳光照耀到的这边海面就要平静很多了,没有那么大的浪,船只在上头摇摇晃晃的幅度也绝对算不得大。
两边的世界看着就很是割裂了。
南红还挺高兴自己能够来到更为轻松地那半边世界,小船在海面上晃晃悠悠地拖起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水波纹尾巴,像是只将一点儿鳍露出在水面上似的一尾大鱼,径直朝着本身就像是一口贝壳落在海面上似的海祇岛而去。
不管是几次来海祇岛、不管是从鸣神岛一路过来,还是直接从璃月来到海祇岛、不去离岛补充一下补给,总之,当这座岛屿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并且逐渐变得愈发靠近清晰的时候,应该没有人会嘴硬着说这座岛屿不够美丽。
蓝色、粉色,总之就是一些非常芭比也非常公主的颜色,和珊瑚宫心海这个看起来像是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母相似的现人神巫女很搭。
只可惜,这样的环境其实并没有那么适宜人类居住,南红上次来海祇岛的时候,珊瑚宫心海为了多占一些分成,将自己手上的每一张牌都打了个遍,尤其是海祇岛居民不容易这一点。
她直接摆开事实,讲海祇岛多年来因为圣土化的影响而越来越不适合种植,元素力愈发富集,从而诞生出了多少比史莱姆恶心太多了的元素生物——还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老远就喜欢对人发起攻击。
南红到底还是心软,于是还真的多让了一点,虽然看起来不多吧……但是当货物的量提上去了之后,一丝一毫的比例都能带来很大的收益了。
至于现在……原本还想着或许海祇岛能够治理一下圣土化,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既然打仗都打成这个样子了,本来就没人的海祇岛估计也没有什么闲工夫去治理圣土化。
各方面应该都还是高度依赖进口……南红快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船上带来的东西。
出于对旅行者、神里兄妹还有北斗他们的信任,这一次的船上不仅仅有白铁矿,还有其他在战争时期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物资。
比如说粮食、比如说衣服布料、比如说已经锻造好了的武器……这些在战争当中的时候,就是绝对的硬通货。
这些物资虽然是以远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弄到手的,但是一路运输过来,成本就陡然间上去了,就算按照市场价格卖给珊瑚宫心海,其实能赚得也不是太多。
本质上,南红觉得自己当前的行为就是在投资:觉得海祇岛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反抗而满盘皆输,赌他们未来会有很长足的发展时间,能够将这座岛上特有的资源变成资本。
就比如说,如今在枫丹那边已经价格滚高到了几个月前三倍还有余的珊瑚真珠。
在南红启航之前,枫丹的那位知名服装设计师千织小姐,将将买走了南氏矿行决定在这一季度内放到市场上的最后一盒珊瑚真珠。
第34章 崇高的旅行者抵达稻妻
珊瑚宫心海在海祇岛的港口边上等待着这位几乎能够算是海祇岛半根经济支柱的重要贵客。
心海脸上的笑容在其他海祇岛士兵们眼中,看起来那叫一个完美:
面对一切情况都胸有成竹、镇定自若,让人看着就觉得安心,同时甚至还兼具了甜美可人的风格,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从身到心都被抚慰了。
哎呀,我们家军师大人真是一位完美的存在啊。
——这种想法,就有点儿像是在鸣神岛那边对于雷电将军的信仰。
哪怕天领奉行都已经和愚人众有了勾勾搭搭的行为,并且也确实通过和愚人众的关系牟利,但是天领奉行从上到下,尤其是九条家族,其实都是最为信赖雷电将军的存在。
还有什么是将军的刀光一闪之后所无法解决的吗?
如果没有,那大概就是璃月的贵金之神亲自来到了稻妻吧,但如今那位岩神已经陨落,所以,这世界上就是不存在将军的威光所无法折服的存在、更不存在想要在雷光之下占了便宜而不吐出来的存在。
若非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他们倒也没那么容易和愚人众勾搭上。
——这不是因为觉得不管什么问题,将军大人都能解决,所以才打算把愚人众当成一盘菜端到桌子上来,只是在端菜之前先自己偷偷摸摸地弄到点儿好处么?
但是实际上,心海的笑容已经快要僵死在脸上了。
她在面对海祇岛的大家的时候,当然一切笑容都发自内心。
她爱着这儿的大家,虽然很辛苦,但是为大家解决问题一直都是让她快乐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正在微笑着等待的人,并不是海祇岛上的人。
甚至还是个有些讨厌的商人……
好吧,锱铢必较其实是商人的本性,但是永远步步紧逼,只有在她几乎将自己能打的牌全都打过了一遍之后,才会偶尔给出一点儿让步,简直就像是一块低垂的、盖在人脑袋顶上,压得人胸口根本喘不过气来的阴云!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满心都是将对方打倒的想法,并且矢志不移、坚持不懈地向着这个目标努力进发。
——另一个让她有这种感觉的,应该是那位在她的推算当中算是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打得过的雷电将军了。
虽然双方之间还有比较大、也比较明显的差距,但是至少珊瑚宫心海总是这么类比。
然而,就像是她的确敬佩雷电将军已经修炼到了武艺的极致那样;
她对南红也是一种又把对方当成对抗对手,又将对方当成学习的对象、甚至于是一些情况下的知己的复合感觉。
宿敌就是宿敌,宿敌是不可以变成知己的,变成知己了就再也不能坦率地盯着宿敌的眼睛说“早晚有一天”……
总之就是非常心累,每一次面对南红的时候都很心累。
应对的时候太疲惫了,会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快要将自己燃尽,甚至会让她更频繁地去往自己的秘密基地、努力给自己多刷点儿能量点。
但是,只可惜受限于当前的局势,雷电将军她是见不到,而另一位却是一定会出现到她面前来。
心海在脑中飞快复习着先前制作的那些锦囊妙计。
她已经提前做了很充足的准备了,这一次一定要让对方多吐出点儿利益来。
就算是同样的价格但是多占点儿物资也是可以的啊!
总之,就是要让对方吃点儿承受范围之内的小闷亏。
咸咸的海风吹在珊瑚宫心海的脸上,她的发丝被吹得请请往后飘,贴着脸颊上一下一下地搔动着,略微有点儿痒。
她的心思也就像是这会儿的脸颊一样有些发痒。
终于,她看到海平面上有船正在朝着海祇岛这处相对简陋的港口位置而来,速度很快。
珊瑚宫心海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
*
“老朋友”多年不见,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南红与心海很是亲热地握着手摇晃两下,各自都笑得快要看不见眼睛。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中,南红被请到了神社之前的珊瑚宫中。
双方没有立刻展开针对收益情况的你来我往,而是,先聊了聊稻妻当前的局势。
对坐的两位都很清楚: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稻妻的未来上,或者说,是稻妻未来的格局上。
永恒会被打破吗?
海祇岛和鸣神岛的战争,结果会是如何呢?海祇岛在硬实力上是绝对落后的,它能够在战争中幸免并且支撑到最后的和平或者胜利吗?
雷电将军会出手吗?出手之后的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海祇岛能够接入鸣神岛的统治范围吗?
稻妻是否会结束闭关锁国呢?
稻妻如果结束了闭关锁国的话,那么离岛是否可以作为一个关税特别豁免区,或者一个自贸区的地方,留给商人们进行“缓冲”,或者用来把稻妻当前有点半死不活的商业给盘活了呢?
海祇岛有没有可能去竞争一下这一职责?
海祇岛的圣土化是否能够在战争之后得到缓解?
……
这么多的问题摆在面前,一个个的全都是需要讨论明白的问题,如果不把这些做为基础存在的事情讲明白,那么后续都可以说是空中楼阁、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了。
政治、政策,是一切民生活动的根本基础。
而别看稻妻这儿的神明雷电将军似乎在政治方面能力堪忧,但是坏的政令也一样是政令,一样带来影响,并且就像是海洋上的蝴蝶扬起翅膀,导致海岸掀起了一场风暴。
而战争,就是当问题无法用文绉绉的政治解决的情况下,在博弈之外的延伸。
做为一个生意人,南红表示自己真的只有在面对稻妻的时候才需要如此的痛苦面具——因为在整个提瓦特七国,政治上勾心斗角得如此厉害的,真的就只有一个稻妻。
看看人家须弥吧!
人家虽然也会吵架,但是吵架的内容全都是学术方面的。
再看看人家枫丹吧!
枫丹的水神是多么自由而擅长给大家带来乐子的神明啊!
枫丹的公务员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和谐——除了在喝茶和不喝茶之间权衡出一个答案这一点的确会有些……小小的分歧,但是并不影响整体的氛围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只有在稻妻。
只有在稻妻,她才需要这样动脑子。
“心累”这个词,她说一百次。
和她形成了颇为鲜明对比的,是主业在于政治,副业才是谈经济的珊瑚宫心海。
说到这方面就来到了她的主场,而考虑到她的目标,她当然不可避免地开始给南红画起了大饼——一如既往,并且,在画大饼体积之大的程度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南红小姐,永恒是一定会被打破的,因为现在民众的愿望站在我们这边——我这里说的民众,并不仅仅是那些被收走了神之心的普通人而已。”
南红当然知道。
社奉行为什么能够准备上一条从鸣神岛直接去往八酝岛,并且将人完好无损地“送”到反抗军的大本营里头?
难道是因为白鹭公主的美名已经到了能够跨越阵营的程度吗?
怎么可能。
这当然是因为社奉行中,不管是那位总是隐于幕后的家主,还是出现在民众之前的白鹭公主,私底下都和反抗军有着点儿藕断丝连的关系啦。
所以说,稻妻的三奉行,其实要是按照比较严格的标准来算的话,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反贼。
但是有社奉行的帮助就能够成功么?这也未免太过小看那位雷电将军的力量……哦,不对。
南红垂下眼睫,想到自己先前在离岛的时候遇到八重神子一事。
虽然因为信仰问题,海祇岛和鸣神大社未必已经有所勾连,但是社奉行从中起到了串联的作用——这又有什么不合理的呢?
南红丝毫不怀疑神里绫人这家伙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他的心思相当深,而且或许是因为在即位家主的时候年龄相对小了些,于是养成了喜欢在幕后做所谓的黑手的习惯。
一般来说,喜欢当黑手的,还特别喜欢将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联系到一起去。
就以旅行者做为例子好了,等旅行者将整个岩神假死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就会发现其实背后最大的推手是岩王爷本人。
相比之下钟离先生自己不介意出现在人前,而神里绫人则更低调一些,更偏向于让神里绫华做为自己的代理人出现。
——但是,很显然,当分析在璃月和在稻妻,旅行者经历过的,和旅行者将要经历的,其实这些事情里面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逻辑上的共性。
就比如说,八重神子可以被类比为已经隐居在山间多年的仙人(这位鸣神大社的宫司虽然存在感是足够的,能力也相当优秀,但是她的职位就注定了她手中能够调动的资源不是很多,权力也不是很大);
而反抗军与社奉行的力量,就更像是璃月的总务司与七星。
南红想到这里,突然决定试着诈心海一诈,她突然开口:“是不是有人向你说起过,雷神的眷属,鸣神大社的八重宫司,会在你们对抗雷神的时候提供帮助……”
她打量着心海的表情,猜测道:“或者,是向你暗示过这一点?”
再怎么聪明的人,如果一直处于不那么需要和人心理博弈的场合之中,绝对都会进入相对紧张的状态。
珊瑚宫心海是这种类别里面的典型。
她和总是在谈判,心脏已经变得很大,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心脏已经变得很大、并且相当擅长喜怒不形于色的南红不同。
心海一瞬间表现得有些错愕,有点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几乎就要睁大眼睛脱口而出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了。
虽然她最后还是成功地克制住了自己生理上的冲动,但是细枝末节上的各种下意识反应已经足够让真实的回答被南红觉察。
南红:“啊哈,我知道了。”
心海:“……”
她秀气的眉头稍稍皱起,南红不太确定她在心里都想了些什么,但是,她猜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南红全无所谓:“既然我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你是不是应该将目前的计划也给我一份?”
珊瑚宫心海的嘴唇抿着,片刻之后,她承认:“其实你已经快要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其实有相当一部分的计划,就连我也不知道。”
懂了,总策划果然是在影向山上的。
不管是鸣神大社还是神里屋敷,总之这是个二选一或者干脆都选的必得分题。
珊瑚宫心海拿到的计划部分其实已经算挺多了,剩下的部分,基本上都是来自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总策划的保证。
比如说,在某个时间节点,只要某些人出现在了某个位置,雷电将军那边的问题就有多大的概率是能够被解决掉的……之类的。
她讲得也还算是详细,就和她写下的那些锦囊妙计似的。
而在整个讲述过程中,她倒也没能做到多么连贯——因为南红一直都在间歇性地打断她,偶尔问两个问题,有时甚至会朝着整个计划之外宕开一笔,向珊瑚宫心海询问一些关于真珠、珊瑚与生意之类的事项。
心海当然知道,南红此时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做为一个准备相当充足的打擂人,前来分散掉她的注意力,让她在多线程的思考当中,不经意地给她多漏出一些信息来。
这种行为真的是坏死了……果然这个宿敌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心黑得就像是鸣神岛上的那两个家伙一样。
然而做为“守擂人”,珊瑚宫心海当然不能直接无视南红的这些“出招”,她只能一一回应对方的要求。
再怎么说,失去了稻妻这个市场的南红顶多是挣不到钱了,但是如果失去了南红的话,那么海祇岛会面临的可能就是大比例的断供——是极有可能会死上不少人的那种断供。
在面对金主爸爸的时候……不管是谁,最好都还是客气一点、最好是遵守对方提出的要求。
于是,甚至就连珊瑚真珠,心海都专门让人拿了一盒子来,递给南红,让她细细地看着。
“我不否认你们所制定的整个计划有着很高大成功概率。”
南红怀中抱着方才珊瑚宫心海给她的那一匣子真珠,手上正拿着一枚大约有她大拇指指肚那么大、圆润异常、颜色也极是粉润的真珠,在与心海谈话之余,她也在判断着这枚真珠表面反射出的漂亮的光晕——是不是能让她挣上很多钱的那种。
这些珊瑚真珠,都是在海祇岛这边不能持续、稳定地提供货物之后,又因为各种原因,陆陆续续采集来的那些珊瑚真珠当中质量最最好的那一批。
南红看得啧啧称奇:“是不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采珠了,这一批的质量比起以前送到璃月港来的还要好上一线啊。”
她这里拿来比较的,都是这些真珠货物当中最顶尖的批次。
珊瑚宫心海:“不仅如此,还有海祇岛的圣土化。虽然圣土化会导致海祇岛的土壤环境不适合耕种,但是空气、土壤还有海水中富集的元素力会被珊瑚吸收,从而反应在真珠的模样上。”
南红抬起手来,让手中的这枚带着浅浅粉紫色的珍珠直接面对着光线、充分地暴露在天光之下。
果然,这枚真珠就像是一枚已经暗淡到了快要熄灭的雷元素神之眼一样,放出了些微淡淡的紫色雷光。
“这种真珠倒是有意思,和鳅鳅宝玉有点相似。”
南红评价道。
鳅鳅宝玉是璃月的特产,几乎只能在荻花洲找到,也带着一些微量的元素力,只是外表的颜色会更像是蚌壳上那种冷色调的虹光感,而不是珊瑚真珠这种偏暖色调的外表。
因为产量更低而且采摘难度更高,因此这些鳅鳅宝玉在市场上才是真正的有价无市,在珊瑚真珠还没有断供的时候,往往一颗就能够换到二十几颗品相最好的珊瑚真珠。
看来,这一批是能够卖出更高的价格来的,尤其是,在珊瑚宫心海制订的海祇岛发展规划当中,圣土化是一个不可能不遏制的问题。
南红将这颗真珠放回了匣子里头,话茬子跳跃得和什么似的,一瞬间又从生意回到了稻妻的时局上来,珊瑚宫心海追着她的思路,手指按在指节上的力道并不很轻。
她想要将话题的把握权力拿到自己手里来,只可惜,肉眼可见的,南红并不给予她这样抢夺话语权的机会。
“但是,恕我直言,对于当前的海祇岛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就算我的武器给到了你们的手上,只是削平了一项劣势的你们,要如何在正面战场上扛住天领奉行的进攻?”
“更别说,在整个计划当中,你们甚至需要对鸣神岛、对天守阁造成一定的压力。”
南红在话语之间并未给珊瑚宫心海留下多大的颜面,她几乎是尖锐到了尖酸地将她有质疑的地方戳破了出来,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我觉得这儿好像不行,价格得给我往下压。
连带上她方才对于这一些具备元素力的珊瑚真珠的评价,这几乎就是赤裸裸的一句:
“你要是打算用这些珊瑚真珠来换取我手上的物资,好让你的海祇岛度过难关、甚至是在和天领奉行的战斗当中获得一定的优势,那么,哪怕这些真珠的质量真的特别特别好,你也只能按照往年那些顶级的珊瑚真珠的价格卖给我。”
——那么,请问,珊瑚宫小姐,你的手上,还剩下怎样的牌,可以说动我这个铁石心肠、唯摩拉是举的商人呢?
来自对面的压迫几乎是海啸一样地朝着她的方向扑过来,珊瑚宫心海感觉到自己往常都慢慢悠悠的心跳在此时此刻甚至来到了比普通人跑步之后更快的心率。
但是,在这样的气势压迫之中,她的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当一个牌桌上的人意识到了对方的需求,随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手中的确有这样一张牌之后,其实是很难不在这个时刻生出几分像是煮沸了的水似的兴奋来的。
珊瑚宫心海:
“南红小姐,请问您是否承认,对于当前的海祇岛来说,只要挺过了情况最为艰难的这段时间,未来会相对变得更轻松一些?——当然,为了防止您觉得我是误打误撞得出的这个答案,我会告诉您我的思路。”
她见南红仍然靠在椅背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仿佛她刚才停顿的那一下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咬了咬牙。
这样的定力水平……
珊瑚宫心海:“因为,我听说旅行者即将来到稻妻。鸣神岛上的那两位,之所以会在这段时间产生出这样的想法,并且将这些想法付诸实践,我想,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也是这位旅行者的旅程吧?”
但凡能够成为一方首领的人,多半都是很有点手段的,至少有一点:
消息需要足够灵通。
别管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的消息——总之,珊瑚宫心海知道旅行者的动向,并且同样期待着对方来到海祇岛。
南红:“……”
她沉吟片刻之后问:“你是觉得,旅行者会加入反抗军?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珊瑚宫心海:“因为,我同样听说旅行者不需要神之眼,也可以驱动元素力。我想,一旦她出现在雷电将军的面前,并且运用了元素力,可能就会被动地被鸣神岛方面视作为敌人。”
这倒是。
南红轻轻地点头,有很多人注意不到这个细节:旅行者不需要神之眼也可以驱动元素力。
是的,她就像是一个成了精的神之眼,在鸣神岛的四处走着,要是被雷电将军发现了绝对会和眼狩令产生一定的冲突。
雷电将军、天领奉行。
这样的组合,就算是社奉行也藏不住旅行者来,况且,旅行者也从来都不是那种乐意藏起来的性格,她恨不得上蹿下跳地掀开每一家每一户的天花板,看看哪片瓦片下面藏着她最爱的宝箱。
这种情况下,她是绝对会来到海祇岛的。
很合理。
“你说服我了,但是光是旅行者这个理由尚且不够,旅行者的确强大,的确是非常……”
南红吞咽下了“好用”这两个字。
“非常可靠且非常能干的伙伴,然而她一个人能够起到的作用,至少在战场上尚且不够大。”
珊瑚宫心海没有和她卖关子:“我知道旅行者会乘坐着南十字船队的死兆星号来到稻妻。”
这条消息就有点意思了,南红稍一思索:“枫原万叶曾经在反抗军里面干过?”
珊瑚宫心海:“的确。”
南红:“那就不奇怪了。”
珊瑚宫心海:“先前卖真珠赚来的钱,虽然也买了不少东西,但到底还是剩下了一些,这些钱,我打算用来雇佣南十字船队,做为海祇岛方面暂时的雇佣军。”
北斗和南十字船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这是一群在凝光的默许或者可以干脆说是纵容的情况下,跑去和千岩军教头比划,甚至训练的强度和千岩军也相差不了多少的强悍队伍。
而相比起千岩军的循规蹈矩,死兆星号上的水手们跟着北斗见多了破开风浪、斩杀海怪的场面,更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些,于是打打杀杀起来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也就更高些。
相比起海祇岛这边的志愿者组成的军队,还有一些原本是农民或者渔夫的原住民,南十字船队的战斗力的确是非常大的助力了。
南红的舌尖顶在上颌,片刻之后,她轻轻地“啧”了一声:“你的钱够请死兆星号几次?还有,我船上的货物,可不是不要钱的哦。”
既然珊瑚宫心海已经主动坦白了自己手上还有一部分当初卖珍珠换来的钱,那么她在收费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客气了。
心海声音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她的声音响起来,是轻轻的、飘飘的,就像是水母在海中丝带一般波动过去的半透明触手:
“我会尽量……还有,这些真珠,也是我准备好的货币。”
南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仅限这一次的物资,我会给你更便宜些的价格,你用不着给我摩拉,现在你手上的所有真珠——我要这些,除此之外,你还要欠我一个人情,等到我想到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你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南红的条件,一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答应的东西,她具备一个成功商人该有的一切品质,其中就包括得寸进尺,对财富的贪婪,以及,心狠手辣。
但是,面对着当前的局面,珊瑚宫心海不得不承认,答*应南红的条件,是她能够做出的、最为正确的选择了。
她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
当海祇岛这边的两个人正在言谈之间高频率地提及旅行者的时候,旅行者本人已经站在了死兆星号的甲板上头。
对于她来说,南十字武斗会这种东西当然是最简单不过的挑战。
这玩意的难度,和风来人剑斗绮谭相比,简直就是一盘牙缝都不够塞的小菜。【1】
……话说游戏才出到这么早期的版本,这该死的游戏策划真的有必要做这么高难度的战斗活动么?三个剑鬼啊!血又厚伤害又高,三两下就把她全队的血条都给清零了——马哈鱼你家策划又献祭浮木了你知道吗?!
还是南红小姐好。
旅行者一想到这个该死的风来人……不是,应该直接称之为“人来疯”的活动,就忍不住把这该死的玩意和南红给她安排的那些版本活动放在一起比较,随后一脚踹开这倒霉催的活动,恨不得抱着南红就是一顿豹哭。
这里“豹哭”的“豹”字并不是错别字,而是说她已经委屈成了一只气鼓鼓的海豹。
虽然南红小姐已经去了稻妻,但是她留下来的活动仍然还是那么的痛快!
那位就职于南红小姐手下的揽云小姐给她展示的秘境,简直就是一款数字刷刷乐。
岩元素的共鸣啊,只要完成了跑图的挑战、开矿的挑战,以及一些前置的元素力的小挑战,后期就可以和整个仙人洞府之内的岩元素晶石共鸣。
金色的数字到处都是,虽然都不算是什么大数字,但是架不住这数字满屏幕都是啊,简直就和达达利亚的断流直接覆盖上了三百只丘丘人那样反复触发爆炸,像是洗衣机一样来来回回地滚着一样离谱。
战斗音乐中的共鸣伤害音效特别有节奏感,她真的,她超喜欢。
而且这个活动还给了她一千六百原石、一张武器锻造图纸以及一个北陆武器原胚;
相比之下,这该死的人来疯活动总共给了她多少原石?!
呵。
旅行者就这么着,抱着膝盖在船头上坐着,靠着自己对南红(和她那些给得非常大方的奖励)的思念,愣是在稻妻外海上的雷暴之中岿然不动坐如钟,让北斗船长都对她刮目相看。
旅行者,这定力,行得很啊!
到了离岛之后,南十字船队就收到了已经被珊瑚宫心海秘密派遣心腹去离岛那边留下的信号:
是雇佣他们去海祇岛那边帮忙打仗的信号。
北斗对于稻妻内部的政局也有些了解,这次出门前也不是没有考虑到过自己可能会掺和进去的情况,因此临出发之前还专程去问了问正在筹备着群玉阁重修项目的凝光,从对方口中得到了随便她给哪一方帮忙的回答。
凝光:只要你赢了,就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只要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璃月这边就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与之相反的是如果北斗船长玩脱了,那么璃月这边也绝对不会认,甚至还会给她扣上点儿海盗头子之类的罪名。
北斗在得到了这样的回复之后,很是放心地踏上了旅程。
她当然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于是,她在将于离岛下船的旅行者托付给了前段时间碰巧认识了的离岛地头蛇托马之后,就命令死兆星号驶离了港口。
托马帮了她不少忙,从最初的身份登记,到最后的允许她在离岛常住的证明办理——这位很上道的青年在旅行者“你和北斗的关系非常好吗?她和你打声招呼,你就这么细致地照顾我们”的疑惑中,笑眯眯地说:
“我和北斗大姐头的关系吗?其实应该只能算是还不错,毕竟我们也没认识多久,只能说,北斗大姐头的性格很是对我的胃口,而且死兆星号从璃月带来的那些货物啊,放在离岛也确实很好卖。”
“但是,北斗大姐头如果不给我个人情,就想要让我这么细致地照顾你们——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也没有卖我这个人情,如果是大姐头的话,她可能会更乐意看到我给你提供了最基本的帮助,剩下的都靠你自力更生,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说实话,我现在所做的这些,一部分是因为我对你的好奇和尊敬:就算是在闭关锁国的稻妻,也有太多人听说过你的故事了。”
“至于另一方面嘛,是因为两位身份相当贵重的女士,已经提前拜托过我,一定要让你们两个在登上离岛的时候不被那些贪财的勘定奉行工作人员榨干了身上的所有摩拉。”
托马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做出回忆的姿势:“让我想想,这两位女士中的一位,大概是这么说的。”
“‘旅行者虽然也擅长赚钱,但是她身上花钱的地方也太多啦,所以她攒下来点摩拉不容易,况且还要养派蒙呢。不能让勘定奉行的这些人把她重新变成了穷光蛋。’嗯,对,这就是原话。”
托马是有点擅长模仿的,虽然是用男性的音色在模仿着女性,但是腔调味道还有断句的习惯莫名都像极了,甚至用不着旅行者,就算是派蒙都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托马在模仿的是南红小姐!南红小姐已经来过离岛了!”
旅行者没有说话,但是从她此时拿着那些没有让她花钱的文书的模样来看——
至少托马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名为“幸福”的光芒,就像是珍珠外头那层浅浅的、朦胧的光晕一样,笼罩在她圆圆的脸庞四周。
看起来就像是恋爱了一样。
过了片刻之后,旅行者从幸福的沉醉之中清醒过来,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勉强带过了自己方才的模样,对托马说:“南红把我托付给托马,她一定很信任你诶。”
托马:“……当然了。”
其实也不见得是多么的信任——除非算上南红小姐对家主大人过往战绩的信任……大概。
他以拳抵唇,也清了清嗓子:“除了外国人留居的流程还算好走,离岛上的其他流程都需要不少的时间才能走通,这里的官员很多都是靠着贿赂、或者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所以效率……就可想而知了。”
旅行者表示了理解。
托马:“所以,还有一些手续什么的,估计就需要过段时间才能解决了,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万国商会,南红小姐上次来的时候,也算是加入到了万国商会之中,靠着她的关系,你可以在这儿先安心住下。”
“顺便提醒一句哦,万国商会的床,在整个离岛上,应该算是除了勘定奉行所里的那些之外,最好睡的了。”
第35章 旅行者速通稻妻
《旅行者日记一则》
某年某月某日,在万国商会接下会长久利须的邀请,去解决了某个倒卖晶化骨髓的家伙,从久利须那边获得一份原石的奖励,并且听到了南红小姐的消息。
久利须在听到我们是南红小姐的朋友之后很是惊讶,随后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两份通关身份证明以及两张换脸面具,说这是南红留给我们的道具,能够让我们从离岛去往鸣神岛。
相当震惊,南红小姐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她真的……我爱死她了。
除此之外,久利须还说,这份通关证明能够办下来,一方面是南红小姐给了不少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托马背后的另外一位身份相当高贵的小姐,对方为通关证明上实际并不存在的两名商人的身份做了背书。
非常好奇,另一位身份高贵的小姐到底是谁?我还没有来过稻妻,更别提认识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南红小姐和对方的关关系应该不错……?
总之,虽然不知道南红小姐现在身在何处,但是如果能够见到她就好了,先去鸣神岛看看吧,再怎么说神明是在鸣神岛的。
……
林音在看到利用了妖狸的法术,能够让人拥有另一张脸的这么个技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其实并不是南红已经将事情考虑得有多么仔细了,而是:
这么好的技术,难道是因为稻妻的闭关锁国,才没有传到蒙德或者璃月去的吗?她都不敢想要是背包里一直有这么个面具,先前的很多潜行任务将会完成得多么轻松。
谁还一天到晚蹲着往前翻滚啊?
四周那些红色的眼睛都给我消失!
她相对轻松地离开了离岛,只是在正式离开之前,因为一个小小的蓝色感叹号而接了一个任务:勘定奉行所里头那个超绝坏老头,要三千株新鲜清心的坏蛋的女儿——柊千里,想要将和自己情郎的信件送到天领奉行家主九条府上,交给二少爷镰治。
哈,爷一条单身狗,还要给你们小情侣送信,想得也太美了,反正爷也没有强迫症,什么蓝色感叹号紫色感叹号,全都放在原地不动也没有关系——
什么?
只是跑个图就有二十原石的奖励拿吗?
倒也不是贪图这些原石,只是觉得两个人既然都已经两情相悦了却不能在家长的祝福之下喜结连理什么的未免太惨了一点。
对啊对啊本旅行者就是这样的急公好义、善解人意,从来急人所急堪比救火队长——当然不是因为这二十原石,你看洒家的好闺蜜南红小姐每次给原石的时候都是一千六一千六地给的,那可是十抽啊,而且一半是一天就可以打满的,而剩下那些也顶多就是三天五天打满。
有那么多的原石,谁还在意二十原石这么点小东西,当然蚊子腿也是肉,积少成多嘛这不是,就算是八分之一的一抽也……
真的很难不想念南红小姐。
哪怕这一次的思念是从原石开始的,那最后也还是会变成对她的思念。
这一期的卡池开了神里绫华,上一期的是万叶,万叶的辅助能力很强啊,内鬼嘴里的什么“小砂糖”全都被这极强的辅助能力掀翻在地,林音最近已经在各种各样的帖子里面看到了太多的诸如“叶天帝”、“独断万古”之类的说法。
她不看男频小说,不太清楚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但反正,一开始她就为了自己的xp抽了这只快乐风男,而在得知对方的强度爆炸之后,默默地又回去抽了个万叶专武。
……就是这专武的配色看起来一点都不万叶专武。
这游戏对于零氪党来说,如果想要全图鉴那还是太难了有一点,在这个欧皇稀缺并且一般来说摇不到自己的年代,想要靠着每次抽卡都能在五十抽之内解决战斗并且从来不歪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林音在上个版本把自己想抽的都给抽了一遍之后,她的背包里头就真的一抽都没有了,就连原石也是干干净净的见底状态。
马哈鱼在她身上倒也不是完全挂不出油水,毕竟工资才刚刚发下来没几天,而因为在老家工作可以住在自己家里,没有外出借房这笔开销的林音也确实能够拿得出氪一单首充双倍的钱来。
很快就要周年庆了,首冲双倍要刷新了,先前没有用掉的首冲当然还是要用掉才最划算。
能氪不代表就真的很想氪,神里绫华确实怪好看的,而且泪痣也确实很喜欢,然而能白嫖的话还是想着白嫖啊——氪金这种事,第一次如果能留给南红小姐就更好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是稻妻大小姐不够好而是她已经在璃月遇到过自己的神了——退一万步讲,要是绫华能自己从角色池子里面跳出来还带着她的专武雾切的话,林音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将一颗心切成两半然后一人一半。
只可惜。
马哈鱼是不做人的,在马哈鱼的游戏里头,能够出现一个南红小姐这样疯狂撒原石的已经是三生有幸,甚至会让人怀疑马哈鱼是不是突然失心疯了;
至于说让角色从池子里面跳出来免费给?
下辈子吧。
在下一个能打的竞品出来之前,永远都只能有一只甜甜花酿鸡——给你三朵花两个鸡腿,想要甜甜花酿鸡?不好意思,自己做谢谢。
这样的“经济”压力所导致的结果就是,林音现在真的很想让南红即刻出现,然后给她一点赚取原石的机会。
当然,如果是别的原石来源,她也是来者不拒的。
其实原石也不少了。
最新的版本呢,而且还快要到周年庆了。
还有新开的地图,想来地图上一定散落着很多很多等待着她去发现的宝箱。
她于是快快乐乐地上了离岛,打算快速把这个版本的剧情过完就去找找在视频网站有没有锄大地攻略。
理论上来说应该用不着等待太久,毕竟她白天还要工作嘛,只能等到晚上再玩,这时候很多人都已经肝得飞起了,甚至,以当前这款游戏的火热程度,打开什么社交媒体软件都要小心着来,避免自己被突脸剧透。
林音于是快速地,一如既往用“向着星……感谢您……”的速度,在保证自己没有漏看每一句对话的同时,也几乎没有让任何一句对话说完。
她颇为冷静地、在托马和那位托马口中的“另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士”神里绫华的引导下见到了三名在眼狩令的颁布之后生活受到了极大影响的神之眼持有者见过了面,并且尽量解决了他们当前的生活问题。
当然,她选择了站在神里绫华这边,帮着她一起想办法面对眼狩令——其实,林音撇了撇嘴,心说自己这分明就是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之后的剧情就像是飞一样地进入了高密度、快节奏的高潮阶段,几乎是在短暂地休息时间结束之后的即刻,托马用自己被收缴眼狩令的形式将旅行者引荐给雷电将军的行为令林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满肚子想要吐槽的话,每一句都包管有梗的,但最后梗还是在即刻进入了过场动画、被音乐画面和剧情所带来的压迫感全部压回了肚子里,林音看着雷神拔刀的瞬间,当即就确定了“这个角色我包抽的”;
只可惜,上一秒还在疯狂心动,下一秒就被拉进了战场里头,原本以为靠着自己练度还算不错的角色,也算是能够在这场战斗之中和把雷电将军击败,然后快速进入王道速通剧情——想想也是不太可能,马哈鱼的尿性很难让他们搞出这种剧情,那就是剧情杀好了——却没有想到,伤害才灌了没几个循环,血条给磨到了一半左右的位置,突然间所有的元素战技、元素爆发就都不能用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用普攻磨。
林音:“???”
林音:不是,哥们?!
她眼睛都快从眼眶里头瞪出来了,她队伍里又没有带着优菈,全都是一群靠着打元素伤害输出的角色,现在给她把这两个都禁止了,她拿什么和雷电将军打?
拿头吗?
苦也、苦也。
操作和战斗心态都没有那么好的林音在发现自己组的勉强能算是战舰的队伍出伤手段都被ban了个彻底之后就方寸大乱了。
没多久她的队伍全员进入需要吃煎蛋的状态,而她……其实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有没有给这些角色灌满饱食度了,总之,失败、退出、更换配队,至少将靠着普攻打高额物理伤害的优菈换上去,再替换上好歹盾能给续个二十秒的钟离,林音2.0再次投身战斗!
雷电将军,她又回来了!
又一次的剧情,还是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压迫感,林音觉得这段动画做得也是怪牛逼的,毕竟她已经看过了一遍,再看第二次的时候居然也还是聚精会神地在看。
如果你的出品质量能够一直保持在这个水平,林音心想,那么马哈鱼我会一辈子追随你的!
这一次,有了十足准备的她成功磨到了剧情杀到来的时刻,看着此时雷神的血条,林音咬牙切齿地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其实是倒在了黎明之前。
……马哈鱼,你是真的怪知道怎么让人心碎的。
一整套节奏特别快的剧情就此晃过,等林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和神里绫华告别了。
托马被藏在了木漏茶室之中,只要社奉行不倒台,他就还是安全的,而旅行者——虽然她将自己不需要神之眼也可以驱动元素力的特质过于早地在雷电将军的眼前暴露了出来,但是她确实已经将自己在鸣神岛上需要完成的事情完成得差不多了。
于是,就像是先前那本非常神奇地根据每个人的性格写就的剧本……或者可以说是稻妻最聪明的两个人——一个半人也能说得过去——所制定好的全部计划那样,旅行者即将踏上了走向海祇岛,和反抗军汇合的道路。
神里绫华给予了她一份和海祇岛反抗军们相见的信物,另外,还说到了一条信息:
南红小姐,此时也正在海祇岛上,暂时没有离开。
林音其实是有些预期的,毕竟她也没听说南红的船队回到璃月港之类的消息。
但是,但是她倒也没想到这条信息会这么快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莫非……
林音一只手捏着下巴,做出沉思的姿势来:
莫非是马哈鱼在稻妻版本也给她最最亲爱的老婆准备了相当不少的剧情么?
有一说一啊,南红在璃月剧情部分里面,其实是出场率颇高的了,给人一种好像马哈鱼内部爱,或者是已经准备把人塞到池子里面去当版本主推,从而狠狠地刮走所有人背包里头的最后一抽纠缠之缘,割所有人的韭菜的错觉。
但是整个璃月版本,林音等啊等啊,就像是等白术白大夫这位会在眼镜边上垂下一点点漂亮流苏的草元素医生那样——她始终没能等到南红进池子。
璃月人,岩系,剧情还多。
居然还不进池子?
林音已经有点警惕了。
期待拉得越是久,往往爆发起来的时候也就越是剧烈,别到时候把南红小姐塑造成了所有玩家心中的t0级别角色,然后再给点儿所有强度党都不容错过的强度,随后让整个游戏里的所有玩家普遍2+1抽起吧?
算了,也没必要为未来贷款破防。
南红小姐给了那么多原石,在她的池子里面多花点钱也是应该的——林音很快开始为自家推在全心的大版本里面也能拥有不少剧情这一点而高兴。
谁会不喜欢看到自家推的剧情多啊。
她恨不得天天绕着剧情里面的南红小姐打转——尤其是在角色还没有抽到手,没有相关剧情就根本见不了一面的情况下。
冲冲冲!
她兴冲冲的一路朝着八酝岛反抗军的大本营方向而去,结果才刚刚绕开那些天领奉行的士兵来到了踏鞴砂上,迎面就遇上了个稻妻好人泽维尔。
大约在一年……差不多是一年之后,当林音在须弥的土地上,因为跟着剧情走,决定去往奥摩斯港的时候,在路上救下了一个巡林员,从而开启了一场绕着整个须弥雨林地区做了三天三夜的森林书并且在后续找了76个兰纳罗,顶着一双黑眼圈深邃到直接走进熊猫馆都不会被工作人员拽出来的模样,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的时候。
她才终于气若游丝地感叹:“当初明明已经被泽维尔叫住过一次了,为什么这一次我就不长记性呢?”
“不,明明那会儿泽维尔给的任务是那么的简单容易,我却在之后的整整一年里唠叨他的炉心怎么要修上那么好几天……现在我终于知道泽维尔是多么的心善了。”
一年之后才得到原谅,由此可见,这一次的支线剧情,当然也绝对不可能不繁琐。
真是繁琐啊……
林音寻思着自己这要不是在游戏里头,而是在现实的世界里,指不定鸣神岛上的那些天领奉行士兵们都已经追上来并且将她五花大绑回到天守阁前向雷电将军交差了。
这都多少天啦?
去海祇岛的主线剧情还做不做了?
——但是,总算在完成了修炉子的工作之后,她欢天喜地地发现泽维尔给予的奖励还真不少,这个原石的数量、这个随之配套给予的摩拉和锻造矿的奖励……甚至能够让她拉满刚刚因为新下发的原石而从池子里抽出来的绫华!
看起来颇有故人之姿。
正当南红感慨着马哈鱼总算是到了2.0这个大版本才知道要怎么做人,义父不能只有立本一个,而义父的程度当然要和义母相当,至少一千六百原石这个习惯建议每个要找旅行者帮忙的人都得学会并且养成的时候,泽维尔说:
“说起来,这些奖励其实不是天领奉行给我的,我答应那些士兵……只是因为我觉得,如果这个炉心炸了的话,应该会变成哪怕是在我的故乡佩特莉可镇也能看到的超大烟花。”
“当然,这些原石和摩拉什么的,也不是我自己的收藏,我要是有那么多的钱,我估计就已经在枫丹那边开始拍戏、当导演了吧。”
“总之,这些东西、外加上告诉我只要拦下过路的你,就一定能解决炉心这儿的问题的那个人,是一位来自璃月的富商小姐,名字叫什么……南红。银白色的长头发,眼睛红红的,衣着相当考究,路过这儿的时候是一整个马车车队。”
林音一下子觉得对劲了。
什么马哈鱼转了性子,什么马哈鱼变得大方了起来,究其原因,不过是南红小姐在负重前行地满世界给她准备着奖励罢了!
我道是故人之资,原来竟是故人自己留下的手笔。
林音看着泽维尔回忆的画面,在那铺陈了灰色质地滤镜的动态之中,南红温温柔柔地说着这些奖励是要给到旅行者的,最好是能让旅行者觉得在旅行的过程中一直都有自己的陪伴,一时间屏幕之内感动得排出了一句满是省略号的“南红小姐……呜呜……”,而在屏幕之外,也突然眼睛、鼻腔一热地感觉到了些许湿湿的东西分泌出来,正贴着下眼眶热热烫烫。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还有谁会如此温柔地关心着她……
虽然心里知道这不过是让她去锄大地开宝箱提高探索度的新手段罢了,但是……
朕早就知道爱妃是狐狸变的!
爱妃愿意为朕花心思就好了!
她为我花原石,她心里有我!
她为我设计新的版本活动,她心里有我!
这个活动的时间限定跨越了从2.0版本开始到2.2版本结束,甚至于结束之后才入坑的新玩家也可以领取到同样多的原石奖励,只是会少一个特殊的收藏品——她知道我要上班,所以才特地用这样轻松防水的限制来圈定奖励的范围……
她心里都是我!
林音咬着下唇,手指都绞在了一起:
别钓了别钓了,再钓真的要被钓成翘嘴了,口腔内部的空间都要变成南红小姐抛出的钩子的形状了……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老婆……老婆速速进入池子好不好,在她爱意如此之浓的情况下,好好爆一波她的米,让她为了给老婆抽满命多花点儿钱来证明自己的爱和实力……
哦不对,下半个版本的卡池里面,推出的新角色是宵宫。
嗯,宵宫也很美好,她不拉踩漂亮女孩子。
但是……
唉,马哈鱼你到底会不会赚钱啊!
林音:我笑那马哈鱼无谋,大伟丘少智,若是在此池中埋伏下一个南红小姐,如之奈何?
派蒙也是很感动了。
毕竟她知道养活一个自己对于旅行者来说是多大的经济压力,派蒙都为此存起了私房钱准备补贴旅行者的家用了——她抱住旅行者的肩膀:“那我们一定要去每个打卡点多拍点照片,交给南红小姐看!”
那是当然的。
此时,林音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大堆的奖励。
就像是供奉七天神像可以获得包括相遇之缘在内的奖励一样,就像是2.0的前瞻节目上头提到的鸣神大社之中的雷樱树也成为了奖励供奉场所一样——好多好多……!
看到这里,锄大地什么的虽然很是重要,但是优先度肯定就已经没有那么靠前了。
林音掏出手机。
她甚至都不在乎后续的剧情是不是会被剧透了,剧透会影响到游戏体验,但是她将心比心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其他玩家一定和自己一样,此时最大的注意力已经不是之后的剧情会怎么发展了,而是为什么在前瞻节目里面没说的奖励——来自南红小姐的鼓励会有那么多。
果不其然。
果不其然!
林音一打开论坛,看到的帖子铺天盖地的全都是在土拨鼠尖叫。
啊——?!
这么多!!!
林音点开了一个冲到她眼前来的帖子。
【李涛】提瓦特大陆上的所有原石是不是全都被南氏矿行垄断了啊?
楼主:我怎么觉得其他人给原石的大方程度,和南红给原石的大方程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是不是整个原石的矿脉全都被南氏矿行给占了,所以流落到外面的原石才会那么珍惜?
下面的评论里头一水儿全是赞同的:
楼主所言在理,这下总算是找到真相了!
*
在原石的督促之下,旅行者锄大地的速度只能说是飞快。
海祇岛的地图还没开,过完剧情之后也还是见不到南红,于是旅行者在这沉痛事实的打击之下反而爆发出了更高的效率……
虽然嘴上说着什么今天还有工作之类的话,但是手上可是半点都没有停下操作呢。
于是,很自然地,她就在八酝岛的某个断崖之下,又开启了一条支线剧情。
一支海祇岛小队正悄悄地来到这里。
因为旅行者已经带着社奉行的介绍信在反抗军大营那边刷过脸了,因此这些海祇岛上的士兵倒是全都认识她。
这些性格朴实的士兵很快将他们接到的命令,以及对于这道命令之所以被下达的原因通通告诉了这位被五郎大将、珊瑚宫大人以及他们骁勇善战的雇佣军大姐头证明过绝对可靠的旅行者。
南红将女士要勘定奉行为她准备晶化骨髓,并将这些危害极高的矿物运送到八酝岛来这件事告诉了心海,并且提醒对方:
做为非稻妻人,她对稻妻的历史了解得只能说是比皮毛略深一点而已;但是做为海祇岛的现人神巫女,心海她总是需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的,所以,她大概能够知道晶化骨髓的作用,以及,这些东西能够怎样发挥出最大、或者是最歹毒的功效。
“我就不作什么猜测了。”
她轻轻地笑着,但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只是虚虚地浮在表面上。
“具体情况如何,还请珊瑚宫小姐自己判断吧。”
海祇岛的内务,到底还是让海祇岛自己来最好,这样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和她这个外人无关——诚然,南红知道自己的这般选择看起来是有些过于冷血且明哲保身了。
但是,做为外人,还是在战争这样关键的时刻而且关乎人命。
她着实不能这样越俎代庖地负担起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珊瑚宫心海也确实听进去了。
南红的预警,她还是非常认可的。
对方的怀疑有理有据,而晶化骨髓的确能够造成很大的危害:否则当初也不会有一支莽撞的海祇岛小队去冒着生命危险破坏维系着净化祟神之力的装置了。
她也警惕了起来。
这一警惕,就发现了一份不具名人士送到海祇岛来的“礼物”,算是对于反抗军的支持。
因为要管着的是一整个岛屿,而不是十几二十个人,所以珊瑚宫心海再怎么熬夜加班,再怎么努力让自己成为高精力人群,她也是顾不过来那么多事项的。
因此,接受来自支持者的物资,一直都是另一个人在管。
那人没能做到足够警惕,于是,差一点儿就要将一批融入了晶化骨髓的武器,以及那些很显然是来自愚人众,只可惜这些从来都居住在海祇岛或者是稻妻某些乡下村庄、没见过愚人众精锐士卒的志愿军们认不出来的邪眼发放到军队当中去。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
毕竟差一点点,海祇岛这边就不知道要因为这些会榨取人寿命的东西而损失上多少正当龄的士兵、失去多少一腔热血而志同道合的伙伴。
哪怕是往日里看着脾气很好的珊瑚宫心海,都在此刻大发雷霆,很是愤怒地开始安排起了对于愚人众士卒踪迹的探查。
毕竟,南红给予的信息里头不是说,女士要求将那些晶化骨髓送到八酝岛来么?那么,加工这些晶化骨髓的地点一定就是在八酝岛上。
现在鸣神岛和海祇岛之间的战事烈度刚好在最低的时刻,八酝岛上找不到几个天领奉行的士兵,不抓住这个机会对八酝岛展开一次地毯式的搜索简直对不起出了这么个恶毒主意的愚人众执行官!
——这一支海祇岛的精英小分队,就是这么被派到这儿来,并且探寻到这一处秘境的入口的。
旅行者在听完这则故事之后,短暂思考便拒绝了这些士兵深入秘境的要求。
很显然,他们没有神之眼,肉体凡胎的,能不能抗住到处都是晶化骨髓的工厂当中的种种外泄力量的冲击?
当然不能。
既然这样,请他们去送死,还不如她出马。
具备净化特瓦林泪滴力量,深渊也无法对她造成太大冲击的旅行者,这时候她的含金量就凸现出来了!
……
后来的故事,南红就都是从心海那边得知的了。
鸣神岛上的两位对于剧本那叫一个手拿把掐,旅行者在愚人众工厂中并未遇到执行官,她抓住的愚人众殿后士卒说女士大人已经离开了,说是要让散兵大人来接手这座工厂,但是现在散兵大人也还没有到。
珊瑚宫心海略去了一些她也不是很清楚的部分,比如说那*位后来坐船姗姗来迟的愚人众第六席执行官是怎样和八重神子谈好了条件,交换到了那颗神之心,而仍然在鸣神岛、甚至还正在准备着和天守阁中的雷电将军做交易的女士却不知道这件事……如此之类的。
总之,最后的结果很理想,眼狩令被解除了,满心都是永恒的神明决定从为自己打造的躯体当中睁开双眼,看看她热爱并且守护着的国土,好好滴想一想自己是不是选择了错误的守护方式,而现在需要拨乱反正。
又一个堪称美好的包饺子结局尘埃落定,只有女士一个人因为在天守阁中被旅行者御前决斗并且落败了的结果而不得不以衣冠的形式回到至冬去。
南红以并未过多参与到这些剧情当中去,顶多就是浅浅推进了一下剧情发展的无形的手的身份旁观了这一切。
并给出评价:百分之九十九好结局。
四舍五入就是皆大欢喜——就是不知道愚人众那边要如何接受一位兢兢业业并且已经为女皇弄来了两枚神之心的执行官的陨落。
一位不摸鱼的好下属的死亡,想来应该是值得一些缅怀的。
不知道瑟雷恩是否会因为这档子事获得点儿假期。
南红想到上次意识到对方的坎瑞亚身份之后送出去的那封信件——她很是坦诚地说明了自己因为机缘巧合知晓对方是坎瑞亚人这件事,并且还算是直接地询问了一些关于坎瑞亚的过往。
另外,还带着一点弥补性质地,大概是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纯粹是图着利益,给对方寄了一些冰天雪地中绝对长不出来的璃月特产。
以及,一份关于如果通过他这边谈判的话,她会愿意以更优惠一点(只一点,绝对不会多)的价位和潘塔罗涅续约的承诺书。
真是可惜。
对于这封信,南红只能沮丧地对轻柳感叹说:“我大概是没有什么写暧昧书信的天赋,大约这辈子都没有成功追求笔友的机会了。”
轻柳的声音中充满着给老板泼冷水的冷酷——她着实不像是个左膀右臂,而像是个传说中的管家侠——她说:“是的,小姐,我很高兴您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南红捂着心口,决定当做没有听过这句评价。
将记忆倒流回到自己问轻柳之前、甚至是自己想到给瑟雷恩写信这件事之前的南红继续了方才的想法: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瑟雷恩不是执行官之一的话,她觉得对方应该还不是,那么,或许按照坎瑞亚人的身份以及和博士相熟的这一层关系,他也是有概率被提拔为执行官来填补空缺的呢?
总之,或许不失为一件好事。
南红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关于海祇岛以及渊下宫、还有从渊下宫中蔓延到地面上来的圣土化问题的研究,决定先让这些稻妻人自己去理清楚这个国家应该怎么运行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
她最好……最好的朋友,最优秀的朋友,最适合组队的信赖之选,旅行者,应该先从一系列的国家内政之中脱身出来了。
比起地面上世俗的、不需要她也能够解决的这些事务,很显然还是海祇岛地下的,这个已经快要佚失在海祇岛这断代得过分快了的昔日遗迹更重要一些。
在她的推荐任务列表当中,任务本身写得非常清楚了:是要和旅行者一起去完成对于这一地区的探索。
或许,这意味着在探索这一区域的过程中,她和旅行者的关系将会突飞猛进,并且因为有了旅行者,所以她能够发现更多的世界真相呢。
如果能够在这一次的旅程中再获得一颗星的话,南红忍不住嘴角上扬,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会让人差一点儿笑出声来嘛。
距离不被策划随手干掉的目的就又近了一步呢!
第36章 渊下宫
其实玩家当中已经有了点痛并快乐着的存在。
对于玩家们来说,这是时隔两个版本之后,自己首次在主线剧情当中见到南红。
亲切自然是亲切的,但是在满屏弹幕的“老婆”之中,还混着一些诸如“连续三个版本开新地图,这真的不是在重新开服吗?就算是在开服的时候1.1版本也没有更新地图,到了1.2才更新的雪山啊”之类的评论。
时隔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重新看到这些熟悉弹幕的南红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弹幕中类似【肝不动了】之类的评价。
既然她要刷的分数里头,也有旅行者对自己的喜爱程度,那么让旅行者肝得太过分了肯定也不利于这一分数的维持与累积。
之后也提前了解一下旅行者前段时间的忙碌程度吧,如果不是很忙碌的话,就给她加一些奖励很多的任务,但如果先前就很忙碌的话……
嗯,稻妻在被雷电将军斩断风雪之后就成了个地热资源非常丰富的国度,温泉很多,而从温泉本身延伸出来的相关服务业也比较发达,或许从渊下宫回来之后,可以请旅行者去一趟。
另外就是更为轻松些的活动了吧?
毕竟如果是对于屏幕外的玩家们来说,温泉是享受不到的,顶多就是有点儿奖励这样子,但是一些愉快轻松不需要肝的小游戏就不一样了。
战斗……不,战斗对于一些不擅长战斗的旅行者们来说还算是负担。
而哪怕只要找对了机制就可以大数字,这种套路却是已经在地中之盐那边玩过了。
同一套手段当然可以反复使用,好用就多用,但是不能连着用,大数字多了也会腻味,从而提高神经被刺激到的阈值。
……唔,那在开放世界游戏当中内嵌进卡牌游戏么?或者可以是那种小游戏?经营的话可能还是太累了一点,蒙德那边的风行迷踪其实挺不错的,唯独对社恐未必友好。
南红在璃月的家里存了一整本先前想出来的可以给旅行者体验的活动,现在正在脑中一一排除其中不太休闲的那些,可能是因为先前一下子整理了太多,现在过去这么会儿也没筛选出最合适的来。
而旅行者以及完成了和派蒙的对话,正朝着她这边走来。
算了,活动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至少当前,既然主线任务已经开启、她当然不能溜旅行者一趟,说自己突然想要休息一下,过段时间再继续去探索渊下宫。
南红站起来,笑着说:“辛苦了,拯救稻妻的大英雄。”
她看到旅行者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
【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狗头]】
【空降点3:17,拿去别客气】
【有谁把这句话单独剪下来吗?已经在这里循环二十遍了,根本走不出去!】
她就知道。
南红和旅行者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她早就知道了这些旅行者的喜好,而做为商人从小养成的习惯让她总是能够妥帖地将这些“喜好”落到实处。
原本见到她只是很高兴的旅行者走向她的最后几步变得有些扭扭捏捏的,而派蒙做为一个绝对的未成年小可爱,并未觉察到旅行者此时的心态,仍然还很高兴地抓着旅行者身后的飘带提醒她:“就连南红也管我们叫英雄诶!”
旅行者:“……嗯。”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南红小姐,早上好。”
之所以过去那么久,是因为先前的林音已经在屏幕前把自己的脑袋用力地砸在了桌面上,还算冷一点的桌面正在物理性质地给她降温。
是男是女都挡不住这个。
就算不进池子……就算不进池子也可以抽周边吧马哈鱼?搞点儿什么吧唧啊色纸啊立牌啊手办啊挂画啊,出了这些销量绝对低不下去啊。
马哈鱼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用南红小姐赚钱是有什么心事吗?
是嫌弃自己钱赚得太多了,现在以及失去了赚钱的动力了吗?
林音例行跑到官博下面去又是每日的“南红小姐请入池”许愿,随后才回来继续过剧情的。
看着暂停着的游戏之内,她心中生出几分愧疚来:
让南红小姐和派蒙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下次她一定注意。
嗯,接下来就是沉浸式享受剧情的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甚至是三个小时。
林音认认真真地关掉了手机,甚至将提示音也调整到了静音。
虽然对于马哈鱼的编剧水平没有那么的放心,但是至少对他们的地图设计水平还是相当放心的,新的地图,全心风格的地下设计,应该会是一款绝对不让她失望的全新篇章。
剧情的话……其实林音也是挺放心的,虽然有时候剧情是会突然抽象玩家一脸,但是当涉及到历史的时候,尤其是那种古代文明的时候,马哈鱼还是能写出史诗感、厚重感,以及那种仿佛刻写在石头上的古老悲歌的味道。
想想看钟离的传说2章 《匪石》呢?
岩王帝君和若陀龙王之间的故事,马哈鱼就写得相当不错,到目前为止,这一节的故事也还是林音最喜欢的。
南红:“虽然渊下宫是一块独立的区域,但是在海祇岛流传下来的一些古代记录当中,还是能够找到大致地图的,所以也不能算是什么很危险的探索。除此之外,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返回到地面上来。”
派蒙:“嗯嗯,当然——说起来,南红小姐为什么要探索渊下宫呀?难道是听说渊下宫里面有什么特殊的矿石吗,但是心海应该也不会允许你的采矿队进入渊下宫吧……”
南红点头:“的确是这样,但是渊下宫中产出一种来自于魔神奥罗巴斯的珊瑚,据说组成这些珊瑚的王虫,曾经还是奥罗巴斯的眷属。”
她做出兴致勃勃的表情:“不管怎样,这样神奇的珊瑚近在眼前,总不能不去看看。”
虽然南红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神奇珊瑚,但是这东西高低也能算是和矿产行业相关的产品;
另外,南红也打算从这一次开始给旅行者打好预防针。
以后,她很有可能还要去其他地方探险、考古。
而到了那时候,就可以提前找好借口,和这次一样,用一些珍惜的矿石做为借口,让旅行者与自己一同行动。
提前将这么个人设树立起来,之后也不至于太招旅行者的怀疑……唉,这么说的话,其实先前去地中之盐的时候也应该跟上的,但是奈何那时候也是实在没空。
南红:“渊下宫的地位特殊,让我进去就已经是让心海开方便之门了,如果再多带几个矿行的人随我一同前去,只怕海祇岛方面就要忍不住了。”
“但是一个人前往又还是危险了些,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旅行者你身手不凡、冒险经验也相当丰富,与我结伴而行的话,一定能让这次的冒险之旅安全收尾。”
南红:“只可惜,海祇岛这边没有冒险家协会,我也懒得去找凯瑟琳了,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的交情为我的报酬做保证哦?”
她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带着笑的,眼角尤其弯弯的,开玩笑的意思很浓,于是就愈发显得这句话中不仅不带着半点逃单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儿专门把两个人之前积累的感情拎出来,自己靠在上头轻飘飘地撒了个娇的味道。
屏幕之外,林音的牙齿用力地咬住了脸颊内侧的软肉,咬得很疼了,这才避免了自己在不算空旷的卧室空间之中发出奇怪叫声。
什么沉浸式体验剧情,根本沉浸不了一点。
路遇南红小姐,强如怪物,拼劲全力无法战胜——可恶啊为什么马哈鱼不能出一点反调戏回去的剧情,她也想要看到对方白皙的脸上出现红晕啊。
不过这种剧情也可以多来点的,反正她是非常喜欢……这世界上的确也有不喜欢ml的人,而南红小姐送的毕竟是原石而不是现实中的货币,所以一定也会有人欣赏不了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大家都只是在网上玩游戏而已,每个角色都会有自己的受众,她愿意祝这些人找到自己最心怡的角色、剧情甚至是游戏,早点滚蛋吧,没品味的东西。
吃不下南红小姐这口饭的人都应该被枪毙。
可惜,等她从方才那一句中缓过来之后,南红就没有再说些开玩笑的话了。
她步入正题,说现在是时候去找心海,和她说明她们现在就要出发——哪怕先前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但临出发之前还是再通知一下这位现人神巫女会更好一些。
珊瑚宫心海是很好找的。
和与其去鸣神大社偶遇,还不如去花见坂的八重堂堵到她概率更大的八重神子相比,心海简直可以称之为固定地点打卡npc,并且,也不需要随身携带油豆腐之类的东西才能保证自己可以钓到。
她就在珊瑚宫中,手上还有一大堆关于海祇岛和鸣神岛之间消弭仇恨、增加更多商业往来之类的内务需要处理。
不过,面对着债主和帮了大忙的旅行者,她还是从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看向这两位:“两位前来找我,是打算一起出发去渊下宫么?”
南红点头:“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吧?先前那个人情,我就用在渊下宫上。”
“……啊,并不是想要拒绝你,之前许诺过答应你一个条件,这件事我并没有忘记。虽然渊下宫如今的环境应该已经变得挺危险了,但是我相信对你来说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大的威胁。况且,还有旅行者在。”
心海做出歪头思考的姿势:“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因为,就算你不想拉着旅行者去渊下宫,我也是会需要麻烦旅行者跑一趟的。”
“本来是想要让露子和你说的呢,不过既然现在你已经来了这里,那就直接由我拜托旅行者吧。”
接着就是一些“珊瑚枝”啊、“圣土化”啊之类的海祇岛名词,旅行者听得半懂不懂,但是点头表示自己会尽量帮忙。
*
进入渊下宫的过程虽然有点儿惊心动魄,但是落地却是非常平稳的。
下方的水池能够让人在落地的时候不至于摔伤,而狭长的地下石道路也有隐隐约约的些许光芒。
走起来不算难,但是一路上有不少龙蜥和遗迹怪物,战斗的频率绝不能说少。
好在,赶跑龙蜥和拆掉那些遗迹怪物对于旅行者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挑战,虽然花了些时间,但到底还是很轻易地抵达了前方高高的遗迹。
虽然珊瑚宫如今的模样也是很适合拍照打卡出片的,但是渊下宫中留下的这部分古老建筑,还是让旅行者有些惊奇:
“这些地下遗迹的建造风格,好像和现在的海祇岛完全不一样呢。”
她甚至还觉得这些建筑上头的纹路以及风格什么的都有点眼熟。
感觉不管是材质还是别的什么,似乎都曾经在其他地方见到过。
南红见过的古迹,比起旅行者来要多一些。
毕竟她去过更多的国家,野外也探访得不少,并且还是早早就对提瓦特的历史很感兴趣于是研究过一段时间的。
她看着这些遗迹,即刻便想到一直困扰着须弥教令院中那些在主修妙论派的同时,还去修了因论派的学者们的问题。
建筑和历史相结合,这些学者们将自己一生大多数的时间花费在了研究古建筑上,同时也将论文刊登获得的报酬奖励、乃至教令院给予的研究经费大量地投入在了聘请冒险家为自己保驾护航上。
这就使得他们发现了大量的史前文明遗迹,而这些遗迹与如今提瓦特七国的建筑相比,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风格统一,简直就像是有一位伟大到远远超过人们想象的存在规定了世界上的一切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怎样的形制运行。
这可是就连如今的尘世七执政们都无法做到的宏伟功绩。
但是,倘若真的有这样强大的一位存在,那么这样辉煌的上古文明又是因何而毁去的呢?
很奇怪的是,虽然须弥的学者们总结出了这个问题,他们却始终无法在这个问题上得到寸进的答案,他们中并不缺乏天赋之辈,却始终没能得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
甚至再往后去,教令院宣布封锁了这一问题的研究。
多半是再研究就要研究出什么事情来了吧。
这种情况在须弥发生的次数倒也是不能算少。
史前的文明……如果渊下宫中的建筑风貌,也和留在地面上的那些文明相同的,那么或许海祇岛的过去能够追溯到更远。
或许,他们的性质会更类似于如今已经来到了沉玉谷居住的璃月人。
不是一直有传说讲,在古老的时代,岩王帝君尚且未以岩之魔神的身份出现,那时候璃月的先民是居住在层岩巨渊附近的么?直到天上有大颗的流星落下,导致灾难四起,他们才被迫搬迁到了此地。
此事在《绝云记闻》中也有提及在:
在无法追忆的古代,即使岩王帝君也尚且年轻的时代,璃月以西的湟源曾经有天星坠落。随着天星坠地,直面冲击的湟源化作宏大深邃的巨渊,美玉金石从中长出,取之不尽,因而成就了璃月此后千年的采矿产业。
当然,这一则就更偏向于美化之后的传说故事了,只能做为一端佐证。
而在沉玉谷本地,南红曾经随着当地人来到高山之上,看到已经被废弃了的古老的玉石祭坛。
而在学界的考察中,这些玉石祭坛甚至来自于比起魔神战争更早很多的时候,而它的功能看起来更像是要与上天对话。
众所周知,在如今尘世七执政的世俗神权构造体系之下,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天空岛的存在,却已经不怎么把天空岛当回事——天上的神明从不回应,唯有地面上他们信仰的元素神明温柔地爱着人类。
所以,学界也有因此而得到推论:已经毁灭的史前文明信仰着高天之上的神明,或许这些高天之上的神明曾经也是和如今的魔神一样回应着地面上的人们的。
当然,这样的推测也只是关于提瓦特史前资料的众多猜测之一,相对主流,但也没有到战局半壁江山的程度。
倘若渊下宫与古文明有关,那么兴许在这处遗迹里头能够找到很多和上古有关的资料。
对于这样的环境,南红承认自己很是心动。
旅行者毕竟是先前从心海那边接下了取来珊瑚枝这一责任的人,在和南红出发之前,她先去了海祇岛的一些角落,取来了一些像是信物之类的远古传承之物。
而此时,当来到这座像是入口似的遗迹附近的时候,她就用手中的这些传承之物激活了仍然留存的古老机关。
前方高深的门扉层层叠叠,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之下,幽幽地被照亮了轮廓。
这种很高很高,但却相当窄,像是一条粗粗的竖线立在地面上的建筑风格也让南红觉得眼熟——她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格。
上一次……上一次似乎是在须弥智慧宫图书馆里头藏着的一份手稿之中,对于坎瑞亚国门的素描里头看到的。
是有些相似的风格没错。
她有些兴奋起来了。
她和旅行者一前一后地走过一重重的门扉,终于在狭长的走道之后,转动了一道机关。
厚重且高的石门缓慢地打开了,露出之后深埋于地下空间中的、古老的文明尸骨。
那尸骨的中央,高高的塔中央,一道能够照耀整个地下空间的暖白色光芒如同太阳一般刺目地辉映着一切石质的建筑表面。
派蒙:“哇——”
她瞪大了眼睛:“这么长时间!它居然还在运转!难道这个地方就一直这么亮着吗?!”
这是什么级别的能源啊!
旅行者注视着这座象征着文明水平的白色人造太阳塔,并未说什么,而是又过了片刻才对南红说:“走吧,我们从这一侧靠近,这边的几个岛屿似乎都是浮空的,也无法确定下方都有些什么物质,在探明之前,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要掉下去了。”
很显然,当年海祇岛的居民在从渊下宫搬迁到地面上来之前,也都是一群普通人。
因为是普通人,所以当然也就不可能实现过高强度的飞檐走壁,在浮空岛与浮空岛之间穿行的时候,自然需要用到桥梁。
只可惜,不像是中央那座高塔上头稳定而持续的白色光明,在这儿居住者的人民都离开、甚至已经遗忘了此处之后仍然还在长明着一样,这些连接着浮空岛的桥梁已经全都破碎并且跌入虚空了。
派蒙能飞,旅行者有风之翼。
旅行者看着南红,有点儿蠢蠢欲动地问:“你带风之翼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她可以主动提出抱着她飞过去的选项!虽然在蒙德考风之翼飞行执照的时候,安柏已经很认真地对她强调过了用风之翼的时候不能载人,但是这儿又没有蒙德的那群西风骑士。
监督不到就等于没有违规,而她自信自己的技术可以做到就算抱着人也平稳着陆。
南红:“虽然没带风之翼,但是这点距离并非过不去。”
在旅行者瞬间变得失望的表情中,她摘下手腕上的那串翡翠珠串——一直以来,总有人会好奇为什么她手腕上的翡翠珠子会在绿色当中带着一点儿浅浅淡淡的黄色,但这其实并不是翡翠原本的成色。
“这是从沉玉谷那边弄来的仙术,不用管是什么原因,因为我也不太懂。总之最后在聘请了两位蓝氏的术士弄了一个多月之后,总算是将一些仙力灌注其中,可以在水汽足够充裕的情况下,让人像是鱼一样在空中游动,效果还挺好的,至少我觉得比须弥的四叶草印要方便一点。”
相传沉玉谷中有金鲤仙人,但是仙人似乎已经沉睡很多年了,但是仙人的法术当年是被拜师求学的术士给学去了一些的,其中就包括这种以空为水的游遁法门。
南红学不会这种法门,她没有什么修习仙术的天赋,但是并不影响她可以用摩拉来解决一切自己学不会的问题。
就算是术士也是要吃人间的白米饭的。
只要吃白米饭,那就要摩拉。
这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道理。
她解开这条珠串,将几颗翡翠珠子抛到了空中,化作金色的小光团,这才回头看向旅行者:“怎么样,要试试看嘛?”
旅行者:“……”
屏幕之外的林音:“…………”
好像每一次想要苏南红一脸的时候,都会被她反苏过来,就好像在她身上并不存在着什么英雄救美之类的事情发生可能性。
不过,虽然很沮丧做不了公主抱,但是这种特殊的飞行方式她确实很有兴趣尝试,尝试之后给出的评价是,比那该死的总是很难操控的雷种子要强多了。
璃月仙人的仙家手段竟然是如此的平稳,甚至还能在发射状态中慢慢悠悠地停留、自行调整接下来一程的发送方向,简直就是把稻妻的雷种子比到了提鞋也不配。
林音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来到稻妻的那会儿。
在蒙德和璃月待久了之后再来到稻妻,会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地狱的错觉。
到处都是的雷暴,还有跳进去就开始大量扣血的紫色雷废水,血条又厚刀人又疼的海乱鬼野伏众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恶!如果不是为了推剧情,如果不是为了找哥哥,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原石……
这个稻妻谁爱来谁来!
让她在蒙德璃月混吃等死一辈子吧!
唉。
好在现在前置任务都已经做完了,稻妻的雷暴雨也算是停下了,而随着绫华的入队,她手中的队伍强度也获得了相当强的提升,总算是将最困难的时间熬过来了。
旅行者落在了另一块浮空的岛屿上头,前面的建筑逐渐开始增多,当然,丘丘人和深渊法师的数量……
嗯?
虽然深渊法师的确可以在各处野地的角落里头找到,仿佛是什么定期刷新的野怪,但是实际上深渊法师是具备阵营的。
深渊这两个字,哪怕平日里在说起这群毛茸茸的坏家伙的时候已经被习以为常,但仍然会在一些个非常突然的时刻跳出来,提醒所有人:
这群玩意来自于相当危险的深渊教团。
……当然,换一个角度,也来自旅行者那失散后找到但是不愿意重逢团聚一起离开提瓦特的血亲。
“渊下宫还有别的入口吗?”南红皱着眉头,她的岩元素造物正在快速削减着这些深渊法师体外的元素护盾,并且为她自己创造出元素结晶盾。
“深渊教团居然已经来到了如此深入的地方。”
旅行者的神色黯了黯。
“或许,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出发之前,心海提到的那位……哦,巫女露子小姐,她就提醒过我们,之前深渊教团好像对渊下宫有着相当的企图。”
深渊教团对渊下宫感兴趣是为什么?
南红当前对于深渊教团的全部了解都只来自于旅行者,而旅行者上次告诉她的,乃是深渊教团的成员们都曾经是坎瑞亚人,他们在坎瑞亚灭国之后被扭曲变形成了魔物,丘丘人、深渊法师、甚至是更高级别的深渊使徒。
而深渊教团似乎延续着当年坎瑞亚对于天理和魔神的态度,依旧仇恨、依旧想要复仇。
渊下宫中有他们想要寻找的东西?
随着旅行者一剑荡开,将深渊法师斩落地面,当前的战斗结束了。
她伸手过来,抓住南红的手指:“附近可能还有更多的深渊教团,小心。”
尽职尽责的冒险家正在履行自己保护金主的职责,虽然牵手这个动作确实夹带着一点私货——但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危险来临的一瞬间将金主小姐拽走,好好地保护在自己身后嘛。
她们就这么走上了几级石台阶,走进了一处大门似乎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不复存在的房间当中。
石质的房间,在岁月的影响之下已经有些歪歪斜斜,尤其是二楼,歪得有点儿厉害,一楼的架子上头有很多像是石板的东西,上面落灰情况严重,也结了不少的蛛丝,期间还隐约可以看见些许书本,很有可能只要一翻开就会化灰。
南红想要过去看看这些古老的典籍——光是一层一个架子上收藏的数目,看着就比海祇岛如今拥有的所有书籍加起来还多,这就不禁让她开始奇怪,为什么海祇岛在从渊下宫搬到地面上来的过程中会失去那么多关于历史的传承。
而就在这个时候,派蒙突然指着二层上面的某一段还没有被时光弄坏的围栏后头说:“二楼有人诶!我们上去看看!”
南红顺着派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二楼还当真有人。
只是这家伙穿着的衣服颜色很是朴素,甚至有点儿灰蒙蒙的,所以在这整个色调都是灰扑扑的石头房间里面,几乎就要隐身在背景里头。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
结合上外面有深渊教团的情况,很难不怀疑面前这位稻妻人打扮的戴眼镜男子是不是个深渊教团的成员——只不过,不管是南红还是旅行者,都从未听说过深渊教团里面还有保留人形的存在。
哦……但是旅行者的哥哥是个例外。
南红正要出声质问此人出现在此地的原因,谁料对面那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大众脸眼镜男居然先发制人,开口便是:
“三个人?我原本以为按照海祇岛当前的人手状态,能够一个勇士就已经不错了——哦,不对,璃月人?璃月人也能来这儿吗?”
要不是他的语气还算是和善,而且里头还带着一点儿好奇,南红估摸着旅行者会直接把自己的无锋剑掏出来。
但哪怕是这样,因为对方莫名出现在此地的诡异现状,他语气当中的客气亲热也直接被南红贬为了“自来熟”。
“不过,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们也能算上我,我们四个肯定能配合很好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前来帮忙的调查研究人员,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渊上。”
在渊下宫中自称渊上,这种名字怎么看都是敷衍到离谱的假名字,除了派蒙看起来是相信了这位“渊上”先生自称的有些求知欲的读书人身份之外,南红和旅行者都各有保留。
海祇岛上可没有这位自称渊上的文员——南红在海祇岛上住了整整一个月,甚至还有余,因为已经将该做的生意做完,其他的生意也都委托给了非常放心的凝光在做,所以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可以说是一边看着海祇岛上的文献,一边把海祇岛上上下下的人都给混了个脸熟。
但是这位名字就让人印象深刻的渊上先生,她可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啊。
只不过,对方对于渊下宫——也就是他口中的白夜国的了解,正是此时她和旅行者所需要的。
南红于是保持着不出声不反驳的态度,就这么慢慢地听着对方讲述关于大日御舆以及白夜国、试炼之类的知识,就这么默许着,一直听到了对方说出一句话来——
“……我一定要在白夜国找到那卷文献。”
首先,当外面都是深渊教团的情况下,猜测这位渊上先生也是深渊教团的人是非常合理的;
其次,深渊教团都来自于坎瑞亚,是坎瑞亚的遗民;
再次,“找到那卷文献”的说法,令南红猛然间想起了自己在八酝岛的时候做过的那场梦境。
她很清楚地记得那场梦境,也记得五郎说的,她的马车所在的位置上有一点小小的地脉异常。
南红后来确认过这种状况:地脉就像是提瓦特世界的血管一样,里面也会承载着一些过往的记忆,在特殊的情况下,地脉异常会将其*中的一部分记忆复现出来,而在附近睡觉的人,就很有可能梦见这段相关的记忆。
她非常确定自己做的那个梦就是类似的情况,她得到了一段古老的记忆,而且事后分析起来,那些人绝对是坎瑞亚人,在坎瑞亚还没有灭亡前——不过,或许也差不多快要灭亡的时候,来到了渊下宫。
根据他们的说法,先前也有人来过渊下宫,和他们是一样的目的,都是为了一本书。
书名是什么,她没有听见。
她感觉渊上应该也不知道这本书是什么——当然,这里就是纯粹的直觉了。
目的都是如此的相似。
原本南红其实是没有对这本书起太大的兴趣的,毕竟她猜想,如果是在坎瑞亚王国的末代时光,那么或许很多人都是在病急乱投医。
这本书当中记录的东西兴许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现在想想,如果坎瑞亚都亡国了,深渊教团都开始想着要复仇了,却又来找这本书……况且,当初在梦境最开始的句子里头,有提到大蛇奥罗巴斯的死亡,看起来也和这本书有关系。
那么,是不是那场地脉记忆所化作的梦境当中,关于这本书的描述,十有八九就是可以被确认为真的呢?
南红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因为呼吸声过于轻了,所以甚至旅行者也没有听出来。
她对旅行者说:“听起来,渊上先生方才说的这些,是专门针对捡拾珊瑚枝勇士的任务,那么,我就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她对着旅行者眨眨眼:“也和渊上先生聊会儿天。”
第37章 谁能想到弹幕剧透日月前事啊!
不管是旅行者的表情,还是她此时将手指搭在南红手腕上的动作,其实都是在非常鲜明地表达着她的态度:
你确定自己要和这个家伙待在一起吗?
他虽然暂时看着对我们没什么恶意,但他很显然全身上下都是问题,如果不是为了套他身上的信息,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和他打架了诶!
不管怎么样,先揍一顿再说。
如果是错误地“污蔑”了对方的身份,那就在揍完之后诚恳地向对方道歉,并且给予对方一个回血的甜甜花酿鸡。
——当然,其实旅行者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尝试过,到底给npc或者是敌方角色塞甜甜花酿鸡能不能成功让对方的血条回归绿色。
大概是不行的,真的说治疗,那还是得抓来水系丘丘萨满,或者是愚人众队伍里面的水胖,但是旅行者环顾四周,心想丘丘人刚刚都被她赶跑了,而现在也来不及去地面上再给重新抓来……
总之,旅行者并不想让南红和渊上待在一起。
然而南红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抓着自己手腕的动作松开,随后摇了摇头:“没关系,而且我也有点儿走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就缓过来了。”
旅行者看着她的模样。
因为没有什么很正常的光源,因此她的皮肤被四周石墙上头反射过来的光芒映照得有些偏于冷色调了。
但是仍然能够看到,她的脸颊上本身也没有多少因为运动较多而腾起来的那种健康的红晕。
呼吸也不急促,胸口的起伏也不明显,甚至说话平稳得都快要听不见她的气口在哪里。
这样的状态,说她是累了?
旅行者的评价是:也就和在渊下宫说自己的名字是“渊上”的这位幽默眼镜男一个水平了。
都敷衍到了一种演都不演了,全靠对面配合的程度。
但正是这样的态度,旅行者感觉到了南红的决定是很坚决的,并不是她轻而易举能够动摇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大概南红小姐也有自己的考量吧,于是点了点头,转身就去了后山的位置。
方才在渊上的说法里头,想要完成拿到珊瑚枝的试炼,首先需要的是获得一个名叫“御辔”的东西,而这东西应该被放在了后山。
南红斜着眼睛睨向一旁手中正拿着一卷古老的文书,相当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的渊上:“渊上先生懂白夜国的文字啊,现在海祇岛的居民们应该都已经记不得白夜国的文字了吧?这种传承是从何处而来呢?”
渊上仍然是笑眯眯的样子:“当然是从我漫长地研究之中来,我可没有老师啊,都是将这些符文抄录回去之后慢慢自行破译的。”
他感慨地摇了摇头,说:“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可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确定了一些非常生僻的字符都是什么意思啊——白夜国的语言……啧,这玩意可真难学。”
南红点头:“原来是这样,渊上先生,我也对白夜国的文字感兴趣,甚至也和你一样,对于这些藏书馆中被封存的典籍很感兴趣呢。”
她顿了顿,问渊上:“你不觉得这些书出现在这里是很奇怪的事情吗?它们距离渊下宫的出口并不远,但是当初这里的民众搬家到海祇岛上去的时候,却没有带上这些书——这本应该是顺手的事。”
渊上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或许他们是觉得自己随时都能够回来带上这些东西,但是后来却忘了图书馆应该往哪里走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之后,说:“白夜国的文字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只是符文格外多,需要和如今海祇岛的文字对照在一起才能看,所以如果你不会海祇岛文字的话,还需要先学学那个才行。”
南红确实对于海祇岛的文字不怎么了解。
虽然海祇岛一直以来都没有被正式地纳入鸣神岛的治下,并且一直享有着自治的权利,但是在文字和习俗方面,他们的确是已经逐渐朝着鸣神岛方面靠拢了。
既然可以用更为通用的语言解决问题,南红理所当然不会花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件收益不高的事情,真当她是一百年前的知论派学者,毕业之前人均都要学会二十门语言吗?
“那也要一份对照表吧,好心的渊上先生,毕竟,海祇岛的文字我可以慢慢学。”
渊上:“嗯哼……好的,我答应你,来自璃月的小姐。——说起来,我也挺好奇的,你居然会选择和那位身手不凡的旅行者分开,毕竟我出现在这里这件事还是很令人生疑的不是吗?”
南红叹息:“至少短时间内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吧,可以撑到旅行者回来。”
她着实是谦虚了,她身边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带得太多了,看起来好像就是普通值钱的东西,实际上里头都藏着各种各样用钱买回来的平安。
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八重神子自己也不缺钱,所以拒绝了她的邀请,她现在腰间应该也悬挂着一枚粉色的御守了。
当然,其实在进入渊下宫之前,南红的打算当中,是并不存在着和旅行者分头行头这一选项的。
毕竟,她已经通过在海祇岛上的弹幕确定了这次自己和旅行者的冒险,对于玩家们来说是一段主线剧情。
主线剧情诶!
主线剧情就意味着从头到尾都会有弹幕,并且是大多数不打算弃坑的玩家一定会玩的部分——这样的话不管是好感度还是别的什么眼见着应该都会刷得飞快。
是的,南红原本的预期有一点像是开了风灵月影准备刷分。
但是事实却是:随着她逐渐与旅行者一起深入到渊下宫中来,她在一段时间之后才恍然觉察到,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看不到那些弹幕了。
等南红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方才要从那处断崖边来到另一处浮空岛的时候,旅行者问她要不要被公主抱着飞过来。
如果说先前没有看到弹幕,是因为完全有可能游戏页面上正显示着“请玩家来到xx处”之类的指引性的词句,不算是进入剧情,所以才没有弹幕,但是如果旅行者说了这么一句话,却仍然不算是在剧情之中……这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到这里,她有了猜测,但是无法确定,于是才有了拒绝了旅行者的公主抱,并且将手腕上那一串珠子拿出来用的行为。
毕竟,本来她可以有更多的办法跨过这一段断桥,而且哪怕接受旅行者的邀请,被她公主抱什么的也完全可以啊,没必要拿出这种一颗珠子就价值上亿摩拉的技术来震惊旅行者的。
况且,旅行者或早或晚也会去往沉玉谷。
她完全是为了测试弹幕的反应才这么做的,毕竟当她介绍了沉玉谷地区、并且还提到了蓝氏的术士之后,按照她上辈子玩游戏的经验,南红会觉得是不是游戏项目组已经开始筹备起了沉玉谷地图的制作,甚至有可能是在画饼。
考虑到稻妻的主要地图对于旅行者开放了之后很快就追加了渊下宫这个dlc,那么璃月也追加一个到dlc不过分吧?
不过,其实也有可能是层岩巨渊来着。
反正,当旅行者从未见过的技术出现,并且还像是某种预告的时候,南红得到的经验就是,绝对会有弹幕。
以提瓦特大陆为背景的这款游戏似乎在异世界里头很是火热,有很多人在玩这款游戏,一般来说,任何一句梗,弹幕都不会让这个梗落在地下,算是一款极好的群口捧哏。
但是这一次却仍然安静到了死寂的地步。
除了弹幕因为某种原因被屏蔽消失了之外,再没有第二种解释。
南红尝试着打开了下自己的系统,但是系统也没有反应,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她遇到旅行者之前,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旅行者信赖的伙伴。
她险些真的恍惚了。
但是,对于当前的情况,南红更愿意相信是系统和渊下宫中的某些特殊条件形成了冲突。
等回到海祇岛的地面上之后才试试看好了。
这弹幕和系统出现在她身边的时间也没有很长,却已经像是pua似的把她规训成了个只要自己想就能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心脏也宽得要命,遇到这种事情也还是淡定不慌的模样。
要不是这些转变也确实都能算是一件好事,南红怀疑自己迟早要喝上几杯烈酒让自己一个人喝醉一次,好好地在醉中发泄发泄。
精神损失费好歹是要赔一下的吧!
南红和渊上两人之间的静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直到在片刻过后,渊上有些唏嘘地感叹:“你知道吗?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和正常人聊天啦,毕竟,你看我的性格不算非常讨喜,而且还是那种爱好非常偏门的读书人,经常往角落里钻,被边缘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南红心想对方对于自己的认知倒是颇为确切,这样碎嘴的性格的确不是很讨喜,但如果对方真的是个深渊教团的话,那么因为反差萌原则,反而会因为碎嘴这个特点而显得比起那些普通的深渊教团成员们来说要好上太多。
她能够听得出来,对方只是想要找个人做为垃圾桶倾诉一番,而并不是非要找个谁来聊天,于是用语气词敷衍了一段时间,直到旅行者和派蒙从名为后山的地方返回,手中还真的拿着一个古老的机关。
渊上的反应其实挺有意思的。
旅行者的动作看似不着痕迹地将南红护到了自己的身后,而就算是派蒙都来了一句“渊上这家伙看起来是有点可疑的”。
但是,从用御辔解开大日御舆封印,再到一路引导着旅行者操控着各处的机关改变了大日御舆的昼夜状态,他都表现得挺纯良无害的。
硬要说的话,他全身上下那种总是想要皮一下、像是很好奇旅行者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有多疼的气质,以及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很恒常且稳定的善恶价值观的轻飘飘的态度,已经超过了他身上不对劲的方面,成为了南红对于他认知的主要标签。
大日御舆的昼夜状态被切换、出现一些摇曳的鬼影之后,被吓了一跳的渊上仍然承担起了介绍关于渊下宫一切的向导责任,他为旅行者解释了一些渊下宫中的“常识”。
就比如说,地下的这个国度,会因为一些特性,显示出过去的残念投影,用更为确切、也更符合地面上那些学界学者们的话语来进行翻译的话,应该就是:
因为渊下宫的地脉异常,所以这儿的地脉当中,有很多浮动的记忆碎片被扯到了现实之中,这些记忆虽然在白天的时候不会显现,但是在入夜之后却会变得格外明显,并且就像是活着的那一刻一样,针对外部的刺激做出反应。
总之,这种情况和南红先前在八酝岛遇到的那场小小的地脉异常其实是有些相似的,虽然渊上给予了这种现象一个听起来有些高大上甚至还有点黑深残的名字“常世之影”,或者“罪影”,但是这种现象瞧起来倒是和罪没有什么关系。
渊下宫的地脉是有问题的啊……
南红从渊上的话语中提取出来这一则信息,随后在旅行者与试炼的发起人,也就是通过这项技术将自己的“智能”留在了后世的亚琉的对话过后,她也向这一道影子提问了。
当然,她问的并不是什么“你喜欢吃黄油蟹蟹吗”之类的问题,而是询问了关于渊下宫的地脉。
亚琉很认真地做了回答,大概是也把南红当成了取珊瑚枝小队当中的一员:“是的,哪怕我们并未见过阳光,也知道渊下宫曾经是属于地面之上的文明,只不过后来因为天灾,整个城市都降落到了地下,而在海祇大御神到来、并且为我们创造出一条通往地面之上的道路之前,我们始终都没能找到从这里离开的办法。”
“渊下宫是与外界隔绝的,这里的地脉……我猜测,既然这儿的四周原本都是无法度过的虚空,那么这儿的地脉应当也无法与外面的世界联通起来吧?”
那么,或许这就是原因。
毕竟到目前为止,级别最高,看起来可以为系统和弹幕的突然失效背锅的东西也就是地脉的问题了。
南红没有武断:亚琉在自我介绍中提到过自己在白夜国的名字,这是一个听起来非常不稻妻的名字,渊上也很快说出了一些很不稻妻的名字——听起来都是海祇岛历史中曾有过的名字。
这一点,连带着从地面上被击落到地下的文明、“蛇之地德尔斐”这样的称呼……外加上这儿的建筑风格,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渊下宫与世界上曾经存在的那个前文明之间千丝万缕藕断丝连的关系。
按照前文明在提瓦特大陆上铺开的情况,以及渊下宫的人们居然在掉进了黑暗当中、与深海龙蜥搏斗良久也没有出事,甚至还造出了堪称奇观的大日御舆这样的东西的战绩来看,这儿的科技水平应当也相当发达。
总之,先怀疑一下,至少怀疑一下是不会有问题的。
之后的事情看起来就是很打工——旅行者先去完成了心海那边的任务,毕竟取走血枝珊瑚对于渊下宫反圣土化的现象有这至关重要的作用,南红倒也不至于在这一步上怎样争先。
她与亚琉多聊了一会儿,亚琉很多时候都语焉不详,却透露出一则消息来:是关于他口中的海祇大御神,也就是大蛇奥罗巴斯的。
他说奥罗巴斯是为了负担渊下宫中所有人的罪孽而死去的,然而当南红追问的时候,他却缄默地像是一个根本听不懂人类话语的魂灵了。
而当南红放弃追问的时候,渊上却已经从她身边离开,像是任何一个恐怖片中会主动跑开、独立行动顺便引一波怪来的猪队友……又或者像是准备干坏事的对手。
而干完活的旅行者带着成果回来,被亚琉告知了一番后续的操作、提醒了渊上这个人不是海祇岛子民这个南红先前已经提醒过旅行者的细节……
她的工作非常紧凑。
下到龙蜥养殖处去采血枝珊瑚是下一步,而击败了这些龙蜥得到血枝珊瑚是再下一步,随后便是渊上走出来,很是苦恼也终于不演了的,将自己真正的目的以及身份揭露出来的时刻:
他说到自己在寻找的书籍虽然不明其名,却大概知道其中记载的是些是什么东西——在大日御舆建造起来之前的记录,可以证明前文明是如何崩落的,而如今的众神与天空岛都是外来之物;
还说到深渊教团终于有实证了,说到大蛇奥罗巴斯因为不慎阅读了这本书,所以被天空岛方面干脆利落地宣判了死刑,于是甚至筹划了搬迁、封闭渊下宫甚至是对鸣神岛方面的战争这一系列的举动来掩盖这本书的存在;
而在最后,他说“我其实也没有骗你们很多,我确实只是个读书的人,而且变成了火元素的怪物”——说着,原地变成了一只火系的深渊咏者。
战斗是旅行者的事情。
南红的眼睛够毒辣了,对她来说,看出自称渊上的深渊咏者不是旅行者的对手是很容易的。
她很快退出了这场呈现出一边倒倾向的战斗,并且,出于一些特殊的权衡,她并未出手拦下这个深渊教团之中的文员。
南红不太确定旅行者是否看出来了这一点,她有点儿心不在焉地过去看了一眼那根从深海龙蜥的身上摘下来的血枝珊瑚,随后就建议她们先行回到海面上去。
只不过,尽管心不在焉,但职业病这东西还是难免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刻见效,所以南红可以给出平心而论的判断,这种珊瑚的颜色有些妖异,从紫色过度到红色,全都是那种非常凝实、非常艳丽的颜色,是好看的没错,但属于比较小众的类别。
而且,这些珊瑚的枝条太细太密了,看起来除了用来制作摆件之外,也就只能拿来车珠子或者做一些小物件——然而如果是这么一大株的珊瑚,被车珠子了未免也有点太过暴殄天物。
在回到地面的路上,她很难免地发散了一下思维:如果这种珊瑚想要卖出个好价钱的话,那销售方面就要上压力了,得准备出一个足够好的故事,顺便还得安排一些托,从风水啊、艺术啊……多重方面来烘托出售卖这玩意的氛围。
总之就是非常亏本。
算了,这东西还是留在海祇岛吧。
站在白夜国那重新被打开的大门位置,旅行者突然停了下来,她握着南红的手,对她说:“你好像已经被我卷进了一个很危险的情景……你本来只是想要看一看珊瑚的,如果当初在图书馆的时候我直接对渊上拔剑,你就不会知道这些了。”
这毕竟是一段魔神知道了都不得不死去的故事,虽然说他们没有直接接触到这本书,而且看起来这本书也没那么容易被找到,按照渊上的说法,它既不存在于图书馆中,也不存在于大日御舆之内——但是,知晓它的存在听起来就是危险的。
尤其是,因为知晓了这些之后,会隐秘生出的好奇心。
如果从“安全”的角度考虑,南红非常肯定旅行者说的话是绝对正确的,但是这份安全早在她看到弹幕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而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开始怀疑是否在当年雷电真和大蛇奥罗巴斯搭好了戏台开始为了海祇岛的人民们可以从此自由地生活在地面上而演的这一场戏,远在璃月的岩王帝君其实知晓全情。
……钟离先生劝告她的那句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简直就像是为了这些时刻量身定做的一样。
南红握住旅行者的手腕,拉着她走出白夜国的重重高耸门扉,就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其他人是怎样离开渊下宫的一样——
“没关系,毕竟我擅长守口如瓶,而当初那些知晓这件事的人,不也没有死绝吗?或许死亡的条件,是阅读了这本书,外加上魔神的身份呢?”
“况且,我身边还有一位全提瓦特最棒的冒险家,我相信倘若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她也会站在我面前保护我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她的脚步踩在了渊下宫那些古文明遗迹之外的洞穴当中,湿润的泥土,以及从泥土中露出顶端的岩石带来了熟悉的野外探险的感觉,而就在这一瞬间,弹幕在她眼前回归:
【冲着这句话就不会让你有事的!】
【天理有本事亮血条!只要有血条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能给你刮死!】
【温馨提醒,渊下宫的地是真的难锄,建议去跟一下字母站的两位妈妈】
【那个什么纹,真的无语了,设计出来就像是纯粹为了难为人】
【温馨提醒,除了宝箱之类的东西之外,一定要把图书馆的任务给做了,今天原学家世界大地震,马哈鱼真的更了波大的】
【《日月前事》真的更了波大的啊,只可惜没怎么看懂,开始等字母站的那些剧情up主考据分析,我只会原地流口水阿巴阿巴】
所以,让弹幕出问题的因素果然是渊下宫——南红决定下次去问问尚且没有消散的那个可以反复对话的影子亚琉,向对方确定当年大蛇奥罗巴斯在将海祇岛的子民们带到海面上去的时候,所创造出来的这条洞穴通道,这儿的地脉算是连接着提瓦特大陆,还算是归属于白夜国的。
如果是归属于提瓦特大陆的话,那么就有比较大的可能性,她能够看见弹幕、能够打开系统,都是和地脉的存在有着关联的。
对于旅行者来说,在渊下宫中见到的那些东西需要时间去消化。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深渊教团其实已经不像是在蒙德遇到特瓦林的时候那样彻彻底底地算是她对面的敌人了,毕竟哥哥在那边。
所以深渊教团的举动对于她来说自然是一个非常需要纳入考量的因素。
自然,除此之外,屏幕之外的玩家也需要时间休息……或者是爆肝锄大地。
从先前弹幕的反应来看,应该已经有不少的玩家开始探索整个渊下宫了,说不定已经完成了“不放过视野之内任何一个宝箱”的传奇成就。
最后,南红自己也需要时间来静一静、整理一番思路。
简直了……这个渊下宫……简直了。
她一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自己的系统上面的进度——果不其然,对于提瓦特世界的了解有了质的飞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进步居然一颗星都不给她,但是这至少是个很不错的结果。
南红久违地拿了一张很大的纸出来,将自己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用比较抽象的符号写了出来:她当然不能直接用通用语,这种东西她虽然已经决定要写完之后就烧掉的,但是万一地脉再出个什么小毛病,将她绘制这一段的过程给复现在了某个人的梦境之中,要是她从头到尾都写得太详细了,岂不是害了后来者?
当前的重点落在了那本书上。
那本记录着在渊下宫的大日御舆建造起来之前的书籍。
正常情况下,一本书绝不会突如其来地出现,也就是说,这本书的作者最早可以追溯到史前文明的末尾,最迟就是出生在渊下宫中的人。
换言之,当初在渊下宫中一定有人知晓了天空岛和众神都是外来者的事情,并且撰写在了书籍上——但是这位知情者似乎没有被处理……而是大蛇才被宣判了死亡。
果真是因为大蛇魔神的身份吗?
还是因为……先前亚琉的影子所说的原罪,被奥罗巴斯代替海祇岛的人们所承受的,其实正是导致了他们这个文明坠落到了地下的深渊之中,甚至再渊下宫人的口中,被封闭起来、无法找到出路的原因?
不无可能。
另外就是,天空岛和魔神竟然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吗?那么像是渊下宫的人们、搬迁来沉玉谷之前的那些先民,是否都是天空岛到来之前的文明遗民?
总之,这么多的信息疯狂地冲了过来,并且还是那种有头没尾——偏偏这个没尾还不是作者没写而是还没有找到在哪里看——的味道让她真的很难压住自己心里的好奇。
钟离先生建议她克制住好奇,但是这个好奇心是半点也克制不起来。
说起来,弹幕里面提到了图书馆。
如果渊上没有在图书馆中找到那本他想要寻找的书的话,考虑到对方是会白夜国文字的这件事,那么书籍的线索应该不是在图书馆本身上头。
如果渊上是个糊涂且粗心的家伙,甚至粗心到了那本要命的书就放在图书馆里头,而他却没能找到的话,那么这个深渊教团是不是有点儿过分草台班子了?
诚然这个世界上充满了草台班子,南红在很多时候也会感觉自己手下也就是个大号的草台班子,只是伪装得不那么像是而已——但是,作为玩家、主角的哥哥,这么个特殊的身份外加上坎瑞亚遗复仇天团这么个身份,深渊教团甚至都将手伸向了七天神像了,并且看起来日后还有一些更大的计划,应该不至于是个草台班子吧。
否则旅行者的脸要往哪里搁啊,对吧?
所以,排除掉是渊上做事不靠谱的可能性,那么,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转变,使得图书馆中会出现关于这本书的线索?
——从渊上离开图书馆,再到他暴露出自己作为深渊咏者的身份,这个过程中发生了怎样的转变呢?
哈。
渊下宫中,白天和黑夜的转变。
毕竟,旅行者为了快速取到珊瑚枝,在整个任务过程中都没怎么跑开,可以说是一个多余的宝箱都没有花时间去开,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筛选出导致了变化的原因真的再容易不过了。
这样的话,就只可能是因为渊下宫中的地脉特殊现象所导致的了。
那些影子。
图书馆中应该会出现一个或者一些“罪影”,而罪影应该会带着过往的信息来到现在,并且为现在的人提供一些信息。
南红坐在椅子上。
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其实很想知道这本书的内容——甚至有点太想知道了,这会儿正抓心挠肺的。
她知道,自己其实就算是真的拿到了这本书也没法阅读,毕竟都是白夜国的文字所撰写,而为了不祸及他人,她当然不可能让会白夜国文字的人来为她翻译这篇文章。
……除非翻译者是渊上。
对方的目标就是这本书嘛。
这么算的话,其实把书拿到手也不失为一种还不错的策略,虽然说不能把这本书当成死亡笔记用,看谁不顺眼就把这本书寄给谁,但是高低在日后对于坎瑞亚的接触和了解中……
兴许,只是兴许。
或许会派上一些用场。
人在面对这种危险与诱惑都很大的东西的时候,往往会呈现出和事物本身一样极端的选择偏向。
如果是那种天生比较喜欢求稳一点的人,多半会选择从此远离这个问题;
而倘若此人身上正背负着一些像是定时炸弹一样的东西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选择摆烂。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句璃月老话虽然听着是糙了一点,但是这里头的道理却是半分不糙。
南红作为一个身上真的背负着点让她始终都有着一定生存压力的东西的人,或许她自己没怎么觉察到,但她却是在不断地变得更“疯”。
行事风格,以及选择的习惯,都在朝着更偏向于激进的方向发展——这一点,和她会未雨绸缪地提前做些准备来以防万一的习惯其实并不矛盾冲突。
于是。
甚至用不了多久的思考。
南红很快就做下了决定。
今天晚上,她打算再去一趟渊下宫,这一次直奔图书馆,去找找那被她推理出了存在的“图书馆中罪影”。
做为一个成功人士,南红具备成功人士所需要的一项必备特质——她的行动力真的非常、非常强。
当天白天做的决定,当天晚上就直接执行了,得益于旅行者在白天的时候做过的那一波对于深海龙蜥和丘丘人的清理工作,那条长长的洞穴虽然崎岖难行,而且底部还有很多会黏着鞋子的积水和淤泥,但整体上来说,重返渊下宫藏书馆的旅途还算是一帆风顺。
唯一的问题,是她并不是在这个点,出现在白夜国那废弃封存的图书馆之中的唯一人选。
她在图书馆中,与旅行者撞了个正对面。
红色的眼睛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弹幕像是大雪一般纷飞起来。
【哟嚯,被抓包了】
【两个人都被抓包了】
【明明是为了一本书,怎么这个氛围那么像是出轨被抓?】
【南红小姐一定想不到爷手上就拿着那本《日月前事》,但好消息是这本书爷也看不懂】
【有一说一,旅行者看不懂不等于玩家看不懂哈……当然其实玩家其实也是真的不怎么看得懂】
【文字的问题解决了,但是谜语人的问题出现了!】
【什么天理与龙的战争,什么四影,什么法涅斯法大王和虚假之天,什么第一王座第二王座的,真的是完!全!看!不!懂!啊!难道说其实天空岛在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更换过一任主人了吗?】
这时候,想要闭上眼睛不看这些僭越的信息,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第38章 魔女N
她的确是思虑不周了。
而现在,她也的确吃到了这口思虑不周的苦果。
除了和旅行者仍然面对面之外,弹幕也仍然在转。
【说起来,安贞也是个绝对的猛人啊,被关着、饿着、赶路了那么久之后追上了坎瑞亚的使团,把所有人都给杀了之后还徒手拆了一**眼小宝,这是人?】
【其实琴团长也能徒手拆遗迹守卫,她还没有获得神之眼的时候就可以了】
【这还只是一个地走官的候选诶,想想看那些地走官要有多厉害,坎瑞亚人的战斗*力应该也不会差】
【坎瑞亚那个时候就想要偷书了吗?他们知道这本书里面藏着的是多么危险的知识吗?难道后来坎瑞亚被灭国就是因为他们触碰到了这些危险的知识……?但是这会儿大蛇不是已经因为看了这本书的内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准备去死了吗,坎瑞亚人得心多大才觉得自己比大蛇强不用死啊】
【而且,其实也有原学家分析了,说现在深渊教团在坎瑞亚灭国之后仍然在寻找这本书,所以可能现在天理的禁令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
【是的,就像是现在说冰之女皇迟早对着天理举起叛旗,可能就是因为天理的状态不太好,总之有一系列相关的分析】
……
或许是已经养成了从弹幕中获取信息、分析信息的习惯,南红此时也忍不住下意识地将这些信息至少都在脑袋里头留了个大概的印象。
至于说知道了《日月前事》这本书就很有可能要死,而她现在已经很突然地被弹幕剧透了这件事……
说句实话,这本书以及被旅行者获得了,并且其中的内容已经实锤可以被旅行者背后的玩家看懂,并且这本书中的情节也的确被玩家们整理了出来。
换句话说,哪怕她今天没有做出这个再夜探渊下宫的决定,日后当提到和渊下宫、和天空岛有关的内容的时候,她也绝对会被弹幕当中的提示剧透一脸。
南红伫立在原地,脸色不可控地显出一些苍白来。
她本来就不是丰腴类型的美人,虽然没有特别瘦,但是架不住她骨头架子小,因此是一款看起来细细的、但是捏起来软软的人。
这会儿被这个“意外”重重地砸在身上,外加上渊下宫这多少算是阴森的氛围,一时间甚至生出了些许摇曳如芦苇的感觉来。
旅行者担忧地看着她。
因为丢失书籍而形成了罪影,直到如今都还徘徊在图书馆的区域中,发出和渊下宫的最后一天一样的尖叫的绘真都觉察到了她此时表现出来的过分安静。
“你的朋友怎么了?”
她好奇地看向旅行者。
“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是啊,南红也听到了这句话,她心想自己岂止是状态不好,简直就是……一盆冰水从头顶上浇下来,而冰水当中还混杂着像是死神镰刀一样的冰锥呢。
绘真:“难道她看过这本禁书了?不可能,看过禁书的人如果留在地下,是还能够活下去的,但是绝对不可能活在地面上——除非天之御使闭上了眼睛。”
旅行者走上来扶住南红的手臂:“你怎么了?”
南红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她还是觉得有些头晕,但莫名恢复能力极强地已经调理好了自己的心态:“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到这本书的存在让魔神奥罗巴斯这样强大的魔神都不得不死去,所以产生了点恐惧而已。”
她说话的生意很低,一旁的罪影绘真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旅行者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反正我们都看不懂,我也不会把它留在这里,我的背包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南红点了点头。
在方才的一瞬间,她生出了些许对于弹幕存在的愤怒,因为当她意识到只要弹幕存在,不管自己做出什么选择,这种死亡的危险都是如影随形的时候,她就很怨怼地想道:
为什么这东西要落在自己身上?
人在陷入危险之后总是会格外怀念什么都还没有开始的安逸时刻的。
但是,平心而论,弹幕的存在也确实给了先前的她很多好处。
没有一件事是只存在好处而不存在坏处的,哪怕学习知识都会带来有可能把人的眼睛给学坏了这个负面影响——更别说还有可能学到像是这本《日月前事》一样危险的知识了。
在越是紧张的时刻,她反而感觉自己的心跳没有变得快速起来,却是逐渐变得更为沉静,每一次跳动都非常有力地撞击着胸腔,而她的大脑则与之相对的,变得愈发像是无风的水面。
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却有着汹涌的水流湍然交错。
南红在快速思考着自己的自救手段。
总不能真的就这么认命了吧?
为了求生最后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之类的小丑笑话的也太地狱了。
首先,有一条非常肯定的、能够保证自己不会死的方法:留在渊下宫里头。
渊下宫和地面世界的隔离,的确是用来保命的好办法,如果她打算在这里苟延残喘一辈子的话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没有生活质量的生活还叫什么生活。
难道真的要放下地面上的一切吗?
南红发现此时的自己就有点像是那种嘴上说着自己“为了钱,就算是丑老头也可以接受”的口嗨大学生;
但是在真的看到了老头的长相、丑陋的程度以及年龄之大的时候,还是会捏着鼻子说“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缺钱”。
虽然一直以来都挂着要成为五星卡这么个目标,并且也自称是为了活命才这么做的,但是如果真的让她在渊下宫这种地方荒野求生上一辈子,再也看不到阳光的话……
天理在上,还不如直接让她死了呢。
这儿的生活环境甚至比不得梅洛彼得堡。
至少梅洛彼得堡里面还能靠着运气抽签吃到很好吃的饭,如果有钱的话就可以选择不工作,甚至,要是才华过人到了能和莱欧斯利赚一样多的钱,那么公爵办公室分出一半来也不是莱欧斯利所不能接受的选项。
他还会用各种各样的好茶以及相对没那么讲究的、配茶的点心招待客人。
她啊,就是这样既要又要的。
其次——
南红暂时还没有想出来这个其次。
将自己的记忆剥离出去很显然是一个选择,但是这个选择实行的难度有点太大了,她当前的技术是做不到了,或许神奇的大魔女艾莉丝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艾莉丝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摇来的人。
南红有些勉强地对着旅行者笑了笑:“我原本以为自己的胆量足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只可惜,想得很好,现实却有些过于残酷了。”
旅行者想了想,给了她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拥抱:“我送你回到地面上去吗?”
南红:“不了,来都来了,再四处看看转转。”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
一方面,璃月人都有这种“来都来了”的习惯,只能说是非常能够理解;
而在另一方面,白夜国文明所在的位置,距离渊下宫的入口也的确是太远了一点。
大蛇当年是为了让海祇岛的人们能够尽量远离这片带着应该被埋没的历史,所以才弄出了那么一条长之又长的洞穴——这样至少比起璃月人在古代的时候曾经挖到过层岩巨渊当中颇为危险的地方要好一点。
毕竟璃月还有岩王帝君,但是海祇岛的大蛇当年可是因为路遇岩神,拼尽全力无法战胜所以才逃去暗之外海的。
而这条长长的洞穴对于后来的外来者来说就有点过分难走了,一来一回就算南红赶路速度快也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花在路上。
所以,来都来了。
旅行者放开了握着南红手臂的手,对她说:“那也行吧,附近的魔物都已经被我驱散干净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不要走太远。”
这话莫名地有种“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个橘子/我给你画个圈”的既视感,好在旅行者的声音是那种有力量且略带清冷感的萌妹味,所以虽然有这样的既视感但也不怎么强烈。
南红点点头:“我不会走太远的,一会儿我们就在这里集合,怎么样?”
旅行者沉吟片刻之后点头答应下来,虽然她已经拿回了《日月前事》这本禁书,但是仍然还有四本书,那是真的丢在了渊下宫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她锄大地的过程中还没来得及找到这几本书,所以打算熬个夜,把这条支线任务给做了。
在图书馆这里等着汇合……嗯,正好。
*
双方分别之后,南红找了一个距离图书馆有一点点远的建筑里。
在第二层的走廊里头,她找了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石扶栏坐下。
等人冷静了下来之后,其实也能够从弹幕后来刷过的那些话里面得知:
虽然看起来知道了《日月前事》里面讲述的故事,的的确确会带来杀身之祸,但是目前为止仍然有很多人对此趋之若鹜,或许并不是因为他们怕死,毕竟天理的眼中可没有所谓法不责众的概念,一整个文明也就一颗钉子下去了事而已;
但是,在当前,似乎本应该监督着这个世界,并且敦促着每一个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的人去死的那位督刑官,此时的状态不太美妙。
生的机会显然还是存在的,虽然她不知道,但是或许可以赌一把自名为渊上的深渊咏者知晓。
而现在的问题在于她要怎样找到渊上,并且让对方愿意开口告诉自己关于这本书的一些额外的小知识。
南红相信渊上应该是愿意说的,因为她毕竟也是知道了这本书当中的一些信——
“但是那位深渊咏者这会儿真的已经不在渊下宫了哦?”
一个听起来非常成熟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南红差一点跳起来:渊下宫中除了她和旅行者之外还能有谁啊!
四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不,还是有东西的。
一盏飘浮在半空中的茶杯,杯子的形制模样看着完全不属于渊下宫这个地方——它是很典型的枫丹风格,带有大量的、甚至在南红看来或许有些过量的弧线花纹。
不管是用色、线条还是烧制用的技法,都很显然是属于最近几年的枫丹。
茶杯在空中小幅度地摇摇晃晃,声音却不是从茶杯中传来。
南红:“……你是谁?”
“你应该听说过我哦?我知道你见过艾莉丝,还和她聊过蛮久的天,她一定对你说起过我。而且,我觉得别人口中的我和现实中的我,应该还是挺容易被挂钩在一起的?”
茶杯、看不到人但是能够听到声音,还有艾莉丝女士——
南红想起来了,她的确听说过,会在人们迷茫的时候突然传来的声音——只出现在一些像是天命之子似的存在的耳中,其他人则压根听不见一点——有着引导迷茫之人这一爱好的存在,传说中的魔女N,魔女会中顶尖强大的存在之一,艾莉丝女士的朋友,也是她曾经戏称过或许有朝一日会和对方组团出道的……队友?
艾莉丝称之为vocal——南红觉得艾莉丝在对于其他世界的观察这方面做得实在是有点太深入了,怎么连异世界的选秀节目都看了。
“对哦,是我,就是你在想的那个名字,别紧张,我能知道的天理不一定能够知晓,毕竟,我们一直在用不同的方式观测着这个世界。”
这个声音温和地说道。
“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你被自己吓死了……我的孩子,所以我终于忍不住对你说话,请不要担心,虽然我知道很多事情,但是除了和你们这些需要帮助的人进行一些……聊天之外,我并不会插手做更多的事。”
“天空的眼睛正在沉睡,况且你得知这一切的方式与过往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沉睡的天之秩序是否能够觉察到在这个隐藏起来的角落,有人用绕过了世界树监察的方式获得了这些信息……我想,以祂现在的状态,大概是无法做到了。”
魔女N说:“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安心地回到地面上去吧,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
“如果你还有什么好奇的,那就留到下一次,那位海祇岛上的现人神巫女邀请旅行者进入渊下宫的时候,再去找那位深渊教团的诵经士问问吧。”
南红是还想追问的。
魔女会这个组织里面大佬太多了,上限是艾莉丝和莱茵多特还有魔女N这样的人,就算是下限,那也是留名一时的小说写作家,总之就是在各行各业、各种不同的领域当中都可以称之为“登峰造极”的一群人。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不得多问问,艾莉丝女士的嘴虽然可以和漏勺一样,随时随地都在往外给出着可以参考的信息,但是在她想要守口如瓶的时候,她却又很擅长于守口如瓶,不管是谁、甚至是她最最亲爱的女儿都别想撬开她的嘴巴。
只可惜。
看起来嘴严兴许也是这些魔女们的习惯之一,跑过来、说上两句话,给出一些震撼性的、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话语之后就立刻跑路、不留半点被人抓住衣袖的机会。
悬浮在空中的茶杯消失不见,而那位魔女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来。
四周的遗迹和对方出现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点……
额,活着的气息?
这倒不可能是诈骗,进入渊下宫本来就是有门槛的,要么和深渊教团一样知道一条旁门左道,要么就是经过了海祇岛方面的同意,再要么就是空间上的限制完全无法对其起到效果。
要是有了这样的能耐,还只是在各地做诈骗的话……只能说,这未免有点太过于有个性了。
况且,关于天理当前的状况可能不太好这件事,在弹幕之中,也有不少人给出了这样的信息——源于那些可以从上帝视角看这个世界以及整合信息的、被这些玩家们称之为“原学家”的存在。
虽然玩家们获得的信息全都是文案策划想要让他们看到的,所以很容易出现脑补过度的情况,但是如果双方的信息达成了一次互相印证的话,那还是非常可信了。
天理状况不太好……那么深渊教团很有可能是知道的。
甚至于,兴许这种状态不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了表现,所以坎瑞亚的使团才会做出偷盗《日月前事》这样的事情来。
甚至于……坎瑞亚的灭亡好像也有七神的参与。
天理要是在全盛时期的话,似乎也并不需要手下的马仔来帮自己打架哈?
南红已经站了起来。
她在回身去看那不见了的、属于魔女的茶杯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这会儿更是不自觉地一边在长廊中来回踱步一边思考。
可恶,好像成功生还之后问题更多了。
知道的信息更多了,问题也越多了——果然在这种世界前沿级别的问题上头,往前迈出的每一步都会遇到数不胜数的问题重新诞生。
暂时整理出来的信息是:
天理状态不行,对于世界的监管远不如前;
愚人众这个组织表现得和其他国家的高层如此……风格迥异也果然是有原因的,冰神正在谋划着一波大的,大概正是因为这个,神之眼对于她来说才是如此的重要;
而《日月前事》的相关信息,则是说了一共有两个天空岛——对应着两个不同的神权?
……在这时候,就很难忍去看看《日月前事》的冲动,既然都说了此时监管的人无心观察地面上渺小的人类,那么只要是维持着之前的设定,再通过同样的路径去获得一点新的信息,应该也不会有事……
弹幕。
对,弹幕。
就是说,有没有那种可以让弹幕再多说一些和《日月前事》相关的部分的机会?
哪怕暂时没想出来,日后应当会有这个机会吧?
在南红的了解中,坎瑞亚的国门就埋藏在须弥的黄沙之下,兴许如果等哪一天旅行者来到了那边,并且在附近开启一段主线剧情的话,她就能从弹幕里面蹭到点东西。
须弥……旅行者下一个要去的国度就是须弥。
*
南红没在海祇岛多待上几天。
回到地面上后,她还静静地在珊瑚宫之前的那块巨大粉色贝壳平台上头站了一会儿,确定了没有一颗钉子对着自己的脑袋敲下来之后,南红才彻彻底底地放了心。
从渊下宫回到地面上来,在即将变成凌晨之前,那天黑漆漆的最后一会儿时间里,她在入睡补觉之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打开系统看看自己的进度如何——而那些数值上的进度相比起另一边的红点就着实不足称道。
推荐的任务完成了,和旅行者一起探索渊下宫的任务结束,而这结束的节点偏巧地卡在了她了解到了一点《日月前事》当中的内容,并且知晓了这本书正在旅行者的背包里之后。
在又一次下到海渊中来之前,她还疑惑过这个任务是不是要让她和旅行者一样把整个渊下宫的大地给锄上一遍才算是完成。
然而这个结果却更像是在说,其实这个任务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去接触到《日月前事》,这个隐秘的东西才是系统的真正的目的。
奇怪之处真是愈发的多了。
像是编剧挖了一连串的坑,然后一个都不填——未免是有点太过分了。
但这个任务倒是也没有消失。
因为这一次下面跟着了一些待领取的奖励。
怎么说呢……大概可以理解为游戏内的新手引导吧,在刚刚开始游戏的时候,因为有可能进入游戏的是个从未接触过这种类型游戏的玩家,那么就一定需要新手引导来帮助这些玩家了解不同的功能分区都在什么地方。
否则的话,有些人甚至能过去了两三个月都找不到氪金要在哪里氪!就真的有这么离谱!
南红手上的这个系统也是这样——或许因为这个提瓦特世界就是个游戏,她手里的系统多多少少也沾染上了一些游戏的特殊“癖好”。
第一次的一颗星的发放,是有弹窗跳出来的,但或许也是因为在那个时候解锁了系统;
这一次,在这个推荐任务完成了之后,南红的第二颗星就这样出现,比起第一颗的到手要安静太多了,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躺在任务列表下面,等待着她去获取。
金黄色的星星,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在触碰到接收的时候直接融入到了她的身体里头去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和上一次一样,一点期待当中的异常都没有——甚至于,她的命之座也是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要不了多久,她应该就可以说自己对这件事也习惯了吧。
南红叹了口气,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不多,但是信息量多少是太大了一点……她原本以为自己被撑满的大脑会让她就像是个吃饱饭、甚至吃撑了的人一样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但是实际上大脑撑满和肚子撑满是两种体验。
她睡得很好,就是又做了个梦。
还是上次的那个背景,仍然是在八酝岛的位置——稍微发生了一点偏移,因为南红观察到大蛇那剩下的骸骨变小了一点。
时间也变了。
上一次的梦境当中,天色还是有点儿紫、有点儿霜白的颜色,光线还算是明亮;
而这一次,夜幕四合,篝火燃烧,火焰的影子投射在四周的空地上,但是因为四周过分的安静,于是看起来半点不热切、甚至还有点儿像是奥罗巴斯死后那些因为不能接受他的死而和鸣神岛继续开战、因此将灵魂留在此地的人的抓挠。
或许正是因为这四周过于寂静了,所以片刻之后就有人开始说话。
还是上次的那些人——几乎就像是一出连续剧了。
“……做为外国人,……”身边的人说着那个南红上次就没有听清楚的名字,“你是大约二十年以来头一个加入研究院的人,当然,在你之前其实也有很多外国人——在王即位之前、甚至是在王即位的前期,都有不少。”
其他的话语都听得非常清楚,只有那个名字没有听清,这种时候就不需要怀疑是不是这个梦境不够清晰了,只需要怀疑这个名字里头是不是带着点什么禁忌。
以至于就算是在地脉中流淌着的部分也会被消除、抹去。
南红听到那个很像是自己的声音说:“嗯。”
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回答的,毕竟是这么一段话,说出口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你需要多么多么感恩戴德,因为这可是从我们老坎瑞亚正黑日旗手下给你省出来的名额”。
一边又来了个声音:“其实原本你也进不了的,自从莱茵多特女士被调离了研究院,我们的新院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坎瑞亚粗口*。”
“嗯。”
“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条消息应该还没被允许传开,但是确实是个好消息,我们几个是因为在院里面待的时间太久了,和莱茵多特女士好歹也有点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子情,所以才知道的。”
有人走过来,拍了拍南红的意识所代入的这个人,说:“莱茵多特女士亲手制造的心脏,虽然没有用上最新的炼金术技术,但是从阿索斯能量的路线上,应该算是整个提瓦特都无出其右的好东西了,具备无限学习的潜力,只要活着就能一直变强,对于军人来说也没有什么能比这种奖励更好了。”
“虽然还没有通知到个人,但是的确已经做起授勋的准备了。”
“心脏是一方面,授勋其实对于国民来说更重要一点,想想看为什么那个老顽固会突然松口放你进来……如果没有这层荣勋给你做保证,我估计你还得再多磨上个十几二十年的……起码出个震惊性的成果吧?但是这种成果,如果没有研究院里的那些实验设备,是真的不好出。都被限制死了,有什么办法,那老头可是皇室血亲。”
“算了,不说那个*坎瑞亚粗口*了,其实这种事情你也不用太在意,也就是他们终于觉得,你们的未来值得他们给予一些示好,所以才会给你开一条路,这其实已经证明你们做得很好了。”
她代入的身体说:“是他,不是我。”
话是这么说,但是南红可以很明确地感觉到对方心情很好,上翘的嘴角压都压不住,苹果肌因为从这些人说到“心脏”开始就往上提起,到现在甚至都有点儿发酸了。
“我应该不会错过吧。”
她语气很轻快,比起先前的声音来要明显雀跃了不少,很是期待的,每一个字词都像是长出了翅膀一样的想要远渡重洋。
“等我们这边结束,赶回去的时候,受勋仪式可别已经结束了。”
听得出来,被授予了那颗很奇特的心脏的人,应该是对此人很重要的存在了。
甚至从这种笑意来分析的话,看起来会比较像是她的爱人。
“应该不会。”
边上的人安慰她。
“授勋仪式是需要由被授勋的人自己从几个可选的时间点里面确定时间的,我想,至少他一定会等你回到坎瑞亚。”
南红附身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个人问:“那么,婚礼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来研究院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订婚了……”
这一次的梦境也是碎片,只可惜是个没什么信息量的碎片,除了隔着那么多年的时间给她喂了一嘴没必要的狗粮之外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新线索。
看来……地脉里面的冗余信息应该也还是蛮多的,连这种家长里短的碎片都有。
而且……地脉异常以至于她做梦的事情,发生得也未免太过频繁了。
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两个月不到吧,连着发生了两次了!
或许是因为就建立在渊下宫的正上方,距离那地脉有问题的白夜国不是很远的原因,反正海祇岛的地脉也确实比较容易出问题了——连带着八酝岛那边也是。
南红在醒过来之后看到自己房间里出现的地脉异常现象,一时间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是自己——但其实不管是八酝岛还是海祇岛,出现地脉异常的现象都还挺经常的。
毕竟距离鸣神岛远嘛,一般来讲,距离一个国家的政治中心越是远的地方就越是容易出现这种地脉异常,兴许和魔神有关也不一定。
总不可能真的是她的问题吧,她是哪根葱啊就能够影响地脉的流动了吗?
想想就不可能,于是南红非常愉快地将这个锅扔给了海祇岛本身。
她觉得自己在海祇岛上也已经待得够久了。
如果后续旅行者能够得到更多关于渊下宫的消息的话,她完全不会介意花点儿时间组织几个值钱的活动,和旅行者多聊聊天,然后从她那边获得二手情报的。
毕竟她和旅行者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不管对方手里有了些怎样的结果,大概都不会介意给她看看吧。
就算是渊上之后再和她遇上之类的事情,应该也是如此。
南红暂时是不打算自己去直面渊下宫这个恐怖的地方了。
虽然这一次的《日月前事》总算是在惊险之后平稳落了地,然而毕竟过程里头的险象环生还是完全不能忽略——南红就算是胆子再大,这一次也是被吓得够呛了。
吃一堑长一智,至少在伤疤还在泛着疼的时候,南红是不会那么快地忘记这一次和旅行者走得过分近、并且没有考虑到万全就鲁莽动身的错误结果的。
对于她来说,暂时性地远离一下旅行者,以及提瓦特这个世界被掩盖起来的真实面貌,可以有助于她从身体到心理的全面恢复——以及,给她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未来应该怎样“安排”。
旅行者将要去往的下一个国家是须弥嘛。
须弥这个地方,问题可一点都不比稻妻来的少。
稻妻有一位能把所有人都给解决了的神明,须弥那边的教令院也不遑多让;
稻妻有一个渊下宫,堪称考古人绝对不能触碰的滑坡,须弥则干脆是古国坎瑞亚的入口,更是滑坡中的滑坡。
要发愁的事情多着呢……而除了旅行者之外,生意上头要解决的事情也很多。
在最后海祇岛的士卒们去往鸣神岛、帮助旅行者完成了最后和雷电将军意志的比拼那会儿,这些海祇岛的士兵之所以能那么快地出现在鸣神岛,一方面是神里绫人的确大开了方便之门,而八重神子更是提前将会造成阻碍的九条裟罗直接引向了问题的本源,让幕府军没了镇守的大将。
但是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她手下借出去的那几条大船。
船上的元素炮,可是非常有效地摧毁了那些原本为反抗军们准备的防御措施。
光是冲着这一点,她就该去向八重神子要点儿自己“参股”后的分成。
而稻妻在战后眼见着即将恢复常态的社会秩序与经济生态环境,对于商人来说就更是一块等待着切分的蛋糕了。
偌大的一块肥肉,目前还没什么人染指——不管是信息上的落后,如大陆上的那些商人,还是万国商会的那些虽然知道了消息却没有那么多资本的商人,都注定了只能吃上这口气福利的一小部分。
这一锅子,肉必然是要让给她来吃的——后来者,只能分点儿汤。
她可要好好和神里绫人谈谈——这位社奉行家主,目前在权势上,可是五百年难得一见地压过了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啊。
第39章 层岩巨渊采矿许可
虽然说鸣神岛仍然是那个鸣神岛,影向山没有变高一寸也没有变矮一寸,花见坂的繁荣程度看起来和先前那段时间也没有多少区别。
但是,千手百眼神像上头被拆除掉的那些神之眼,确实一个绝对明朗的信号了。
而属于道旁人们脸上的笑容,也的确比较前段时间那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要多了太多。
南红在木漏茶室之中等待着神里绫人,最近对方多少是有点儿炙手可热了,需要赶的场子很多,她也因此多等待了一段时间。
神里绫人从屏风后面匆匆忙忙地走入的时候,她桌上的那一壶茶都已经不是热滚滚的了。
神里绫人拂袖、落座,一连串的动作潇洒且快速,坐定下来之后,他的手指短暂地在茶壶的瓷壁上头碰了碰,而后很是歉意地身体稍稍前倾:
“抱歉,宫司大人那边的奇思妙想不太容易收住,多拖延了些时间,等我提醒她时间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所以,宫司大人请我额外带了给您的赔礼,南红小姐,一份是串串三味的进阶版,或许可以称之为神社串串三味。”
他将一只看起来并不大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动作很优雅地抬起了朱红色的盖子。
理所当然的,既然这些串串是来自于鸣神大社的宫司,一位貌美且飘逸的狐仙,那么其中就一定会有油豆腐串串,并且上头还印着一只狐狸爪印——南红猜测,或许只要等八重堂里面出现了一本以八重神子为主角、并且爆火的小说,八重神子就会把这玩意拿出去当成二创产品来售卖。
什么……《拜托了我的八重女友》,然后在文章里面塑造上一位贤良淑德,怎么看都和现实中的八重神子小姐截然相反的完美女友形象,随后来上一段八重小姐亲手制作油豆腐并且给男朋友烤制的剧情……
很显然这玩意能热卖。
但是,有一说一。
如果是八重堂的话,那么男朋友和女朋友的概率属实比较均等,甚至可能看在雷电将军是女子的份上,是女朋友的概率还会更大一点呢。
南红轻声叹了口气:“社奉行和八重宫司实在是稻妻的国之砥柱呢。”
她阴阳怪气的意思几乎要从文字里面溢出来了,神里绫人柔声笑了笑:“哈哈……着实是抱歉。”
他于是拿出了另外一份礼物:“还有一项,就是光华容彩祭。”
这是一份策划案,一份写得非常、非常合乎规矩的策划案,条理分明、每一个段落都很清晰,就算是交到了凝光的手里,凝光看了只怕也只会露出一些赞许的笑容来。
至少格式是真的很好。
一般来说,*一份格式很好的策划案,就算是已经成功了一半,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将格式调整得一塌糊涂的人——就像是在南红上辈子的时候多的是需要上某鱼或者某书找人帮自己调整论文格式的蠢萌大学生。
光华容彩祭。
方才从神里绫人口中说出的是这五个字,而现在,给到南红手上来的这一本策划案也是这五个字——并且下面还写着一些额外的内容:
“稻妻对外开放文化交流项目”
南红心满意足地收下了这一份策划案,她看到了这玩意的时间:距离举办的时间不算很久,但是也没有很近,所以可以等和神里绫人谈完了其他问题之后自己一个人细细地看。
八重神子的考量和揣度,绝对都已经写在了这份文件之中,而虽然她是一只从不介意自己多占点便宜的狐狸,但是如果她真的打算举办上一场意味着稻妻对外开放,正式结束闭关锁国的文化交流会的话,那么她绝对不会在这份策划书上做什么妖。
些许的利润,和策划书再来上一份,重新走一遍谈判可能会对这场文化交流会带来的影响相比孰轻孰重——曾经的勘定奉行的目光不一定长远到了这种程度,但是八重神子一定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从这方面出发,这份策划案上给出的所有的需求量以及所对应的价格,一定都会在她自己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南红最喜欢做这种急单了,因为不费事,而且加急的价格可以放在运输上头——最后一些利益的争论并不会坏事,做事不做绝,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保底是有一份盈利入账。
这份礼物可比什么油豆腐串串三味要好太多了,虽然确实油豆腐串串绝对是从狐狸嘴巴里夺食。
南红很喜欢它,笑嘻嘻地将这份礼物收了起来,再抬起头来和神里绫人说话的时候,几乎像是唱戏的变脸那样看着客气了太多。
“如今稻妻百废待兴,但是人力瞧着倒也是缺乏,社奉行大人责任在基建和民生上,您看是不是……?”
其实社奉行的主要工作对口的就是民生和宗教仪式,但是在和平年代,外加上因为勘定奉行先前的表现不够让人放心,于是八重神子多半还要拉着雷电将军制定一些类似离岛免税区之类的政策的情况下,重要的工作就都落到了社奉行的头上来。
甚至有一定的可能,未来的稻妻如果想要将踏鞴砂、八酝岛之类的地方重新建设起来的话,那么或许天领奉行手下的那些幕府军都会来帮着社奉行一起做事——修路之类的建设可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另外……八重神子和神里绫人大概是做不出让外包的队伍进入稻妻这样的决定的。
神里绫人:“正有此意。”
有这一层光华容彩祭的生意摆在前面,南红在谈和社奉行这一边的生意的时候,心情都变得更好了一点。
在快要敲定价格的时候,她才猛然间从自己陷入的情绪陷阱当中抽足出来,想到:
不对啊。
她的好心情是因为八重神子那边的单子,诚然和神里绫人也有点关系吧,但是关系只能说是有点儿沾边而已。
她还在木漏茶室这边等了这么会儿——凭什么好脸色和好态度都是给神里绫人的?
这家伙真的是,一年更比一年精明,在这样细小的事情上都算到了。
南红咬了咬牙。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得有点儿晚了,在几个项目上,她已经和神里绫人谈好了价格,这会儿如果再反悔,多少不合适。
商人其实是最讲信誉的一批人了,理论上来说,只要做的不是垄断生意,信誉这东西就都还是挺重要的:总不能这辈子都不再考虑回头客的事情吧?
她恨恨地在神里绫人的身上剜了一眼,随后将后面的价格提高了,而且也相当直接地说出了这么做的原因。
神里绫人抬起茶盏:“当然,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南红小姐,只不过,我先前还以为,是因为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才让你原谅了我的迟到——璃月人管这个叫什么?运势?”
南红板着脸:“这种好消息,就算没有社奉行大人你,也一定会被送到我的手中来的。”
“但是八重宫司大人更擅长让人生气却说不出指责她的话来,而我从来不介意多道歉上几句——”
神里绫人给她续上茶。
“不是么?”
诚然如是。
……
稻妻这个青涩而尚且有待成长的市场,南红的初步尝试就吃下了这个国家对于矿产需求的二分之一左右,差不多与南氏矿行在整个提瓦特的矿业界所占据的格局相当。
稍微略多一些,但是多得并不超过。
这样的份额进可攻退可守,南红将后续与社奉行交涉的工作交给了轻柳,并且决定,这次她回璃月之后,轻柳也仍然要留在稻妻,直到将光华容彩祭这个活动的全部筹备项目准备完毕之后,才能回到璃月来。
换言之,也算是给南氏矿行在稻妻的分行这边空降一个管事人了——倒也不是南红对原本在稻妻这边的分行有什么意见,而是稻妻的市场本来也不大,所以在这边也就没有安排上多少从才能到人品都足够让她信得过去的人。
而除了光华容彩祭这一原本的活动之外,南红还给轻柳留下了一份艰巨的任务。
凝光一直都在筹备着璃月那边的国家级桌游——《璃月千年》——的推出。
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多半是因为需要平衡战斗力),所以《璃月千年》其实到现在为止都还是文件夹中还没有做完的一个项目。
但是卡牌游戏的确是个好东西啊。
退一万步说,对于旅行者来说,如果是在野外探索战斗的话,要是自己站着不动,一个丘丘暴徒冲上来,举起那磕了史莱姆的元素大斧,回身用力一蓄力再一砍,半管血条就该下去了。
这种战斗是绝无可能挂机的。
但是卡牌就不一样了。
卡牌这玩意,只要出招的大概流程规定好了,区区挂机而已,不成问题。
卡牌的设计,完全可以交给八重神子这个八重堂的总编辑来解决,对方一定会很乐意给自己的轻小说生意、以及这个名为光华容彩祭的漫展活动的热度增加一点锦上添花的好东西。
但是,后续的卡牌战斗,甚至是一场卡牌竞技比赛,以及拉来旅行者为这场比赛、这个游戏做宣传打广告之类的事情,就需要轻柳这边代表南氏矿行来解决了。
南红的重点仍然非常明确。
卡牌不重要、比赛也不重要。
八重神子的心态不重要,甚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是不是要给南氏矿行打广告也没有那么的重要——最重要的永远是旅行者的感受如何。
当然,如果剩下那些也都能做好的话,那么自然是“我全都要”为最佳。
轻柳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要求了。
在璃月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只不过那一次主要负责干活的人是揽云而已。
但是,在南氏矿行干了这么久了,也在南红身边混了这么久,把自己的地位刷到了这个水平,不是什么在做生意方面很有一手的天才,那就只能是什么都要了解一下、甚至做一做的卷王。
轻柳前后都沾一点,她早早地想到了这份工作迟早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来,所以南红一边说她就一边点头,甚至还提前抢走她的台词:
“一千六百原石是老惯例,额外还要一份武器图纸和一个北陆武器原胚做为奖励,后者不管是自己掏还是从八重宫司、海祇岛那边弄来都可以……”
被抢了台词,而后细细一数发现轻柳也确实思考得非常周全,将所有她先前罗列过的项目都复述了一遍的南红:“……”
南红生硬地说道:“你说得对。”
她硬邦邦地在床上躺下,双手在腹部的位置交叠起来,眼睛没有闭起来,瞧着甚至有点儿死不瞑目的意思。
轻柳走上前来,靠着床头给她揉捏额头上的那些穴位,笑着说:“小姐放心就是。”
——气完了人,总算是来哄了。
*
南红离开璃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会儿要是再不回去,之后等一到了璃月港,凝光就能把这段时间南氏矿行的所有生意册子全部装订在一起,像是一套教令院知论派的学生们要用的集合了十几种甚至二十几种语言的词典一样砸在了她脸上。
让凝光大人生气,这自然是很不妙的事情了。
所以没过几日,船就离开了离岛,径直朝着孤云阁的方向而去。
还没有正式进入璃月的领海,只是在能够看到孤云阁那很有秩序感的岩石柱所形成的山体的时候,南红就注意到了另一个她还挺熟悉、只是在她的印象里头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东西。
——群玉阁。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距离凝光将群玉阁砸给了漩涡之魔神奥赛尔也还没过去多久吧?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已经将群玉阁重修成功了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为了自己能去一趟稻妻,将南氏矿行委托给了凝光,其中让凝光帮自己看顾着生意的价格,这一次给的就不是分红了,而是库房当中的一颗有价无市的巨大的浮空石。
在外头的市场上想要找到这样的浮空石可不容易,体积每大上一圈,正经来说价格就要在后头加个零,而稀缺程度则更是以指数级往上涨。
这块石头到了手,外加上从仙人那边弄来符箓也算不得多难……的确,群玉阁重修成功也是很正常的了。
凝光这次赚大了。
南红看着那和往日看起来没有半点不同的群玉阁,回忆了下自家建立在各处的仓库里头还有多少浮空石,得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结论之后,才放下了一颗心来:
她心疼的倒也不是一两块浮空石,而是群玉阁在面对漩涡之魔神的时候创造出的巨大的杀伤力,很难不让人想一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能不能让群玉阁变成非一次性的武器?
但是在将那些元素炮停在孤云阁边上的时候,南红发现不太对劲:孤云阁先前虽然已经在和奥赛尔的那一战中变得很破破烂烂了,到处落下的都是群玉阁中掉落下来的凝光的珍藏,但是在她离开璃月去往稻妻的时候,她也是在孤云阁这儿往船只上装过元素炮的。
当时的孤云阁,其实已经被效率很高的璃月人清扫过一遍了,别说什么在这里安营扎寨的丘丘人,就是那四只一只醒来之后剩下仨兄弟也不会闲着的遗迹守卫,都没有被千岩军放过。
而现在又回归了狼藉的样子……
难道是又有人想了个什么办法,给孤云阁开了一道口子吗?钟离先生您就不管管了?太频繁了吧这也。
南氏矿行的船只在孤云阁的港口这边卸下炮火的时候,南红瞧见了一旁的千岩军岗哨,过去问了才知道,原来就在海灯节期间,在璃月的其他人都在热热闹闹过年的时候,凝光又给办了件大事:
她重修了群玉阁,引来了原本在海里头等待着奥赛尔结束无期徒刑回到海中与自己团聚着的、这位魔神的妻子拔掣来到璃月港附近,主动出击,重创了这个同样在海洋中危险排名极其靠前的元素生命。
当然,这一次的群玉阁就没有砸了。
她拉出了相当多经过了全面升级的归终机,甚至连南红的元素炮都被她征用去了不少,给璃月的海陆空三方面来了一次全方位的远程升级换血。
虽说最终去追上拔掣、将对方赶回深海的是留云借风真君的弟子,然而有群玉阁这东西在后面做为最后一道防线,就算没有此人的出现,拔掣也一样无法成功登录璃月港,对璃月港只知道昨天又下了一场雨,除此之外全无知晓的璃月百姓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凝光这一次的表现可是太优秀了。
南红在听着那位千岩军士兵说完发生的一切之后也忍不住点头:她怀疑在往生堂中坐着的那位,兴许在知晓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的全貌之后,也会很不吝啬于给这位天权星一个最高规格的赞许。
不管是作为政客、还是璃月人的保护者,凝光毫无疑问都是最合格的存在。
而现在风波平息,也就只剩下了将孤云阁以及附近的海面上,那些战斗所落下的东西拾掇拾掇的扫尾工作。
千岩军士兵:“凝光大人是真的了不起……您是南氏矿行的那位大小姐吧?南氏矿行在这一次也帮了大忙了啊。”
他看到南红脸色略变,还以为是她好奇这次都发生了些什么,就说:“这一次,那些归终机、元素炮的攻击,所运用的元素力,可都是南氏矿行给的支持——毕竟,北斗船长观测到拔掣出现的时间还是太紧急了,临时也筹备不了那么多的元素力嘛。”
南氏矿行的支持。
筹备元素力。
把打开仓库的权力交到凝光手上而凝光这一次很显然是大场面爱好者……
靠!
家被偷了!
……
虽然自我吐槽说是被偷了家,但是家大业大到了一定程度的璃月人在保家卫国这方面也是不会含糊的,否则先前“英勇献身”的那几门元素炮就已经足够让南红生出“不要让凝光碰自己的仓库”这样的警觉之心了。
她找到凝光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要凝光把钱给付了的意思,只是问了问她,这一次对于拔掣的作战,是否符合她的预期、是否起到了预计的效果,以及,对于那些曾经在帝君的庇护之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过仗的千岩军们来说,操练的效果如何。
凝光叹了口气,说其实还是有点没够上预期,也就是归终机和元素炮都还要在继续修改,强度方面需要提升,同时,这一次放空的攻击也太多了,所以最好是能够出一个自瞄准的功能,或者,就是干脆让那些元素弹实现追踪的功能。
元素力敏感的材料是否能够实现这一点?
或许是可以的。
“当然,先前用掉的那些由南氏矿行仓库中调用的矿石会补给你的,或许不会用矿石的方式,但是绝对少不了你的。”
她用手中的长烟杆朝着南红这边儿点了点。
“我要的报酬,就只有那块浮空石——回去之后记得看看财报,最近这段时间,为了能够给你创造出值得那块浮空石,还有我临时不问自取征用的矿石同等的利益,我可是忙得比旅行者还要连轴转了。”
哦对,旅行者。
做为一个普通的神之眼持有者,南红肯定无法和旅行者一样四处跑。
她还挺羡慕对方的这项能力的:
闪现,蒙德城;
闪现,璃月港;
闪现,鸣神岛;
闪现,渊下宫!
如果她也能做到这样快速闪现的话,她谈生意得多方便啊。
每次都可以只一个人过去。
但是旅行者——正如她从来不会错过视野之内的任何一个宝箱,她也不会错过老朋友们身边发生的任何一件大事。
如果说这一次的海灯节——集合了霄灯、烟花、云堇先生唱戏以及璃月港保卫战——这么大的一件事,她居然半点都没有参与其中,这才是会让南红感到惊讶的。
况且,做为玩家,对于那些玩家们来说,他们世界的时间流速,和提瓦特世界的世界流速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几乎不需要休息时间的这么个bug。
表现在提瓦特这儿,就呈现为了:
旅行者——旅行者她简直就是个超人!
她居然能够一边在八重神子的特训之下,练习着应该如何努力躲避雷电将军的无想的一刀,一边还到璃月这边来过上一个海灯节。
之后还能无缝衔接上探索渊下宫,将所有的宝箱全都给开了的超高强度活动——除了超人,南红再想不出任何一个适合用来形容她的词语。
当然,除了旅行者之外,璃月港这边,从凝光、刻晴、甘雨,到总务司中上上下下大小人等,应该没有一个人是轻轻松松地把这个海灯节给过过去了的吧?
就连北斗船长也没能幸免。
一时间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当时已经去了稻妻——这要是一直留在璃月港里头,给凝光打工的人里面还得再多一个她。
这会儿快要到饭点了。
群玉阁上虽然有禁止生火的规矩,但是对于天权星大人来说,从地面上传菜到群玉阁中来,本来也不怎么费事,而这条流水线早就培训了多少年了,速度也是快得很的。
凝光留了她在群玉阁上吃饭,一边慢慢悠悠地为这位想念璃月菜的年轻朋友接风洗尘,一边讲了讲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严格来说,其实要紧的事情并不多,因为绝大多数的问题都是在凝光的掌握之中——其中,也就包括了拔掣这件事。
如果按照拔掣的计划,或许是要在外海上多犹豫上一段时间,攒够更多的力量再来进攻璃月港,但是既然北斗已经在从稻妻的返航的途中觉察到了她的动静,那么后续也就确实由不得拔掣了。
而那位留云借风真君的高徒,在凝光的讲述中,一道符箓径直将整个拔掣凝结起来的海浪都变成了一堵坚冰随后粉碎的女子申鹤,凝光也早就知道她要来璃月港这件事。
仙人的弟子到凡间来红尘炼心,这本事寻常事,但仙人的这位弟子从小就有点……过分的出尘了,以至于就算是“很会聊天”的真君也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差不多可以说是时时刻刻在后面盯着,和老妈子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区别。
都到这个份上了,让凝光顺便帮忙看一看,似乎也不是仙人做不出来的事情。
凝光补充了一句:“现在,这位申鹤小姐,正在万民堂帮忙,见更多的人,学习怎样和不同的人交流。”
南红不由得把自己回家之后去打卡一趟万民堂,给自己快要被稻妻那没什么辣味的食物养得死而复生的味蕾增加一些地狱级别的挑战这件事的优先级往前调了调。
“再就是……”凝光说到这里,眉头皱了皱,带出一点加班了那么久之后也还仍然无法休息的愁绪,“层岩巨渊那边。”
层岩巨渊,这是个南红就算没有遇到弹幕都很关注的地方。
重峦叠嶂,层层高低错落起伏的山峦,其间藏着数不尽的美玉精金,还有当年天晓得具体是什么的地貌巨变过程中释放出来的高热融化、烧制而成的特殊矿石,比如说色呈蓝紫的老石——都仅限于璃月一地才有。
层岩巨渊在蛮早以前就已经被封锁过一次了,根据南红知道的前情,在公子尚且没有在璃月港大闹一场的时候,执行官中风评最好的那位队长手下的士兵和千岩军这边展开了一些探索层岩巨渊深层的合作。
当年,层岩巨渊的封锁是非常突然的事情,南红隐约知道似乎是因为工匠们挖得太深了,触碰到了一些似乎是和坎瑞亚古国相连的地下空间。
这种地方……至少在钟离先生看来一定是普通人的生命禁区了,所以那一年,哪怕帝君已经实际上进入了一年只“出现”一次的阶段,却仍然即刻下了法旨,将这块区域封闭了起来。
至于说后来为什么又放开了……天晓得,兴许是因为愚人众,兴许是因为旅行者开始在提瓦特大陆上活跃。
总之,一开始的勘探行动是好好的来着,但是公子水淹了璃月港。
哪怕是此时主力倾巢而出的蒙德,要是面对了这种情况,也绝对不会给愚人众好脸色看的。
更何况是素来强硬的璃月了。
哪怕知道不同的执行官得分开考虑,但是愚人众整体的名誉还是拖累了队长和他手下的兵,合作宣告终止,而这些愚人众士兵也被“礼貌”地驱逐出了璃月境内。
层岩巨渊的研究暂停,再度被封了起来。
南红:“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她问凝光:“又发生了什么事?”
凝光:“先前奥赛尔的破封,就已经让层岩巨渊原本不那么稳固的封印被动摇了,而后群玉阁、拔掣……都对这些封印造成了影响。况且,最近有地面上驻守的千岩军感觉到了地下似有震动,所以,最近两个月中,我必然会找人到层岩巨渊下去看看。”
哪怕如今璃月的经济已经不怎么依靠层岩巨渊了,哪怕是对于安全的地面矿区的老石的开采都是非常悠闲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是层岩巨渊距离璃月港还是太近了。
近了就要出事,万一地下真的有点什么,那就糟糕了。
南红:“你想让我去么?我知道,旅行者一定在你的人选名单中——她是必然会去的一个,而我的神之眼、专业知识……都很适合成为旅行者的队友。”
甚至从利益的角度,她自己也会想去的。
探索完毕之后,如果问题被解决了,那就弄来一张采矿证明,光是这张证明就足够让她把凝光对拔掣挥霍掉的那些矿石给补回来了。
甚至是几倍的补回来。
凝光:“我知道你在想采矿证明的事情,当然,我不会拒绝给你这张采矿证明,只是,如果层岩巨渊底的威胁没有清除,这张证明到了你的手上也不会有用。”
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挑眉,眼睛也没有抬起来,平静随意得要命——基于她对南红的了解,她表现得这么平静,自然是因为她知道南红也不会不把人命当回事。
“除此之外,我还打算让夜兰去,她身手够好也够细心,更重要的是,她是主动请缨。”
南红和夜兰遇见的次数不很多。
很正常,夜兰干的活里头,相当一部分是对付那些拖延税款不交,或者是做一些灰色地带生意的人。
南红做为良心商贩,和这两点哪边也不沾,自然用不着她费心。
但是她不至于不知道夜兰的威名:对方的胜率应该是百分百……并且留下活口的概率也不是很高。
凝光:“夜兰已经先去层岩巨渊之下了,如果你想要提前去下面看看的话,准备准备也可以动身,我知道在这方面,你的准备一定比我更充足,比如说流明石之类的东西,对么?”
她微笑着对南红举杯:“祝你一切顺利,能够成功地将那张采矿证明付诸实践。顺便一说,至冬愚人众总部给你来了一封信,原本是送到矿行的,只是……当天我刚好去和揽云讨论了些事情。”
凝光觉得,那位负责送信的愚人众士兵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内心一定已经尖叫到了听不见其他声音的程度。
真是可怜,她看着对方苍白一片的脸色,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爱来了——哪怕是对着愚人众。
这毕竟只是个跑腿的士兵。
“所以,那封信也没留在矿行,我让他们将信件暂时留在北国银行了,因为我知道,在我征用了你那么多矿石之后,你从稻妻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直奔群玉阁。”
不得不说,凝光拿捏人心的手法是极为出众的,她的确太懂南红了。
“你自己去看就行了,我没有去了解过这封信里的内容哦,其余任何人都没有,很保护你的隐私权了。不过在信件送来的时候,我瞥到了一眼封面上的署名,是那位首席执行官队长,我原本以为会给璃月这边送信的只有富人呢。”
南红点了点头。
这顿饭她吃得差不多了,毕竟基本上都是凝光在单方面输出为主——而在她不在璃月港的这段时间,这儿发生的重要的事情,凝光也都比较详细地说给她听过。
其余的,的确也没什么好说。
她打算告别了。
凝光没有站起身,说了句“不送”,但却在南红要走的时候又叫住了她,片刻后,她伸手过来,修长的、白皙的手指之间捏着一张红色的信封,里面看着有些厚度。
她看着南红有些惊讶的表情,笑着说:“你错过了海灯节,但不应该错过红包,我担心别人都不给你,就给你准备了一份——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第40章 《璃月港内没有执行官》
南红原本对于自己错过了一个海灯节这件事还没有多少实感。
她并没有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对于一个从小在璃月长大的孩子来说,海灯节不过是年年都过的节日,虽然或许在外乡人看来,璃月的节日隆重到了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但是就算是再高规格的艺术作品,看的次数多了也会逐渐被提高审美阈值。
这也很好理解吧?
就像是云堇的父亲也是一位戏曲行业的大家,但是她的母亲就不会因为父亲在她面前唱了多么动听的一折子戏就放过对方,不让他回答那个“我到底穿哪一身更好看”的死亡问题。
对于南红来说,大约莫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于海灯节感觉一般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最为期待的东西都是何时才能送到自己手上来的红包。
红包诶!
而这,同样也是她几年能那么痛快地离开璃月港的原因之一:
因为到了她这个年纪,到了她的这个经济水平,就算是再怎么溺爱她的人,都不会再承认她是个需要给红包的小孩子了。
非但没有了来自父母的礼物,甚至还有可能获得来自父母的惊吓。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南红回到南氏矿行之后从揽云那边得知了父母曾经从周游列国的旅行当中回来过一趟。
的确是为了过海灯节,感受一下阔别已久的璃月港的节日气息;
但是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目的,就是给南红安排相亲。
揽云:“老爷和夫人才走没几天,他们等了好久,说是如果小姐您对璃月这边的青年才俊感觉都比较一般的话,国外的俊彦也不是不能考虑,甚至还提到了蒙德的那位迪卢克老爷。”
她看着南红脸上逐渐往下拉的平行黑线,抿着嘴笑了一会儿,随后继续道:“我都帮小姐应付过去了,也问过老爷和夫人了,他们两位将会去纳塔玩上一圈,下一次回来,应该会是在明年的海灯节,所以小姐您倒也用不着担心。”
南红的确松了一口气——她心说自己对于父母的预判的确精准得有点儿离谱,首先是惊吓,这份相亲到了甚至迪卢克都在他们邀请列表里面的安排难道不是惊吓?这种惊吓甚至能够和头顶上将要落下一枚寒天之钉的惊吓相媲美。
很好。
这样的话,下一次只需要再次避开海灯节,就能够继续躲掉一次来自父母的催婚要求。
南红抱了抱揽云:“多谢你!”
回来的路上,南红已经拆开了凝光给的红包,这份红包里面除了象征性地放了一张数额并不算大的璃月钱庄支票之外,就只有那份南红想要了友好几年的层岩巨渊矿区开采证明。
揽云看到这东西,就知道南红和凝光确已谈妥,她微笑着对南红说了恭喜,随后交代了一些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最后,她也和凝光一般提醒南红:“小姐,北国银行那边有您的信件,我现在为您跑一趟吗?”
南红摇头:“我自己去。”
现在的稻妻既然已经结束了闭关锁国,八重神子还正在筹备着光华容彩祭这一项会邀请全提瓦特在文艺创作方面有成就有天赋的人前来共襄盛举的盛事,那么和富人潘塔罗涅的交易就显得有些多余了——难道在没有雷暴的海面上,她的船队还能出点儿什么问题不成?
怎么说呢……对于当前的她来说,或许唯一需要担心的问题,就是愚人众会不会在她结束契约之后去,气急败坏地在公海上对她的船队出手……
——应该还不至于疯到了这个地步。
潘塔罗涅好歹也是个成熟的商人,哪怕他挺容易在特定的情况下被刺激的,但是他现在应该不在璃月的北国银行里头。
只要不直接面对他的话,应该不至于给予他那么大的刺激……?
揽云:“的确……最近听说,愚人众并未在璃月部署执行官,要我为您安排一趟去至冬的行船吗?”
南红想了想,还是先拒绝了她。
至冬国这个地方并不适合频繁地去——首先,那儿太冷,其次,那儿的神经病数量有点多,最后,最近的至冬氛围一定不怎么好,毕竟才刚刚死了一位执行官,愚人众里头的气氛怎么想都会凝重一些。
揽云不再说话,却转头给南红安排起了去北国银行的马车。
*
北国银行的生意恢复了不少。
做为跨过的金融企业,北国银行天生就要比起那些璃月钱庄来占据一些生意上的优势,而愚人众涉及的行业更多,以至于理财的利息确实要比钱庄更高一些。
这样的条件,让更多的璃月人倾向于在北国银行办理理财。
南红看着门口的队伍,走了旁边侧开的一扇隐蔽的门。
虽然是侧门,但是并不显小,和正门相比也差不多大,门上的雕花分外精致,全都是璃月这儿古色古香的风格。
门口站着两个护卫性质的愚人众,看到有人从这扇门朝着北国银行里头走,都有些惊讶。
这性质,其实就和当年风靡一时的霸总小说里面,打工人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亮出了一张全球限量多少多少的黑金卡差不太多,本质上都是对于罕见有钱人的围观。
毕竟能走这扇门的人并不多,因此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被当做珍惜动物来参观——而这两个愚人众士兵,也因为平常没什么工作,在这个角落里闲得颇为怡然自得。
在南红走近过来之前,他们*就在聊天。
旅行者曾经不止一次地吐槽过,在蒙德的传送锚点前面,有一对总是紧跟时事地在讨论着提瓦特大陆上发生过的大事的愚人众,开篇必言“听说了吗”;
在璃月也有这样的愚人众。
南红隐约听到了一句带着很浓很浓的羡慕味道的:“听说我们至冬的同僚们都获得了半天的停工休息,虽然也要去参加那场缅怀仪式,但至少可以多休息个三四个小时。”
半天的停工缅怀……?是为了女士吗?一位执行官的陨落原来值得的是半天的休息,或许是因为这句话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都像是一段地狱笑话。
但是当南红转念一想,想到钟离的假死给璃月人换来的假期——也就是,那天请仙典仪坠龙的周年纪念日,以及送仙典仪当天的周年纪念日这两天的休假,顿时就觉得,论起地狱笑话的地狱程度,果然还是自己“杀”自己的帝君他老人家更胜一筹。
用一场捏造的身躯的失败蹦迪,完成了给璃月人额外创造两天休息日的壮举——只可惜,两天的时间,换算一下的话,也就只等于四个女士。
考虑到愚人众这一组织是听从冰之女皇号令的组织,其中的十一个执行官,算是冰之女皇权柄的延伸,那么可以大概得出一位执行官约等于是十一分之一个冰之女皇的结论。
有点潦草,但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
而冰之女皇和帝君自然是要相等的,同为尘世七执政嘛。
那也就是说,其实岩王帝君的陨落应该给璃月换来起码五天半的休息,但是最终也就只有两天——兴许是因为死的只是岩王帝君而不包括钟离,那么是否可以合理得出钟离先生的含金量要比所谓的岩神之心高出了将近两倍的结论……
南红在心中快速换算,越想越离谱,最后直接把自己给逗笑了。
安静的北国银行的大堂里头,很是突然地响起了这一声突然且短促的笑声,四周的人都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南红:“……”
南红的耳朵红得很彻底,她在心中喃喃地自语:“钟离先生,您害得我好苦。”
人一旦沾上钟离,这辈子也就定了性了,总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因为他的神来一笔想到一些离谱的事情从而让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甚至,就连前面引路的愚人众女性士兵都回头朝着南红看了一眼。
但是这位雷萤小姐是比较有教养的一位,至少也是受到了足够好的上岗前培训教育的一位——对于南红突然的笑声,她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在回过头的瞬间抿着嘴唇,有像是春日里最后一片新雪落下转瞬就化的那么很浅很浅的一个笑。
片刻之后,这位雷萤小姐将南红引到了一处私人柜台边上,柜台后头的人一抬头、看到她披散的长长的银白色的头发,随即从一旁的盒子里面拿出放在最上方的一封信件,双手握着递了过来。
“这是队长大人给您的信件。”
姿势和神情都很尊敬,随后一并递过来的,还有用来拆信的钝刀。
来自至冬国的火漆将信纸封得格外严实一点,刀刃将信纸裁开的声音带着些微滋啦滋啦的感觉——内部的信纸折叠得非常整齐,几乎给人一种将这张信纸折叠起来的人有点强迫症的感觉。
南红展开这封信。
信上的文字并不多,总共也没能写满一整面的信纸,开头是非常公事公办的问好,随后,队长很快地说到了正题上。
这是一条充满歉意的请求:
有一些愚人众的士兵在层岩巨渊中被困了,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是愚人众有错在先,但是这些层岩巨渊之中的愚人众士兵对于地面上的事情毫不知情,并且也被断了补给线。
作为执行官,如何把这些士兵从地底弄上来,本应该是他的责任,但是他在愚人众内所经手的事宜也往往与这些外交没什么关系。
而先前那些从属于他手下的士兵在南红的庇护之下,被一直保护到了引渡回至冬一事,则让他意识到或许自己可以求助于她——这位本地人。
南红捏着这张信纸,她觉得这个时间有些过于巧合了。
要不是这封信落款的时间、以及送到璃月港来的时间都足够证明它是在七星决定缓慢地解封层岩巨渊、并且在此之前先往里面派遣上一支勘探队的这个动向之前写就的,南红都要怀疑是不是群玉阁上已经被愚人众安插满了他们的探子。
否则,拜托她去层岩巨渊的委托怎么会就这样丝滑地叠在了一起,让她看着自己的日程表,都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而且,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写信的人是队长。
信件当中还特别提到了关于这些愚人众士兵归属转移的问题,说他们现在应该是已经被转到了公鸡的麾下,但是在一年之前,他们还是跟着自己一起在深渊战斗的士兵之类的话。
看起来像是在用首席的身份、声誉在为这些愚人众士兵们做担保。
南红捏着这张信纸。
平心而论,她并不怎么想答应。
虽然在她小时候,层岩巨渊的地下矿区就已经有很大一部分时禁止人入内的状态了,但是好歹还没有完全封禁。
她进去过两次,还有很多老的照片或者画像可以参考,因此她知晓层岩巨渊的地面之下是多么四通八达、多么深、多么广袤的一片空间。
真要说起来的话,它并不比渊下宫小,是绝对能够承载下一整个文明的地方。
但是那些像是蛛网一样密集,而且朝着四面八方散开的通道,却又着实会让在其中行走这件事变得难度极高。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找人,几乎就是大海捞针。
顶多也就好上那么一点儿,但也是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蜡烛烧断了铁索的程度。
但是,拜托的人本身也是她考虑是否要同意的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而队长这个人是绝对的加分项。
南红继续往下看,发现后面的段落虽然同样很短,但是在信息量上却比刚才那一段要大上太多了:
队长还说,愚人众发现从须弥地区和璃月的其他地区,有不少的丘丘人正在朝着层岩巨渊的方向走去,看起来甚至有点儿像是一场行军。
在愚人众监督到了这一点之后,结合上他们先前与璃月官方一同展开的研究考察结果,得到的答案就是或许在层岩巨渊的深处有些和深渊有关的东西存在。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的丘丘人,基本上都是坎瑞亚遗民变成的——再就,或许是一些和坎瑞亚性质相似的古国的后代。
据说,雪山上那个文明的书籍官乌库,就在风雪之中变成了一只冰铠丘丘王。
一些和坎瑞亚有关的动静,同样也是愚人众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队长在信中这样写道:我麾下有一位来自坎瑞亚的军官,随信一同来到了璃月港中,不管您最终答应与否,他都会深入层岩巨渊中调查一番。为了避免与璃月的七星以及总务司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还需麻烦您将他引荐给璃月七星。
随后的段落便是干脆利落的感谢,以及一些额外提出的、或许对方可以帮到她的地方。
总之,虽然提出了一些不是很好答应下来的要求,但是这位执行官首席的确做到了“礼尚往来”这四个字。
这些就属于能让人心情好的东西了,而且这些帮助——南红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承认自己很是心动,如果先前凝光给她的红包里头不仅仅装着层岩巨渊的开矿许可证明,还装着这些帮助当中的任何一条,她应该都不会仅仅是客气地从凝光手中接过这封红包,而是直接滑跪在地上,速度飞快地伸手抱住凝光的大腿,然后把自己的脸贴上去。
口呼爹娘与万岁,从此改名随你姓!
真的很难让人不心动。
更何况,坎瑞亚出身的军官……
就算愚人众里面已经被冰神藏起了各种各样被天理看到了就要投射寒天之钉的人才,但是整个愚人众的部队里面,坎瑞亚人的数量应该也不会多吧?
换言之,其实应该有不小的概率是……
南红短暂地沉吟片刻,随后直接向柜台后面的那位愚人众士兵要了一支笔,在这张信纸下端空白的部分上写了简短的一句话:
我答应了。
随后,她把这封信推给了这个柜台后的愚人众。
他们的内部通道一定是信息传递最迅速的通道。
她看着柜台后头的那位愚人众将这封信的后续事件处理好,包括直接将她答应下来了的这条信息传到后头不对客人开放的区域——等对方快速地做完了手上的这份活之后,右手除了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轮番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轮。
哒哒哒哒。
轻重不同的四个音节之后,她开口问:“有谁在等我吗?”
柜台后的愚人众士兵即答:“暂时没有,女士。”
说完之后就低了头,愚人众们覆盖在脸上的面具可以在他们低头的时候很好地将他们的眼睛遮掩起来,让人完全看不见他们眼底都闪过了些什么。
只可惜,这个动作本身就带着比较强的撒谎的指向性了。
南红的手指又一次在桌面上敲了一轮,最后,小拇指的那一下停顿在了和桌面接触的姿势上,她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之后有人想要见我的话,烦请转达——请自行来南氏矿行找我的秘书揽云约下时间。”
她转身离开,转身的动作很是干脆利落的。
肩膀上的那一层工艺非常繁复的小披肩斗篷在转身的瞬间像是一朵花似的旋开。
而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来自自己头顶上的、此时因为转身而被甩到背后去的视线。
有人正在高处看着她,但不能说是带着审视或者别的什么先入为主的情绪的目光——就只是在看着她而已。
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是那位出身于坎瑞亚的、被队长派到了璃月来的军官。
*
“丑角让我提醒你,瑟雷恩这个名字,虽然应该已经没有多少认识的人,但是,能认得出你的每一个人都会对你当前这个粗糙的计划造成很大的影响。”
“但是我不可能更换一个名字,相比起又一位执行官出现在璃月,还要求进入层岩巨渊之中,这个名字会带来的影响,已经小了很多。这些事更多算是我个人的私事,没必要为女皇的蓝图平添麻烦。”
“说得也是,况且你还有那么多要确认的,对吧?虽然对于为什么会出现当前的情况一无所知,但还是打算先近距离找找看答案……真是你的风格。”
博士切片手中终于拿的不再是试管了,而是挺大的一个瓶子,里头摇摇晃晃的都是一些色泽快速变幻的液体。
“这些药物够你用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喝之前摇晃摇晃,其中添加了一些矿物质含量,放久了容易沉底,效果如何,我也不清楚。”
作为执行官中最特殊的一个,博士因为拥有足够多的切片,所以总是最难被监督的那个。
一个切片离开,一个切片到来,两个切片离开,两个切片到来……这种几乎是杂乱无章的出没情况,是能够把除了至冬国之外的全部海关都给弄乱的。
所以,虽然璃月的总务司也觉得,此时的璃月之内并没有一位执行官坐镇,但其实他正安安静静地藏在北国银行之中,该继续做实验,就继续做实验。
——博士切片觉得,自己的存在不被璃月方面知道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他对璃月没什么感觉,不做坏事就不做坏事了,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做些没什么杀伤力的实验也是挺好的事。
但是,队长也来到了璃月,这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了。
都不是一个级别——他是博士全体的切片的二十四分之一,换算过来就是二十四分之一个执行官,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队长是一个完全的执行官。
更何况,他还改换了面貌,拿出了五百年前的老名字,一副想要瞒天过海的样子。
博士切片其实是能够理解队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的。
毕竟,他直觉的问题自从被提出,就没有被解决掉,而不管是他还是丑角都无法给出答案——这种情况下,很显然,向智慧提问的这条路径大概率是被封锁死了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这些军人们最常用的直觉体验路径。
哪怕上一次面对面的见面并未让他产生任何特殊的直觉闪光。
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这位同事在前段时间简直就是加班无数,硬生生地是在原本就已经把时间表给排满了的情况下,给自己撕出了几天的调休。
这种办事效率他是真的喜欢,博士切片心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其实还挺喜欢斯卡拉姆齐的,只可惜以前对对方做过的事情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真的成为那个人偶的朋友——否则对方知道了实情之后岂不是要气到爆炸,自己变成一块块的关节碎片?
这种效率能配合他做多少的实验啊。
可惜,对方才是首席,他做为次席,如果不是队长有所求,恐怕这辈子也拿不到这么高级别的试验品。
博士切片将一声“啧”用舌尖顶在了上颌上头:“所以,这一次你有多久的假期?”
“比一个月要久些,女皇和丑角都没有限制我回去的时间。”
“也对,毕竟你也不能算是丑角的手下,你的目的也和其他执行官不太一样;况且,层岩巨渊之下也可能藏着丑角自己都感兴趣的东西,他当然乐意给你批假。”
博士曾经有些奇怪过队长和愚人众之间的关系,因为他看起来……有一点不那么愚人众。
或者,是身上压根没什么愚人众的味道。
比起一份子,更像是个合伙人。
至少丑角从来都没有让他去做过什么坏事——或许是因为他的道德水平足够低下吧,总之踏鞴砂这样的事情,在愚人众的势力尚且发展得不够的时候,就都是由他在做。
“被怀疑是深渊力量的东西,还有深渊教团对于这里的好奇,我听说你们坎瑞亚人,除了少数的几个,其他都已经对深渊的力量充满了警惕,对吗?”
“不完全吧。”队长回答他,“你知道的,在坎瑞亚亡国之前,我们都曾经将深渊视作拯救,打破蛋壳的力量,打破命运的力量,而因为对于深渊力量的借用,王国四柱迅猛发展,那个时候,除了少数人对深渊的力量有所警醒,其他人,也包括我在内,都只觉得这是一种来自天外的特殊力量而已。”
“和天理的力量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被管控了起来不让我们用;而另一个却允许我们随意染指。”
“但是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坎瑞亚既已因为这个原因亡国,人民被诅咒,或者转变成怪物,我自然不会对这种力量全无仇恨,当然,也包括当初利用这些力量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带着沉重地吐出:“愚人众之于我,最大的吸引力在于复仇。”
“深渊教团呢?”切片博士没有抬头,只是继续问。
“王子殿下做出的决定自有其原因,我不好评价。”
“还有一个……哦,我想起来了,真是长而不好读的名字啊,戴因斯雷布?”
这一次队长没有即刻给予回答了,他在沉默片刻之后反问博士:“怎么会突然说到他?”
“因为另一个切片看见了他,正在追着一些深渊使徒跑,深渊使徒开了传送门,另一个切片猜他会跟丢。但我觉得他多半会误打误撞地来到层岩巨渊,自从旅行者出现在愚人众的情报上之后,哪怕不会占星的人都能够偶尔地命中命运的走向了,不是么?”
“他一定会和旅行者在一些特定的地方见面,而旅行者未来一定会去层岩巨渊,等你的特殊之人做好了前期准备,我猜她就会加入队伍了。”
“层岩巨渊之下有和深渊有关的东西,旅行者一定会探索到那边去的,不是么?”
在层岩巨渊之下,在那些愚人众探测小队被封在地下之前传回来的、关于黑紫色的淤积起来的像是泥巴一样的东西,以及一颗和雪山上一样的钉子……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与深渊关系匪浅,同样也和古代的文明有着很大的关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让愚人众乐意派出那么多人去科考的原因——简直就是一口肥厚的大肉,哪怕知道是诱饵,也会一点都不客气地一口咬上去。
同样的情况也会发生在戴因斯雷布/旅行者/深渊教团身上。
“你感兴趣的人,旅行者也很感兴趣。说起来,有一个比较极端,但并不是没有概率发生的事情——你和戴因斯雷布见面。”
博士切片提出了这个问题,随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抬起头,下巴处尖尖的面具像是鸟嘴一样扬起来,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你们在坎瑞亚的时候互相认识吗?应该见过吧,天柱骑士和末光之剑,打照面的机会总是有的吧?对面记性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还能记得你吗?”
只能说,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之后,几百岁的博士仍然具备着非常充沛的好奇心,问题一问就是一连串。
平常倒也还好,做为一个学者,就实验参数方面的问题问出一连串问题智慧让人觉得犀利,像是针砭一样压在人的皮肤上,虽然一边会被这种学者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也的确会生出很多、很强烈的慕强的情愫;
然而,一旦涉及到个人隐私的时候,学者的精英感会直接荡然无存,甚至于生出几分婆婆妈妈的味道来,令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要是换了仆人在这儿,这会儿高低已经开始嘲讽了。
如果是散兵,那么场面大概会进入一种不怎么能看的“和谐”状态。
但是队长的言辞从不锋利。
他一一回答:“见过几面,次数不多,末光之剑的晋升比我更快,并且,他当时应该还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封赏——不是阿索斯物质驱动的心脏,而是由研究院和莱茵多特女士研制的更为前沿的造物。”
只不过,到了坎瑞亚覆灭的时候,他都还没来得及完成这份“授勋”。
“他的记忆力很好,我也一样,考虑到我现在也还记得他的样子,甚至是他说话的音调、拔剑战斗的姿态,还有我和他交手的过程,他一定能够认出我来。”
“那么,你打算随便这件事怎么发生?”
“不。我会去一趟南氏矿行,恳请提前出发一次——我会和戴因斯雷布错开,当然,如果就算我提前了计划,也还是遇到了他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好在我和他并非敌人。”
队长停顿了下,似乎是觉得博士切片问了这么多,自己也不能对这位同事全无半点关怀之心,于是在沉思了几秒钟之后,问出了一个宽泛的、却是他能问出的几乎是唯一一个问题:
“多托雷,你最近在研究些什么?”
博士切片将手中的药剂倒入封装的瓶子里头去,这个瓶子还没有被装满。
在队长的计划当中,这一瓶的药剂,将会是他用以维持着那张五百年前的脸的关键。
“还是老东西,灵魂啊,记忆啊,地脉之类的,我这边的进展比较一般了,但是最强盛的切片那边有些进展,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他大概是想要找棵树烧一烧。”
“或许是想要确定自己能不能烧掉一些信息,从而给予一些存在自由——他的行动力是很强的,怎么样,你打算去边上围观吗?”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
南红非常确信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所以她现在就在安然地等待着敲门的声音——不过,那声音有可能是在半夜响起。
而在等待之外,她倒是也没有什么都不做,正相反,南红已经开始了对层岩巨渊探索之前的紧锣密鼓的准备。
而被她放在了首位、最最重要的,是那些被困在了地下、盘算起来现在大概率是已经断了补记的愚人众士兵。
说她是圣母也好,说她是没把璃月先前受过的灾放在心上也罢,如果知道一些人算是被自己没有行过的恶牵连的话,她确实会心软,也会觉得这好歹是一条生命,能帮点忙就帮点忙吧。
这大概,也能算是她自己那强烈求生欲的推己及人了。
当然不能直接地毯式地扫荡整个层岩巨渊,这样会耗费太多的时间,也有不小的可能会进入一些过分危险的区域。
想要足够精准地找到这些人,当然还是要先获得足够的情报——那么,谁会知道这些信息?
除了先前和这些愚人众们一起探索过层岩巨渊的千岩军士兵之外,还就是那些盗宝团成员们了。
这就是所谓“地头蛇”一样的存在。
盗宝团是真的地头蛇,他们在贪婪的驱使之下,像是盲蛇一样在那些无光的洞穴之中探索着,很多外人以为不能进入的禁地,他们总是能够找到一些特殊的进入方式。
而且,他们为了钱什么都能做——这也就意味着,但凡那些愚人众士兵们还有半点与外面交流的希望,而他们又已经开始缺少最基本的物资的时候,唯一有可能成为他们生命线的存在,就是这些盗宝团。
一边可以去问问凝光。
看在刚刚把自家的仓库又挥霍了一通的份上,凝光应该不会拒绝她的些许提问;
而另一边,盗宝团那边的话……其实也很简单。
生意人总会有一些特别的获得信息的途径,哪怕是在盗宝团之类的地方,也一样会有一些……
“人脉”?【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对于头发的记忆
南氏矿行押运矿石的队伍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武德充沛的。
虽然按照南红的考证,在最早的时候,南氏的老祖宗就是靠着自己从千岩军中出来的好身法和好力气,将各种珍惜的矿石从原产地带到璃月港来售卖——古代的千岩军在岩王帝君的率领之下可没有如今这样“孱弱不堪”的模样,那是能够举着千岩长枪,在无数璃月人结阵的加成之下,做到结阵可与魔神搏斗的高强度精锐。
但是,很显然一个人的勇武对于整个做大的矿行来说是不够用的。
总之,在南红小时候,家里还没有和遗珑埠的镖局做长期的生意。
那时候,如果有被抢劫了的货物,矿行就会去找盗宝团。
毕竟,从遗珑埠一路来到璃月港的这条商路上啊,如果出现了打劫,那么有一半的情况是盗宝团,剩下一半全部加起来才是各种各样的魔物丘丘人之类的前来打劫。
就算是魔物,找盗宝团也不会有错的。
给他们一些钱,他们会把货物还回来或者找回来,因为对于盗宝团来说,虽然占有了货物能够赚更多的钱,但也会被千岩军追查,冒着坐牢二十年的风险赚十分的钱,不如安安全全地赚一分的钱,毕竟按照南氏矿行每次送货的量,一分的钱也很不少,足够这些没有什么理财头脑的家伙们挥霍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后来,南红盘算着这一个经营了很多代的模式,觉得这么花钱很没必要:因为雇佣镖局花得钱更少一点。
但是仍然,那些盗宝团之内、差不多算是充当着线人身份的存在,仍然还是有联系的。
平常也会有些事情要麻烦这些盗宝团内的线人,钱虽然给的没有从前那么多了,但也还是给的。
用摩拉笼络起来的关系,永远都是冰冷但是和摩拉一样可靠的,靠着这些人的存在,如果强行要说南氏矿行是黑白两道通吃,那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和从前一样,南红将自己的要求写成纸条,让人将这纸条一路传到此时正在层岩巨渊附近的那些盗宝团手里。
盗宝团中的很多人虽然草台班子,但是盗宝团这个整体其实还是挺厉害的,做为一个遍布七国的犯罪组织,一伙一伙的盗宝团之间是会保持着联系的。
一旦一个地区的盗宝团行动起来,很快周围的也都会被带动。
南红对于他们办事的能力……也还能算是放心吧。
她等待了一段时间,差不多是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矿行的人传回消息,说层岩巨渊那边的盗宝团们已经接下了她的这份“委托”,并且很有效率地即刻给了消息。
是的,这些盗宝团已经和被困在地下的愚人众小队取得了联系,他们说,这群愚人众已经快要用光剩余的补给了,所以现在正在和他们谈着从地面运送食物和水下来的生意。
以陈娇花、陈铁牛这两位首领带领的层岩巨渊地区盗宝团,甚至都已经从这些愚人众士兵们手中收了订金:他们在至冬国获得的精英勋章。
“陈铁牛答应下大小姐您的要求的时候,手上还在把玩着这枚精英勋章,就这样上下抛着,在线人给了她钱之后,陈铁牛就将这枚精英勋章交给了属下,让属下带回来给大小姐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站在南红面前的矿行员工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那枚精英勋章递了上来,南红接过,放在摊开的掌心里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两遍,收在手中。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温声说道。
矿行的人有些奇怪,但还是很听话地退下了:他只是有些好奇,既然命令是大小姐下下来的,难道不应该是大小姐来辨别这枚徽章……?但这是愚人众的徽章,大小姐什么时候和愚人众的关系反而变好了?
*
在璃月的愚人众虽然已经被凝光谈判得元气大伤了一次,但是很显然,元气大伤这个词,如果是落在了那些底子够厚的组织上头,得到的结果总会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瘦下来的骆驼也比马大,而璃月这边各种主要势力的动作,愚人众也还是都能看顾过来的——就像是他们也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总务司那边有些什么动向。
因此,在盗宝团那边的线索被送到了南氏矿行中来的当天晚上,矿行外头就响起来敲门声了。
南红等着人上门,而为了表现出点儿占据主动权的上风优势,不输人不输阵,她是坐着的。
根本没有半点站起身迎接的意思好么?这才是主人翁的做派呢——说起来,一般来说,南红都是很给人客气拉满的,毕竟是做生意嘛,双方都笑着的时候才能更好地把生意给做了,哪怕是笑里藏刀,那也总比冷冰冰生硬硬的、看起来随时有可能砸了场子的好多了。
但是这一次和愚人众谈的不是生意嘛,拿拿乔才是让人求自己办事的样子——
她猛地站了起来。
虽然已经想过了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虽然已经想过了,出身坎瑞亚的人在愚人众里头也是少数,有不小的可能自己会遇到……
但是当这个可能性格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惊喜。
当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而走入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以及披在身后的、比鸦羽的颜色更深的直直长发,她就很没出息也很控制不住自己地露出了个半点不像是一位不客气的主人似的笑容来。
还真的是……
南红垂在身侧的手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手指尖上传递回的感觉,是想要让她动一动的,但是她的手腕又被理智限制得死死地贴在裙摆缝合线上。
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有点僵硬。
她很小幅度地动了动右手手指最前端的两个指节,靠着这个像是锥子刺破冰面似的动作才打破了大脑之于身体的束缚。
她举起手,做出矜持的、但也很明显不够公事公办的姿态:“好久不见呐,瑟雷恩先生。”
明明璃月的天气比起至冬国要热上很多,但是瑟雷恩仍然穿得非常、非常禁欲。
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从指尖包裹到脖颈的最高处,哪怕是手腕的位置上也用长袖和手套全部掩盖了起来。
南红看着这样的装扮,都很难不怀疑对方有没有被热到。
钟离先生也遮得严严实实的,但是钟离先生身边或许就又一把漂亮且古朴的扇子。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就忍不住多往瑟雷恩身上扫了两眼。
只是一边这么偷偷摸摸地扫上两眼,南红嘴里并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做为商人的牙尖嘴利似乎总是在面对这位先生的时候失去效果——或许是因为注意力全都在这个人身上,而不是对方所带来的这段“生意”上的。
好失礼,她在心里叹着气,然后转折略微有些干巴巴地说到了层岩巨渊之下的那几个愚人众精英士兵。
“看过队长阁下的信后,我就已经让手下的人去向千岩军和盗宝团询问过了相关的情况。”
南红将自己从陈娇花、陈铁牛那边获得的信息告知了瑟雷恩。
被困在层岩巨渊地下矿区之中的那位,名为安东的愚人众精锐士兵,以及他所带领的小队——这是南红知晓的对方的身份信息。
她也将对方给予了盗宝团线人的那一枚勋章递给了瑟雷恩,让对方确认对方的具体身份。
瑟雷恩盯着这枚勋章看了一小会儿,随后点头:“这的确是属于安东的勋章,看来我……长官请求小姐你的帮助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他说话的节奏仍然是偏慢的,每一句话之间都留了一些空余,但是一句话之内的断句什么的又很干脆,因此形成了一些奇异的节奏感。
是一种非常有特色的、很有辨识度的说话方式。
南红承认自己被*这种咬字清晰的强节奏感迷得不行。
怎么说呢……就是带有一点旧时代的味道,在朝着如今转变的过程中又不可避免地保留了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感觉。
就……虽然到不了黑长直的那个程度,但也的确是戳在她的xp上。
况且还那么巧合地,很有几分缘分。
用一个带点儿俗的说法是什么呢?
——如果只是第一次见面的话,那么对方是黑长直美人的这个特性,虽然也很勾人,却只能在事业和争取成为五星卡的权重之下屈居后排。
所以,那时候虽然南红一直在嘴里对轻柳说着自己多喜欢这个长相,是多么可惜自己的这点儿少女情窦初开才勉勉强强地有了点儿连颜色都看不见的小花苞——但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为了对方多在至冬国留下几天的意思。
嘴上说说罢了,喜欢的脸就仅限于喜欢的脸这一步——如果不是因为后来这个系统里面出现了瑟雷恩这个名字,还有给对方写封信的这个任务,她这辈子都绝对不可能给对方主动做点什么。
虽然系统这东西里面牵出来的关系,多多少少有点让人不太放心,但是如果在层岩巨渊这样的项目上,对方也会突然加入队伍,而且还是在系统半点提示也没有的情况下,南红就觉得吧,或许“缘分”这个东西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总之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说吧,这种事情要顺其自然的。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并不像是了解旅行者那样了解这位已经在世界上度过了起码五百多年的坎瑞亚人——她知道旅行者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让自己的形象朝着那种人的方向靠拢过去;而瑟雷恩,她首先不够了解愚人众,其次不够了解坎瑞亚,最后对于他本人的接触也不多,那些已知的信息完全无法形成一张多维度、多方面的网络,将对方的形象就此树立起来。
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不知道对方到底喜欢些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地去投其所好。
这种情况下,不就只剩下了表现出自己在方方面面的优秀这么一条路来了?
这些想法在南红的脑袋里面只在非常短暂的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转过,甚至都没能占据她一半的思维空间。
并且很快地就转换为了针对解决被困在地下的这些愚人众精英士兵的问题——要高效、快速,并且悄无声息。
南红很确定,凝光并不会对她出手这件事说什么,也不会阻止她的行动。
但是,这只是默许而已,如果这件事被捅出来了,并且在璃月范围内造成了什么不妙的声势动静,凝光一定会第一时间追查她的责任,并且狠狠罚她的款。
这就是政治这一重面纱有意思的地方。
当这层面纱还存在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温情,仿佛普天之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要紧的;而当这层面纱从脸上扯下来之后,一切就都变得条条框框且非常死、非常生硬起来,冰冷的刀刃开始瞄准目标。
所以,要在规矩容许的范围之内,规规矩矩地把不规矩的事情办了——还要考虑到那些被困在地下的愚人众们,他们是否能够等待得了更多的时间……
这么多的限制要求摆在这里,其实要如何完成这一次的行动,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颇为清晰地摆在南红的眼前了。
不能有官方的人士在这个队伍里,并且要走的那条通道一定不是层岩巨渊的正门,那个有七星封印着的通道。
因为,如果要走这条通道的话,就必然要在队伍里加上旅行者。
只有旅行者才有在七星的默许之下破坏七星对于层岩巨渊封印的资格。
而如果是等待旅行者,组队之后一起去往层岩巨渊,那么或许瑟雷恩是来自愚人众的这个消息就有点藏不住——而典型坎瑞亚的四芒星眼睛会不会对旅行者那周游七国的计划造成一些特殊的影响……
南红不怎么能确定。
她是觉得,最好不要有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任何的改变——她能够看得到弹幕,还有一个不吱声的系统,所以她的动作一定是带着点儿改变的因素的。
提瓦特写成既定的命运之中,大概是绝对不会写着半点和“系统”、“弹幕”之类的词汇相关的片段吧?
所以,不能和旅行者同行的话,其他人也就没有什么被加入队伍的必要了。
除了负责带队的盗宝团成员之外,瑟雷恩一个,她这个负责在不同人之间起到“承接”作用的人也算一个,其余就没人了。
一个人少而精悍的队伍能够省下很多的麻烦,就比如说不用协调多人之间的关系,避免矛盾冲突的发生,再比如说,应该不会有谁脱离队伍,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引来了什么怪。
而人少的坏处……
南红看向瑟雷恩,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瑟雷恩先生,您对自己的身手评价如何?”
瑟雷恩想了想后说:“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他的语气是很谦虚的,但是这种时候越是谦虚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就越是能够透出一种不谦虚的味道。
南红给自己上了最后一重保险:“当年璃月先民在向下挖掘层岩巨渊的时候,曾经与坎瑞亚的某一处似有连接,倘若在层岩巨渊中出现了一些来自坎瑞亚的科技,这些故国的东西,您能处理吗?”
毕竟,普通的坎瑞亚科技她是能对付得过来的。
像是独眼小……不是,差点就要被旅行者的口癖带偏过去了——像是遗迹守卫这样的东西,她一个人也可以轻松地应付上两三只。
但如果是那种很强的科技造物,那她一个人是绝对对付不了的,得拉上矿行里面那些训练有素的矿工们,负责在周围开上两炮,随时吸引走对方的仇恨值,并且给予高额大量的数值输出,这才能够保证她不受伤而对方变成一枚枚机械零件掉落在地。
瑟雷恩点头:“一定。”
字越少越强,这种真理就像是变秃了但是也变强了一样亘古不变,南红选择了信任对方的战斗力。
如果是坎瑞亚人的话,大概当年在故国还没有被灭亡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些东西有过些许切磋了?
南红点头:“那么,或许就我们两个,外加上一两个盗宝团的成员,就足够开启这一次的行程了,您有什么想要拉入伙的同伴吗?”
瑟雷恩:“没有,我来到璃月的时候,是孤身一人。”
南红:“那么,您觉得几时方便出发?”
瑟雷恩:“随时都可以。”
这就很不错,超有效率的,至少在不惊动任何不应该被惊动的人和部门机构方面做到了最好。
南红颔首:“那么,要不就在寒舍歇下吧,我让手下的线人去联系盗宝团,什么时候盗宝团那边说可以,我们就出发。”
瑟雷恩的脸上似有笑意:“好。”
正事本来也不多,谈完了那几个愚人众士兵之后就不剩下多少了,而南红是绝对不会和一个坎瑞亚的遗民说起层岩巨渊之下的深渊力量的。
这种思想滑坡的东西万一知道得多了点真的很危险,说实话,南红甚至觉得坎瑞亚的遗民们只要想,就可以变成一个个像是病毒一样的存在:将自己知道的、天理本不允许他们知道或者了解,这才给坎瑞亚降下了诅咒的知识传播出来,要不了多久天理就该给提瓦特的每个角落都半点不放过地平等降下一颗颗寒天之钉了。
……这么说来,其实这些坎瑞亚遗民的素质道德都还挺好的嘞。
于是,她干脆放任自己问起了她最感兴趣的问题:“瑟雷恩先生平常会保养头发吗?您的头发又黑、又长、又直,真的很漂亮,像是最优质的缎子一样。”
南红所擅长的诸多事项里头,也包括这一项:
用非常直接、直白的语气夸赞对方身上的优点,也包括外表上的优点。
打直球这种东西,只要是诚心诚意的,一般来说都能起到不错的效果,没有多少人是不喜欢被夸赞的,而对于直接且坦诚的直球,能够免疫这东西的人就更少了。
人被夸赞之后,心情会不由自主地变好起来,往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会变得更好说话。
但是在此之前,南红并未将这项技巧运用在愚人众头上,哪怕是当初在她去稻妻的那条船上遇到的愚人众小姐——她对于对方的好态度主要是源于对方在颜控的影响之下对她的主动示好,倒也不是她主动打这个直球。
而在上一次和瑟雷恩见面的时候,初次见面外加上没什么可以聊起来的事情这一点,让她在说话的时候束手束脚。
这一次,可以说是终于到了合适的、能够说出这句夸赞的时机。
反正她的夸赞确实出自真心——她早晚是打算将这句话说出口的。
那么漂亮的一头黑长直,就算她是个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提瓦特大陆上形形色色的人的见多识广者,都得承认这样的一头长发真的难得。
怎么说呢……
如果不是天赋异禀,天生继承下来的基因就是头发发质特别好也特别漂亮的话,那么这样的头发是一定需要养护的。
毕竟就算是坎瑞亚的不死诅咒,里面也不包含着让这个人永远保持在五百年前被诅咒了的那一刻的状态这一条不是吗?
物理规则、世界的法则,除了生死之外,其余的条条框框都还对他们生效。
所以,哪怕是坎瑞亚人,想要保持这么一头漂亮的长发,那也必然是需要一些……手动操作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
——一个这般长相的人,有点儿爱美之心也很正常啊。
又不是瞎子,或者是脸盲、完全没有半点审美的人,但凡见过镜子、或者是平静的水面,就能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因此高兴或者想要维持这种好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瑟雷恩愣怔了一下,随后说:“多谢夸赞。”
他好像又笑了一下,但是这一次的笑容比起上一次的要更恍惚一点,随后他承认:“我的确会简单地养护一下自己的头发。”
不管是谁,如果长时间放任自己的头发在至冬的风雪之中吹拂的话,那么发尾早晚是会变得毛糙分叉的。
毕竟是那么寒冷的天气呢,而至冬国甚至还是靠海的国家,湿漉漉的海风会在一年中仅剩的三个不那么寒冷的天气里,继续用盐分侵蚀着发丝。
在他会随身携带的那极其少量的一点行李当中,一瓶用来护理头发的东西,却总是不会被他忘记。
瑟雷恩:“只不过,我想,大概我所用的东西,相比起讲究的人来要差上很多——所以,也许是我的父母留给了我足够挥霍的余地。”
他眨了眨眼睛,睫毛很长,但是眨动的速度不是很快,仿佛有一条疑问从他的眼底流过,被他抓住,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也没有当即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很沉稳地继续了这段聊天。
没多久之后,在南红好奇的“打探”之下,他说起了至冬。
讲风雪之中发生的故事,讲长夜之中、极光之下,那些军旅生活中比较有意思的地方。
南红的感觉是,瑟雷恩应该属于是那种并不怎么擅长聊天的人,不管是主动提起,还是被动地回答一些问题,他都会下意识地将话语变短。
就……怎么说呢,感觉他似乎对于至冬国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也不是不关心这个国家,而是他的倾诉欲和表达欲都并不落在这个国家上。
但就算是这样,那些话语之中的暴风雪,也的确勾起了她很大的兴趣——让南红安心地继承了祖上这个矿行基业的,不仅仅是矿产行业能够赚很多钱这一点,更是因为,她也挺喜欢因为做矿产生意而走遍提瓦特的南南北北这个过程的。
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文风光尽收眼底,也不失为人生的一件快事——当然,她之所以会让自己那么快地把注意力转到了这些故事上,也和她捕捉到了瑟雷恩眼底流过的那一点疑惑有关。
一个人身上有挺多的过往的故事,这一点或许对一些人来说是具有很强诱惑力的。
但是对于南红来说,这会让她反而退回之前的壳子里。
*
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当天晚上,当至冬国的风雪停止了在他的故事中飘扬之后,队长靠在席子上——璃月的四季虽然分明,但是就算是四季中的冬天也比至冬国的夏季要更暖和一些。
所以靠榻上会为那些比较怕热的人专门常备着凉席。
南红盘算着,来自至冬国的瑟雷恩先生大概会觉得有点热——毕竟她听说坎瑞亚做为须弥地下的国度,气候也是很热的,人们在穿着上也会比较……比较清凉?
但是至冬国中那么长时间的生活习惯,很显然又可能已经深深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冷热习惯。
所以,她让揽云做了两手准备。
他很难不为这样的细心准备而流露出少许笑意来——不是在笑旁人,而是有些感慨,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几乎没有享受过任何的睡眠上的“物质享受”。
而如今骤然被这样对待,他在伸手按了按身下的床铺之后,甚至有了点儿自己正在陷入一团……反正就是很柔软的东西,不管是棉花还是棉花糖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里头的感觉。
背部没有什么支撑。
更何况,现在的他是骨骼之间有着血肉支撑的他,而不是一具已经被磨损到身体腐烂很多的他——这两种不同的状态,自然而然地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睡眠体验。
不过,对于其他那些从未体验过军旅生活的人们来说,应该很难理解这种更想要睡在地上的习惯吧?
他试着让自己习惯正常人所用的床铺。
感觉有些……奇妙。
距离他上一次以正常人的姿态坐在床上已经过去了太久,以至于在感受这种久违到了比陌生更陌生的滋味的时候,他甚至于觉得自己好像是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人生。
他的长发垂落在了肩膀上,而他的手就贴着长发,轻轻地抚过了那些柔软的、顺滑的发丝。
方才的聊天就像是突然点亮的一盏灯似的,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自己从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他突然意识到,按照自己的性格,他本不应该有这样的表现,他本不应该如此地在意自己的外表。
尤其是……长发。
在坚厚的雪原上,和深渊的战斗过程当中,他用到的东西里面,用来保护头发的东西,本应该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之一……
所以,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又为什么在五百年的时间里,仿佛这个举动是他与生俱来的习惯一样地,从始至终都没有偏离这个行为半点?
这是个很值得探索的问题了。
就像是那封信给予他的一些特殊的“提醒”一样,随着他在一些灵魂层面、还有在心脏的提醒之下觉察到一些不对劲之后,现在的他开始一点点地做起了先前没有想到可以去做的事情——将自己的记忆从头到尾地尽量梳理一遍。
不管是做为瑟雷恩,还是做为队长卡皮塔诺,他的记忆都有不少模糊的板块,但是在瑟雷恩的自我认知之中,他的记性其实一直都挺不错的。
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都经不起梳理,从头到尾顺一遍,再从尾到头——
不管是藏得多么深的问题都经不起这样地毯式地排查。
所以,他逐渐有了个猜测。
自己的记忆片段在每个时间都有保留,而且数量不少,也相当清晰。
剩下的那些他所不记得的,就像是……能够连成一长条一样,在他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出现——在这个时间段之前,他的记忆甚至要更完整一点,又在坎瑞亚灭亡之后的十年之内结束——因为在此之后的几百年里,他的记忆就重新回归了完整与清晰。
这些失去的记忆,在他二十岁到坎瑞亚灭亡前夕占据了最大的比例,这使得他的记忆在某一年中甚至只留下了累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月的短暂程度。
如果只是粗浅地回忆过往,其实很容易将这种情况忽略过去,但是此时他正在一点一点地重新排列着自己片段式的记忆,将这些东西全部连贯在一起,这里面的“错漏”就有些太过于明显了。
他或许失去了关于一件连贯的事情的记忆,从小时候开始接触,到二十岁的时候开始深入触碰——可能这是和坎瑞亚的灭国原因有关的一件事,因此他被外力剥夺了这一段记忆;
又或许,这不是一件连贯的事情所覆盖过的他的过去,而是某个人。
留长发,而且时刻保持着黑发的良好状态,这种行为习惯此时看起来有点儿像是某种执念的具现,哪怕这一执念本身产生的原因如今已不再能够被他记忆起,但他的本能中仍然带着对于这段失去的记忆的反应机制。
而从长发这个具体表现出来的执念“行为”来看,他失去的记忆,或许会更偏向于与一个人有关,而不是一件事。
而从失去记忆这种情况最终结束的那个时间点来看——那是在坎瑞亚已经灭亡了十年之后,那时候他已经遇到了丑角,并且还遇到了年轻的、也没有把自己切开的、尚且不是执行官的多托雷。
所以说,如果那个人的人生一直持续到坎瑞亚灭亡十年之后,那么对方大概也曾经出现在皮耶罗和多托雷的身边——也进入过他们的记忆。
皮耶罗和多托雷的记忆是否也被消除了一部分?
他们是否也有觉察到自己的记忆有问题?按照这些以才智出众的人的行事习惯,他们理应会比他更早地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这两位同事从未与他讨论过,甚至是从未对他提起过记忆缺失的情况。
愚人众的确是没有什么同事情的地方,但是像是记忆被更改了这么重要线索都不互相通知么?
对于执行官中的首席来说,这种状况出现的概率是非常、非常低的,几乎完全不可能。
他站起身来。
南红为他安排的客房中有一扇很大的窗户,窗户外面是苍白的月亮。
真是奇怪啊……这些可以称之为记忆上的突破性进展的事情,居然是从他认识了某个人开始。
他应当称之为巧合、还是应当开始怀疑,是不是某一把原本作用在他身上的“锁”,此时终于开始松动了?
第42章 层岩巨渊之下的愚人众
或许是因为直观地感受到了璃月从神治变成人治的彻底转变,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岩王帝君正在某个角落里面看着璃月未来的发展——
总之,凝光在过去的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比前几年还要更拼命三娘,针对璃月周边的种种全新的肃清计划在她收拢了原本归属于一年出现一次的岩王爷手上都那些权力之后接连推出。
乍一看没有一条和普通小老百姓的生活能彻上多少关联,但是仔细一看会发现全都是关联:
因为这些在严格地执行下去之后,至少璃月港附近的这些山区、哪怕是在相对偏离主路有点远的地方,安全系数都提高了不少。
同样的,这些政令也影响到了这些盗宝团在得到了南红这边何时动身这个问题之后的回答效率:
最近千岩军在外头操练的次数比起往年要多了,并且各种剿匪的活动也比从前要多出了太多来,盗宝团做为璃月国家安全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被盯得最死的一批人。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不管是偷偷摸摸地跟着宝儿姐挖点什么古董去卖,还是或偷或抢,开张之后拿不到什么好东西,既做不到开张吃三年,也做不到持续不断地有客源来维持着他们的生活,最近,在层岩巨渊这边的盗宝团里面,光是陈铁牛的手下,就已经有了三个向她告别离开盗宝团,准备回到老家去老实本分地做点小生意的人。
而没有向她告别,就直接这么走了的不怎么老实的人,数量就更多了。
这种情况下,陈娇花和陈铁牛这两个层岩巨渊地区的盗宝团头领手里都没多少钱了,接单的时候自然又快又热情。
在拿到钱之后首先做的就是先从里头抽出一定比例的抽成,往自己的腰包里面一塞,随后才是将他们这边先前专门负责下到层岩巨渊里头去的、身法更灵活、脚步更轻快,而且夜视能力也更好的一个小年轻派出去,做为南红和瑟雷恩的向导。
和这群技术不详,大多数时候比拼的都是命够不够硬的盗宝团不一样,南红的手里有太多适合下矿的东西了。
她提着一盏流明石做的灯,将用来验证空气是否安全的装着小团雀的笼子交给了那个负责将她和瑟雷恩带到地下的愚人众的手中。
而陈娇花和陈铁牛——这两个留在地面上的盗宝团头目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就成功拿着钱去花天酒地了。
虽然有线人,也有长时间的合作,但是盗宝团就是盗宝团,是不值得信任的家伙,所以,一群矿行里面自己养着的手下,此时正带着他们的家伙事儿,在盗宝团的营地里面坐着。
甚至还额外带上了茶炊工具,可以在外头悠悠闲闲地等待着。
这群人中,一大部分是南红最为信任的手下,而剩下的一小部分,虽然看起来是人,但实际上是先前莱欧斯利许诺给南红额外加赠的附带品——为了用浮空石和仙家的符箓制造超级大的飞天船的这项技术。
这些来自枫丹的自律机关在留云借风真君的帮助之下,已经实现了从律偿混能到传统元素力驱动的转变。
而此时,就是这些东西被运用于实际的时刻。
但凡出了点什么意外,这些来自枫丹的机械装置都会好好让这群盗宝团成员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法律的力量——这也是揽云给这些自律机关起的新名字,因为她听说这些东西在枫丹是用作维护法律公正的代行者而存在的,并且,她对某一款武器有着很深的情愫:那名为以理服人的狼牙棒。
所以,这样的起名其实是一种致敬。
*
这些盗宝团成员之所以能够在七星将层岩巨渊封得死死的情况下依旧进入地下的矿区,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一条主矿道之外的前往地下的通道。
这条通道其实很狭窄,也很曲折,要绕上蛮大的一圈之后才能来到地下矿区的区域。
但是,在走过了这一段路、并且穿过了一道这群盗宝团亲自给这儿加装的、用来在特定时刻短暂地维护一下他们生命安全的铁栅栏门机关之后,这条小小的矿道就算是归入了整个层岩巨渊地下的空旷区域。
踏出洞口没多久之后,就能看到“悬贴”在高大的山中洞穴两侧的那些木质平台,层层叠叠地渐渐高上去,连带着那些此时正在停工状态中的吊车车臂,就像是那些很繁复的护臂之上的刺绣线条一样,长长地顺着矿道向着地下延伸的方向朝着更深处延展去。
南红手中的流明石灯在进入矿道之后没多久就亮起来了:在这里,火把是不能够使用的,因为岩石和矿石的缝隙之中,或许会藏着一些很容易被点燃的气体,这些气体甚至会因为被加热而在短时间内迅速膨胀,从而造成一些威力不小的爆炸。
在这种满是石头的地下区域,不管是什么爆破作业,都一定需要专业人士在一旁才能执行,否则要是造成了一些洞穴岩壁的垮塌,那么生死的开关真的是要在这一瞬间被反复狂按了。
而流明石的光芒中不带半点元素力,正是矿区暗处作业的最佳光源。
南红从库房里面找出来的流明石,在整个提瓦特的流明石品质排行榜上都是第一梯队的,光芒稳定、持续、覆盖面积很大,而且在明亮的同时并不刺眼,算是在层岩巨渊地下区域的神器之一了。
事实上,在愚人众这边提出合作要求之前,南红原本还想着要将这台流明石灯借给旅行者使用,好方便她在层岩巨渊下面探索的来着——现在她也没有改变这个主意,只是打算自己先用上一段时间,等旅行者到了璃月再行出借。
带路的盗宝团小哥之所以被踢出来带路,那自然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他像是一只灵巧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在一块块灰暗的岩石之中找到可以继续往深处走的路线,掰着一处处的凸起、踩着那些凹陷,就像是走在台阶上一样四平八稳。
对于正常状态下的她来说,南红觉得这种路还是太难走了一点点,她当然也能够看到,在流明石灯的光辉之中,瑟雷恩先生向她伸出手,他很轻松地在这些地方如履平地,甚至不需要手臂的额外支撑。
此时他伸出的手臂很平,是手背朝上的,比起想要扶她一把,看着更像是打算自己当一个攀岩过程之中的扶手。
南红一时间有点儿想笑,虽然动作本身的性质的确带着友好甚至是略微过分一点的绅士,配合上这张脸食用也是相当美好的姿态——
但是她总有种这会儿如果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对方那架得活像是围栏一样的手臂上,就有种把自己也给带进了钢铁一样直的状态之中的感觉。
……有点像是她直接输了一筹似的。
其实在平常的时候,南红并不会有这么多的胜负欲,就算是和凝光竞争的时候也……那时候她倒是会有胜负欲,但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样奇怪的小事情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它竟然会就这样跳出来。
南红婉拒了对方的帮助,反而是将手中的流明石灯交给了对方,随后身形原地一落,融化了似的落在岩石之中。
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流淌着的红色在地上徘徊了一小会儿,随后摆出了一个向上的箭头图标。
盗宝团出身的小哥等待着身后的金主,他现在没有拿到钱(毕竟摩拉都还在两位头儿手里攥着呢),自然不可能将两位金主落在身后。
只是,他现在所在的是一处小小的山洞,与金主之间隔着有一块很大的凸起的石头,于是从他的角度,就只能看到南红那么大的一个人——一个白色的、在这个昏暗无光的地下就像是一块白银似的在不断发光的人,在他一转头的功夫里就看不见了。
他哆哆嗦嗦地抬头,看向在高处的瑟雷恩:“先、先生,你们没事吗?咱们还下去吗?”
瑟雷恩看着地面上的那个上行箭头图标,虽然没有任何语言的提示,但是猜到对方的意思,对于他来说倒意外的并不困难。
应该怎么说呢……其实在愚人众里的时候,身为首席的他更多时候是在旁观那些后来加入愚人众的同僚们。
相比起从第六席开始往后推的,那些性格更为“鲜明”,立场也和性格颇为相似,总是会产生些许冲突的“年轻人”们相比,他的确是过多地沉默了,有时候也会觉得,他们之间带着针锋相对意味,但却以阴阳怪气的方式说出来的句子并不是他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反应过来的。
或许是为了维护至冬宫中不至于大打出手的氛围,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在多托雷的潜移默化之下学会了和谜语人一样说话。
总之——在那些各种各样的暗示之中,这一次的“暗示”的确是最友好也最容易读懂的,他蹲下来,将手中的流明石灯贴在了地面上。
流淌的红色绕着灯转了两圈,最后很是“顺滑”地溜上了这台蓝色的矿石灯上,并且盘桓在了流明石灯的底座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呆了下来。
做完了这些之后,他才扭头去看向在下方洞穴当中,都快要蹲着把自己蜷成一颗球的盗宝团小伙:“没事,你接着带路吧。”
*
南红在流明石灯上缩着,感觉自己的路途变得平缓了不少。
她的确也是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在矿坑当中穿行,但是,考虑到她的裙子还有她的小高跟,她自己走一定会走得比较狼狈。
倒不是她有服美役的习惯——事实上,要不是有这个赶路的天赋,她是绝对不会穿着高跟鞋下矿的。
南红原本还觉得,自己或许是要自己赶路的。
那么,在垂直的空间上,以岩石之中的红色矿石那样垂直地向下赶路的话,南红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可能会被过分深的深度吓到。
她正常情况下不恐高,但是层岩巨渊目前有记录的高度落差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而这个数字和旅行者在渊下宫探测到的高度相比,甚至都还要更低上很多。
那种情况下,多多少少还是会感觉到恐惧的吧?
所以,当她随即看到了手中的流明石灯的时候,南红随即想到了全心升级版本的赶路主意:贴在流明石灯上,直接挂在可靠队友的身上岂不美哉。
毕竟,不管是谁下到层岩巨渊来,都无法舍弃流明石灯。
失去了这盏灯,在层岩巨渊之中的整个探索过程都会是摸黑,而根据凝光那边的消息:层岩巨渊中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很黏的黑泥,这些黑泥都有核心,而粘腻的物质是从这些核心当中向外溢出的。
如果有流明石的话,靠着这种矿石的光芒,就能比较轻松地在短时间内清理掉这些淤泥——只不过,它们还是会卷土重来的。
这种时候,附在流明石灯上绝对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尤其是,被她托付流明石灯*的还是一位经过了时间考验的战士。
昨天晚上,南红思考了下自己先前问这位瑟雷恩的问题,然后觉得自己有一点儿问的不是很好:
如果是队长推荐过来的坎瑞亚人,那么多半是在至冬国最危险的地方战斗了很久,起码也得是五百年里的两百多年都在战斗的那种人。
体术应该已经在时间的锤炼之下好到一定境界了是一方面;不管面对怎样危险的情况都能够保持一颗平静的心脏则是被历练出来了的另一方面。
所以,大概瑟雷恩先生的手都比一般人的要稳。
南红感觉自己所附身在的流明石灯稳稳的,几乎没有什么抖动,甚至于都没有那种急上急下的失重感或者超重感——她在四周不断后退的岩壁景色中,逐渐失去了看向外头的兴趣,于是甚至在几分钟之后短暂地小憩了一会儿。
有一个生命跨度很厚的人做为有点心动的对象,着实是会让人的心情比起忐忑更七上八下,一会儿想着自己这样做是否合适,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开始思考在对方长于自己的年岁里面看过了多少个月亮的东升西落,有多少在沙滩上留下了痕迹的潮汐。
但是,如果只是让这个很厚的人成为队友的话,那么旅程只会表现出十分的安心,而当自己拥有一些比较特别的、类似于“附身”的技能的时候,那旅途的平稳程度就是真的有了质的飞跃。
她在不知道多久之后,被轻轻地摇晃弄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前方有一个木质平台,而在木质平台上头有一队愚人众士兵正在围着一个小小的锅子煮着些什么。
他们安营扎寨在了靠近水源的地方,旁边就有一条还算是平静的河流。
南红只是短暂地小憩,她睡得很浅,这样轻微的摇晃就能把她弄醒了。
这时候,瑟雷恩已经将这盏流明石灯发放在地面上了,她如上去时候那样从石灯上“流”了下来,随后从一团流淌的红色变回人形,成功把在场除了瑟雷恩之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仅仅是那个方才一路上都在为金主的性命担惊受怕(要是回到了地面上人却少了一个,还是真正付钱的大小姐,他都不敢想那些人形的机器会怎么把他打得全身上下只剩窟窿不剩人)的盗宝团小子,那些围着一个小锅可怜兮兮地等待着节衣缩食的又一餐的愚人众士兵们也被她的出场吓得眉毛一抽,眼角猛跳。
好在这种快速赶路方式在提瓦特也并不少见,虽然乍然看到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成型的确是颇具冲击的画面,但是等反应过来之后也就这样。
况且,虽然南红并不认识这群愚人众,但他们倒是认识她——当初愚人众和千岩军还在合作的时候,千岩军下到层岩巨渊中来的时候所装备的一切物资,他们也都是有的。
而这些物资当中也不会少了最为重要的流明石。
这些流明石的来源可想而知。
而另一边,那些愚人众精英士兵们很快意识到这个他们感觉到熟悉但是仔细一端详则并未见过的黑发青年,也是愚人众里头的人。
好奇怪啊,负责担任这个小队队长的安东摸着下巴,总觉得从背后看过去,甚至于有个名字都已经贴在了他的舌尖上呼之欲出,但是在看到对方的正脸的时候,他瞬间就不记得自己刚才差点想到的那个称呼了。
读条被打断,但是对方身上有很明显的愚人众的标识。
总之,当前的情况其实挺好理解的:虽然愚人众当中一直以来的风格就是冷冰冰的,并且把冷血这一点摆在了明面上,但是就像是他们这些孤儿出身的在小队之内会互相将彼此当做亲人当做兄弟姐妹,所以……
好吧,至少在队长大人麾下的话,他们总还是很放心自己应该不会被随便地舍弃。
公鸡大人倒确实是会将他们当成耗材。
安东站起来,假装没有看到自己背后,那些比自己更年轻一点的、被他当成了弟弟妹妹去照顾的其他几个愚人众士兵正因为此时见到自己人之后快速地放松了下来,而将那只已经被煮开的锅子放到了一边去,开始分他们今天的……天晓得是早饭中饭还是晚饭,另有一个已经开始蹲在溪水里面抓泥蛙准备烤着吃了。
他询问瑟雷恩是不是队长大人的麾下,得到了肯定的结果之后,这个个子超高的大家伙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比身后的那些“弟弟妹妹”们提着这一口名为“警惕”的气的时间要更长一点,但是也没能坚持上多久时间。
他很是感激自己的前上司,很显然如果没有对方的授意,按照他们这群人在整个儿愚人众里头的级别,根本不可能被派出救援队来好么?
当然,这位亲自来到层岩巨渊之下的……应该是长官吧,也是要感谢的——但是,在表达完了他的感激之情之后,这位从始至终都颇为克制着自己情感的小队队长有些难以启齿地提出了个新的请求。
他说,队伍中原本还有另一个雷萤术士卡塔琳娜,对方也是个孤儿,在不久之前——也就大约是一两天前的时候,她离队了。
卡塔琳娜虽然是孤儿出身,并且也曾经是在壁炉之家里长大的孩子,但是她有个弟弟,姐弟俩相依为命,感情很好,长大之后一起加入了愚人众,也一起参与到了这一次的层岩巨渊勘探工作中来。
但是她的弟弟在一次调查当中落队了,卡塔琳娜打算等待着弟弟,等到了人之后再一起赶上前头的大部队,但是所剩无几的补给并不够支撑这些愚人众士兵一起在这荒无人烟的地下做更久的等待。
所以,安东将自己手上的物资分出去给了对方一部分之后,就让她离队了。
这是无奈之举,也是在当前这个几乎山穷水尽的情况之下唯一还能算得上正确的选择。
“而后,我们就沿着水流,一路朝着水流的方向走。”
水流经的区域,因为已经被流水侵蚀了很多年,所以道路会相对平缓好走,而在这种没有什么损耗量的湿润的地下空间,这些水多半是会流出这个封闭空间的——否则,层岩巨渊估计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变成层岩地下水库了。
但是,他们走得太深,而且这条河流也确实很长,他们目前的补给大概是很难支撑着已经迷路的他们继续向前找到出口——还好,现在他们算是获救了。
在自身的安全得到了确定之后,安东诚然自己也觉得提出还要他们再去救个人这样的要求是有点太过分了,但是出于对队友生命安全的担忧,他还是提出了这一请求。
他才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高高大大的个子,这会儿看着却活像是站在教室最后一排被骂不还口的倒霉孩子,脑袋垂得从正面几乎看不见五官。
*
对于南红来说,探索层岩巨渊本来就是她的目的之一。
她不太可能拒绝在自己本来的目的顺路的时候去救人的这个要求。
瑟雷恩则是在看出了她的这个决定之后,再一次对她表示了感谢。
这些愚人众士兵会带上他们剩下的补给物资,跟着这名盗宝团小伙一起回到地面上,走最捷径的路,回到地面上之后大概也只需要修整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
至于更深的地方,盗宝团小伙自己都没有钻过这些地方,就别说带着别人去了,也就用不着他了。
这些愚人众还能很清楚地记得他们之前都是怎么一路走来去的:沿着这条河,朝着上游的位置走去,是可以看一株非常大的蘑菇的。
这蘑菇非常特别,甚至不需要形容就能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它——卡塔琳娜就在这朵蘑菇附近的某处洞穴之中,在很多时候,她会去到山洞周围走走看看,寻找她那个倒霉的弟弟尼古拉的踪影。
而这,就是安东这几个愚人众所知道的、关于她的全部了。
他们所行走的这条河道的确相对平坦,而且河流也不算很深,只要不走在河道中央的位置,是完全不需要游泳的。
最高也就到腰的位置左右的水很凉,于是瑟雷恩再一次将流明石灯放在了地面上。
这就很好,这一次南红躲到了流明石灯的顶部:她刚刚伸手碰过下方的流水了,冰得她差点没能做好表情管理直接对着流水龇牙。
这要是在里面走上一段时间的路,就算她身体素质再怎么因为神之眼的原因被加强,只怕回到璃月港之后、下一次来姨妈的时候都能把自己给痛上个死去活来。
这些愚人众们虽然还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是他们剩下为数不多的补记也就只够他们少量地消耗了。
在这种情况下,往前赶路的速度当然也是快不起来,他们走了两天的旅程,瑟雷恩只用了两三个小时而已。
当然,南红觉得更大的原因在于瑟雷恩的身手更好,不管是多大的石块都能很轻松地翻过去,而如果遇到的是岩壁的话——
瑟雷恩是用单手剑的,但是一把长长的细剑在他手中的效果发挥得比大剑要更好,那些格外厚的,要让他绕很多路的岩壁,会先被他伸手在对着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敲击两下,随后根据声音判断出薄弱点。
那把单手剑点在岩壁上,看着也不像是用了多少力气,却像是香菱的刀切在石头上一样,很随便地就划出了一道竟然边缘非常平滑的开口。
刚刚好,能够让他用不着低头地走过去。
这样轻描淡写但是杀伤力非同小可的动作,南红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的不多——她的确知道很多强者,但是如今过上了退休生活的强者倒也不会再平白无故地造出一个孤云阁来,而且目的仅仅是为了给人看看。
于是,此时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那把表面上蔓延着冰霜,还在不断对外释放出冰冷气息、将那流动的水流都凝结成了冰块,整条溪因此而断流的样子,她很难免地在心里发出了点儿惊叹。
真是强大,坎瑞亚人都是这样强大的存在吗?说实话,她甚至会做出或许有失偏颇的判断:瑟雷恩看起来甚至比公子达达利亚还要更能打一点。
直白点说,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执行官,也更应当成为一个执行官——如果冰之女皇始终都没有给予他这样的一个荣誉,那么要么是女皇的眼睛也有没能看到的死角(考虑到尘世七执政位格相同,南红觉得自己要是用一些不敬的词语来形容这位女皇,只怕也会波及到其他的神明),要么就是瑟雷恩自己拒绝了接受这个名头。
其实也挺正常的,对吧?不想当官的人多了去了,在望舒客栈下头的那些水中前滩上,还有一位成天在钓鱼的哥们呢。
那位江雪没有神之眼,而且也没有武器,所有的仅仅是一根钓竿,却能很轻松地战胜遗迹机械怪物,这就算是野之遗贤了。
能说他不愿意加入千岩军或者璃月官方,成为像是刻晴这样的人是因为璃月不够好吗?看着凝光的黑眼圈都没人能说出“璃月不够好”这个评价。
归根到底还是不慕富贵或者是不想加班干活的人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样少而已。
这一程比她想象的更好走一点。
南红没多久就看到了幽幽的蓝色的光芒——那光芒是非常明亮的,甚至能够压过流明石灯的光芒,她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些光芒是石壁和水面反射之后向外扩散开来的,因为在绕过一根阻碍了视野的石柱之后她才发现后面的光线要比方才更明亮一点。
瑟雷恩放下了流明石灯。
南红飞快地从灯上下来:前方算是格外宽大的一处山洞空间中,长着一朵真的相当、相当巨大的蘑菇。
蘑菇长着紫色的伞盖,很大、很厚,最后的伞盖一共有两顶,高低错落的样子,等比缩小之后或许会很适合进入《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世界观里充当一处打卡点。
伞盖的边缘上垂下一行行像是荧光小灯似的菌丝,上面还有在发光的小圆球,南红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它的孢子。
总之,这是一朵仙气很足的蘑菇,哪怕是在它已经开始木质化的根部,都一丛丛地生长着一些始终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小花。
花瓣很小,花蕊微微向高处凸起,茎干很长,叶片也很长,她在地面上并未见过这种花朵。
果然是……一眼看见就会认出来的蘑菇。
在这只蘑菇四周,聚集着不少来自须弥的蕈兽,或许这只蘑菇也和四周的蕈兽一样来自须弥——毕竟的确只有在须弥的雨林当中才遍布着蘑菇,而当初挖掘层岩巨渊的人,曾经将层岩巨渊与坎瑞亚无意间联通也是事实,由此导致的外来物种进入璃月的疆土确实合理。
南红抬起头,看向蘑菇伞盖的顶端。
这个地方高高的,看起来不是很好攀爬,而她在看到这玩意的第一时间居然想到的是要在蘑菇伞盖上头放一个珍贵的宝箱,等待着旅行者来开启。
……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在现实生活中当策划当得把自己的大脑都变成了游戏策划的样子,再下一步就应该是代入着这种思维,在提瓦特大陆上抢先一步把旅行者的宝箱全部先提前开上一遍了吧?
南红站在巨型的蘑菇之下,她隐隐约约听到了点声音,像是有谁扒拉在巨大的蘑菇后面,正在偷偷地踮起脚尖朝着对面看过来,只不过,没想到脚下这些靠着蘑菇发出的生物光而形成的生态圈虽然小小的却生机十足,所以在踮起脚尖的一瞬间,那些草尖就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将她的存在就此暴露。
南红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同行者来确定彼此的意见是否一致,但是瑟雷恩看起来并没有这样的习惯,他已经出手了。
黑色的单手剑朝着巨大蘑菇那已经木质化的身体上拍了拍,用的是剑身,而且是平拍,除了掉落下来少许的孢子之外,也就只剩下这点儿轻轻地敲击声配合着剑锋本身的锋利,以一种不那么直接的态度表达了些许威胁。
——怀里还抱着一些小蘑菇的雷萤术士就从粗壮的蘑菇茎干后头绕了出来,因为双手上抱着的全都是蘑菇,因此她那可以用来御敌的雷元素小挂灯这会儿都只是悬挂在她的臂弯上。
她瞧着有些过于珍视这些蘑菇了,哪怕在一把剑方才就拍在距离她的脑袋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她仍然没有放下蘑菇,改拿她的武器。
但虽然对于食物的渴望已经强烈到了这种程度,她到底也还是没有不清醒到就连同为愚人众的同事都认不出来。
卡塔琳娜张开嘴,她看着瑟雷恩,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在说出第一个字来之前,她先打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嗝,一股很浓烈的酒气,对着南红的脸直冲过来,倒是不臭,就是那个烈度……
真的怪冲人的。
卡塔琳娜的脸红了,她这下终于匆匆忙忙地把所有的蘑菇都放在了地上,抬起袖子来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对着瑟雷恩很是认真、声音也不小地说:“长、长长长……队长长官!先遣队士兵……先遣队士兵卡塔琳娜向您报道!”
第43章 黑蛇骑士
队、队长吗?
愚人众首席执行官?
南红猛地转过头去,才想要上上下下地将瑟雷恩重新仔细地打量上一番,就听到对面的雷萤术士少女抬手挠了挠头:“诶?我好像认错人了——队长阁下从来都不会摘下面具。”
她的双眼有点儿直愣愣地盯着瑟雷恩,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大概真的是喝多了,但是我怕这里的水不干净,所以往里面掺了好多的酒……嗝。”
她又打了个酒嗝,这一次她干脆捏着自己的喉咙,两根手指扯着脖颈上的皮肤,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抱歉,我大概是认错人了,我能知道您的军衔吗?如果您是我的长官——”
瑟雷恩:“大尉。”
“哦哦——那您也是我的长官。”
这位雷萤术士小姐再一次站直敬了个礼,随后和南红握了握手:“我知道您,我刚来到璃月港的时候那天天好晴,我下船的时候您也在港口,您的头发反射着太阳光,可把我给闪坏啦!”
南红:“……”
她很是忧愁地长长叹了口气。
卡塔琳娜将方才被她放在了地面上的那些蘑菇捡起来,欢欢喜喜地邀请这两位“客人”去她的山洞里头享用下午茶。
南红看着那些蘑菇,她很难不想到须弥雨林里面吃各种各样奇怪的蘑菇以至于把自己吃中毒的那些人,如果卡塔琳娜不是因为喝酒把自己给整迷糊了,那么她极有可能遇到了有微量毒性的蘑菇——但是偏偏是在层岩巨渊里,她怎么会想到层岩巨渊里还有蘑菇,就更不可能把那位生论派的年轻学者撰写的《各种雨林蕈类及其毒性与解毒办法大全》带在身边了。
卡塔琳娜看起来是已经积累了点儿毒性在体内了,没有药的情况下……暂时先只是劝她少吃一点吧。
南红轻轻拽了拽瑟雷恩的袖子。
对方顺着她拉扯袖子的这一小股力向下的方向稍稍歪了歪头。
动作是没什么,但南红的的确确有被萌到,她检讨着自己在穿越了那么久之后怎么仍然还是个擅长被戳中xp的女人——虽然那头发丝也随之朝着她这边偏了偏的样子的确是非常的大美人,但是南红啊南红,你就真的要在每一个不合时宜的瞬间被别人漂亮到内心开始思维放飞吗?
于是,她愣是呆了片刻,一直到听到瑟雷恩将声音压低、更多是个气音的“嗯”之后,才有些仓皇地回神,开口提醒道:“我怀疑那些蘑菇带有些许精神致幻的能力,还请务必不要碰它们。”
瑟雷恩颔首:“我知道,多谢提醒。”
他在这时候才是稍微回过头来一点的样子,并且带有些微嘴角上翘的弧度,说不明显……却又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南红于是短暂地又恍惚了一阵子。
年轻的雷萤术士小姐卡塔琳娜虽然是个在壁炉之家这样颇为严酷的环境之下长大的孤儿,却是个非常有生活情趣的人。
她盘算好了自己剩下的物资,留出了安东特地给她多分的一些粮食作为到时候和弟弟一起回到地面过程中需要用到的口粮,剩下的按照天数分好。
她现在取出了一小点的干肉,和水、火水以及那些采回来之后简单洗了洗的蘑菇一起放在她的锅里,点上火慢慢地烧着。
火焰舔舐在铁锅的地步,她时不时用勺子在锅里头搅拌着,一边思考着慢慢回答瑟雷恩坐定下来之后就问的那个问题。
瑟雷恩询问的是,他们这些愚人众先遣队成员在进入了层岩巨渊之后所遇到的一切。
一支精锐的队伍是怎样丧失了队内全部的高层,沦落到了要让安东这样的小队长出来挑大梁的程度?
他在卡塔琳娜回忆的时候,对南红介绍说,当初公布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愚人众派出的先遣队算是一支绝对的好手,就算在他……在队长的麾下,安东他们也是一群很优秀的,值得被这位活了五百年、见过无数人的坎瑞亚遗民记住的士兵。
如果连安东都是如此的话,那么这支队伍当中原本的大尉之类的高层,又得是在战场上表现得如何出色的精锐?
而如果这些人都全军覆没了,他们面对的又是怎样的强敌?
南红在听到瑟雷恩的描述之后很明显地正襟危坐了一些。
卡塔琳娜仍然还在回忆着,她回忆的时间很长很长,就好像此时她脑袋里面装着的记忆都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而她此时正在翻阅着一本她只是稍微有点儿熟悉的书本,试图从中找到问题的答案而已。
南红于是就趁着这个机会问瑟雷恩:“你也是大尉。”
瑟雷恩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你应该不会有危险,对吧?”
南红看向他随身的单手剑,觉得按照这单手剑先前表现出来的威力,大概是不至于的。
“大尉和大尉之间也有不同。”
瑟雷恩过了一会儿才承认:“是。”
南红就觉得很有意思:说他是在谦虚呢,他最终又只回答了一个“是”,给人一种这是唯一答案的笃定感,但是他又先沉默了一会儿——这种反应看着,又像是真的谦虚。
而另一边,卡塔琳娜终于回想起来了自己所在的队伍先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不是最早下到矿中来的愚人众队伍,却是走得最深的一支队伍。
这一队原本一共有六十四人的先遣队最开始只是在主矿道附近完成勘探任务,但是当他们发现声波捕获器在层岩巨渊的深处发现了更大的“收获”,并且确定了像是流明石之类的晶石所形成的年代要比层岩巨渊本身更为古老之后,他们和千岩军商量决定:
在主矿道的位置设立补给站,千岩军负责在这个地方补充补给,而他们会去补给站领取物资——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朝着更为深的地方展开探索。
千岩军答应了这个要求,名为彦博的千岩军负责了这件事。
卡塔琳娜说:“他和安东的关系还怪好的呢!他有邀请安东等事情结束之后去他家里吃饭,让他妈妈给安东包饺子吃。”
他们于是继续深入了下去,一路上遇到了诸如仪器被奇怪的力量损坏之类的问题,最终,在损失了很多摩拉(至少修复那些细致的仪器需要很多的摩拉),以及获得了很多很有突破性的进展和数据之后,他们来到了前人大概从未探索过的地方。
“我们看到了一座倒悬的古城,但是它被黑泥覆盖得太厉害了。女士大人在我们进入层岩巨渊之前告诉我们,这些黑泥就是漆黑灾厄的表现方式之一,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看着可痛恨了,好像还有点悲伤……”
卡塔琳娜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觉得她大概是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吧,而且在漆黑的灾厄当中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人,我完全能够理解的,如果我在这些黑泥当中失去了尼古拉,我一定会想要和这些东西同归于尽,但是女士大人拥有的力量比我强大太多了……”
她晃了晃脑袋,把自己晃回了回答问题的状态:“哦,说到倒悬的城市遗迹。我们发现如果想要将黑泥从这座城市上驱开,就一定要在差不多的时间敲响分开在两端的两台钟。”
“大尉于是就命令我们分成两队去敲钟。”
“我们照做了,但是黑泥才退了一点点,而且从中出现了几个怪物,我们不是很能打得过,我是跟着安东一起撤退的,尼古拉也跟着我们,但是,那时候太混乱了,我们最终还是失散了。”
“但是!我相信尼古拉的身手!虽然我们的确损失了不少人……但是尼古拉是和安东一样很能打的人呢!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是不会抛下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烁着的,是不太应该属于愚人众士兵的纯真和期待:或许是她在看到算是自己长官的存在从地上一路跋涉到了水下来救她之后,重新点燃了希望之火——并且因为这种行为与愚人众中常见的作风很不一样,于是她这希望之火被点燃得太旺盛了一点。
南红试探着问:“我送你上去和安东他们汇合,然后再回来和瑟雷恩先生一起找你弟弟,怎么样?”
卡塔琳娜摇头:“不行,尼古拉很谨慎的,我得跟着你们一起去见他才行。”
南红觉得应该不至于这样——就算是再谨慎的人,当发现自己面前的选择只剩下了困死在地下和相信别人一把这两条的时候,绝对也会选择后一条而不是死倔在前一条上。
但是对面的小姐……她的状态还是不要更多刺激为好。
卡塔琳娜和安东那群愚人众士兵们不太一样,其他人都很乐意回到地面上去,哪怕回到地面上意味着他们违背了愚人众的军令,很有可能会被问责,但是或者回去的理智始终都萦绕在他们的大脑之中。
卡塔琳娜却是已经将她弟弟尼古拉的生命放在了自己的生命之上,所以,至少在找到那个脱队失踪的青年之前,她是绝无可能将自己的“行囊”从这个山洞之中搬走的。
所以,为了让这位倔强的小姐同意挪窝,先找到她的弟弟大概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卡塔琳娜的记忆虽然已经需要用一点儿时间才能“翻动”,但是她却非常清楚地记得自己和弟弟走过的那段路——或许是因为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她已经沿着这一小段路反反复复地走了很多很多遍。
*
卡塔琳娜所指的位置,其实距离蘑菇所在的位置也不算太远,在体力有保证的情况下,大概二十分钟就能走到。
但是,这儿的道路的确是有点难走了,各种或者坚固、或者是掉落的石头堆砌起来有些危险的、给上一脚踹过去就摇摇欲坠的石堆遍布四处。
像是瑟雷恩这样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也尽量走直线的人……
南红觉得应该没有几个。
旅行者也做不到吧?
她只能把那些摇摇欲坠的石堆给弄倒。
说到这儿,南红其实很难不思考一个问题:卡塔琳娜先前的“队长”这个称呼,是不是在迷糊之中却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卡塔琳娜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误会”,一定是因为除了面具之外,瑟雷恩看起来和队长很相似——那么很大的可能就是身形,甚至是头发。
南红隐约记得自己看到的队长证件照上,对方大概率也是个黑头发。
坎瑞亚人都是黑头发么?不是。
隔壁蒙德的凯亚就不是黑头发。
这样真的很巧合诶,相似的外形——脸暂且不论,毕竟队长好像从来都没有对着公众露过脸,这样反而也坐实了那张面具之下有可能是这样一张很端正的好看的脸。
而且还有战斗力。
如果瑟雷恩就是队长的话,那么对方这样强大的战斗力也就有了解释:他看起来确实要比公子能打,南红对旅行者的战斗力心里有数,而旅行者能够和公子打平手,靠着对方魔王武装“持续扣血”的性质玩拉锯战的话,公子会先输。
瑟雷恩的战斗力比起旅行者来,至少在现在起码高出了不止一线。
南红倒是可以理解对方隐藏身份的原因:公私分明什么的很正常吧?要是她是对方的下属,一天到晚看着这张脸肯定都不会认真训练了。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这可太正常了,而且执行官们好像本身就会在愚人众里头将真名更少地提起——就像是达达利亚其实是公子的音译,而他的真名……
至少南红是不知道的。
而用这个身份来到璃月就更好说了。
直说自己是队长的话,别说凝光给不给他这个下层岩巨渊的机会,就算是偷偷摸摸地找到了她、而她还被黑长直的美貌给勾引得心里不禁微动一下又一下,她肯定也是会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然后狠狠地拒绝对方的嘛。
但是——
假设瑟雷恩真的是队长的话,他难道还真的是为了几个折在了层岩巨渊之下的前手下来到璃月的吗?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虽然愚人众首席执行官的道德水平的确是非常过硬的,但是如果每一个陷入了危机的手下都给救一下的话,他岂不是需要拥有成百上千个分身,并且时时刻刻都像是一只陀螺那样高速地选转着,没有哪怕一秒钟的时间是可以停下来休息的?
那博士都用不着把自己给切片了,直接对着他研究不就完事了。
南红还是按下了这些怀疑。
大概只是认错了吧。
*
愚人众内部的科技树点得有点儿歪了——在璃月人看来,绝对算是歪的。
因为这些科技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被用在民生方面,反而几乎有三分之二是运用在战争方面的,剩下的三分之一十有八九是考古技术。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搜寻尼古拉的时候,就可以用到瑟雷恩随身携带的那些探测仪器。
他并没有和这支倒霉的小队一样,因为探测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说黑泥和晶石的力量甚至是彼此冲突着的这两种力量而导致这些精密的仪器报废。
罗盘之上,指针摇摇晃晃地转动,最终指向了一处隐藏极深的山洞。
山洞、更深的山洞——细小的布片挂在了粗糙的岩壁上,而瑟缩的青年躲在最深处,在看到人形的影子从山洞狭窄的入口投射到里面来的时候,他捂着自己的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地往后缩进角落里。
他缩得很用力了,但是效果很差。
他的后背已经靠着后头的墙体了。
流明石灯的灯光照射进来,将青年努力压低的面容也给照亮出来——他的长相的确和卡塔琳娜有些相似。
这就是尼古拉。
尼古拉身上有一块很明显的血痕,是哪怕以愚人众的深色衣服为背景,都能非常清楚地看到血痕外轮廓的那种明显——换言之,它的覆盖面积很是不小。
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眼下有两道非常明显的黑眼圈。
在看到灯光的时候,尼古拉很明显放松下来了不少,他挣扎着好像是想要站起来,但是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也没能成功让自己站着,于是就这么虚弱地靠在岩石之间,声音还是轻轻的,他向来人确认:“我已经有点眼花了,你们……是我的同袍吗?”
*
喂过一些*水和食物后,青年的状态好了很多。
在得知卡塔琳娜仍然在等待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哀伤了起来。
“黑蛇骑士就在附近,我、姐姐,我们都不是黑蛇骑士的对手,我怀疑,大尉们也正是因为i遇到了这些黑蛇骑士,才与我们失散、甚至遇害的。”
尼古拉补全了卡塔琳娜所不知道的那部分故事。
他本不应该是给小队殿后的人,但是在敲完钟之后的那种情况下,随机轮到谁也就是谁来殿后了——他因此比起前面正在撤退的同袍们更清楚地看到了追击者。
一名穿着黑色的铠甲,手中握着扭曲的大剑,且那剑可以变得柔软,像是活的蛇的骑士。
骑士的战斗力非常强,尼古拉招架了两下之后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是对面那势大力沉却又绝不缺灵活机动性的战士的对手。
于是,他望向队伍前方的卡塔琳娜和其他平素就非常照顾他的队友,想着自己一个人的死亡和整个愚人众小队的团灭相比,肯定还是前者更为好受一些。
于是,他果断地离开了队伍,带着和他交战的黑色骑士一起离开了这个战场。
他靠着水流和山洞和这位骑士交战,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怎么来到这块区域活动,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怎么熟悉,但是很显然,他做为一个外来者,也是第一次涉足这样的地区,于是,他也没法怎样完美地利用这一带的地理环境。
尼古拉并不知道为何这名骑士会追着自己不放,他在周旋了一段时间之后最终还是被骑士伤到,好不容易挣扎着逃了出去,躲在了这处临时发现的狭窄的山洞当中,等待着骑士离去。
一开始,尼古拉是不敢出去,后来是受伤严重外加上开始发烧,就算是观察到了黑蛇骑士已经离开了,也失去了逃离险境的力量,只能被迫在这里接受等死的命运。
他其实已经快要开始向女皇做祷告了:祈祷自己的灵魂能够回到被冰雪覆盖的原野上,回到壁炉熊熊燃烧的孤儿院里头,但是不要和姐姐相互依偎在一起——因为他希望卡塔琳娜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她最好是在几十年之后,已经变成了可以被人称为老祖母的年纪,然后再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眯着眼睛在人群里找到他,和他一起牵着手回家。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在黑蛇骑士找到他之前、也在寒冷、饥饿或者脱水找上他之前,他就遇到了救援——哪怕此时的他已经非常虚弱了,但是至少他还有着很大的生还的可能。
“非常感谢……大尉。”
此时的尼古拉已经知道了瑟雷恩的军衔,非常感激地说。
“还有您,南红小姐——多谢您提供的光芒,否则我一定会以为你们是又一次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同伴的黑蛇骑士。”
他说到这里,带着些许无法控制或者压抑住的恐惧,说:“你们在来的路上看到黑蛇骑士了吗?你们——”
“我们没有遇到,但是我想,你口中的黑蛇骑士已经来了。”
瑟雷恩站在山洞入口处。
他看到了一个披着黑色铠甲,将全身上下都笼罩覆盖得一丝不漏的高大骑士。
黑色的盔甲之中,有象征着元素力的绿色的光芒从那些焊接的缝隙当中“渗透”出来,让对方看起来更具备了一些怪物的模样。
而在这具盔甲的正当中——也就是在心口的位置上,一个线条可以说是非常明显的黑色的太阳,对着“外头”辐射出了八条象征着光芒的长三角。
因为山洞入口的狭小,也因为他的身材多少算是高大,哪怕偏瘦也能靠着长发挡住很多——山洞之内不管是南红还是仍然倒在地上,眉眼都已经因为慌张恐惧而睁大的尼古拉,此时都无法看见他的神情。
非常复杂的神色,期间带着非常强烈的、追忆过往的味道。
瑟雷恩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垂在自己身侧的那把覆盖满了冰霜的、寒冷的单手剑。
他并没有抽出这把剑,而是在黑蛇骑士横起自己的宽剑、手腕一抖、把宽剑变成锋利的鞭子朝着他甩过来的时候,抬手去接住这道凌厉的攻击。
他甚至都没有动一动脚步。
这场战斗并未持续上多少多久。
从尼古拉的视线,他看不到多少南红的动作,他只知道,仅仅是两分钟的时间过后,山洞之外的这位“大尉”就折返回来,而黑蛇骑士已经不见踪影。
看起来是已经被赶走了。
瑟雷恩站在山洞口,身体对着的是山洞之内,目光看向的却是在山洞之外,他看着黑蛇骑士被他击败之后撤退的方向,俄而收回了目光,大步走上前来扶起尼古拉:
“……我们走吧。”
尼古拉在心中咋舌,明明带着他们这一队的大尉在这些黑蛇骑士的攻击下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这位没见过的大尉却这般厉害……
然后他将自己的重心朝着瑟雷恩的方向多靠了靠。
受累了,他心中默念道,上司。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体重怪沉的,如果压在女生身上多少不太好吧?
所以,上司,受累。
卡塔琳娜和尼古拉都被送到了更高处——那群愚人众小队向上的速度不是很快,他们的体能不是很够了,被追上的时候正在已经被废弃了的补给平台上头翻找最后的一些食物,面粉之类的。
他们这一队人不算太多,所以这些食物多少还算是够用,不至于要用到其中一部分人采到的蘑菇做为最后一口的填补。
就算是加上了尼古拉和卡塔琳娜这两个,其实也差不太多。
这是他们在地面之下的最后一顿,哪怕只是为了尼古拉那已经感染了炎症的伤口,都不能在地下多停留了。
安东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了,他再三地感谢了这位眼熟但是认不出来的长官,和南红确定了在回到地面上去之后,他只需要找到揽云就行,剩下的关于他们这群愚人众士兵要怎样回到璃月——这就都是揽云负责安排的事情了。
“但是——”
他其实还是有疑惑的。
“难道你们两位不跟我们一起回到地面上去吗?”
瑟雷恩:“对于你们先前进行的研究,总部兴趣很大,而既然你们无法完成,那么这项任务就转交给了我。”
安东神情肃然起来:“是这样么?那么,长官请务必小心,未被我们探知到的空间,应该是更为危险的区域。”
*
再又一次向下的过程中,南红注意到,虽然层岩巨渊看起来是四通八达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如果想要抵达最下层的空间,就有一个必须要穿过的洞口。
传说中当年挖掘层岩巨渊的工人最早挖得过深的地方吗?
如果是放在她的上辈子,南红大概会在看到了这样的新闻之后,给予这个空间以及那些黑泥一句“挖到石油了”这样的评价,并且开始玩“石油滋生霉菌”这样的玩笑。
但是,在提瓦特世界,外加上经历了渊下宫的事情,还有先前卡塔琳娜描述的那个倒悬在空中的城市的形象,她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断代的古文明。
卡塔琳娜的描述有些颠三倒四,但是几个重点她都说明白了——这也是她被选进这个小队的原因,她对于这些古代的文明还算是感兴趣,也因此对各种建筑上的图案颇为了解。
她提到了很明显,也一直以来都是那些妙论派和因论派双修的学者们认定上古一定存在着一个大一统的文明的关键支撑点:
一个全部由弧线组成的,理论上可以用尺规作图的方式完美画出的三角结。
这个纹路普遍地出现在各种古代建筑遗迹之中,同时,也在岩王帝君创造摩拉的时候,被运用到了摩拉的表面。
结合上岩王帝君是七神当中最年长的一位,甚至是存活于此世的灵魂当中记忆最悠远长久、能够做为提瓦特大陆活体编年史存在的这么一条定论,须弥甚至有些学者提出了岩王帝君或许是上一个时代中活到现在的一个特殊存在——算是文明与文明的承接产品。
这种纹路同样出现在了那座地下倒悬的城市之中,卡塔琳娜非常确定地告诉了南红这一点,随后告诉她说,她也看到了在倒悬城市的高处,有一颗没有被激活的传送锚点。
如今的人们已经利用不了传送锚点了,所以很多人都只是将这东西视作生活中没啥用处的装点,但是旅行者却是可以运用这东西在地脉中穿行的。
不仅仅是她,好像艾莉丝女士也是可以的。
有了这样的前提,普通群众之外的、那些对于提瓦特本身有着好奇并且还有着信息来源门路的人们自然而然地都开始关注起了曾经他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传送锚点。
愚人众在蒙德城中的那个锚点前面安排上两个在闲谈的愚人众,当然不会只完全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在本应该上班的时候摸鱼而已。
还有另外的目的,自然就是观察旅行者平常都是怎么用这些传送锚点实现位移的,算是一种伪装式公然盯梢。
——当然,这就是旅行者和南红都不太知道的事情了。
但是,总之——其实愚人众一直都在关心着传送锚点,只是针对这东西的研究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只能确定这玩意的技术大概是上个时代的产物,并且那时候人们和地脉之间的亲密关系要超过如今,又或许那时候的地脉本身比起如今的地脉就要更为坚强一点这些信息而已。
而现在,他们也能够靠着这些信息确定出:哪怕是这座颠倒的古城,曾经也是属于地上的城市,并且曾经联通在正常的地脉之中。
或许是因为和渊下宫一样的遭遇,让这座城市掉落到了地下来,又或许是璃月的传说当中“天上落下天星,从而让地面上生出金石美玉”的这一则传闻的历史版本。
因为瑟雷恩的存在,这条消息被无偿地转让了出来。
那么,现在要去做些什么其实也挺明显了。
清除黑泥吗?
犯不着这样,毕竟旅行者还没有抵达这里——当南红从瑟雷恩口中听到这样的安排的时候,她是有些震惊的。
毕竟,她会想着要让旅行者知道她本应该知道的全部,是她站在一个曾经的游戏玩家的角度上做出的思考判断;
那愚人众是为了什么?难道愚人众也和深渊教团一样,有一个“走过全程的旅行,随后自然会找到答案”的模糊而谜语人的宗旨么?
南红这样想,她也就这么问了,瑟雷恩在思考片刻之后回答道:“旅行者的确是特殊的存在,很多势力都希望她能够站在自己这边,当初的坎瑞亚如是,如今的愚人众也不外如是。”
说话间,那其实距离硕大的蘑菇并不很远的地下倒悬的城市已经出现在眼前。
它的确被黑泥覆盖得非常厉害,整个高而像是一层蛋壳似的岩石构造内壁上全都是深深浅浅的紫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生长分泌出新的黑紫色淤泥,也像是那些污秽的东西就潜伏在这些石壁之下。
一些岩石已经在高浓度的“污染”之中变成了晶体状的模样,那些像是晶簇与晶簇之间裂纹的线条细密地分部在各处。
而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的城市,那灰白色的石材质地,倒映出来的当然也是泛着一点妖异紫色的光芒。
而在这座建筑上的某一个角落,的确有传送锚点那没有被开启的红色光芒。
在卡塔琳娜的描述之中,这里就是他们决定敲钟,随后因此遇到了黑蛇骑士,被打得“抱头鼠窜”,甚至六十四个人当中损失了十个的地方。
先前在山洞里的时候,南红在用自己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仙家法术小道具给尼古拉止血,她没有机会、当然也没有那个自由的视野去看到瑟雷恩是怎样和黑蛇骑士交战的,就更别说判断黑蛇骑士的战斗力等等了。
面对未知的战斗力,她还是有点紧张的——虽然你知道自己真的遇到了的话可以选择躲在流明石灯上让此时在她眼里战斗里呈现出“???”状态的瑟雷恩来对付,但她还是选择先问问清楚:
“你觉得我们会在这里遇到那些黑蛇骑士们吗?”
瑟雷恩叹了口气。
“会的。”
他说,抬着头——倒悬的城市之中,有喷泉逆重力而流。
“你看到上面流淌的泉水了吗?我能够从这些泉水中感觉到一些力量……它解释了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语气里头满是遗憾,就像是他认识这些黑色的盔甲之下都有些谁似的。
而事实,事实几乎就是如此。
“那些骑士,他们胸口上的纹样,是坎瑞亚的标记。所以,他们曾经是坎瑞亚的战士,而根据我先前遇到的那个骑士所运用的武器来看,他们曾经是属于坎瑞亚骑士团的精锐。”
第44章 黑蛇骑士的“日记”
天空岛上的神明针对坎瑞亚人投下的诅咒之中,一部分变成无法死去的存在,另一部分则变成魔物,如丘丘人和萨满、也如在须弥地区可以看到的丘丘游侠或者是方才看到的那个黑蛇骑士。
南红倒是知道坎瑞亚的标记长成什么样子,她先前只是没能仔细看清那些黑蛇骑士的外表而已。
现在瑟雷恩一说她就知道了:这应该是属于坎瑞亚黑日王朝的王室护卫了,旅行者曾经提起过在坎瑞亚宫廷之中充当侍卫长的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
说起来,大概戴因斯雷布可以算是这些黑蛇骑士的前首领……吧?
“坎瑞亚人?”
她惊讶地看着瑟雷恩。
“那岂不是你的同族?”
瑟雷恩:“是。”
南红偷偷抬起头,看着他侧脸的下颌线,分明的轮廓不仅仅是体现人美貌的一大利器,更能够让人通过这段线条的绷紧与否,去揣度对方的心思如何。
他此时是有些紧绷的。
啊,很难不理解。
瑟雷恩并不知道她的脑袋里面都在想着些什么东西,他正在想的是刚才那个在他手下战败的黑蛇骑士。
黑蛇骑士差一点就要认出他来了。
对方拔剑的时候动作有些迟疑——或许是因为他们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诅咒的味道,觉察到了他和他们的些微相似。
但是这种诅咒表现出来的方式还是太不一样了,况且他因为博士的药剂研究突破,而暂时表现出了受那种诅咒更浅的模样——最终也没有被认出来,这才是正常的。
其实做为在坎瑞亚仍然存在的时候的军方一员,瑟雷恩绝大多数时候都站在军队这边,军队不像是宫廷卫队那样具备倾向——换言之,在王和平民之间,他们平衡地不倾向任何一方,所以,他和宫廷卫队打过的照面不能算太多,其中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有过萍水相逢的见面机会,但是这绝不表示能在他们变成了丧尸理智的魔物之后仍然让他们从那些已经变得快要和黑泥一样的记忆里面找出他来。
而他则因为看到了对方胸口那即便身形扭曲也没有被取代的黑日标记,从而失去了像是对付深渊魔物一样对待这些黑蛇骑士的想法。
……只不过,在想到自己曾经的同族杀死了一些如今的同事,尤其这些扭曲的骑士还是曾经在坎瑞亚非常受欢迎,从来都拥有着绝佳风评的宫廷卫队——甚至在各种庆典结束之后还会留下来清扫地上被民众抛落的花朵的绝对好人的时候,心中难免会有很强烈的情绪波动。
然而和这些黑蛇骑士的出现相比,瑟雷恩抬头看向上方倒悬的城市。
这城市之中怪异的竟然能够让他感觉到诅咒些许松动的反重力泉水,才是更让他惊诧的。
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到了一定境界,对于身边一切对外释放出的力量都会非常敏锐,他就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那种影响着诅咒的力量来自于那不停流动着的、但是总量相当稀少的水。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那些黑蛇骑士看起来仍然还有最后留存的一点点理智……虽然很少,但毕竟聊胜于无,甚至于还能在一个看起来或许已经不那么坎瑞亚的人面前迟疑留手。
是这些泉水的影响么?
于是,他转身向南红商量:“我想去上面看——”
话未说完,一道长长的蓝色光芒朝着他们所站立的位置落下,抛物线状的输出路线、以及更大的伤害覆盖范围,让这道并不温柔的水元素力攻击变得比起普通的箭矢难躲开得多。
但是被笼罩在幽幽波动的蓝色水光之下的人也没有想着要多开,瑟雷恩拔剑的动作流畅得活像是那剑并非他的武器而是他肢体的延伸,灵巧的冰锋和那些水元素相遇,瞬间让流动的攻击被凝固在了剑身,而他信手的一甩则将这些零碎的冰块悉数甩在了地面上。
挡下这一道攻击的动作,他只用了一只手,并且仍然未曾转移脚步——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流明石灯在完全同一时间朝着南红的方向递了出去。
明明也才刚开始同行,甚至才刚刚到第三天,况且对方还是个在战场上坚持战斗了那么多年的熟练战士,然而南红却很顺利地跟上了对方的节奏,并在随后表现出绝佳的默契。
她以神明创世一瞬间伸出那指尖的姿势触碰到了流明石灯的表层,下一秒流淌的像是颜料一样的一团艳红色就再次盘踞在了流明石灯上,而她在伸手过去的时候还做了个动作:
那便是抖动手腕让最下面的那一串黄金珠子滑落下来,被她的手指用力一撑,岩元素造物从掌心如刺样探出复缩起,轻快且无声地切割过黄金珠串的绳索。
黄金的珠子掉落一地,连带着那些间隔着串联在黄金之间的漂亮珠宝,这些圆润的、大约有小拇指指肚大小的珠子散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碰撞声,但不仅仅是碰撞声。
金色的波纹随着这些珠子的落地与碰撞,像是层层叠叠的联谊一样在地面上泛开,朝着那些黑色的骑士们身上接连地碰撞过去。
方才射出第一箭的只是这支团队中的一个人而已,掌旗的令官将火元素凝聚而成的旗帜插在地面上,开始短暂但威力绝不折扣的吟唱;大剑在手的黑色盔甲也快速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地面上扬起的振动很快,严格来说也还能算是隐蔽,像是地下潜动的蛇,在这些漆黑的骑士们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的瞬间,岩元素的冲击快速地与他们身上已经运用起来的那些元素力分别结合反应,凝聚而成一枚枚结晶,并且瞬间化作护盾在他们身边展开……
真的是护盾吗?
看似圆润轻薄像是彩色泡泡、甚至于只要放在太阳光下面照射一下就会破裂的“护盾”,实际上却很是坚固,至少被笼罩在“护盾”之类的骑士们挣扎了几下之后,也没能顺利地破开这层禁锢。
层岩巨渊之下的光照条件还是太坏了,实际上,如果放在阳光之下的话,就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这些圆形的护盾表面,是有一些符文在流转的。
有点儿像是钟离的护盾,但不完全一致,最大的区别在于,钟离的玉璋护盾上流转的是被璃月人称之为帝纹的,某种意义上岩王帝君专属的文字,而南红的这些元素护盾上流动的则是仙家的符箓文字。
这一次的珠串,镌刻的是仙家的“琥珀术”,更为正儿八经的名字应该叫做“琥牢术”,也是琥牢山之所以被称之为琥牢山的由来。
旅行者就见过的,山中仙人栽培一种橙黄色的植物,植物被踩踏到,就会生出大大的琥珀,将踩在上面的人包裹起来。
不会伤到性命,只是一些小惩大诫的仙家手段而已,而且外力攻击也是会破裂的,属于是从内部看坚不可摧,从外部看就差得略远。
南红老早就听说过这种仙家法术了,毕竟她的矿工们也是要北上挖矿的,可不能深入山间惊扰了众位仙人们的安寝。
但是真正接触到这种仙家法术,并且将其变成自己能够使用的技术,其实还就是在最近:
她从凝光口中得知了绝云间的那些仙人们近年来最为得意的弟子申鹤在追杀了奥赛尔的妻子拔掣之后留在了璃月港,于是直接去拜访了对方。
靠着和旅行者的好关系——感天动地,旅行者真的是一款超级无敌好用的人脉连接器——她从申鹤那边获得了她想要的符箓,并且,成功说服了这位仙家弟子帮她将这种画地为牢级别的法术镌刻在了她的珠串上头。
这些珠串属于是充能使用的东西,等战斗结束了她把这些珠子重新捡起来放在荷包里收好,带回到璃月港,再去请那位申鹤小姐帮忙完成充能,再套到胳膊上下次就还能再用,而且效果也不会打折扣。
总之也不是什么非常费钱的买卖。
只可惜,因为这些珠串到底只是便携版本的设备,并且南红自己并不能运用仙力,只能算是个拿着打火机推动仙力开始运作的——所以,这些画地为牢的结晶泡泡并不能持续上太长的时间。
四、三、二、一——仅仅四秒的时间,这就是这一连串的珠子在禁锢这些黑蛇骑士的时候所能够发挥出来的极限了。
南红在流明灯上看得也真切,心中做出评估:如果不是这种打愚人众精锐士兵如砍瓜切菜般的存在,如果是丘丘人之类的,绝对可以困住更久。
当然,对于现在的这一局战场来说,四秒钟的时间,也已经足够改变一切了。
瑟雷恩的实力本来就能够碾压这些骑士们了,他打起来需要时间是因为束手束脚着,只想把这些骑士都解除武备、也让他们失去再站起来战斗的能力。
这种情况下,有四秒钟的时间让他输出,那么整个战斗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了这么四秒钟而已。
这些黑色的骑士倒在地上,他们的盔甲上大多都覆盖着薄薄的冰霜色,那些霜花看起来更像是盔甲上的装饰花纹。
瑟雷恩没有收起剑,也没有将流明灯放在地上方便南红从上头下来——他的剑仍然握在手中,剑锋并未对着什么位置,却保持着相对警戒的态度看向高出的一层遗迹之上。
那边还有一个黑蛇骑士,相比起冲锋在前的队友们,他看着要更冷静一些,对着瑟雷恩注目——如果从那层厚实的盔甲的缝隙中隐约漏出来了点儿让瑟雷恩觉察到自己正在被观察的视线也能够算是“注目”的话。
瑟雷恩对着这个黑蛇骑士,慢慢的、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瑟雷恩,曾经在坎瑞亚的军队中服役,直到坎瑞亚灾厄爆发的那一天,你或许听说过天柱骑士。”
那站在高处的黑蛇骑士又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将持着那把大剑,对着下方已经东倒西歪地在地上躺着的其他骑士们发出一些暗哑的嘶吼。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交流的语言,因为那些倒在地上的骑士们在片刻之后爬了起来,并且没有再继续发动攻击。
他们都绕到了遗迹后头,没再出现。
仍然留在遗迹高处的黑蛇骑士也跳到了遗迹后头,没有多给瑟雷恩留下什么眼神。
的确还有理智,但是不太多,瑟雷恩托着手中的流明石灯,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而后他意识到,或许,方才这位黑蛇骑士的意思,是让他跟上。
在遗迹中,像是难民营当中的医疗帐篷似的,到处躺的都是丘丘人,看起来衰老的、看起来病弱的,他们都躺在这里,气若游丝的,像是在等待着死亡的静静到来。
黑蛇骑士低头看着躺在遗迹中的这些丘丘人们,他手中的大剑撑在交叠的掌心之中,另一端则是戳在地面上的。
他以一个守护的姿态看着这些丘丘人。
瑟雷恩:“这里的泉水,能够减轻他们的痛苦?”
黑蛇骑士点了点头。
随后,他对着瑟雷恩指了指一旁角落里的一块石板。
瑟雷恩捡起这块石板,对面的黑蛇骑士随即指了指上方——他看着像是想要催促他尽快离开这里。
无法用语言进行交流,这为双方交换意见制造了一些不便,但是给予瑟雷恩的时间不多了,他没能和眼前这个更为理智的黑蛇骑士用双手比划的方式交流上多久,遗迹下方的地面上,一条完全由齿轮结构组成的巨蛇从地下钻出,拱起泥土的同时也将很多处黑色的淤泥朝着四面八方甩过来。
黑蛇骑士和他的同伴们匆匆忙忙地带着这些丘丘人撤离此处,因为丘丘人的数量很多,所以撤退起来的效率算不得多块,瑟雷恩见状,他没有携带流明石灯,只是将它连带着南红都悬挂在了倒悬的城市遗迹上足够安全的地方,随后自己跳了下去。
*
“这条机械蛇也是坎瑞亚的造物,应该还是挺容易看出来的,不管是配色还是风格都和那些遗迹造物很相似吧?”
瑟雷恩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枚齿轮,它上头刻着一些坎瑞亚的文字,他收起了这枚齿轮,和已经自己从流明石灯里头钻出来的南红说。
此时,那条机械巨蛇已经逃窜得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里一定有通往坎瑞亚的道路,只不过,它现在可能已经被坍塌的石块堵塞起来了。”
南红看着他被弄脏了一点点的衣角,手中浅浅的金色闪烁片刻之后,出现了一把刀刃长长的剪刀:“要帮你把这块衣角剪掉吗?”
瑟雷恩:“有劳——不过,这样一来,兴许在回到地面上之后,我还要麻烦你为我指引城中裁缝铺的位置。”
南红很小心地将被黑泥覆盖过的布料区域全部剪下来,扔到一边。
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和层岩巨渊沾点边的老矿工都说这东西是他们从来都不敢去碰的——有几个粗手粗脚以至于碰到了这些黑泥的人,大多数最终都失心疯了。
就算持有神之眼,或者持有邪眼能够让人们对于这些东西有更高的抗性,但污染就是污染。
此时,那些黑蛇骑士们都已经离开了这里,他们或许已经躲避到了更深处的遗迹之中,但是那位没有和瑟雷恩开战的骑士方才所指的那块石板却没有被他们伴随着那些丘丘人们一并带走。
南红:“我觉得,他的意思大概是想让你来看看这块石板。”
瑟雷恩在她身后从腰际掏出一只金属的瓶子,克制地抿了一口后就收回去,这才走上前来:“坎瑞亚的文字,你能看懂么?”
“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聘请一位精通各国语言的学者来充当我的翻译。”
南红略有懊恼地说。
“或许这一次,您可以勉强当一回翻译?”
瑟雷恩笑了笑:“当然。”
这块石板的边缘上还有一些古老的花纹。
瑟雷恩当然很熟悉这些花纹——他曾经与这些几何形的、看似简单但是组合起来之后却也相当繁复华丽的图样朝夕相处。
这些都是坎瑞亚的建筑风格。
他继而开始看上面的文字。
【离开坎瑞亚的第三天,我们保护的平民都变成了丘丘人的样子,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但是这种转变看起来应该是不可逆的伤害。
我身上也开始出现漆黑的痕迹,卫队中年龄最小的哈尔塔普的盔甲和他的身体黏连到了一起,无法脱下,但是他并未表现出惊慌。
我想我应该记录下这些东西……坎瑞亚的百姓仍然拥有语言,但是比起我们曾经能讲述的优雅的语言,这声音已经扭曲得堪称丑陋,或许在我也变成这副样子之前,我需要留下一些理性的记录,或许在未来,会有后来者看到这里。
如果当真有人来到的话,我恳请您,看完石板上的文字。
在坎瑞亚覆灭的那一夜,大约只在两个小时之前,戴因斯雷布大人命令我们保护坎瑞亚的百姓,我们照做了,戴因斯雷布大人去了皇宫的方向。
与他同行的还有诸位坎瑞亚的俊杰,他们说要去阻止已经陷入疯狂的王。
皇宫的方向涌出了很多前所未见的力量,天空岛的神明也出现了,连带着尘世七神,坎瑞亚陷入火海之中,我们带着民众且暂且退。
我没选择走通往地面的路,那条路上有太多的阻碍,此时我很感谢我平素喜欢交朋友的习惯,我曾从一个祖上由璃月搬来坎瑞亚的人口中得知璃月的层岩巨渊与坎瑞亚之间隐秘的联通道路……我带着他们走了这边的路,希望能够绕到璃月去。
……
我们可能无法去往璃月了,层岩巨渊太深,而且也太险峻,我们如果抛下了要被保护的群众,当然还是可以上去的,但是戴因斯雷布大人的命令我从未有一刻敢于忘怀。
我们在这座遗迹中安顿下来,层岩巨渊地下有一套还算是完备的生态体系,可以让我们在这里生存,我们身上的异变越来越厉害了,我怀疑要不了多久,我的盔甲也会彻底黏连在身体上。
怀着这样的担心,我每天合眼休息的时候,都会将那些还没有长在身上的盔甲脱下来,原本想着,虽然会麻烦一些,但至少可以拖延更长的时间。
但是当我醒来之后,我发现这些盔甲仍然穿在我的身上,就像是我根本没有在睡前花那么多的时间将它们脱下一样。
我的时间大概所剩不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保持着很不少的理智,我和其他几个卫队士兵都做了交谈,他们现在都还能听懂我*说的话,但是他们也开始了呓语,重复着那些我们被宣告的命运,和我们试图挑战的话语,但是他们至少还记得我们的使命是保护坎瑞亚的平民。
有一些失控的科技和我们一起来到了地下……
……遗迹下面的地面上涌出了很大团的黑泥,我从里面感觉到了深渊的力量,有一点像是先前……但是又不太一样……
写字对于我来说变得更容易了,也更困难了,我不再用匕首刻字,我的手指已经变成了坚硬的铁,但是文字时不时从我的脑子里溜走,我仍然还保持着理智,我不知道还能有多久,或许是这个喷泉帮助了我……
我们没有药物,有人发起了高烧……他看到了地下的积水,还有面具之后的脸,天理的力量太过残酷……有人踩到了黑色的东西,我看到他被包裹了进去,我没能救它出来,但是我的战友却用突然狂热的语气告诉我这就是那血肉,我不明白……没有药物,他的情况很糟糕……
死亡被掠夺了……
……四处探看情况……高大的钉子,像是雪山……蓝色……
遇到……他们……地面上……
……她……脉……须……
保护……】
越是到了后面,文字就越是模糊,在最开始的时候,虽然能够看得出来这些文字都是用匕首一点点刻出来的,但是因为书写者的力气够大,而且应该也是经过了非常良好的文学教育的,因此每一个字母虽然书写得很是着急,却还是相当美观的。
而到了后面,或许是因为就算是这位转变得比起旁人来已经足够慢的卫队青年也已经支撑不住太久了,那些文字开始变得难以读懂起来,瑟雷恩在那些可以辨别的单词之间看到大堆大堆杂乱的线条和顿点。
这些杂乱的线条每一道都被刻画得特别用力。
前面的部分,其实都是他知道的事情,他也记得那个最为令人恐惧的瞬间,坎瑞亚的皇宫被毁坏,黑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强大的力量令他几乎是头一次地感觉到骨骼从上到下冷了个透彻。
他和当初的这些宫廷卫队成员们一样,保护着一部分的平民且暂且退,但是坎瑞亚军队驻扎的位置就注定了他们能带走的平民相对要少很多,他们的撤退更有效率,所以走了正门,也很快地来到了地面上。
只不过,他通过在这段记录当中提到的哈尔塔普确定了这些宫廷卫队成员的身份。
虽然后来者对于他们的称呼——“黑蛇骑士”,是因为第一个遇到的骑士不仅仅穿着黑色的盔甲,手中的大剑更是灵活得像是一条蛇一样——但是,这样的起名方式的确误打误撞地和他们原本的名字一样了。
坎瑞亚的宫廷卫队分为几个不同的“派系”,虽然没有什么政治斗争,但的确有好几个不同的老大。
黑蛇骑士是与白鹄骑士相对的存在,但是和白鹄骑士一样,他们是坎瑞亚人的同时,同时也拥有来自提瓦特地面上七国的血脉。
他们受到的诅咒让他们变成了魔物,而血统更为纯粹的则是如他一样变成了不死的存在,虽然一开始看着也还是人的模样,但是随着年岁渐长……
其实倒也没有多少区别,顶多是保持着神智而已。
他将这些部分翻译出来讲给南红听,一直讲到这个记录下了这些的那个黑蛇骑士开始忘记自己国家的语言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来书写的部分。
其实这一段开始,他能够看明白的那些词语所组合起来的意思,才是瑟雷恩最为关心的,里面藏着足够多信息的,只可惜,反而是这一部分被模糊得最为厉害。
他打算将这块石板带回去交给多托雷研究,对方在须弥教令院中虽然是个还没有毕业就因为实验得过于大胆而被开除的肄业学生,但好歹在教令院中的时候,他学习的科目真的相当多。
六个学派,他全都有所涉猎,也包括了知论派——况且,在瑟雷恩的记忆当中,当初的知论派还是有着“年轻人在毕业之前必须学会二十种语言”这条让他听说了都忍不住惊讶的变态要求的。
想来,多托雷在密码学上也有一定的造诣,说不定他看不懂的部分,多托雷就能看懂了呢?
但是对着南红,瑟雷恩倒是也没有藏私,他将那些自己此时能够辨认出来的词汇也全部告知了南红。
南红:“高大的钉子和雪山,想来说的应该是蒙德的龙脊雪山了。沙尔-芬德尼尔文明。”
她知道瑟雷恩做为坎瑞亚人、如今的愚人众一定知道这个,毕竟愚人众都在雪山脚下驻扎了那么大的一片营地,规模几乎可以和冒险家协会在雪山脚下建立起的登山营地一样大了。
瑟雷恩:“相似的古文明,也毁灭于钉子的降落——我打算去附近找找。”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手中的流明石灯,有了这几次的接触之后,至少在流明石和附身这件事上,他觉得默契已经到了不用再培养的程度。
但是他仍然顿了顿,然后加了重音,强调道:“在那种地方附近,可能会有很多危险。”
的确。
先前的那条机械蛇在南红看来就已经属于是挺危险的东西了,她一个人来应付的话只怕会有点儿困难,属于是会在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地获得了最后胜利之后撑着膝盖佝偻着腰,喘得像条狗那样上气不接下气地感叹要是身边带着一发元素炮多好的类型。
所以南红仅仅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在出发之前,她即将去触碰那盏流明石灯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关心了一句:“刚才的那些黑泥,没问题吗?”
从那块黑蛇骑士留下的,像是日记一样的石板记录当中,可以得到关于黑泥的信息是两个方面的:一是这种黑泥甚至会包裹住不慎踩入其中的人,性质和仙人们的用琥珀为牢笼都有些相似;二则是那些应该已经魔物化了的骑士称这种黑色的东西为“血肉”。
不管是哪一种,看着都怪恐怖的:毕竟这些黑泥绝不可能和仙人们的琥珀那样只是一点警示教育,会放人出来,而且在里面饿不死也不会憋着气;而如果这种黑色的东西是某种血肉,那么它又将是怎样恐怖的怪物所流下?
瑟雷恩:“没关系,它并没有真的沾到我身上,只是勾挂在了衣服上而已。况且,还有可以驱散这些东西的流明石在,你已经把它挂在我身上好一段时间了。”
南红不怎么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自己又一次贴到了流明石灯上头去,再一次地搭上顺风车。
瑟雷恩提着灯。
他沿着山洞中可以通行的道路向前也向下,他基本可以判定那颗钉子的方位,象征着天空岛的诸神权柄的力量,正在随着他的深入逐渐变得明显起来。
从那些黑泥外溢的情况来看,那钉子所意味着的力量,大概已经快要压不住这些黑紫色的淤泥了。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先前看到的那些逐渐零散起来的文字。
扭曲的卫队骑士在探索地下空间的时候,应该遇到了某些人,他随后提到了地上,而考虑到他并未来到过地上,那么这些人多半是来自地上的——给他带来了地上的消息。
后面又提到了一个女性。
女性……
看其中一个单词的后缀,队长判断黑蛇骑士想要说的大概是“地脉”,这个来自很是古老时候的单词的拼写方式和其他的单词都不是很一样,而在坎瑞亚的语言里头,因为他们知晓更多和上古有关的知识,所以他们的文字也有更多的保留而没有进行简化,这一点就格外明显。
他可以基本判断出对方想要记录下的是“地脉”这个词,而骑士将地脉和一个女性联系在了一起。
他无法断定对方写下上下两行字之间到底间隔了多少时间,因此也就无法确定这个“她”是不是先前的“他们”之中的一个。
……或许等多托雷解出了更多的单词之后,其中的意义可以变得更为明晰,在能力方面,他觉得多托雷还是非常值得信任的。
其他执行官嘴里有个什么说法来着?
神奇的多托雷?
好像是这样叫的——只能说也是颇有道理。
*
巨大的钉子这一次并未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之中了。
它深深地锚定在地下,被那些深色的气息纠缠着,和流明石相似的干净而澄澈的蓝色光芒从那些深紫色之中漏出。
南红自己没爬到过龙脊雪山的最顶端,她对于寒天之钉的了解基本上来自于旅行者带回来的照片之类的二手信息。
此时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这种奇怪的钉状物体,而两种力量的对冲碰撞所带来的诡异感更是蔓延在空气中。
按照安东和卡塔琳娜的描述,他们其实已经来到过这样深的地方了,并且他们的大尉也想过,要在各种设备效果都不怎么样了的情况下,用蛮干的方式清除一下这些附着在寒天之钉表面的深紫色的、像是网络一样的扰动着的力量。
当然,结果比较惨烈——失败了个彻彻底底。
南红没忍住,朝着寒天之钉的方向走了两步,这也就是她没有随身带着个照相机,否则她高低要给这儿拍上两张照片。
“按照你的实力,能用蛮力的方式清楚这里的污染吗?”
她也没敢走得距离这东西太近,毕竟是能够直接摧毁地脉枝条的东西,谁也不知道靠近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旅行者无需在意,那是因为旅行者是很特殊的存在嘛。
别人谁能爬到寒天之钉上去开宝箱啊——退一万步说,到底是哪个神经病才会在寒天之钉上面放宝箱?
南红朝后退了半步,而就在这半步之间,她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被她吞进了咽喉里,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句:“……唉。”
瑟雷恩:“你看到什么了?”
“敌袭”有敌袭的说法,叹息有叹息的说法,很显然南红刚才的那话并不意味着身边存在着敌人。
“一片蓝色的衣角,是个不怎么熟的人,但是……”
“危险吗?”
“不算是什么特别危险,至少从生命的角度来说——不算危险。”
南红叹了口气。
“但是话又说回来,从其他的方面来衡量,这就是一位绝对的危险人物了。”
“这么说吧,她身上的那件大衣,原本应该是要给你们女皇的,是富人的进贡,被她截了之后就归了她所有——虽然说在璃月,负责查税的是总务死,但是总务司查过一遍的,她也一样要查一遍啊。”
南红长长地叹息:“哪怕我的确向凝光报备过了,但是之后针对南氏矿行的审查大概会严上一阵子吧,怀疑我和愚人众关系不错什么的……其实我和富人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势同水火了——你知道么?潘塔罗涅先生一生最恨的就是自己没有得到帝君的青眼,所以做生意、还有岩元素神之眼的璃月人,那可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说南氏矿行也不怕被查账,但是一旦查得严格起来,各种各样的流程就要走得非常严格才行,总之就是会平添上不少步骤流程审核上的麻烦,换言之就是大家都要加班写一点谁也不爱写的东西——因为上面爱查。
瑟雷恩想了想,说:“不止。如果是出身其他国家的,只要符合了岩元素神之眼和做生意这两条,也一样会被他敌视的。”
第45章 旧梦
既然已经发现了夜兰的存在,南红心中那种对于探索禁区的特别的兴奋感也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还有别人和自己一起来探索的感觉,和只有自己一队人马来到世界的角落的感觉,这可是截然不同的。
她选择了回程——不是回到璃月港去,而是在先前愚人众和千岩军们搭建起来的那个补给处休息。
她和瑟雷恩在下层岩巨渊的时候带上来的东西可不少,而在让那些愚人众上去的时候,她同样也给地面上的自家矿行的人带了话,让他们把物资多送一点到这个补给平台上来,她大概还要在层岩巨渊之下待个三四五六天的。
毕竟,旅行者这会儿正高高兴兴地在稻妻过着光华容彩祭这个节目呢,而稻妻那边,按照稻妻的官方地图,应该还有不少的岛屿等待着她去探索。
距离旅行者莅临层岩巨渊还有老长一段时间了,不着急,可以四处多走走多看看,反正那些黑泥,南红已经验证过了:它们的确可以被清除,但是仅限于黑泥本身,至于说那些不断地朝着外面涌出黑泥的口子,这就是当前的技术以及流明石的力量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了。
回程的时候,照例是要路过那座颠倒的城市的。
在又一次看到那一池反重力的泉水之后,南红扭头问瑟雷恩:“要不要上去给你取一点泉水出来?我记得你有说,在靠近泉水之后,能够感觉到诅咒变得好受一些。”
考虑到坎瑞亚人身上背负着的诅咒位格之高,甚至是直接由执掌此世规则的存在定下的,所以,能够抑制这些诅咒的存在简直就是……奇迹。
是的,哪怕无法净化而只能抑制,甚至只是抑制其中的一部分,这都已经是一种奇迹的造物了。
这些丘丘人、还有黑蛇骑士之所以停留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地面上已然无处可去,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因为在这里好歹能够获得一些安宁平静。
没有多少坎瑞亚遗民能够抵抗住这种诱惑,毕竟这种诅咒本身的确是……那么的痛苦。
纵然意志强大之辈,此时五百年对于他们来说尚可忍耐——但意志也一样是能够在时光中被磨损的东西,五百年是如此,那么更往后呢?
“……步入此处之后,我心中的确有声音在呼唤着我留下,对我说在此休憩过后再上路亦并非不可。哪怕知道在这里休息之后再启程就难了,却也还是好几次险些没能抵抗住这样的诱惑。”
瑟雷恩:“我就不用了,用痛苦来维系仇恨,用仇恨来驱动自身,这些年,至少我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他建议南红,“你对层岩巨渊之下的这片空间很感兴趣,那么,你去采一些样本,带回去用作研究会好些——嗯,这样说的话,我大概也会想要分一些带走了,多、博士阁下在相关领域的研究上走在了很多人前面。”
南红苦笑了下:“我觉得,这东西也未必会有多少学者敢于研究,我还是挺害怕把这些东西带到地面上之后,会有颗钉子砸下来毁了璃月港的。也不用分两份了吧,我的那份也交给多托雷先生研究就好——但是我也想知道研究出来的结果如何。”
让那些对于提瓦特那几乎是在历史记载之前的部分没什么了解的学者直接去接触这些东西真的好吗?
在须弥,有个词叫做“禁忌知识”,说的是一些知道了就会引发危险的知识——南红觉得研究这些玩意,和了解禁忌知识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呢,博士多托雷这家伙一看就是平常禁忌知识没少碰的人,甚至有可能越是禁忌的东西他就越是喜欢,研究起来也越是兴奋也越有灵感——所以,这种东西还是交给他去处理最好。
瑟雷恩很显然是会还和她想到一块去的。
“的确。”几乎是在南红表示这件事除了博士之外再没人能做的一瞬间,瑟雷恩就表达了自己的赞同,“你的顾虑非常合理。”
至于说多托雷的死活。
——他自己都没有把自己的死活放在眼里过,别人当然也没什么好在意他的。
南红贡献出了一个水囊,瑟雷恩完成了去那高悬在空中的地方取来泉水的后续工作,将水囊的塞子拧紧之后,就存放在了背包中。
这座倒悬的城市距离补给平台有一段挺长的距离,因此,在回到补给平台上的时候,这漫长的、甚至无法确定时间流速的“一天”就算是这么囫囵着过去了。
南红不得不敬佩瑟雷恩做为军人的体力,他大概是那种比金属更强悍坚韧的存在,对方很显然走了更多的路,而她则是靠着流明石灯的存在,已经提前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对方的精神看起来却比她要好上不少。
……真离谱啊。
但是一想到对方其实的确有可能是执行官就释然了。
南红觉得瑟雷恩要么的确不是执行官,但是在很多时候具备和执行官差不多的地位,要么就是披了马甲——他对博士的称呼真的挺不够仰望的,在阶级分明的愚人众内部,说执行官的“坏话”(哪怕实际上这是实话)这种行为也是怪胆大的。
至于战斗力的表现——这就只能称之为演戏天赋的缺失,以至于自己都失去了将之藏起来心思的“坦诚”了。
队长……瑟雷恩……要真是同一个人的话,这可真是令她指尖发麻,一个头两个大。
好复杂的人,好麻烦的人,但是真的,好漂亮也好让人心动的样子——任何一个颜控在看到瑟雷恩那样干脆利落偏偏又带着点儿特效感的战斗场面的时候都会心动的。
头疼死了。
南红觉得自己当前面对的状况,其实更像是一只小猫初出新手村就遇到了一条和自己身体等长甚至要更长一点的鱼干。
能把鱼干吃掉吗?
当然不行,就这样吃下去,猫都要撑坏的。
但是放过它?鱼干又真的好香好香。
于是,就只能绕着鱼干走来走去,徘徊得像是此地有一层结界把她关在里面,又像是她在跑一款别开生面的仓鼠跑轮。
愁死个人,这决断她短时间内是真的做不出。
既不想壮士断腕,又觉得难度好大——的确越有难度越有挑战的兴奋感,但是那可是能够催生出风之翼诞生级别的高山诶。
南红怀着些许竞争落败的不甘心,些许对于那些曾经塑造出了瑟雷恩这样一个人的种种的敬佩甚至是敬畏——闭上眼睛,靠在了软垫上。
是的。
南氏矿行中的这几位大管家们从来都体贴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如果被提溜出来,扔进一些漫画里头,估计也能够做到和管家侠一样的程度。
如果是带着神之眼过去的话,那么想必甚至在战斗力上还能超越管家侠——管家侠可以解决豺狼虎豹,但是管家侠用不了元素力,而提瓦特人,至少是愚人众先遣队们,都拥有着枪械之类的科技造物。
所以,这群人在给南红补充补给的时候,甚至考虑到了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哪怕倒也没有多么娇惯,但是最惨也就是睡在马车上之类的地方,哪有躺在睡袋里、朝着旁边的石壁上一靠的?
至少也得是最上等的软垫,凝光小姐都会在自己群玉阁的卧榻上安放的那种级别的软垫。
不得不说,这种垫子卖得贵而且还特别有价无市是有原因的:它睡起来的感觉真的很好,南红的睡眠质量因此提升了不少,她只朦胧着眼睛朝着瑟雷恩的方向看了没几眼——眼瞅着对方靠坐在岩壁上,应该是没有睡着——而后,她就先梦入黑甜了。
而直到此时,她身旁的、顶着青年外表的形象,却绝不会将自己视作青年的人,这才终于缓慢地、像是夕阳逐渐一点点地探照进室内,将金色和红色的细小颗粒铺涂在墙壁上那样似的,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除了在倒悬的城市那儿,在被黑蛇骑士“指引着”,看到那块日记形式的石牌的时候。
在阅读那块石牌的时候,除了他心中格外笃定最后的那些词语当中绝对有一个是“地脉”的意思之外,他还感觉到一种很大、很强烈但是不知如何落到实处的情感。
硬要说的话……像是不舍,却又一定要说告别,所以从胸腔里面把心脏也给一起挖出来了的滋味,强烈的冲动被更强大的理性克制,仿佛一个人明明落入了深海却按捺下了全部挣扎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海水怎样进入自己的鼻腔、淹没喉管内外,充斥五脏六腑,清醒地迎来痛苦的死亡。
他完全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因何而起、为何而生,此时又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关键词而出现在他身边——但是,他至少能够确定一件事:
石牌和那抑制了诅咒的泉水,大概都在这股感情的出现这件事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他邀请来同行的人,在这件事上则完全地置身事外。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那原本对于他来说作用不那么强的泉水一时间变得更具诱惑力了些——他差一点,就真的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些泉水,甚至于留下来,让这些泉水把自己身上的诅咒多洗去一部分,让他能够回忆起更多。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他本不会有那么几次险些无法挡住这些泉水带来的诱惑。
那装着泉水的水囊此时被放在了他的身边,水囊封装得很好,那螺旋纹路的瓶口也是需要一定的力气才能拧开的东西。
它是如此的密封,以至于在这样的密封条件之下,它此时正在似有若无地向着外头释放出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像是深渊的呓语了。
深渊,或者是那些被深渊诱惑了的罪人……在坎瑞亚灾变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过去的认识,都是一点一点在后来的岁月中,逐渐从丑角以及其他人的口中慢慢还原的。
做为没有直面深渊诱惑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评价那些曾经给坎瑞亚带来了一时繁荣的人——也包括给了他这颗能够容纳进那么多无辜灵魂的心脏的莱茵多特。
或许,如果是在那种情况下,他也会无法拒绝这种诱惑——不过,至少在当前,他还能够扛得住这瓶泉水对于他欲望的拨动。
瑟雷恩也闭上了眼睛。
他打算再好好想想那封触动了自己灵魂和心脏的信件,想想什么才是真正的导致了这一情况的变量……
*
南红醒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分——钟表这种精密的仪器一旦下到层岩巨渊里头来就没用了,各种各样具备不同力量的矿石可以把最昂贵的表变成无用的、只会乱走或者是只会安静地躺着不动的指针。
当年在地面矿区采矿的时候呢,矿工们基本上都是使用日晷这种最为原始古老但是好用的
但是瑟雷恩升起了火。
火焰不大,但是很温暖,最上面是架着的锅子,里面煮了一点很野外很方便的东西。
南红这一觉睡得很好,主要是那送到了手边来的床垫足够好,她没有半点委屈了自己的感觉,而且因为之前的行程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累了,所以睡眠质量又好又沉的,这会儿精神恢复得可以说是相当好了。
“瑟雷恩先生呢?您休息得如何了?”
“很不错。”瑟雷恩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这只是客套而已,所以南红很快低下头开始在那些物资里面翻找起水果来。
她自然观察不到、也不会想到,其实此时在她的对面,朝着篝火里面添入新的木柴的人,方才那个看着非常正常的笑容,实际只是装出来让询问这个问题的人能够安心而已。
毕竟,过着正常生活的人,谁会想到同样是凡人出身的另一个人,会彻底没有了睡眠的习惯呢?
生而为人,是不可能没有睡觉这个习惯的。
但是瑟雷恩确实不睡觉——心脏里头的那些灵魂做为沉重的负载,甚至从“痛苦”的衡量指标上已经超过了不死诅咒本身,这些东西让他在五百年前便已经变成了难以安眠的样子。
后来……
后来就逐渐习惯了,瑟雷恩自己对于这些的评价是:其实也不算什么。
泉水是他头一次感觉到诅咒的削弱:多托雷给予他的,是一种从磨损的层面上去否定一些时间给予他的东西,从而让他展现出当年的模样来,磨损和天理施加在他们坎瑞亚人身上的诅咒,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他在减缓了之后的痛苦中感觉到些许放松,从身到心的,所以在生起火来之后,在火焰的温暖之中出神了片刻。
再往后,差不多是在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时刻——这种柔软而温暖的氛围之中,在轻轻的呼吸起伏声、火苗舔舐在干燥木柴表面的荜拨声里,他缓慢的、放松的,时隔多年进入了难得的睡眠之中。
而当他现在醒过来之后,他很意外地意识到,这种能够抵消诅咒的泉水在他身边,简直像是个天堂似的温柔乡——他不仅仅在诅咒被削弱之后短暂地睡着了,甚至,还格外久违地做了梦。
梦里面有很大量的光影——是坎瑞亚的光影,地下人造的光源穿透那些仿生的植物,从摇曳而婆娑的“树荫”中穿透下来。
他其实也没能看清什么东西,因此在醒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梦到的东西,或许是某些他想不起来了的记忆。
他看到了很多的因提瓦特,那些蓝白色的花朵做为坎瑞亚这个地下王国之中唯一自然生长的花朵,从来都被广泛地栽培在各处。
他觉得这里很熟悉,就像是在点燃的火堆边上,有轻轻的呼吸声、没有雪落下来的声音,也没有那么漫长的白昼或者黑夜的时候,是一个会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的环境。
大概在他没能回忆起的记忆之中,这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天空中的阳光真好啊,明明是人造出来的光源,却那么明亮,瑟雷恩在梦中抬起手来遮住那些刺眼的光,他看到自己的手——
毕竟喝多托雷的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对于均匀附着着血肉、能够看到皮肤的手指也逐渐地习惯了:
在指骨的基础上要更延长一点,指甲剪得挺干净的,但是没有完全剪到一点儿白边都看不到的程度。
但是当前的这双手,比起他成年之后的大小要小上了一圈。
但是的确是他的手没错,右手手背上靠近小拇指的那一端上有一道月牙形的、比肤色略淡一点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因为什么原因留下的,瑟雷恩记不清楚了,现在都统一被他归入了因为和“那个人”有关系这一列表之中。
是他还是少年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瑟雷恩不太确定,他还想要看到更多,但是包括疤痕在内的都被融化在了乳白色的人造太阳光里头,明亮而晕眩着让人看不清楚。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踩着仿生的草坪向他的方向跑过来,呼吸声略显急促:“瑟雷恩——你怎么躲在这里?”
一片不是很大的裙摆遮盖了部分树荫,但是也一样在光里头模模糊糊的,就好像裙摆也一样是白色的。
但是有一点细节倒是非常、非常清晰。
裙摆边缘上有一层很漂亮的花边,而在花边上尚且镶嵌着颗粒不大却很圆润的、浅粉紫色的珍珠。
而在裙摆之下,是一双颜色鲜艳的圆头鞋,枫丹的风格,装饰有小小的蝴蝶结。
在他身边站定了之后,喊他名字的人屈膝下来,在这片盛开着很多因提瓦特的“草地”上跪坐下来,伸手过来握住他的右手,托着他的手腕抬起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像是一连串的黄鹂鸟似的从巢穴之中扑腾着翅膀惊飞而起:
“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还是没有完全好?明明已经用上最贵的药膏了——都怪我,要是我不去碰那把刀的话……它上面一定有什么很可怕的诅咒,我——”
他打断了对方的话:“没关系,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或许只是我天生容易留疤呢?”
原本听着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少女握紧了他的手:“我再多找找,说不定地面上有更好的药膏——爸爸妈妈准备过两个月就去地面上做生意,我会拜托他们好好帮我找找的。”
“说到伯父伯母,”他说,“你的书抄完了吗?”
“还没有,大概还有三遍——你不要去求我爸妈免掉这三遍啦,我真的很需要长长记性,都害你留下这道疤了,况且,要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保护我呢?那把刀差点扎到我的眼睛里去。”
“不是的,我是说,如果你要抄书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抄,我们的笔迹很像不是吗?喜欢探索、喜欢发现并不是错的,只是我们这次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而已,再怎么说,我也应该和你负担起同等的责任。”
跪坐这个姿势是非常典型贵族淑女的,但也确实挺累,尤其是和躺在草地上,半眯着眼睛晒太阳这样自由悠闲到了甚至和猫一样的姿势相比起来的时候,这里头的落差就更大了。
于是,她很快也翻身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和他并排,也一样对着“天空”中的“太阳”,闭上眼睛。
“不行,你的手才受过伤呢,但是你可以在晚上偷偷过来,我弄到了一把璃月锻造的好武器,是一把长剑,或许现在对你来说有点儿太长了,但是你未来肯定会长高很多的,到那时候就刚刚好了,我要看看我拜托工匠们在上面镶嵌的宝石和你是不是相配——我选了几块很漂亮的龙晶。”
少女转过头来,瑟雷恩下意识地在同一时间也转过头去——在一瞬间,他看到很白的皮肤和一双红色的眼睛,很罕见的、更像是宝石而不是小说故事中吸血鬼的那种红。
“那一定很衬你。”
他看到了一双红眼睛。
瑟雷恩因此从梦中醒过来——其实他差不多知道自己在梦里头,也随时都能够从梦中*清醒过来。
但是……偶尔放过自己吧,他太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总是背着很多东西是很累的,就算是铁打出来的人形雕塑都会在背了太多东西之后被磨出肩膀上的两处凹陷。
况且这段梦境里头怎么看都还有一些他很在意的信息。
至于说最后因为那双红色的眼睛从梦中惊醒,这就再正常不过了,人在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的冲击之下很难保持正常水平的镇定,而在自己关心的问题上,就算是愚人众执行官也做不到像个假人一样。
情绪波动得太大,梦境自然就消散了,那句“那一定很衬你”也因此在梦境最后消散的时刻变得模糊,像是被风吹得单薄的内陆砂石柱子,颗粒感的组成部分都随着风一起飘去了远方。
但是……红色的眼睛。
和愚人众做生意,尤其是和富人做生意的岩元素神之眼拥有者,全都会被潘塔罗涅调查一番。
之所以不说是调查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是因为璃月这儿总有一些商人是潘塔罗涅调查不清楚的,而像是梅洛彼得堡这种地方,则更是在曾经彻底落入他的手中之后很快被一个异军突起的小子翻了盘。
愚人众毕竟不是万能的。
但是,当相关人士进入了多托雷和他的视线范围,甚至在丑角那边也留下了名字——还是因为或许和坎瑞亚有关的原因而留下名字的话,那么这种调查程度会更深一点。
可能会往前挖个一两百年、然后将亲戚好友身边的人也全都了解上一遍,最终他们得出的结果是,对方不可能对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了解得那么详细,更没什么可能是旁人提前布下的一步棋子。
就算她和魔女会的艾莉丝认识并且关系不错,那和艾莉丝关系好的人多了去了,甚至在蒙德还能看到敢把艾莉丝女士请去禁闭室的人呢。
不是故意为之的“巧合”,那么,大概率也不会是一场巧合。
一定和那些丢失的记忆有关系。
几乎是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瑟雷恩就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他很确定那个倒悬的城市他一定会再去,甚至还很有可能待上多托雷的某个切片分身,多取一些水,甚至是让他研究一下那些黑蛇骑士和丘丘人。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并且看起来是在将他的同族当成试验品用——但是,或许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而他倒是还没有忘记,多托雷一开始的定位也不是完全的研究人员。
事实上,他应该是个医生。
可能是医生一旦将医德抛弃之后,看起来就更像是科学怪人而不是医生了吧,按照年轻的阿蕾奇诺的说法,多托雷的天赋、他的动手能力,这些一切的优点就像是雄伟的高山连绵一座座,而他的道德就像是巨大的海沟,而将这些高山串成璃月的冰糖葫芦往里面塞,海平面上也不会凸起哪怕只有一丁点的“陆地”——他叹了口气,承认这种说法的确颇有道理,不过有他在旁边看着,就算是他有多少奇怪的想法,也需要先通过和他的商量才能执行,这样多少能够挽回一些对方在医德上的缺漏。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虽然这些泉水的确能够有效地抑制诅咒,但是这一诅咒已经快要成为他的存在本身,因此,只怕只是用这些泉水,也无法让他找回全部的记忆。
在这一段他已经惊醒过来而南红还没有醒来的时间里,瑟雷恩坐在火堆边上尝试着再一次进入梦境。
但是这一次的效果只能说是完全没有效果——或许是因为太过刻意地想要进入梦境只会适得其反,瑟雷恩也是过来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想起来,好像在他当年睡不着的时候,越是拼命想要睡着,反而越是入睡不能。
南红咬着个苹果。
因为从小到大对自己的长相足够自信,所以南红多数时候没有太多保持形象的想法:她也见多了各色的美人在生活中随意的样子,那些随意并没有让他们看起来就不好看了。
所以她是真的咬着苹果,有点儿像是用鼻尖顶着红球的小丑演员一样转过身来,这才将苹果拿在手中,咬下脆生生的一口,习惯性在咀嚼两口之后贴着嘴唇舔了一圈黏上的甜汁水。
“你要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睁大的。
如果一个人的眼珠子足够圆,而且足够大的话,那么睁大眼睛之后一定会有种无害的味道。
只要眼白的占比没有那么大,那么眼睛基本上就还是越大越好——只要是在人类的范畴之内。
而在此时此刻,眼睛睁得越大,就越是能够让那双红眼睛清晰地被瑟雷恩看到,并且与他在梦境中所记忆下的那双眼睛重叠地对照在一起。
是很漂亮的红色了,但是并不过分鲜艳,至少不会那么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别人这是一双红眼睛的鲜艳,也确实带着一点点不明显的橘色,只有在靠得很近、又观察了很长时间且观察得非常细致的情况下才能发觉,这双眼睛其实和她手中的南红珠串颜色是相似的,都有点细腻的矿石感,是有点醇厚的,带着一点点仿佛会随着重力缓慢往下淌的流动。
“不——好吧。”
形状、颜色、还有睁大的程度……瑟雷恩果断地改换了说出口的话。
“谢谢。”
很相似,甚至相似到了让他怀疑这剩下的少数一丁点儿不同都是因为年龄的差别的程度。
他甚至已经没了多少继续在这处地下遗迹当中探索的念头,而更想要第一时间回到至冬国去将这些发现整理出来请那些在能力上足够可靠的同僚帮助。
但是往返的确不容易。
而且要瞒着璃月这边入境同样不容易:他这一次是卡了黑户的身份进来的,哪怕是在至冬国的档案上都没有他这张脸的登记记录,就更别说璃月了,那位天权星就算是再怎么手眼通天都不可能提前认识一位理论上应该不存在的人。
但是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
针对层岩巨渊的探索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他们又到寒天之钉附近去了几次,瑟雷恩进行了一些采样——这些全都是要带回至冬国去做研究的。
严格来说,南红觉得自己当前和瑟雷恩的组队,就像是建立在她和对方的个人信任上的、对于先前千岩军和愚人众探索层岩巨渊地下这一行动的延续。
也和先前一样:愚人众负责探索,璃月这边负责后勤,愚人众那边负责后期解析,最终得出的结论全部需要共享给璃月一份。
一时间南红甚至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问问凝光,她在对这件事点头答应通过的时候,是不是就抱着这么个想法。
总不能因为达达利亚的备用方案实在是过分的不懂事,就把先前有利可图并且绝对是要推进下去的研究这样无限制地暂停了吧?
的确是凝光能干出来的事情没错了。
后续的探索其实是无法在不进行一番对于层岩巨渊的细致排查的情况下获得些什么突破性的成果的——至少,成果这两个字,绝对不会出现在预期之中。
层岩巨渊目前被打通的空间当中,最主要的结构都已经被探明了。
在那些愚人众先遣队绘制的地图的基础上,额外一些小山洞的探索结束之后,这里比较重要的一些区域已经被彻底划分清楚:
倒悬的城市是一处、寒天之钉落下的地方是一出去、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那朵巨大的蘑菇生长的区域——这里、外加上一条遗迹巨蛇有出没的区域,这两处的洞穴通道之后至少有一条可以通往坎瑞亚的道路。
坎瑞亚……
至少此时此刻,南红还不觉得自己应该废那么大的力气,在层岩巨渊地下造成一场很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的爆破,只为了开启一条去往坎瑞亚的小路。
就算满心满眼都是活下去,变成五星卡,她心里还是会给自己的采矿资格留下一席之地的。
好不容易从凝光那边得来这东西,总不能在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时候就先把它舍出去了吧,家大业大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如果真的嫌钱多,完全可以给旅行者砸,至少旅行者她是真的干活。
而随着主体结构的探明,其实在层岩巨渊这边发生过的一些大事,基本上就已经被梳理出来了,剩下的所有探索,都需要基于探索度、或者干脆是运气。
要是运气好,从那些厚厚的、遍布四处的黑泥当中发现了什么东西的话——那的确也会很大程度上推动进展。
瑟雷恩说他的运气从来都算不得好,但是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一无所获。
在清除一处藏在深处的淤泥的时候,流明石灯的光芒也照耀在了一块古老的金属板上。
金属板在黑泥消失之后也开始缓慢地消失,像是那些封存在地下时间太过久远的彩色陶俑在接触到墓室之外的空气的第一时间便褪色的样子——只不过,比起那个快速的过程,这块金属板的制造者似乎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回头这么一天,因此特地在选材的时候做了这样的安排。
而和那些陶俑表面的颜色差不多,既然这块金属板也开始和黑泥一样消失,那么快速地记忆下上面的内容毫无疑问是当前能做的唯一“抢救性考古”。
而瑟雷恩自称不怎么妙的运气难得地站在了他们这边:他一眼认出来这些正是坎瑞亚的文字,不是很长,书写的很整齐,和先前那位黑蛇骑士留下的日记最后那几行的字体可以形成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在这块已经被黑泥同化得差不多的金属板消失之前,他阅读完了上面的内容,消化片刻之后,他将这段话转述给南红听。
“深渊的力量和天空岛的力量相互对抗,在此世之上,也唯有这一对力量,能够庇护对方的敌人、损害对方要保护的。我已经被天空岛诅咒,而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是利用天空岛制定的规则——这个世界关于我的记忆应该会很快消失。但是为了未来,我必须留下些什么,看到的人请务必记得:
借用寒天之钉和世界树,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伟大的针对灵魂的试验,如果成功的话,我将会与龙王尼伯龙根一样获得去往世界之外寻找否定这个世界的力量。”
“没有留下名字,应该是一种保护措施,整段文字都没有留下确切的指向——这和不留名字是同样的目的。”
瑟雷恩评价道。
不管是“龙王尼伯龙根”这个名字,还是“寒天之钉和世界树”,都很显然是在天空岛的雷区上踩了一脚又一脚——当然,做为愚人众的执行官,他不会连这些都不知晓,更何况还有坎瑞亚那“天生来”的叛逆在前。
很多愚人众内部的实验也是这样的,这种行为其实也很有愚人众的风格,外加上那句“关于灵魂的伟大实验”,甚至让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多托雷。
“但是在最后留下了日期,是在五百年前……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十年。”
敏感的年份——另一句话贴到了他的舌尖上,下一秒就被顶在了上颌,没有说出口来。
正是他在彻彻底底地梳理完毕自己的记忆之后,确定了自己的记忆不再缺损的那一年。
第46章 或许我们很快会失去一位同僚
就是这个人。
在这块金属板上留下了这段文字的人。
世界失去了关于ta的记忆,当然也包括应该在过去曾与ta有过很多交流的自己。
瑟雷恩在表面上仍然能够用平稳的声音对南红说明龙王尼伯龙根代表的是什么,而他自己的心里却已经快进到了——如果他的生命当中——至少是在坎瑞亚的那段时期,曾经有那么大段大段的记忆因为对方而被涂抹掉,并且变成一些不仔细回想甚至都没那么容易被他想起来自己缺失了这一块记忆的“空白”,那么或许他先前那一瞬间联想到多托雷的情况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最近正在做着相似的研究,而是,他和金属板的记录者关系的确匪浅,而那时候已经被丑角招揽,并且与多托雷算是一般还好同事关系的他,也的确将多托雷拉进了这个特殊的计划之中。
“……目前在愚人众之内,历史学家们认为,在天空岛的秩序建立起来之前,提瓦特大陆属于龙族,而龙王尼伯龙根是位列七元素龙王之上的统领者,但是后来他在对天空岛的战争中落败。”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古老的层岩巨渊,如果他所记不错的话,坎瑞亚灾变之后的十年,深渊带来的灾祸影响将整个提瓦特都席卷过了一遍,那时正是各个国家互相帮助着准备重建秩序的一年。
除了纳塔因为特殊的原因对外封闭之外,其他国家在那段时间交流还挺多的,就连后来逐渐进入闭关锁国状态的稻妻,在那段时间里头也吸引了不少外国人才去帮助他们恢复。
的确也是没办法,孤悬海外的稻妻在国力上本来也算不得强,尤其是在双生雷神之下,有一个实力层次是完完全全断开了的,那些妖怪们承担着和璃月仙人们一样甚至更重一些的责任,但是实力和传承却又要差上不少,这种重压之下,直接将当时最能管住局面的大妖怪们打断了代,不从外吸收力量和帮助的话,只怕稻妻就真的要倒退到几乎原始时代了。
那时候他来过璃月么?似乎没有,至少当前的记忆里面是没有的,可能这也是被删除的一部分,但是他一定去过须弥。
“……很久之后,据称尼伯龙根从世界之外带着另外的力量归来,再度与天空岛交战,只不过这一次仍然没能成功。”
“所以,这里的说成为和尼伯龙根一样的存在,大概是说抹除自己出身在提瓦特的身份,成为世界之外的存在——就像是旅行者那样,如果再度降临到提瓦特世界,就可以被称之为降临者。”
凡是诞生在提瓦特的,世界树上都会记录其存在,世界树也可以被理解为是一款提瓦特户口,而且因为其存在的位格足够高,而能够查阅世界树资料的存在是须弥的草神,所以世界树也没那么容易被修改。
如果真的有个坎瑞亚人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那么对方一定有一个很详细、甚至很庞大的计划——毕竟,大慈树王的死亡,发生在五百年前灾厄降临的时候,而须弥是在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找到的小吉祥草王。
这中间有一段神明无法看守世界树的真空期。
……而他也确实在这个时间段去过须弥。
“但是尼伯龙根并没有被世界遗忘,很多古代的历史资料中都还能找到这个名字。”
对于尼伯龙根的记忆,还有古代的龙王记得。
须弥的草龙王阿佩普就是初代的元素龙王之一,应该也是现在仅存的初代元素龙王了。
所以,对方口中的伟大实验,应该说的是一方面将自己变成了降临者,而另一方面,就是将关于实验者的一切删除……或许还保留了一些部分下来,毕竟准确来说,从世界树中删除自己的存在会有什么后果,至少他,瑟雷恩暂时并没有足够准确的结果。
大概是将两场实验整合在了一起吧,这的确算是利用了天空岛的力量,也确实,算是符合了需要借用深渊的力量,才能够将这些记录保存下来的这条记录。
世界树中记录着所有在提瓦特出生的人的记忆,只有那些降临者,来自世界之外的人才能不被世界树的改变印象——至少在此时此刻,世界树是归属于天空岛管理的存在。
所以,如果要和天空岛对抗的话,那么,也就只有做为和天空岛对等位格的存在,天空岛的权柄所能够做到的事情,深渊也都可以做到。
这也是为何,当初坎瑞亚向天空索取能力不得,就转而将目光放在了深渊上。
的确是很大的收获。
南红则是听着这些如果让她自己来搜集,大概起码要花上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够跟着旅行者的脚步一起探知的信息,快速地将它们归类到自己大脑中的每一个“分类”当中去。
愚人众在对于世界根本的探知还是很领先的,毕竟在南红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这个领域当中深耕了五百年。
尼伯龙根,这是什么?没听说过,现在知道了;
元素龙王,这个倒是听说过,毕竟若陀龙王和帝君之间从好友反目的故事,田铁嘴已经讲过很多很多遍了,属于是一款璃月小朋友们儿时的回忆,和他们吃冰镇的酒酿做为解暑的饮料是差不多的性质;
世界树当中记录着所有提瓦特人的信息?旅行者是超越者,而超越者在世界树的记录之外,换言之也就是提瓦特的一些规则是无法影响到旅行者的?
哦,难怪了。
做为玩家,他们的身份肯定是有些特殊的,不特殊的话都很难解释为什么这群玩家会如此的皮实——当然也有可能是设定问题,但是在南红看来,一个已经制作得如此精细了的游戏世界,应该是会在其他的基础设定上也尽量做到合情合理的吧。
果然……这趟层岩巨渊没有白来,至少知道了在五百年前还有过一位这样的存在……话说,如果脱离了这个世界,是不是提瓦特这儿除了物理伤害和元素伤害之外的那些……规则性质的伤害就无法对她起作用了来着?
南红一时间有点心动,不过转念一想,她想到了还有龙王尼伯龙根——这位的位格摆在这里,一定是会在旅行者完成了在至冬国的旅程之后,要么成为同伴,要么成为需要战胜的敌人。
做为游戏当中存在的角色,对方也脱离不了更上级的叙事者的安排,就算再成为一个超越者,除非从此和提瓦特大陆不再有任何关系,否则又要如何避免自己变成和尼伯龙根一样的存在呢?
抛开完成这一切的难度不讲,就单单假定她已经成功了,她得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够对于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提瓦特大陆不管不顾,直接扭头就走啊?
这条路……也就只有了解一下了吧,了解一下,走是不能走的,顶多羡慕一下那些成为了超越者的人——估计他们就算看了《日月前事》也不会被怎么样,毕竟相关的行为也没有被记录下来嘛。
所以,旅行者是真的能看《日月前事》这本书啊。
*
因为有了这么个发现在前头做为“铺垫”,所以后来的这几天里,南红对于四处探索的热情还是很高涨的——她唯独有些担心先前那块金属板,或许这东西本来是应该被旅行者看到的,但是现在,这块金属板也在瑟雷恩阅读完毕之后彻底和那些被清理掉的黑泥一样,现在已经彻底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因为担心她的这套操作会让旅行者错失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于是南红在附近的遗迹当中找了一块尺寸差不多的石板。
在确定上面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之后,她就拜托瑟雷恩将原本的那段话尽量刻写了上去。
没办法,谁让她不会坎瑞亚的文字呢?
虽然在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她会觉得这些文字挺好看,好像也有点熟悉——但是提瓦特大陆上的文字数量可太多了,而在须弥这个国家,曾经在沙漠中,有无数个人类自己管理自己的文明城邦此起彼伏地生长、繁荣、衰亡……
沙漠当中有过的文字,比雨林那边要足足多出三倍有余,而这些文字大多有些相似,考虑到坎瑞亚也在这一区域之中,不少须弥沙漠地区的文字在和坎瑞亚人都交流过程中产生了些许向着那种文字的演变也实属正常。
那块十成新的石板被她放在了同样的区域,附近就是一个很明显的黑泥涌出口——只要旅行者对于层岩巨渊的探索度能够达到百分百,就一定不会错过这块石板。
做完这些之后,她就安心多了。
后续的探索也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只可惜,像是那块金属板之类的东西,属于是只有在天时地利人和皆备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的,因此,哪怕后面的探索当中,她每一天都非常认真,也还是没有发现除此之外的什么大料。
等到南红回到了璃月港的时候,她再回想起前几天在层岩巨渊中上上下下窜高走低的这段经历,她所能够想起来的、比较重要的事情,基本上也就是每天晚上从瑟雷恩口中听说的故事了。
南红是个很好奇的人——正是这种好奇心,让她觉得自己就算没有看到这些弹幕、没有被绑定一个系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游戏之内的npc,她大概早晚也会走上一条和旅行者“狼狈为奸”一起探索提瓦特这个世界的道路。
上次差点被《日月前事》和弹幕给阴到翻船不就是这么个情况么?
这种好奇心,其实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引导着她去从事矿石这一行业的,当然不可能仅仅是因为那些色彩斑斓的宝石,和金光闪闪的摩拉。
南红自己本来就没有多么的贪财,每次嘴上说着心疼,但是实际上在给出去的时候看着也没有那么心疼,反而每一次都像是给旅行者塞原石似的大方到了大手大脚的地步。
况且,在璃月这么个和平而又适合发展商业的地方,只要跟着岩王帝君他老人家的指引,赚钱的行业多了去了,往下挖的行业其实是最危险的一条——璃月历朝历代以挖矿出名的人多了去了,最终有几个得以善终的?
基本上要么迷失在了自己的技法之中,要么就是觉察到了什么,就不再将自己的技法那么全头全尾地传承下去。
所以说,就算没有弹幕的需求,她也会对坎瑞亚这个国家很感兴趣的。
层岩巨渊很大,而且有些地方也没有丘丘人啊之类的魔物,很安静,所以也就没什么必要一定要回到补给处。
在这些很深入地下的夜晚,或许是觉得地面上的目光无法看到这么深的地方来,所以南红在询问的时候也变得更大胆了一点:
“瑟雷恩先生,对于坎瑞亚,您还记得些什么吗?”
故国嘛,而且已经灭亡了五百年,南红在提起这东西的时候还是会小心些的——之所以留到这会儿才这么询问,就是因为她觉得,一个五百年前就已经灭亡的国家,在它的国民心里,至多只会演变成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已经逐渐开始淡忘的国家,带着一些仇恨——对于这国的认可度么有那么的高,而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却时刻都在增加;
另一种就是将这个已经破灭的国度视作被毁掉的白月光,每一次说起它的时候都多带几分珍重。
南红觉得对于瑟雷恩这样的人来说,应该会是后者吧……如果他养成了如今她所感受到的这般品质,那么很大概率上应该是因为他在成长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和如今的他一样高尚的存在。
如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人应该很难不沦陷于这样美好的过去。
现在也就是她和瑟雷恩同行了一段时间,双方之间有过的交流、还有一起经历的来自五百年前的震撼也都多了起来,这时候再问的话,应当算不得什么冒犯。
虽然瑟雷恩的脾气很好,大概就算是问到了会让他不愉快的问题,他也只会自己揭过而已,但谁面对crash的时候不是小心翼翼的?就算不能给对方留下太好的印象,那至少也不要留下坏印象来,对吧?
瑟雷恩沉吟片刻之后说他现在还记得的其实并不多,而后说,他还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在坎瑞亚的各处都盛开着因提瓦特。
所有离开坎瑞亚的人都会带上一两朵花在身边——因为这种花有一个特性,就是在离开了坎瑞亚的国土之后就会变得坚硬得不像是草木这种材质的制品,原本只有两个星期的花期会因为这种离开而无限地延长下去,直到外出旅行的人再一次回到故土,这花才会凋零、回归生养它的土地。
这花其实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能够见到的,它倒是没有因为坎瑞亚的灭亡而随之灭绝——“旅行者头上的花,就是因提瓦特。”
只是很可惜,在坎瑞亚灾变的那一天,所有人在匆忙离开地下的古国的时候,都没能来得及带上一朵因提瓦特花,就连他也是如此。
瑟雷恩说:“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因提瓦特了,不过它的确是一种美丽的花卉,或许有一天你会从一些想要坎瑞亚复国的人手中看到它的样子——不过,我更希望你别遇上那群人,他们不一定都是坏人,但里面绝对不缺乏疯子。”
南红点了点头:“但愿能借你吉言。”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就能这么幸运了:她和旅行者走得那么近,怎么想都会跟着旅行者一样遇到各种因为各种原因站在世俗秩序维系者对面的存在。
真要细细算起来的话,瑟雷恩其实也没对她说多少关于坎瑞亚的故事,更多的部分是在闲聊,而且还带着点语焉不详,要不是他在最后给她留下一句邀请,南红大概会觉得自己的人生第一次crash会变成一场没有结局的终点:
“或许你可以再去一次至冬,现在的至冬和你上次去的时候是截然相反的季节,就算没有这些发现,它也算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过段时间再去的话……其实也好,海冰那时候也没有融化,而博士阁下大概已经完成了对于这种泉水性质的解析。”
南红甚至还没有盘算自己之后一段时间的行程安排,就径直答应了下来,等到答应过后、甚至已经回到了地面上之后,她才终于开始根据这条起码在一个月后、已经提前定下的出行计划盘算之后的时间安排。
她肯定是要跟着旅行者再下一下层岩巨渊的,但是应该不会跟完全程。
旅行者的全程不是正常人能够跟完的,那种不眠不休的体力真的就只有来自异世界的玩家才能肝——不是每个人都能靠着吃煎蛋把自己身上的伤势给吃痊愈的。
最后听听旅行者都在地下发现了些什么东西,再确定一下有没有那种仅有旅行者可以了解到的信息——然后,应该也就可以出发去至冬国了。
旅行者的行程安排,好像说是在走完层岩巨渊之后打算回蒙德去看看,而在凝光管着南氏矿行的账的时候,有一笔支出是艾莉丝女士前来索要了一些摩拉。
当然,是以寄信的方式索要的。
她说自己正在给她最最亲爱的女儿制作一份她一定会喜欢的礼物,这个礼物当中,可能需要用到一些漂亮的、金色的喇叭,还有一些其他的特殊道具。
那些其他道具其实都挺好解决的,艾莉丝女士的魔法可以处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难题,但是那些漂亮的金色的喇叭却是个难题,她发现手边的其他材料,甚至是魔法,都无法制造出那种金灿灿的、但是又不显得过分招摇奢华,以至于将孩子的童真风味给消除掉的材料质感。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将摩拉融化之后重新铸造,才能得出她心中最想要的效果了。
但是伟大的艾莉丝女士的经费有点儿小问题,她的旅行平常不怎么花钱,而赚钱的路子——不好意思,这种事情并不在伟大的魔女艾莉丝女士的考虑范围之内。
之所以是问南红要而不是问其他人要,大概是因为除了南红之外的其他人都会更偏向于认为钱有借就要有还吧……听说她和另一位擅长将摩拉大把大把给出去的商人,蒙德的迪卢克先生不算太熟悉,否则大概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凝光只是向揽云确认了一下来自艾莉丝的信件应该不是骗钱的消息,在确认了南红和这位女士确有私交之后就把钱送过去了。
南红估摸着,艾莉丝女士说的要整个大的,那绝对是巨大的一个项目——既然是这样的话,按照旅行者和可莉的交情,大概也是会跟着一起去的。
这样的话,去须弥之前还可以再安排上这样的一个行程,那么旅行者去往须弥的时间,差不多应该会在她去至冬国之后的……一两个星期,甚至更久一点。
在旅行者刚到须弥的时候,她也未必需要去和对方汇合,毕竟现在的玩家也是有逆反心理的,她当年也就是这样的玩家。
过多地出现在主线剧情中会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像是那种皇族角色,一个版本也就算了,被人称呼为版本主推也是挺有面子的——虽然到最后这些玩家会发现她不过是个风筝,被挂在外面溜一圈而已,实际上根本就不进池子;
但要是一个版本接着一个版本的出现在主线剧情中并且还出现的时长不短……
很难说不会被人造谣为策划将自己的人设搬进了游戏里/只有xxx是内部爱剩下的全都是内部恨从成为万家踩……
总之冷淡一点也挺好的,在旅行者出发之前给须弥的朋友们写写信,拜托他们关照一下旅行者,教令院那边……
说起来教令院那边最近来了一笔很大的订单,对于矿石的要求激增,而且还是那种平常用来锻造兵器的矿石,以及能够承载住足够大量的元素力流过而不过载的矿石。
往年教令院对这些东西的需求量是真的不*大诶,毕竟就须弥的那个国防条件能用得了多少铁矿,区区一个被雇佣的三十人团而已,南红回忆了下沙漠和雨林地区对于这些矿石的需求,最终得出了个非常冷酷的结论:阿如村的矿石需求量比起教令院来倒也没有少上太多——如果排除掉那些用来锻造精密的观星仪器的水晶石,还有那些自带元素力,用来给素论派的学者们用的矿石的话。
有上一次璃月港中的愚人众们大量购买矿石造百无禁忌箓的记录在前头,南红早在那一次之后就已经给矿行定了规矩。
每个月都要对比比较上个月的矿石需求,和前几年的同月购买量也要对比,这样的话,好歹能够监控着提瓦特的何处最近爆发了特殊的问题——不管是给予一些人道主义的帮助,还是帮助自己避开这个危险,好歹都能有点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提前量。
现在的教令院,就很符合先前愚人众的情况了,南红很有理由怀疑教令院想要搞点什么事情,而且还是在这个旅行者即将造访须弥的契机。
……啧。
旅行者啊旅行者,知道内情的都知道你是个玩家,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世界是围绕着你铺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某个死亡小学生在提瓦特的化身呢——而且还是威力promax版,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
还不仅仅是死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
南红最终还是决定给教令院送去几封信——一封直接给到素论派当前的贤者居勒什手中,对方为了手下的那些学生们,每年都要将起码百分之三十的研究经费送到她的南氏矿行里头来,是个交情不错的大客户;一封直接给到须弥教令院如今的大贤者阿扎尔手上就行,教令院这段时间额外购买的矿石是要加急发货的,数量还特别大,给矿行那多少年前就一直在维护的运输网络都造成了不小的压力,现在教令院还在谈着尾款呢,多少算是个需要看点儿她脸色的客户。
最后……
多莉那边也还是送一封信吧,虽说多莉一来没有欠她的钱,二来双方也只是互利共赢地互相用着在须弥和璃月的运输网络来,但是好歹大家认识了那么多年,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却也是一起拜过岩王帝君的交情。
实在不行就在旅行者的兜里多塞点多莉最喜欢的摩拉好了。
这样的话,不管是在教令院所在的须弥城,还是在距离教令院颇远的奥摩斯港,好歹能帮上忙的人就都有了。
更多的,倒也就不用做了。
相信旅行者就完事了——等她对须弥有了初步的探索,或许甚至在那时候遇到了什么困难,她这边在根据对方的需要带着帮助短暂地出场一次,这好感度不就又刷上去了吗?
南红计划得很好,几乎是在几分钟之内就把旅行者给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在矿行内那暖色调的、但是又不显得太黄的灯光下头,她双手手肘都撑在桌面上,双手则托着脸颊。
安排旅行者真的很容易,然而安排黑长直的瑟雷恩先生是真的难——至少对方在她这里没有什么目的,也不像是旅行者那样总是情绪相对外露的样子,无所求就很难投其所好。
不同的人等于是不同的试卷,解题方式截然不同,但偏偏她最擅长的解题方式对于她最想解决的那张试卷效果不明。
真是……
南红朝后靠去,脑袋往后靠去的时候,先前安安静静站在门口等待着的揽云就走进来,手指按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缓缓地按着为她放松。
南红倒也不是很需要这样的放松——她觉得自己不管是在自救、探险还是做生意方面其实都挺行的,如果此时又一个六边形摆在她的身边做为数据衡量的话,她最为薄弱的那一项应该摆明了是恋爱。
如果可以,她最想学的是怎么撩人——但是转念一想,人常有、而长生种不常有,就算是恋爱大师大概也没有见过她这种阵仗。
所以绝对不是她不行,而是这种题型罕见——顺其自然吧,毕竟层岩巨渊的这一趟也算是收货了很多,关系近了不少在这一次出行当中只能算是最不值钱的一点儿进展。
坎瑞亚……尼伯龙根……降临者……世界树……
南红在揽云的按摩之下闭上眼睛,将这些独立的元素串起来、再分开,思来想去了好长时间。
其实从事后来想,瑟雷恩先前的那些平静的反应也是有点奇怪的——明明这是愚人众一直都在寻找的东西吧?而且,超越这个世界,还是个坎瑞亚人,这样的成就怎么想都是惊人的吧?
她的反应不够大是因为她对这一些举动的含金量不够了解,所以需要对方的讲解才能反应过来,但也真是因为需要讲解,所以那种惊讶的情绪也会更为缓慢地释放出来;
相比之下,做为讲解者的瑟雷恩,这些事情明明应该对他造成很大的冲击,然而他的反应看起来也是太平淡了一点。
要么他是知情人之一,要么就是他就是个很擅长藏起情绪起伏,但确实又不那么擅长演戏的人。
后者的概率要更大一点,但是两者结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尤其是当开始分析为什么他会要求自己表现得这样平静的时候。
对自己的外在形象有一个比较严格的管理要求?
以普遍理性而论,这确实不太可能,但是——
南红觉得大概是自己的滤镜层次叠得太厚了一些,所以她想了想那个画面:
一边已经开始瞳孔地震了,另一边却又在忍着面部表情,心里还在想着自己绝对不能一惊一乍,代入瑟雷恩的脸,她竟然觉得很可爱。
真的很没救诶你。
南红捂住脸。
不行不行,不能那么容易就被自己带偏了思维。
总之,瑟雷恩当时的表现,外加上后续说的那些介绍里头,表现出来的对于这些相关事宜的熟悉——他绝对藏起了一些话没说出口。
平静能够很好地结束一段话题,悄无声息的,至少如果南红想要结束和一个人的生意,她一定会不咸不淡、平平静静地和对方把话题聊死然后再也不见。
是属于一个人的惊涛骇浪吗?还是从对方的粗浅判断来说并不适合她现在知道?她这下是真的好奇上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南红心想,下次去至冬国的时候,她会好好追问的,比如说,都是五百年前坎瑞亚灭亡之后的事情,而且还都是亡国的坎瑞亚人,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当初那场实验的参与者。
毕竟记忆都被消除了嘛……对吧,很正常的,他只要还留在提瓦特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受到影响。
另外就是——到了至冬之后,她必然有机会确定一下,瑟雷恩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位执行官。
总不可能到了至冬之后都……
吧?
*
大多数时候,最讨厌的人是管行政的公鸡、那个年轻而且头脑简单的公子,还有同样年轻、说话阴阳怪气的新第四席;
偶尔,最讨厌的人是丑角这个派活的、富人这个有脑子没道德和他挺能共鸣但是偶尔精神状态脆弱得让他想要翻白眼的玻璃人、或者是那个嘴像是沾了毒似的不给人落半点好的斯卡拉姆齐。
博士——而且是几乎每一个切片——都从来只会重点盯着他人的错误,而根本不会反思自己有没有阴阳怪气、有没有给别人派不想干的活、以及,散兵的嘴到底是从谁那边学来的这么多毒性。
当然,曾经女士也挺讨厌的,但是现在她没了,死者为大所以他决定只开一瓶珍藏的葡萄酒而不开香槟。
自然,有了先前的那些批判,少女、木偶……执行官们没有一个能够逃过他在面具之下的白眼,反正也没人能看得见他正在翻白眼。
不过,其实在大约一年……或许不到一点,差不多大半年之前吧,他确实没有讨厌过队长,哪怕对方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总是很擅长将他们其他人衬托成反派一样。
反正愚人众一直都是反派的定位,就像是丑角当年在坎瑞亚宫廷当中的地位——和贤者相比,他的理论和谏言总是被王搁置下来的那一边,都这样了还要什么风评不风评的?
但是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尤其是在今天,他宣布整个愚人众执行官的队伍里头,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没有一个是完完全全值得被他认可的。
包括队长在内。
——他的同事总算是从璃月回来了,带来了一大堆他确实用得上并且也很高兴对方能带回来的层岩巨渊之下的信息的同时,几乎是流畅到了自然而然地、一点儿前情提要都没有地就开始接着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那个话题继续下去。
“我现在差不多能够确定了。”
在离开层岩巨渊,并且与同行者分开之后,队长就只喝了两次博士给他的药,在快速离开璃月边境之后他很快将面具戴上——于是重新变回队长而不是在层岩巨渊之下的“瑟雷恩”。
“我的心脏当中一定学习进了一些和她相关的东西……莱茵多特当初在制造这个心脏的时候应该不仅仅运用了阿索斯物质——”
一听就知道,又要说到五百年前,而且绝对又要说起璃月的那个白头发女人,是不是过段时间又要问他要那种药水了?
当然,最强大的切片不会对这种要求有任何异议,但是最强大的切片会把这一任务外包,到时候忙起来的绝对有他。
啧,卡皮塔诺,你怎么就不能多和深渊打打架呢?
博士切片举起双手,他用平静丝滑,听起来像是某一段静谧但是冰冷的地下水似的声音打断了队长的话:“等一等——你知不知道我并不是上次和你对话的那个切片?”
队长很利索地点头:“当然,你戴着不一样的面具。”
“等等——你就是靠着面具认人的吗?!还有戴着这款面具的不只有我这一个切片啊你什么眼神?!”
或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就算是对于五百岁的天才来说也是见效的,在他吐槽潘塔罗涅是个精神脆弱的玻璃人的时候,他自己也沾染上了一点这种毛病。
队长:“当然不是,但面具是最为直观的。”
他迟疑地问道:“我以为切片之间都存在着信息互通,和你说话就等于和其他二十四个说话——所以,效果不一样吗?”
如果当真如此的话,那……这么多年来,他到底是怎样顺畅地和不同的切片对接的来着?
博士切片:“信息的确会上传,好吧,我知道你上次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下你都弄清楚了?”
“还差了很多拼图,但是主体已经清晰了。让我想想,这次应该从何说起。”
不管是面具还是头盔,其实都能很好地掩盖住“当前在做什么”。
就像是博士切片可以在面具之后翻白眼,当着同事的面把白眼翻上天一样;也没什么人知道队长沉思的模样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博士切片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等待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听到队长说:“我确定了我的记忆存在缺损,你和丑角的记忆,我怀疑也是有所缺损的,但是我无法确定。”
他将先前自己在层岩巨渊之下的一些怀疑说给博士切片听,慢慢地也就将那块被埋在了黑泥之下的金属板所携带的信息也都告诉了这个切片。
博士切片的嘴角逐渐拉平成了一条直线。
“世界树……”他沉吟道,“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是我现在回忆那个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和你一样大的缺漏。我想,有可能是一些自发的记忆调整,算是世界对于记忆的调剂机制。”
“但是这无法解释为什么你受到的影响不重,甚至还能够自行意识到这一点。”
博士切片摸着下巴:“或许我应该和其他切片商榷一番——或许我们很快会‘失去’一位同僚。”
第47章 论占星术学习必要
博士切片之间是存在着一个类似“圆桌会议”的机制存在的。
虽然切片们之间彼此也没有多么友好——由此可见多托雷真的是那种很难和别人相处友好的家伙,只是个一个人孤零零地做研究——但是当一个重要的、他们非常感兴趣的话题被抛了出来之后,他们的确也还是能够平静地、隔空坐在一张理论上的“圆桌”边上,平和地展开一场激烈的、别开生面的、成功地没有打起来的交流。
这一次也是这样。
而在这个会议开始的时候,这些切片素来都有关上门,不让旁人打扰的习惯。
但是,考虑到队长这边还有很多信息没有给完,所以博士切片在思索片刻之后,直接“逾越”地给出了让队长先去找丑角问问情况,再来他这边的建议。
等到那时候,他的会议应该就差不多开完了,毕竟属于切片们之间的闭门会议从来都非常高效——天才和天才之间的交流,而且还是自己和自己之间的交流,那些能够阻碍交流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好么?
于是,博士切片就先将首席执行官从自己的房间中“请”了出去,随后给这位比自己加入还早的同伴指了指这栋他们一起看着它是怎样被建立起来的大楼的走廊一侧,仿佛旁边挂着的牌子并不存在一样:
“丑角的办公室就在上一层楼之后的走廊尽头,直接往那边走就好。”
只能说,队长的脾气确实很好,但凡换作是散兵来都要让博士切片翻译翻译什么叫给愚人众执行官在愚人众大楼内指路。
队长甚至想到了自己先前对这位切片同僚的“冒犯”,兴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及时表现出自己知道换了一个切片,于是对方才会在此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点头:“但愿你的会议能够商量出些结果来。”
博士切片给了他一个被面具遮住了一半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格外明显,就像是有只手指顶着他嘴角的皮肤在往上扯似的。
“当然会很顺利。”
他傲慢地说,吐字慢慢的。
“一定会比你和丑角得到的信息要多,卡皮塔诺。”
*
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整个提瓦特大概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来的顶级研究人员——不仅仅是能力和天赋,更包括臭脾气在内——的桀骜态度在这一声里彰显无疑。
队长没有回头。
他漆黑的、造型甚至带了点方正的厚底靴子将地面上铺设的厚绒毯上那些密密的绒毛踩得略歪,细微的沙沙声和靴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的声音略有相似,不过他是能听出不同来的。
猩红色的地毯蔓延向前,在螺旋状的楼梯的位置逐级而上,也一样盘旋着来到这栋大楼最顶上的楼层,没有任何装饰画的,甚至显得有些沉闷的——尤其是和潘塔罗涅的房间装饰相比——属于统括官的房间。
说起来甚至有些好笑,他和丑角在坎瑞亚灭亡之前甚至并不怎么熟识——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而在他被招揽到了愚人众中来之后,他们仍然没有太多交流的机会。
他始终深切地将深渊造就的伤害铭记在心里,没能守护好的国家始终沉重地苛责着他的良心,以至于他甚至并不怎么经常回到冬都中来,这段时间的频率大概算是几百年中最高的。
坎瑞亚在灭国之后剩下的还能以人类的形态行走在大地上的国民本来就数量不多,而就算是这些人,尚且分出了不同的道路,有着不同的目标:
愚人众、深渊教团、戴因斯雷布、还有暂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目的的亚尔伯里奇家族的后代。
而就算是再愚人众内部,他和丑角的目的也是不一样的,他的目的并不上升到坎瑞亚那么高的层面,而始终停留在被他收入心脏中的那些战死的士兵和普通人、还有更少的人被深渊的危害波及;丑角似乎在编织一道更为宏伟的“命运”。
先前,他对于对方的目的并不十分关心,要他去做什么,那么只要不违背他自身的操守准则,做也就做了。
而现在……他却说不太清楚,当他有了个明确的目的之后,丑角是否愿意给予他他所求的帮助。
门是虚掩着的,但他也还是敲了门。
“请进。”丑角的声音稍稍提起了一点,好像不怎么习惯有人敲门——也是,他的其他同僚们很少有脾气好的,新任的仆人应该能够算得上一个,少女是第二个,但是除此之外,似乎都不是那种习惯于敲门的人。
丑角从宽大的书桌后抬起头,在书桌的一角,放着一张也很大的棋盘,现在棋盘上头仍然只有两枚神之心,风和岩。
斯卡拉姆齐仍然没有将雷神的神之心归还到至冬国来。
丑角:“是你啊,好久不见,瑟雷恩。”
以前他也是不怎么用坎瑞亚时期的名字称呼他的。
“不用惊讶,多托雷制作的药水正是我的授意。我猜你应该是发现了一些和坎瑞亚有关的旧事,在层岩巨渊?”
队长:“你的授意?”
“你当年一定没有好好学占星术——占星术做为王国四柱之一,既然我已成为王身边的宫廷法师,自然要在四柱的技艺上都有些精进。”
丑角请他坐下,一旁的机械手将几款不同的茶水展示给队长看,让他从中挑选自己想要的。
“不用了,多谢。我想现在的我要是喝茶的话,茶水大概会从我的咽喉漏出来。”
队长直接地拒绝了机械手的好意。
“占星术对你展示了你的未来?”
“哪怕是虚假之天,那也是天空的‘宏伟蓝图’,是一定要照着那蓝图上的命运演变下去的既定轨道。”丑角说,“我原本的确是打算看看未来,但是我看到的东西——不,不是未来,我观测到了一团黯淡的星座,是一个人的命之座。”
在坎瑞亚时期,被称为亡国四柱的行业,是每个人都要学习的基础课程,入门之后,才会根据一个人对某一个行业擅长与否而进行分流。
当年的瑟雷恩在炼金术、占星术甚至言灵方面都有点……中规中矩。
但是,在剑术方面的修习,他的确表现出了很强的天赋。
强到了什么程度呢?
大概也就是被几乎所有人感叹:如果他出生的时代更早,有更多的时间成长的话,他或许会是第二个极恶骑或者猎月人,至少也是能够企及那一高度的天才。
在这样感叹的人里头,甚至也包括了猎月人雷利尔本身。
只可惜,这样的感叹最终一语成谶,他的确没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为那样的强者,阿索斯元素支撑起的心脏本应该让他在学习世间一切的武技之后登峰造极,却十分可惜地在他还只是青年的时候在灾变之中被他自己挪作他用。
——说回他的占星术学习吧。
因为过早地表现出了剑术方面的天赋,学校认为他可以被提早分流,就算没有完成对占星术等其他方面的入门也无所谓。
所以……嗯。
“我的确不擅长占星术,况且多年不用,只剩下一些最基础的常识了。”队长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研究,“但我记得越是明亮的命之座代表着越是强大的力量,你莫非看到了小人物改变世界的可能?”
“在提瓦特的历史上,有过很多次小人物推动历史进程的时刻,但是这一次并非如此。”
丑角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也和你有着一样的怀疑,直到我开始细致地观察这一团命之座,我——”
他抬头看了队长一眼:“我就不说那些专业名词了,直接跳到结论来吧。”
“这一团命之座,是虚假之天上除了那天空本身之外唯一非真的存在。”
丑角说到这里,留出了足够长的空白时间。
哪怕是当年在学习占星术的时候天赋比瑟雷恩都不如,而且还没有他那样愿意去死记硬背的好态度,上课睡觉下课也不写作业的坎瑞亚人,应该也能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人死之后不再受命星的照拂,但是那些命之座仍然是挂在天上的,并且仍然是真实的。
这一点,从当初蒙德和璃月交界的其余下了一场流星雨的情况中就能得到佐证:创造出了风之翼雏形的冒险家可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而他的命之座是直到最近才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这还是极其少数的例子。
所以,如果天空中有一团虚拟的命之座……
“枫丹的那维莱特,就是那条还没有收回古龙大权的水龙,他也是有命之座的;旅行者,她也有命之座,旅人座,我已经观察这个命之座很久了。”
丑角提醒队长。
“所以,虚假的命之座,要么意味着天理创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以ta的命之座来干扰占星术士们触碰到世界的真实;要么就是,此人其实已经不算是提瓦特世界的人,但是仍然在提瓦特生活,甚至一定程度上绕过了天理的监管……旅行者的命之座,是在那对兄妹直面了天理的维系者之后才出现的。当初我们迎接来这对王储的时候……黑王之所以会那么兴奋地直接宣布他们继承了坎瑞亚的国祚,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们的命运并未被撰写在高天之上。”
“我研究了这团虚假的命之座,发现它和很多的命之座都有关联——但是,关联最深的还是你。”
丑角朝着高大还宽厚的椅背上靠去:“所以我才会拜托多托雷做这件事。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占星术还是很管用的东西——哪怕我们都厌恶着命运对我们的束缚,但是了解命运才能反抗命运。”
完成了迟到的劝学之后,丑角双手手指交叉着摆在桌面上,眼睛微眯:“好了,说说吧,你在层岩巨渊的发现如何?”
*
虽然丑角没有完全挑明,但是距离彻底指名道姓,倒也确实没有多远了。
一团虚假的命之座,和他的关联最深,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博士去研究相关的药剂……在短暂的宕机志红,队长甚至有些庆幸丑角没有在一开始告诉他这些。
如果没有一些自己发觉的东西做为前期的铺垫,骤然得知这些很有可能让他在去往层岩巨渊的时候几次忍不住说出些什么来。
有执念的和没执念的,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此时,已经有相当完整的框架搭好了,虽然还有一些部分无法确定,并且其间很显然还需要填充上非常大量的细节做为整个计划血肉的填补——但是当框架被提拉出来的时候,至少他就已经能够对自己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关于记忆、关于在靠近那些泉水之后难得做的那个梦、关于他收集的那些东西最终指向了谁——
丑角和博士还不太一样。
队长知道他了解了不少,但应该都是通过看见和听说这两种手段之外的方式获得的信息。
因此,对丑角,他就干脆按照时间线说下去了。
“多托雷现在在开切片之间的会议,但是等会议结束也不一定会有结果。”
队长说。
“那么皮耶罗,你呢?”
“我们目前对于世界树的研究还太过局限,但是从我个人的情况来看,我是在观察到了那个命之座、并且确定了这个命之座本质上算是已非此世之人对于天理的蒙蔽之后,才逐渐意识到记忆中有不对的地方。”
丑角托着太阳穴。
其实,他现在拥有的记忆,从理性的推断上来说都是没有问题的,一切都是他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如果是在注意到虚假的命之座之前,就算是怎样回想过去,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有些记忆其实是有问题的。
只可惜,在他观察到了虚假的命之座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在某一段时间拥有两重不同的记忆。
丑角觉得这种情况还挺有意思,哪怕这两段记忆放在一起时常打架,在冲突最厉害的那几天里甚至让他差点儿觉得自己变成了神经病。
好在他可以看着自己的下属:既然多托雷都把自己切成了个二十四线程的东西,并且哪怕到了这个地步都还疯得很有理智,那么就算有两段重叠在一起的记忆好像也没什么。
就这么自我调理着,至少当前他的两段记忆勉强是兼容了,他在一开始就用笔记记录了下来,所以现在好歹知道自己的这两段记忆里面孰真孰假。
“我勉强有些头绪,毕竟当初在黑王宫廷中的时候,我虽然和贤者持有不同的见解,但这些见解却都是从对深渊的研究中得来。所以,深渊的力量让我被世界树影响的程度没有那么深,也能说得通。”
保存在代表着深渊力量的黑泥之中的金属板就能够在天理的监控之下保留到今天,成为提瓦特世界本身的bug,那么和深渊接触了那么久的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太一样。
不如说,当初那些和深渊接触得比较多的人,现在就没几个是还在天理的秩序之下过日子的——像是极恶骑苏尔特洛奇,公子老师的老师,现在都已经在天外生活了。
虚假的命之座这一发现,就像是一个助推力,对于丑角这样本来就比较松动的,那么只要这个力一出现,他立刻就会变成一道多米诺骨牌。
而其他人,他们从头到尾都非常坚实地生活在天空岛的秩序之下,所以在这些认知上,坚固得就像是一堵墙——那么,这个推力作用在上面,其实也就不至于引发什么后续的结果了。
“但我实在没想到,”丑角叹了口气,“既然我们同样都是当初那件事的参与者,和旁人的记忆被替代了这一点不同,你是失去了那一段记忆,却没能将其填补上——一直以来,你都是……”
“都觉得是我忘掉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队长接上丑角的感慨。
“莱茵多特在制造这颗心脏的时候动用了些属于深渊的力量吧?再者,或许就只是那些记忆已经多到了无法轻易填补的程度。”
丑角:“姑且这么认为吧,世界树……其实在你从层岩巨渊回来之前,多托雷就已经在思考着一些和世界树有关的计划了。”
而且还是听起来很缺德的那种。
队长难免想到多托雷在请他出门之前说的差不多是最后一句话——“有可能会失去一个同僚”。
罗莎琳已经陨落,他是打算再送个执行官去死,又或者是……斯卡拉姆齐的心倒是和愚人众一直只是貌合神离的关系,虽然任务都总是能正常、按时且保质地解决,但是雷神之心现在在他手上,考虑到他和雷电将军之间那复杂的过往关系,很难说他还会带着这颗神之心回到至冬。
“你果然也想到了斯卡拉姆齐——不,如果他只是想要用神之心让自己变成神明,那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多托雷一开始的计划也就是用雷神之心换来草神之心,你要相信,斯卡拉姆齐对于神之心的执念本质是对于自身定位的失望,他觉得自己生来应该做为神明,为神位和信众奉献,就像是他的创造者那样,为了维系永恒把自己关在一心净土当中数百年。”
“当他真的成为了神明,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成为神明也不会让他旧日的梦魇变好上多少。”
“多托雷先前的计划是,如果斯卡拉姆齐成功了,那就等待他意识到神之心被舍弃并非没有道理;如果他失败了,那就由他出手,带走斯卡拉姆齐、以及小吉祥草王的神之心。”
“而如果现在的他觉得我们会少一位同僚的话,他大概会把斯卡拉姆齐留在须弥吧,这样看的话,他就只能以交易的形式从小吉祥草王那边获得神之心了。”
在博士当年尚且年轻的时候,那些曾经属于坎瑞亚的尖端科技、还有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天空颇具逆反心态的认知,基本上都是由丑角带给他的。
所以,根据他说出口的话,丑角大概就能猜出这小子在想些什么。
“哪怕是小吉祥草王的前代大慈树王,也并不是以武力著称的存在,须弥的武备力量松弛,想想看,如果多托雷将他留在了须弥,不管是教令院还是那位小吉祥草王,会有拒绝让须弥多一个准魔神级别战斗力的想法和余裕吗?——绝无可能。”
丑角耸耸肩:“他的计划也挺明白了,对付如今的须弥确实够用,就这样吧。”
他从书桌后头站起来:“姑且等待吧,等到世界树机制被验证的那一天。”
记录其实是很不靠谱的行为,就像是层岩巨渊之下的那块金属板,埋藏它的人其实等待着的是未来的有缘人,好在是真的有缘了才会有当前的效果。
否则,要是遇到一个不那么敏锐的人,等到低头的时候金属板都已经随着黑泥一起消失不见了,那段故事自然也就从此不见天日。
相比之下,不管是旅行者,还是有不小的可能已经不能算是提瓦特世界一部分的那位,都会是更好的验证对象。
“走吧,下去看看多托雷,顺便经过图书馆,要是你打算在五百年后重新拾起荒废……或者说在我眼里和没学过也没什么区别的占星术的话,图书馆里倒是有预言家维瑟夫尼尔曾经编写的一本占星术入门教材,如果是你解阅的话,一年之内还回来就行。”
*
“如果是旅行者的亲笔签名的话……那么,就算不是枕玉老师的亲笔签名也没关系的!”
在稻妻,旅行者从热情的粉丝手中接过又一份需要签*名的物料,一边已经非常熟练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一边忍不住用热切的目光看向一旁正重新上架了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的摊位。
不开玩笑,那个圆圆脸双手抱着长刀的雷神娃娃她是真的想要,但是看起来,从当前这个摊位上脱身还需要好久……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面前的队伍居然会和排队买御建鸣神主尊……不是,这么长的名字到底是谁在起又是谁在念谁在背,怎么不干脆直接叫神霄雷府总司驱雷掣电追魔扫秽真君算了?
——为什么她面前的队伍会和排队买雷电将军玩偶的队伍差不多长啊?
就算她的确是很风云的人物吧,并且的确是在八重神子以及千手百眼神像上头的那些神之眼的帮助之下打败了雷电将军的风流人物,但是这样长度的队伍真的合适吗?
这要是放在什么小心眼的神明眼中,说不定都能算得上是功高震主。
隔壁传来了“别排了,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已经卖完了”的喊叫声,瞬间哀声四起,旅行者的内心也一样哀伤得要命,而这种哀伤在看到那些没有排队买到雷电将军手办的人一个个的都跑到了她这儿来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给人签名辛苦吗?
辛苦的,但是更多的是命苦。
这群排队来光华容彩祭打卡的人,一个个的都像是有那什么打卡狂热症似的,一个热门摊位买不到货了就去另一个热门摊位占着位置。
但是在这时候,旅行者的嘴角也不好往下压太多,毕竟站在她面前的都是她的粉丝,生而为人还是善待粉丝比较好。
旅行者那逐渐变得僵硬的微笑,终于在阿贝多喊她过去的时候得以放松下来。
她这边的签售摊位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关掉,旅行者如蒙大赦似的逃去了阿贝多那边——阿贝多那边光华容彩祭最后的成品绘画屏风已经完成,画面上并没有出现黑主的形象,但是当阿贝多对着她眨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举起手中的茶杯的时候,旅行者就明白了过来。
啊……需要被元素力影响之后才会显出颜色来的颜料,阿贝多老师这次也依旧是完全没有控制成本呢。
不过,她现在其实已经知道当初导致了雷电五传的传承基本上全都断绝的人是散兵了,所以——
“阿贝多,你叫旅行者过来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在光华容彩祭上,旅行者已经帮了很多人很多个忙了,这应该很好理解吧?八重神子这只狐狸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帮忙的人的。
所以,派蒙也已经习惯了:谁叫旅行者过去,忠实的神之嘴会在第一时间询问对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旅行者觉得派蒙……派蒙这机灵劲还不如不机灵呢。
阿贝多摇摇头:“我没有什么需要旅行者帮忙的,要是旅行者觉得实在想要做点什么的话……嗯,龙脊雪山上的星银矿……毕竟白色颜料什么的总是用得非常快啊——不不,别真的动身啊,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我的白色颜料还剩下了很多。”
阿贝多开了个让旅行者差点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投降的玩笑,随后,他将旅行者拉到一旁:“旅行者,我……其实八重神子小姐也想要提醒你,但是我想她大概不会说得多么直白,所以我决定再说一遍。”
“雷神的神之心早就已经被雷电将军舍弃,交由了八重神子小姐保管,而八重神子小姐之所以在这一次那么轻易地将这枚神之心交给了散兵,一方面是因为要交易你,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上的亏欠。”
“我建议你,如果方便的话,去看看华馆梦醒形骸记的故事吧,我相信,集齐那样一套圣遗物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另外就是……反正等你看完了这一套圣遗物的故事之后,你应该也会这么觉得的,去须弥取草神的神之心的执行官中,应当会有散兵在内,请务必小心地做出选择,当然,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阿贝多说完这些,突然笑出了一副平时相当不常见的、很是灿烂的模样。
旅行者被这样的笑容猛然一惊,差点后退两步。
“好了,叮嘱到位,我就放心了。”
阿贝多说着有些神神秘秘的话,但是也没给旅行者抓着他的袖子,拖着他问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些什么意思的机会,转身走向在一旁的奶茶店门口抬着头和温柔的卖奶茶大姐姐说自己想要来一杯红色饮料的可莉。
旅行者:“……?”
她也不是没有看过华馆梦醒形骸记的故事文本内容,讲的是散兵的过去嘛,做为不傻但是白甜的倾奇者在稻妻生活的过去,以及后来是怎样一步步黑化的历程——所以,阿贝多老师的意思是,这里面藏着点可能会发生在须弥的大事相关的重要信息吗?
她顿时严肃认真了起来,阿贝多老师虽然也有知名战绩《你是不是犯事了》在前,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个非常可靠的伙伴。
看来这次回去之后要好好研究研究华馆套的故事了……哦不对,她研究什么啊,她还要工作的!
找个机会,比如说在上班的地铁上,打开一个原学家的视频,好好看看对方都是怎么分析的。
她看着阿贝多牵着可莉的手,去一旁捞鱼的小摊子上看金鱼的背影。
阿贝多老师看起来很开心,几乎和可莉一样享受着这场光华容彩祭。
哦……话说起来。
旅行者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先前从一位关注了的原学家那边听到的一个推断:阿贝多和散兵好像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颇为相似的一对……对照组?
反正绝对有谁说过,莱茵多特制造阿贝多的技术后来也被雷电影获得了,她用了这个技术,先是制造出来了散兵,然后因为觉得对方的感情太过强烈,不适合做为永恒的维护者所以将其封存,又制造出了雷电将军这个身体,做为容纳自己意识体的外在躯壳。
这么说来,阿贝多老师这会儿这么提醒她,是否也和这种阴差阳错的缘分不无关系?
旅行者于是也转过身来,问派蒙:“想不想吃点什么?”
派蒙的眼睛瞬间睁大:“嗯嗯嗯!串串、拉面、乌冬、甜点心……我全都想吃!”
旅行者:“好啊,毕竟应该也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去往须弥了。”
派蒙:“唔,听说须弥是个遍地都是蘑菇的地方,蒸蘑菇烤蘑菇炖蘑菇煮蘑菇蘑菇汤蘑菇饭蘑菇泥蘑菇酱生蘑菇——”
旅行者:“生蘑菇不能吃哦,派蒙。”
吃生蘑菇会看到小人的,比派蒙还小的小东西,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然后开始上上下下地跳一些洗脑的舞曲。
虽然生蘑菇不能吃,但是被提醒到了须弥的她还是忍不住拉开了自己的背包,背包里面的摩拉并没有很多了——但是旅行者非常相信自己可以在之后的地脉活动当中给未来的须弥攒出足够多的摩拉和经验书……哦,但是之后的那些版本,她很难不继续抽卡诶。
看看自己还剩下多少原石多少抽?
刚刚完成了南红小姐亲口要求留下来的秘书小姐布置的任务,拿到了一千六百原石,这一千六百原石还没来得及去兑换成粉球。
剩下的都已经完成兑换了,感谢稻妻这接连开的全新地图,她攒了有差不多四十抽……等到下个月的月初又可以兑换五抽了。
就算是这样,五十五抽最后加上之后杂七杂八的活动……怎么想都不可能allin吧,还是要氪一点的,又或者,如果她表现得足够贫穷,那么是不是亲爱的南红小姐可以再额外多开上几个活动?
就比如说和这一次的光华容彩祭会展经营活动一样——虽然只能看到那些金灿灿的钱币掉下来,而每一分钱都被那该死的资本家八重神子收入囊中而没有归她自己……但是无所谓了,因为南红小姐真的给了很多。
首先,一个原胚的价值,就不是那些摩拉可以衡量的,其次,一千六百原石,还有一张锻造图纸,这些价格累加上去,旅行者甚至很难不怀疑南红是不是在倒贴。
虽然从头到尾策划经营起了光华容彩祭的结果就是成为了稻妻知名“二次元”领袖级别的存在,并且在摊子上被人疯狂要求签名,但是看在一千六百原石的份上其实这个名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如果加钱的话她还能再签名一整场……
旅行者收起背包。
她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想:或许,只是或许啊,下次见到南红小姐的时候可以给她提提要求,说自己有着牛马的耐性、熊的力气,给她安排活的时候可以再多一点——而她要的也没有很多,她只是想要自己到手的原石能够再多上……嗯,八百原石就可以了!她可以给南红小姐打折的——虽然她知道按照南红小姐的好脾气、还有一直以来的慷慨,大概是不会要她的这个折扣了。
而说到南红小姐。
旅行者觉得自己应该在光华容彩祭之后先回一趟璃月。
虽然和可莉的约定是一定要执行的,但是相比起自己的私事,金主的事情应该排在更前面一点。
做人不能那么忘本,正如给原石的立本是义父,是每一个旅行者忠实的二次元赛博新爹,南红已经接连多少个版本给原石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义母了,必须要出重拳——就算喊一声“祖宗”她也愿意啊!
第48章 大船~
回到璃月去见见南红小姐顺便开个一千六百原石的新活动就挺不错的;
新地图叫做层岩巨渊?虽然已经连着好几个版本开新地图了感觉肝都要碎了,但是为了花更少的钱抽更多的角色,那么层岩巨渊也挺好的。
握草!
但是层岩巨渊还有地下矿区是怎么一回事——原神你连续着出各种地下的地图是怎么了,是你们的地图制作组都统一去溶洞旅行过一次了是吗?
旅行者是真的没想到:她这才刚回璃月港,瞬间就被各种各样的任务给塞满了,明明她上次离开璃月港还是不久之前……明明上次已经把各种各样的工作都给做完了——
好吧。
看在原石的份上,也看在队伍里居然还有南红小姐的份上。
“所以这一次我们是要同行吗?”
旅行者兴奋地搓着手,而在她的金色M字刘海的上方,白色的弹幕正在兴奋地飘过,疯狂地喊着“老婆,又见面了老婆”。
南红点头:“嗯,是同行,只不过我现在手上还有点事儿,可能要等到你准备去往地下矿区的时候才能过去和你汇合。”
须弥教令院那边的额外订单,南红现在还在追踪着它背后的原因。
只不过,从璃月港到须弥,要么是走层岩巨渊这条陆上直线——应该没有哪个傻子会愿意翻山越岭地走这条路吧?累都累死了;
要么就是从璃月港走水路到奥摩斯港,然后再从奥摩斯港一路北上到须弥,这一条轻松些,但是要绕路。
派去须弥的人此时应该已经抵达了须弥城,但不管是调查还是往回走很显然都需要不少时间。
南红得等到对方带着消息返回,并且提前应对好对方可能的各种动作,甚至是断掉对方的矿石供应来避免一些坏事发生……这样之后,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去一趟至冬国。
虽然南红自己也知道,她去至冬国的话,高低是要先从愚人众那边整点儿上次瑟雷恩带回去的东西的研究成果,和进货似的把自己的那三条进度当中最难刷的一条再往上刷刷,
但是,考虑到她自己的心思是很不纯的,甚至还特地请了今年海灯节给凝光和刻晴做了新衣服的那位裁缝给自己新裁了两身裙子。
南红对那位裁缝的制衣水平和设计审美都很满意的。
尤其是对方给凝光设计的那身裙子,大露背本来就已经很暧昧了,将她背部的线条凸现得特别完美,北斗船长看了都要走不动路——偏生还额外给加上了一条细细的同色的珠宝链子,没有任何遮挡的效果,只是在头发若隐若现的遮掩之下,闪闪烁烁还摇摇曳曳的,有种欲说还休的璃月式调情感。
总之,这是真的很会了。
南红的价格开得高,对方当然重视这一单,外加上还有加急费,所以现在两条裙子的设计稿已经出来了,正在打样呢。
一条颜色是很鲜艳的那种红色,贵气是一方面,在至冬国的雪地里头效果自然就和在璃月这种一年四季花团锦簇的地方不一样,而且与她眼睛的颜色还一致,怎么想都是很吸睛的呢;
另外一条却不是璃月的风格,她毕竟也要考虑保暖的效果,所以反而考虑了至冬国那边的设计风格。
领口边上有一圈厚实的镶嵌皮毛,很保暖的同时还能把脸衬得更小,算是一种小心机了;另一方面,这种白色的毛茸茸质感,其实很配她收藏的一屋子金饰。
——所以,自嘲一点说的话,也可以说她这次去至冬国的目的之一就是谈情说爱,多少是有点荒废工作,将那么庞大的祖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了。
所以,为了避免成为败家子,她当然要先做点什么再跑路。
在听到南红的婉拒之后,旅行者的脸上能够看到明显的失落,一旁的派蒙瞧着比她更难过一点:“这样吗……”
南红想了想自己和派蒙之间的交情——好像交情从始至终都不怎么深,硬要说的话大概是酒肉之交,指她请派蒙吃饭,派蒙负责清空盘子的关系。
也不知道派蒙是怎样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的,难道是在稻妻的时候,轻柳为她刷的一波好感度吗?
既然旅行者明显有些舍不得了,那南红总是要有点表示的。
她当然不至于被旅行者这么说上一句就跟着对方走了,把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放在脑后置之不理。
且不说置之不理吧,就单单说被旅行者轻松一叫就到——这个人设当然不会是什么坏人设,但是关键在于,望舒客栈的魈上仙就已经是这个人设了。
不仅如此,人家还有对其他人相对冷淡的反差萌,双标的情况一对比,这个ml不就卖成了吗?
已经有竞争对手的时候,切忌自己不能以完全一样的风格下场——尤其是,再确定自己很难跟风胜过对方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要的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继续用在稻妻那会儿,让沿途的所有旅行中全都没有她的出现却带有她的痕迹这一套路,时不时地提醒一下旅行者她的存在。
南红想了想,将一张自己q版形象的小纸人交给了她:“我从神子那边学了一点分身的小技巧,虽然没完全学会,但是也算是够用了,你可以让它和派蒙一样跟在你的身边飞,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就当是我的心和你一起在旅途当中了。”
毕竟是层岩巨渊的地上矿区嘛。
南红亲自去那边走过,还不止一次,自然对那边的情况颇为了解——层岩巨渊做为当年帝君和若陀龙王大战的起始点,正是双方手段最频出,并且攻击最为猛烈的时刻。
地龙翻身将多少山石树木掀翻,造成一条长长的地势改变;而帝君又像是在孤云阁那边一样,用岩枪予以回应。
云来海上,造成了孤云阁的岩枪投掷的时间比层岩巨渊这边更早,而且那边还有海水的侵蚀等等,如今已难再看到岩枪当年的威力,但是层岩巨渊这边却是可以的。
那些留在地面上的、仍然有和元素共鸣的能力、有没有被风化彻底的帝君篆字符文留存的岩脊,只要被施加了岩元素的攻击,就还都能产生很强势的岩元素共鸣呢。
不管是用来解密、还是用来杀敌,效果都好得很。
诚然,在这种环境之下,最好是能够在队伍里放上一个钟离先生,但是,毕竟钟离先生应该是个五星卡吧?如果是五星的话,抽取还是有点点难度的,要么靠钱要么靠运气,总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把钟离先生从池子里面捞出来的。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影响,还是让她这个从技能上看怎么都算是共鸣副c或者是共鸣辅助的人上会比较好一点。
这样至少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岩元素共鸣在大世界探索当中能够发挥的功效了——毕竟先前已经有过在仙家洞府里面战斗的体会了不是么?
嗯……不过上一次的战斗没有她的参与,或许这一次可以算是给旅行者交出提名状,让她看看自己的技能之类的。
这种活动,对于玩家来说应该也可以算是一种卡池预告吧?虽然南红看着自己获得的星星数量,觉得自己距离进池子还有那么一段时间,现在就给玩家们画这个饼实属有点诈骗了。
她现在才只有三颗星。
第三颗星是在层岩巨渊获得的——毕竟得知了很多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的辛密,对于这个世界的探索了解度这不就上去了?
那么大段的进步呢,总得有点奖励。
而在她将那块伪造的、用来替代那块已经没了的金属板的石板放在黑泥喷涌口上的时候,她的剧情参与度也有了提升。
南红差点没忍住当场把脸皱成流汗黄豆:造个假就有剧情参与度啦?还是说旅行者会发现这块石板是她和瑟雷恩一人参股百分之五十造假造出来的,从而开启一条和瑟雷恩相关的剧情线?
但不管怎样,三颗星的人物肯定是进不了池子的。
在玩家的世界里,角色只有五星和四星。
南红想到自己先前意外得知凝光居然在卡池里只能算是四星的时候,她可太惊讶了,毕竟……
这可是凝光啊。
放到稻妻去可以算是加强版神里绫人的存在、放到蒙德去那就是实打实的琴团长Pro,但这两位看弹幕应该都是五星,只是一个限定一个常驻的区别。
凝光都能成四星了,这个卡池的安排规则,果然是稀奇古怪得很。
但是南红不太想成四星:成为四星总觉得会人气变低一点,毕竟她上辈子也会更喜欢ssr和金卡,她现在在剧情里参与度那么高,怎么说……也配个限定卡池吧。
要是铺垫了那么多,最后变得那么容易被获取,这就多少有点尴尬了吧?
*
旅行者接过了南红递来的小纸人,当着南红的面就开始看了起来。
小纸人大约二点五头身的比例,脸圆圆的,嘴很小,几乎看不出鼻子,一双眼睛倒是很大,用朱砂点了之后看起来确实和她很有几分相似。
但是身上就不是那条白色的裙子了:这种修身的裙子穿在个子高挑的人身上是修饰品,穿在q版小人身上,那就是纯卖萌。
符纸小人身上穿的是萌萌的漂亮上衣和小短裤,像是行秋那样的装扮,只可惜腿短的只有一点点,因此多长的裤子摆上去都看不出到底是三分五分七分还是九分。
但是真的很可爱诶!
她还会用自己短短的、甚至没办法碰到一起的没手指小手去理脑后“长长”的头发。
旅行者捂住了心口。
【哦哦是宝宝,是我和南红小姐的宝宝(?】
【老米如果你不出角色的话就不要先预告那么多套衣服好吗好的】
【看喜欢的角色衣橱大大的有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真的爽爽的,但是角色到现在都还没有进池子只能在过剧情的时候拿出来欣赏一下也是真的栓q】
【小纸人怎么用啊,现在也没出教学】
【可能是要到层岩巨渊?反正南红小姐给的东西什么时候不靠谱过了,之前借的法宝就一个字好用!】
【已到层岩巨渊,这小纸人好好用!一定要装备在身上!一定要装备在身上!一定要装备在身上!】
【马哈鱼我要这个!】
【会不会赚钱?周边都给我上架!】
【泻药,这纸人给我玩得想抽钟离了,共鸣真好玩我要玩一辈子岩队】
很好,这些弹幕就是她想要的反应。
南红挥挥手和旅行者告别,转头又将一本仓库调运记录拿在手里,沿着旅行者上门之前她看到的位置继续盘算下去。
铁矿石……白铁矿……
说起来,她原本是想过要走捷径的:
这些生意最开始不是凝光负责接待的吗,只是在她从稻妻回来之后才转手又回到她这边来?做为璃月如今实际上的主事人,邻国有什么动向,凝光不都应该对其了如指掌才对吗?
所以,关于教令院的打算,问问凝光应该也就可以了吧?
但是当她抱着这个目的去找凝光的时候,凝光却摇头拒绝:“我没很关心。”
南红:“?”
不是,这真的合适吗,天权星大人都不关心这些?
天权星很是从容:“反正,顶多就是两个群玉阁罢了。”
这……这倒是。
群玉阁如今正在朝着变成天基武器的方向转变,原本只是为了让它浮在空中的那些符箓现在还被增加上了不少让爆炸威力翻倍甚至是呈指数级增长的额外效果。
南红不得不承认,在国防方面,至少如果是邻国来袭的话,凝光确实可以有这样的自信。
“另外,教令院采购的那些矿石,拼凑起来,大概也只够制造一个空壳——我想,或许这个计划的核心更多是在愚人众那边,你先前不也给愚人众卖了很大量的矿石么?”
彼时,凝光闲闲地看着她,目光一部分落在她身上,另一部分却落在她新染的指甲上头。
“我就算知道了些什么,也不太好和与愚人众走得那么近的人透露——对吧?”
她用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完了这一句,随后说:“下次去至冬国的时候自己去了解吧,反正你下一次出发也就在不久之后——记得把愚人众从层岩巨渊之下解析出的信息都带回来一份,那时候,如果你仍然对须弥教令院的计划有兴趣,我会让夜兰抄录一份带给你。”
真是……
南红知道凝光不是迁怒的人,愚人众在一件事上做得不地道,和他们的大目标的确是为了更为宏大的命题并不冲突,她之所以这么说,完全只是从天权星的角度不能太吃亏。
南红腮帮子微微鼓起来:“我又不至于什么都和愚人众说。”
“如果是那些执行官们,这我是相信的,那几位执行官里没几个能让你放下戒心,但是执行官之外,未必没有这样的人。”
凝光的指甲轻轻敲了敲桌面:“我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也知道有谁夤夜造访过南氏矿行。所以,不,南红小姐,哪怕我信任你,我也不打算赌这一把。”
“举个例子,虽然是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是我总得防着你多喝了几杯酒,对着人家的嘴唇就把我卖了。”
南红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她现在总算是知道凝光是个什么目的了:“瑟雷恩……他去层岩巨渊我又不是没向你报备过……”
“但你向我报备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居然是黑长直。也不知道你还会向他抱怨夜兰。”凝光摆摆手,“你甚至还去找个那个裁缝,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去春香窑,请莺儿小姐给你准备点香膏了?”
好嘛……抓着她这是一通输出啊。
南红的耳朵都涨红了:“这合眼缘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
凝光:“所以我已经拜托莺儿小姐为你准备了一些合适的香膏了,如果你需要凯旋的祝愿,我现在也可以给你——总之,从至冬国回来的时候,可别什么都不给我带回来。”
南红:“就算其他方面一点进展都没有,层岩巨渊之下的研究我也还是会带回来的。”
凝光盯着她看,片刻之后叹息:“这些东西,你原本可以不知道的。我宁愿你别去看这些东西,只是做为一个携带者,把它带回璃月来。古老的东西……带来的不一定只是祝福。”
南红抿着嘴唇,她迟疑了一小会儿,随后很是坚定地对凝光保证:“我尽量不让自己出事。”
在凝光那璃月式的层层叠叠弯弯绕之下藏着的关心,南红将其收好。
这份关心连带着其他对她的关照,都像是一些沉重的发码,压在弹幕和系统所在的天平上的另一边,平衡没有被打破,但是天平本身却因为承受了这样颇为沉重的压力而有些发酸。
她的良心就有点酸酸的。
凝光不想让她接触过多危险的东西——她知道愚人众的计划背后是很危险的事情,也知道一点关于探知那些古老的、被埋藏起来的东西是多么危险的行为。
只可惜……她不可能不接触。
南红拽回了自己游离出去的思绪,顺手按了按自己有一点点酸的鼻子。
刚才到哪里了?
教令院,对,教令院,教令院的白铁矿和铁矿采购量很大,大概能够建造出……差不多一点五个群玉阁的巨大成品。
唔……但也有点问题。
须弥那边的锻造技艺也是有断代的,曾经在沙漠和雨林的知识相互融合的时候,须弥产出过一些带有非常漂亮的花纹、硬度和韧度都相当不错的钢铁武器;但是现在,随着教令院中的理论派数量逐渐越来越多,而和沙漠那边的合作越来越少,须弥的锻造技艺也大打折扣了。
最主要的问题是,因为近几年须弥国内的需求量不大,优秀的铁匠是真的找不到多少了。
他们都锻造损耗率应该不会很小,如果是和愚人众的合作,应该不会是什么非常普及的技术吧,大概是什么很大型的巨构,这种东西的锻造难度也很大。
除此之外,是一些能够让元素力流经其上的时候,损耗尽量少的珍稀矿石。
这种矿石,连带着相关的技术,多半会被用在各种元素力网络或是回路的构造上,群玉阁、元素炮、还有莱欧斯利正在为她和他自己造的那两条能浮空的大船,上头都用到了不少这种矿石。
看起来像是某种须弥定制的秘密武器。
而凝光先前还说到了愚人众。
虽然凝光小姐嘴里说的是她不会给南红提供任何相对应的帮助,但是实际上,她不也照样说到了愚人众——愚人众是负责在整个计划中提供核心的那个。
换言之,凝光虽然觉得须弥这边应该造不出什么对璃月有威胁的东西来,但是她其实已经很仔细地研究过这些大单都能够造出些什么东西来。
如果是愚人众的话,那很有可能会和神之心有关呢——毕竟,愚人众现在在六国的根本目的就是弄来神之心。
*
旅行者在层岩巨渊地面上的探险持续了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
而地下矿区的探索则持续了更久——但是,不管多久的时间,从旅行者回到璃月开始算起,没有超过一个月,旅行者就已经将整个层岩巨渊的地下区域探索到了百分百。
南红没能完全跟着她一起同行,因此错过了和戴因斯雷布以及她血亲见面的“机会”,当然,南红自己也并没有那么想要这个“机会”。
旅行者其实并没有对旁人提起些什么,但是弹幕总是会把旅行者没有说出口的话给剧透出来,并且是全方面多角度的。
在旅行者归队的时候,南红看到弹幕当中闪过【哈夫丹是真男人】这样的句子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对方大概率是遇到了那些黑蛇骑士,并且,应该是和那个清醒的黑蛇骑士进行了一些交流。
否则,瑟雷恩都没有说出对方的名字来,而对方也很显然没有用语言和旁人提起自己名字的情况。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做为特殊之人的旅行者,又一次发挥了她见证者的能力,见到了一些特殊的事情。
南红于是坐起来,装作不怎么经意地问起旅行者在离队的这段时间都遇到了些什么。
旅行者并未提到深渊的计划,只说在下面看到了寒天之钉,但是弹幕就很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很清晰很全面,甚至都不需要她在额外拐弯抹角地问点什么——因为,弹幕自己吵起来了。
它们提到了旅行者的血亲所统领的深渊教团,还提到了戴因和哈夫丹,争论着双方的观念到底孰对孰错,最后又全都归到了“天理真是可恶,头一次看丘丘人这么可怜”上头去,甚至还有比较偏激一点点旅行者觉得自己应该给那些野外的丘丘人们一个痛快。
南红看完这段争吵,也就差不多知道了在那座倒悬的古城边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而正当她因为弹幕里头说被诅咒的坎瑞亚人们几乎天天都活在痛楚之中,很难以避免地对一位远在至冬的黑长直生出了几分心疼的时候,旅行者突然伸手过来,轻轻地扒拉了两下她的肩膀。
南红抬起头:“嗯?”
旅行者说话的样子吞吞吐吐的:“我……见到哥哥了,但不是面对面那种亲眼见到,而是感觉到他……不是现在,是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就是那种双胞胎之内的心灵感应啦。”
南红轻轻地拥抱住了他,将手搭在她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背上头:“嗯,我在。”
“不是我的问题,我倒是没什么啦,”旅行者说,“上次看到哥哥和深渊教团在一起,而且被深渊教团的人称呼为‘王子殿下’之后,我就已经调理好了。”
她勾着南红的脖子,然后自己也坐得更靠近南红一点,几乎是贴着她的腰:“是……我很奇怪,为什么哥哥居然会知道你,他提到了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他描述得很清楚,白发*红眼什么的……他的话好奇怪,我没听懂。”
旅行者的哥哥?
南红寻思着自己也没和深渊教团搭上什么关系吧,虽然她的确是已经开始逐渐了解深渊了,但是深渊很显然并不等于深渊教团。
顶多……
唔,难道是渊上吗?
她拍了拍旅行者的背:“这样的话,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不是吗,我没有和深渊教团结仇过,也没想着要去找深渊教团的麻烦——你哥哥是怎么说的呢?我很好奇,和渊上有关吗?”
旅行者:“和渊上没有关系。是这样的,哥哥在对他身边的人说,他看向天空,发现有一座命星表现出了非常特殊的样子,并且这团命星正在我的身边——他还说了一些详细的描述,里面的一些专有名词我不是很理解,但我知道他说的应该是你,因为提到了我们之间存在的很大量的金钱交易……嗯。”
“然后他还说,这团命之座消失了将近五百年的时间,直到最近才重新开始闪烁……我不明白。”
她皱着眉头:“你今年才二十岁,你的命之座,又怎么会消失了五百年呢?难道是你穿越到五百年前过吗?”
南红:“……”
虽然她的确穿越过,但是,但凡这两个世界的时间线流动速度不要相差太大的话,她上辈子就不可能是提瓦特世界的五百年前。
而且,那会儿她可是在异世界诶?怎么可能反而命星在这个世界闪烁……旅行者说的莫非真有点道理,比如说她已经穿过了一次,而未来还有可能再穿一次,在时间上形成一个闭环,她去往五百年前的坎瑞亚?
话说这样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靠的理论支撑,毕竟她确实在渊下宫附近的地脉当中看到了一些过去的、看起来似乎是属于那个声音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过去之人的记忆。
如果用比较牵强一些的话说,有可能那其实就是她的记忆诶。
“不知道,未来有可能吧,但是至少现在,我完全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除非我是在梦里穿越到了坎瑞亚,还把记忆都给忘光了。”
南红将旅行者抱得更紧了一点。
“但是,先别为这件事烦心了,我的朋友,说不定你哥哥说的人不是我呢,说不定……额,说不定你哥哥说的人是转换了状态的阿贝多——阿贝多的头发颜色也很浅,白金的颜色,他只需要切换到红眼模式就完全符合你哥哥的形容了,没错吧?”
旅行者:“……”
旅行者放开了勾着南红脖子的手。
她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诶。”
至少旅行者是比较好忽悠的,哪怕旅行者背后的玩家不好忽悠——但是没关系,南红也完全不想把这些玩家给忽悠过去,玩家拥有上帝视角,并且能够在很多地方看到提瓦特本地人看到了都看不懂的信息。
而且他们还会分析。
这就是南红很想要利用的力量了——从世界之外,取得否定这个世界的力量,这句话其实也可以这么说:从世界之外,取得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
于是,她甚至对旅行者说起了自己在渊下宫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两段记忆,隐去了比较私密的,也就是“未婚夫”的那一部分。
旅行者惊讶起来:“诶——你还做了这样的梦?”
弹幕里面的感叹号瞬间快速刷了起来,南红将心比心,寻思着如果自己是在很久之后……虽然也没有太久,才知道自己的朋友遇到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的话,她应该会有点介意的。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顺下去:“我原本是没当回事的,但是现在你一说起来,我就觉得或许有点不对劲。”
旅行者目光坚定,弹幕更加铺天盖地,但表达出来的意思都是同一个:
放心吧,南红小姐,我(们)一定会帮你好好关注这个问题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弹幕仍然在发着“?”,大概意思是:我以为是普通神之眼持有者的小伙伴,原来其实身上也藏着点什么吗?
但是这种问题很快就有人在回答了:
【很正常的吧,都铺垫这么久了还不进池子,很显然是有大的在后面,等着来给我们所有人爆一下再进池子,这不得全都抽爆?流水直接超抖过百小时好吧?】
虽然之前没见过“超抖”这个词,但是倒也好理解,大概就是超过某个很厉害,营收很高的软件。
南红深以为然:她也是这么想的。
在某个和自己强相关的事件之后美美地晋升五星卡,完成自己的夙愿,从此获得堪比一张免死金牌的身份。
爽爽的。
*
旅行者这边的发现,再多就没什么了。
只除了她还和地下的那棵大蘑菇聊了聊,并且知道了这只大蘑菇的名字——只是这只蘑菇很显然是为了给旅行者之后去须弥的旅行铺垫。
如果是为了须弥的话,其实也就没什么必要了,因为旅行者是很明显的玩家视角,在一个国家的信息被放出来之前,她能够获得的关于这个国家的信息其实不多;
但是她是提瓦特大陆本地人。
本地人的话,早就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里面对须弥这个国家有很足够的了解了。
于是,当旅行者还在最后收集流明石和一些深处的宝箱的时候,港口的船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趟去往至冬国的行程。
这一次的船是全新的船,而且还不是从梅洛彼得堡那边定制的,飞船仍然还在研发过程中,看起来哪怕是对于莱欧斯利这样的制造商来说,这种飞船所需要的工期也还挺久的。
这船是愚人众给的——虽然只是暂时租借,但是租借的时间也没有很短,所以只要能确信自己拆了之后还能复原,那么其实也就算是将那个超高效的发动引擎技术给了璃月。
南红上次和富人争辩了半天都没能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气得她都想往富人脸上扇两个巴掌。
但是这一次就很顺利……甚至还是在她只在层岩巨渊的地下矿区和瑟雷恩当成玩笑提起来过一次、吐槽了下富人这个家伙是怎样敌视她这种岩元素神之眼持有者,但是船很快就到了。
虽然也不是没有问她要钱,而且和她上次与富人谈的价格相当,但是这么快的反应、甚至都没需要她主动问起……
就很难不让人在怀疑瑟雷恩就是执行官之一的路上越走越远。
疑点加一了属于是。
这艘船到港的时间也颇为巧妙,刚好是在她出发的两周前,恰好够让凝光那边的工匠快速地完成拆解再重装。
虽然说消化这一技术需要的时间可能还不会很短,或许需要个几个月甚至半年到一年——但至少也算是把技术八九不离十地到手了。
这艘重新拼装起来的船,之前已经在云来海上头转过了一圈,确定了至少重装对于重新启航不造成任何影响,这才被重新停泊在了璃月港的港口边上,等待着扬帆起航。
而此时此刻,这条不久之前才上过漆的船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着,船员们都已经准备就绪,舱房里也备齐了厚实的、符合此时至冬气温的棉衣。
南红抬头看向船舷之上,愚人众麾下的水手正在教她手下的人怎样操作一些特殊的设备。
她的嘴角上扬了一点,随即迈步上船。
第49章 最近,至冬国的愚人众本部之内有一些流传得很广的“故事”,给……
最近,至冬国的愚人众本部之内有一些流传得很广的“故事”,给广大愚人众士兵们提供了长夜之间最大的乐趣。
“听说了吗?博士阁下的实验出意外了!听说这位阁下在总部的办公室的墙面都变得一片漆黑,最近博士阁下搬去了另一间办公室,他的老房间在重新装修。”
“我愿意献祭……额,我愿意献祭我的二十斤肥肉,换来我知道博士阁下到底做了什么危险的尝试。”
对此,一般路过进行年终汇报、年会还没真的开启,于是最近多少有点百无聊赖的执行官仆人表示,她也会很愿意献祭她最看不顺眼的同事的二十年阳寿换来她知道博士的“圆桌会议”上都发生了些怎样的争吵。
“说起来,最近队长大人也和往常不太一样,先前每次队长大人回到总部来,都会把大多数的时间花在训练场上,但是这一次,我居然在观星台上看到了这位阁下……你知道么?在黑夜里冷不丁看到一个全身上下都是黑漆漆的人站在角落里,真的很容易把人吓死诶!就算愚人众精锐士兵也是会被吓死的!”
“观星台?队长大人和观星台这玩意气场就不搭!”
“不过说起来——最近的蒸汽鸟日报上的星象版面更新了,最近这一期的内容是关于恋爱来着,我在休息的时候去看了一眼,看出来的结果是,我应该很快就要恋爱了。”
“恋爱?你?(上上下下地审视,然后是摇头)哈哈,我不信,你大概是看错了,我肯定能比你早脱单。”
“滚滚滚,什么玩意,我可比你帅多了,要脱单肯定是我先。”
“有没有长眼睛啊我亲爱的朋友,咱们小队公认的队草分明是我本人——不过,你的那份蒸汽鸟日报记得借我看看……”
对此,从另一个方向前来,同样一般路过的执行官少女表示:果然,哪怕是在想要反抗天理和命运的愚人众内部,大家都还是忍不住追逐一下这些玄学八卦小版面——而首席……看起来首席也没有例外。
呵呵,真好呢,恋爱的氛围终于开始在愚人众这样又冷又偏僻的地方变得稍稍热烈了一点点,这可真是让她这个被天理诅咒了不能爱上人类的仙灵羡慕啊。
仆人有些奇怪地看向和自己迎面相对走来的少女,对方那从三对翅膀之下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像是在咬牙切齿……?是吗?
*
没有到五月下旬的至冬国就是一片纯白色的冰封。
南红走的是和上一次来至冬国一模一样的航线,但是同样的山形轮廓,上次是苍青近黑的色泽,只在顶端描了一圈白色,但是这一次却隔得更远了起来,变成了全片的白色。
白茫茫的一片诶。
但虽然是一片全白,但是这白色却是灰灰暗暗的,因为当船只行过一道像是分界线似的地方之后,天空中就没有太阳了。
长夜覆盖着天穹,只有天边带着一点点隐隐约约的光芒,像是快要彻底拉上的窗帘,给在房间里的人看到窗帘当中透出来的那少少的一点点光芒,像是一条红色、黄色和白色混合在一起不怎么分明的线条。
最大的光源是头顶上的月亮。
很是苍白的月亮,而且它和至冬的距离好像要比其他地方更近上一点点,圆圆的一轮挂在天空中间,也能提供一些灰白色的光源。
“破冰船?不,不是破冰船,就算是最好的破冰船,也没法破开这么厚重的冰,小姐。”
这条船的船长,也是愚人众的精锐士兵之一,职位差一点儿就能是个大尉了,还是土生土长的至冬人,她对于至冬国的天气以及航道都是相当了解的。
此时,这位戴着厚厚的高帽子,垂下两块毛茸茸的布料把耳朵护在里头,戴着护目镜,但就算是深色的护目镜镜片遮挡着,也能够从对方那双蓝得像是大海似的眼睛里面,看到像是极光明亮的神采飞扬。
“我们直接下去——在五月之前,冰结到什么位置,那里就是我们的港口,当然,严格一点来说其实是哪里的冰层厚到了我们铲不动,那里就是新的港口,我们会坐一种滑溜溜的两栖船上岸!”
从这条船上放下了两个圆溜溜的东西,像是救生艇一样飘浮在水面上,但是也自带动力系统。
动力系统看着并不很大,但是这样的一条“船”上也坐不下多少人,第一批差不多也就是六七个,都在船边上给自己绑好了固定带,那动力装置就被发动起来,圆圆的船速度很快地朝着冰面上冲去,没有封顶的上半部分瞬间吹起了呼啸的冰风。
很刺激,在海面上的部分就已经很刺激了,被海浪一颠一颠的船看着像是随时都有可能飞出去,但是更刺激的是在上岸的那一刻。
至冬这边每年都会做很认真的准备的——包括讲冰面和海面尽量挫得差不多高。
圆形的船下方突然喷起了气来,因为气流够猛烈,所以让这条船在短时间内飞了起来,并且维持着先前的前进方向,甚至因为减少了摩擦而速度更快——!
南红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安装在了弹簧上,被猛地抛到了冰面上,然后这条圆船在冰面上飞快地滑行出了老长的一段距离,最终速度总算是放慢了下来,开始恢复了在海面上的前进速度,继续在冰面上充当着没有狗拉的雪橇。
在被抛起来的一瞬间,南红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她的尖叫就卡在嗓子眼,要不是呼呼迎面吹来的风把她的嘴死死地糊上了,她绝对已经叫出了声。
而此时船行的速度逐渐放缓了下来,她倒是不再觉得冷风像是把自己的嘴糊上了一样张不开了,但是这会儿再把已经咽下去的尖叫吐出来……
倒是也没有那个必要。
南红于是抬手捂着嘴——吃进冷风的感觉可不好受,而璃月的老人从来都会提醒孩子们,吃冷风是要呃逆的——隔着厚厚的皮手套问那位英姿飒爽腿还长的船长:“你们平常都是这样登陆的吗?这也太……”
她真的很想客客气气地说“这也太酷了吧”,但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在那边一个劲地夸夸,这是不是也有点过分心大。
南红“……”了半天没有后文,船长倒是已经很习惯外乡人对于这种上岸方式那沉默的震惊了,她拍了拍南红的肩膀:“这还不是最难的时候呢,每次五月份的时候,这些冰层开始解体,但是冰还都没有化,就很大快很大快地在海面上飘着,要是小一点的船碰上去就遭了殃啦!”
如果这会儿都算是还好的,那南红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在五月中下旬到六月上旬这段时间来至冬国了。
就算哪天她就像是当初的坎瑞亚人一样被天理诅咒,从自嘲的多少沾点恋爱脑真的变成了恋爱脑,不管是她的五星计划还是偌大的家业都可以抛之脑后,她也绝对不会愿意冒着这样的危险,顶着这样糟糕的体验来至冬国一趟的。
绝不。
圆圆的船停在了覆盖着厚厚的一层蓬松积雪的岸边。
这才是真正的岸边,脚下虽然踩起来感觉不到,但其实是有土地的,冻得邦邦硬的土地,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虫子都无法在这样的土地中撑过哪怕只有三天的冬眠。
非常干净,而且在一年中的某三个月里面——非常宜居。
南红从这种特殊的船上下来的时候,她的膝盖都是软的。
双腿完全站不直——这是真的站不直一点,和自己贴着垂直的地形往上爬是不一样的感觉,或许有人会觉得贴着垂直的地形往上爬像是过山车,但就算是变成了一抹流动的红色矿石的时候,她始终都是脑袋朝上的。
而且,自己赶路的感觉是完全可控的,但是被绑在这条船上的感觉是绝对不可控的,这两者之间的差别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南红有心回头找跟着自己一起来的矿行管家或者随身秘书,结果一转头发现和自己上同一条船的甚至比她还不如呢,毕竟人家连她那种高高低低到处乱窜的机会都没有,平日里没什么机会体验这么刺激的项目,此时正佝偻着腰捂着咽喉大吐特吐。
算了吧。
南红举着没有人“回应”的手,有点尴尬地打算缩回去,好在应该没什么人看见,但是她倒也没来得及将手真的放下,有人走过来,看着像是原本只想将手臂递过来让她扶着的,却因为她刚才那个收手的动作变成了像是一场强买强卖。
几乎是直接递到她的掌心下面来,虽然倒也没有就此触碰上,但是扶也是扶,不扶也是扶的意思写明了个彻彻底底。
南红借了个力,瞬间感觉自己总算是可以正常行走了,抬起头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从肩膀处披下来,于身前垂到比胸口略低一些位置的一缕深黑色的长发,第二眼看到的才是愚人众的面具。
算是愚人众士兵们在不执行任务时戴的那种,算是某种文员套装,因此在愚人众出没的地方真的很容易见着,要是去一趟北国银行,一趟下来高低得看着二三十张这样的面具。
“近几年,至冬的登陆方式变得狂野了不少,以前是用步行的。”
瑟雷恩的声音从那张很经典很常见的愚人众假面下头传出来,
“到了岸上就好了——你可以多借一些力。”
是的,上岸之后的确好了不少。
但南红觉得这和自己终于踩在了坚实的大地上关系不大,更大的原因分明在于心情好。
不卜庐的白大夫给谁看病都会说上一句“一定要保持好心情,心情一直好着,这病也就先好了一半了”,因此上门总是先笑三分。
虽然坐那种船然后腿软算不得病,但是道理就还是这个道理。
*
“不是吧,这种事情又不可能瞒住的。”
达达利亚抬手挠头:“虽然啊,虽然我没见过队长你面具之下的真容,但就算你根本没有脸,你也是个很可敬的对手。”
虽然在所有的执行官中,最年轻的这位末席常年会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位于“退群”的边缘,但是仍然因为机缘巧合地,他知道了一些和那份博士研究出来的药剂有关的事情。
于是在对于其他全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做出了如上的评价。
仆人对此的评价为:“话糙理不糙,虽然这是从公子口中说出的话,但是倒也还具备一些道理。”
木偶本人没有意见,但是她的木偶却点了点头。
但是过了一小会儿,木偶又开口说话,发出很机械的声音:“但是不得不承认,你过往的脸和现在的反差还是很大的,诚然我们都觉得你的优秀远远不止表现在外表上,但外表确实也是挺重要的因素……”
木偶顿了顿,随后发出质疑的声音:“认真的吗?这种讨论应该发生在愚人众执行官们之间吗?”
——类似这样的话,已经不是队长今天第一次听到了。
他心脏内的灵魂也是这么说的。
层岩巨渊这个地方太特殊了,他心脏之中携带的那些灵魂在层岩巨渊之下安静得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过,在回到地面上之后,这些灵魂倒是都“醒”了过来。
而回到了至冬国来,回到了熟悉的土地上,他们似乎也变得更活跃了一点,所以在他准备喝药的时候,就有灵魂的声音冒出来:
“还是喝药吗?”
“那么队长这个身份呢?不会一直都是瑟雷恩这个身份在接触吧?”
“等等等等——!有些人该不会觉得自己的伪装很巧妙吧?这种区分开两个身份的行为要不了多久绝对会被戳破,不要小看一个商人的眼力啊,我当年就有个很好的兄弟,后来就成了个商人,每次和他一起玩牌,想要出老千都会被抓住。”
“也不能算是伪装吧。”
至于说为什么其他人都会有这样的质疑声,队长略有耳闻但也没很关心、更不至于将这一原因放在心上。
“只是为了一个比较特别的目的而已,算是……尝试?”
实际上,喝药把五百年前的脸换回来,和其他的都没什么关系。
只是:考虑到又有五百年过去,但是愚人众在这些事情上的研究仍然没有多少进展,那么在五百年前,仅仅是在坎瑞亚灭亡之后的十年,当年他们弄出来的实验水平到底如何……其实还是需要打个问号的。
如今的南红怎么看都不像是对五百年前的提瓦特世界有足够全面了解的人——当然,这怪不得她,太多活在当年的人都对那段历史三缄其口,以至于只要不是切实在那个时代生活过的人,都很难对那段历史有一个充足且全面的了解。
如果不是她因为一些无从知晓的原因变成了个没有人能看穿的演员,并且还有一些仅有她自己知道的计划,那或许就是出现了记忆缺损的现象。
指不定就是当年的实验成功了但是没有百分百成功,还有一些细节上出了点问题,所以虽然大致上达成了目的,但还是会出现各种阴差阳错。
——虽然丑角和博士都还觉得需要通过世界树才能证明身份,但是他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曾经还算是贤医的博士随口给了个医生都会给的建议:“治疗失忆么,多看看以前常去的地方,多见见以前常见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这才是最为主要的原因。
所以,对着不管是心脏里头的那些灵魂,还是当前这些或许更类似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们解释完毕之后,他就说:
“队长仍在战场上。”
下一秒,四周的执行官们就看到他们的同僚摘下了面罩——提前喝过药水之后确实是容易增长自信,摘面具的动作都很是利落的——然后因为加入愚人众时间比较晚,所以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的仆人和公子就在看到首席年轻时的长相后沉默片刻,随后一先一后地吹了两声口哨以表支持。
或许是觉得自己被“抄袭”了,仆人还朝着公子看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事件的中心角色离开现场之后,对着公子打了个响指:
“公子,最近壁炉之家的孩子们都有点叛逆了,我听说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很乖,或许我可以向你征求点儿经验。”
在公子脸上浮现出满意甚至有些骄傲自得的神色之后,仆人带着装模作样的发愁问:
“如果……当然,我是说如果,你家冬妮娅喜欢上了一个邻家小子,那小子原本是一头很正常的金发,但是却为了新潮把自己的脑袋染成五颜六色,像是彩虹一样,不学无术、战斗力也不足以让他加入愚人众为女皇效力,而愚蠢的程度甚至已经到了就算连着一星期去那个公鸡都能钓上鱼的池子边上蹲守,却连只虾都钓不上来的水平……”
“并且,冬妮娅还为了他和你吵架,说如果哥哥不能说服家里让她和那小子结婚的话,她就再也不喊你哥哥,还要很那小子私奔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说完这一切后,仆人心满意足地看到一个其实还没接住所有的打击,就已经在一旁石化成了一根悲伤柱子的公子。
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第50章 靴子
考虑到南红这次来至冬国的目的非常简单,甚至到了单一的程度,所有人都觉得她没什么和除了几位相关人士之外的其他执行官见面的必要。
尤其是富人。
她这一次来完全没有谈生意的意思,这位当然是能不见就不见。
很显然,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南红有些惊讶地从旁人——此处的旁人推了推自己最下端尖尖的面具,蓝色的卷发也因此摇晃两下——口中得知,其实富人是一款早年过分拼命赚钱,以至于像是每一本言情小说当中有了胃病的霸总那样没有细致犹如女主……不是,细致犹如老妈子的照顾就可能会变成一条碎冰冰的病弱人设。
南红:“……哦?”
她其实还不知道富人今年几岁——但是话又说回来,她也并不关心这个眯眯眼笑得很危险,而且头发都沾黑沾长了却就这么放任它卷着的家伙到底几岁。
估计是个喜欢装嫩的没品老东西吧。
她非常主观地在心里完成了对于富人的评价,并且确信如果自己现在不是在愚人众总部里头,四周都是富人的同事,说对方的坏话很有可能挨揍,她绝对会直接用语言的形式表达自己对于对方先行主观入脑的唾弃和批判。
博士切片:“所以,他不到下午不起床,而且还要食不厌精地享受一番生活再开始上班,所以,哪怕我和他之间有合作还有契约,但是只要你在白天时段来,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碰不到他。”
真的很昼伏夜出呢。
南红:“那挺好的,我的作息很健康。”
她话才刚说完,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博士切片白天要进行那些和层岩巨渊之下发现的东西相关的实验,而晚上要履行和富人之间的某个关于实验的契约的话,他的休息时间是……?
博士切片的面具很能掩盖住他应该有的凄苦了。
他像是有读心术似的,语气平淡中带着一点死意:
“我没有休息时间。”
什么切片,不过是把自己当成牛马来压榨的过程中的一道加工手续罢了。
此时留在至冬的这个博士切片,大概是所有切片里面对于自身权益最看重,也最被富人在生活质量方面影响最透彻的一个。
此时的他将一滴清澈透明的液体滴在某种粉末状的物体上,等待片刻后说:“层岩巨渊之下的那种泉水,我才刚刚开始研究,要过段时间才能出成果,如果你想问这个的话,大约一个月之后再来就行。”
南红“欻”地一声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张纸卷,摊开之后的面积差不多有一张考试试卷那么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我已经有经验了,博士先生。”
南红将这张纸卷展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所以我花了点时间来整理我想知道的问题,都写在这里了,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回答都可以——当然如果您能手写下来,方便我多次观看、反复揣摩其中细节的话,我会更加感激不尽。”
博士切片彻底停掉了手上的动作。
虽然在这之前,他仍然将当前要做而还没有完成的步骤都快速地做完,比如说将方才与透明液体反应的那些粉末就被他倒进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和炼金术挺有关系的阵法之中。
看不懂,但是瞧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只不过一想到就算是这么厉害都还要熬夜加班,顿时就不觉得有哪怕半分的羡慕之情了。
博士切片在将双手上的东西都放下之后站起身来,他走到这张放在桌上的、边角仍然还有点儿泛卷的纸卷边上,俯身、低头,端详着纸卷上头的那些文字。
在整个过程中,他的双手始终都没有触碰到这张纸卷哪怕一丁点,就好像摆在他面前的是什么脏东西,只不过这脏东西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能不看,所以只能如此强迫自己。
将南红洋洋洒洒地罗列在上头都所有问题全部扫过一遍之后,博士切片说道:“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没有用更小的字体把这张纸写满?”
南红的字写不太小,正常偏大一点,大概是因为她写字的习惯是连笔,但却又需要看起来整体偏整齐一点,于是就养成了在一块方方正正的空间内写字,然后单个字又是比较龙飞凤舞的这种写字习惯。
有一点儿特别。
细究起来更像是曾经习惯了写字母组成的拼音文字而不是象形文字,习惯了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去写,然后换了惯用的文字,但是哪怕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却仍然没有凹正过自己的习惯来。
南红:“我倒是也想,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问题了——或许等您回答完了这些问题之后,我还能多提出点问题,下次我会尽量满足您要求的。”
博士切片的目光像是刀子似的朝着她的身上抛过来,至少在这一瞬间,他非常确定自己和富人之间是存在着共鸣的。
他终于将这张纸卷拿起来了,伸出的双手都翘起了兰花指,愈发表现出一种“我嫌脏”的强烈反感来。
南红不至于脸这样强烈的情感都觉察不出来,要是连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当真是这么不擅长读气氛的话,她父母早就要暂停周游提瓦特的旅行,回到璃月港来,一把年纪的继续挑大梁了。
但她到现在为止也都还在装傻,这会儿甚至表达了很强烈的感谢:“多谢您,博士先生!我这次来至冬国期间,就要多多叨扰您了!”
她甚至还压上了一根稻草:“如果有什么问题是您也不知道的话,那就直接写上不知道就行,我会去找别人询问的。”
在那一瞬间,博士切片都想了些什么并不很重要,但可以知道的是,当南红准备离开他的实验室,等待一份书面的、总结了所有那些回答答案的回复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来,问她:
“你的这张问题清单,是只一份吗?”
南红未解其意,点头:“放在您的实验室里,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损坏吧?”
不是说越是厉害的实验员就越是不容易造成各种各样的意外毁坏么……好吧也不一定,毕竟他在实验的也是更为危险的东西,但是至少对方在保存东西方面应该也是颇具心得?
博士切片:“它放在这里不会有问题——我只是突然想到,你或许不知道,我的大多数学识都来自于丑角,当年在教令院的学习,以及到须弥沙漠之中的探索,都只能算是普通的打基础而已。”
面具的遮掩,让人无法看清他此时的眼底是否闪烁着和比格一样邪恶的光。
“所以,如果有我也无法回答出来的问题,我更建议你去问丑角,反正层岩巨渊之行从头到尾都是经过了丑角审批的,他应该为你的一部分问题负责。”
博士切*片像是某种不穿裙子且身形高大的魔法少女似的点了点面前的纸卷,径直使其变成了一式两份,其中的一份就被他卷着,作势要递还给南红:“如果你担心自己见不到丑角的话,没关系,我不介意帮帮你。”
南红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在博士切片说到“丑角”这个称呼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对方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估计摘下了面具又是一只纯粹的邪恶三角眼。
虽然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会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太多人,也会觉得身处旁人大本营,给位高权重者加活多多少少看着像是在寻死。
但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她已经胆大包天到了给还没有送出岩神之心的钟离先生派活的程度吧,总之这种事情倒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于是她在短暂的思考之后点头得甚至颇为利索:“好啊。”
博士切片微微一笑。
至少嘴角勾起的表情还不至于被他的面具遮盖住。
“好的。”
他将这张纸卷收入自己怀里去了。
“我一定会把它送到丑角书桌上,并且督促他给你写一封回信的。”
其实吧,和丑角接触次数较多的执行官都知道,他的脾气甚至算得上好。
因此就算是洞穿了博士切片在合理范围之内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的操作——甚至也包括将这张纸卷上的问题回答工作交给最为年少的切片,由那个切片总结出回答来——他面对着这一连串的问题也就只是笑笑而已。
当然,只是笑笑而已,回答是不可能回答的,他的目光仍然要看向那个他自称是为之“苟活”的未来。
不管怎么说,他始终都认为博士才是整个愚人众当中最适合去回答那些问题的人,因为其他人的时间都只有一份,浪费了的话就是浪费了整整一倍的时间,况且其中的一些人也并不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
但是博士就不一样了。
二十四个博士,浪费时间也顶多就是别人的二十四分之一。
这就不能算是什么太大的浪费了——所以很适合给他多派点活。
所以,在博士切片离开这间办公室之前,他看着对方的背影,问道:“卡皮塔诺在占星术方面进展缓慢,你如果有空的话——”
博士切片:“斯卡拉姆齐已经到须弥了,丑角,总有其他的一些切片目前手上没有那么多的活,你可以说服一到两个回到至冬来和我一起工作——那时候我会非常乐意去教占星术的。”
为什么不是自己去劝说一个切片回到至冬来?
还不是因为同为切片,彼此之间差距不大,又不是最强盛的那个,凌驾在众切片之上的切片,他说话也没谁会听——除了最年轻,心也还没黑个彻底的切片。
丑角摆了摆手。
博士切片:“……”
他吐出“无聊”这两个字,转身就走。
*
降临者这个概念的最基础解释,南红已经在层岩巨渊之下的时候听说过了。
但是正如当初她被告知这些知识的时候瑟雷恩也告诉她说自己的了解不够详细,所以南红同样也将这个问题罗列在了她向博士询问的问题列表上头。
上次让博士回答问题还需要给出些代价,这一次可是免费的,这不得一次性全部扔过去?
而另一个将这个问题放在列表当中,并且还写在了很前面的原因是:她好歹也是个穿越者诶。
因为胎穿,也因为正在努力变成五星,更因为对提瓦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还挺强的,所以南红往常对于自己穿越者的这个身份的认知没有太大的实感。
当然,在代入玩家身份揣度旅行者会怎么想的时候,上辈子的一些瞬间还是会比较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的。
于是,一直到从层岩巨渊出来,南红才很是后知后觉地再和旅行者的相处中意识到了自己或许也有可能和降临者沾点儿边。
在渊下宫的时候,她不是已经通过弹幕这一途径了解到了《日月前事》当中讲述的内容吗?
那时候听到的魔女N的话,一开始还以为是渊下宫这个地方特殊,又或者是因为弹幕的特殊,这才导致了对方说出那番话——但是,其实也不是没可能是她自己特殊不是吗?
关于降临者的界定,如果能够得知得更为详细一点,那么或许也可以拎起来和她自己做做对比用的参考。
博士的回答送过来得挺快,比她想的要快了很多,而且比起问题的只占了一张纸,博士的回复简直是一本毕业论文。
——而且还是硕士论文,不包括参考论文以及前面的诚信协议在内的那种。
的确很合理,相比起并不怎么钻图书馆的人,博士能够给出的回答会更详细、更旁征博引一些。
南红在睡前翻开了这本集合起来差不多要有个五六十页的回答,发现上头的字也不大,所以显得密密麻麻:
博士有机械臂么?
否则一个人是怎么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写这么多的?
大概是有吧。
南红于是就又不禁羡慕起来:这么好的东西,她也是很想给自己装备上一个的。
她开始快速地阅读起这些东西来,但是,当然——第一眼还是朝着“降临者”的这个问题上头问过来。
博士的回答写作如下模样,在和瑟雷恩所说的基础定义差不多的一段话之后,是:
【……鉴于当前已知的降临者数量太少,所以以下部分均有可能存在谬误。天理法涅斯应当位列第一降临者与第二降临者之中的一个,而关于第三降临者,丑角的发现中包含如是的说法,现在提瓦特七国的神之心,这种能够大幅度增强元素能力、让那些坐上神位的魔神获得更为强大能力的加持之物,实为第三降临者的遗骨。
现已得知:极恶骑苏尔特洛奇称神之心的力量为源于神明的诅咒,因第三降临者陨落之故,世界曾对其降下的祝福转变而成。
如果你的权限更高一点,原本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点女皇陛下的计划。毕竟愚人众的目的在于神之心,这一点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就算我不说,有朝一日或者是在过去的某个时段,旅行者也一定会说,但是丑角特地提醒我对于这一段要暂且保密,所以先算了,你可以问他什么时候你才能拥有这样的资质。
继续说第三降临者的事情。
至冬自治区挪德卡莱在远古的时代曾是一座繁荣的地上城。在比魔神战争更为古老的时期,也就是祭礼故事中所说的鸽子衔枝之年。倘若你没听说过的话,就去问瑟雷恩好了,反正坎瑞亚人对这一切都了解得很,总之那时候天理还没有沉睡,还会给地上以发展的指引,有点像是璃月的岩神在假死之前干的事情。
而就像是岩神手下的众仙,那时天理制造出了天使来引导人类,因为与天空岛的直接连接,这些城邦拥有不低的科技水平。
第三降临者来到的便是位于挪德卡莱的一座城市,并且通过那些祭司觐见天空的方式代替那些祭司觐见了天使,他点燃了天使之长的反叛之心,并且让对方对他陷入爱河——所以如今的天使才被诅咒,如果爱上某个人类,就会蜕化成仙灵。所以闲着没事可以去招惹招惹少女,她是天使一族中极少数的遗留者。
当然,你现在已经知道那些天使被诅咒了,并且第三降临者只剩下了变成神之心的遗骨,就该知道在这场和法涅斯的战争之中,第三降临者是失败的那一方。提瓦特因此从鸽子衔枝之年进入被魔神统治的年代,因此才有了魔神战争。
当然,天理也没能很讨到好——本来龙王尼伯龙根就从世界之外归来,他是惨胜,又遇到了第三降临者这个钉子,所以天上再也没有传下御令,这是因为天理元气大伤,甚至于在对于整个提瓦特历史来说不算很久的未来陷入沉睡,直至如今。
知道了么?愚人众之所以出现,风岩这两个初代的神明之所以那么轻易地交出神之心,都和天理的沉睡关系密切,新生的神明可能就不知道这些了,稻妻如今的雷神知道的没有她姐姐那么多,巴尔泽布被巴尔保护得很好,而新生的小吉祥草王知道这些么?不,因为在须弥,过多的知识意味着污染,魔鳞病这些东西都是深渊降临在须弥的表现……这些记录都留存在图书馆了,去找丑角要进入图书馆的资格吧,你现在大概还进不了禁书区,不过这些内容也不需要被放到禁书区里。
跳到坎瑞亚吧,坎瑞亚是想要打破天理规定的命运,不被命之座的体系束缚而建立起来的国度,他们从前人的失败中获得了经验,并且觉得一位降临者是反抗天理非常重要的因素。他们观察到提瓦特的引力已经捕获了一对世界之外的双子,并且推算出了他们以陨石姿态讲落在提瓦特的地点。
是的,这就是你的旅行者伙伴和她的血亲——也就是提瓦特的第四和第五降临者,至少,原本应该是第四和第五降临者。
旅行者血亲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连丑角都不是非常清楚,但他做为坎瑞亚的王储,仍然拥有几乎所有坎瑞亚遗民的尊敬,对他我没什么好说。
旅行者做为第四降临者,在愚人众的长期观察之下,以确定其拥有不需要神之眼也可以驱动元素力的特质。应该很容易想到吧?就像是第三降临者,以及坎瑞亚利用她血亲那样,旅行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存在,同样是在提瓦特这一棋局之上下棋之人一定会动到的棋子……】
后面是一些和旅行者有关的信息,南红看得有点起鸡皮疙瘩:愚人众对于旅行者的关注也太过全方位了吧?还能不能给人留点隐私?
说实话,如果只是看这份回答的详细程度的话,甚至于博士都有可能被人评价为“这人还挺好的呢”。
只可惜,一旦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很快这个“好人”标签就会被删个彻彻底底的。
博士这家伙的笔,和他的嘴也差不多毒了,都是自己伸舌头舔一舔就能“砰”地一声倒地,并且完美复刻那“我这把刀上可是有剧毒的”名场面。
对于她来说,比较重要的信息是关于第三降临者的部分。
现在的南红确实已经学精明了,她是一边打开着系统一边看的博士给出的回答,于是就这么一会儿看着自己的进度条往前蹦哒一段,过一会儿再往前蹦哒一段。
很好,真的、真的、都是真的,这下真算是来愚人众进货来了。
南红在看到博士切片建议她多去和少女聊聊的时候翻了个白眼,随后往回看着“第一降临者”和“第二降临者”那边,想到在《日月前事》相关的那些弹幕里头提到的第一王座和第二王座。
既然说天空岛如今的主人,天理法涅斯应该是头两位降临者中的一个,那么是否意味着第一王座代表着第一降临者,而第二往左是第二降临者
她抱着这样的怀疑去看自己的系统,结果发现系统上头都进度条没有半点动静。
要么是猜错了,要么就是系统也有防作弊机制,南红撑着脸,心想自己想要占点儿便宜怎么那么不容易。
她继续往下看:
【……降临者不被记录在世界树当中,当前我最强大的切片已经完成了一则推论,大慈树王的死亡是因为深渊以禁忌知识的形态进入须弥,而她需要清除这些污染,因此尽量将自己的存在从世界树中删除。
但是,应该可以很容易想到吧?一定要存在一瞬间的自己存在,以完成对于其他时刻自我的切除,这就是被束缚在提瓦特世界之内的人在世界树中的局限,大慈树王的死亡并不彻底,因此须弥的禁忌知识才没有被彻底根除、须弥人也才会罹患魔鳞病,因此旅行者此行来到须弥,其最终完成的目的之一,大概会有将大慈树王的存在彻底删除。
啧,这是不是把一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提前告诉你了?与其赌你不会把这些告诉你的好朋友,不如直接在至冬国留到须弥那边尘埃落定的时刻吧。你一定不会想要破坏旅行者本应注定要走的路,在旅途当中要得出的答案——做为一个矿石商人,你为什么对这些问题有着这般的执着,并且对于旅行者也有着相当深的执念,你的身上必定存在着某个秘密。你的目的,我暂时不感兴趣,不过迟早有一天会挖掘出来,而现在,你的目的应当与愚人众的目的在某些方面有所重合。】
南红直看得一股凉飕飕的味道沿着自己的脊椎骨往上爬。
博士……敏锐啊。
当然,她或许确实没隐藏得很好,毕竟对于旅行者那样的热情的确也挺容易引人生疑,但是就这么点出来,也的确是在一瞬间让她感觉到了年少不知事的时候被人用鬼故事恐吓的惊悚。
南红拍了拍心口,短暂地出神揣度了一下博士切片会不会说什么自己愿意和愚人众走得近就是为了从愚人众这边获得情报的造谣话,什么利用完就扔这样的古早恶俗套路。
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聊这么八卦……但愿如此吧,如果真说了她很有可能跳进荻花洲……不是,跳进云来海里也解释不清,毕竟她摸着自己的良心也只能承认自己的确有点儿不纯的心思——真要跳的话也就只有跳无想刃狭间了。
谁能说跳无想刃狭间不是一种另类而无火的火葬场呢?
博士没再回答更多和降临者有关的信息,但是南红自己看着看着,感觉里面似乎有点儿这个意思:等到世界树中出现了点儿什么把谁删除了的管理员权限“滥用”问题的时候,仍然保持着记忆的人应该就是降临者?
那么她……
此时摆在南红面前的,变成了个从了解降临者改成了自己是否要考虑着将自己穿越到身份对外透露的问题。
信息交换之后,按照曾经去过世界之外的这么个设定,她必将能够获得更多的帮助,并且对于提瓦特本地居民来说大概也不是很难接受——他们就很轻易地接受了旅行者天外来客的身份不是吗?
况且也不需要对着所有人公布,那些能够给予她帮助,并且也知道这个身份怎么用最合适的人就够了——这样的话,其实是不对她造成什么压力的。
道德上的压力其实来源于旅行者。
一开始没有说实话的话,后来当对方逐渐开始对着你交心,就很难再把实话吐出来了。
况且,如果对方知道了自己其实是穿越者这一身份,大概会很容易联想到她的那些所作所为和游戏策划很像吧?
一旦开始有这样的怀疑,岂不是她打破第四面墙的问题也就这么暴露出来了?
这样的危机……超大的好吗?且不说人气会不会因为这样的哄骗直接见底,就单单说这样的操作会不会让一款游戏暴雷从而玩家锐减……
相比起刚才博士切片给她上的“恐怖片”,联想一下旅行者知道这些之后的问题,这才是真正的恐怖片啊!
两难、两难。
这般的进退维谷,真是让人纠结到了快要心碎的地步。
南红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后伸长手臂,抱住了膝盖,半蜷缩着坐在床头,将博士切片的那本回复放在一边。
愁人……但是如果只追平先前告诉旅行者的那些信息,也就是讲一讲在渊下宫附近从地脉当中看到的那些“旧日回忆”?
反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也就让别人猜去吧?
不无不可。
对于自己,南红的揣度倒也没有停过。
自从上次旅行者说起她血亲对于她的评价之后,她就开始比起先前更深入地思考,她为什么会看到弹幕,还会有这个半死不活的系统:
她身上的buff叠得略有点多,原本只是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因为穿越所以觉醒的游戏角色,但如果在提瓦特这个世界存在着前世今生的话,更像是从一开始就被游戏的剧情策划安排了一手似的。
对于愚人众来说,知道了有这些记忆的存在,还从她这边知道她在“出厂”的时候并不带有这些记忆,这些对于整个世界了解更深的人必然会开始他们的揣测。
大概也会以降临者啊、超越者啊之类的身份来做一些揣测?反正旅行者的脚步已经来到了须弥,既然都说了她必然是降临者,而旅行者不见得有这段记忆……不,应该说,玩家绝对不知道自己所代入的角色是降临者,那么一定会在须弥这个章节当中出现一段与之相关的剧情,从而表现出旅行者的特殊来。
那么,同样的情况,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记得了,但是旅行者还记得,她会不会记得?
通过这一点就可以实现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南红瞬间放开了抱着膝盖的手,她跪坐起来,又一次从头到尾细细地盘了一遍这条逻辑线,没有从中发现任何可能导致自己人设崩塌、或者陷入道德困境的错漏。
爽了!就这么说!
至于说穿越不穿越的——倘若她在提瓦特有了前世今生的牵连,那么穿越也就不视作穿越,而是某种在异世界的拼搏吧?
只要曾经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在旅行者那边就很好圆了。
而如果先前的那些和她没有关系,那么就始终保持着一个有秘密的、因为穿越而觉醒的游戏角色,从npc变成五星卡的励志故事也挺好。
人要是能装蒜一辈子,那也就是颗蒜了。
这句话糙是糙了点,但是道理那是真的不糙。
南红长腿一掀翻身下床,甚至连身上这条垂挂感特别强以至于不方便出门的睡裙都来不及更换,直接扯了一身垂到脚踝的厚重长斗篷往身上一裹,朝着门外永夜的风雪中便走。
她出门的着急,自己没有带上灯,好在在至冬国的长夜之中,但凡是道路,两旁时时刻刻都会有灯亮着的。
哪怕是在最偏远的地方,隔着相对远一些,也会有灯昏昏黄黄地照亮一片雪地。
而这附近做为愚人众总部所在地,这些路灯自然会被安排得足够密集,而在这些路灯的光芒之下,也有一大堆加班的愚人众士兵在匆匆忙忙地来来去去。
南红随手逮住一个就问执行官博士现在在哪里——倒不是她不想问别人,但从当时层岩巨渊之下安东那一群人的反应来看,大概“瑟雷恩”这个名字并不怎么为人所知。
无所谓了,等找到博士切片之后再让他喊人也是一样,总归这位第二席的含金量还是有的,再加上她要说的事情,就算是愚人众的统括官,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能亲眼见到的那位,应该也不是不能摇来吧?
这个时间点该睡觉了?
璃月有篇必背的古文,用在这里也很恰当,不如就给今夜起名叫做《丑角亦未寝》。
博士切片是真的亦未寝。
好在富人今日大概是起晚了——至少博士切片身边没有看到这位的存在。
倒是他走到门口来开门的时候,南红越过对方的肩膀——感谢这双鞋子还算是有点跟,好让她的视线越过对方的大毛领子——有些意外地看到了瑟雷恩也在。
这时候就顾不得什么开口就是一句“啊,果然我的猜测没有错,大半夜在这里和博士密谈些什么,并且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来开门的还是博士,你身份果然有假”。
博士切片:“大晚上的,有事?”
“不可以吗?”南红没什么好气地反问,但还是迅速把自己的模式切换到了正经事的模式,“关于降临者的回答,我看完了,想起来一些或许还算是有用的事情。”
“不如先听我说说吧,如果你判断这件事重要到值得把丑角先生喊来——那就到时候再由你转述也没关系。”
博士的下巴往上抬起很小的一点幅度。
他傲慢地“点了头”。
“是在渊下宫的时候……”
南红才讲到了第一个梦,甚至还没能讲完,门外轻轻地敲门声响了三下,博士再度开门,南红原以为会是他提前请来的丑角,却不想是个普通愚人众士兵,手中提着一双高帮靴子,里层的绒眼看着就厚实得很,底也是厚厚的,是很能隔绝风雪的那种设计。
这位扎着长麻花辫的愚人众士兵环顾室内一圈,飞快地锚准了目标,快步走到南红面前,将这双靴子放在她裹紧的斗篷边上,干脆利落地一点头一鞠躬,飞快地退了出去。
除了这双靴子、还有把南红到嘴边的话茬给打断了下,其余就像是她根本没来过那样来去了无痕。
这双靴子的意思——
南红低头看,她的脚踝随着斗篷在行进之间被时不时地踢起,被凌冽的寒风吹得不仅仅是泛红。
而当现在她被这双靴子提醒到后,她后知后觉地甚至感觉到一点自己的身体被哪位神偷莫名其妙地偷掉了一小块的错觉。
确实是冷到了。
她低头,手指碰了碰长靴边缘的那一圈绒毛。
哎呀。【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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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阿索斯物质……上一次听到是在多久之前了?”
丑角到底还是到场了,毕竟虽然南红寻思着哪怕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人都不会在自己有兴趣的人面前说“诶,好像在这一段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我的人的记忆里面提到了一个像是未婚夫一样的角色诶”,但是要证明一段记忆足够可靠,很多可以被类比为密码的、可以极大程度上增加其可靠性的。
所以,像是“阿索斯物质”这种典型的坎瑞亚词汇,外加上以此技术做为核心、由莱茵多特制作的心脏,这就是绝对要说出来做为证明之一的东西了。
不管是怎样引出的这个词汇,至少得拿出来说一说。
毕竟,从当初那段记忆的对话里面大概可以得出这样的信息:得到这枚心脏的要求条件非常苛刻,在当时的坎瑞亚一定算得上是最一流顶尖的青年才俊了。
并且至少在这段记忆的时刻,人选尚未公布,这项技术……或许应该也没有公布吧?
也的确和她想的一样,这颗心脏大概的确是某种没点儿身份的人所无法知晓的东西,所以博士切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就将丑角请到了这里来。
做完这件事后,他回过头来:“下次遇到这种事,请直接去找丑角,而不要先来找我,好吗?”
他原本还想说直接去找队长也没问题,但最终也还是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啊,队长,卡皮塔诺,这一次的人情你可真的是欠大了。
博士切片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上一次这么贴心地为同事考虑是在什么时候?上一次的“贴心”只怕都是把那个踏鞴砂工匠首领的心脏交给斯卡拉姆齐的时候。
做为一个学者,他最先要学会的就是认识自己。
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接受自己就是这么个玩意,并且了解到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博士切片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但就算不是个好东西,至少这一次他对同事做的也算是仁至义尽。
对事不对人,欠人情就要还,他很快在心里盘算好了自己想要的那些实验品。
先前不是收到了一整卷的问题么?这个形式挺好的,一次性把自己想要的需求全都提一遍,只要没有所谓同理心这样的东西,不觉得写上长长一连串的要求是对于对方的打扰,就可以一直写下去。
博士切片快速地在心里列出了起码二十几个名字。
……好像还是有点少了。
要不再攒攒吧,回头也问问其他切片,如果他们也有需要的实验素材,刚好可以凑齐了给送过去,凑个一百出头?
这个数字差不多。
卡皮塔诺的战斗力向来是有目共睹的,愚人众执行官里最强大的就是他,相隔两百多米的位置都能用剑的威力——是剑而不是弓箭——打到。
对于他来说,很多时候甚至不存在精准命中这个概念,因为往往只是没有非常仔细地不多用半分力气的那些随手攻击中外溢出来的力量,就已经足够将那些东西的全部形体摧毁殆尽。
一百多个对于别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对于他来说应该就是麻烦了点吧。
博士切片想到这里,心情瞬间变得明媚了起来:甚至就连自己是所有切片当中有可能工作时间最长的那一个的怨气都暂时消弭了不少。
而他原本就已经变得明媚起来了的心情,则在随后丑角撑着他的那根手杖前来之后,发现当前没有什么需要他出面来说的话、去做的事后又一次得到了放大。
让这群人聊去吧,哪怕占用的是他的实验室,做为众多切片中情感最丰富最饱满,并且也是最好心的那一个,他能够容忍这群人待在实验室里不出去。
只要别打扰他自己做实验就行。
耳塞有吗?
好像没有。
这种东西真的是临到了要用的时候才会觉得缺少,平常根本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但果然,下次还是要准备一些。
如果潘塔罗涅打算上门来絮絮叨叨地说些要帮他开发什么功能的东西,而他又特别不耐烦的时候,就这样把自己的耳朵塞上就行。
博士切片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实验桌前面。
要不是人设实在不够符合,他也确实不会哼歌,此时的实验室内应该会有一首轻松的小曲响起。
或许可以额外添置一台唱片机——虽然其他的二十三个切片里面,大概有二十个都会反对,但是问题不大,他们扔一个他可以补一个。
丑角进门后,就朝着博士切片的背影那边瞥了一眼,瞥完之后也没有再管他。要是打算学会和二十四个不同的切片打交道的方式,那的确是太委屈自己了,所以一般来讲,对于多托雷有相对较深了解的他,都会在对方没主动搭理自己的时候对等无视对方。
愚人众里哪有那么有礼貌的、主动给多托雷打招呼的人。
——如果把队长都排除在外的话。
南红原本是想要让博士切片转述的,否则她一件事重复说上两遍,那要多累啊。
但是博士切片跑得太快,她也没能拽住对方的披风让他不许做实验。
她不得已地重新说了一遍,并且在心里想着如果下次攒够了问题,她一定要细细地凑上一整本交给博士切片回答。
和这次一样的。
还是要手写的书面版本稿。
好在,上一遍的时候,怎么说都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不存在上一遍说的内容和这一遍略有不一样,南红几乎是一个字都没差地再说了一遍——
而丑角对于阿索斯物质的感叹在她提到那颗心脏之后的第一时间,几乎是插话似的说出:“这的确是没多少人知道的辛密了,原本应该有一场不小的授勋仪式,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坎瑞亚捕捉到了双子星的轨迹,于是为了更好地迎接当初推算出来的打破命运的关键一步,当时一切隆重的仪式都被取消,整个国度都开始为天外之人的到来而准备。”
哪怕是放到现在,再回想那个时刻,丑角都忍不住感叹,整个提瓦特大陆上技术力最为发达的国家、文明可以说是最为煊赫的国度,几乎是倾国之力准备的那场盛大庆典应该也是它最荣耀的一刻吧?
只不过,当初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压根没人觉得这一刻是巅峰,他们觉得天外的旅客会像是深渊的力量一样,带动、促进坎瑞亚的又一次爆发。
对于深渊的研究让坎瑞亚中被称为“王国四柱”的产业有了翻天覆地的进步,也给他们提供了去反抗甚至是挑衅天空的自信。
“阿索斯物质支撑运转的心脏……现如今世界上应该只剩下了一颗由阿索斯物质支撑运转的心脏,只要莱茵多特没有在后来的岁月中再次炼制这种东西,不过我想,失去了坎瑞亚的庞大供应网络,她应当也获得不了那么多的原材料,同样,她的学术重点大概也并不落在阿索斯物质上了,坎瑞亚自己都不再把它列为重要的研究课题,但最终在灾变之后仍然平稳运行的,却正是阿索斯物质。”
“理论上具备无限学习的能力,能够支持着使用这颗心脏的人一直成长到超越世界的程度。”
丑角有些突然地抬起头:“你知道吗?这颗心脏现在就在他的身体里。”
南红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但其实也不用看过去了,她知道博士曾经是须弥教令院的学者,因为研究的东西太过于惊世骇俗所以后来被开除了。
总不能一个须弥人还被移植了一颗坎瑞亚的心脏吧。
“瑟雷恩吗?”
也对,对方的战斗力看着的确不像是人能在有生之年内达到的水平,看着的确是很配得上这样的一颗心脏。
“也是唯一的阿索斯物质心脏的持有者。”丑角点头,“虽然那时我已只能在宫廷中占据小小的边角,但我也听说,这种心脏只有在达成很严苛的条件之后才会被给予出去,能够满足这些条件的第二个人还在成长之中。”
所以稀缺性甚至比她想象得还要更高么?
南红睁大了眼睛,这一瞬间她是真的有点想要将栏杆拍遍,把大腿拍断了。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真的用上了阿索斯物质的心脏,换言之那段记忆里面——
心眼子要那么多有什么用?或许这意味着她在此间的命运就是在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上反反复复地后悔?
这时候再补上还来得及吗*?
……不对。
如果真的有这段关系的话,瑟雷恩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知道——所以该不会是真的……相关的记忆被磨消掉了……?
这样的话,层岩巨渊之下的那块金属板——
有极大的可能还真的和她有关。
南红是真的有点急了。
她当前最发愁的事情,拢共就那么两件么。
一件是关于生存的,另一件就是从前家里催得急但是她不着急,而如今家里已经快要佛了,她却开始急起来的感情问题。
而在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成分这件事上,她躺得其实已经怪平了。
她已经想得非常明白了:掌握的信息不够,那就把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自己可以坐享其成的。
但是,纵然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问题可以外包出去自己不愁,但是感情上的问题这也不能外包啊。
这要是外包了,那就是一场伦理惨剧了,放在某个古早的年代甚至可以是那些青涩的文艺片导演们很喜欢的素材,因为足够别扭也足够的拧巴,可以翻来覆去地把少男少女心事拍上个两三小时。
她现在应该怎么说?
“我其实还有个有记忆的上辈子,而且是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所以我合理怀疑在层岩巨渊黑泥之下发现的那块金属板上留下了相关记录的人其实就是上上辈子的我本人也就是地脉中那段记忆里的‘我’?”
逻辑确实合理,并且因为相关的这些实验、记忆之类的东西,确实有很高的门槛,以至于其实不太可能出现第二个情况与她相似的人,导致选择里头出现干扰项——这个结论是八九不离十的。
只可惜虽然它八九不离十,却不能直接这样说出口来,冒昧不冒昧的是一方面,另外就是……
——你原本怎么不说?
是担心愚人众里头有坏人吗?很合理的担心,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口来,用百分之百的诚恳、一点都不小心谨慎的姿态和愚人众合作了呢?
因为美色吗?
这点脸她还是……还是很要的……
南红咬住脸颊两边在口腔内侧的软肉,原本只是搭在斗篷上的双手手指这下是彻底攥紧了掌心之下的布料。
真是……
她半垂着眼睛,分出一半的心思算是认真在听丑角接下来要说什么,剩下一半的心思则是慢慢悠悠地往瑟雷恩所在的那个方向瞟。
生而为游戏中的角色,她还是头一天对游戏内经典的总得来点刘海、最好是能把眼睛给遮住点儿的发型产生感激。
如果不是五花八门的刘海、如果不是二次元除了个别大叔之外人均发量极多,她这会儿的观察可能就会显得有些明显了。
偷偷看一眼。
对方低着头,好像是在看心脏。
过了一会儿,再偷偷看一眼。
这一次不巧,兴许是因为和上一次间隔的时间不长,而但凡是士兵并且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士兵大多对于目光很是敏锐,她看过去的时候被抓了个准——被回看过来的一瞬间南红的眼睫毛就眨得飞快,像是有片雪径直穿过了层层的屋顶、也免疫了室内烧得红红热热的壁炉,落在她的睫毛上头,正在被她努力地甩下去似的。
*
当着南红的面,丑角没说很多。
而等她走后,丑角尚且没有多说些什么,在实验台附近就爆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原本低沉的音色都在这样的笑声中显得高亢了起来。
博士切片在这一连串的笑声中,提着他最新捣鼓出来的一枚结晶,推门就要往外走:“你们聊,这枚晶石需要一点低温的环境刺激,我出去一小时就回来。”
“不必,多托雷。”
博士切片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嘴角不再上扬,他感觉到手中的结晶表面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博士切片:“卡皮塔诺。”
他咬着牙,憋住了一句“你可真是恩将仇报”。
“这里还有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吗?我已经回答了很多问题,我的实验进度拖后了很多——丑角,你需要为此负责。”
就说另一个切片是不是他自己吧,不管是哪一个切片,本质上都是本名赞迪克、现在被称呼为多托雷的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位于不同的时间观测点,并不意味着就不是同一个人。
而反正都是同一个人,拖慢了另一个切片的实验进度,补偿到他身上来不是很正常么?
丑角心平气和:“当然和你有关,层岩巨渊地下的那种泉水,如今深渊教团研究出了将其力量放大百倍的技术,在这种情况下,它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能够清除掉天理留下的诅咒。”
“但是,深渊教团的失败在于,这里被发现得太晚了,晚到哪怕是对于戴因斯雷布这样持有了特殊的东西,因而承受了更少诅咒的坎瑞亚人,在被清除掉那些诅咒的时候,也会被清除掉一半以上的存在。”
连带着存在被一起消除,这就像是用毒药去毒死身体里面的那些病害一般,病的确是好了,但是人也就这么死了。
“你先前研究出来的药水更偏向于对于某个人的时间轴调节效果,如果把这两种结合一下,你觉得如何?”
博士切片:“首先,这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灵魂——好吧,至少我知道队长绝对符合要求,所以,这就是接下来的任务?让他变回一个正常的坎瑞亚人?”
“不要太过自信,多托雷,我们对于世界的探索尚且没有刺破那层薄弱的蛋壳,就算是走在最前面的人也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细微的刻痕。”
丑角说。
“这是一个长期的议题,我知道你对于灵魂切片以及个体时间维度切换颇有研究,但是天理的诅咒是全方面的,在时间上也同样存在着‘追溯尽头’,所以,当前的目标只是,能够帮着他绕过地脉对于坎瑞亚人的拒绝。”
不管地脉在古龙的时代中曾经承担起了怎样的作用,至少在鸽子衔枝的年代过去之后,地脉就主要承担起了负责生死轮回,以及一定程度上净化东西的作用。
但是地脉是有上限的,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被往地脉里面扔,所以在新生的二代龙王之中,若陀龙王的磨损情况是最严重的。
蒙德的特瓦林就还挺好的,须弥的阿佩普之所以出问题纯粹是因为在赤王阿蒙死之前把她给摆了一道,而枫丹那边水龙王的日子过得要更好一点,虽然成天在城里头加班,但是公务员体系之中的顶点这一身份,能够让他享受到来自不同国家的不同水种。
仆人在回枫丹的时候都还给他带过一些至冬的融雪水,据说获得了这位的好评。
因此天理也会将一些污染严重的东西屏蔽在地脉之外——也就是,坎瑞亚人。
当初被诅咒了的坎瑞亚人无法回归地脉循环之中去,就只能以孱弱的人身感受彻底的磨损作用在肉|体和精神上。
这也就是队长会将那么多的灵魂存放在那颗心脏之中的原因——暂时让他来为这些灵魂挡住磨损的影响吧。
他的目标锚定在纳塔。
纳塔是尼伯龙根归来的时候所降落的地方,是天理和这位龙王大战的地方,大战导致纳塔的地脉破碎,与其他国家的地脉断联,是由名为夜神之国的地方独立承担起一个微型地脉的功能。
夜神之国中有曾是仙灵的夜神,至少,在他曾经在纳塔和五百年前的纳塔人一起抗击深渊的时候,他与这位神明有过非常短暂的接触。
只能说,对方并不怎么在意沉睡之中的天理,同样不在乎在天理沉睡之后负责维系世界的四影,颇有一种“老子就是烂命一条怎么滴,反正你们也不可能直接把纳塔这个国度完全放弃”的自由感。
如果说有哪里是最适合让这些灵魂安息的地方,除去直接和天理的诅咒针锋相对,并且将这些诅咒化解,也就只剩下让夜神之国来容纳他们的可能性了。
博士切片:“可以。”
这一次他倒是没想着要让最强盛的切片接过这个任务,一方面,这种在禁忌的边缘试探研究、攻克难题的感觉正是他喜欢的;而在另一方面,这样的难题,本来就需要所有的切片围坐在一起开会上很多次才能解决。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嘱咐我的吗?”
就算手头的借口不存在了,他也还是不想碰之后那些很有可能沾上两个失乡者回忆往昔的场面。
丑角失笑:“没有了,但是我想,你或许会在外面遇上潘塔罗涅。”
博士切片:“……”
博士切片尖酸地感叹:“您可真是体贴。”
五百年了,他高低是习惯不了这样的命苦。
但他还是推门出去了——仔细想一想,这么冷的天,脆皮应该没那么容易出门。
很显然,这儿的脆皮说的绝对不是他。
*
出门去的博士切片,以及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提着换下来的鞋子回去休憩的南红都不知道当夜两位坎瑞亚遗民到底聊了些什么东西,但是在次日,丑角十分难得地出现在了至冬国那巨大的图书馆中,并且从如烟波浩渺的海洋一般浩大而繁多的藏书当中取走了一本没有标题的书。
但是这本书的封皮并不是完全没有字的,上面还写着这样一列:
作者:海洛塔帝。
海洛塔帝这个名字对于当今的提瓦特世界来说都已经很有些陌生了,就更别说只是对方写的一本书而已,至少在此时此刻,愚人众里头并没有因此掀起多少波澜——在其间唯一发生的、还算重要的事情,是旅行者已经抵达了须弥的土地。
相比起一进城就看到了风魔龙的蒙德、一去玉京台就见证了帝君遇害的璃月、一到离岛……还没到地方就知道了这个国家很需要帮助的稻妻,须弥乍一看是个没什么问题的国家,仿佛并不怎么需要旅行者的出手相助。
所以,至少在一开始,旅行者的旅途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她终于可以认认真真地专注于“找神明问问当年的情况”这一问题,然后逐渐抽丝剥茧地意识到须弥这边的情况一点也不比稻妻好,甚至历史遗留问题比起稻妻来还要更多一些——
“所以为什么旅行者还没有到奥摩斯港?”
坏消息:丑角给的那个任务根本就没有什么开始的头绪,甚至在开完了一次切片之间的“圆桌会议”之后也还是没能想出可以怎样暂时绕过诅咒的办法。甚至就连丑角所说的第一步目标,能够让队长触碰到地脉都还暂时毫无头绪。
好消息:须弥那边的任务不归自己管,可以在和其他切片交流的时候轻轻松松地在一旁看戏。
博士切片暂时放下了亲自去纳塔看看,再去夜神之国那边瞧瞧的念头,专心致志地听此时正在须弥的切片吐槽旅行者当前的现状。
虽然五百年前的赞迪克是个在沙漠当中体验了比过山车还刺激的坎瑞亚机械项目后吐到趴在地上宛如死狗都还要再爬起来继续研究的倔强嘴硬小学者,但是正如制造切片的过程中他学到的道理——人要学会与自己和解——那样,如今的博士切片可以说是总算擅长怎样让自己放松放松了
心理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也就不会很执着于在一些时候强撑着不肯示弱,随口的抱怨并不意味着他觉得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而只是对于也许要加班了的叹惋。
此时正在须弥的博士切片托着脸——在至冬的博士切片非常认真地观察了另一个自己的脸,觉得对方或许是在须弥吃得太好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至冬这边天气太冷,需要更多的热量抗寒,总之,对方的脸颊看着比自己的要丰满一点,而下颌线则更显圆润。
经过这一番没什么必要的攀比之后,他微笑了起来,并且不动声色地四下扫视了一圈。
很好,在座就只有他的面容犹如刀刻斧凿一般犀利而深邃。
他满意地听另一个自己说起须弥那边的情况。
旅行者跟着一个名叫拉娜的人去了维摩庄,从此开始在须弥的山林里头爬来爬去——她在刚刚离开须弥主城的时候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这个巡林员然后被对方“绑架”了。
“头一次。”
博士切片听到另一个自己发出自嘲的冷笑声。
“头一次我想派出我手下的愚人众去救人。”
的确。
在听完旅行者当前的行程路线之后,至冬国的博士切片深以为然、心有戚戚:还好当初决定去须弥的切片里没有包含着他,如果是他遇到了这种情况,他大概也会想要把这些愚人众扔出去,让他们帮旅行者把该杀的魔物都给杀了,把该收集的宝箱都给汇总到一起去帮她加快进度。
现在最大的重点甚至都已经不在神之心上了——虽然神之心也确实相当重要没错。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在于验证世界树的机制,完成那最后百分之十的确定:层岩巨渊之下的实验是否与愚人众有关,而那个实验的结果是否造就了一个超越者出来。
所以旅行者的进度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至冬国的博士切片:“要不要给她上一点压力呢?”
须弥的博士切片坐直起来了一点:“这也是我的想法,你有什么灵感吗?”
“让……斯卡拉姆齐多出现两次?虽然你我都知道他就算成了神也不会主动害人,但是旅行者并不知道不是么?到现在为止旅行者必然还觉得当初雷电五传的事情都是由他谋划的。”
须弥的博士切片:“的确,而且斯卡拉姆齐的进度的确还可以。这么说来,教令院那边的机械工程也快要完成了,说起来,教令院那边上上下下漏洞不少,有人已经拿到了他们的设计图纸了。”
其他的博士切片几乎是瞬间来了兴趣,先后出声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须弥毕竟是他曾经被拒绝过一次的故乡,当然,主要负责拒绝的不是须弥这个国度而是教令院。
人只要没能成为圣人,就还是避免不了被衣锦还乡、嘲讽当年那些没品的人这两种超爽的打脸行为诱惑。
博士承认自己是人,凡人会犯的错误他是一个也不会落下。
教令院该嘲就嘲,绝不会因为他们现在正和愚人众达成合作而中止这种有来有往的不礼貌行为——拜托,就算是自己的同事也照样嘲讽不误好吗?
当然,除了情绪性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对于这场实验本身的关心:好歹是自己设计出来的实验,要是实验参数什么的被影响了,甚至因为外物的干扰而无法在合适的时间开启这场实验,学者都是会感到可惜的。
“不是很要紧,否则我一定会出手的,是南氏矿行的人,不如直接问问你身边那位。”
至冬的博士切片冷不丁地被点了名,坐姿都比刚才更挺直胸背了一点。
他短暂思索片刻后:“应该是她要求自己手下的人来探听消息的,对吗?”
须弥的博士切片:“对。”
至冬的博士切片:“出于礼貌,我还是去问一下吧,不过我觉得,你其实已经可以直接假借南氏矿行的名义,将教令院的工程对她透露一点——当然,是在那一百六十八次的梦境循环之后再进行透露,这样旅行者一定会加快自己的旅程进度的。”
就算是为了阻止教令院,她大概也干不出临去奥摩斯港到一半,就开始在雨林的各处山洞里面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钻,老半天都走不出一块山区的事情来了吧?
反正,伪装身份而已。
早在踏鞴砂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过就是再骗一次旅行者而已。
*
“啊——阿嚏。”
总算是把拉娜救过来了,连着忙活了好久的旅行者没来得及歇息。
因为,在屏幕之外的世界里,林音总算是想起来了其实和兰纳罗们同行的这条路它压根就不是主线——自己的主线其实是去奥摩斯港那边调查和罐装知识有关的线索……
啊!
她一拳头砸在了电脑桌上,因为把自己砸疼了所以在半秒钟过后发出了土拨鼠尖叫表情包似的动静。
这条支线……这条支线怎么感觉比稻妻的所有支线加起来还要长啊!马哈鱼真的还给玩家留活路吗?还是说他们打算在接下来推出一款外置移动肝,专门给已经被游戏折腾到肝疼的玩家们外接上并且从这款科技里头再大赚一笔?
呼——
林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点了个距离家里最近的外卖,去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调了一杯清爽的气泡水。
等她提着外卖和饮料再度回到电脑桌前的时候,她的脸上写满了如战士一般的坚毅。
不管是什么艰难险阻……她都一定会翻越的!
不就是主线剧情吗?
肝,继续肝!冲着风起鹤归这个简章还有荒梦藏虞渊这两个版本的剧情质量,也冲着刚刚完成的森林书的质量,她愿意相信自己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体验到的一定是非常顶级的、能够让她满意的精粮细糠。
那么现在,出发!
奥摩斯港!
要说做完了森林书之后有个什么好处,最主要的好处就在于地图基本上都已经被开过一遍了,至少传送锚点都已经被点亮,不需要再老老实实地徒步硬蹿过去。
她传送到了奥摩斯港,跟着星星点点的金光来到目的地,随后跟着剧情的指引一路遇到了艾尔海森又遇到了多莉……
结束了和多莉的对话之后,她一如既往地被四周亮闪闪的金色点点吸引了注意力。
这么说吧,所有的旅行者、所有的玩家,本质上都是一款乌鸦,对这种亮闪闪的东西没有半点抵抗能力,就像是他们对池子里头那款金色的流星也没有半点抵御力。
没歪的时候会兴奋地尖叫,歪了的时候会发出破防的哀嚎——破防,可不就是刷了那么久的圣遗物,溢出那么多的防御力没起到半点效果?
捡起来之后,林音阅读了这张纸条。
她在上面发现了熟悉的名字——南氏矿行。
南氏矿行须弥分行和多莉有联系,而这张纸条上写了这样一句,说他们觉得教令院中对于某些矿石的消耗量有点太大了,打算让多莉帮忙监运着把一批刚从璃月运发出来的货物从奥摩斯港转到须弥主城。
而当她看完这张纸条之后,一条支线任务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任务列表里。
【给很多钱的押运工作】
任务描述:和多莉对话……
而在这条任务的下方,赫然显示着一个非常罕见、让林音瞬间眼睛睁大,而手中的薯条都没能拿住,径直掉在桌面上,使得番茄酱在桌板上留下些许痕迹的原石数字——
一百六十原石。 !!!
是南红小姐的出手风格没错!!
第52章 一百六十原石的一条小支线任务,这肯定要打,这么阔绰——……
一百六十原石的一条小支线任务,这肯定要打,这么阔绰——
不对!
此时此刻的玩家,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已经吸取了经验教训的玩家。
玩家捂着自己的肝,心想虽然是南氏矿行的一份工作,属于是和南红小姐息息相关的任务了,但是南红小姐的大方和南氏矿行并不能划等号。
当初的森林书……
林音正要回忆当初的森林书在最开始给了多少原石,结果刚一开始回忆就眼前一黑,那种已经把自己给肝怕了滋味泛上舌根,直接把她给整恶心了。
不行,不能再想一点。
林音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狂吸面前的冰饮料,靠着这个把那股讨厌的味道给压了下去。
呼……这下好多了。
总之,虽然原石给的很多,但是从现在开始,她要当一个讲究效率、讲究一条路不跑两遍的高性价比旅行者。
于是,旅行者在整个奥摩斯港转了一圈,清理完毕了这里的全部主线内容,并且深深地记下了艾尔海森这个自称文弱但是可以一脚踢飞某镀金旅团团伙老大的学术分子之后,确定了自己暂时在奥摩斯港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便径直转头朝着须弥主城去了。
当然,也带上了南氏矿行的那些矿石。
她上一次来到须弥主城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教令院和小吉祥草王身上,没怎么来得及探索这座城市,自然而然也就没有看到南氏矿行。
这一次押运完了货物,在等待着花神诞祭的轻松时间里,就有空四处走走逛逛了。
她不仅仅去了有很多人排队的咖啡馆,往自己的背包里增加了一份关于教令院的学生们是怎样在论文的苦和咖啡的苦双重压迫下泪流满面的发疯文案,收集了大约七八张新菜谱,甚至还去南氏矿行多转悠了两圈。
负责招待她的迪娜泽黛很奇怪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旅行者……也是铁匠吗?”
旅行者当然不是铁匠,她之所以会对矿行感兴趣,完全只是因为她还记得南红说自己应该会在须弥和她见面——虽然不是一开始就同行,但总会和她见面的。
到目前为止,旅行者握拳,南红小姐画的饼每一个她都吃到了,所以这一次应该也会吃上的——话说最近这段时间的主线,南红出现的频率比起前段时间要低了好多哦。
至少她自己是真的有点想念她了——也不知道南红小姐现在正在哪里经商赚钱……唉,这样一说,感觉自己先前从南氏矿行这边拿走的一百六十原石就像是南红在说“我赚钱养你啊”。
林音想到这里就恍惚了一下——这段时间的原神是越来越上桌吃饭了,以至于她对游戏的热爱也达到了从入坑以来的巅峰。
什么叫热爱的巅峰呢?
热爱的巅峰就是说甚至乐意在上班的地铁上面戴着蓝牙耳机一路低头开着热点看原神的二创直到走进公司大门。
她前两天才刚刚看到一个南红的二创,讲的就是“我挖矿养你啊”这个中心思路,q版的小人真的非常可爱,林音一不小心就循环播放了三四遍。
当时她看评论区,评论区的大家都和她持有一样的想法:虽然这个视频很可爱没错,但是确实是有点ooc哦。
南红小姐家里那么有钱的,顶多是让别人挖矿——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视频是真的很可爱,所以大家就这样溺爱着给它冲了百万播放。
而现在,林音却真的感受到了一点“南红小姐赚钱养我”的味道,而她自己,就有了那么点仿佛被养在深闺,这会儿正在等待着养家糊口的老公回家的错觉——等等,南红明明是那种很精致,而且精致里面带着一点符合下克上xp的人设吧?这种人设也能攻起来的吗……?
她最近一定是在网上看多了“女角色攻度排行选拔赛”之类的帖子,以至于都快要把自己放在这套审美逻辑里面腌入味了。
唉。
她对着夕阳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对迪娜泽黛说:“我在想我的朋友什么时候会来须弥。”
派蒙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迪娜泽黛你说大巴扎里的大家都为花神诞祭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那天一定超级精彩,如果南红小姐也能和我们一起看到的话,她也一定会很高兴。”
派蒙的情商啊,随着旅程的进行,真的是逐渐变高了不少呢。
林音感觉到了欣慰,然后她就又到矿行分行里面去逛了逛,感受着那种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璃月、回到了家里的味道。
哎呀,虽然嘴上说的是想要南红和他们一起看到花神诞祭,但是实际上,明天就是花神诞祭了,而此时此刻甚至是小吉祥草王生日这一节日之前的最后一次夕阳西下,估计南红也是不会出现在明天祭典的现场了。
但是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随身携带了照相机,到时候可以将庆典当天最有意思的画面记录下来。
矿行里头的工作人员数量不少,可以说是将南氏矿行在整个行业里头享有的地位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这些人竟然也全都认识她。
“毕竟南红小姐很多次提到了您嘛,我们听着您的名字耳熟,所以平常要是蒸汽鸟报上头有关于您的文章,我们就会买了来,在上班之前或者是中午午休的时候读读看看。”
旅行者:【单手撑墙,闭眼,嘴叼玫瑰花,老婆心里有我.jpg】
林音觉得有意思,就和这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了几次对话,对话着对话着发现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这一处分矿行的工作人员是不是在向她疯狂暗示些什么啊?
一会儿说教令院今年采购的矿石数量和往年全然不成正比,超过了太多是不是有点问题;
一会儿说南红小姐其实前段时间也让他们专门调查过,但是负责调查的那个人也不能把消息告诉他们,此时已经返回到璃月去汇报消息……
但是南红这会儿不在璃月,也就是说这条或许原本可能是要给她的消息——不,按照南红的性格,如果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并且和她的旅行息息相关的话,她一定是会共享信息的,这是她和南红小姐一路同行过来产生的羁绊啊!
所以这条信息很有可能就这样卡在了璃月。
但是好在,她们之间的情谊就像是须弥的防沙壁一样高且坚不可摧!
所以,这条消息能够以另一种形式来到了她的手中,给予她警醒!
南红小姐果然是那种虽然人没有出现在主线剧情里,但是主线里头到处都有她的影子呐!
明天就是花神诞祭,先陪着迪娜泽黛圆梦吧,等花神诞祭结束之后,她刚好手上也没什么事,而且还因为先前已经拿着南红的介绍信去教令院里走了一趟,并且获得了素论派的认可、也在大贤者阿扎尔那边拿到了一张临时教令院学者证——她完全可以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潜入教令院。
她一定会好好调查一番的!
跟着迪娜泽黛一起去天臂池边看平铺斜阳的旅行者并未意识到,在她离开南氏矿行后不久,店铺中的一个伙计抬手在自己没戴眼镜也没戴别的什么东西的脸上虚虚地推了一下,随后和旁边的人说了两句什么,随后出门转身,就再也没有回到这家矿行里来。
*
当初在那段地脉当中的记忆里头获得的信息,尤其是“已经订婚”这样亲密的关系,就算在彻底验证之前不能把话说死,但是一丁点都不透露真的好吗?
南红承认,她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分明到了期末考试周,需要认真开始复习却因为摆脱不了手机因此完全专心不下的学生。
上次丑角还给她提供了个可以试试看的新思路呢——如果她曾经在地脉中获得过两段过去的记忆,那么完全可以尝试从地脉中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碎片。
丑角的原话大概是这样的:这段记忆的主人去过八酝岛也去过海祇岛,而她的足迹和对方有所重合,这或许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不绝缘介质,两块磁铁之间的互相吸引。
而因为海祇岛那边靠近渊下宫,这儿的地脉也是有点问题的,所以原本被包裹在地脉之中,只能贴着这层介质随其滑动的记忆就得以被提出地面。
大概就是这样的原理——所以丑角建议她去看看愚人众图书馆中那些曾经属于坎瑞亚的档案,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出一个曾经去过海祇岛的学者研究团。
然后通过分析这些人的去向,试试看能不能圈出一些有可能到访过的地区。
毕竟,现在他所拥有的那一部分双线并叙的记忆当中,模模糊糊是有这么个去往海祇岛的研究团的,只不过到底有哪些成员,他并不那么确定。
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段古老的记忆。
如果在删除相关记忆的时候将整个调查团都给删除了的话,蝴蝶效应会更改更多的部分,对于世界树来说,想要像是糊裱匠一样将这些记忆的表面衔接得不起什么问题,会变得更困难一些。
删一群人还是删一个人,那当然还是删除一个人会来得更方便一些。
这件事其实是要靠着她的直觉来做的。
说白了就还是博士切片之前给出的那个治疗失忆的配方:多看看上辈子认识的人、去过的地方、听人讲起一些发生过的事情,这样是最高效的唤醒失忆者记忆的法子。
只可惜,对于南红这个“失忆者”来说,并不存在一个可以将这些记忆直接讲述给她听的人,那就只能靠着她自己在众多的卷宗当中搜寻答案了。
虽然比不过愚人众已经全面接手的世界树验证计划吧,但是这件事高低也算是有点重要的呢,所以南红第二天就去查找并且借调了一些当年坎瑞亚的行政资料——并且一边把这些东西翻出来,一边忍不住感叹在坎瑞亚灾变的当晚到底是哪一位那么心有余而力也有余,竟然可以将这些纸质资料都抢救出来。
看看这些纸张边缘被熏黑熏黄的样子,就能知道当初负责抢救的人一定是从大火中把这些东西抱出来的。
大概在如今的愚人众里头,还藏着一位传奇级别的图书管理员吧。
话说回她自己身上。
南红将这一本厚实的、已经归档在一起的、涵盖了整个坎瑞亚国内在灭亡之前二十年到灭亡那一年的所有人事调动的档案借出来已经有一个星期多了。
一个星期,就算阅读得非常仔细,对于所有有可能的细节都做了读书笔记,那也应该已经读完大约一百页左右甚至更多了吧?
毕竟对于已经经历过论文季、已经提前在社媒平台上关注了某个演员然后发现对方已经不让关注了那么长时间的人在评论里骂骂咧*咧的人来说,当初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尽一切抓重点的办法把那么多的参考文献都能看完的人来说,这些档案本不应该是什么特别费力的工作。
毕竟看这个的话,只需要看进脑子里就行,都不用费尽心思地去理解那些当年上课没听以至于完全看不懂的词语和理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明明可以专心在这方面的。
挣扎在“我要认真开始了”这个状态里一个星期之后,南红觉得从今天开始她必须要给出点成果了。
毕竟再怎么说这记忆也有不小的概率就是她本人的,她怎么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完全不管?
所以,在琢磨了一下之后,她决定将问题的重点怪到环境上去。
在自己下榻的房间里这种宽松的环境之下,谁会想着要好好干活呢?上辈子在卧室里面,不管做什么最终的结果导向不也就只有看手机和睡觉这两种么?
换到图书馆去的话,应该就能认真看书了?
——结果发现其实当年在图书馆里看书,能够让她专心致志下来的是其他人也在学习所塑造出来的那个全员认真的氛围,而不是图书馆本身的环境。
从前往后翻,盯着“海祇岛”、“渊下宫”这几个词找了没多久,目光就很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走了——话说,愚人众一定要把观星用的天文望远镜架设在图书馆内吗?
大概是因为占星术难学,又或者是一个组织里面只要有几个精通占星术的人在就可以了。
总之,愚人众里头找不到几个对占星术这门学科感兴趣的人,所以这玩意也算是用不太到……丑角这样的人在用占星术的时候,需要借用这些设备才能看到清楚的星空吗?
或许是不用的,正如莫娜的星盘也不只在夜晚可以用,白天照样占星。
南红自己对占星术也没什么兴趣,星空、银河,仅限于这些东西变成好看的照片的时候她会看两眼,尤其是等到后来的她知道了提瓦特的世界存在着虚假之天的概念,也知道了在更古老的时代还有对于月亮的崇拜……
夜空瞬间变成了另一股势力,加入了整个扑朔迷离的提瓦特历史当中并且在把提瓦特的国王一切变成谜语人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南红觉得,在了解了这些之后仍然能够喜欢上这一切的,放在没有魔法也没有元素力的世界里,或许就是一群天文物理学家。
但是天文望远镜不诱人,正在使用它的却很难不让她把自己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偏转过去,一开始还只是一分钟里头看过去个三四秒,后来逐渐就变成了正大光明地看。
虽然不知道瑟雷恩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这暂时对她来说都不能算是问题。
或许,要认真工作还是得在璃月的书房里面,四周都是在她进入状态之后绝对不会打扰她的人,甚至还有像是揽云或者轻柳这种会把她架在必须干点正事这一高架子上的人——到那时候,没了干扰,或许她才真的有可能认真地看完这本档案。
南红对自己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擅长“既然知道自己做不到那就干脆放弃好了”,于是她内心的天人交战甚至没有持续上超过半个小时,她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这本档案。
和坎瑞亚人聊天焉能不算是在做正事?
要了解一个文明,首先就得从了解这个文明当中的人开始,况且如果那些记忆当真是她的,与其看档案来唤醒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还不如和或许曾是很熟悉的人交谈来得管用呢。
她快步走过去,站定的时候本来有些散曳来开的裙摆贴着小腿轻悠悠地一荡。
第53章 验证
虽然和好巧没有半点关系,但开口的时候还要说一句“好巧啊”。
而且,虽然先前对自己说的是对于为什么瑟雷恩会出现在这里并无想法,但实际上开口的时候问的还是——
“在看星星吗?最近的星空中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吗?”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变化的话,也很难让一个五百多岁的人突然开始研究起占星术对吧?而且看样子,瑟雷恩以前应该是不会占星的,图书馆的借阅记录上头写下的书名后面全都跟着“(新手级)”这几个字。
其实,如果只是为了知道那个其实是虚假地悬挂在天空上,本质已经游离了整个命星体系的命之座,并且观察它的话,只需要问丑角要一张星盘的标准图片,然后再按照那本入门教程上第一个章节的内容去观察也就够了。
但凡被提醒了这个命之座的特殊,就不会自我怀疑这是不是命星的另外状态,而只要不自我怀疑的话——丑角说:“你就会看到这个人形的命之座正在对着观测者眨眼睛。”
曾经在坎瑞亚的占星课堂上,一堂类似于科普讲座似的公开课上,有一位占星术士说过,只有格外强大的存在,才能让命之座看起来就是自己的样子。
就比如说璃月的岩神摩拉克斯的命之座就是岩王帝君座、再比如说稻妻的雷电将军的命之座名为“天下人座”,其实翻译过来也就是稻妻国中至高无上存在的意思,同样也说的是她自己。
人形的命之座,在细致观察之后的确能看出,这个命之座的确也就是南红她的模样。
而方才从南红口中问出的问题,要让瑟雷恩多想上一会儿的原因也就在这里。
诚然丑角和他说可以再去捡起占星术学学,但是除了让他自己去看一眼这座同样是证据之一的命之座之外,这句话也就只剩下了调侃的意思。
谁会让剑术专精转个研究领域?暴殄天物也不是这么用的。
所以,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当然也不会是因为无处可去了只能来这里看星星——哪怕至冬国的长夜对于那些想要研究星空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季节,但五百年前就不感兴趣的东西,五百年后也很难突然变得感兴趣起来。
但是只是为她而来并且已经等待上了一段时间这样的话确实也不好说。
有很多没有说清、没有理明的东西横亘在中间的时候,不管是给予自己怎样定位的聊天都需要小心翼翼的。
“在看一个很特殊的命之座——你遇到过占星术士吗?第六席在执行蒙德地区的任务时,曾经遇到过一个一眼勘破他身份的占星术士,如果是在蒙德璃月这一地区的话,最容易遇到的占星术士应当是她,我并不知晓这位术士的名字,但听说对方是魔女会中某一成员的学生。”
如果用其他的称呼,总会出现一些称呼习惯上的错漏,但是如果按照席位的话,至少在很多执行官席位尚且没有被填充上准确的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愚人众之内了。
所以,“第六席”的确不如“斯卡拉姆齐”那样顺口,但总算要好过“散兵阁下”。
那说的应该就是莫娜了。
名字很长但是占卜很准的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姬斯图斯,她和对方交换过名片之后一直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但是自从认识了对方,南氏矿行要做什么生意——在将最终的策划案送到做决定的人的手上之前,都要先去请这位占星术士帮忙看一眼,算上一算。
因此,也可以说南氏矿行是莫娜如今花钱还算是比较大手大脚的重要经济支柱了。
和她给蒸汽鸟报社写的文章一样来钱。
不过,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特殊的命之座也和她有关吗?南红这段时间是有点风声鹤唳了,很多特殊的事情叠加起来发生在她身上,所以第一时间有这样的联想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她这会儿还能保持着笑容:“和我有关系吗?”
等瑟雷恩的目光带着十分的肯定和她对视,并且这对视持续上了足足快要有半分钟之后,南红脸上的微笑一点点地从自然变得僵硬,随后再像是渐渐淡出的特效似的,彻底从她脸上消失。
“还、还真有啊。”
南红咬着牙根,“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能……看看吗?”
瑟雷恩朝着旁边退让一步,这台体型不大的天文望远镜前留出空位来,南红上前扶着她既不熟悉构造、更不了解功能的镜筒部件,尝试性质地看了一眼。
她确信自己一定看到了谁的命之座,因为确实有非常璀璨的星辰没错,而且这些星辰也确实组成了个图案——好像是动物。
具体是谁的命之座,她也不清楚,一边仍然扶着镜筒,一边转过头来问:“是哪个命之座?我应该……往哪里看?”
要说占星术最最基础的入门还是不那么难学的,让瑟雷恩上手调整了下方位和远近之后,南红所看的望远镜中传回的画面就是那个“异常”的命之座了。
她很是好奇地凑上去看一眼,差点没有一个踉跄拽着这台价值不菲的望远镜一起摔倒:
这不是她的脸嘛?!
那些星光,相比起她先前看到的组成命之座的星辰的光芒,看着要黯淡不少,并且还有点若隐若现的闪烁效果——由于方才说话的时候提到了莫娜,这会儿南红也就很自然地想到了在第一次见到莫娜的时候拜托对方给自己占星占卜出来的结果:
那时候莫娜也说她的命之座怪怪的。
“看来……这就是完全在‘我曾经真的是个坎瑞亚人’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地飞奔啊。”南红感慨地说道,她不打算再看下去了,反正对于不了解这些的人来说,看不懂就是看不懂,多看多久也就只能看出这个命之座是真的和她本人的脸好像好像。
“说实话,我对这些都还没有什么实感,或许,如果地脉当中的那些记忆真的应该属于我的话,在找齐了它们之后才会有点感觉吧。”
南红揉了两下太阳穴:“上次在层岩巨渊之下的时候聊得还不算多,而且多数都和至冬国有关,这次可以多聊聊和坎瑞亚有关的事情吗?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就是……想想看,一个几乎完全不了解的国家,有可能是我的故国。或许我需要和那些从小跟着父母离开家乡,在外生活的人多交流交流吗?也许这两种感觉会比较相似?”
“那么,对于五百多年的时间尺度来说,二十多岁的年龄也可以算是还在襁褓之中,我也勉强算是可以符合从小离乡的定义。”
随着南红在一旁的软沙发上坐下来,瑟雷恩在她不远处也坐了下来。
“坎瑞亚……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避免提起这个名字,因为能回想起来的,最先总是愤怒的情绪。”
他说:“其实我关于坎瑞亚的印象也不完全,所以,层岩巨渊之下的那个实验,我有很大的可能也参与到了其中,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很多对于过去的记忆。”
“不过我可以尝试着说说看,看看还剩下多少,能否为你描绘它曾经的样子。”
“我的了解更多在于坎瑞亚的军队上,如果你要问起军队之外的事情,或许我就只能为你提供一些和平常生活有关的信息了——你也知道,哪怕是黑蛇骑士这一宫廷卫队,也算是承担起了保护国民责任的暴力机关,我和他们的交流也绝对算不上多。”
“我的家族从坎瑞亚建国以来就一直承担着戍卫国土的责任,哪怕是在赤月王朝和黑日王朝的交替过程中,这一责任也没有过更改。”
“按照坎瑞亚当年的旧说法,应该算是纯血坎瑞亚人吧,四芒星的瞳孔是坎瑞亚人的最大辩识标志,对于混血而言,这种标志会在多少代后出现,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其实还有人说,纯血的坎瑞亚族裔拥有白皙的皮肤和浅色的头发,这应该算是刻板印象了,其实深色头发的也有很多。”
“在我印象里,小时候的坎瑞亚有很多非纯血的国民,在灾变之前,王手下的智者和传教士也会去往地面上,会说很多关于坎瑞亚这个国家建立的理念,所以在那时候,有很多原本从属七国的人被吸引到坎瑞亚来。”
“他们并不算是彻底将旧日信仰的魔神抛在脑后,也还会在家中放置那些魔神的雕像敬拜,只能说,对于他们来说,打破命运既有的规划这一点比起切实出现在他们面前过、并且提供过相当帮助的魔神要更重要一点。”
“嗯……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我应该从坎瑞亚的城市长什么样说起。其实坎瑞亚是一个很大的国度,虽然大多数时候,在提到坎瑞亚方位的时候,学者们总是说它位于须弥的地下,但实际上坎瑞亚的面积并不比须弥小,有很多通往各处的通道,枫丹、璃月的层岩巨渊、甚至还有纳塔……如果可以深挖下去的话,在这些国家的地下也都有坎瑞亚的文明遗迹。”
“不过,进入坎瑞亚的大门的确是在须弥境内没错,大概那些学者在进行定位的时候,都是以坎瑞亚大门作为定位点的。”
“坎瑞亚的门有很多,每一座都很雄伟,正门更是如此。你见过挪德卡莱的峡湾吗?就像是飘浮在海面上的小船,然后仰头去看峡湾最高处那样。”
“蒙德的摘星崖?或许有些相似,但应该会比摘星崖更高上一点,而且也不是侧门那样窄窄长长的一条,很宽的,能够容纳大约十六个耕地机并肩站立、中间间隔上这把剑的长度。”
瑟雷恩手中冰霜覆盖的单手长剑短暂出现又消失,剩下一些崩落的冰花轻飘飘地落到了地毯上去。
“许久没有提到这个名字了,那时候坎瑞亚人起名的习惯是不是都还挺奇怪的?土地要从血与火中获得,富饶要从战争中获得,不过这个听起来很扭曲的观念,在真正的坎瑞亚历史上,被贯彻的年代不算多。”
“至少,在我出生之后、有印象的二十几年里,坎瑞亚没有对外发起过战争。唯一一次还算是远征的,应该是去迎接旅行者和她血亲的时候,与其说那是出征,倒不如说是仪仗队。”
南红好奇:“你也在里面吗?”
“我不记得了。”瑟雷恩说,“关于那段时间,所有的细节我都无从记忆起。”
就像是有人只给他的记忆留下了一份目录,而在正文部分删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那一年甚至算好的。
在二十岁那一整年,记忆就连目录都不给他留下来了。
“唔,猜测一下的话,大概在吧,在坎瑞亚灾变的那一年,我的军衔并不算低。很可惜,当初的勋章荣誉什么的,灾变当夜都没来得及带走,那时候太慌乱了,每个人都奔向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
一百六十八次……一百六十八次!!
如果说在花神诞祭开始之前,旅行者想的还是等到花神诞祭结束之后去教令院里面好好地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藏起来的东西;
但是!在这一百六十八次的重复之后,她对于教令院的厌恶甚至是憎恨之情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在之前的旅行之中,她从未体验过这样……
这样恶心的经历!
现在,她脑袋里面想的,就是把教令院的天花板给掀翻了,把看起来就别有所图的大贤者一干人等全部打包起来送去沙漠喂鳄鱼。
旅行者从来都是敢想敢干的旅行者,在解除了循环之后,她当夜就去了教令院。
但是,在教令院门口,她遇到的不仅仅是附身在凯瑟琳小姐身上的纳西妲,还有博士位于须弥的切片。
须弥的这块博士切片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他看着确实是给了在场所有人极大的压力,但是内心甚至有点儿如释重负。
除了斯卡拉姆齐之外,愚人众已经没有什么好继续帮教令院做的事情了——而他也确实没有这个兴趣扶起如今的教令院。
在他看来,当初的教令院好歹还有点做学问的骨气,同样也确实是在解决着须弥各处的问题;而如今的教令院,与其说是个学术机构,倒更不如说这里已经变成了个巨大的学阀聚集地。
已经被阿扎尔软禁起来的那几个贤者倒还有点古之遗风,剩下这一群……哈,算了,反正又不是愚人众,做出怎样的事情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等待做为实验品的斯卡拉姆齐能不能给予他一点惊喜,还是说,那位年轻的神明——小吉祥草王,会给他一些额外的挑战?
只不过,惊喜也好挑战也罢,对于他这样的学者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无非是验证不同的方面……
的确。
就像是丑角说的那样,最为重要的实验在于世界树。
大慈树王……魔鳞病的污染。
须弥的这块博士切片并不是在沙漠当中把健康之家中的那些人拎出来做了魔鳞病、罐装知识以及禁忌知识实验的那个切片。
不过之前那些实验结论也是在切片之间共通共享的结论了,他对于须弥曾经发生的事情了解得早已差不太多,或许比起现在的小吉祥草王知道得更多一点。
如果大慈树王对于须弥的拯救成功了的话,世界上本不应该留有魔鳞病这种深渊通过知识的方式污染世人的具体表征。
啊……世界树。
如果大慈树王的验证不够明确,或者是至冬那边没能抓住这次实验机会的话——从旅行者口中套话不容易,尤其是以愚人众的身份套话,就更不容易了。
那就只能坑斯卡拉姆齐一把,把他留在须弥这儿了。
反正或早或晚,他总归是会接触到世界树的。
而等到那时候,按照那人偶的内心脆弱程度,一定会希望自己根本没有存在过吧?会觉得如果自己不存在,其他人都能活回来是个非常划算的买卖。
虽然最后一定成功不了就是了。
算是半步超越了这个世界,那也是很不错的结果了,哪怕这意味着斯卡拉姆齐一定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但是找就找了,他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想过人偶是否会复仇。
反正,至少现在斯卡拉姆齐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这么多年来的共事,对方的性格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的狗脾气甚至还有他的影响在内……
这一点还是必须要承认的。
他的性格也不怎么样。
还可以有再验证一次的机会。
而且,制造斯卡拉姆齐的原材料,还是巴尔泽布得来的、和世界树有关的材质,另一方面,制作他的技术来自坎瑞亚、甚至来自于莱茵多特那从天外的技术上更进一步的技艺。
外加上魔神做为制作者——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他在一开始就成为了愚人众那许多条齐头并进的计划当中的一环。
或许他会成为新世界的种子也不一定,至少他的存在具备这样的资格,而能否成长到这样的高度是他自己的造化——博士切片并不在意,愚人众还有其他的备选方案。
在帮助教令院将“逃离”的小吉祥草王重新抓捕回来,并且在原本软禁对方的那层虚空结构之外,又额外添加上了一层让她无法回应外界呼喊的屏障后,这个博士切片就准备要离开须弥了。
不过,在去往港口之前,还剩下两件事需要完成。
第一,让最强盛的切片快点赶到须弥这边来。
要是斯卡拉姆齐成功成神了,真正成为神明之后的战斗力还是需要最强大的切片来镇住场子。
再怎么说,那也是一颗神之心。
第二,也是该提醒至冬那边早些做准备了,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总之要记得在大慈树王真正不再被任何提瓦特人记得的时候,让那位疑似超越者的小姐用不会让魔鳞病再度出现的办法,提醒丑角他们,从而验证真正的超越。
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没有半点目的、或者没有半点好处可拿的,就让须弥的那位神明五百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利人不利己,那是蠢。
*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红几乎已经开始等待起了这个日子。
丑角和她约定了一句话,要她尽量背诵下来,不要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对方的表情很认真,南红便也认真起来。
这句话并不长,在丑角自称的长时间斟酌之下,写作如此模样:
须弥如今的神明是二代神明,她并非转世,而是新生,在这一点上,不要做过多的探究。
蛮好背的同时,也有点……难以发散。
南红觉得丑角虽然叮嘱了她不要添油加醋,但其实按照她对于须弥历史——尤其是地面上那一段时间的历史了解,她也很难做到添油加醋。
她还是对于璃月的历史了解更深一些。
丑角在给完了这句之后,又对她说:“每天早晨,或者是你想起来要说这句话的时候,请把这句话说给我或是瑟雷恩听,除此之外,你不需要再多做任何事。”
或许是被那句“你不需要再多做任何事”刺激到了,南红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知耻而后勇——总之,至少在这件事上她进行了一个小小的内卷。
从坎瑞亚的历史档案当中寻找可能的记忆打捞点的工作现在是只进行到了这份档案的第十年——她仍然没有半点收获,连关于稻妻的一个字都还没看到,已经开始后悔怎么没有从这本档案的最后一年开始倒着往前翻。
这就显得她好像一直都啥事没做,很羞耻。
她也可以每两三个小时提醒一次的——只要他们不觉得被打扰到就行。
当然,如果每两到三个小时提醒一次的话,可能就会需要她身边长时间地有人在。
南红自己当然不介意,她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只可惜,愚人众内部还是相当忙碌的,她有连着好几天没有见到任何一位执行官——甚至包括本应该在实验室里头待着的博士切片,以至于她在一时间都不知道丑角那么早地把这句话嘱咐给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的确,估计在愚人众的监控之中,旅行者到现在也还没有回到雨林来,既然没有出现在教令院的眼皮子底下,那也就意味着小吉祥草王尚且没有脱困的可能。
而小吉祥草王被关在净善宫中,自然也就处理不了大慈树王留下来的那些影响。
但是她感觉自己被溜了。
身边的这段时间混熟的愚人众士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问三不知地摇头,对她说“要不您多等等”。
这时候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再没有任何人——当然,首先得把旅行者排除在外——比愚人众更合适做为这个秘密的承接者了。
他们本来就算是在天理沉睡的这段时间里面搞事搞得很大的一群人,而之所以是团结在冰之女皇的麾下也是因为他们相信唯有女皇有朝一日会对着天理举起反叛的旗帜,知道更多天理不让人知道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需求,而不是危险。
这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至少,当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在这个没有手机这种娱乐的年代,南红就真的开始静下心来啃这本坎瑞亚最后二十年内的人事档案了。
平心而论,这本档案当中并不完全都是官方的记录。
丑角说坎瑞亚每十年左右会整理一次这些档案,那时候才是将各种夹杂在里面的私货删除掉的时候,而对于这本档案而言,最后的七年就是没有被整理过的——南红在里面看到了一些吐槽。
有可能是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业着实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看管的知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接触的,所以这一职位对外的品级够高……
总之,图书管理员们有几张上班时间说小话的条子,就这样随着这些档案留到了现在。
图书馆里不让大声说话嘛,而图书管理员更是要以身作则了——所以还得是最古老的传纸条最好用。
八卦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看着最起劲的,南红看档案的效率堪称低下,要不是往常也算是被各种策划案、生意合同给锻炼出来了,就连“堪称”这两个字都要被踹到一边去,失去最后一点点影影绰绰的遮羞布。
但是看八卦的时候,她就是能一目十行并且记得很牢。
字条中提到了研究院新上任的院长。
一开始只是在讲莱茵多特,基本上讲到这位那就是溢美之词了,除了说她性情冷淡,简直就像是一台冷冰冰的但是只要提问就能出正确答案的耕地机之外,全都是夸赞的话。
而当有人提到说莱茵多特很快就要被从研究院调走,去宫廷中更为核心的位置上的时候,这群图书管理员一边说着感觉这份高升也不一定很能满足莱茵多特本人的需求,或许她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向王伊尔明提出“放我回去”的需求,一边开始八卦下一任是谁。
这群人里绝对有人脉很厉害的存在,很快一个人名被提了上来,其中一个图书管理员困惑地写了个“谁?”
很快就有人开始科普了。
图书管理员A:之前和亚尔伯里奇家族联姻的那个——不是进了白鹄骑士的,是联姻的那个家族里头上一辈年纪最小的那个,这家我老是忘记他们姓啥,反正这是个从小被宠坏的*坎瑞亚粗口*玩意,纯血论、能力只能算是平庸,尤其是和他们家下一辈那些已经成才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废物,也不知道是怎么给安排到了研究院这个位置上,大概是又有人在那边狂掏政治资本大出血给他安排养老岗了吧
图书管理员B:靠,怎么这种好事轮不到我头上,我就不是贵族出身了吗?我当初在学院里面也是四柱考核成绩都拿了最优等的好吧?凭什么这家伙能去研究院这样风光的地方?我就只能来当图书管理员?
图书管理员C:谁说不是,研究院那边经费又多,每年还有好几次公费旅游的机会,不过我觉得按照那家伙的性格,比起出门玩,他肯定更喜欢留下研究院里管这管那,权力不比景色好玩?
图书管理员B:是啊……算了,反正如果他实在不得人心,早晚有人会把他弹劾下去的
南红记得上次在那场于海祇岛上做的梦里头,就有人提到了研究院中的人事调动,不仅仅提到了莱茵多特,还提到了现任院长是个多么讨厌的货色。
的确就是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这个时间点之前……或许三五年,或许两三年之前,在那些记忆里都没能留下名字的,大概率是她上上辈子的人进入了研究院。
而从当时的聊天内容里看来,应该是在这位人厌狗嫌的院长上任后没多久,就有了那一趟尝试着去海祇岛看看能不能把当年没能偷到的书弄到手上来的行程。
就在这附近了。
南红翻书翻得更用心了些——而确实就在不远处,她从档案里面看到了一些名字,他们都归属于当时的研究院,算是勘探测算那命定的双子降临在提瓦特的准确地点的工作人员。
这样的工作人员其实不止一组,但是更在探索的同时还带着点考古性质,并且去了稻妻的,也就这几个人。
南红看着这些名字,也没能从中感觉到多少熟悉。
她锁定了这些名字,在前后一段时间的外勤当中查看,发现这群人的足迹前后到过枫丹,在佩特莉可镇附近停留了一段时间,也去过璃月,但只在南天门附近的伏龙树边上绕了一圈,并未停留超过三天。
纳塔算是时间比较久的,烬寂海、图兰火山是最主要的造访地区,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烟谜主这个部族——停留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档案上没有详写他们在烟谜主部族都做了些什么,是否有了解甚至学习到烟谜主人对于灵魂的特别研究。
除此之外,他们也还到过至冬,但是去的地区是挪德卡莱自治区。
只能说这脚步的遍布程度真的还挺……广的。
想要沿着这条线重新走一边要花的时间也绝对不短了——不过纳塔暂时是可以被排除掉的吧?毕竟纳塔的地脉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不过,仔细看看这条路线,会发现里头和龙族、以及更古老的文明重合度还挺高。
璃月的伏龙树,镇压的是若陀龙王,现在经过愚人众认证的二代岩元素龙王;
纳塔那边的图兰大火山,同样是一个很知名的龙族遗迹遗留点,只不过哪怕是愚人众都还没有点出那样的科技水平,因此觉得这会儿去探索内部有点儿送菜的意思——他们甚至还在等待着旅行者先行一步,等旅行者把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他们再追随跟进。
也是很懂得怎么躲在旅行者这把伞后面不淋雨了。
至于说枫丹的佩特莉可镇,南红对于枫丹曾有过的古老文明雷穆利亚文明了解不多,但知道这个文明也诞生在很古老的时候了,好像还是在魔神战争之前、或者是相当的时候。
这段记录,在离开的愚人众执行官们复返的时候被南红整理着给了丑角——丑角看着有些惊讶:“你可以让别人来做这些整理。”
“……算啦,反正都已经做完了。”南红叹了口气,“至于说你讲的直觉什么的,这个没有,我完全没感觉。”
正说话间,她看到丑角面前,桌面上的一张纸上文字正在逐渐消褪——这是一种非常、非常奇妙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凋零,像是秋天到来,但是秋天绕过了她这个人。
她非常确定就是在这一刻了——也已经非常确定,自己的确从户籍上并不属于提瓦特*这个世界。
丑角先前给她的那段话她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须弥如今的神明是二代神明,她并非转世,而是新生,在这一点上,不要做过多的探究。”
没给任何前因,也没给任何后果,在那股子贴着她的身体产生的萧瑟秋意消失之后的第一时间说出口的。
丑角原本在一瞬间骤然变得有些迷茫的眼睛此刻又蓦地明亮且锐利起来,而对于南红来说,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在她的系统上。
第四颗星悄然出现,而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提供了选择的弹窗。
【宿主可以选择是否开启下一条推荐任务。备注:如果选择开启该推荐任务,后续则将无法放弃,不能保证该任务能为宿主提供第五颗星;如选择不开启,则将以四星角色身份进入卡池,系统将脱离宿主。】
第54章 重返坎瑞亚
她当然不可能选择就此结束——她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四星肯定不可能是她的终点。
但是这个弹窗的出现、这个问题的表述,本身就带着一种“前方危险,前情预告”的既视感。
怎么,继续下去会变成和愚人众一样在天理沉睡的时候,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闹事的人吗?
还是说可能会因为沾了坎瑞亚而危险?
虽然这样说起来感觉怪怪的,但是——
她一开始确实是为了人身财产安全,只不过,可能人见多了各种古文明遗迹、从各种不同的途径得知了些这些古文明遗迹是如何变成遗迹的、并且发现自己可能不仅仅是璃月的矿石商人、竞争提瓦特首富的有力人选后,逐渐意识到了但凡知道的足够多,就不可能存在“绝对安全”这四个字。
她现在脑中在想的竟然是:
就算不容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又不是没有了解过《日月前事》当中记录的内容,又不是第一次在天理对于此世的监控之下犯事了——她可能是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甚至在想到自己可能被天理制裁的时候……
只想耸耸肩说:“然后呢。”
尤其是,在她的了解中,这个世界早晚是会遇到灭世的灾难的,不管有没有星级,最后都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所以,继续吧。
南红选择了“是”,并且对于这个选择,她很是果断且完全没有后悔的意思。
推荐任务列表里面便多出了一条,任务的标题写作:
重返坎瑞亚。
重返。
南红快速眨了眨眼睛,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丑角身上来,并且下意识地观察了下对方是否有注意到她方才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不管丑角有没有看出来——至少他并未提及这个问题,这位执行官再次向她确认:“说一个我有可能不知道的词汇。”
南红:“……大慈树王?”
丑角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尘埃落定,让他找到了全盘拼图当中欠缺着的最后一块——
“你一定是在层岩巨渊之下留下了记录的那个人。”
他站起身来,并且就没再坐下去,在这间算是宽敞的办公室内踱步着绕来绕去:“前段时间,就是我们不在总部的这段时间,执行官们去了一趟挪德卡莱。”
“做为与深渊接壤的提瓦特边界,挪德卡莱的情况也是特殊的。而且,这里是曾经的黄金城之所在,还有一群崇敬月神的霜月之子存在。”
“如你所想,这个保留了更多上古文明传承的地方,也更适合留下一些记录——是少女的发现,刚好足够让我拼凑出一点……五百年前愚人众都干了些什么的痕迹。”
如果从世界树当中抹除一个人,并不意味着仅仅在脑海中失去和这个人直接的关联,甚至于,当初那两场实验从准备到落实的全部,其实也都是被删除了的。
好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物质不能凭空产生,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就像是哪怕想要有现在更为温和的元素力,也需要从光界力当中分化出来。
当初为了这些实验而在挪德卡莱开采的那些特殊材质,以及从那些古老的文明当中得来的相关技术——这些都不会被世界树的记忆消除术就此抹去。
执行官们在那边发现了一些开采的迹象。
丑角:“在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所以其实还是看出来了一些吗?虽然看不到系统,但是她刚才的表情以及瞬间的出神果然还是明显的。
南红点头:“有。”
丑角背过身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但如果你觉得这些特殊的发现对于未来有所帮助,并且也愿意将它分享的话——”
南红:“我要重返坎瑞亚。”
“我不知道能在那边发现什么,但是……应该是会有所发现的,但是我需要一个可靠且足够强大的人和我一起前往。”
并不仅仅是为了在路上保证平安,或者是在那些可能还没有离开被封闭的故国遗迹之中的古老机械怪物。
南红比较担心的反而是这个系统。
这个系统真的挺奇怪的……它给予的指引,那些建议性质的任务确实对于她了解整个提瓦特世界的过去和真实都很有必要。
尤其是在渊下宫的那一次,如果没有旅行者和她一起去的话,她就算找到了《日月前事》这本书,也绝对读不懂上面的文字。
最终给予她信息的还是弹幕。
但是系统却又很沉默,并且到目前为止也没能给出多少条任务来:
南红怀疑它或许和那个制造超越者的实验有些关联,毕竟它看起来确实挺像是一个新手引导系统。
但是不管多少种可能性,至少不能直接干脆了断地排除它有可能有问题这一选项。
所以,为了避免系统本身是有点什么问题的东西,南红觉得需要有个能够帮到她的人在她身边——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话。
丑角:“如果只是这样的需求,我们不是已经有了个很完美的人选吗?你很难在愚人众里,找到比瑟雷恩更符合‘强大’这个定义的人了,甚至,如果只是从战斗当中谁能够获胜这个评判标准出发,就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南红也承认“完美”这两个字被运用在这里真的很合适了,瑟雷恩的确当得起这个形容没错。
“说到这里的话,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
南红歪了歪头。
“除非是他强烈要求,否则,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位强大的战士竟然不在执行官之列,毕竟在我的了解当中,愚人众是非常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并且上下层级相差很分明。”
她的咬字逐渐拖长,并且音调逐渐向上翘起,像是一条小尾巴似的:
“瑟雷恩、愚人众首席执行官,队长卡皮塔诺——这个一直都没有认真遮掩的身份,的确是能够划上等号的,对吧?”
丑角叹了口气:“去问你应当问的人是怎么想的吧,哪怕是在执行官里,他也没有多少支持者。”
这样吗……
南红缓慢地点点头,若有所思起来,片刻之后又一次向丑角确认:“所以,我没猜错对吧?”
“并未。”丑角承认,“另外,关于坎瑞亚和超越者一事上,愚人众对你的一切行动都不反对,并且愿意给予相对应的支持。但是在愚人众之内,执行官们总是拥有除了总目标之外的一切自由权限的,是否愿意执行某项任务、打算用怎样的方式完成一项工作,这些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因此,说服一事,还需要你自己努力了。”
说服还能有难度吗?
难度为零也算是难度的话,那可能确实是有的。
南红对着丑角欠了欠身:“不劳您费心,但是如何抵达须弥——”
丑角:“从枫丹走,从须弥的沙漠进入坎瑞亚会更方便一些,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多托雷才认识瑟雷恩没多久的时候,瑟雷恩曾在一个夜晚重回过坎瑞亚,他走的应该就是一扇侧门。”
“如今坎瑞亚的诸多门扉都已经关闭,隔绝了无数探险家的脚步,恐怕就连你那位旅行者朋友都无法在此时此刻进入坎瑞亚。在愚人众之中,除了我因为曾经的职务之便拥有一把钥匙外,应该也就只有他能带着人走一条不寻常的路出入坎瑞亚遗迹。”
“做好了计划就告知公鸡好了,市长先生会做好行政上的安排,衷心祝愿你们能在坎瑞亚找到些重要的发现。”
丑角看起来心情很好地说。
“另外,我并不建议你现在……嗯,或许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挑明你已经知道瑟雷恩身为执行官的身份——倒不是要给他时间。”
那是要给谁多留些时间?
南红下意识想问,话到嘴边的时候,丑角却已经低下头,看起来是在关心其他的事情去了。
这倒不能算是一个太严重的问题,答应下来也不困难,况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南红早已知道“瑟雷恩”这个名字才是真正的本名,是先于一切身份之前的身份,比起首席执行官以及对应代号的称呼,她当然会更高兴自己知道的是前者。
她退出了房间。
才刚刚沿着螺旋状的楼梯向下走了没一会儿,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来到下一层楼,她就听到有人在喊“多托雷”,喊得很大声、甚至还有点担忧的样子。
南红下楼梯的脚步瞬间就快了起来。
这……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博士切片是出了什么实验意外么?听起来像是一场甚至能够威胁到生命的意外。
不过像是他这个级别的学者,总不至于还真的在自己准备的实验中把自己给搞死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
他还有另外的二十三个切片呢——
紧接着南红就听到了她应该是最熟悉的这个博士切片爆发出来的呐喊声:“……多么荒唐的决定,你在开玩笑吗?!”
她的脚步更快了,但人力总有穷时,既然她无法做到直接骑在楼梯的把手上滑下来,也做不到直接往下跳,那她也就只能这样来到博士实验室兼办公室所在的倒数第二层。
她来得及看到的,只有博士切片的一片快速消散的衣角。
诶诶、这是怎么一回事?
南红看过去,发现其实出声关怀了同僚的人只有瑟雷恩一个,但是在博士的实验室内还站着另外的几位执行官。
不管是市长公鸡、愚人众在枫丹的外交官仆人……不少人都在这里,却半句话都没有要说的意思,甚至从他们脸上看不到半点对于博士切片就此消散的悲伤。
哦,这塑料的同事情。
仆人甚至在看到她的时候对着她微笑了一下,那很御姐的声音竟然表现得还挺温柔:“没关系的,只不过是切片之间的自相残杀而已,是从草神手中获得那颗神之心所必要的步骤呢。”
她就差在自己的脸上写上一个大大的“R.I.P”了。
“况且,我们亲爱的多托雷不是还没有死去吗?”
公鸡微微低着头,仿佛是在缅怀,只可惜他鼻梁上架着的镜片还是太厚了一点,反光效果也特别好,并不能看见他在镜片之后的眼睛里头到底藏了些怎样的神情。
“罗莎琳陨落在陌生土地上的时候,至冬国给予了她足足半日的停工缅怀做为她应当享有的荣耀;但是多托雷此时还有二十四分之一存活——算了,还是等到哪天他这剩下的二十四分之一也遭遇不幸的时候,再为他准备停工缅怀吧……毕竟是前三席,加入愚人众的时间更长、而且做出的贡献也确实要比罗莎琳更大,只要这次他能够带回雷神之心和草神之心,那么我觉得他应当能够值得足足一日的停工缅怀。”
仆人等公鸡说完这些话之后,转头看向南红:“说起来,你知不知道多托雷曾经说过,对于他来说,须弥只不过是一道简单的题目,顶多会让他失去一位同僚。”
南红老实巴交地摇头。
“哦,那就应该是你还没来至冬的时候了。”仆人沉吟片刻,而后说道,“就是五分钟之前还站在这里的那个切片说的。”
仆人好像很是感叹地摇头,叹惋——如果这种语气也可以称之为叹惋的话。
“现在看来,我们一共失去了二十四位同僚,这二十四倍的牺牲,证明了须弥那位草神的确不愧智慧之神的荣衔,这是须弥人的幸运。”
南红低声喃喃自语:“所以……多托雷,你的人缘真的很差诶……”
她原本从自己的经历当中得出来的结论,甚至是对方勉强能算是个嘴毒但是好歹会帮着办事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吧,但是至少做为同事——
仆人拍了拍南红的肩膀:“这么说吧,多托雷的切片里面的确有还算好的切片,但是数量太少了,以至于虽然在你面前的能算是个好切片,但他的消失在其他那些讨人厌的切片也一起消失了这件事面前根本无法让我生出半点的难过。”
“多托雷嘛,站成一排,虽然弄死全部的切片的确是有点太过激了,并且一个隔一个处决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而当仆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旁刚刚唯一一个简短地为这个切片的“消散”而表达了少许哀悼与紧张的瑟雷恩转过身来。
“至少这个切片……”
他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南红身上,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就这样停了下来。
南红的眉毛稍稍地往上挑起来了一点儿。
一旁,实验室墙面上挂着的一面镜子当中,照出了另一个博士切片的外表。
这面镜子并不是落地等身镜,但是的确算是高大,对方看起来和这间屋子里头其他的执行官们差不多高。
他一开口,声音挺明显的就和之前至冬的这个切片不太一样,显得更成熟、更稳重,但是也少了很多情感的起伏,各个音节都好像被“利益”包裹着。
“半个月内,我就会回到至冬,各位同僚。”
他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往下说。
“之前属于其他切片的工作——现在已经没有切片了,属于我的工作,我都会接手,或许会稍稍拖延一点工期,但我保证都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很快找到替代的办法。”
仆人朝着镜子的方向走了一步,她尖尖的高跟鞋本是一种很难驾驭的妆造,但她的确表现得特别好。
“那么,斯卡拉姆齐呢?”
南红当前对于愚人众这几位执行官的了解不算深,但她知道仆人其实成为执行官才没有多久——她和其他执行官的关系……应该都算是不太熟。
她似乎是个不错的人,从道德上来说是这样,瑟雷恩对她的评价也挺高,问起来的时候丑角也没有像是说其他某几位执行官那样点出她的缺陷来。
相比起博士切片,似乎她真的更关心一点第六席——天啊,多托雷,南红又想感叹了。
你的人缘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不,应该说,你的平均人品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
注:此处的平均人品,至少在她的看法里,应该是算是各个切片的人品平均值。
——当然,当天晚些时候,当南红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瑟雷恩很明显地沉默了。
“你……”
半晌过后,他叹了口气。
“这时候提醒你愚人众执行官层面找不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是不是有些迟了?”
*
枫丹和至冬之间是有一片很宏大的水域的,船只可以在这片水域上直线前进。
到枫丹的港口换过补记之后,绕过从海拔高度上来说几乎是从整个提瓦特大陆上拔地而起的枫丹,沿着会贴璃月沉玉谷而过的水路,就可以来到须弥的拜达港。
相比起奥摩斯港,拜达港要小上很多——但这里并不是愚人众船只停泊的终点,拜达港仍然是补充补记的地方,毕竟这么大的一艘船,消耗也是很大的,尤其是这些船还开得很快,速度都是拿能源的。
真正的终点要再往西北的方向走上一段,那边就没有港口了,须弥对于沙漠地区的开发是非常缓慢的。
在南红的记忆里头,大慈树王死后,教令院对于沙漠地区就差不多是一种半放弃不放弃的状态,就算是沙漠当中最热闹的阿如村也是完全的自治、自理状态。
南红的仓库里面有很多来自沙漠的矿石,而这些矿石的采集者,大多就是把阿如村当成了生意集散中心的、年成不太好的那些镀金旅团。
而这些沿着海岸线的砂岩之间,当然也就不会有港口的存在了。
只是个相对平坦的地区,适合把人放下来,然后就仅止于此了。
这一带的沙漠是南红没有深入过的地方,她知道这里有一个那伽朱那团,驻守在这里,除此之外就只知道此地的方解石算是种勉强还行的石头,在南氏矿行的销量排行当中大概排在中等偏后的位置。
但是很可惜,随着旅行者的到来,原本根本卖不出去的原石反而变成了稀罕东西,于是一时间方解石的排名又要往下落上一落了。
“坎瑞亚的一扇侧门,就位于此处山中,曾经在坎瑞亚还没有与世隔绝的时候,这里要比现在热闹不少……但是这里的衰败,以及此处——你看,名为‘焚天之真相’的光学现象的诞生,其实都和坎瑞亚灾变有关,所以……做为坎瑞亚人,倒也没什么资格对这里多做评价。”
“那伽朱那团对外来者并不友善,跟紧我,小心些,虽然他们做为敌人称不上棘手,但是关于坎瑞亚的事情,最好不要被太多人知晓,平白增添很多麻烦。”
南红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跟紧”,她觉得多少没这个必要。
南红:“可以像是在层岩巨渊的时候那样,谁会注意到静物上的一点红色呢?就算看起来明显些,但以你的身手,应该也不会给他们看到的机会吧?”
她已经做好了一路舒舒服服的、几乎一步路都不用走就过去的打算了,她承认自己想得确实挺美——但又不是没有这样执行过。
“的确可以,但是矿石——”
南红:“你的肩甲就可以啊。”
护腕什么的,那的确还是太晃了一点,在上头摇摇摆摆的可能会晕人,但是肩甲的摇晃程度就要好很多。
相比起来的话,应该是大摆锤和摇篮的区别?甚至她觉得,上了肩甲可能还会更好睡一点。
她很容易地就看到了愚人众首席脸红的样子,而一想到还有“首席”这个名头在,瞬间就连“脸红”这么常见的现象都变得更有意思了的起来。
可惜并不会被给予多少时间欣赏,她的一句“我真的不擅长在沙漠里赶路”还没能说出口,就先听到了一句“好”。
瑟雷恩确实是撩起一边的头发,好让南红像是当初面对那些黑蛇骑士似的将自己快速收拢到一团色彩的状态。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南红完全没有对着肩甲伸手的意思,相反,她的手指触碰到的是手部灵活且轻薄的甲胄,然后在下一秒,南红直接融化了下去。
她在讲自己“隐藏”起来的时候,那一团流动着的颜色确实很美——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将璃月的艺术风格发挥得极好。
色泽不算是全然的、正到发邪的红,其中带着一点儿橘色。
太正的红色,或者说是偏暗的红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血液,红色这个色系的邪性中起码有三分之二是来源于这种联想,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婚礼异变之类的场合所带来的联想恐惧。
但是加入了一点儿橘色调之后,那种带着矿物质感的、光泽非常美妙的感觉就会直接将相关的联想转移到胭脂香膏之类的化妆品上。
非但是瞬间没有了危险感,甚至会带上很厚重的暧昧的色彩——如此偏向于女性的色调落在掌心是,甚至于带有一种仿佛他以这种随时可以上战场的姿态去打开了一盒胭脂盘。
而这点儿漂亮的颜色还在逐渐沿着他手臂上所有金属的部分、或者是镶嵌了钻石的部分,缓慢地往上“攀爬”着。
看起来就只是一条缓慢拉长的色带贴着他手臂的弧线逐渐向上——其实也是没什么感觉的,触觉是全然不存在的,声音也没有,然而人拥有六感这件事中最为不准确的,就是这些感官擅长互相影响。
眼睛看到这条颜色缓慢地往上爬,仿佛就感觉到指尖——是的,指尖,最先触碰到的位置留下的冲击力和印象也同样是最深的,南红的动作里头避免不了会带着几分大小姐的味道,举手投足之间下意识地会由小及大地扩大触碰到的面积。
——就像是手指贴着手臂在向上摩挲着,甚至切到盔甲之下,像是直接贴着那靠着药水新生的皮肤,一直到停留在肩膀的位置上。
寒冰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他在原地驻足了片刻,看到那一团漂亮的红色停留在肩膀上,缓慢地盘成一团,像是一条没什么骨头的猫猫一样,将脑袋靠在尾巴上头,然后就盘踞在这里不动了。
如果是准备要睡一会儿的话……
这大概是从拿起剑开始,在所有的记忆当中,他最为僵硬的时刻了。
险些身体都要忘记那些如何在不同的地形上都如履平地的技巧。
而在强迫自己回忆起这些之前,瑟雷恩抬手将方才撩开的那些长发拢回肩头,将将盖住了一半那一团鲜艳明亮的红色。
*
如果是南红自己走这条路的话,她大概很难和山中的那伽朱那团避免全部的交道,而山中的花灵们也确实都是一群非常自由的小家伙,四处都在飞,而且灵活地观察着四周——所以,倘若真的要换作她来,那估计最终会走上一条靠着摩拉摆平一切的道路。
唯一不变的,大概只剩下“顺利”这两个字。
毫无疑问,除非神明亲自到场,否则想要拦下愚人众首席执行官会是极困难的——而如果是对于那些不那么擅长战斗的神明来说,只怕胜利的结果也会倾向愚人众的一方。
毕竟,博士的药水本质上并不是一种医死人肉白骨的强效生长因子,而是在某一领域、限定范围地做到对于时间的些许回溯。
只不过目前只局限在了压制部分诅咒,并且让**回春的效果。
对于灵魂,倒是没什么很显著的好处。
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让自从坎瑞亚亡国并且决定用那颗本来具备着无限成长潜能的心脏变成收纳灵魂的又一片小小“夜神之国”,以至于实力在五百年间缓慢却不可止地向下滑落的他回到至少三百年来中最巅峰的状态。
而这条道路,对于他来说虽然已经多年没有走过,却是一条曾经反复穿行的回家之路。
这地下的国度之于尘世的大门紧闭在被那些发现了此地的人称之为“尘世尽头”的空旷山洞之中,南红从瑟雷恩的肩甲上下来,仰头看着这扇伟岸的大门。
“……嗯,果然还是没有半点熟悉感呢。”
南红看着这样风格的建筑,能想到的就只是果然这些沿袭自古代的建筑都有着相似的审美,也难怪教令院要把这个研究课题给停掉。
可别研究了,再研究下去,指不定要研究出点什么来呢。
系统的推荐任务栏目也没有更新,看起来,至少站在大门口这个位置,是不能够拍照打卡然后说一句“我已还乡”的。
“我们要从哪里进去……我还以为这扇门会看起来更破一点。”
南红扭头。
她将坎瑞亚的这扇侧门从上到下反反复复地打量了好几遍,都没能看到上面有什么可以让她走过去、钻过去甚至是匍匐过去的破口。
坎瑞亚的科技果然令人惊叹——但是这项技术怎么来防自己人了呢?
如果一点儿豁口都没有,难道是要以幽灵的方式穿墙……
“你总不至于还有一把钥匙吧?”
她话音未落的一瞬间,瑟雷恩的右手摊开,掌心中刚好静卧着一枚造型很是……别致的钥匙,材质非石也非金属,不是传统钥匙的样子,而是一个多边形的短柱状体,看起来是要嵌合到某个位置上去的。
“我有钥匙。”
当年还没有把自己片成片的多托雷想象的骑士昼夜奔驰,翻越重重险阻回到古国的缅怀其实也是有点问题的——
瑟雷恩为何能够重返已经被关闭在地下的古国?
因为他手中的确有一把钥匙,而不是因为坎瑞亚的大门由一条机械的龙形造物把守着,而他则是一位擅长对付龙的英雄骑士。
“走吧。”
瑟雷恩说。
“如果你对这把钥匙感兴趣的话,等开门之后可以拿去——大概也算是一种物归原主,我并不记得这把钥匙是如何落到我手上来的了,这也是一段被消除的记忆,和其他没有记忆的片段一样,是很突兀的断裂,想来,如果不是你的话,也不会是别人了。”
是的是的是的——至少不会是别人了。
南红内心的小人正在狂点头:而且很合理诶有没有?还有什么比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妻这样的关系更值得信任?如果她想要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目标脱离这个世界、消除自己的存在的话,她最后的托孤一定会是给到自己被诅咒了不死的爱人手上。
父母倒也是可以信任的没错——但是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她上上辈子的父母都不是纯血坎瑞亚人,很有可能会被变成丘丘人吧……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是因为有了怎样的奇遇才没有发生这般变化。
最后的这段路不算难走,南红跟在瑟雷恩身后,牵着他的袖子,走上略有些崎岖的山路,直到停在门前,瑟雷恩将那个多面柱体状的钥匙按在门上,冰霜的力量沿着门上的那些纹路散开,他将这沉重的机关拧开。
并且,就算是他,这动作看起来也并不怎么轻松。
南红觉得合理性又一次增加了:如果不是一位强大到了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战士,这把钥匙估计拿在手里也打不开这扇门。
随着石门的机关被启动,那些深埋但是仍然灵活的机关开始缓慢地运转起来,地下发出轰隆隆的低沉声响,地面因此而轻微震颤,一些灰土从高处的山石之间落下,扑簌簌地掉进谷底。
门向后开。
一条宽阔的、笔直的灰石道路出现在门后,上头覆盖着不少灰烬。
道旁的灯在感觉到了人的出现后闪闪烁烁地亮起来,还有一些蛰伏很久的机械造物表面亮起光来……
它们勉强地运转着,还没来得及警戒或是欢迎,便已经被返乡人的脚步超越并且留在了身后。
这条道路是向下的。
坎瑞亚在提瓦特世界的深处。
道路很长,旁边逐渐开始出现建筑,除了建筑之外还有形似渊下宫那些浮空岛屿逐渐断裂的桥和道路——都是很凄凉的、被烧过、被破坏过的模样。
城市逐渐地出现在眼前,很是宏伟的城市,没有城墙,但是有各种超越如今地面科技水平的建筑物,比起渊下宫来更为宏伟,而在它的正中央。
一轮仍然稳定且持续地释放出光芒的球体悬挂在这个宏伟的地下空间,更往上则是一个正圆的穹顶。
“这是坎瑞亚第二王朝的象征,黑日,顶替了赤月之后,照耀这个地下国度的光源,而后面的穹顶,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星盘,可以反映地面上的星空模样,毕竟在坎瑞亚,占星术也是很被重视的一项科学了。”
如果没有观星的手段,地下的国家还搞什么占星术呢,不是吗?
“黑日之下,最高的建筑,那就是坎瑞亚的宫殿,王伊尔明……在此走向了末日,而旅行者的血亲,也是在那里成为了坎瑞亚的王储。”
“先去宫殿吧,研究院在宫殿的另一侧,距离宫殿不很远。”
随着四周的建筑逐渐变得密集起来,南红还看到了很多花圃。
这些花圃当中有仿生的植物,其中一些大概是用很强大的炼金法术培育出来的,甚至在这个国家已经变成彻底的死国后都没有枯萎,而一如五百年前那样娇艳欲滴。
除此之外,她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因提瓦特。
这种蓝白色的小花在一些地方仿佛地毯似的覆盖,仔细看时,有花枯萎、有花新绽,生机勃勃得根本不像是生长在地下。
只是再去细看,就能看到在这些花之下掩盖着的一些东西,倾颓的墙面、翻覆的各种器物,比起漂亮的花卉来,更多的是狼藉。
南红的脚步逐渐变慢了下来,她在一座还保留着半个拱门的建筑遗迹前停了下来,这处遗迹乍一看与四周融为一体,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它的建筑风格乃至刻画风格都不是坎瑞亚这儿的流行样子。
没有太多的几何,反而很璃月,甚至能够看到一些回纹、还有在烈火之中也没有被烧坏的玉石,这些玉石直到如今仍然还有些温润的光芒,从那些落下的灰尘里头闪烁出来,诠释着那句古老的诗句“试玉要烧三日满”。
南红停在了这扇拱门前。
在她进入坎瑞亚后就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的系统刚刚更新了推荐任务那一栏,就在这半扇拱门前头,就在此处。
“重返坎瑞亚”这几个字安静地消失了,像是融化在水里,随后又是一行字浮现:
探索这间遗迹,并且找到被拆分开的三枚符文。
南红深吸一口气。
她的心跳从这一行字更新之后就变得缓慢而沉起来,而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在耳膜上头,却又像是隔着什么似的,远远的,有点儿不甚清晰。
她总算感觉到了直觉的提醒——相比起瑟雷恩的直觉,她或许的确是有些太*迟钝了,但就算是迟钝的直觉也是好的直觉,因为晚一点知道,总比不知道强得多。
这间遗迹和她关系很深。
璃月的因素、重返坎瑞亚其实是要让她重返此处……
“请跟我一起进去找点东西吧,是被拆成三份的一个符文。”
南红将系统上的任务告诉瑟雷恩。
她没有即刻等到回答,扭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对方正看向只隔着一座房屋遗迹之外的另一间断壁残垣。
“那间种了仿生树的院子——那是我曾经的家。”
第55章 被寄存的记忆
从这些住宅如今还剩下的部分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当年这条街上的居民家境都应该很是不错。
所以,就连在灾难之后,垮塌的程度,也比之前那些在梗偏僻、距离中心更远的地方的建筑要轻上不少。
但就算是再怎么坚固,大门终归还是不再了——原本这儿用的应该是一扇木和铁材质相混的门,但是木头被轻易地烧尽、铁也在高温中融化成烧红的液态,流淌在门槛两边,在已经门户大开的院落之内敞开着、允许所有人通过。
根据坎瑞亚灾变当日逃离这座城市、有幸没有变成丘丘人,仍具备与外人沟通交流理智的遗民们所叙:
坎瑞亚灾变的发生的时刻,最大的湮灭是朝着宫殿的方向而去的,这也就导致了如今那座宫殿虽然能够被看到高耸的尖塔,但在最高处的尖塔往下、很大一部分的空间都已经被黑红色的方块覆盖、或者干脆像是产生了某种光学相位偏移似的消失不见,像极了物理学最为扭曲的那些怪诞梦境当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宫殿之外的居民区其实并不是主要被攻击的区域,但是不知来自何处的火焰——或许是某人的元素攻击,又或许是随着那红黑色的方块、一起降临了来消除掉一些不该存在之物的荡涤力量——将这一带烧了许久。
滚滚的黑烟曾经在这个地下空间中充斥过每一个角落,让这个地下空间伸手不见五指,以至于那原本让地下也能明亮如白昼的科技黑日的光芒都为之昏暗了好几个月。
而在五百年的静置过去之后,这些黑色的烟尘都落到了地面上来。
就算是在“室内”,这些黑色的烟尘也覆盖得到处都是,南红小心翼翼地擦开一些黑漆漆的细尘——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宜生物居住,而曾经那样毁灭性的时刻又摧毁了此处原有的所有生命系统,所以在这些黑色的灰尘上,倒也没有额外的蛛网之类覆盖。
三枚符文并不难找到——原本这里剩下的东西也就不多了,而这间面积虽然很是不小的宅邸,其中残存的家具的陈设方式,和她平常的习惯不能说很是相似,也只能说是几乎一模一样。
而她藏东西的习惯……
南红也就这么点儿习惯了——她伸手在那几个角落里面随便摸了一摸,很快,那三枚符文就已经全部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好像来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完全用不上任何帮忙。
南红在系统任务的引导下将这三片符文组合在一起,符文融合在一处,倒是也没有发出什么明亮的光芒来,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的,知道系统上出现了这样的文字:
请提交组合起来的符文。
这个符文的模样,倒是和南红见过的所有坎瑞亚符文都不太一样——虽然也不是她能看明白其中根本道理的东西,但她至少能确定一件事,这种符文绝对不是拼音文字。
是象形文字。
而其实在提瓦特大陆上,除了璃月之外,其他地方……象形文字都已经很早就被扫进了历史当中。
南红有些犹豫了,但是片刻之后,她选择转向瑟雷恩:“我……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能看到一些东西。”
她尽量用足够简单的文字将这个系统描述了出来,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但是,平心而论,它真的是世界之外的东西吗?
南红没有给瑟雷恩留下太多思考或者反应的时间:“我有一个猜测,现在,我会去实现它的,虽然我觉得自己猜得还挺准,但如果我猜的不够准确的话,如果发生了些什么,还请记得要为我兜底哦。”
“但愿它真的如我猜测,是一个储存器。”
南红选择了提交。
在这个任务完成的一瞬间,整个系统上,没有一条正儿八经地达到了满值的数值突然像是被从玻璃上头撕下来的贴纸似的落下,所有半透明的、看着挺有科技感的“屏幕”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彩色像素块,并且开始了崩落。
在这面屏幕上,最后闪烁而过的只有两句话:
[既然已经选择了开始,那就务必要完成]
[因为就算是超越了世界的存在,既然此时身在这个世界之中,记忆的回归,终究也还是会被监管者发觉的——沉睡且虚弱的最高神明,毕竟还是那位最高的神明。]
在那些彩色的、半透明的像素块掉在她身上,逐渐融入她身体的时候,南红知道自己基本上没有猜错——只是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稍微有点儿纰漏。
那符文并不是储存器,而是钥匙。
真正的存储,其实是这个在见到旅行者的瞬间才出现在她身边的系统。
——不容于此事的东西,要寄存在什么上头,才最能够瞒天过海地骗过能够翻阅世界树的存在?
答:不属于此世、跨越星海而来的双子星。
果然……果然。
南红在更多的半透明色块当中短暂地闭上眼睛——在闭上眼睛之前,她也看到其中的一部分色块朝着瑟雷恩的方向落去。
记忆的缺失并不是因为世界树的影响——世界树的修正性会让失去的无法再找回,毕竟被删除掉的身影,其实就已经随着那段变得扑朔迷离的历史而彻底不存在。
所以,那个超越的实验,为了能够在超越并且归来之后仍然延续上未完成的步骤,首先需要的就是,将最为息息相关者的记忆剥离出来,并且安放在最为安全的地方。
南红隐约地还听到自己的声音:“它还需要具备一定的引导性,不管我会在天外找到怎样的解决办法,至少在归来之后,它都要以那时候的我能够看懂的方法,引导我重新走上这条路。”
这是,属于她的,在五百年前的记忆。
*
黑日王朝是有一份非常精准的历法的。
因为占星术领域已经取得的伟大成就,基于星辰而成的历法当然也精确到了堪称艺术品的水平。
但是坎瑞亚的人民却并没有那么在乎这份历法,可能是因为回归到生活中之后,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对看星盘有多少兴趣——而人工的天气状况,更是听当天的播报或者之后一段时间的预告就好。
就算是地面上的人也很能理解坎瑞亚人对历法不感兴趣的原因——须弥教令院的学者们这么说:“我在教令院里学的那些高深的数学公式,在现实生活中有什么运用的地方吗?难道我会在买菜的时候用上割圆术不成?!”
只有图书管理员们在收集档案的时候,才会条理分明地将某年某月某日这些信息全部有条有理、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按照顺序排布一遍。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很普通、很寻常的一年,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算是个好年吧,毕竟这一年没有战争,对于那些负责引导着地上国家的尘世七执政们来说,问题虽然是存在的,但尚且没有到不可解决的程度。
大预言家维瑟夫尼尔还没有呈上那令他被关押黑牢之中、受刑刺瞎双眼的预言,贤者海洛塔帝已经完成了倒悬在树上的试炼,获得了纵览知识的权力,并且来到王伊尔明的宫廷之中,成为王的幕僚、王的谏臣、王冠之侧几乎与亚尔伯里奇这个名字享有同等光辉和荣耀的左膀右臂。
此时的坎瑞亚在世间诸国之中,是顶顶繁荣的一个,地上地下的往来虽然不如尘世七国那么频繁,但也绝对不能说少。
因此,地面上会有一些商人抓住这个上下沟通的契机,在地上地下之间通商贸易,赚取摩拉。
璃月的矿石,还有那足够广袤的丰饶膏腴之地上产出的顶顶好的粮食,在坎瑞亚都是很受欢迎的货物。
一位三十岁刚出头的璃月商人就带着自己的小家上下三口人来到了这座地下王国的首都,并且决定,之后要将生意的重心放在坎瑞亚和璃月之间的贸易上。
当然,生意并不是这位年轻璃月人决定搬家的主要原因,她很喜欢自己的老家,也很喜欢在岩王帝君指引之下的经商氛围,甚至还算是岩王爷的忠实信徒和拥趸,只不过,在她了解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哪怕须弥的教令院中培育着整个提瓦特最集中的智慧,但是倘若真正想要成为最顶尖的学者,还是要到坎瑞亚来。
苦啥不能苦教育,穷谁不能穷孩子,为了孩子背井离乡又如何,璃月家长的思维就是这样的简单纯朴,更何况,家里又不穷苦,甚至因为生意的规模不小所以可以去任何地方过很不错的生活。
——所以,在家中的孩子到入学的年龄之前,这位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并且颇为成功的商人就搬到了坎瑞亚来。
这位成功的矿石商人女士转头看向丈夫怀中抱着的女儿,微笑着伸手在她微微翘起的鼻尖上点了两下:
“小宝一会儿上楼后,先去挑一间最喜欢的房间作为你的卧室,好不好?”
被抱在怀里,打扮得很好看,精致得像是个顶着公主身份的洋娃娃似的小女孩拖长了声音,奶声奶气地回答了一声“好——”
矿石商人女士看着丈夫抱女儿上楼,走过楼梯转角后背影看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目光从慈爱变成挑剔但不失满意的样子,环顾过整个屋子四周,点了点头。
这一栋房屋是她从一家坎瑞亚……算是贵族吧,中层贵族这种水平的人家手中长租下的,对方的祖产占了这条大约三百米长的街道的三分之一超过点。
她一方面很满意对方开的这个价格,也很满意这处房屋的质量,另一方面,她也打算和对方搞好关系,从而方便让她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因此,当她才三岁多、不太知道什么是离别、也没有很把和那些在璃月一个星期见上一两次面的小伙伴分开放在心上的小女儿选好了一间靠着仿生树的房间、被她丈夫抱下楼来后,她稍微调整了下女儿的发型、拍了拍她不算多皱的裙子,勾着女儿的手指:“红红小宝,妈妈带你去见见我们的新邻居好不好?”
地下的阳光也很明亮,从尺寸很大的窗户外头照彻进来,落在小姑娘银白色的头发上。
——这头银白色的头发,也是商人的骄傲,在她的眼里,她的女儿就是实际上长得最好看、最可爱的小孩,再没有一个可以和她相比。
小姑娘也不怕生,手指还挺用力地勾着妈妈的手指,晃了晃:“好呀。”
终于将更多的行李搬进来的、做为过渡时期短暂雇佣的仆人打开了棕黄色的小牛皮行李箱,这只行李箱的四角都做了很漂亮的金属保护。
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地装了很多双漂亮小皮鞋,各种颜色的小皮鞋都有,光面的、哑光的、丝绸雾面的、甚至是在上面镶嵌着零零碎碎细小宝石的……
商人蹲下身来,轻声细语地问女儿想要挑哪一双出门,小姑娘纠结犹豫着,一时间还没能做出决定,门铃先被敲响了。
商人抬手一拍额头:
家里尚且乱成一团糟,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整理,怎么别人就已经先找上门来了?
她之所以想要领着女儿出门去拜访别人,就是因为家里还没开始收拾,这一片狼藉的样子要是让邻居看见,还以为她不欢迎人上门呢。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双方隔着院门说话。
商人开了门,看到站在外头的是一位将发髻高高盘起,只留下一条辫子垂在肩膀一边的女士,眉眼都是非常英气的样子,脸部有着挺锋利的线条。
身边也带着个孩子,一样是乌黑乌黑的头发,像是璃月的墨石研磨出来之后的那种颜色,没有哪怕半点儿偏黄偏棕或者夹带些许红调。
比起商人家里对孩子的物理意义上的“娇惯”,出出入入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抱在怀里,这一家的孩子甚至都没有被妈妈牵着手。
年纪看着和自家女儿也差不太多嘛。
商人这样想到——她下意识地发动了自己的颜控技能,在心里如是评价道:
这小孩长得居然也还挺好看的,虽然没有女儿那么漂亮,但是看着也蛮顺眼的。
她见过这位女士的证件照片,就是在准备租房的时候——这家人家先前似乎有点儿什么事情没有出面,是管家负责和她谈的生意。
这也算是……业主房东了。
和对面那位英气的夫人寒暄了片刻之后,她招呼女儿:“小宝,出来和邻居家姨姨打招呼,还有个小哥哥——”
转头去没有看到女儿,目光再一转回来,落到自己面前,便瞧见她已经一只手轻轻拉着高挑夫人的裙子,一只手伸出去,像是要摸男孩的头发。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像是看不过来似的:“黑黑的长头发!”
她回过头来看向商人:“妈妈!黑黑的长头发!好漂亮!还有彩虹~”
商人眼看着她的手已经拽上了男孩的发梢——对方是留着头发的,只不过因为年龄小,所以头发也显得像是只比能盖住耳朵的那种短发长一点点——当即那颗心就提得很高了。
虽然一颗溺爱女儿的慈母心并不觉得女儿就这样上手的行为有多么不礼貌……好吧,不礼貌还是很不礼貌的,但是就算是不礼貌,这也没有让她生气。
只是,要是对方被她拽着头发拽哭了的话,这场面对于大人来说还真的是很难收场,尤其是,这还是房东呢。
她只是长租了房子,哪怕是因为对方不想售卖的缘故,但房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嘛。
男孩没哭,商人没能看清女儿是不是不小心用力了,但是能看到那位高挑英气的夫人在听到这样的夸赞之后笑得非常开心:“你当真是这样觉得的吗,小宝贝?你觉得我们的头发很漂亮?”
“嗯嗯嗯!我喜欢黑色的、直直的头发,妈妈晚上给我讲童话故事,黑色头发的公主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这倒是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这个童话故事是女儿最喜欢的故事之一了,毕竟在这个故事当中,美丽的公主没有和恶毒的王后为敌,也没有和七个侏儒住在一起,更没有因为美貌而需要吃下毒苹果,需要陌生王子的亲吻才能醒过来。
这位最漂亮的公主自己是一位用剑的高手,她建立起了不世的功勋,甚至于得到了岩王帝君的认可。
唯一的缺点是,她第一遍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女儿就喜欢上了黑色的头发,而且要像是故事里的公主那样和乌鸦的羽毛一样黑,当光线照下来的时候,会折射出一些艳丽的、像是彩虹似的多色光圈。
还对自己的银白色头发颇有不满,甚至偷偷想要自己用墨水染成黑色的。
商人啼笑皆非,但也因此有点后悔怎么没在第一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做到细致地察言观色,然后在女儿表现出向往的时候加上一个公主通过了冰霜的试炼,从而一头黑发变成了和冰雪、和白银一样闪闪发光的银白色这么个细节。
高挑英气的夫人笑眯眯地对她说:“谢谢你的喜欢,宝贝,我也喜欢你——瑟雷恩,你的礼貌呢?”
在点了儿子一句之后,这位夫人弯下腰。
在发现自己弯下腰来之后可能还是太高了点后,她不甚在意自己那长长的裙子和漂亮的裙摆地蹲了下来,让自己和小姑娘处于统一水平高度。
“漂亮的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距离自己更近了的黑色头发,眼中欣赏和羡慕的光混在一起分不开来:“我叫南红哦——姨姨什么时候要剪头发的话,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下,我去把你的头发捡起来,做成假发自己戴?”
高挑英气的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差一点就要把眼泪笑出来,半晌过后,她掏出手帕来点了点内外眼角:“哎呀、哎呀……你真可爱,好的,如果下次我要剪头发——或者什么时候瑟雷恩的头发留长了要剪短,我一定会早点儿喊你去的,我还会帮你请个假发制作大师,你一边捡头发,他一边做假发,好不好?”
南红想了想,目光坚定:“好的!”
*
这一场邻里之间的初次见面是很好的。
虽然商人这边的父亲因为沉默寡言而且是家里主内的副手,而业主夫人的丈夫则因为工作性质而经常不着家,但是剩下的四个人算是成对地建立起了友谊。
两位母亲自然能聊到一块儿去,毕竟家庭和事业都是五五开,这种占比的人只要不是性格和三观相差太多,基本上都能聊得不错。
至于小孩子之间的友谊——
“随便吧,我一直觉得瑟雷恩闷闷的,但你要说他不肯说话,那倒是也没有,大概就只是管得有点宽,所以找不太到朋友吧?上次我和几个曾经的好友聚会,孩子们都在一边玩勇者恶龙的过家家,他倒是不介意去演恶龙呢,但是王子要亲公主的时候,他都不装死了,坐起来给人家讲了二十分钟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哪怕是救命之恩也不能没得到对方的允许就亲嘴。”
“原本演公主的小姑娘也觉得他说得挺对的,但是架不住那男孩不点头他就说个不停,最后人人都嫌他烦,直接换了个地方过家家,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他倒也没生气。”
“现在有人愿意和他玩,看着还挺喜欢他——我可要高兴死了。”
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去解决吧。
也是。
商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女儿那么可爱谁都会喜欢女儿的——况且这个叫瑟雷恩的小孩年纪不大但是意外的很让家长放心,就属于那种走到湖边他会提醒身边的所有小朋友,湖边没有护栏,要小心点远离湖边走,否则有可能会掉下去,甚至光用言语提醒不够,还要用手拉着、拽着防止意外发生。
“是啊,”她于是感叹说,“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吧。”
她浑然不知,此时的隔壁,她眼中天下第一好,虽然不是第一乖巧但也差不了多少的女儿正在一下一下地捋着别人的头发,羡慕地让自己的指缝里面流过丝丝缕缕留得更长一点了的黑发。
“你好漂亮呀,如果要演舞台剧的话,你应该去演公主。”
做为相对早慧的小孩子,南红曾在璃月的那群关系有点塑料的小伙伴们之间养成“大姐头”的做派,哪怕她的年龄也没比其他人大多少,但她就是会把自己放到导演这个位置上来,并且带着几分霸道地要求他们一定要拿着她提供的童话剧本过家家。
她说今天又要是最漂亮的公主一路斩将夺旗,那就只能是这个,否则她转身就要走。
在璃月,玩伴们多半没有她这么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又因为她长得好看而天然以颜狗的身份退让三分;
到了坎瑞亚,她发现自己的新朋友在这方面是个会服从安排而从没有半点异议的,因此就愈发嚣张跋扈起来。
“现在你是公主哦,我现在要先演在你小时候给你做出预言的巫师,我要——”
她站起来,“噔噔噔”地跑开,小皮鞋在地板上踩着啪踏啪踏的二段附带动静,她去跪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将自己垫得高高的,双手也举得高高的,在化妆盒里面找来找去,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她想要找的那把漂亮梳子。
而在南红举起那把上面用螺钿工艺镶嵌了很是漂亮的花鸟鱼图案的梳子之前,瑟雷恩始终保持着一个随时可能站起来跑过去,把兴许就要摔了的她扶起来的姿势。
他看着甚至有些紧张。
但南红稳稳的,她甚至是从那把高脚椅子上跳下来的,手中还拿着那把梳子,再一次“噔噔噔”地跑过来,很有模有样地一手按着瑟雷恩的头发,一手要帮他梳头。
“我,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星星的放牧者,现在为你聆听你命运的回声!”
装模作样的巫师南红在一通叽里咕噜之后正式宣布自己的眼睛已经洞见了未来,她未必知道“洞见”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么多遍故事听下来,至少这个词应该用在这儿,她是非常清楚的。
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么,这还能有什么难度。
“公主啊,你会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太阳、月亮、群星,以及一切光辉之下的群山大海,一切有呼吸的生命建立的国度都要跪在你的面前,向你宣誓效忠……”
南红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
因为她念了这么一长串下来,以她四岁不到的年龄,居然一点儿都不磕碰——这就只有听过了几十上百次之后才能做到了。
瑟雷恩时不时地“嗯”上一声,配合得简直会让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家长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愧疚,以及良心上的隐隐作痛。
南红总算念完了她的台词。
现在,这位“群星的放牧者,王国之内最强大的巫师”要准备退场了,她即将以另一个扮演的身份“出场”,而在她提醒瑟雷恩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巫师而是国王的时候,瑟雷恩突然举起了手。
南红点点头,示意他说话,她婴儿肥未褪的圆下巴抬得高高的。
“我能问一下吗?”
到这一步,瑟雷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里面确实带着疑惑,但是疑惑的程度并不高——相比起疑惑,他看起来就只是在做个过场,根本不会反抗南红对他的指挥。
“我为什么是公主?”
南红理所当然:“因为你长了一头很黑、很直、很长的头发啊,故事里的公主就是这样,而且你长得很漂亮,最适合演公主了。不像我,虽然我长得也是好看的,但是我的眼睛是红色的,头发还是白色的,就只能去演一些很强大但是邪恶的女巫、摘下星星来做为眼睛的占卜家……之类的角色。”
南红说得相当理直气壮,瑟雷恩的声音并未因为她的理直气壮而被带偏。
“但公主得是女性,我不是。”
“公主为什么不能是男孩子呢?王子为什么不能是女孩子呢?”
小孩子的思维没有形成既定的轨道,但是要倔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能倔到四头驴子都拉不回来的程度。
南红这会儿就表现出了八头骡子都拽不回来的气势,比一般小孩倔起来更甚。
“这是谁规定的?我为什么一定要听这个人的?为什么不能我自己规定呢?”
像是约定俗成这样的概念,小孩子没学过,况且就算学过南红也一定能够胡搅蛮缠到“从来如此便对么”的哲学思辨上,而如果到了哲学思辨的层面上,就算是将坎瑞亚国内的哲学王提溜过来放在她的对面与她辩经,都不一定能够出什么结果。
所以瑟雷恩在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摇头:“我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听这个人的,好吧,那公主也可以是男孩子扮演。”
南红大获全胜,胜利的同时还觉得瑟雷恩真是孺子可教,比起璃月那群会继续问她“那为什么呢?我们还是觉得不对”的忤逆小伙伴们简直就是完美的玩伴。
她以后要一直和瑟雷恩一起玩!哪怕只能凑他们两个人——但是他听话啊!
她志得意满地嘴角往上扬,像是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上正连着两条线,分别提着她左右两边嘴角,一同举得高高。
“所以你就是公主,让你当公主已经对你很好啦,要不是我和公主的长相完全两模两样,而且你还这么好看,我肯定不会让你当公主的。”
下一秒,她清了清嗓子,压低沉了声音,做出国王的模样:“但是,巫师阁下,如果所有人都会对我女儿臣服的话,她又要如何从中选出最适合成为她丈夫的那个人呢?”
因为担心瑟雷恩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国王”在发问完后秒切旁白:“这里的国王不知道巫师说的臣服是哪种意思,他以为是所有人都会爱上公主哦。”
瑟雷恩:“好的。”
南红:“我现在是巫师,但是我没有回答国王的问题,我就只是笑了笑然后神秘地转身离开,你要假装自己看到了我变成一道龙卷风从阳台上飞走。”
瑟雷恩:“好的。”
南红再次速切回国王的身份,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皱着眉头发愁道:“怎么办呢,巫师没有给我答案,这样的话,我就必须穷尽整个国家的智慧设计出三道难题,从而筛选出那唯一一个能够配得上公主的人了!”
瑟雷恩仍然平稳,声音毫无起伏犹如卡皮巴拉的精神状态:“好的。”
南红转身绕到他面前,皱着眉头不赞同道:“不对不对,应该是王国的智者们纷纷点头,接下国王的命令——你是公主,你不是王国的智者。”
她的脸实在是肉嘟嘟的,撅嘴皱眉的时候软肉之间压出细细的、嫩嫩的,看起来很好戳的小皱纹。
瑟雷恩伸手,他很认真地用双手按着南红两边的脸颊,强行将她的皱眉、还有因为撅嘴而皱得像是小核桃似的下巴都给“抹平”了。
“对不起。”
他说,字正腔圆,就是听不出半点真正表示道歉的意思。
“之后我不会在你没有提醒我的时候插嘴了。”
南红的脸颊上此时还停着两种感觉,一种是瑟雷恩的手好热,比她的手要热上不少,另一种就是他力气好大,把她弄得有一点点疼。
但也就只有一点点,她从来不是娇气的小孩子,于是自个儿揉了揉脸颊之后就继续了指挥:“那倒不用。”
如果每一次都要她提醒,那也太累了叭!
“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每次我说公主的时候都是在说你就行啦!”
在之后的十五分钟时间里,对这段剧情倒背如流的南红扮演的角色从国王到智者到女仆到树上的会说话的松鼠……
终于,她嘴皮子超顺溜地把时间线推到了公主成年的时候,现在终于是那三道题露面的时刻了,而南红的身份中也总算是多了一个“王子”的身份。
这位王子来自另一个强大的国度,长着一头金发——南红念这句旁白的时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顶,但她银白色的长发仍然披在脑后——在他见到公主的第一眼时就对她一见钟情了,成为了公主的第一个追求者,也是头一个即将面对这三道“送命题”的人。
“哦——美丽的公主,你的美丽就像是太阳的光辉一样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心底。”
南红演戏演全套的,她甚至单膝跪在了厚实的绒地毯上,摆出虔诚的模样歌颂道。
“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请问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王妃,我——”
正常情况下,或者说,按照原本的故事,这会儿“南红王子”就该说自己拥有多么广阔的国家,多么漂亮的城堡,还有金矿一座银矿两座,漂亮的白马更是有一千匹,总之就是富富又裕裕啊,而这些全都是公主成为王妃之后送给她的礼物。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完自己要献上些什么,黑长直的漂亮公主瑟雷恩就已经没什么演技更没什么很大表情地点了头:
“嗯,好的,我同意了。”
第56章 拒绝不了她第二次
“不可以——!!”
南红在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发出了尖锐爆鸣,这大概是小姑娘这辈子头一次脸上浮现出“天塌了”似的神情。
要知道,变声期之前的小孩多半拥有着一个洪亮且十分清澈的嗓子,也很能发出一切音调高高的声音。
在发出这种警报似的动静之后仅仅两秒,原本在客厅里相谈甚欢的两位母亲先后冲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南红大大的眼睛里为什么攒着那么多的泪水,就听到都开始抽抽噎噎的南红伤心欲绝地喊:
“不行,我不同意,公主不可以嫁给王子!”
南红最喜欢的童话故事是地面上的童话故事,对于儿童故事这方面的阅读涉猎仅限于坎瑞亚范围的瑟雷恩母亲并不了解这一则故事中的详细剧情,无奈地看向南红的母亲。
当她发现南红母亲的脸上出现了少许尴尬神色后,她顿时敏锐地意识到了这里头应该不是过家家的时候闹纠纷了的问题。
果然,南红的下一句话虽然也是抽抽噎噎的,甚至肩膀都上上下下地一抽一抽着,但是其中关系的扭曲复杂程度还是把除了她妈妈之外的人都震惊到了。
南红的哀伤都能从她皱得不像样子的眉毛里头流出来:
“如果公主嫁给王子,那、那公主就不可以嫁给我了……”
这句话不说出口还好,也就只是在心里的酝酿,一说出口后她更是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呜呜地哭得更伤心了。
一旁,轻轻拍着她后背的母亲很是尴尬地解释:“这孩子自从发现自己的发色不能当漂亮公主之后就改换了志向,故事里的公主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求婚,她就说美人只配强者拥有,说自己长大了是要嫁给公主的。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一直以来,我也没有怎么戳破她的幻想。”
做为一个母亲,毫无疑问,她是一位温柔的母亲,最大程度地保护了一个年幼的女儿的幻想世界——但是,当这件事被捅到了这么个位置上来……
就算是再怎么溺爱孩子的母亲,也很难强迫别人家的孩子也和她一样对于公主啊王子啊之类的性取向熟视无睹并且一通乱讲……?
虽然对于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来说,似乎性别也不存在“大家别对着彼此脱掉衣服”之外的太多分类影响,而从南红对于瑟雷恩的称呼来看,她好像……
她好像已经成功地“威逼”对方认下了“公主”的这个名头。
于是,她带着少许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瑟雷恩,指望着这个看起来就很少年老成而且应当有着和超越这个年龄的平稳一样超越这个年龄的智慧的小帅哥能帮上点儿忙。
而在另一边,因为被南红的哭声弄到不仅有些手足无措还有些头皮发麻的瑟雷恩求助似的看向了他的母亲。
只可惜,这位母亲的慈爱更像是山体滑坡,其中乐子人的占比并不怎么低,于是瑟雷恩只得到了一句:“自己想办法哄,你知道的,只要你用心去哄,就不存在哄不好的人——关键在于你想不想。”
这句话要是被在家庭中承担起“丈夫”之类责任的人听到,多半会开始感叹:“你是不是有点太高看我了?我是情圣吗还是什么吟游诗人啊,怎么会想哄好就能哄好。”
但是瑟雷恩就算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这会儿也仅仅是五岁而已,甚至距离他五岁生日也才过去了没两天。
母亲说的话,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当成绝对正确来听,这个年龄的孩子在面对家长的时候基本上都有这样的通病。
于是他真的就认认真真地区自己想办法了。
在几秒钟之后,他的确想到了自己可以怎么说,于是他拉住南红的手,告诉她说:“我不是在对王子说好的,我是在对你说。”
南红仍然抽抽噎噎的,但是至少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她就没哭了。
就像是她突然悲从中来似的,她被哄好得也非常突然、非常迅速。
“真、真的吗?”
瑟雷恩:“真的。”
他想了想,低头朝着自己的手上看去。
他的双手是很典型的男孩子手,为了保证跑出去玩之后不会在把自己弄得一团脏的同时弄丢点什么东西,母亲们通常不会在他们的手上妆点什么指环之类的东西。
瑟雷恩不是会把自己弄得一团脏的人,但是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亲爱的母亲选择了随大流。
于是他转头问母亲借了一个戒指——是他母亲戴在小拇指上的戒指,很细很小的一枚,然后把它递给了南红。
“你现在相信了吗?”
南红吸了吸鼻子。
哭泣让她的大脑有点短路,让她完全没能想到要问这是公主给她的还是玩伴瑟雷恩给她的戒指,她只是破涕为笑,一边说着“相信”一边把戒指套在了手指上。
两位大人的目光在空中几次交错,无声地表达了双方不同的意见,但这些都没能影响到南红。
她抬起手,看着那枚对于她来说太大太松的指环套在手指上,高高兴兴地看了又看。
做为一个并不会不讲道理的小孩,南红觉得这枚戒指还是要还给主人的——就像是她每次都会问妈妈借用漂亮的梳子来给公主梳头,甚至在借用之前都不和妈妈知会一声。
但是在每次游戏结束之后,她也都会乖乖巧巧地把梳子之类借用的东西放还回去。
戒指也是一样的啦,虽然是公主给的,而且是给她而不是给王子的,但是最开始是问瑟雷恩妈妈借来的嘛,那么最后肯定也还是要还回去的。
但是这位优雅的女士看着朝着门口跑来,手中还举着一枚小小指环的她,却笑得神神秘秘,随后对她说:“这不是公主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吗?既然是这样重要的东西,那就留着好啦。”
*
过于大的指环虽然是公主殿下的馈赠,但是毕竟戴在手上也不甚方便,于是,戴着这玩意在家中招摇过市了一段时间之后,南红就在母亲的劝说之下把它拿了下来,找了个小首饰盒放了进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在南红到六岁可以去上学之前的这几年里,她缓慢地适应着坎瑞亚这个国家,逐渐地习惯了在这个地下世界的生活。
坎瑞亚的人口没有璃月那么多,一条街上遇不到几个同龄的孩子,因此之后的几年,虽然南红跟着母亲出息了不少场合,但大多数遇到的年龄差不多的小孩都有点儿逢场作戏的意思。
她能和所有人在短时间内玩得很不错,甚至在分别的时候很是不舍地握住对方的手带着点儿哭腔说“我好舍不得你呀”,像是两块贴在了一起的牛皮糖似的难以撕开。
但是,这并不妨碍才回家没一会儿她就已经将刚才恨不得义结金兰的小姐妹都抛到脑后去,仿佛先前的深情厚谊都只不过是虚无的梦一场。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会很回归家庭地在吃完晚饭之后出门,越过一栋窄窄的房子之后,去她广义上的、更是她自己唯一认可的邻居家找瑟雷恩。
随着她又过了一次生日,她终于不再强硬地宣称瑟雷恩是公主。
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她最近这三个月最喜欢的童话故事里面有个黑头发的骑士,头发很长,能披到肩背,强大可靠,还能和小动物们说话,放在其他的童话故事里高低也得是个公主。
——瑟雷恩现在的身份就是这位骑士。
穿着漂亮裙子、小鞋子也特别漂亮的南红像是一朵因提瓦特似的轻飘飘地出现在了瑟雷恩家门口,她抬手敲门,很有礼貌的三下连着,颇有节奏:“笃笃笃。”
管家早对她很熟悉了,弯腰:“南红小姐,欢迎您,夫人准备了果汁。”
南红进门之后就左右张望两眼,问那个几乎每次上门都要问的问题:“瑟雷恩哥哥又在做家务了吗?”
这个问题从她第一次主动上门来找这位漂亮的黑发哥哥的时候开始,一直延续至今,因为第一次上门来的时候,当她么没在门边看到对方,就抬起头来对着同样漂亮的黑长直夫人问了瑟雷恩在哪里。
南红得到的回答让她有点儿担心自个儿的妈妈要向瑟雷恩的妈妈学习:
“瑟雷恩吗?他现在正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哦,稍等一下,他很快就来。”
做家务……南红特别讨厌做家务。
她不想把自己的手泡在脏兮兮的水里面,更不想让那些灰色的泡沫沾到自己好看的裙边蕾丝,因此觉得要是每家每户都能有特别灵活的机器人帮忙干家务活就好了。
但她也忍不住好奇:
明明瑟雷恩家里是有机械造物的呀,托着饮料爬过来的、像是螃蟹似的机械不就是一个吗?
所以,当瑟雷恩终于姗姗来迟,双手上还残留着刚刚洗过两遍手时用的柑橘香皂气味学时候,她就把问题问出口了。
为什么要做家务呢?
为什么不让机械去做?
瑟雷恩的回答很有他先前在过家家中的一惯风范:“赚钱。”
这就涉及到南红的知识盲区了,她知道妈妈工作是为了赚钱,但是她自己从来都有零花钱,而且不太能用光,因此在她小小的世界里,赚钱这个词汇就被束之高阁了。
她用不到。
但是如果瑟雷恩在赚钱,那或许他是缺钱的吧。
南红心想,他好可怜,明明才比自己大了一岁半却已经要开始赚钱了,因为他的花销太大,家里不肯给他更多的零花钱吗?
于是,她很干脆地掰起了手指头。
“我有一、二、三……八个存钱小猪罐!我把一个送给你,这样你就也有钱啦,可以不用做家务赚钱了哦。”
南红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富婆。
她家里有钱,给她的零花钱从来不少,而她自己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又喜欢金灿灿的钱币,拿到手上了也绝不会交还给爸爸妈妈保管,因此她的存钱罐个个都个头不小,而且沉甸甸的装满了摩拉。
因为装得过分满了,所以甚至端起来摇晃两下都听不到什么金属碰撞甚至是摩擦的声音——当然按照她现在的力气,倒也并不能只靠着她一个人的细胳膊细腿抱起来一个存钱罐。
太重了。
这存钱罐里的摩拉是真不少,南红心里是有数的,她曾经从里面数出了一把摩拉去买自己最喜欢的、摆放在橱窗最上层的娃娃,店家还还给她不少。
“这样你就不缺钱了!我们一起不干家务吧!”
南红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使,但是瑟雷恩却拒绝了她的好心提议,说:“没关系,我不讨厌做家务。”
对她说这话,正常情况下南红会觉得对方是有点不识相了,这可是她,南红,在表示友好诶——至少也会表达一下自己的不开心,她会撅着嘴,甚至有可能直接站起身来就走。
但是谁让对方是瑟雷恩呢?
漂亮的黑长直小哥哥,她看着那么漂亮的头发就很难生这个气了,于是她只能说:“那你以后做家务的时候,我可以在边上等你……嗯,我可以给你递饮料喝。”
陪着瑟雷恩一起做家务是不可能做家务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家务的,顶多也就做到主打陪伴这样子了。
这一次瑟雷恩没有拒绝她。
这个惯例持续到了今天。
管家笑眯眯地说:“没有哦,南红小姐,瑟雷恩少爷在学剑。”
诶?居然不做家务了吗?南红睁大了眼睛,在过去的一整年里,她已经习惯了在等待瑟雷恩做家务的时候,自己坐在管家帮忙搬过来的小凳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把手帕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裙子上,端着一杯牛奶或者果汁或者是纯净水,在一边等待。
她有点不太习惯,但是如果不用等待对方做家务的话,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
虽然是好朋友有难同当,但是做家务和等待做家务都也一样是很没意思的事情。
而学剑——
南红一下子来了兴趣:“我可以去看吗?可以吗可以吗?”
她最近最迷的那个童话故事里面的主角骑士先生,就很擅长用剑哦。
妈妈在给她讲故事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骑士手中的剑很长,比一般的剑要更长,剑身细细的,是用一种白中带着一点蓝的特殊矿石打造的,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剑。
因为有一个宠女儿的母亲,所以南红甚至见过母亲专门为她找来的一把外形相似的剑,是用水晶矿磨制出来的,老大老长的一把了,没有开刃,摆在她看得到但是踮脚尖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管家不会拒绝南红的要求,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在这个家里也是一个基本上畅行无阻的待遇:“好,我这就带您去,南红小姐。”
当天。
南红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因为她年龄还小,所以妈妈一直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事情,一件让她和瑟雷恩之间突然间就有了道障壁的事情。
到六岁就要上学了。
而瑟雷恩已经上学了,不仅仅意味着如果她哪天想要在大白天的跑过来找他,他会不在家,还意味着她每天晚上来找他的时候,他会需要用比以前做家务更久的时间做作业。
南红在小小年纪,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五雷轰顶一般的滋味”。
她顿时觉得舌头都有点儿发麻,原本很想喝的果汁一时间变得颜色灰暗且索然无味起来,先前觉得很厉害,打算为之鼓掌的瑟雷恩练剑的样子也一下子全无兴味起来。
在瑟雷恩结束了练剑,喘着气稍稍休息的时候,南红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向他确认了一件事:
这个学是非上不可吗?
瑟雷恩很有耐心地对她解释:这个学的确是非上不可的,而且不仅仅是他六岁了需要上学,南红自己满了六岁之后也要去上学。
南红倒是不介意上学,她只是受不了自己天上地下第一好的朋友——哪怕她从未向瑟雷恩说过这个,也并未向对方确认过是否在他眼里自己也是他天上地下第一好的朋友——被上学夺走了大部分和她一起的时间。
瑟雷恩的样子应该也是还挺喜欢上学的,小小的南红心想,他这个人不太容易表现出自己的喜欢,也不太容易表现出自己的不喜欢,但是她都和他那么熟了,当然会比其他人都更擅长看得懂他那张一直没太多笑容的脸上的表情细节。
那就证明上学并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应该还挺好玩的,虽然没有妈妈念的童话故事那样好玩,但相差大概也没有很远吧?
南红飞快地做了决定,她昂首挺胸,俨然和她那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最快拍板定案的母亲相似:“那我也要去上学!”
如果换作是别人家的话,大概会说只有六岁才能上学,然后就这样让南红一天一天地磨着、直到她自己逐渐把这个事情忘到脑后去,就像是习惯了瑟雷恩做家务赚钱那样习惯了他上学、放学之后有作业要做。
但是南红的妈妈就不是一般的妈妈。
正常……不是,正经人谁会因为想要给女儿换一个教育环境,就把家从璃月搬到坎瑞亚来啊。
这里需要的不仅仅是见识、行动力、甚至还需要做下决定就我行我素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的品质。
这些品质或许不绝对好,但对于当前的南红来说倒是真的很好。
她坐在母亲的膝头,和她谈了很久关于上学的事情,最终达成了一致:她会在五岁的时候入学,比瑟雷恩小上一届,明年入学。
“如果瑟雷恩不觉得你在旁边叽叽喳喳叫得很烦人的话,”母亲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声音亲昵,“那你就可以让他在做完功课之后也教教你,不管教什么都行。”
她停顿了下,随后对南红说:“这样吧,明天你去的时候,妈妈给你准备一份礼物,你要送到瑟雷恩的手上。不能太麻烦人家了,做功课本来就挺辛苦的,还要再教你这个小烦人精一遍,你要有些表示,不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好吗宝贝?”
南红撅嘴:“我不是烦人精,妈妈。”
这一次就算是慈母的滤镜都挡不住这样的胡话了,南红被轻轻地敲了敲脑壳:“隔着一栋房子都能听到你在使唤人家帮你做这个做那个的声音,那可是在人家家里,你怎么连拿个水杯都要让别人帮你做呢?”
南红抗议:“可是我也会帮他拿水,他做家务的时候我还会帮他擦汗!”
她看到母亲沉默下来,觉得自己说对了,就从她的膝盖上跳下来:“我会把礼物送给瑟雷恩的,妈妈,你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我能看看吗?”
她不知道自己的亲妈正在背后嘀咕她:
为什么从前也不做家务的家中独子会突然开始做家务了呢?不就是因为从理论上突然欠了母亲一大笔钱嘛,而这笔钱到底是为什么欠的呢?把等价值的东西放在了首饰盒里面,已经很少拿出来的女儿是真的心里没有半点数啊。
唉,等她再长大一点,这会儿的理直气壮,估计都会变成心虚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很快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去。
“好的红红小宝,妈妈这就来。”
*
南红从母亲那边拿到的要转赠瑟雷恩的礼物是一把璃月锻造的上好宝剑。
没有开锋,但是也就只剩下锋没开了。
尺寸是适合孩子的,但如果能放大到成人的尺寸,再将两边的锋都开了,再让一位算是擅长战斗的人握着它,甚至可以用来切开耕地机。
南红没很把这把剑当回事,虽然瑟雷恩很喜欢,甚至难得笑了好长时间,抱着剑好长时间都没舍得放下来,但是她更喜欢的是镶嵌了各种漂亮宝石的剑鞘。
好吧,剑鞘也没什么好喜欢的,不过就是各种各样颜色的宝石而已,她见过的太多了——南红发现自己更喜欢的东西是历史课。
当然也算不上那种想要深入研究的喜欢吧。
毕竟,她现在也就只是听故事而已,但是她的记性很好,瑟雷恩拿出坎瑞亚历史教材,并且给她念完第一页之后,她就对于那些古老的故事,比如说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着龙族之类的产生了兴趣。
毕竟是针对低年龄段的孩子们准备的教材,就算是认为土地需要靠着铁与火来夺取,于是将战争机器起名为“耕地机”的国家,在这种时间段也绝对不会让教材也是冷冰冰的只剩下死板的文字。
教材上面绘画的龙,看起来威武又可爱,于是在当天晚上,南红对母亲讲述自己今天都“学”到了些什么的时候,她就说到如果童话故事里有一个骑着龙的骑士该多好。
母亲思考了片刻之后说:“有一个……应该挺符合你说的那种感觉的,虽然细节上有点对不上吧——”
“当年若陀龙王尚且没有和岩王帝君决裂的时候,曾经陪伴在帝君左右,随着帝君一起征战南北。当然,若陀龙王是一条地龙,没有翅膀,和你看到的那种龙长得不太一样,但他的确是条龙;而岩王帝君的话,你见过帝君他老人家的,也是长长的头发,拖着一条辫子,辫子除了末梢之外都是黑黑的,对吧?”
南红想了想那个画面——她是真的见过若陀龙王的画片,哪个璃月小孩子没看过几本和帝君有关的连环画啦?
然后她有些嫌弃地闭上了眼睛。
帝君诚然是好看的大哥哥,但是帝君不是骑士;另外,若陀龙王的长相……和她想象当中的龙根本就不一样嘛!
母亲忍俊不禁,低头来,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好了,今天想要听什么故事,红红小宝?”
南红想了想,说:“我有点想知道后面的历史课本上都讲了点什么,妈妈。”
她妈老怀欣慰。
这种好学的苗子,一看就是最纯粹的璃月崽啊!
“但是不可以哦,红红小宝,”她摇头说,“妈妈没有这儿的历史课本,除了历史课本之外,你还想听什么故事呢?”
南红翻了个身:“那就还是听骑士的故事吧,妈妈,我好喜欢骑士啊。”
“那么,公主呢?红红小宝,你还记得公主吗?”
“记得记得!”
原本已经躺下准备睡觉了的南红猛地睁大眼睛坐起来,就像是被打了一剂鸡血似的,瞬间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我喜欢公主的,但是我也喜欢瑟雷恩呀。哦对了妈妈,我觉得骑士的剑太长了容易折断呢,就用璃月的剑好不好?”
小孩子的逻辑总是奇奇怪怪的,大人很难理解,以至于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南红就已经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喜欢瑟雷恩了之后,原本对于公主的最多的喜欢就会打了折扣,以至于被长发骑士后来居上。
而一直到一个无星的夜晚,当她在夜色中狂奔,斗篷被扬起得像是一条飞天魔毯的时候,她才很突然地想起来:
公主排在第二喜欢,是因为把公主的一半喜欢分出去了;
而骑士后来居上成了第一,是因为公主被分出去的那一半喜欢也归给了骑士。
而当那一个念头瞬间如同醍醐灌顶似的浇彻她全身的时候,南红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喊杀声已经有些远了。
*
璃月家庭的学习很难不卷。
提前一年入学的南红本身已经有了些最基本的松散基础,所以就很自然而然地在做完自己的作业之后开始看后面的教科书。
看过一遍之后觉得自己会了,倒也没有给自己出结业试卷,而是抓过瑟雷恩今年在学的教材,顷刻炼化——现在归她了。
南红是没觉得这些教材有多难,但她不喜欢占星术,因为要背各种各样的星盘,看着就觉得烦,而且还要拿着望远镜对着天空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从一条那么长那么长的星河当中找到其中的一颗星辰……
她眼睛都快要睁得从眼眶里面掉出来啦!
但是除了这个之外的那些,她就都还挺喜欢的,炼金术至少占个有趣,而现在已经不再是尖端领域的元素反应也还挺有意思的,当然历史和考古是最有意思的——从那些古老的地方挖出来的符文之类的东西,南红也很喜欢。
那些符文不太好写,但是如果当成画去描的话就还好,她试着画了两个,因为的确不是很能坐得住,所以也就只认认真真地画了这两个,随后就提着纸站起来,要把这两个符文炫耀给所有人看。
毕竟,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画得挺好。
只可惜,人对于自己的滤镜往往都还是重的,她绕了一圈之后得到了一些礼貌且不失鼓励性质的评价,原本或许她真的会信的,但是这群大人真的很讨厌,一个个的都在刚刚鼓励完她之后就开始笑,仿佛她不知道她们其实都已经忍不住了似的。
南红最终伤心地将这张放到璃月去可以竞争鬼画符前三名,但也或许可以在书法的“童稚”方面点评当中凭借着如假包换出道的作品交给了瑟雷恩。
他没有忍不住笑,而且收下了这两个符文,甚至还找出了两个大小差不多的画框,说要把这两个符文从纸上剪下来放进去。
他人真好。
南红在这里感觉到了像是小鸟归巢一样的温暖和归属感。
“那我以后再画出符文来,就都送给你。”
她声音甜甜地说。
“你要是都打算放在画框里面的话,一定要多准备一点画框哦,我还想要那种上面镶嵌了很多宝石的……”
画的不怎么样,但是挑剔龟毛是半点没少,南红说了半天要求,瑟雷恩是没评价什么,甚至还“嗯”了几声,但是门外原本打算给小孩上水果的管家听着听着,逐渐不由得联想到:
如果是按照这个标准的话,也不知道在坎瑞亚的王宫之中,是否还能找得到那么多符合南红小姐要求的画框。
哎呀,果然是璃月人啊,就算是坎瑞亚的国民,也不得不承认,在有钱这方面,璃月果然是一骑绝尘——贵金之神摩拉克斯,果然名不虚传。
*
虽然就算把坎瑞亚的王宫都给卖了也凑不出那么多南红标准的画框,但是好在逐渐长大了点儿之后,南红的挑剔比起前几年来要好了不少。
她对于画框的标准和她绘制那些符文的技术总和是一个恒定的不变值,此长彼落之下,知道美丑的她甚至要求瑟雷恩将最早的那两张符文撤下去。
她原本是可以如愿的,只可惜提要求的时候她母亲也在场,于是最终也没能撤成,很是憋屈地保留了自己当年的黑历史。
而这一次,和当初她拿着这些符文去找大人们看的情况不太一样。
上一次大人们都笑得前仰后合而瑟雷恩则非常诚恳地和她站在一条线上,说她画的的确很好;
而这一次,她最信赖的同盟军也终于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他也在南红说想要撤掉这玩意的时候,幅度不太大地摇了摇头。
凭什么?!
南红感觉到了自己被背叛,因此之后连着两天都抢走了瑟雷恩的下午茶点心。
坎瑞亚毕竟没有那么多小孩嘛,所以虽然上课时候是分开上,但是其他时候都能混在一起。
比如午饭的时候,比如说课休的时候——在南红刚来到学校里的时候,因为她的裙子很好看,鞋子也很好看,所以很多小姑娘都对她表达了友好。
南红平等地和她们每个人贴贴过了,甚至对于那些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特别喜欢她的,她也不吝啬于吧唧一声在她们的脸颊上亲上一下。
但是真的到了和谁坐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提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朝着高一年级的方向跑去。
瑟雷恩给她留了位置,当然,以前他身边也没什么人,毕竟不是谁都会在被拒绝过一次“以后这里会有人”之后还能拉得下脸来,继续要求坐在这里的。
天下座位何其多!
在第一天,亲别的可爱小姑娘的脸亲习惯了的南红不仅仅飞奔了过去,甚至还没放下手中的饭盒,就先在瑟雷恩的脸颊上也吧唧了一口。
并且就算在对方难得地露出震惊的表情,瞳孔都缩了一缩的时候,大大方方且不怎么当回事地转过头去,掏出自己的午饭,表示自己不想吃里头的白煮蛋干噎蛋黄,所以理所当然地把整个没有调料的白煮蛋都送到了瑟雷恩那边。
她自己则先从他那边拿走了两块水果。
这种午餐的时候坐在一起、并且由某人单方面进行换食的习惯一路从南红五岁入学延续到了如今——现在她十二岁,仍然会不打一声招呼就把自己要的东西拿过来。
而和之前她没有宣布自己被惹生气了的时候相比,之前她把自己不爱吃的菜挑出来给过去的时候还会语气软软地说声“谢谢你啦”,而这两天就是冷冰冰硬生生地推过去,圆圆的眼睛朝着另一个方向瞥,有一种明明下课之后还要回同一个家但是在书桌上也要划出三八线来的既视感——当然,这也不能说是既视感吧。
这也就是实况了。
南红本质上是个记仇的小坏蛋,她记仇上谁的次数不多,但以往总是一个星期起步,但是这一次她只生气了三天。
因为,到第四天的时候,她去图书馆中借阅资料,意外地学会了一个看起来超级酷炫的符文。
书上说,用元素力激活这个符文后,能够去往一处古老的遗迹,而在那边探险,则有很大的可能会获得一些超厉害的东西。
十二三岁,正是中二的年纪。
南红丝滑地在看完那些字之后的第一秒就宣布自己要去探险。
但是,她对自己好歹有点自知之明,也知道家里人肯定不会允许她去。
这种情况下,已经因为在剑术方面有些天赋而分进了剑术班、并且之前此拒绝过她一次,这会儿应该不会再拒绝她第二次的瑟雷恩,很显然就是最佳的同行排档。
南红很知道怎样和瑟雷恩相处——她早就锻炼出来了,这几天装模作样的生气不算,她其实还有点享受这种对方知道自己也没有很生气,但就是要在各方面对她让步的滋味。
于是她转过头,“久违”地抱住了瑟雷恩的胳膊:
“你四天前才刚刚拒绝过我——这一次再不同意的话,你难道要看我哭出来吗?”
第57章 疤痕的由来
当然。
如果给瑟雷恩一个开口的机会,他会说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最大的后悔是先前南红要求把那几个黑历史符文撤下去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响应。
明明当着她的面拿下去,等她走了之后偷偷重新挂起来也是很不错的选择——而只要那时候阳奉阴违了,他就可以在这会儿拥有拒绝南红的底气……
……当真能拥有吗?
不会的。
他很清楚南红倔起来有多厉害,从他没什么道理地变成了公主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而她虽然能够被劝住一时,但就像是当年她想要上学,结果就真的提前一年上了学——南红从小到大都在被满足,这也就导致了她养成了自己的要求一定会实现的习惯。
如果这会儿不行,那就过一会儿再说,总之早晚的事。
如果他不肯随行,南红大概也不会找别人,而是把自己再武装武装了独自出发。
她身边有很多来自璃月的小玩意,上面都带着璃月的仙法,是她那仍然对岩神有着虔诚信仰的母亲对孩子的一片拳拳关怀心。
这些东西也是南红的自信心,让她敢做一些一般小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就也包括学校里面让体验各种很新型的飞行器之类的东西。
别的小朋友都会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掉下来,但是南红就从来没有这样的担心,南红小朋友觉得就算这个飞行器坏掉了,自己难道就不能凭着璃月的符箓或者仙家的法术机关继续在天空中飘吗?
她的胆子可太大了。
所以,与其是她一个人前去,还不如是他陪着一起去。
顺便,只有在他随行的情况下,才能将所有的动向及时总结起来告诉大人们,这样万一遇到什么的时候,才能安全地撤回来。
当然,这些思考是不能被南红知道的,她虽然不至于生气,但是很有可能下一次就不打算带着他……应该不至于吧。
正如枫丹的一句俗语:平静的水面下全都是可以把你冲到不知道哪个海沟里去的暗流,而站在岸上的人还以为这就是个惬意的游泳池。
没谁知道瑟雷恩看着很是可靠,很难懂要但是如果成了同盟就万事大吉的表情之下转过了什么样的想法,南红也没注意到。
她倒不至于是看不出瑟雷恩都想了些什么,她只是因为自己轻易说动了对方,而在那边沾沾自喜,因此才没有看到这些。
中二少女么,选的时间肯定也就局限在那么几个时间点之间,而南红果不其然地选择在了半夜。
两家之间的那户人家常年外出,因此,瑟雷恩可以从自己卧室的窗户跳出去,落到窗外那棵大树上,然后沿着中间这个人家的屋顶一路走过来。
南红当年选房间的时候选了连带着阁楼的卧室,地下的世界么,不至于被太阳晒得太热,也不存在专门为了洗屋顶的雨,因此顶楼住着也很舒服,况且阁楼还可以成为她的秘密基地。
她的窗也开着,窗外还有小小的窗台:原本是打算留出来给她养一些仿生植物的,现在却成了外面的人深*更半夜悄悄潜入的便捷途径。
瑟雷恩双手抓着突出的屋檐,贴着墙壁将自己垂下来,轻飘飘地落到了窗台上,将留着一条缝隙没有关严实的窗户缓慢地往上抬起。
南红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她甚至还给这扇窗涂了一点润滑油,于是窗户抬起的时候没有半点不该响起的摩擦声,夜色之中四下寂静,瑟雷恩钻进窗户,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到了在自己面前站着的——
一双底有点厚厚的,用颇为厚实的动物皮制作的,能防水也能防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小动物之类的咬上一口的靴子。
南红已经在窗户边上等待有一会儿了,在瑟雷恩转身去关窗的时候,她走上来两步:“你居然咬着匕首诶——这样真的超帅的,什么时候我也能和你一样帅啊。不过,带匕首?”
“剑有点太醒目了。”
瑟雷恩说。
他能把匕首藏在袖子里面,从放置武器的地方带上楼,而且短时间内不被人发觉,但是一把半人高的长剑,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没关系。”
在南红来得及说“那我们去楼下偷偷摸摸拿一把上来”之前,瑟雷恩握住了她的手腕。
“需要的时候就会有的。”
南红沉思片刻之后问:“高年级的课程里面,现在已经有用元素力造武器的课程了吗?什么时候我也能上——还是你转了剑术专精之后才能学到的课程?”
瑟雷恩:“是剑术专精的课程,但是我可以教你。”
他知道南红对于剑术兴趣一般,虽然从小就觉得用剑的公主和用剑的骑士帅得不行,但她自己则是坚定地想要成为一名法师的。
如果到了开始分不同专精课程的年纪,她大概上不到相关的课程。
用元素给自己造武器什么的,效果方便甚至不用提,就单说这种技巧在各种中二阶段的孩子们眼中是怎样的潇洒帅气,就已经足够让这时候的南红被这个许诺勾得眼巴巴的。
当然了,虽然对瑟雷恩会的东西她很是眼馋,但她这会儿也不是没有想要炫耀一把的东西:
她在研究符文这方面确实还挺有天赋的,具体表现在她先前没有尝试过使用、只是在草稿纸上临摹了几遍之后的符文,临到了要用的时候还真的能够发挥出对应的作用来。
元素力的光辉流转在她刻写在专门材料的符文上,随后空中真的出现了一道颜色介于深蓝和紫色之间的,像是震荡且强弱不均的空间中被撕拉出了一道裂隙似的“门”。
虽然嘴上说得很好听,但是真正到了要面对门后那个空间的时候,南红还是很难产生几分紧张。
她在图书馆内找到的那本介绍里面,对于那个空间的描述其实并没有很多,只说了这里面有一定的危险,但是好东西也有很多。
具体是什么样的危险呢?
不知道,不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手向后伸,手指在空气中勾了两下,瑟雷恩见状,朝着她伸手过去,让南红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背,用力握了两下之后,找到了她捏着最舒服的角度和姿势,就这样攥紧了。
他能够感觉到南红的掌心有些汗,包括她抓握的力气有点儿时大时小的波动,很显然是因为紧张了,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都略有下降。
于是他反过来捏了下南红的手——不说话地传递过去一点“我永远站在你身后,别紧张”的意思。
南红回头朝着他看了一眼。
然后她很大步地朝前迈出,跨进了那道更像是空间撕裂的门里头。
门后面的空间是一个古代遗迹,山洞的部分不多,更多的是石质的建筑,建筑的风格看着和坎瑞亚有点儿相似。
南红站在一个石质的走廊上,走廊长长的,两旁没有扶手,下方深不见底,就算是没有恐高症的人来了,大概也是会害怕的。
南红心里那始终保留有一层浅浅的恐慌逐渐又一次变得躁动起来,一直到她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背后挤了一下。
“不好意思。”
南红往前走了一步——在从这扇传送门中出来之后,她忘记了往前走两步给瑟雷恩腾个位置,以至于对方一过来差点就没有立足之地。
但是,她想着刚才背后被令人安心的气息“拥抱”住的感觉,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很希望这会儿瑟雷恩能够始终离她近一点。
她是不太可能放弃自己的好奇心的,这颗好奇心永远都会像是一只活跃的、能原地转着圈起跳的狗一样向往着出去遛弯,区区笼子也关不住;
但是安全感,当然,安全感——这也是很重要的。
南红这么想,她也就这么做了,活像是只想要就得到的猫,她将自己的肩膀靠着瑟雷恩的手臂,和对方亦步亦趋。
因为时时刻刻紧张兮兮地看着四周,所以南红并未意识到以瑟雷恩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况且腿还那么长,走路的速度却和她相当。
他们穿过长长的、看起来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连廊,来到建筑在山石上的遗迹主体建筑之内。
遗迹跟大很空旷,就算从室外来到室内,能看到的也仍然是调高很高的房间,天花板基本上都是三四层楼的高度。
室内空空旷旷的,没有宝藏,没有青苔之类的生物,也没有前人生活所留下的痕迹,甚至没有魔物。
瑟雷恩用匕首在墙面上留下刻画的痕迹来记录他们走了哪些路以避免迷失,南红则一路观察着墙体。
既然除了遗迹建筑主体之外的其他东西都已经被搬空,那么剩下可以给些信息的只剩下建筑本身了。
南红知道地面上的须弥有一群用建筑考古的学者们。
她对于历史的兴趣并不是短暂燃烧一会儿就燃尽了的,而是很持续性的,从四岁开始到现在一直很稳定,所以她很确信自己将来一定会学这些。
现在她只恨自己平常怎么不多卷一卷,要是提早学了点古建筑方面的知识,兴许现在靠着这些建筑的外观、建筑技法以及相对应的科技水平就能完成对于这个遗迹的断代。
不过,就算已经学会的不够多,当前她已经学会的知识仍然对她很有帮助。
——不远处的墙壁上,在这条折廊的尽头,有一幅还算明显的壁画。
坎瑞亚历史课的含金量在南红跑过去仔细端详这幅壁画的时候,就算是展现出来了。
没有管墙上的那些灰尘,南红的手指直接触碰在了如今已变得非常粗糙且斑驳的墙面上。
她擦去一部分影响画面的灰尘,指着画面中最显眼的位置——位于画面中轴线上,但处于上半张图的那一枚圆月——有些兴奋地对瑟雷恩说:“你看,这是崇拜三月女神的古文明!”
在坎瑞亚的历史教材中,提到曾经世界上存在着月之女神,一共有三位,她们具备着不同于七种元素力的力量,但是如今的提瓦特已经只剩下了一轮月亮,剩下的两轮去哪里了呢?
教科书上头用带着很强烈的立场性情绪的文字说,这和如今的天理脱不开干系。
但具体是什么干系呢?
不好意思,这是古老的辛密,就算是在探索世界这一条路上走得最远的坎瑞亚人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教科书在这一段上蜻蜓点水地展现了一下当前坎瑞亚的意识形态之后,转头就去继续说起了如今的提瓦特大陆上,仍然留存着信仰三月女神的地方。
至冬国的挪德卡莱,那里还生活着一群霜月之子,有一种说法是,他们曾经是生活在像是如今提瓦特七国这样,以神明为核心的月神之国的人的后裔,甚至是那个国家中祭司的后裔。
因为这个世界仍然还有一轮霜白色的月亮,所以这群信仰月神的霜月之子也仍然能够利用这种古老的力量。
这是南红还没有学到的部分,不过这个学科的书她从来是到手一本看完一本的,外加上记忆力确实很不错,因此对这一段阐述记得清清楚楚。
“信仰月神,而且拥有这样的建筑水平,应该不是霜月之子。”
南红记得书上还特地放了霜月之子的照片,坎瑞亚的大人们其实也没有很讲礼貌的,在并没有被霜月之子们邀请的前提下闯进了对方的领地中,然后抓着一两个看起来好说话点的就开始拍照。
照片也一样放在了教科书上,坎瑞亚在编写教材方面是真的不留手,因为他们是真的想要粉碎命运,所以对于下一辈的教育也是真的有啥都教,这也才有了南红母亲竟然会为了教育居家搬迁的情况。
南红觉得,如果霜月之子都是照片上的样子,那么他们的建筑水平大概到不了这座遗迹的高度,这处建筑室内的房间都好大的,而且里面还没有承重的柱子。
这可是需要很高的物理学水平的,元素力可以在不了解力的相互作用的情况下学会,但是这些和数学挂钩的东西——不会就是不会。
古老的史前文明,看起来很有可能是月神之国中某个城市的遗迹。
“月神之国诶,要观摩崇拜月亮的话,应该是个地面上的国度吧?但是这座遗迹却是在地下,是因为和渊下宫相同的原因吗?”
南红当然也知道渊下宫,渊下宫从来都是坎瑞亚非常在意的一个地方,从那边能够弄到一本讲述着这个世界真正的历史的书籍,所以一直都有调查团,但是很可惜的是——调查团去了那么多,到现在也没能找到那本书。
瑟雷恩不置可否,但他也看向墙上的月亮。
交叠在一起的三轮月亮大小不一,但是用的是完全一样的材质绘画,看起来应该都是用黄金或者相似颜色且等贵重的颜料绘制的,并且上了很多层,这才让这幅壁画上其他的颜色都脱落得差不多了之后,月亮的颜色仍然浓厚且鲜亮。
他看了一会儿,提醒南红:“这边的……像是马一样的生物,是什么?”
南红定睛看了一会儿,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认识它的。
瑟雷恩:“历史教科书上应该没有它?”
南红:“的确……的确没有它,但是,这应该是璃月的仙人之一啊,是号称桃都三怪之一的金目乘黄月驹仙人,沉玉谷那边贴的仙人挂像就长这样,一模一样的!”
她之所以知道这东西,还是因为跟着妈妈去沉玉谷的三大奇门术士世家蓝家请仙法符箓的时候,在人家家里看到了这样的供奉。
这可是个很小众的知识点了,南红觉得哪怕是学校里的老师都不一定知道金目乘黄月驹的存在,更不知道它的长相了。
但是,知道了这是什么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疑惑了。
月神的东西,怎么会和璃月的仙人牵扯到一起去呢?
这张图中没有了别的可以阅读的线索,南红将这张图上的细节在心中背诵下来,然后继续和瑟雷恩一起沿着墙壁往前走。
后面果然还有别的壁画。
间隔着不很远出现了一张,这一次月亮还是三轮月亮,但是两轮都在角落中,一轮月亮坐在马车上,马车前面拉车的是纯白色的鬃毛而眼睛金色的马驹,正是先前瑟雷恩并不认识到金目乘黄月驹。
后面的壁画当中出现了星星之类的东西,南红也不是很能看懂,毕竟这种带有很强烈宗教意味的壁画嘛,本来就是需要拥有足够多的知识去看才能够看懂的。
她现在还是个小女孩呢,年纪摆在这里,再怎么读千卷书行万里路的,那也不可能在十二岁的年龄拥有了一千两百岁的阅历。
但她在看到最后两幅这条长廊上的壁画之后,生出了些许强烈的不安。
倒数第二副壁画上,天空不再是先前的样子,明亮的月亮周围覆盖上了一些黑紫色的东西,看着就很瘆人的样子,但是地面上的人却仍然在对这样的天空叩拜。
而且,这副画上的月亮不同于先前的月亮,之前的壁画都对月亮进行了非常细致的刻画和上色,但是在这幅图里面,月亮上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点颜料。
然而线条还是先前同样的线条,而刻画的精致程度也还是一样,分明就是同一个系列,并不存在因为文明倒退而狗尾续貂的情况啊?
所以,南红在看到这幅图的时候就有些不确定起来,直到最后一幅图——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最后一幅图中的意思其实相当明显了,月亮被边缘化,而先前那些看着瘆人的黑紫色的东西成为了画面的中心,和第一幅壁画相似的构图,而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取代了月亮的地位。
作画者用厚重的黑紫色颜料涂抹着取代了月亮的东西,它无形体、看着像是某种蠕动中的泥巴,下方崇拜它的人们已经不再带着鹿角似的冠冕,但是因为画面上的人们都背对着观看者,且也没有绘制诸如耳朵之类的五官细节,因此南红并不能确定这种跪拜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另有原因。
她只知道,从这副画中的情况上来,这个文明的人不再崇拜月神。
月亮好歹一直照亮着提瓦特世界的夜空呢,如果月亮女神活到如今,南红愿意相信她们和岩王帝君一样都是好的神明,会像是帝君照顾璃月一样照顾被月光照耀到的人们。
但是那黑紫色的东西——如果就算是崇拜者带着滤镜的刻画都看起来这么可怖了,那么是否意味着它的本体完全就是超过想象的恐怖故事?
这东西要能是什么好玩意,南红可以举起手来摸着良心发誓,她愿意将之后半年……嗯、不,还是三个月吧,之后三个月的所有白煮蛋都自己吃掉而不扔进瑟雷恩的饭盒里面去。
那么,遗迹里面的危险,那本书当中记录着的危险,是否来自这种特殊的崇拜呢?
这个遗迹里面,还留有多少她完全不了解也没见过的黑紫色东西的力量残余?
南红靠瑟雷恩靠得更紧了一点。
或许是因为年岁久远,之后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两个都没有遇到任何其他活物或者可以活动的死物,算是还算平安地来到了一座不再和任何房间联通的房间。
还是一样的超大房间,但是这一次房间中央有东西了,在一些高起的台阶中央,有一个供桌似的东西,中间放着一把……
南红举起手中的灯:“一把刀?”
刀看着就是普通的刀,制式上倒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在靠近到了一定距离之后,四周骤然“呼”地响起风声。
瑟雷恩反应很快,他一手按下南红的头,让她弯腰下去,另一只手反手向着身后挥开那把匕首,在将匕首的锋刃对外的一瞬间,看着是坚冰的结构沿着匕首原本的刀身延伸变长,径直变成他往日最习惯用的长度。
这极用力的一下反手撩刺,将偷袭的爪牙切断几截掉落在地上。
一只看着像是狼,但是要比狼更狰狞、长着尖爪子的巨大怪物悬浮在空中,猩红的眼睛看着闯入者。
它后半部分的身躯是虚幻的。
这只怪物的动作很是凶猛,并且,它之所以会被瑟雷恩砍断几根利爪,完全是因为它根本就没有防守的意思。
它的后半部分身躯是虚幻的,而前半部分的身躯虽然凝实却也是一样如烟气一样不会受伤,被砍断的爪子很快再生出来,并且又一次恶狠狠地朝着瑟雷恩挥下。
遇到一个根本不会受伤的对手,但是自己这边的体力确实有限的,再怎么说瑟雷恩也只是个少年而已,他还要保护自己,如果他的体力消耗太多,到了后面会逐渐地愈发不利……
不行,她不能只在这里当拖油瓶啊!
南红朝着那把刀的方向跑去,至少现在,瑟雷恩招架住了这个怪物,她因此有机会看得真切:这个像是狼一样的怪物那虚幻的后半身,像是烟气总有一点扯在火焰或者那点点烧红处似的,像是被绑定在了这把刀上。
它要么是镇守在这把刀上的东西,要么是依附于刀而存在,既然这样的话,如果解决了刀,这玩意还能继续存在吗?
大概是不能了,毕竟偌大的一个遗迹里面已经半点活物都没了,如果不是依靠着刀存在的话,这不早就应该饿死了?
南红跑到距离这把刀不算太远的地方,将身上的璃月仙家法宝掏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但凡是具备杀伤性的都开始按照母亲交给她的启动办法,朝着这把刀上头扔。
还真的被她弄成功了。
璃月仙家师承岩王帝君,水平摆在这里,刀侧身上很快出现蛛网似的裂纹,而在下一个法宝砸上去之后,刀真的断了。
那狼形的怪物哀鸣一声,顿时如同大风吹过一样,一切的烟气缭绕都烟消云散,但是这把刀却震动起来,那些裂纹里头快速流转过令人不安的光芒,随即像是承受不住这光芒的力量似的,“砰”地一声竟然原地炸开了。
南红离得不很近,但为了能保证砸到刀本身,距离也绝对算不得很远,这关头瞬间,她来得及做的只是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脸。
几秒钟后,她也没有感觉到疼,直到被拽着袖子的感觉传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的面前竖着一道半月形,几乎把她包裹起来的冰墙。
那些对着她而来的碎片全都镶嵌在了冰墙里头。
但是,相比起毫发无伤的她,瑟雷恩的年龄也使得他忙中出错了——如果是一年之后的他,是的,哪怕只是在一年之后,他也一定会在更多的实战当中注意到,当自己伸出手去,用那些在坎瑞亚的特殊研究之下可以如同神之眼一样让人运用出元素力的技巧在南红面前制造那道足够厚的冰墙的时候,他需要将那只伸出去的手也纳入保护的范围之内。
一枚碎片刮过了他的手,深深地划了一道伤口,而因为方才那个瞬间过分紧张,瑟雷恩甚至是在确认了南红没事、又环顾四周没有再发现任何新出现的危险的时候才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并且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手上传来了疼痛。
南红还比他更早意识到这一点,她冲过来,扶着他受伤的手,脸色惨白得像是这会儿在流血的是她自己一样。
在无措了两三秒后,南红猛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的手是在颤抖着的,但是颤抖的幅度很小,动作也确实利索。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符文,她之所以没有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找瑟雷恩一起出发,便是为了这个符文的缘故。
她很认真地研究了怎么把他们传送回去的符文——毕竟,虽然那道传送门应该会开上一段时间,但是危险来了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可以半点不迷路地跑回去?
她快速将自己存储的元素力小瓶怼在符文上,又一次撕开了一道和先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传送门,拉着瑟雷恩穿回了她温暖安全的卧室里。
卧室里已经有人了。
而且是很多人,其中不仅仅包括双方家长,还有学校里的老师、图书馆馆长,甚至还有医生和几个还没有跨过传送门的、被请过来负责救人的骑士。
*
已经不需要大人来批评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行动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了,在看到瑟雷恩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皮肤被血液盖过,而那猩红中还带着一点黑紫的颜色,俨然是还带着诅咒的时候,南红就已经快要哭得喘不上气来了。
在危险的环境里,她好歹还能冷静思考并且做出相对还算不错的判断,但是一回到有大人给撑腰的环境当中来,她一放松下来,瞬间就被恐慌侵占了心神,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她看到那些全副武装的学者从她开的门里头捡出了一些那把刀的碎片,然后对着这些碎片一通研究,又是乱哄哄的商量了好一阵子之后,她家里又多了一些人……
终于她在自己一连串的哭嗝里头——她这会儿甚至都不敢抽泣得太响亮,就坐在地毯上,靠在床头柜边上,看着被临时安放在她床上的瑟雷恩,看一眼抽噎个两下,反到还要瑟雷恩来安慰她,但也没能安慰好——听到了被摇来的人说“无妨,虽然是个挺厉害的诅咒,但好在这只是完全体诅咒千万分之一的力量,位格虽高,清除却不困难。”
她这才总算是将悬在半空当中的心又往下放了半截,最终在听到“不会造成除了留疤之外的任何影响”后轰然落地,原本还抬起来着、用朦胧的泪眼盯着那些专家看的脑袋也没什么力气地靠在了床边,额角在瑟雷恩的长发上头压着。
这件事并未因为瑟雷恩手上伤口中的诅咒被拔除就算结束。
南红理所当然地被禁闭了——就算从来都简直溺爱她的母亲也不会在这一次心慈手软,她对着还想帮南红求情说两句好话的瑟雷恩,很是疲惫心累地说:“这次是她运气好,能有你在边上保护着,而且她也命大,选的地方还不是什么更危险的去处——但是倘若她选了什么绝地呢?”
倘若她的好奇心、她这种不和家长报备就出去冒险的性格一旦养成了,将来遇到了真正的危险,她要找谁哭去呢?
不,她自己都用不着哭了,只剩下爱她的人留在尘世哭泣。
况且这一次,之所以救援、医生之类的都能及时到场,完全是因为瑟雷恩想到了这一点而不是她女儿。
或者,其实可能性更大的情况是:南红想到了报备的,但是她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绝对会被拦着出不去,所以就这样将安全扔到了脑后去。
都有这种心态了,不狠狠地给她留个教训,难道还要让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后再这样来一次吗?
一次,或许岩王帝君还能隔空保佑一下;
两次三次,那是自己作死,要是换了她来当帝君,她也懒得搭理!
家长说的的确很有道理,瑟雷恩默默地闭了嘴。
他在离开的时候朝着最高处的窗户看了一眼,灯还是亮着的。
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必要的成长。”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这话是在说谁。
因为一只手受伤,而且哪怕清除了诅咒,那些学者们也建议他这段时间安安静静地修养,万一诅咒没有完全拔除,还得再来处理上一次,瑟雷恩失去了半夜翻窗户的这条途径。
不巧的是,南红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在节假日的时间段出行——这样万一遇到了点什么,不能及时在早晨回来,还能借口说是自己赖床而不是被母亲破门而入说“再不去上学就来不及了”。
所以,他甚至失去了在学校里了解下南红的禁闭关得如何了的机会。
好在,至少他还拥有家人的支持,而坎瑞亚的技术水平的确能让一只机械鸟飞过两扇窗户,将信送过去。
这时候瑟雷恩就庆幸自己伤的是左手了。
他可以自己写信而无需让管家代笔:诚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在信封中写了些什么不能让外人看见的东西,但是没有不能给人看的不代表他乐意给别人看。
他镇定自若地在一些目光中关上了门,过河拆桥地将帮忙弄来了那只机械信鸽的“功臣”们隔绝在门外,随后开始写信。
虽然并不是头一次和南红有几天不见,南红会时不时地跟着父母去地面上做个两三天的生意再回来,但这的确是他见不着人却又最关心她的时候。
毕竟,她哭得那样凶且那样久,只是短短地把脸贴在他头发上一会儿,他回到家后好久头发都没有转干,却又没什么除了哭嗝之外的声音……自从他认识她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
这两天他静养而没有练剑,空出来了很多时间,而这些时间里头,瑟雷恩总是恍恍惚惚地感觉那个细细的哭声还在自己的耳朵边上飘着。
她会还在哭吗?哭得那么久了会眼睛疼吗?她很清楚地看到了伤口的模样,那么多血的样子会不会出现在她的梦境当中让她吓醒过来?……
这些想法在脑袋里面转过了一遍,从大脑流到笔尖上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不讲书信格式的第一句:
我已经完全好了,别担心。
第58章 璃月少女会梦到机械信鸽吗
璃月家庭对于小孩的惩罚当中很难不加上一项“抄书”,尤其是当家长们觉得这臭小孩需要好好把心给静一静的时候。
南红这次闯的祸就非常标准地适合抄书,于是,她这会儿的书桌前摆放着厚厚的一摞抄书的成果。
她倒是没有再哭了,只是眼睛四周还是红红肿肿的,像是涂了一层珠光质地的粉。
也确实比前段时间憔悴了不少,原本很符合她这个年纪吃吃喝喝都半点不收敛便会有的那种很好捏的脸颊软肉,这会儿瞧着都瘦了下去。
抄完新的一页,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窗户。
——感天谢地,她家和瑟雷恩家之间隔着的这栋房子就像是天生为了他们俩存在似的,不仅是一条能让他们大半夜翻窗过去的通路,还不会影响到南红从侧面的窗户看过去。
在卧室的房门关闭着的时候,她自己把书桌移到了靠着那扇窗的位置,好让自己抄一会儿书抬头去看上两眼——那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她就感觉自己抄书也变得更安心了一点。
后来就更好一点了,她偶尔能够看到那边窗户里头的瑟雷恩,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太清楚他的脸色如何,但看到总比看不到强。
南红低下头去,准备抄下一本。
虽说是惩罚,但是强如璃月家庭当然不会让这种惩罚只是“记住这个教训”而已。
时间是要利用起来的、惩罚也是要利用起来的。
在关闭了那两扇传送门离开之后,那位图书馆馆长、连带着研究学者当中看着最为慈祥的一位,都是这样对她母亲说的:
冲动的确是冲动了,这事不应该,但是这孩子在符文这方面很有研究啊,这种能够定点传送的符文难度不小的,虽然其中一枚是仿造着画,但另外一枚传送回家的符文可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
就算是到了十八岁,修完了专精向的课程的学生,也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这个天赋摆在这里,不往这个方向发展简直是暴殄天物,而且她既然对历史感兴趣——那就更应该走上用这条技艺穷尽世界本源真理的道路,很显然,莱茵多特女士所在的研究院就应该是她的未来啊。
南红的母亲觉得有些道理。
于是,这几位推荐过来的书,就成了南红现在正在抄的东西。
抄写毕竟是要过一遍脑子的嘛,她总是一边在心里想着瑟雷恩现在情况怎么样,一边不知不觉地看到某个符文构成然后思考下去……
再被担心被拽回来。
南红抬手揉了揉眼睛,眼睛肿着的感觉很不好受,在这一时刻,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正在朝着她窗户的方向飞过来……?
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
南红睁大了眼睛,发现那是一只机械鸟,而在机械鸟身后,对面的窗户开着,瑟雷恩站在窗户后面,对她做着把窗户打开的手势。
南红连忙站起身来抬窗,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四周似乎变得更肿了:大概是因为她正在笑着吧?南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机械鸟飞了进来,不怎么尖锐的喙亲热地在她的掌心上啄了两下,随后将爪子上抓着的那卷信交给南红。
对于这只机械鸟来说,这好几张信纸的运送……其实还是有一点难度的呢。
南红也来不及关窗,来不及把这只鸟送回去,她抬头朝着对面的瑟雷恩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指着她手中拿着的信。
好的!她现在就看!
南红展开信纸,一点一点看起来,她很快扫完了第一页,要看第二页的时候,发现第二页的第一行写着之后这些都是先前这件事的后续影响——瑟雷恩已经从母亲、从家族的关系那边得知了各方面的动向。
那么这个就不太重要了,暂时瑟雷恩的重要性大过一切——南红将第一页的信纸再看了一遍,这一次她的目光都表现出了十分的珍惜,她看着“我很好”之类的表述,目光就像是黏在了这张信纸上撕扯不下来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至少是她心中的好一会儿,南红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地意识到:不对,瑟雷恩还在对面的窗户后面站着,她应该给他写回信,而不是让瑟雷恩仍然等着她。
南红抽出一张本应该用来抄书的纸,快速提笔开始写。
她倒是还记得要写格式,属于是从小到大被培养出习惯来了,但是这格式也没有标准到什么地方去,她在称呼那一栏上写了五个对不起,然后又在“瑟雷恩”这个名字前面写了五个“我最最亲爱的”,然后才开始写她同样有点语无伦次、想到哪里写哪里的信件正文。
我好想你。
你的手现在还好吗?还疼吗?
我真的好想你,但是抄书和禁闭都是我应得的。
你好厉害啊,不管是剑术还是冰墙都好厉害啊,你说我以后会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吗?
我们以后还会一直一起玩、一起出去吗?
这几天我一直在抄符文有关的书,以后我会变得更厉害,像是你这样厉害的,但你那时候也一定已经变得更厉害……那时候应该不会能让我们受伤的怪物了,对吧?
瑟雷恩瑟雷恩,但我真的好想你啊。
什么时候能上学呢,妈妈肯定不会不让我去上学的,那时候我就能见到你了……
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错得很厉害的那个,明明也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多抄抄书长长*记性,明明……
但是在写回信的时候,南红还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在抄书的时候变得很冷静的情绪,她接连深呼吸着,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嘴巴一瘪,委委屈屈地感觉到眼睛酸酸的,泪水又一次开始在眼眶里面汇聚。
南红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在她经验里头,只要这样快速眨眼睛,眼泪就能够被抹开,然后就没有那么容易哭出来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是完全的不一样。
南红越是眨眼睛就越是觉得眼眶里头的泪水好多好多,根本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去,上下睫毛根部全都洇在泪水里面,一根根的几乎都要黏连在一起。
用手背去擦就像是擦不干净一样,反而还有好多落在信纸上。
南红原本是想要再抽一张纸来写信的,湿答答的一张信纸怎么送出去呢?但是她的纸没有那么多了。
瑟雷恩原本就觉得南红的动作是不是在哭。
他已经确定了自己会在剑术修习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而未来的职业会和父亲、还有家族更多的祖辈一样进入坎瑞亚的军队。
这条路、这个职业都要求最为灵敏的五感,平时上的课程当中也有一些关于激发五感天赋的内容,因此他能够看见的就要比南红多多了、也清楚多了。
在那封信由机械信鸽送到他手边来的时候,他就更确定了:这两张信纸的重量比起普通的两张信纸来要重上不少,而且入手之后能够感觉到被打湿的蔫兮兮。
展开信之后,那些完全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比起平时少了很多逻辑感的文字、将这些文字笔触晕染开来的一个个小小的圆形色块,无不沉默无声却格外明显地在他眼前表演出一场默剧:
眼泪是怎样叭哒叭哒地落在信纸上头,并且越哭越凶。
这般画面令瑟雷恩心神不宁,诚然知道南红家里从来对她最是优容,这时也很难不把那些“想你”的字眼看出因为实在是委屈巴巴却又没有人在旁边安慰而只能在信纸上对他倾诉的情绪。
他将将看完了这一遍,随后拿起这两张信纸就要下楼,站起来朝着门口走了没两步又回来了,又写了一张短短的:
很快的,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别难过了,别哭了。
机械信鸽又一次带着消息飞过去,他才总算是拿起那两张信纸,朝着楼下走去。
*
南红并不知道瑟雷恩找了多少人,和他平常并不争辩的样子反差多大地说了多少话——但她知道在第三天早晨的时候,母亲进来对她说:“虽然你的书还没有抄完,但是瑟雷恩说他很担心你,所以,仅限于今天,去市政公园找他吧。”
她母亲并不是个很好说服的人,而瑟雷恩的母亲也从来会让他自己努力,不管是什么目标,都要靠着自己达成,求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无用的。
南红在错愕中惊喜着,她跳下床来翻找衣服,找着找着感觉心脏又是酸酸的,差一点又要开始擦眼泪——好在,至少昨天晚上她没有做噩梦,睡得还行,因此这会儿对着镜子看眼睛,发现自己瞧着还挺不错:
眼睛没有肿着,鼻子也不红,整体看起来并不怎么丢人,出去见瑟雷恩的话,也不会让他觉得她看起来太狼狈。
那就更不能哭了,她也是要面子的,至少要好看一点出门……
至少要好看一点出门,毕竟她回来之后还是要继续关禁闭的,这是在这段长达十五天的节假日期内,这是他们俩见面的唯一机会了。
——只是,瑟雷恩怎么会躺在草坪上呢?
南红自觉对瑟雷恩的了解算很深了,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放纵自己的在公共场合躺下,哪怕四周的草坪上头横七竖八睡着的都是坎瑞亚人。
当然、当然,今天天气很好,草坪也很好,四周的因提瓦特也都非常好,如果是南红自己,她也会很乐意躺下来的,而且,躺在草地上的话就不用很在意形象了,这毕竟是个以惬意为最重要核心的“活动”嘛。
于是她也走到了草坪上,小跑着走到了瑟雷恩身边。
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很好,光很明亮,南红把一块手帕盖在脸上,她也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一边“小憩”一边和瑟雷恩聊着天。
南红知道瑟雷恩没有怪自己,但是看到他手上的疤痕的时候当然还是会生出很强烈的愧疚、自责来。
只不过这种情绪也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她知道其实瑟雷恩在得知她的愧疚之后,会想要用各种不同的办法让她变得快乐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太有压力了。
还是说说别的吧。
很快就聊到了先前瑟雷恩送过来的那封信:
那封信的第一页上都是对于南红的关怀,但是后面的几页就全都是关于上次他们在遗迹当中探险出来的结果。
这个秘境,是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坎瑞亚人去过的一个地方。
南红在得知这样一个地方其实没有坎瑞亚人——至少是有历史记录以来的坎瑞亚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个去过这处遗迹之后,一时间惊讶到差点儿忘记了自己正在禁闭里头,险些想要跳起来、朝着楼下跑去告诉妈妈这个发现。
瑟雷恩在信件当中这样写道:
【图书馆馆长说,他的确记得这本书,但是这一页笔记,本应该属于禁书区的一本日记,不知道是被谁撕了下来,放到了非禁书区。】
所以,在这件事上南红没有被骂得太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图书馆馆长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毕竟,如果这种本应该放在禁书区当中的东西没有出现在非禁书区,就算南红的好奇心再怎么旺盛、再怎么想要踏上一场和小说似的冒险,她都不会有机会去往这样危险的地方上去。
【研究院已经组织队伍去过了,我们先前看到的壁画他们也都拓印了下来,我听说这些壁画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研究史料,那把已经碎掉的刀也是很重要的研究资料。】
【所以,为了感谢我们的意外发现,莱茵多特女士决定邀请我们去研究院参观一趟,她会让研究员为我们解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南红对研究院是很感兴趣的,她给自己规划的未来里面,就有将来努力一把,去研究院当研究员的这个设计。
现在可以提前去一趟的话……至少南红是很被这个邀请打动的。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研究院呢?”她在遮住脸的手帕下面睁开眼睛,转过头去,手帕是半透明的,她可以透过手帕隐隐约约地看到瑟雷恩的脸。
她的目光转过去的时刻,瑟雷恩感觉到了注视,也转过头来。
“随便什么时候去都可以,莱茵多特女士并没有规定时间期限,但是我想,或许等到那些研究员有了最新的结果的时候?”
瑟雷恩停顿了一下。
“你的禁闭是到什么时候,我想,如果是去研究院这样的地方,伯母一定不会介意帮你减少一天禁闭的。”
第59章 我们的梦想
当瑟雷恩给出了一个许诺之后,理论上就不会存在着这个许诺无法兑现的情况。
他向南红许诺自己会在她抄书的时候去找她,虽然不能帮她一起抄,但是可以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着她,而他虽然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却最终成功地说服了南红母亲,让他去往南红的卧室里头,搬着一把凳子在她边上。
在南红抄写那本来自研究院学者的符文知识大全入门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另外一本书——这本书不是什么教科书之类的东西,而是在听南红提到了璃月那边那本讲到了三位月亮女神,以及璃月的仙人“金目乘黄月驹”的时候提到的那本《竹林月夜》。
那些研究员们说,他们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璃月这个地方记录历史的习惯有多么可怕,而现在,南红这个璃月人对于传统的认识的确提醒了他们。
“这本《竹林月夜》里面有些非常重要的信息,哪怕它看起来只是一本普通的璃月话本子。”
瑟雷恩因此对这本书产生了些许兴趣,所以就拿起来看了。
璃月古代的文字真的非常精炼,往往一个字能够表现出一个词语的意思来,对于非璃月人来说,想要阅读这玩意并不非常容易。
瑟雷恩读得就有些困难,他啃着完全不熟悉的表述方式,慢慢地从中感觉到了一点东西——
但他感觉到的并不是什么月亮三女神啊、那位来历非常特殊的仙人背后的秘密,也没想到什么摩拉克斯这个浓眉大眼的魔神、尘世七执政之一手下居然还有这样成分不明的仙人。
瑟雷恩只是看着这篇文章当中说,那个白发的、金色眼睛的仙人头上戴着兜里,身上披着白色的长绒毛斗篷,然后想到南红也有一件能够垂到脚踝位置的长长的毛绒斗篷,她穿着的时候,有点儿像是个雪人——只可惜坎瑞亚这个地下的国度没有雪。
须弥本身就已经够热了,更何况坎瑞亚还位于地热资源更丰富的须弥中心位置。
他一时间有点儿出神:南红披着白色斗篷时刻的样子其实也是很可爱的,不管是谁都需要客观公正地承认这一点,因为审美虽然是主观的,但是却具备主流性。
等南红抄完了这一页之后,她伸了个懒腰。
瑟雷恩坐在她身边这个认知毫无疑问能够增加她的安心程度,她不需要抬头看向稍远位置上的窗户,甚至只需要低着头听就可以听到身旁的呼吸声,轻轻的,她就感觉自己连抄书都更有劲了。
只不过,手指还是会疼的。
毕竟抄书嘛,长时间捏着笔了,总归会有点压疼手指的。
伸懒腰的时候脑袋朝着一边偏过去,眼睛朝着瑟雷恩那边看,看到他好像正在出神之后,南红缩起了抻直的胳膊,从椅子上转过身来,将右手伸出去,张开五指,将中指和食指上头因为握笔太久而凹陷下去的发红的地方展示给瑟雷恩看。
为了提醒他自己已经伸出手来,南红甚至恢复了从前习惯的语气,带着点儿不针对人的抱怨:“瑟雷恩,我手指疼。”
说这种话的时候,如果是要表现出这般语气来,多半是要撅起嘴来的。
不过南红在用这种语调要求别人帮自己做点什么方面已经有了快要十年的经验,虽然她的经验都是仅限于在瑟雷恩这一个人身上锻炼出来的。
因此她的嘴唇还是微微抿起来的样子,一双很大很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瑟雷恩看。
瑟雷恩猛地被从出神的状态当中拽了回来,他眼底甚至闪过了一点欣喜。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他说,将南红的手托起来,开始轻轻地揉捏她手指上发红的位置。
南红“嗯嗯”了两声,干脆把椅子也给转了过来,又一次打了个哈欠,这一次是真的有点困了,没办法,瑟雷恩捏的真的很舒服呢,甚至舒服到了她很难把手抽回去的程度。
南红其实是有点儿忍不住反思的,毕竟照理来说,这会儿的她应该正在为自己先前的莽撞而负责的时刻,她不能太享受了,她不能在应该抄书的时候让瑟雷恩帮自己捏那么久的手,她不能……
南红再一次打了个哈欠。
她小声对瑟雷恩说:“我有点困,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可以吗?”
一如既往的,像是很多次在学校当中吃完饭后,南红会打着哈欠提出这样的要求随后挪动自己所坐的位置,逐渐靠到瑟雷恩的身边,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头,睡上一会儿。
反正到了要准备下课的时候,或者是有别的什么事情的时候,瑟雷恩总是会把她给叫醒起来的。
“如果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的话,”南红把椅子挪到了距离瑟雷恩更近一点的地方,“记得把我叫起来哦……我先靠着睡一会儿好不好?”
瑟雷恩当然不会拒绝她的。
他将肩膀往后靠了靠。
南红很顺势地贴了上去,顺手将瑟雷恩的头发也给顺了顺,将最好摸的一段发尾往上提起一点,像是真丝的枕套一样压在自己的脸颊底下,熟门熟路地完成了这一整套的睡前准备之后,才靠着闭上了眼睛。
瑟雷恩当然不至于用香水,但是他的头发很长很顺,很显然是会认真护理着的,就自然带有一点洗漱用品的味道。
淡淡的气味,因为已经散淡到了一定程度,所以闻的时候,也不是很能闻出到底是个什么香型来。
花香呢?果香呢?烟草叶的香味吗?
好像都不是,至少她现在做为一个拙劣的用香人还不是很能判断出来。
但是将其命名为瑟雷恩的气味是很合理也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南红深吸一口气,然后心满意足地,将嘴角往上提高了一点点。
她的午睡总是很宁静也很舒服,身高之间正正好的差距让她总是能够在午睡的这个时间段上获得充足的休息。
这一次也是这样,她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这一次闭上眼睛之后就睡得很舒服,而刚刚写得有些疼了的右手一直在被缓慢地揉揉捏捏着,逐渐越来越放松下来。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黑日已经暗了下来,地下的夜晚到来了,南红揉揉眼睛抬起头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转移到了床上靠着。
她的手仍然拉着瑟雷恩,有一种就是不可能放开对方自己独自一个人认认真真睡的倔强感,只不过她勾着的是瑟雷恩的左手:手上仍然绕着绷带,只是绷带绕的圈数已经没有很多了,她的手指没有碰到这些纱布绷带,而是勾着瑟雷恩的手指。
南红撑着床爬了起来,问瑟雷恩:“我把你的肩膀睡麻了吗……诶?”
她发现自己抄书的笔在他的手上,而从进度来看,瑟雷恩已经写了两页内容了。
瑟雷恩的字迹和南红的在正常情况下都不太一样,但是他的确很擅长用南红的字迹去写一些东西,就像是南红也很擅长用他的字迹去写点什么一样:这和南红非常讨厌的剑术理论课程脱不了干系。
原本像是瑟雷恩这样的人,他是不可能在学业上作弊的,就算是注定了未来不会学习的课程,他也肯定会很认真地用自己不太擅长的水平完成作业。
但南红的思维总是很活。
她讨厌剑术理论,并且确信自己未来就算是饿死、从坎瑞亚王宫顶上跳下去、从庆云顶上头跳下去还不开风之翼,她也绝对不可能去精深地学习剑术的。
既然这样,那她做剑术的作业还有什么必要么?
南红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而瑟雷恩很明显非常擅长这一点,所以她转头就用最习惯的姿态去拜托瑟雷恩帮自己把这个作业给写掉了。
只能说,在她的人生当中,第一次和瑟雷恩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奠定了她能说服对方的惯性根基,于是在这些未来,她的每一次尝试说服都很成功。
瑟雷恩承认对于她来说好好学剑术理论也不会有半点裨益,因此叹了口气之后开始承包这份作业,为此特地练了一段时间,让自己能够写出一手差不多可以乱真的字。
一样是偏大的字体,每个字之间的笔触都是有些相连的,而到了字体与字体之间的这个问题上来呢——那就断得很干净了。
而南红觉得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一个劲只从瑟雷恩那边白嫖,她也得帮上点儿忙。
除了他们两个都很不擅长,只能坐在一起互相帮助着一通胡编乱造,用诸如“今天下课之后我要去瑟雷恩家里吃饭”之类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来水一下分数的占星术之外,南红擅长的符文是瑟雷恩不擅长的。
所以她就代写了这一课的作业,同样锻炼了一手看起来很像是那么回事,有以假乱真可能性的字体。
而现在,南红从床上爬起来之后,看到的就是两页已经完成的抄书,瑟雷恩吹干了表面的墨水,把现在他写完的和之前写完的那几页纸都整理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
南红张了张嘴。
她心里有一千万个不想让瑟雷恩帮自己抄书的理由,但是真的到了这时候又一个都不好说出口,只能在张嘴之后又一次默默地把嘴闭上,然后说:“我其实也没剩下多少了,下周一我们绝对可以一起去研究院的。”
瑟雷恩点头:“我知道,但是你看起来很困。”
南红解释道:“那是因为昨天晚上我研究几个符文的时候太兴奋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后半夜了,所以算是个熬夜。”
瑟雷恩:“那你再多休息一会儿?还不剩下多少了,我……差不多可以给你留下三页。”
南红推开他拒绝了他的帮助,还是因为顾虑到了外头有大人,要是听到了不太好,这才压着声音说:“那你想都不要想哦!”
哪能这样呢?
她从瑟雷恩那边抢过了笔,转身把他给按在了自己的床上,按着肩膀的那种按法。
如果瑟雷恩要认真和她“对抗”的话,那么就算是两个南红分别推单边的肩膀,还有两个南红抱着他的大腿试图用拖后腿的方式达成目的,他也绝对不可能动上哪怕半步。
不借助任何外力的帮助的话,南红和他的力气相差还是太大了一点。
但他毕竟也不会抵抗,抵抗既没必要也没意义,就这样很顺从地坐在了她的床沿上,看着南红自己开始运笔如飞。
甚至一边还带着一点故意地说:“我抄的时候写字可快了,你抄得太认真啦,看起来就像是每天早上我刚刚起床那会儿抄的。”
瑟雷恩看着她伏在书桌前面低下头的样子:“嗯。下次我注意。”
南红立刻截住了他的话头:“不可能有下次了。”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又像是手中抓着像是包子之类很饱腹也很干噎的东西,目的就是上来把他的嘴给堵住。
“下次我肯定会小心的,而且——我告诉你,如果真的有下次,那肯定是我已经进了研究院,是个非常优秀的研究员,能应付百分之百的特殊情况。”
瑟雷恩点了点头,他说:“好。”
*
周一是去研究院的日子。
再坎瑞亚这个地方,如果有人想要成为研究员,或者如此之类的研究型学者,都很难没听说过“莱茵多特”这个名字。
当然,还有与之并列的“海洛塔帝”等名字,但是莱茵多特的炼金术造物在坎瑞亚人的生活中总是很常见,况且她还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士——因此,她的肖像总是会被放到各种宣讲上头,和因为瞎了一只眼睛所以不能给孩子们造成童年阴影印象的海洛塔帝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南红没什么偶像,莱茵多特算是个例外了,因此她相当兴奋,一路上抓着瑟雷恩的右手,摇晃得幅度不是很大,却能够从中看出她的紧张。
瑟雷恩自然是想要安慰她两句的,然而当问起她是不是紧张而南红回答说“怎么可能,当然不、不紧张”之后,再给她什么安慰的话,就会变得像是在戳破她的嘴硬。
要戳破她的嘴硬吗?
当然不要。
南红对面子的需求不低,要是真的戳破了,或许前段时间的愧疚会让她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但是背后一定会恶狠狠地用牙齿啃咬硬质的面包,一边撕扯一边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动静。
瑟雷恩想象到的画面很生动具体,这种场面没有发生过,但是有过相似的,那时候南红在啃的是陪伴了她五年的银筷子。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点。
南红看在眼里,并且看得相当真切。
她用舌尖顶了顶上颌,下巴随之皱起来,像是个小核桃:
就算是嘴硬,也没有很好笑吧?
因为这么个想法,后来同去研究院的这一整条路上头,她都隔三差五地就朝着瑟雷恩的脸上看过去,活像是那种疑神疑鬼的妻子,时不时就会甩出一张【xx的猜忌】或者【xx的不满】,区别也只是在不要求销卡上而已。
研究院距离他们居住的街区还挺远的,要从王宫旁边走过才行。
南红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路过王宫这一带,对这儿也很好奇,看到那些白鹄骑士和黑蛇骑士的时候——双方的盔甲穿着对比分明得就像是棋盘上头的黑子和白子——还盯着这群仪仗整齐而个子大多高挑、长相也很是不坏的骑士们看了好几眼。
总算走过这一片区域,南红听到瑟雷恩有些突然地开口:“和你想象里的骑士有些相似吗?”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南红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骑士其实是她在小时候喜欢过的那位黑长直骑士,童话里的那位。
“没有啊,除了都是骑士,而且都把盔甲擦得非常干净之外,我觉得没什么相似的。”
南红摇头。
她原本还想说一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话音都到了舌头上,她舌尖往后一卷,将话吞回了肚子里面去,勾住瑟雷恩的手指,又晃了晃。
“你该不会吃醋了吧?我永远只和你天上地下第一好嘛。”
南红眨眨眼睛,她很懂朋友之间吃醋这件事的,她见过很多次,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们因为交了新的朋友,甚至是有了个崭新的玩具,一时间喜新厌旧地将投在老朋友上的时间削减了少许,然后老朋友就开始吃醋,对着新朋友或者新玩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太常见啦!虽然她一直没想过这种情绪居然会出现在瑟雷恩身上,但是瑟雷恩毕竟也就是个普通人嘛!是普通人就会有情绪,就会有攀比的心思,这简直太正常了。
更何况白鹄骑士和黑蛇骑士真的都很酷的,她也确实很喜欢,瑟雷恩因为他们而产生出危机感来,南红只能评价为有品。
真的很有品味呢瑟雷恩!超懂她喜欢什么的!
“而且,我刚才看他们,其实是在想如果你以后成为骑士,会不会是他们中最高挑的,被单独拎出来当队长。”
南红笑眯眯地说。
“你的剑术那么高明,被调派去保护王伊尔明也是很正常的吧?”
这话听着感觉的确很好。
不管是不是真的生出了嫉妒之心,至少当别人在肯定自己的时候,谁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瑟雷恩想了想后,说:
“不……我觉得我应该不算是吃醋。”
就算是很常见的发生在朋友之间的吃醋也不算——南红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他的语气从来变化得不算太大,就算内心里头情绪起伏得很大,表现出来之后就会从十分降低到只剩下三分左右。
“我不会因为你喜欢别的东西和你生气的。”瑟雷恩说,“我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不可能变坏。”
“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很喜欢这两支骑士。”
其实瑟雷恩的想法和南红类似,他觉得南红应该会很喜欢白鹄骑士或是黑蛇骑士的装束——毕竟她从小就喜欢披挂盔甲的人,尤其是那些在披挂盔甲的同时,还总是把自己连带着盔甲都拾掇得很是干净闪光的人。
“我会在想,你会不会希望我加入其中。”
南红很是惊喜:“你难道已经获得资格了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试着申请。”
南红摇摇头:“这个倒是不用——还有很久呢,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就有了申请加入的资格,这真的很厉害啊!”
她对于坎瑞亚的军事武装力量这方面了解不算太深,因此对于在这样的年纪达成这样的成就意味着怎样的含金量还了解得不算很多,只知道这样超厉害的。
如果她了解更多,并且在剑术理论课上没有在看自己感兴趣的其他书的话,她本应该知道,只有某个年龄段,差不多上下相差要有个六七岁吧,里面最厉害的那个学生,才有可能获得这样的荣誉。
她眼睛亮亮,带着艳羡和钦佩:“那么,除了这里之外呢?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瑟雷恩:“当然,军方。”
军队听起来也好帅,南红沉吟片刻之后提出申请:“我能看军方的制服吗?”
瑟雷恩:“恐怕要等回去之后,并且,我不是很确定家中的那几套与现在的军方制服是否还有区别,应当……区别不会很大?”
南红抬眼看着天空:“只要别太丑就好了,像是白鹄骑士或者黑蛇骑士那种水平的,我觉得就会很不错了。”
*
研究院的占地面积很大,光是从正门看过去,望着这个规模就能知道里面一定藏了不少好东西。
“好东西”。
莱茵多特这种级别的大炼金术士当然不会有空亲自出来迎接,出来带这两个从坎瑞亚的角度来说是立了功的孩子进去参观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甚至镜片还挺厚的青年,他的头发留得不长不短,发色是接近于黑色的深青。
对方操着一口稻妻风味还挺重的通用语,胸口没有别着姓名牌,当被问起可以怎么称呼的时候,他略一沉思就说:“我在稻妻的名字有点太长了,而且也不太好念,要不你们就叫我地上算了——坎瑞亚算是地下嘛。”
这称呼……
因为槽点太多所以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吐槽起的南红错过了这个吐槽对方那不讲究到了极致的化名的机会,等到想起来应该可以怎么说的时候,这位“地上”先生已经背对着他们走在了前面,叮嘱他们:“跟紧点啊,要是在研究院里面跑丢了,可是要比你们上次去的那个遗迹危险多了的。”
的确,南红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对于她和瑟雷恩来说是不可力敌的那把刀,在这群研究员们手中大概是某种没什么危险的开胃菜吧。
她想到这里,脚步快了一点。
研究员地上:“先带你们去看看上次的那把刀,怎么样?不得不说,你们确实找到了点儿了不起的东西,就连莱茵多特女士都从中获得了不少灵感激发。”
南红对那把刀现在恨得牙根痒痒,如果没有这把刀的话,或许就没有后面的这一系列破事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把刀现在都已经变成了碎片,而且是她砸的,所以其实真的看到的时候,也会有一些隐晦的爽感。
一直到隔着厚厚的防护层,看到里面的刀碎片,南红才终于仔细观察到了这把先前只是瞧了个隐晦大概的刀究竟长成了个什么样子。
这一看,她意识到了点奇怪:
“这把刀不是金属锻造的吗?”
它看起来没有半点金属该有的那种光辉感,甚至于颜色还不是很均匀,让南红来评价的话,她觉得这玩意更像是……某种牙雕。
牙雕这东西在璃月卖得也可好可好了,尤其是那种透雕的球,多的可以有七八层,完全就是艺术品。
在向地上求证之后,她得到了一句“小姑娘很敏锐嘛”的评价。
“的确,这不是金属,而是用一种人工培育出来的恶兽的骨骼制作而成的,至于是哪种恶兽,就是你们遇到的那种狼。”
地上慢慢悠悠地给少年们讲解起来:“先前,在你被关禁闭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南红。
“你的朋友说,你觉得壁画上的那匹白马是璃月志怪小说《竹林月夜》中提到的金目乘黄月驹。那么,你一定知道,在《竹林月夜》当中也提到了这样一句。”
地上的那口腔调说起璃月话来的时候真的挺怪的,怎么说呢,有一种语音语调各处乱飞的味道,平上去入这几个概念在他这边完完全全就是不存在。
“……狼群是月亮的孩子,它们始终记得大灾祸与随之而至的悲怆。因此每逢月圆,它们便为主母的命运哭诉……也正因此,那些与狼群生活的孩子们,会将晨星——月亮幸存的爱人,称为怮星。”
“我的记性还不错吧?这是《竹林月夜》当中的原话。”
地上笑眯眯的。
“当然,志怪小说嘛,总归是有点儿错漏的——不过,狼群是月亮的孩子,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狼和鹿都是月亮的眷属,因此月神力量的表现,很多时候就是一头巨大的狼,毛色银白、眼睛也是金色的。”
“你们先前去的那个文明遗迹呢,如果你们还能记得那几幅壁画都讲了些什么内容的话——哦?都还记得?那就最好了,我有些懒得再给你们描绘一遍,直说了吧,那些壁画描绘的其实是这个文明更改信仰的过程。”
曾经,这个无名的文明信仰着月亮三女神,而金目乘黄月驹也曾经降临到这个文明当中来,足以说明就算是在三位女神的心目中,这个文明也是具备一定地位的。
但是后来,当然,其间有一些难以确定的事情发生,导致了这个文明选择更改信仰。
“当前研究出来的结果呢,是这些文明选择了信仰深渊——你们现在学到深渊了吗?自从人们发现赤月并不是我们应该信仰的力量,反而阻碍了我们对于天外的探寻之后,赤月王朝就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黑日王朝,而我们之所以能够在这五十年来获得技术工艺上的极大井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对于深渊力量的利用……这些你们都还没有学到吗?好吧,那么现在你们学到了。”
地上耸耸肩:“是深渊的力量哦,看起来很恐怖对吗?这是因为我们都活在天理的规则之下,想想看,在你出生之前、在你死亡之后,一切的规则都由天理定义,祂掌管了你的美丑概念、你的善恶概念,在这种情况下,深渊,这个天理最大的敌人,在你眼中就是一切*漆黑的灾厄的来源,是不是也变得非常合理了?”
“现在一时间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总之,虽然我们都被覆盖在天之秩序之下,所以和深渊从从各种意义上都不相融,以至于你手上的伤里面一开始甚至还被加入了诅咒,但是火中取栗、让不可能变成可能就是我们这群研究员的工作,孩子们。”
“深渊的力量是可以运用的,并且非常强大,我想,当初这个文明应该也选择了利用深渊的力量。三月女神同样是天之秩序之下的神明,所以她们的力量与深渊同样不怎么兼容,但这期间一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反正最后这个文明的人利用月神的力量和深渊的力量,成功杂交出了这种你们先前遇到的魔物的……本体。”
大概是说到专业的领域上来了,这位地上先生的语速也逐渐变快,并且变得兴奋了起来:“他们应该还是保留着一部分对于月神的信仰的,所以他们选择使用的融合方式也非常的月神……霜月之子知道吗?知道?好极了——霜月之子喜欢从自然中获得力量,称生命为他们的伙伴,而这个文明决定让力量的融合由生物来完成,正和霜月之子的所作所为一致。”
“我们目前正在尝试着复现这种实验,只不过呢……恐怕在这个月神的力量已经变得非常式微的时候,我们这群连半个信神的人都找不到的研究员,也是真的很难复现这种魔物了。”
“唔……或许用其他神明的力量做为母体么?或许都没有非常合适,但是枫达的水神厄歌莉娅……”
这位研究员大概是非常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的,说着说着就开始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之中,过了好半天,他猛地一抬头,左手握拳往右手掌心当中用力一砸,抬腿就要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还要带着两个小孩四处看看。
叹了口气后,他钻进一间办公室里拍出了一位更年轻一点的研究员,让对方暂时接替过了自己的工作。
新换上的研究员说话有点结结巴巴的,对于整个研究院应该也没有先前那位不着调的地上先生来得全面而详细,带着南红他们有点儿干巴巴地转完了一圈。
但是,就算是这样干巴巴的一段介绍,倒也没有影响到南红对于研究院生出了更为确切的企图,她发现自己的确对这个地方感兴趣——不管是关于这个和月神有关的、后来又转头去信了深渊的文明,还是关于他们正在尝试的各种试验:机械侧的、炼金侧的、元素侧的……
简直就是一个包容万象、允许一切可能性在这里成长的苗圃!
在回去的路上,南红非常、非常认真地对瑟雷恩说:“我将来一定要努力到研究院里来。”
瑟雷恩:“好。”
南红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面大概装着一种针对瑟雷恩见效的翻译器,他说“好”,就会自动翻译成“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她知道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绝对。
“他们也会研究武器诶,你应该有一把超厉害的长剑——但是你现在已经在运用元素力了,是那个阿索斯物质吗?压缩之后的元素力对外释放,然后通过特殊的技术转化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瑟雷恩:“是的。我现在用的是比较制式的作品,其中的阿索斯物质存量也不算多。”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生出了几分向往,很隐晦的:“由阿索斯物质为基础研发出来的那项在战斗中无限学习的技术,如果能够落成的话……”
南红双手合十,在胸前握紧,难得地表现出了几分少女该有的祈祷、憧憬未来的姿态:“如果你能用上这个技术的话,你一定会成为坎瑞亚最强的骑士,唔,或许不仅仅是坎瑞亚呢。”
当然,虽然她没有说出口,毕竟这样自得地说出口还是太自恋了一点,就算是从来配得感极高如她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南红还是觉得,她自己会成为和莱茵多特女士一样厉害的研究员,真正弄懂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甚至突破这个逻辑。
毕竟,虽然现在仍然是璃月人,并且仍然非常相信岩王帝君这位温和且强大的神明,但她也的确很有自己的野心。
人类的命运是被写定在天空上,自出生之前就已经定好,死后也无法摆脱什么的,她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啊。
人类自己的命运当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尤其是对于自认为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强者的骄矜之辈来说。
“总之,”她握紧拳头,“我们一定都会在未来变成特别厉害的大人的!”
第60章 机械信鸽传书
剑术往上发展还是剑术,演变到最后也仍然是剑术,虽然有人会愿意称之为“杀人技”之类的东西,但是这听起来也未免有点太不优雅了。
而符文就不一样了。
随着南红表现出来的天赋,她的课程也像是当年的瑟雷恩一样开始跳级,并且越来越多地汇聚到某一个专业的领域,而不是在王国四柱的四个维度各有精进。
在她的第一节高阶符文课程上头,老师告诉她说,其实符文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人类对于自然的理解,后来逐渐变成了对于自然的驾驭,而媒介也逐渐从符文这种对于自然的模仿来到了语言上。
“当符文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成为言灵,贤者海洛塔帝便是这一道的集大成者。”
当然,海洛塔帝本尊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集大成者,只会说自己是相对精进者,并且——永远在路上。
关于这一位的成就,课本上后面都是有罗列的,比如说改进了坎瑞亚在机械造物上运用的各种符文,使得诸如耕地机之类的战争机械能够以更高的效率完成工作,耗能更少、杀伤力更大、更精确……总之是一种非常全面的提升。
南红很希望未来的自己也能这么强,被写在教科书的最后面,其中甚至有一半以上的成就需要让学生们背诵……
她倒不是为了让自己在教科书上有一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证件照,如果未来有这个机会的话她会更乐意选择一张艺术照上去。
主要是自己背这个成就背得太痛苦了,所以想要给后来的学生们加上双倍的压力。
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都给撕烂还要破坏雨伞制造流水线的坏人是这样的。
所以,其实要是比较严格的说的话,符文术并不能算是坎瑞亚世界的四大支柱之一,言灵才能算是,因此,也有一种说法,是在各个领域当中最为强大的那几个人,才是真正的“王国四柱”——不过,每当说起这个的时候,军方那边也需要留出一些空位。
因为,虽然他们并不提供最先进优质的生产力,也不会对探索这个世界的进度提供多少帮助,但是坎瑞亚的强大的确离不开军方的强大。
而在军队之中的最强者被称之为天柱骑士,位列其中者都会被王或是王族中的高位者说是:“从今往后,你将一如王国四柱一般,捍卫坎瑞亚的荣光。”
当然,从讲台上走下来的老师也说:“但是言灵术,是需要在符文研究的道路上走得很远很远的,我曾经也是个还算有天赋的青年,在这条路上钻研了四十几年,其间从不懈怠,但我也没能一窥言灵之术的门径,而只能终身徘徊在外——我说这话是想要告诉你们,不是你们的天赋不够,而是言灵的天赋门槛比起所有的其他领域更高,符文的难度也确实很难靠着勤学苦练而精进。”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南红逐渐切实地意识到,这句话背后不仅仅是让他们这群学生不要放弃的意思,还有另外一重更可怕一点的意思:
既然是这么困难的一项学科,那么为了能够在这个行业当中有一点小小的立足之地、甚至哪怕只是立锥之地,他们这些学生也要疯狂内卷,争取用三倍甚至是更多的勤能补拙,来弥补自己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作业超多。
南红问了几个后来去选了占星术或者炼金术的学生,他们都表示自己的作业虽然很多,但还是有不少时间可以享受生活的。
哈哈。
南红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开始伏案继续写起了她的作业——其实,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天才的,因为很显然她需要在这些东西上花的时间比她的同学们都要短,而且她还有余裕去了解一些超前的知识,肉眼可见属于是那种并不怎么需要勤能补拙的。
但哪怕是这样,她仍然还是失去了一直以来被压缩但是并未消失的和瑟雷恩聊天的时间。
毕竟,不仅仅是她需要被三倍厚的书籍镇压,瑟雷恩的剑术也同样是一门非常需要时间的课业。
“现在居然只剩下周末可以见面了吗……”南红打了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哈欠,她觉得自己最近的睡眠严重不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教室中最近越来越少的学生。
她困,但是多的是坚持不下去选择了重新选择专修课程方向的同学。
“你最近……哈……还好吗?”
南红抱着自己,膝盖蜷起来,双手绕着腿,将脑袋靠在膝盖上,侧着头,眯着眼睛,总感觉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地和瑟雷恩聊天。
“我可是每天都能看到凌晨一点的黑日啊……”
其实他也没差多少,可能最大的区别在于南红看到的是凌晨一点的黑日,而他看到的则是凌晨四点的黑日——平心而论,双方的睡眠时长相差得并没有很大,只是重叠的时间有点儿短了,只有三个小时。
而更糟糕的是什么呢?
更糟糕的是因为双方都进入了专精阶段的课程,所以上课地点也不在一起了,瑟雷恩最近这段时间在军方驻地,而她也去了另一处专门学习符文和言灵的场合——据说那栋建筑的顶楼就是贤者海洛塔帝的办公室,只不过因为这位大人常年在王伊尔明的左右相伴,因此虽然有办公室但也从来不用罢了。
两个地方相隔得有点远。
准确来说,是跑一趟要半个小时左右,来回一个小时——所以中午的午休时间终于也没办法一起吃午餐了。
南红对此很不适应。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看着自己饭盒里面装着的白煮蛋,因为几乎从没有逼过自己一定要去接受这个味道,所以给不出去之后自己咬一口在嘴里,瞬间食欲就没了一大半。
长大成为特别厉害的人,的确是她的梦想没错。
但是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怎么会还有这么多令人讨厌的发展呢?
南红这次是真的闭上眼睛了,她感觉到黑日的光芒暖洋洋地照在自己脸上,她舒服得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真的这么睡过去,一直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不,应该说一直睡到公园的管理员前来提醒她:“小姑娘,该回家啦。”
但是,和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瑟雷恩见面的时间已经那么短了,不能再压缩了,睁开眼睛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必要——她不仅仅知道瑟雷恩长什么样子,还能在闭上眼睛之后,在心里清楚地勾勒出他长相的每一个细节呢。
所以听到声音就可以了。
南红挣扎在快要掉进睡眠中的那条“基准线”上,声音含含糊糊的:
“之后不会都要这样两三个星期才能抽空见一次面吧,我会很想你的……还有,我感觉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你说,每天都有好多想吐槽的,但是写信的时间也完全没有,真的好讨厌啊,什么时候我才能去更高级一点的班,或者表现得再好一点,直接去跟着导师,据说那时候要做的作业会少很多,虽然难度更高了,要看的书也没有减少,但是至少要写的字会少上很多……”
这会儿她说的这些话里就有不少是抱怨吐槽,像是一个个泡泡似的一连串地吐出来,因为一侧的脸颊压在膝盖上的原因,此时的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十分清晰,还带着一点像是泡泡在破裂瞬间会发出的很轻的声响。
她觉得平常的自己就要有很多这种话想说。
“要是能够把声音记录下来,让机械信鸽送到你那边,然后你有什么想说的话也通过这种方式给我就好了,至少我每天都还有说上几句话的时间吧。”
璃月仙家就有传音符,但这种东西价格又贵,而且还不能反复听上好几次,算是一次性消耗品,要是按照她想要的那个效果来进行估算的话,那么至少需要个一两百张才行。
就算是南红家大业大的,一段时间消耗个一两百张果然还是有点……
南红很怀疑自己的零花钱经不经得起这样的考验,更担心倘若她真的用传音符用得上头了,会不会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花钱如流水的情况下把自己小时候存起来的那点儿家底都给砸进去了。
她还要预留一笔钱,在今年瑟雷恩生日的时候给他准备礼物来着——为什么要特地给他预留一大笔钱而不是给父母?
因为给父母的可以是自己亲手diy的东西,至少母亲绝对更喜欢这个,至于那些值钱的东西,她自己就能随手卖了,南红自己购买的话,指不定还会被她啧啧有声地吐槽这孩子审美真差/怎么买东西都不看性价比。
但是瑟雷恩的话——上次她生日的时候瑟雷恩就给了非常贵重的东西,是一本有价无市的符文学方面的书籍。
怎么想她都不能在他的生日上敷衍了事,璃月的古诗都写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了,南红提前两个月就开始思考起了可以送点什么东西,目前的话,她列了个很长的清单,正在思考最终可以送其中的哪一样。
是的,虽然已经快要没时间睡觉了,但是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之前仍然还可以勉强挤压出一点时间,哪怕真的就只有一点点,但是积少成多勉强也能算。
目前为止,南红觉得比较合适的是一套盔甲。
各方面的数值不是问题,她能从各种途径收集到自己想要的数据,但是一套优质的、上面甚至还刻有符文能够为穿戴者提供一系列帮助裨益的盔甲的价格真的让她都有点儿打哆嗦。
钱包一下子可以空下去三分之二还要多,这可是攒了那么多年的。
唉,其实那些成品盔甲上头的符文倒也没有多么的精深,甚至于质量也不见得那么好,毕竟想要请一位真正在符文学上有所研究的人,比如说她现在的那位擅长布置超多作业的老师去蚀刻符文的话,市场上开出的价格绝不会低,但就算是这样高昂的价格,他也未必就有兴趣去做这件事。
搞研究的嘛,而且是那种为了人类的命运和自由而搞研究的嘛,理想主义者里面的理想主义者嘞,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不怎么缺钱的,会比较视金钱如粪土,和南红这种贪心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人不太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南红觉得她或许可以试试看买来质量最好的盔甲,然后自己在上面蚀刻出那些符文的纹路来。
省钱……应该是不会省下多少钱的,毕竟蚀刻所用的材料,她绝对都会用最好的,说不定还要买了备用的盔甲来尝试自己蚀刻出来的效果。
但是最后产出的质量绝对很不错。
而既然连盔甲都有做出来的话……
南红在真的困撅过去之前,想到如果自己能够通过组合不同效果的符文,最终搞出来一个东西,能够存储留言,还能够成对儿使用,用在通讯上的话——那感情好了。
一旁没了声音。
瑟雷恩等了一会儿,发现南红睫毛眨动的频率连带着呼吸的节奏都越来越放缓了,于是从她的背包里面翻出了准备好的毯子,展开之后给她盖上。
*
南红算是行动力很强的人了,但就算是行动力再怎没强的人,在蚀刻符文这方面,也还需要很多的前期工作,势必不可能蹬腿就上。
但是相比之下,越是朴实的东西就越是能够早日投产,次日南红在闹钟响声中爬起来,拉开窗帘之后就发现自己的窗台外面趴着一只机械信鸽,嘴里还叼着一本不算太大的本子。
是的,这本有些厚度的本子就不可能再被卷起来携带运送了,将它们卷起来的力量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这只多多少少有点废的机械信鸽。
因为咬着这本小本子,所以这只机械信鸽失去了用喙敲门的能力,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到了现在。
从它翅膀上凝结的一点露水来看,它大概是在凌晨的时候就已经动身出发的。
虽然路途不算很远,但是等待了这么长时间……
南红伸手把它从窗外抱进来,放在自从挪动到窗边之后就没有再更换过位置的书桌上。
也确实是有点辛苦呢。
南红给这只机械信鸽加入了一枚能量核心,随后从它的喙中抽出了这本本子。
本子封面空得很干净,但是有一道不那么明显的折痕,第一页上写满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行数,字不大,但是看着也不怎么挤。
基本上都是一句话一行的效果,每一句最后会附带上一个时间,简写到了几点几分这样。
啊……
南红抿着嘴唇,但就算是抿得挺用力了,嘴角也还是那种猫猫唇似的上扬感,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床边的闹钟,将自己起床的时间往前提了十五分钟。
随后,她飞快地将这本笔记本揣进了怀里,提起昨天晚上已经理好的包,朝着自己就读的建筑跑去。
一边跑,南红一边感觉到随着跑动而起的空气流动像是风一样让她的几缕碎发贴着脸颊和耳畔划过,她觉得坎瑞亚这个国度哪哪都挺好的,就是没有各种自然的天气,多多少少有些令人沮丧。
只不过,非自然的天气虽然没有多么明媚的阳光和白云,也没有吹得人很惬意的习习凉风,却也不至于在心情很好的时候下上一场把人从头浇到脚的大暴雨。
南红坐到桌边,放下包,把作业都分门别类准备好上交了,随后找了本教材当掩护,就开始看那写了三分之二的第一页。
哎呀……哎呀……她昨天也就只是提了一嘴而已,虽然是以这种方式解决的,但是,确实好快……嗯。
怎么说呢,说出来的要求总是能被人放在心上在意着,很显然不管是谁都只会感觉到超好心情——哪怕是国王也总是很难抵抗佞臣的诱惑的,就算是最贤明的君王,身边一定也会有些人令他心情大好吧。
南红低着头,她逐字逐句地看向手中的这本笔记本。
【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就从现在开始好了。——20:47】
【剑术的学习其实没有什么可说,反正最近没有受伤,但是军方的制服我最近确实看见了,和我家中留的那几件有些区别了,而且不是盔甲,我在最后一页上贴了一张照片。——20:53】
【虽然一开始觉得可能没什么好写,但是真正写出来了之后却发现,其实能写的不少,就像是,我发现我确实不太喜欢甜味的水果,但又不好浪费,我猜你应该很为水煮蛋头疼,研究院和军方在城内的驻地很近,我已经打听过了。——20:55】
【隐约听说,之后几天可能会有一个外出的任务,因为危险程度并不很高,所以会把我们这种非正式人员也带出去,暂时还不知道会去哪里、会去多久,不要担心,如果去往地上的话,我会在允许的时候给你拍些照片。
但是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会继续做手帐日历记录,倘若能用上的话,就在下面回复一下吧,我尽量多拍摄一些。——21:01】
【啊,另外,听说研究院有一个针对十七岁以下学生的转向招收培育计划,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听人说起过,是研究院内以老带新的机制,或许你可以去报名试试?我听说那边并不以掌握知识点多少进行考核,只是判断一个人是否适合继续学习,以及是否有掌握这种能力的心性,在我看来,你必然是能通过的。——21:07】
……
【其余的明天再说吧,我并不如你那样擅长感觉生活,也不那么擅长表达,倘若明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可能还要从之前的日子里面找话题,实在令你见笑。——21:18】
【那么,暂时先到这里。我看你的窗户仍然亮着,也能看到你还在写些什么,尽量早些休息吧,晚安。——21:25】
前面都没有什么涂改的痕迹,但是在最后这一句,“21:25”的这一句里头,在“尽量早些休息吧”这一句话之前,有一片涂抹了不少的墨迹,但是瑟雷恩确实划得很干净,直线来来回回的,南红仔细分辨了好一阵子也没能分辨出来他到底都写了点什么。
好吧。
南红看到老师走进教室,她将这本本子藏得更收敛起来了些,但是没有完全收到书包里头去——而在之后的课堂上,她选择性地跳过了一些自己已经非常确定学会了并且没必要再滚一遍冷饭的部分,低头开始在这本本子上写起了回复。
她写得还是比较隐蔽的,一天下来也没有被发现,只是一些原本可能会在课上写掉的作业,今天少写了大概有半篇小论文的量。
所以回家之后还是要紧赶慢赶……的确。
南红觉得瑟雷恩说得太有道理了:研究院的那个考核她是一定要去的,她先前自己想到的跟着导师学其实也是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没有研究院当中的学者们那么权威而已。
到时候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再不济她好歹还能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和他一起吃饭然后拿走他的水果并且把自己的白煮蛋扔过去。
有一点她很想抗议的:
瑟雷恩的那些水果哪里甜了,明明就是正常的口味,她做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璃月人,本身就已经很追求“不太甜的甜食了”,她觉得正好的东西他居然会觉得太甜。
当然也这么多年过来了,到底是不是因为长期口味清淡才变成的这副样子,南红觉得自己也确实需要反省反省,她的责任……在这件事上她的责任应该并不低。
当天晚上,比平常多出来的半篇小论文让南红多花了点时间在上头,她倒是已经没有再多写那些回复的句子了,而是在一回家后就把这本本子交给了机械信鸽送过去。
她自己身边只留下了那张瑟雷恩贴出来的军中制服的照片。
意外看着并没有多少防御的功能,至少和黑蛇骑士、白鹄骑士他们的盔甲很不一样,但是很修身,或许对于上半身来说还有点……紧绷?
大概是出于对军中足够大的运动量的自信吧,南红心想,她在坎瑞亚这儿的这些年,惊鸿一瞥中也见过挺多军方的人了,的确不管脸如何,至少身材过得去。
话又说回来,瑟雷恩的脸是很好看的呢。
况且,黑长直的话,和这种挑人的蓝紫色应该也其实会搭配得很好?
*
南红开始规划自己的时间。
虽然本来可以规划的时间也没有很多,但是强行把自己的中午午休时间再进行一些压缩的话,那么也还是可以剩下一点时间的。
她预备着研究院的考试,虽然瑟雷恩说这个考试并不看本身的知识量储备,但是准备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况且想要给他做为礼物的盔甲相关的符文也需要研究起来了,
一套盔甲上头的符文和她以前搞过的那个空间穿越的符文性质不一样,后头那个单个成型的难度很大,但是前者是要自己从不同的符文当中选择出最靠谱的那几个,然后用特殊的方式让这些符文产生共鸣,从而发挥出更为强大的作用而不互相产生负面的影响。
这种技巧,学校里面暂时还没有学到,南红得自己一点一点地尝试、从难度更高的书本当中获取对应的知识。
她的时间没有很多、任务却很是紧张,况且这玩意是做为惊喜的礼物留给瑟雷恩的,并不能写到那本在他们俩之间来回传递的本子上去。
好可惜。
南红在研究这玩意上其实有很多想说的,她失败了好多次,遇到了很多书上没写她也没想到的困难——大概是因为符文之间的互相影响会随着符文的增多而指数级增长,两个符文的话,考虑的就只是这两个符文之间的互相增幅和副作用,增加一个就会多出四个需要考虑的因素……而南红比较贪心,她一次性留出了六个符文的蚀刻空位。
毕竟刚好瑟雷恩的名字,用坎瑞亚的语言来表达的话,也是六个字符。
要考虑的太多了,留给她去写给瑟雷恩的那些回信的字数就少很多了。
这已经挺让人难过了,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是瑟雷恩的外出刚好就是这几天。
原本看看他的消息还算是一种慰藉,但是现在就只剩下了前段时间才攒了没多少的话,加在一起拢共也就那么五页纸不到……南红干到快要崩溃的时候,下意识地抓过来这本本子,想要写点什么,笔尖都快要点上去了,一想到这本本子会比她准备的盔甲更快地送到外出归来的瑟雷恩的手上,她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写在这上头的……就感觉像是在邀功一样。
那么,本子都已经拿起来了,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也就是把已经快要翻烂了的那些页面再重新翻看一遍罢了。
瑟雷恩在出发之前给她写了比平常多一点的话,他好像很知道她会在他走了之后把这本本子当成是自己的心灵慰藉,明明她其实是个不怎么缺少朋友的人,但是……
他看人真准。
南红寻思着或许自己在当年和其他小朋友逢场作戏,一个个小美女吧唧过来,最后却还是拿着自己的午饭去和瑟雷恩坐在一起并且一口亲在他脸颊上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这辈子的第一选项会被固定在瑟雷恩身上,并且,倘若他不在的时候,她也就索然无味地很难再被其他人牵引动——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手上的活已经快要来不及做了,根本没有出门的时间。
但是这样也确实很正常。
毕竟大家都在十三四岁的年纪里面,大多数都有点儿中二的倾向——而之所以中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以自己为中心,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围着自己转的,这时候但凡出现一个哲学概念叫做“吾心即宇宙”,那么一定会在这群人当中爆火。
南红的自我中心情况不算严重,但绝对不能说是没有,这种情况下,她永远只会觉得瑟雷恩这种会为她考虑的人是相处起来最舒服的。
她当然也知道在他们的相处过程当中,瑟雷恩以更成熟的心态始终在包容她了——但是他都和我当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还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的朋友,南红在地上打了个滚,她本来就是趴在地毯上,把她手边所有借阅过来的资料全都在地上摊开来的样子。
未来肯定也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南红仰头朝着天花板,举起双手,撑着那本摊开的本子,看瑟雷恩最后一天留给她的话:
【明天你起床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出发地点不是家里,所以不可能有告别仪式,不要早起,好好休息。这一次外出的目的地是枫丹,具体是去哪里我不能说,其实也没有非常清楚,听说枫丹那边的水下生物数量众多,并且有非常漂亮的贝壳、海螺和海星,但愿我有机会往行李箱里面偷藏一点。现在我大概可以确定多久后会回来了,我的上官说不会超过半个月,我想,那或许有可能,我会错过你去研究院考试的日子,很抱歉到那样重要的时候可能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但是我知道你必然可以做到,在整个坎瑞亚的所有这个年龄段的人当中,你的天赋是最高的、你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有谁能够通过这次的选拔考试,我想除了你之外再没有第二人选。不过,仍然有五十分之一的机会,倘若我的外出行动一切顺利,我能够赶在你的考试之前回来,我保证我会在研究院外面等你的凯旋——除非你并不想我这样做。——23:44】
这是这本本子上头最长的一个段落,同样也是瑟雷恩这段时间最晚入睡的一次。
南红承认这段话她看了很多次,感觉每一次看的时候都能够隐约听到瑟雷恩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
就……看着这段话就会很有信心。
毕竟瑟雷恩这个人从来都不说谎。
不过说起来,他夸赞别人的时候少吗?好像也没有很少,至少她平常基本上一两个星期就会被肯定一次,哎呀,她现在这样强的自信心,很难说不是因为这些而被培养出来的呢。
南红再往前看了两页。
她自己最喜欢看的其实是自己在一天晚上凌晨大概十二点的时候说自己下午六点吃完晚饭到现在一点儿小零食都没有吃过,饭都给消化掉了,又馋又饿。
然后第二天的机械信鸽飞过来的时间就比之前都要早,而最后一条消息很短。
【再过半个小时,记得开窗。——20:45】
南红及时将自己对于盔甲上头的那些符文的研究踢到了床底下去,藏起来没有让将会收到这份礼物的人提前看到。
还好还好,她差点就要以为这份惊喜无法成*为惊喜了——感谢瑟雷恩的讲究,感谢他做了这份提前预告。
那天她拿到了一份仍然是和以前的行进路线差不多,越过两扇窗户、一座屋顶的打包夜宵。
一份非常扎实的三明治,好在切碎的牛肉里面加入了相当大量的酱汁,因此烤得表皮干干脆脆的面包倒也没有显得过分干噎,更别说还有一盒水果和一杯淡淡的茶。
三明治切成了四个小块,可以让她慢慢悠悠地分次吃。
而她在当天的凌晨很认真地给出了建议:
【超好吃!就算是冷了也好吃!你从哪里找来这样优秀还能开到这么晚的店铺的——不过分量确实太大了一点,如果下次能够只带二分之一来就好了,不,不要带二分之一,你可以和我一起吃,虽然那样好像对早睡的你不太友好——01:07】
南红再翻了个身,把自己给翻了回来。
现在的她,有一点点想念瑟雷恩“配送”的夜宵了,当然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份宵夜也没关系的,她就只是很想听到他伸手敲在自己窗户上的声音。
毕竟,这声音其实也可以意味着他从枫丹回来了。
哎……唉。
南红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继续趴在地毯上研究她的那几个符文之间的相互作用,今天是他们出发的第五天,如果按照半个月十五天来算的话,现在还剩下十天时间。
顶多、顶多也就只剩下十天时间了。
掰着手指头倒数呗。
总归,估计在瑟雷恩回来之前,她可能是完成不了这些符文的研究的,那还有什么好说呢?
南红低下头去,继续开始在那些比起砖头来要厚上太多的文献典籍之中寻找能够给自己一点儿灵感启发的东西了。
*
研究院的选拔考核是在七天后。
不是周末,因此南红提前已经请过了假,而她的老师虽然总是给学生们压上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的课业,但是在他们往上走,去触碰更高的真理的时候,永远都是会支持他们的。
南红今天不用做功课,也没有非常担心自己研究院的考核到底会怎么样,她照例将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写在了本子上,然后就开始研究那些符文。
当然,虽然没有额外看更多的书,但南红对于这次考核选拔还是在意的,所以她打算早一点休息。
差不多……十一点半吧,就可以上床了。
反正她的符文研究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因为她已经成功地平衡了其中的五个符文的效果,还差最后一个。
南红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啃下这块硬骨头。
所以她很是安心地拉上窗帘,换上睡裙,准备爬上床去酝酿一下睡意。
刚刚整理好裙摆,拖鞋被她蹬到一边,窗帘外面隐隐约约地被她看到有人影在晃,南红愣了一下,跑过去拉开出窗帘,果然在手指碰到窗帘的时候听到轻轻的敲窗棂的声音。
这个时候、这个声音,还能有谁呢?还能是谁呢?
南红飞快地拉开窗户,抬起头来看向窗户外头从屋檐上挂下来的少年。
地下王国入夜之后的夜色很是昏暗,她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但是——瑟雷恩只是单手挂在屋檐上,他的另一只手中提着一个尺寸不小的袋子。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很轻、很矫健地落在地上,带着一点粗喘:“我想、我应该没有迟到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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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研究院选拔考试
这真的是巨大的惊喜了。
南红捂着嘴唇,很用力地捂着,她差点尖叫——但是很显然,不管多么好的关系,在家长看来都不是半夜爬窗的理由,而尖叫声只会引来家长。
这个时间点原本就不是她习惯的睡眠时间,所以原本就是半点困意也没有的,这会儿就更是清醒太多了。
南红往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来到床边,将先前在地毯上摊开的那些文献和草稿纸都用脚跟踢到了床下去,而她自己则顺势屈腿侧坐在床上。
——除了惊喜之外,她还感觉到了更多的惊吓。
明明先前还在说瑟雷恩不会突然出现让她准备的礼物不再惊喜,结果这话才在心里想了没多久就被打脸了……简直是……
南红的心脏跳得飞快。
在刚才这一刻,她甚至比起要去研究院考试还紧张。
“没迟到、没迟到,刚刚好。”
虽然一边是紧张到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那么高,但是南红仰着头的表情是真心实意的非常高兴。
“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南红在将那些东西藏起来了之后就放心下来了,而当她把自己的“软肋”全都藏得好好起来之后,她就可以留出手来对瑟雷恩发出一连串她憋了有一阵子的问题了。
虽然看起来——的确,从外表上来看,瑟雷恩一切都好,除了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之外,眼下似乎有些黑,熬夜了吗?
南红眨了眨眼睛,在最开始的强烈的喜悦之后,现在的她意识到了一些似乎不太对的地方:“你们刚回来吗?不需要回去报到……之类的吗?”
她记得坎瑞亚军方内部还是挺军纪严明的,至少对于这群年轻人从来都管得挺严格,据说是不允许迟到早退……除非是个能把所有准备上来好好把这个刺头给教训上一顿的人都打翻在地上的高手。
诚然,她愿意相信瑟雷恩具备着越级的能力,但是他的性格和“刺头”这两个字,有哪怕一丁点的关系吗?
“他们还在后面,现在应该还在船上,大船要多等两天。小船随时可以启航,而且小船更快一些。”
瑟雷恩摇头。
“我说我有很着急的事情要回来,好在我平时给他们留下的印象还行,所以上官允许了我在结束调查之后脱队提前赶回来。”
他在刚刚跳进窗户来的时候还喘得挺厉害的,像是沿着已经没什么人的街道跑过了很长很久的距离。
瑟雷恩的身体素质从来都是南红望尘莫及的,她都不太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是在何时——他和那只月神信仰遗迹当中的狼形魔物交手的时候,呼吸声有变得粗重吗?好像也没有。
那一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
南红又从床上下来,从她看到窗外的人影开始到现在,她整个人看着都非常、非常的忙,上上下下的,没有多久的安生。
“那你一定很累了,你可以明天再来的嘛,明天在我去研究院考试的路上出现——一样是惊喜嘛。”
她去给瑟雷恩倒了杯水——虽然深夜造访显然不是各位家长们能够接受的行为,但是平日不成问题。
他在南红这里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专用杯子的,南红前两年去璃月的时候,在一个做陶瓷的窑上,因为自己感兴趣所以就动手做了几个杯子,每一个杯子身上都有不同造型的猫咪贴片,而杯子的把手也是猫咪尾巴的造型,其中最漂亮的那个被她理所当然地留给了自己。
浓艳的橘红色打底,搭配的是一只鸳鸯眼的白色长毛狮子猫;
而她给瑟雷恩捏的就是深色的背景配上一只狸花猫。
当然,她自己是不具备那么灵巧的捏猫猫的手艺的,但是考虑到最后的组合和上色都是她,南红也就很是骄傲地将这些杯子的制作人名字写成了自己。
璃月人的家中常备温水,虽然不一定好喝,但一定养生。
在瑟雷恩喝水的时候,她就探头探脑地去看他提着的那个袋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看着看着意识到这好像是已经被整理好的一部分,或许在他一路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和其他的行李分别放好的。
“这次去的地方……嗯,暂时还需要对你保密,不过我想要不了多久,军方应该会对外公布这次行动的目的地以及发现。”
瑟雷恩说。
“总之,我们去的是一个挺古老的遗迹,外面的确有海螺、贝壳和海星,但是……它们都不太好看。”
所以这些东西是都没有了。
但是,背包里面确实有一个非常枫丹的东西——是一个古老的,不好说到底是水晶还是玻璃所制成,但可以确定的是非常清澈纯净,只是在外面蒙了一点儿灰的瓶子。
这个瓶子的造型也没有特别的出众,看起来大概不是很有钱的古董,然而瓶子里面却有一团看着格外荧蓝的水。
不多,只有半瓶左右的样子,但是这些水却形成了很明显的形状,像是在模拟海面,以及海面当中的一艘大船。
这团水元素很显然被施加了某种魔法,而在创造出了这一魔法的文明被终结了之后,这一魔法却在这个小瓶子里留存到了现在。
这可比海星什么的制品要厉害多了!
南红睁大眼睛,她请请摇晃了两下这个小瓶子,“海面”上顿时狂风大作,而瓶子当中甚至出现了两朵小小的乌云,随后一道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银白色闪电从云中劈下。
“好看……好厉害!”明明是一个很小的瓶子,但是南红却把它捧在双手的掌心里头,很是珍视地托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又看。
她的眼睛还没从这个小瓶子上头挪下来呢,嘴上就是打个招呼、客气一下似的问:“那、这个瓶子,是给我的礼物吗?”
瑟雷恩看着她欢欣鼓舞的样子:“是的,你喜欢就好。”
他觉得南红会喜欢这种东西——但是没有那么确定,她的审美风格变化太快了,或许上半年的时候还喜欢穿带着各种小碎花的、方领的长裙,风格偏清醒素雅,还会把头发精致地编起来,而下半年就换上了一条皮裤,而上半身穿着非常飞扬跋扈的大毛领子外套,全身上下零零碎碎的金属配件加起来要有个两三斤重。
如果未来她真的成为了一个和贤者海洛塔帝齐名的人,或者甚至超越对方——兴许会有人写一本她的时尚美学变迁史。
南红打开她的首饰盒,把这个小瓶子放在了里头,小心翼翼地在下面垫上了一只小小的天鹅绒垫子。
这个首饰盒很大,但是最上面一层东西并不很多,放在很显眼的地方上的,是一枚对于哪怕如今的她来说也有些大的戒指。
南红有些舍不得地在这个小瓶子的瓶身上抚摸了一小会儿。
“过两天,我得找个……不对,我得定制一个架子,把它挂起来。”
如果是放在枕头下面的话,南红担心这个小瓶子会不会被压坏,到时候她的枕头湿了就算了,这样的心意难道还要再去一趟枫丹的古老遗迹里头翻找同款么?
瑟雷恩:“嗯。”
南红合上盖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到先前因为他不在坎瑞亚而感受到的那些生活变化就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里面变了回来。
真好。
但是才没待多久——并未等到她来得及盘腿坐在床上听瑟雷恩说自己这次都遇到了什么,瑟雷恩便说自己要走了。
他站在靠窗的位置上,感觉随时都要重新拉上窗外的屋檐。
“明天?等明天研究院的选拔考试结束——我知道你一定请了一整天的假。”
半天就结束的考核,而南红请假则是直接一整天请起,这也算是她的习惯了。
不管是什么半天外出有事的情况,她总是要请了整天的假期,剩下的半天在外面玩。
就算没什么可玩的,去市政公园的仿生绿化带那边仿宋上几个小时也行,总之,对她来说唯一不能干的,就只是请了假了却还要回到课堂上去。
只是,她请假多半是因为家里的生意。
而这个理由并不能支持她天上地下第一好的朋友跟着她一起请假,况且瑟雷恩也不是她这种虽然喜欢学习但是不喜欢上学、这辈子都会被逃课吸引的人。
所以,不用在学校门口买好零嘴等着瑟雷恩下课,而是约好了一起在下午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去享受友情的情况其实真的也就只发生了这么一两次。
“明天归我了,这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但是——”
“今天难道就只待这么一会儿吗?我平常都要到凌晨两点左右才睡呢,现在就算是躺在床上也不一定能睡着。”
南红极力劝说着瑟雷恩不要觉得留下来聊天就会怎么影响到她第二天的考核结果了:凌晨两三点睡觉,她也是常态发挥。
“大不了明天早一点休息,补觉嘛。”
但是瑟雷恩仍然摇了摇头。
他只在南红把嘴唇抿起来,甚至稍微有一点儿撅起来的时候说:“除非你又退回了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的年纪。”
南红的脸有点儿红:“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谁还听睡前故事。”
那都大概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她六岁那会儿还有午睡的习惯,然后因为被妈妈惯得从来睡觉都要听睡前故事,所以在学校里面找个地方躺下来眯一会儿的时候也要听睡前故事。
而妈妈虽然可以托关系让她提前一年上学,但是却做不到把自己也给托关系托进学校里,南红因此在第一天睁着一双信任的眼睛,将自己的睡前故事童话书交给了瑟雷恩,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就是一个平常不怎么说出口但是一旦说出来了就必然要发生点什么的:
“瑟雷恩哥哥!拜托你了!”
她小时候真的好精通撒娇啊。
南红仍然保留着这段时间的记忆。
虽然现在的她硬要上的话,功力大概也不减当年,但是小孩子谁有羞耻感这种概念呢?
南红于是摆了摆手:“好吧好吧,那就明天。”
她毕竟不是那种能够说出“那你就留下来讲嘛”的人。
但是,她仍然提醒瑟雷恩:“笔记本——我放在书桌上了,看到了吗?机械信鸽也在边上,信鸽就别拿走了,这本本子你记得拿走哦。”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比如说她就也已经吃了十二天,加起来三十六顿饭——其中有一顿是夜宵,因为有天早晨她没胃口不想吃早饭了。
南红虽然因为要研究符文之间的互相配合而没在这本本子上写上多少字,那好歹也是加在一起要差不多七八页纸的量了。
她看着瑟雷恩做完这一切,攀到窗户外头去,帮她把窗户关上,隔着窗户对他挥了挥手,也没什么把窗帘给拉上去的意思了,直接原地把被子往上一拉。
温暖且轻薄的布料盖在她的胸口。
南红没有即刻闭上眼睛,她翻了两个身,最后梗着脖子抬头去看窗户对面的那扇窗。
灯还是亮着的。
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将被子往上提了更多,一部分压在了脑袋底下,以自己最喜欢的睡觉姿势闭上了眼睛。
比她想象中的要容易太多了,南红很快就很沉很熟地去了梦乡。
人的睡眠时长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变,第二天南红醒得可早——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窗帘没有拉上,室外黑日带来的黎明亮堂堂地落在室内。
很久没有这样健康作息了。
南红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朝着对面的窗户看了一眼过去——灯倒是没亮,但是她也能看到靠近窗户不远的人影。
看起来像是在擦头发。
唔……练完剑了?那时间也不算很早了,南红“欻”地一声拉上窗帘。
研究院……走过去也要蛮长一段时间的呢。
*
研究院门口站着的全都是翘首以盼的亲友团。
南红的亲友团在其中并不怎么显得明显,只有瑟雷恩的身高在其中很是突出,南红回头看一眼的时候就看得很清楚,她再次大力向着对方挥了挥手,随后很是自信地走上了研究院门前的台阶。
研究院和她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仍然还是先前的样子、甚至就连楼道里面挂着的那些“先贤”画像都没有挪动过位置。
所有人的面试房间都不一样。
在南红坐定之后,负责她这一间的研究员走了进来,南红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有几分熟悉,瞧着……
南红挑眉:“请问是地上先生吗?”
她说对方名字的时候带着调侃的语气,嘴角向上翘翘的,而对面那位戴着厚镜片、穿着一身传统稻妻服装,甚至踢踏着人字拖的先生也在一顿回忆之后恍然:“啊,是那两个小鬼——你们上次惹出来的事情可是直到今天都没有完全处理好呢,你的朋友呢?”
他完全没有让南红知道他的真名,或者这一次换上一个敷衍的名字的意思。
南红:“他在外面等我。”
地上:“不打算走研究院的路线么?哦对,我想起来了,我当时听说了,你们两个当中有一个是军方一定要抢走的好苗子,就算其他方面再怎么有天赋都不可能让出来,说的就是他吧?”
地上的舌尖抵着牙根,发出非常正统的一个“啧”声。
“好了好了,聊天暂时到这里为止,莱茵多特女士说,所有的题目都是一样的难度,不完全一样,但是没关系,反正都是她从当前的学术最前沿弄下来的理论,现在开始学吧,学完之后随便整出点成果来就行,莱茵多特女士也不指望你们能够表现得多好,大概能够理解这套理论的人就会被筛选入院了?”
莱茵多特最擅长的方面的确是炼金术,但是对于这样一位王国最前沿的大师来说,她是擅长触类旁通的。
因此,摆在南红面前的考题——言灵领域的,也确实是领域最前沿的水平,她乍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差点没能看懂这段文字到底在讲些什么。
非常典型的分开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但是这种情况,毕竟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遇到了,不是吗?
南红在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反而来了精神,她平常看各种阅读物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
超出她的知识面太多了,就只能抱着硬啃下去,实在看不懂的部分就开始翻其他的书。
地上看她的样子,藏在厚厚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眯起来,双手环胸着坐在一边,没有再出声。
虽然这篇资料很难读,但是南红也确实开始啃上手了,她第一遍阅读的时候没想着要把里面的东西都读懂,挑挑拣拣了一些自己会的,开始根据里面的一些用词习惯判断这玩意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在坎瑞亚,很多的研究都是需要历史水平的,毕竟不同的历史时间段,那些被研究的力量可能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所以说,虽然研究院在一开始对外宣布的是来这儿考试的人可以不用管自己学过些什么,因为保管考的都是没学过的东西,但是背后对于各种在研究院这个地方被认为是“常识”的知识,其实却也是能够起到一定筛选作用的。
南红从小历史水平就很不错,而且因为先前的一次奇遇,她在历史断代方面的能力要超过其他人一些。
这些隐性的筛选并没有影响到她。
南红初步判断这是从某个如今已经被毁灭断代了的文明当中刨出来的东西,和坎瑞亚如今的言灵发展走在不完全相同的路子上,因此对于不管是谁来说,这篇研究都算是需要从零开始学习的东西。
文明断代之前……
在南红对于历史的了解当中,在鸽子衔枝之年之前,人们的技艺来自于天空岛,来自于那些被从天空岛派出来的天使们——其中退化者成为了如今的仙灵。
这一时期的技术,特点应该来自于世界万物——也就是更类似于符文当中的观察世界、学习世界的状态。
毕竟,万物实际上是经过了天空岛上神明的调整而成的嘛,对方传递下来的那些知识,和世界上的万物本来就理应该是互相符合的一对印证。
南红是从这个思路入手的,并且如她所想那样获得了一些进展,她专心致志地在这段学习研究之中沉浸着,浑然没有意识到一旁的“地上”先生的目光已经从一开始的时不时朝着自己瞥过来一眼,变成了一直盯着她看。
南红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她只知道自己在学这篇资料的过程中,意外获得了一些让符文之间能够更好滴地互相融合、共鸣增益的办法。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但至少这个技术是一定要即刻记下来的,毕竟总算是有了成果——回去之后她就可以对着自己正在尝试的那几个符文再试一试。
如果能成的话,她也就可以开始准备着偷偷在盔甲上面弄出那些符文的蚀刻来了。
说起来,手工蚀刻符文的技术她还要现场现学呢,她一直以来都比较偏理论向,这种手工……只能说干的不是很多。
尤其是,如果是蚀刻在盔甲上的话,肯定是要兼具实用性和美观的吧?
瑟雷恩长了那么伟大的一张脸呢。
在她不远处,研究员地上在看到她在一张草稿纸上写下了自己当前的发现之后,挑了挑眉毛。
当年他考进来的时候,会这一手多个符文之间的相互平衡和增益技术么?那时候的他绝对还不会,毕竟他是从稻妻来到坎瑞亚的,只是对于打破命运有着很大的理想,却需要从如同幼儿稚子的第一步开始,所以他那时候在知识储备量上是真的欠缺了很多。
不错,真的挺不错的——他估摸着这个当初就成功靠着一张禁书区撕下来的书页就弄成了传送符文的小姑娘未来会成为他的同事。
*
南红并不觉得自己有了成果。
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些资料后面还有很多可以深挖的,只是,受限于时间以及她现在的阅历,她能够学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她通过对于自然的模仿刻画,推算出了一个古老的符文来——原本,这个符文她可以很随意地选择参考的对象。
花鸟鱼虫都是不错的选择,比如说自己弄出一个可以让人飞起来的符文,这也是很有难度的事情了不是吗?
但是,在最终要交出成果的时候,南红还是决定内卷一把。
今天来这里考试的人,虽然说其中肯定不会缺乏一些胆子很大、格外有自信、明明平平无奇却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的人,但是剩下的那都绝对是由水平的人啊。
平平无奇难以出挑,要整成绩就得整点好的。
南红在这方面的确颇有掐尖的自觉和自我要求,放在平常生活中表现得也挺明显的么——比如说在准备那礼物的时候,为什么单个的、两个甚至三个这种相对好做的符文数量她完全不考虑呢?
当然是因为符文多了才能显示出她的技术,并且,还能再炫技的同时,证明她和瑟雷恩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的含金量。
所以这一次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只是模拟世界上普通的小东西的话,看起来就有点不够厉害,那么什么是足够厉害的呢?当然是神明了。
直接模拟天空岛?
不,她对天空岛没啥了解,也不知道天空岛长什么样子,更重要的是天理在坎瑞亚算是半个禁忌词,虽然大家都能够提起它来,但是学习?这就还是算了吧。
更何况,在坎瑞亚这个地方学习天理吗?可以说是确实很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死得更快一些了。
那么很显然,月神这样又神秘,而且还已经死得差不多的存在就挺不错的。
南红当然知道在坎瑞亚的历史上曾经有过对于赤月的崇拜,以及一场在意识到了赤月的骗局之后对于赤月王朝后裔的追杀——据说那些后人们已经悉数去往了地面上,混迹在普通人之中。
理论上来说,月神的力量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但是就像是这位似乎已经把自己的真名给忘记了的“地上”研究员先生所说的,她和瑟雷恩在差不多两年前去的那个遗迹,至今仍然还有没有研究完毕的部分,那也就意味着,对于这些研究员们来说,其实月神的力量应该也是他们进行了深挖的。
在这样的前提背景下,选择月亮、而且是三轮重叠在一起的月亮这个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算是古代辛密的知识,并且由此衍生出对应的符文,应当是一个还不错的选择吧。
南红这么想,也就打算赌这么一把了——她最终给出了一个带着银白色光芒的符文,虽然那光比起纯正的银白色来要多上一些苍白的效果,但是毫无疑问,不管是从她完成最后一笔蚀刻之后的瞬时反馈,还是从研究员地上的表情,南红都很确定自己成功了。
并且应该表现得相当不错。
她的心情瞬间变得放松下来,在向地上确认了出成绩是在什么时候之后,愉快地在结束的铃声之前离开了这间小隔间。
当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那结束的铃声才算是有些迟来地响起,南红脚步轻快中甚至带着点儿蹦跳地走向了被挤压在人群中等待着自己的瑟雷恩的方向。
因为很快找到了他,所以也很快定位了站在他身边的父母,在给了一个“我觉得我挺不错的”保证之后,南红向母亲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迟于九点钟回家。
她家这几年来生意逐渐扩张,父母虽然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留在地下陪她,但是要做各种生意报表和策划案的时间正在逐渐增多。
整体来算的话,她得一个人待着的时间逐渐变多,甚至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她这个年龄的人应该享有的自由时间。
南红并没怎么意识到这一点,母亲给她的爱很浓缩,半点不会让她产生“他们是不是不爱我了”的怀疑;而至于说陪伴,她同样并不觉得。
在大多数的时候,她身边的空白都会被瑟雷恩填补上。
九点钟回家。
这个时间限度卡在了母亲认可的底线上,看在是瑟雷恩的份上,她并没有讨价还价,而是告诉南红一定要在这个时刻踩进家门。
南红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如果晚了一秒钟的话呢?”
母亲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周末的饺子就要少一种馅料了。”
那、那不行。
南红挺直了腰板:“那我还是六种口味全都要,我要全家福款的,我保证在九点钟之前回去。”
她隐晦地转身朝着瑟雷恩看了一眼,这一眼表达出“如果有什么说不完的,那就在晚上接着说吧”的意思。
瑟雷恩在很短暂地接受到这样的视线之后,默默地将头朝着边上偏了偏。
南红权当他已经接收到了信息并且承认了。
“走吧走吧。”
她用手背去碰瑟雷恩的手腕,有种把胳膊晃悠起来,自在地甩出每一道指挥的意思。
“先去吃饭吧,我快要饿死了,在里面从头到尾都是头脑风暴,让我看看时间……怎么都下午两点钟了,我还没吃多少早餐呢,真要给我饿晕了。”
手背碰到瑟雷恩的手腕之后,南红也就没有松开手了,她牵着对方,快速地在人群中穿梭过很多个肩膀。
“我给你写的那些,你看过了吗?”
瑟雷恩:“昨天晚上就看过了,你是说上面提到的那些想要打卡的餐厅吗?”
南红用力地点头:“正是!正是!”
她的周末饭搭子一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也只能是瑟雷恩,对方不挑口味,啥都吃,所以去吃哪一家、吃哪些菜,都可以由她来做主。
瑟雷恩沉吟:“一共有三家,距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那家须弥风味的烤肉店吧?”
南红有些惊讶:“我居然只写了三家吗?我还以为我写了很多呢——最近这段时间我正在慢慢适应白煮蛋,太难吃了,所以我感觉我总是会在吃饭的时候想去各个风评很不错的餐厅。”
然后就在看似是日记,实际上也可以被称之为给瑟雷恩画饼的“todolist”上头记上这一笔。
“今天的话……烤肉店吧,虽然感觉可能会有一点油腻,但我现在很多很多的热量。”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南红的舌头素来挑剔,她从烤肉拼盘上面这里切一点,那里切一点,随后就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很显然,这些烤肉的口味并不怎么对她的胃口,而她还没有吃饱,打算再点点儿什么。
打包回去自己吃吗?
不要,她都已经觉得这些东西不怎么样了,怎么可能带回去重新加热了再吃一遍?
她就开始用那种明明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其实也没有非常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瑟雷恩,脑袋是稍稍往下低的,睫毛眨得很明显,却没有非常快。
瑟雷恩太习惯她这样的表情了,叹气:“我可以打包带走。”
南红等得就是这句话,她开始抿着嘴唇微笑,并且从右手边举起表面挂着冰凝水珠的杯子,小口小口用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吸着里面的饮料。
她总是这样。
“但是,如果这份拼盘让你觉得有失水准了。”瑟雷恩说,“或许之后可以换个地方。”
如果让那些对南红的生活那颇为骄奢淫逸的品质以及习惯有意见的人站在边上旁听到这一段对话的话,他们一定会痛心疾首地怒斥:
“这样挑剔的性格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宠出来的,这是溺爱,溺爱懂吗?!”
事实上南红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些毛病,但是她就觉得,如果有人愿意一直这样溺爱着自己的话,为什么要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呢?为什么要为了符合一些这个世界的标准而让自己在一些时候不那么高兴?
真没必要。
但是,她还剩下的那两家想要打卡的餐厅距离此地都有些距离,如果要走那么远的话……况且这家不对她胃口并不是在火候上,而是在香料上,倘若别的餐食能够换一种搭配酱料的话,她指不定是会喜欢的……
南红有些犹豫了。
要不*还是下次——
“市政公园有烧烤区。”
瑟雷恩突然说。
“在军中训练的时候,野外生存也是很重要的课程,至少到现在为止,我遇到的所有队友对我烤出来的东西评价都挺不错。”
南红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微乎其微到如果换了个人来绝对无法发现的骄傲。
南红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个拒绝性的词来。
“烧烤区附近也可以现买食材。”
南红抓起餐巾一抹嘴:“好的,我们现在就走。”
第62章 想不出提要是什么,但是也不好意思空着
谁当瑟雷恩的队友啊?
那些人的命可真好。
南红在心里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带着嫉妒。
她意识到瑟雷恩说自己的烧烤技术还不错,队友都很认可这句话甚至还是谦虚了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大概五六根新烤出来的串了。
火候是真的很到位诶,热情因为她距离烤的地方足够近,所以伸手就能拿到新烤出来的,半点不会冷掉,甚至还能听到油脂被烤得滋滋冒泡的声音。
好香好香好香,不管是串串的肥瘦比例还是口感都绝佳了,唯一普通一点的是这个烧烤区提供的烧烤料——但毕竟也是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味道。
要是她是不怕烫的钢铁之躯的话,那一定会更好——她甚至都不用把串吹吹凉,就可以直接往嘴里塞,那时候的口感和味道,应该都是最棒的吧?
身下是柔软的仿生草地,所以坐起来甚至都没有普通草地的草叶尖尖那种刺人屁股的感觉;
身边萦绕着烧烤特有的香味——让她不由得怀疑出门在外的那些士兵在烧烤的时候就不会因为这些香味引来敌人吗?还是说军方在除味剂这方面的技术水平已经高到了就算是研究院都得对他们另眼相看的水准?
算了,今天可以暂时不用问自己这么多个问题。
南红伸了个懒腰。
暖乎乎的光芒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放松到想要躺下睡一觉。
虽然今天包里面放了一些理论上很值钱、并且也不能随便给人看到的东西——也就是那些在研究院里面她记录在了草稿纸上的心得。
但是,反正瑟雷恩会帮她看着包的,对吧?
只要他还在边上,她就总能非常、非常安心。
后来有一段时间,或许也可以称之为蛮长的一段时间,南红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其实也是挺好的。
至少她会不那么容易写着写着什么东西,就开始单手托着腮,对着空气呆呆地凝视上一段时间,然后一发愁就是好几分钟。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这样的忧愁,可以想躺下就躺下,将自己的包以及包里面的那些东西全都托付给可靠的瑟雷恩。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扯了扯瑟雷恩的袖子:“今天晚上。”
“你已经提醒过很多遍,最近有谁和你约定好后放了你的鸽子吗?”
瑟雷恩低头看她,手指点了点嘴角的位置,南红抬起手来自己自己嘴边对应的位置上摸到了一粒芝麻。
“嗯……没有。”
如果换作是别人,如果和她关系不那么好的,可能会说已经说了那么多遍,你烦不烦;就算是关系好的,也只会笑着点点头说好的好的我记得啦,不用再提醒一遍了哦。
但是瑟雷恩会想到自己从来都没有放过她鸽子,然后进一步想到她这样是不是因为被人放过鸽子——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于比起她母亲来更为认真细致地关心着她生活的细节。
南红把自己的一只手伸向瑟雷恩,拇指和其他手指张分得很开,特别将虎口对着他的方向伸过去。
没有出声却是吩咐。
瑟雷恩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和食指的关节掐上她虎口处,被璃月人称之为穴位的位置。
他已经在很多次的出手当中养成了用力应该用几分的习惯,所以,在南红这边感觉过来,这力道总是刚刚好的。
她摇头说:“没有哦,真的没有——你看起来很担心我过得不好,或者被人欺负了……之类的,其实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嗯,硬要说的话,我现在这么想要确认这件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你离开了很多天吧?至少,对于我……对于我们俩的关系来说,离开了很多天。”
正经人谁会把两个星期都不到的一次分开称之为“离别了很多天”呢?
甚至于,其实对南红自己来说,她也不会觉得和别人的离别是很长一段时间……她绝对不会这么觉得,甚至会在时间真的长了之后把对方给忘掉。
但是瑟雷恩不一样,哪怕父母也和他一样是在最最亲近的人的范围之内,只是和父母的离别她已经在母亲三天两头出去做生意的时候习惯了。
“你知道了吧?我是真的很想你,感觉你不在的时候,我的生活就像是……像是空了一块一样。”
瑟雷恩还在帮她捏着虎口,这是挺助眠的一个动作,至少璃月人大多都会很喜欢。
她就着当前这个姿势,反将手指捏合起来,在瑟雷恩的手背上碰了碰。
“事实上,昨天晚上看到你在窗外的时候,我还有点儿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有可能是我已经躺在床上做梦了,然后因为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所以就梦到了你。”
南红眨了眨眼睛。
“虽然现在已经很确定了,但是多问几声会更保险一点——如果真的是梦的话,”
她笑了笑,嘴角那个若隐若现的梨涡这一次还挺明显的,兴许是因为她笑得格外深吧。
“如果真的是梦的话,那么我居然能够在这场梦里头获得这次研究院考试的考题,这场梦也还是很厉害的嘛。”
*
接下来的这一年时间,对于坎瑞亚来说,是逐渐兴起波澜的一年,但是落到逐渐步入青年的瑟雷恩和来到十五岁的南红身上,就又算不得有什么太大的风浪了——
这一年,坎瑞亚的研究院算出了早已被提瓦特的引力所捕获,只是又过了好几个绕行周期才最终降落在这颗星球表面的天外来客会在何时降落于何地;
这一年,针对深渊的研究又一次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尤其是莱茵多特的炼金术技术更是突飞猛进,她开始将自己的研究转向了创造真正的生命这一议题,试图挑战生之执政纳贝里士手中掌握的权柄;
这一年,一个外貌颇长的臣子在坎瑞亚的宫廷斗争中正式落败,被排挤到了角落中,鲜少再被提及名字;
这一年,瑟雷恩跟着军方一起去的那个枫丹的遗迹——也就是古老的雷穆利亚人所留下的遗迹当中被寻找出了一些“神王”雷穆斯参考当年天理法涅斯创世时所使用的伟大蓝图而塑造的大乐章残片,正式开始对于天理更为深入也更为叛逆的研究;
这一年,南红成为了研究院中的新人,她尚未被给予接触到更深层次研究的资格,但是她进步学习的速度却让在今年成为了研究院院长的莱茵多特决定将她列入初级研究员待升级名单,只等待她写出一篇足以说服学界的论文,这个名誉就会很快归她所有;
这一年,坎瑞亚军中短暂地掀起了一阵子对于蚀刻了符文的盔甲的追捧,一度导致市面上那种符文盔甲的价格比较先前提升了三十个百分点,哪怕在第二个月就有了百分之二十五的回落,但仍然有一批囤积了此类货物的商人从中赚取了不少摩拉。只不过,那些盔甲上岛符文往往达不到六个之多,因此退货率倒也还挺高;
这一年,南红的作业比较前段时间少了很多,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沉浸于自己想要研究学习的东西当中,而已经逐渐和她成了朋友——哪怕只是见面了之后随口聊两句的朋友——的研究员“地上”在某一天闲聊的时候说起自己最近正在从各种小说中汲取一些以笑谈的方式传下来的史料。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看小说吗?尤其是稻妻的轻小说?”
“不,不能这样说,稻妻的轻小说只在我所有的阅读篇目当中占据了大约五分之一……或许还不到的比例。”
地上竖起一根食指,对着南红摇了摇。
在他对面,南红正端着一杯咖啡,并往里面加入致死量的牛奶。
地上:“你这样喝咖啡有什么用?一点提神醒脑的效果都没有。”
南红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就爱这样喝,而且我不困。”
地上:“好吧好吧。”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但是嘴上半点没有投降的意思:“说起来,这还是你给我的灵感呢,记得《竹林月夜》吗?那本书现在已经被认定为创作者实则别有深意,并不只是想要写一本志怪小说的类型了,毕竟这里面关于三月女神的描述,十之八九都是对的。”
南红若有所思起来。
地上顺便给她加了个码:“你知道《热恋中的赫雷贝里》吗?”
南红略一思索,快速摇头:“听都没听说过,你在讲些什么东西?”
“这是一本言情小说哦,真正的言情,狗血的关系,你爱我我爱你的……其实没什么意思,文笔也不能说有多好。”地上做出了非常辛辣的评价,“但是这本书当中很清晰地概括了赤月王朝覆灭的过程,也算是一本比较信实的史料了。”
南红表情古怪:“你怎么什么都看。”
地上:“还能是什么原因呢?当然是因为我就是个读书人啦,做为读书人,是不能嫌弃任何一本书的,要是在书里面分出了高低贵贱,书难道不会伤心吗?”
这都是什么歪理……
地上说着,看了看自己那身松松垮垮的稻妻服装,随后从中拿出了一本《白之公主与六侏儒》。
“我觉得这本书也很有意思,里面似乎意有所指——但是创作这本书的人写得实在是太隐晦了,至少我看到现在为止都没能从这里面的元素中展开些什么联想。送给你了,有空的话多看看,说不定你就能发现点什么呢?”
南红有些嫌弃地伸出了两根手指,提起这本非精装的童话故事书:“好吧,如果哪天我找不到研究目标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虽然她承认,在那些小说故事之中,的确有可能藏着一段不能以直接、直白的形式写出来的历史,但是研究一本童话书吗?
至少也得是她自己买的童话书吧。
地上给她的这本还带着他外衣上的体温,这要是换一个比她更洁癖的人过来,指不定当场飞起一脚就把这本书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了。
总之,因为《竹林月夜》确实是个好东西,所以南红也开始在平常休息的时间给自己准备一些不管是什么分类的书籍阅读了。
她先是从地上已经验证了正确性的那本《热恋的赫雷贝里》开始读起,这本书也的确如地上所说的那样,从一个故事的角度没什么意思,但是背后关于赤月王朝的那一段内容倒是有点意思。
当着其他人的面,南红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居然也变成了和地上差不多的人,但是在私底下——
瑟雷恩瞥了一眼她的床头柜:“你最近带回来了好多书。”
南红摆书的方向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的书脊都是对着枕头的,朝内,对于其他人来说,就只能看到那个一张张纸张叠在一起形成的纹路。
但是南红自己有很好的理由:她可以坐在床上看书啊,并且可以看到自己抽的是哪一本——就算坐在床上看书或者躺在床上看书是不好的行为,但是谁管得着她?
瑟雷恩没看到这些书的标题,他只是觉得:“这些书似乎比你以前看的要薄很多。”
的确。
毕竟也不能指望一本言情小说比起那种大部头的理论书来要厚多少,南红心说自己曾经啃的那些书上头,基本上每四五页就要出现一大堆的手稿,而现在的这些小说基本上讲一个故事就结束了,从体量上根本就没法比。
南红的语气非常轻快,或者说是故作轻快:“一些平常休闲的时候用来放松自己的东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瑟雷恩多熟悉她啊,从她的语气里面就能听出她绝对在敷衍这个问题,只不过再朝着南红的脸上看过去,发现她的一双眼睛比起往常睁得要大一些——放在这个环境下面,就是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那好吧,反正不是第一次,而一些书而已,就算都是睡前故事又如何呢?南红的研究进度完全没有慢下来,况且最近也在写那篇可以让她成为中级研究员的论文了,其他的事情,的确都没有那么重要。
更何况,南红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别的事情上——她给瑟雷恩展示了一个酒瓶尺寸的玻璃瓶子,而在这个瓶子里面,就像是瑟雷恩从雷穆利亚文明遗址里头带出来的那个水元素魔法瓶子似的,装了一团颜色格外蓝的水。
“我破解了这种雷穆利亚魔法,这东西本质上应该是用音乐中的音符来代替符文的理念,用文字做为载体,和用声音做为载体,其实理论上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文字可以给予人们更多的时间去理解,而声音更需要天赋而已。”
这个课题,同样也就是南红打算拎出来写论文的点——结合上了雷穆利亚王朝的开创者,那位根据考据是被须弥沙漠当中曾经的神王赤王击败,然后去往了枫丹地区的“神王”,以及他那参考了天理法涅斯创世时候的所作所为,而创造出的大乐章。
追了热点,也是她喜欢的题材,更重要的是这篇论文的副产品还能是这样一个放大版本的瓶子。
南红伸手轻轻敲了敲这个斜斜地、被她挂在了墙边的瓶子,里头的那团水也很快变得活跃了起来,在贴着瓶子的内壁滚动了几下之后,最终出现在瑟雷恩面前的是一只猫。
这只猫看着圆圆润润的,毛挺长,尾巴也挺长,坐在瓶子里头,抬起一只爪子来很是认真地舔了起来。
南红再敲了敲瓶子,这只猫就变成了一个缩小版本的她,坐在一根扫帚上头,在半空中飘着。
“是最近的流行,蒙德女巫风,额……当然,我怀疑它其实只是研究院里面的风潮就是了——莱茵多特女士最近经常去蒙德那边喝茶,好像还成立了一个叫魔女会的组织,里面有些不属于坎瑞亚,但是照样都很厉害的女士们。”
南红再敲了敲这只玻璃瓶子,瞬间那个缩小之后的她自己也崩落了下来,变成一群海豚。
“所以……嗯,你应该可以想到吧?莱茵多特女士毕竟是研究院里左右女性心目中的楷模,如果野心大一点的,像是我这种呢,那就是未来的我自己,所以蒙德那边的女巫风就这样火起来了,而且我觉得这种搭配真的挺好看的。”
她又说了一些研究院内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表示虽然这个她觉得这个瓶子很好看,但是这绝对不会做为今年的生日礼物——因为装着魔法水元素的瓶子是她前两年到手的礼物,到手了之后就不会再给出去,哪怕只是同样的原理。
好、当然没问题,其实这是应该的。
瑟雷恩会期待自己会被送些什么,就算是平常没有攀比心的人,在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问“这么好的东西是怎么弄到手的,到底哪儿还有这种总共铭刻六个符文的盔甲卖,你究竟是怎样得到这则消息的——不,应该这么问,你花了多少钱才让这则消息没有散布开来的”的时候也会很高兴。
倒是不至于只有嘴角上扬的窃喜,但是小幅度的表情落在身边那群人眼里也足够扎眼了。
当然,其实更容易感觉到人类劣根性之一的攀比虚荣心被满足的滋味,其实还得是在说出“这并不是在外面买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之后。
那些艳羡的、嘟囔着“你小子怎么命那么好”、“凭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亲朋好友”的同僚们的姿态会转化成一种无法拒绝的欢欣剂。
诚然瑟雷恩因为自己当时的快乐而自我检讨了一段时间,但他并不为自己先前曾经穿着这样一身“招摇过市”而后悔。
他问南红:“这方面的研究,有雷穆利亚的乐器是不是会更容易深入一点?”
南红:“会的,雷穆利亚的乐器在留音方面做的一直很好,一个音节往往能够持续更长的时间,毕竟他们也在这种承载方式上研究了那么久嘛……说起这个干嘛?你能弄来雷穆利亚的乐器吗?其实研究院里也有,但是我当前能够调动的经费租不起那玩意,自费倒是可行,但我也不能花钱上学上班吧。”
钱没赚到还要倒贴点进去,如果才十五岁就已经这样了,那么长大了又要怎么办呢?
南红抓了两下头发:“说不定成了高级研究员之后经济条件能有所改善,否则要是一直都这样,我这辈子大概也不用成家啦——一个人赚钱另一个人花,一分都别想从研究院带回家。”
她踢了一脚空气:“真坏啊……所以这篇论文我要在这个月底之前交出去,这样下个月就可以评级升级……好歹可以把自己的开销和收入平衡一下。”
南红隐约觉得自己看到瑟雷恩好像在笑,但是抬头一看发现也没有——要么是她拿着一颗坏心思去揣度了好人,要么就是他变脸的能力在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提升了不少。
她看着瑟雷恩,肩膀有点垮垮的,随后就听到瑟雷恩说:“没关系,我可以——”
“借给我吗?”南红眨眨眼睛,“我还钱的周期可是很长——很长的。”
“就是给你用。”
瑟雷恩说。
“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那我会真的不想还的——不行不行,我已经让你欠债打工将近两年过了。”
南红很难得地重提了那么久之前的旧事,因为过于“古早”了,以至于瑟雷恩甚至是愣怔过了一会儿,才抓着不太一样的重点问她:“你知道了?”
南红突然就挺直了腰背,整个人瞬间拔高了一小截:“当然,早就知道了,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听起来像是我妈说漏嘴了,当然也有可能她是故意要让我知道这些的,好让我不要再给你多增添多少麻烦。”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是在什么情形之下了,总之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隔壁家的瑟雷恩哥哥是因为从他的妈妈那边“买下”了用来哄她的那枚戒指,所以才连着干了那么久的家务,一直到上学前夕才将将还清这笔债务。
而根据她后来偷偷摸摸的了解所得:其实这枚戒指的价格本不应该让瑟雷恩打工上那么久的,但是亲母子也要明算账,他的母亲给了他一个非常、非常高的利率。
比九出十三归还要过分的那种利率。
而且还是非常仔细地算好了、一直让他工作到上学前夕的那个总数。
瑟雷恩的耳朵很明显地涨红了,耳垂看起来都像是要滴血,他非常、非常难得地结巴了起来:“但……但是——”
南红歪着头看他:“我不能欠你的钱——毕竟你是真的会给我,而且真的不收回,我的良心会很痛的。”
“况且,人家都说欠钱就是用情谊换钱,但是我觉得,我都和你天上地下第一好了,用这样的感情换钱也太亏了,就算哪一天真的要换,那也要换点好的,对吧?就像是……比如说,如果来到世界末日的时候,只有最后一个存活的名额——不,不行,到那时候,我肯定不会问你要的。”
话并未全部说完,南红被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联想弄得脸色都有些苍白了,她的手指绞紧了,指尖有些用力地掐在肉里头,在手背上压出了一个个白色的凹陷。
她在片刻之后咬着下唇说:“如果真的到了那种情况,就让别的幸运儿活下去好了,反正我会觉得,要是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是靠着所有爱我的、我爱的人的命换来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我绝对会疯掉。”
“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疯的吧?愧疚什么的……有点恐怖得过分了。”
她的恐惧瞧着有些过分真切了,膝盖都有点儿发软,没一会儿后就跌坐在了床尾处,瑟雷恩半跪在她面前,托起她的一只手。
南红的手指也被自己吓得有点儿发凉,往掌心处去一点,甚至还有些许虚汗。
“你想的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他很冷静地问,“这个世界已经平稳地运行了这么长时间,就算要毁灭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想,它至少可以存在到我们寿终正寝之后。”
“毕竟你和我都只是普通人,要活也就顶多活上一百年……好吧,就算你的研究出了些很了不起的结果,应该也不至于超过三百年?”
南红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果我真的能够超越海洛塔帝阁下的话,那又岂止是三百年,不过这么说的话,当不了最厉害的天才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将手从瑟雷恩的掌心里头抽出来,贴着两边的脸颊揉了揉,一冷一热的差别还挺大,不过揉脸嘛,也不在意这个,至少是把她脸上被吓着的表情给揉没了。
“不行——反正,不要就是不要。实在不行的话,把你自己不要钱地送给我吧,相比起其他的一切,我觉得我最不能少的还是你。”
南红感觉到瑟雷恩抚了抚她的头顶。
“用不着,”他说,“我不会走的。”
*
南红的论文很顺利地通过了审核,而她也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中级研究员的头衔狠狠地庆祝了一场。
研究院里的花销不能自费,但是庆祝的钱可以——所以,虽然研究院里头的账户上是一分都没有了,但是这场庆祝仍然可以大一点。
南红的朋友数量,真的要统计起来的话,是一点都不少的,每年都能新认识上三位数,她不太主动和别人联系,所以又会失去很多朋友,但是架不住其中有一些比较自来熟的,被放养着仍然可以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张开双臂兴奋地朝着她跑过来喊她“亲爱的”。
这么算下来,每年都还能如大浪淘沙似的剩下那么两位数的数量。
这样也足够凑一个宴会了。
“说实话,我已经快要认不出一些人了,他们的脸和名字我都有点对不上。”
南红端着一支气泡饮料,小声凑在瑟雷恩的耳朵边上和他嘀嘀咕咕。
“你记得这些人都是谁吗?”
南红自己也知道,让瑟雷恩认识她的朋友,况且还是她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朋友,这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但是一般情况下她会很认可这样一句话:
瑟雷恩他简直就是超人嘛!
是超人的话,能够做到一些常人所无法做到的事情就再正常不过了。
南红又补充了一句:“拜托了,无所不能的瑟雷!”
“记得一些。”
果然,她的超人给予了基本上正面且肯定的回复。
“怎么了,你要去和他们打招呼吗?”
南红摇摇头:“当然不。”
请客吃饭就不错了,她怎么会给自己额外找来这样的麻烦呢?
“我只是觉得,有人已经盯着我看有一会儿了,或许有点什么目的,但是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所以一会儿要是被他叫住的话,肯定会很尴尬。”
瑟雷恩:“所以你想到来问我?其实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你问伯母大概会有更正确的答案。”
毕竟是优秀的商人,在记人方面是很有一手的——南红的记忆力当然也很好,但是她已经把这些记忆力很大量地用在了符文和其他相关的研究上。
南红:“一方面是这个目的,另一方面,如果是妈妈的话,绝对会在别人要来问我什么问题的时候把我推出去,但是如果始终和你在一起并且保持着在交谈的样子,别人就会以为我一直都有事——我觉得如果是有眼力见的人,大概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瑟雷恩:“所以,我算是好用的挡箭牌?”
“也是因为我更想和你相处啊,如果不是为了炫耀一下我在这个年龄就拿到了这样的成就,我肯定就不办这场聚会了嘛。”
南红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没办法,这样的炫耀实在是太快乐了……嗯,根本忍不住一点。以后有这种机会,我肯定还是要炫耀的。”
南红给自己选的“挡箭牌”是个非常好用的“挡箭牌”,至少在她退场之前,那个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的人一直都没有走到她身边来过。
而回家之后,南红也算是比较紧急地补了一下自己欠缺的社交方面的“知识”,她对照着照片和名字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想起来这是以前在一场她跟着母亲出息的贵族晚宴上认识的朋友,对方是那场晚宴组织者的独子,南红靠着自己笑得很甜的脸给自己讨来了第二杯不被母亲知道的冰激淋。
当然,母亲也就只是在第一天的时候不知道而已,第二天她就来了姨妈,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最终气若游丝地坦白了自己的“犯罪”行为,捏着鼻子喝了两碗特别辣的姜茶。
对方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富豪,特别有钱的那种,家里不知道多少代人传下来的基业,能够让她在刚出生的时候就站在其他人要走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爬到的终点线上。
好羡慕。
虽然研究院也很好,并且的确是她目前为止的这辈子目标,但是能够有机会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就能享受一辈子的话,反正南红自己是绝对不会介意有这样的享受的。
至于说爱好什么的——在家捏捏泥人不也一样是爱好吗?而且只要不打算售卖,根本也就用不着卷。
不过,这种严格意义上已经比她高出一个阶级的人找她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研究院吧,对方这样级别的出身,身边找不到几个在研究院工作的人吗?
不过研究院……她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名头应该也就是研究院了。
会不会是对方想要某种特别先进的技术,并且打算利用先发优势抢占市场大赚一笔?
还是说研究院高层的一些权力斗争——研究院高层当然有权力斗争,毕竟从这儿走出去的人,是真的有很大的可能会去往王伊尔明的宫廷,不是吗?
这么看起来,她好像确实还挺值钱的。
就在南红握拳坚定着自己的信心,对自己说就算对方开出再怎么高的价格让她将研究院中的崭新技术外泄、或者是参与到研究院高层的权力斗争当中去,她也一定不会为钱所动,而是会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地拒绝对方并且找到莱茵多特女士,让高个子去顶要掉下来的天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来自这位贵族青年的信。
很是张扬的火漆让她有点不太自信起来。
如果要让她贪污受贿的话,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直接明显了……给钱的话,不都应该私下里悄悄地给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南红拆开了这封信,从信封里面拿出了一张带着点儿香水味的信纸,她不由得将这张信纸拿得距离自己远了一点。
有一点点冲,大概不是对方用的香水的问题,是她习惯了璃月香薰的鼻子的问题。
南红往下看去,在一大堆对于她来说有些过于繁琐且冗长的措辞当中找到了关键词:
一个朋友、十八岁、成年礼、舞会、在找舞伴。
随即,她终于找到了这封信中最重要的那句话:
南红小姐,虽然很冒昧,但是……我还是想要邀请你当我的舞伴,你……愿意吗?
第63章 什么是喜欢?
南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她拿着这张信纸,感觉它有点儿烫手——不是那种像是在手里捏了一块碳似的,随时都想要把它扔出去的那种烫手,而是觉得应该找个什么人把这么“沉重”的一份委托转递出去的烫手。
啊?
她?
舞会?
舞伴?
真的假的?
南红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属于这样的场合,好吧她确实会跳一点交谊舞,但就只是被妈妈教过一点点,根本不适合被人邀请出去吧?
况且——舞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邀请的是和自己关系很好的人,又或者是已经有了点关系的人?不管放在什么国度的风俗里面,这种仅仅见过两三次面,甚至都没有怎么深入聊过的,突如其来就发来这样的一张邀请……
南红抿着嘴唇,很显然,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拒绝,并且只要没有什么如果不照做就会死人这样离谱的理由的话,她也绝对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但是要怎么说才好?
怎样的回应才能不失礼貌、不让对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也不至于让对方过于失落?
南红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手腕还逊色母亲太多,她得去向母亲征求意见。
南红提着这张信纸,快速下了楼。
她母亲难得从她脸上看到这样急匆匆的神情,有些诧异地接过了这张从纸质上看就很不错、很上档次的信,还没来得及看,先在嘴上轻飘飘地损了南红两句:“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研究院清退了——你没被研究院清退吧?”
南红翻了个白眼:“当然不。”
她就算是死都不会让自己被从研究院里清退出来的好吗?!
说话间,她母亲已经开始着手看起这封信来了。
比起南红,这位成熟的商人更擅长从*各种不同风格的措辞当中找到最重要的信息,而当她意识到在这些话语当中,最重要的目的是一次舞会邀请——不,严格来说,应该是舞会邀请背后的一点儿青春期小小躁动之后,她笑着问南红: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意味着,他喜欢你。”
是对方的一个朋友得到了十八岁,要办成年礼,所以举办了这个舞会,而这个青年,在她的记忆今年应当是十七岁,一方面确实在这个年纪应该喜欢上某个人了,甚至起步得都有点儿晚,另一方面,就像是每一个正常的、爱女儿的母亲所觉得的那样,她就觉得她们家南红哪哪都好,是个值得被所有人喜欢的漂亮姑娘。
“这很正常,红红小宝。”
母亲拿出了已经许久没用的亲昵称呼,她摩挲着南红的后颈。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青春期的男女会互相喜欢,当然,你想要拒绝便意味着你对他没有他对你的感觉,这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这件事的确提醒了我,红红小宝,在你这个年纪,你应当要准备着谈一场恋爱。”
“到年纪太大的时候才开始,或者是怀着对于爱情纯粹的想法,觉得想要一开始就是对的那个人,并且将初恋延续到一辈子——这很正常,也确实很美好,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你先要体会一些它的美好和不美好,然后逐渐用更成熟的姿态去找到一个并不十全十美的另一半,就像我和你父亲一样,互相包容对方的不完美。”
“要我说的话,其实直到现在这个年纪,我也仍然怀念初恋时候的激情,那时候我能够为了一个小小的事情、花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只觉得在对方身边就很快乐。但是,你如果问我是否还想要回到那个时候,我会说,除了我自己的青春之外,我怀念但是不想要回任何东西……”
南红安安静静、难得格外乖巧地听着母亲做为过来人的“经验之谈”,但是她也没有点头,而是在母亲说完了自己的经验之后,捏着下巴,有一点点像是在抬杠,但也有一点像是在对别人展示自己的好运:
“我觉得瑟雷恩就挺十全十美的——当然只是对我来说……应该不止对我来说吧,他只是对占星术完全不感兴趣,然后在剑术之外的其他方面都没有像是剑术这样的出类拔萃而已,但是一个人能专精一方面就已经很不错了。而如果不用学识来评判一个人的话……反正我觉得不够幽默绝对不能算是一个缺点。”
南红说完这一段话后,她抬头看着她亲爱的妈妈的眼睛,然后发现,对方正微笑着看着她,带着一点看向淘气的孩子的意思。
南红有点儿看不懂了。
她决定先不追究母亲当前的这个态度,就只是问她:“那么妈妈,我应该怎么办呢?我不想去那场舞会,我要怎样拒绝才好?”
“这个很简单,对方也只是要邀请你去参加一次舞会而已,如果你有事要忙,拒绝一次舞会的邀请是很容易的——没有什么比你的事业更重要,红红小宝。”
“至于说,如果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话,那么等到未来再说,也还是来得及的,不是吗?”
南红想了想,觉得也的确是如此。
况且研究院里面确实忙忙碌碌的,有各种各样的项目,在对方写在信纸上的舞会的那个日子,就有一场可以报名的外出科考项目,去的地点是蒙德——传说中和天理的四影中的时间执政关系颇深的国度,甚至,来到坎瑞亚的蒙德人还说,如果要讲起蒙德和天空岛的关系的话,那肯定是要比其他国家更近一点的。因为在蒙德的广场上头,那个巨大的风神像脚下,就写着一行古老的符文,意思是“此处是通往天空岛的入口”——至少大概是这个意思。
当然,南红并不对自己能从这场科考旅行中获得点什么收获抱有幻想,毕竟她的研究到目前为止都还和月亮关系更大,包括各种符文什么的也都是偏向于和月亮有关——或许,这和她人生第一次去探索秘境就去往了一个曾经信仰过月神的文明遗迹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南红思索着,如果哪一天有个科考探险队伍是去往挪德卡莱的话,那她是一定、一定要加入这个队伍的。
不过无所谓了——总归,她确实有一个很好的借口了。
*
这件事被揭过得很容易,但是它的后续影响却没那么容易被揭过。
虽然那个邀请她去舞会的男生在被她拒绝了之后哪怕失魂落魄却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绅士风度,说没关系,毕竟他就算没有舞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自己还没有成年。
他那欲言又止的态度让南红想到了母亲先前提醒自己的话,她于是将对方的态度又一次告诉了母亲。
母亲抚摸着她的长发,说:“看起来,你已经打算拒绝他了,但是,从你现在的状况来看,你其实不能用‘我不喜欢你’这个借口拒绝别人,因为,你毕竟还半点恋爱都没有谈过,甚至会被一些人质疑,你是不是完全不理解爱情是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干脆地给出这样拒绝的答案呢?”
南红翻了个白眼:“会这样想的人是白痴,我有什么不懂的。”
“你不懂的东西有很多呢,红红小宝。当然,我也觉得用这种话来质疑你的人是你绝对不应该选的家伙。但是,这话说得也不错,你在恋爱方面的确不太懂,至少别人到了你这个年龄,都已经开始逐渐感觉到爱情的魅力了哦?”
南红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已经进入了“应该是时候准备着谈一场恋爱”的年龄。
早恋什么的也没关系嘛,谁在这个年龄还没有因为看到几个帅哥而产生一些朦胧的、浪漫的、充满粉色桃心泡泡的幻想呢?
但是——南红托着自己的脸,坐在梳妆镜前面,她端详着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感觉这张脸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小孩子的气质。
她的长相应该算是长开得比较早的那种,五官不怎么集中,眼睛虽然圆吧,但是确实也够长不是吗?
她看着镜子里那双带着一点暖橙色调的眼睛,很冷静地反思出了一个结论。
她还真的没有过。
一点儿迹象都没有,但这应该也不能够怪到她其实还没有长大上去吧……?南红觉得自己的心智什么的都很成熟了,顶多就是到现在也还很喜欢那些从小热爱到大的童话故事,并且始终拎着一个其他人都早早地因为觉得幼稚丢人而弃置不顾的称呼不放——“天上地下第一好”。
这算什么不成熟呢?顶多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而已,这个世界上甚至还存在着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往水池里面扔两只橡皮小黄鸭的学者呢,也一定存在喜欢抱着毛绒玩偶入睡的学者,难道他们算是不成熟吗?当然不。
十五岁……十五岁。
南红愈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自己不少理论上能算是朋友的朋友都已经各自有了暗恋或者明恋的对象,有一些甚至是在谈。
与这些拥有着诗一样情怀的少女们比起来,她就显得有些……怎么说呢,像是铁石心肠一样的岿然不动。
为什么呢?
南红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平常接触了太少恋爱的缘故。
她原本还挺想把这个锅甩到周围环境上去的,毕竟人是社会化的生物嘛,周边的环境如何对于人后天的培养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她身边其实并不缺乏恋爱的元素,尤其是,因为地上的推荐,她最近的阅读物里面有不少都是谈论爱情的,而南红在看这些文艺作品的时候从来都是认认真真看过每一个字,几乎就像是在看一份古老的文献一样。
在她看到一位痴情的少女在暗恋中一败涂地,趴在床上痛哭,眼泪将被褥全部打湿掉的时候,她也会生出几分同理心,随后也抬手擦掉一点眼角的泪滴;
而如果她看到了一段很甜美的感情,她当然也会因为那些年轻人之间的欢乐而翘起嘴角感叹:真美好啊。
——虽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作者的文笔足以引人身临其境地深入那种氛围之中的基础上,但是南红并不觉得自己会是全无触动的人。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也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奇怪就奇怪在,看着这么简单,却让她一个研究院中最年轻的天才学生思索良久之后仍然回答不出来。
第二天,她将这件事像是说笑话似的告诉了瑟雷恩。
一边说着她一边意识到一个自己先前没有反应过来的细节:“说起来,你比我还要大两岁诶,明明你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她顿时就觉得吾道不孤起来:“果然,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这就不值得奇怪了。”
南红笑眯眯地戳起一块脆升升的水果,咔嚓一声在咬出裂纹之后掰成两块,一半仍然保留在签子上。
“话说,如果等到我们年龄都很大了的时候,比如说……三十岁?反正就是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到时候还和现在一样的话,就像是和现在差不多,我们就干脆一起过日子吧?”
南红想了想那样的未来,她感觉应该会很不错。
并且,她真的是越想越觉得这样子的未来简直爽到了爆炸,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并且有什么不爽的都已经早就向瑟雷恩提出了——而且她也没什么不爽的。
那么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没有了。
一丁点都没有了。
这样就是她梦想之中最为美好的生活状态了——南红觉得这真是一种难以拒绝的未来。
说她是不愿意改变现状的、执著在自己当前的环境当中的舒适圈宅女也好,说她是因为离不开瑟雷恩也完全正确。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之一,生活也没有什么要忧愁的,工作和学习都是自己喜欢的,尤其是身边没有讨人厌的蠢货。
没有什么能比这样更美好了。
那为什么还要做出改变呢?
她将自己已经快要三年没有剪,甚至也没怎么顾得着将最末端进行一些简单修理的头发攥成一把,一只手差点儿就没能抓握下那么多的头发递过去给了瑟雷恩:“帮我看看,是不是有点毛糙分叉啦?我的头发对着光线的时候反光太厉害了,晃眼睛还容易看不清……啧,这可太讨厌了。”
瑟雷恩微笑了下,将她的发尾握在手中:“还好,只有少许有些发干。”
南红递给他剪刀:“帮我把那些头发修掉吧——还有,我最开始的那个提议呢,你的态度是怎样?”
“我没意见。”
瑟雷恩说。
“我怎么会有意见呢?你的想法和我的并无区别。”
*
事实上,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意见,至少当南红说到他和她是一样、对于恋爱有点绝缘的性质的时候,确实还是会忍不住在心中叹一口气。
也算是说对了吧,哪怕只说对了一半。
夜晚当中最安静的时刻,如果人没能在这个时间段之前睡着的话,会觉得此刻也是最人心浮动的时刻。
一切的心思都像是水中的气泡一样,白天按捺在底下,仿佛看不见了就等于不存在——但是到了夜晚的时候就会突然出现,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就像是在海底下不见天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全新的火山口,正在剧烈地喷发似的。
其实很难不因为南红的话庆幸,诚然她所表现出的模样会让人绝望,但是绝望是公平的绝望,而庆幸只是留给他一个人的庆幸,对吧?
瑟雷恩看着天花板,他不经常睡不着,失眠到这种程度更是罕见中的罕见。
事实上,考虑到南红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他的习惯,她到现在才终于说有人似乎对她有好感,其实也是挺让人意外的。
瑟雷恩甚至比起南红她母亲都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会喜欢上南红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就算只是从最外在的长相上衡量,她也算是极漂亮的。
银白色的头发本来就足够耀眼,能够让她在人群当中的时候非常显著地吸引人们的目光——或者干脆,下意识地避开,随后再产生好奇。
就算是他,在小时候,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愿意给南红那么多的耐心甚至是在她哭起来的时候哄——最本质的原因也不是他的脾气有多好、耐心有多好,或者是在母亲的叮嘱之下扛起了做为更年长那一个的责任心。
但是也未必需要与外貌有关系。
她的年轻和她如今在学术上获得的成绩是多么鲜明的对比?不管是从怎样的角度来衡量考虑,南红都是个绝对可以被世界认可的天才。
她的头脑首先就是发光的,而这个世界上慕强的人太多了。
另外,南红的脾气也不坏,当然也不能算是顶好,哪怕其实她脾气当中从普遍认知来说不算好的那一面一般来说都不会对着外面那些不太熟悉的人表现出来,而只是在最亲近、熟悉她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这副样子。
外人也没有机会了解到她的脾气到底如何。
那些偶尔的跳跃、非常极端情况下的阴晴不定,接连提出的、让人都不能从口中说出一个“不”字的要求……
要算起来的话,其实有很多。
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像是方才联想到绝望归所有人,而庆幸只属于他一个的时候那样,瑟雷恩有些苦中作乐地笑了起来。
仅仅被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的事情,在同龄人当中他是唯一一个真正知晓的,这种特殊足够让任何处于他当前这样定位的人高兴了。
定力再足也还是这样的。
至少有一件事非常确定:哪怕南红这辈子所有的脑子都被用在了研究院的那些事业上,而没有半分给予身边人,她也从始至终都会像是家人一样留在他身边。
好像是有人这么说过,硬要将爱情和亲情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呢?这两者发展到最后,仿佛是都已经混合在一起了不是吗?
瑟雷恩抬手覆盖额头上,他心想自己原本也是分不清楚的。
在这样的生活惯性之下,他本来就像是南红一样,都觉得对方会是自己生活中永远的一部分,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远离。
自然,像是研究院中的考察旅行,或者是军中的一些特殊任务不算,这种事情一个月两个月就算是长的了,最长最长也就是大概到半年。
要是有更长的任务,至少在自己可选的情况下,他就不会报名参加。
从人的一生那么恒长的角度上来看,这些都只是短暂的光阴。
总归他们是要做伴的。
但是意识到人永远不会停留在这一刻,这应该算是人真正长大的一个节点吧?
人永远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当初的那些水都已经流入海中、地下、或者是在阳光之下蒸发成云朵,组成河流的水不是曾经的水,堤岸也被冲刷,这就不再是同一条河。
虽然这是比较极端的情况,但是变化毕竟是世界的基本规则,看似不变的也在变。
如今这样的生活很好,那么未来会永远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能够是这样的话,那一定就是与天堂、与地面上的文明所相信的神明期许的宏伟而瑰丽的篇章结局一样的极乐世界了。
他是在看到南红的床头放着的小说标题——当然,只是偶尔瞥见了一眼——之后意识到,南红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男女之情的,那么那时候她会想要,或者干脆可以直接说,她会过上和先前不一样的日子。
谁会希望,或者说谁会容忍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一个“天上地下第一好”的朋友呢?将心比心,至少他是不希望的——竞争的心态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存在。
有一个人后来却先到地抢占了他已经在十几年的光阴之中,在潜移默化之间为自己获得的地位吗?
这是他能够接受的事情吗?
不可能。
……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真的有人做到了这一点,那时候他只能被动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他知道自己要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去堵住这个所谓的“缺口”。
其实硬要说起来。
在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瑟雷恩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怎样的情感而做出那种排外的决定的。
他对南红的情感要怎样说呢?
他也不能确定,他也十分苦痛地苦思冥想而不得其结果,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或者怎样——
在一段时间之后他释然了。
不管是哪一种吧。
反正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
而且就算是动心——他动心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身边的那些战友们的年龄都比他要大一些,在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瑟雷恩也有跑桥侧击地从这些人口中获得一些他们的恋爱经验,试图以此做为参考。
理所当然的,在这些人当中,他列出来做为参考了的,都是那些现在已经过着非常幸福美满生活的人。
他们往往要么说自己的喜欢源于对于脸的追求,也就是因为美色而一见钟情,随后开始死缠烂打;
要么就是先觉得和对方相处起来非常舒服,随后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当中,逐渐被对方身上的某个品质、或者是某一次的举动而打动,恍然间回顾过去的那些时刻,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自己其实早就已经产生了爱意,只是到现在才终于知晓,原来它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悄然降临。
瑟雷恩在听说后一种情况的时候想,或许如果南红制作那件符文盔甲的年龄再大一点,他也更年长一些,更容易被这些突然的瞬间触动到,那么他兴许也会是同样的感想。
他从南红这里获得的惊喜从不亚于他费尽心思给出去的,换言之,他在南红这边获得的用心,与他对南红的用心分明是均衡的。
他确定自己想要维持在当前这种状况之中,虽然看不到世界末日那么远,甚至看不到自己死亡的那一瞬间那么远,但是至少,他知道在自己的神智昏聩、意识不清之前,他会想要维持现在这样的生活。
哪怕未来还有很多年,如果现在就把自己锁死在了这个年龄的选择,在很多人看来都是非常、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但就像是他以前做出的那些看似代价不低的决定,比如说为了其实可以用纸折一只来敷衍了事的戒指,而不是让自己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务,再比如说是申请脱队提前返回,但是将在雷穆利亚水下遗迹当中因为发现了特殊的密室、战胜强敌等等积累起来原本可以让他晋升的功勋做为抵扣……
当然这些其实都算不得什么。
毕竟家务这种东西,做也就做了,他从来不觉得做家务有什么;而至于说那一次的功勋,这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要他还有外出的机会,只要他还有战斗的机会,他知道、并且特别自信——更多的功勋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流向他。
他的剑术是这一切的保证。
只是一次普通的外出而已,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有点儿忘记了当初对付的是怎样的敌人。
反正,应该没有当初在那个信仰月神的文明遗迹当中遇到的被培育出来的怪物给予他的压力更大。
瑟雷恩并不觉得自己会在日后后悔,也并不觉得世界上当真会出现让他后悔的那个选项。
为了想明白这件事,瑟雷恩思考的时间其实很长。
为了达到如今的这个结论,他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躺在床上之后总要看着天花板深思上一段时间才会闭上眼睛,而闭上眼睛之后仍然在思考。
这种想法是正确的吗?
南红自己怎么想呢?
自己分辨得清楚喜欢和习惯吗?
其实思考这些问题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因为当一个人开始不停地思考自己是否已经爱上了一个人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关注、各种各样的分析,会很容易在最后指向一个确定的答案。
那就是的确,爱的。
他越是思考这件事,就越是难以得到一个让他感觉到自己是问心无愧的答案。
况且,所有在情感上的问题都是很难回答的,就像是他并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南红是自己生活当中、乃至生命当中不可少的一块。
而因为他并不清楚这些问题都要怎样给出答案,也不觉得有了答案,那答案就可以被称之为正确,所以,瑟雷恩一直在等待着南红来给出回答。
选择这样困难的事情,还是留给她来吧,她毕竟要比他更聪明。
至少他已经习惯了做好她选择的对面那条路的备选准备——就像是他一直以来在那些数不胜数的小事上头做的第二备选一样。
但是今天,他知道这会儿的南红或许想到了一些和先前的他所想到的相似的东西,只是没有像是他这样直接激进地开始针对尚未出现的假想敌。
不过,她倒是已经表现出了对于他的假想敌……不,现在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假想敌了——对于这种人的攻击性。
不管是真的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事情,还是只不过暂时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趣去考虑……
算了,这种事情交给日后再考虑吧。
毕竟南红比他要小两岁,而两年的时间,在人生到达三十岁之前,所代表的差距,有时候可以很多。
……也罢。
至少都是好消息。
而蒙德呢……哪怕是地下的国度,也听说过蒙德是个像是童话和诗歌一样的国度,他觉得这应当是个很好的学术考察旅行的目的地。
但愿她接下来一段时间能够过得很轻松愉快。
他开始试图闭上眼睛,让自己心静下来然后安眠。
只可惜,璃月人有一句老话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瑟雷恩虽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却到底还是在这句话所总结的经验当中栽了下去。
总是在睡前想到南红,闭上眼睛便也是她了。
更糟糕的是,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至亲之外最熟悉的人,就像是南红可以略一沉吟,就想到应该买怎样尺寸的盔甲会刚刚好一样。
当他的心意想要让他想到南红的时候,她弯着眼角笑嘻嘻地样子,就已经十分清晰地浮在眼前了。
银白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还有一缕握在他的手中,像是丝缎一样柔顺且滑软。
这次却不是让他用剪刀修一下发尾了,而是——
“头发好长了,扎头发好累啊,你能帮我扎一下吗?”
坐在椅子上,本来是背对着他的,只能从镜子里头看到她的脸。
弯弯的、含笑的眼角,带着一点橙色调的红眼睛,非常精致的五官,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梨涡。
而现在她抬起头来往后看,一双眼睛因此睁大了不少,而镜子里头看到的就是她雪白的脖颈,在这个姿势下拉得很修长,脖颈处的线条也都是好看的。
应该配上一些更美丽的珠宝首饰。
只是珠宝首饰这些东西,都是她家里的产业好弄到的,兴许要一些足够特殊的矿石才行——然而又要保证这样的矿石没有辐射伤害,的确是不太容易。
不过。
这样的难题,至少在他看来,的确也算不得是什么困难。
*
为了拒绝一个人的邀请而特地报名的去往蒙德的考察旅行是南红头一次参加的考察旅行。
她同样是第一次去蒙德、第一次一个人——此处特指身边没有父母也没有其他从各种意义上可以全心全意依靠求助的对象——踏上一次旅行,她因此看什么都觉得颇为新鲜。
理论上来说,这次蒙德的考察旅行应该由莱茵多特女士做为带队的那个人,但是莱茵多特女士在蒙德有好多的朋友,不仅仅是红色且尖耳朵的魔女艾莉丝,甚至还有蒙德此地的风神巴巴托斯。
做为坎瑞亚人,和尘世七执政的关系不错,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儿不够得体了,所以也不是什么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话。
……咳咳,这种事情,整个研究院的队伍心知肚明就行了,也没人想要鼓张得人尽皆知。
总之,莱茵多特女士一到蒙德,就开始借助职务之便寻亲访友,不仅仅是一到了蒙德的地界上就和整个研究院的队伍分开了,甚至还被一部分研究员看见她正在郊外的某处,坐在长桌上并不很主位的一个位置上,端着茶杯慢慢悠悠地喝着,听旁边的几位女士们讲着不一定很有营养的笑话。
她甚至表示其他人也完全可以像是她这样——只要能够在最后交出一篇论文或者是报告来证明他们的确有所研究,那么其间他们都干了些什么这个问题,研究院不会在意。
研究院当然不会在意,毕竟莱茵多特女士自己就是院长嘛——但是莱茵多特的观点南红很喜欢。
她很在意自己的生活品质的,否则当初也绝对不会为了那些作业就挑战在那么小的年龄去报考研究院。
于是,她在蒙德城附近找到了这儿废弃、但是还没有完全荒废掉的千风神殿。
蒙德人有这样一句诗:风带来故事的种子,时间使之发芽。
风是蒙德的信仰没错,那么时间在这里起到的作用呢?蒙德人曾经或许也有过对于时间执政的信仰,这其实已经是坎瑞亚那边很主流的猜测了。
南红就在这个遗迹处、和其他对于时间执政伊斯塔露感兴趣的同僚们一起拾荒。
她想要的那些符文不算太难找,于是很快就带着那些拓印下来的结果回到了城里,完成了一篇关于时间符文的推断论文,随后,决定去蒙德大教堂里看看。
——论文不重要,但是传说中给予人们未来方向启迪的蒙德大教堂,确实还挺重要的。
第64章 巴巴托斯能保佑一切的
蒙德的教堂,从功能的划分上,表现出了极强的混沌属性。
要怎样解释这句话呢?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管蒙德人有了什么样的祈求,都可以来到这座教堂中做祷告,哪怕只是说自己最近管不住嘴,那个酒和下酒菜是猛猛地吃,腰上长胖出了一圈游泳圈似的肥肉——这也完全可以和巴巴托斯诉说,而教堂中那些好心的修女们甚至会给予一点减肥的小技巧……
比如说每天早上来教堂帮忙给干上两个小时的义工。
管不住嘴的话,那就迈开腿好了,干活使人消瘦。
南红在教堂里面坐了小半个早上,也看完了一些人祈祷的全过程,她对于这座教堂、风神巴巴托斯以及这些蒙德的信众们最终也就只剩下了一个评价:
真不愧是自由的代名词。
甚至还有人问修女上次自己生病的时候吃的小药丸是怎么做的,她觉得味道很好所以打算要到了配方之后回去多做几个当零嘴吃。
南红在无语了一小会儿之后忍不住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小药丸会让人梦萦魂牵,以至于在病好了之后还要特地来问教堂里的修女要配方啊?
于是,做为一个把蒙德大教堂当成旅游景点来刷,目的主要是拍照打卡,以及——她想要试试看,用有点儿自来熟的态度,问问这些位修女们坎瑞亚调查团成员是否可以进入教堂地下的区域,据说那边收藏着很多蒙德的历史古物,以及关于风神的圣物,她还是很想要好好地参观调查一番的——的外来游客,南红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在这位询问小药丸配方的蒙德人离开了大教堂之后,也凑上去向先前那位还真的把配方给他了的好心修女询问。
“修女姐姐。”她笑得甜,声音也甜,修女在转过头来之后就也忍不住和她笑得一样灿烂了。
修女:“这位小姐,愿风神护佑你,请问我和神明的光辉可以帮到你什么吗?”
南红很认真地说:“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你和那位女士交谈……”
反正一份配方也是给,两份配方也是给,一回生二回熟嘛,这位修女小姐很是大方地表示可以,从怀里掏出笔,在纸上快速地写了起来,一边写还一边说:“其实这不是蒙德的药,而是璃月的方子,叫健胃开胃丸,主要的成分是山楂和糖,确实挺好吃的。薇丽小姐之前生了蛮长时间的病的,痊愈了之后食欲仍然不好,所以我就准备了这种能让人心情变好、胃口也能变大一点的糖丸给她……”
祖籍是璃月,并且严格来说现在也还没有取消璃月国籍而变成彻头彻尾坎瑞亚人的南红:“……”
原来就是山楂糖球啊!
她微妙地感觉到了一点仿佛被骗了的味道,不多,但仍然足够微妙——于是她打算回去之后也找个什么借口,也试试看让瑟雷恩上这个当。
一个人上当会觉得自己的颜面似乎有失,但是如果数量增多,来到两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好多了:有伴了嘛,那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自然,如果有更多的人上当那是更好的。
而相比起山楂糖丸,对于南红的另一个要求,也就是去往大教堂之下的那个储藏着各种历史文物和风神圣物的地方,这位修女给予了非常严肃的拒绝。
“这是不可以的哦,除了教会和骑士团的成员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那里,如果实在是对风神圣物以及蒙德的历史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教堂后面的一个小展示厅里面看看,我们每个月都会轮换一批展品,这些展品全都是从地下室里取出来的。”
南红寻思着要是这样的*话,为了看完蒙德这儿的这些“老收藏”,她起码要在这里长住个三五年。
算了,没这个必要,至于说闯入那个地下室……
倒也不是做不到。
至少她现在四处开传送门的技术已经比较稳定的,虽然会需要一些时间来将目的地抽象、虚构成符文,随后融入代表传送的符文当中形成新的符文,但是这一套她确实已经非常熟练。
起手之后三天之内必然能出品的,除了通道往往比较小,只能一个人一个人慢慢过,并且无法记忆住太多人的信息,要是过了超过两百人有可能会崩溃、不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符文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了。
但是她的潜行水平不行,而符文毕竟利用的还是元素力,所以会挺容易被探知到的。
要是被西风骑士团或者是教会里的大佬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估计她自己驱逐出境还是小事,严重一点的还能直接让蒙德从此不让坎瑞亚考察研究团入境了呢。
别的也还好说,只怕莱茵多特女士来蒙德找老朋友们一起喝茶的脚步会受到影响。
南红不打算给自己在研究院中的生活添上几分堵。
于是,她就只是简单地去后面的展示区逛了逛。
展出的东西不算少了,加起来也有那么三十几件,其中还包括一把看起来非常精致的琴,琴身的曲线很漂亮就不说了,上面甚至还有几朵栩栩如生的塞西莉娅花的装饰。
在这把琴的下面,写了一些非常美丽的介绍词——那词就像是诗句一样。
谁也没有见过风,更别说我和你了;
谁也没有见过爱情,直到有花束抛向自己。
年轻人呐,从风中传来了诗歌和爱情,
向风神祈愿吧,真爱如鬼魅也如风一样降临。
“风神巴巴托斯也是掌管爱情的神明哦,就像是岩神摩拉克斯同样掌管着金钱和财运,是商业的庇护神一样。”
在南红的身后,蒙德本地的青年正在向外来的游客们介绍着这位并不经常出现,但仍然在蒙德有着极高威望的神明。
“所以啊,大家要是想要求爱情的话,可以在这个地方许愿一下——外面的喷泉那边也是可以的,或者把硬币投到风神像的掌心里面也可以!”
这位导游小哥的声音逐渐提高起来,渐渐地变得非常响亮。
“而且啊,是这样的各位,毕竟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嘛,虽然我们的巴巴托斯大人自己也是个少年形象的神明,但是他能够庇护爱情,也就能够庇护孩子啊——不一定非得去枫丹那边拜那个什么泉求子的,在我们蒙德也可以求子啊,在天空之琴前面拜一拜,再去风神像前面拜一拜……”
南红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总觉得这导游小哥不像是百分百纯血统的蒙德人,好像还带着一点璃月人的味道——在她稀薄的对于故乡的记忆中,璃月人说话就很是这个风格。
还得再加上“来都来了,拜拜就拜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以及——连求子的神职都给风神安排上了,这小哥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算是半个黑粉了么?
南红险些忍俊不禁,但是,爱情的母题——哦,是的,爱情,她很难不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对她产生了相当多困扰的词汇的时候联想到自己先前一段时间想不明白的那些问题。
直到现在,她也仍然还是会在一些时刻想起这些问题,然后,试着让自己像是那些小说当中的女主角们一样,去找一下爱情的感觉。
感觉就是没有半点感觉。
她甚至已经想到了谁和自己对视上一分钟后,自己会猛然回神地、快速眨动着眼睛、涨红着脸颊然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变快到砰砰像是有小鹿在跳在撞——
没有。
很冷酷的没有人。
大多数人要是这样盯着她看,南红会怀疑对方是不是要挑衅,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就一拳打出去,打不动的上符文,正常情况下来讲她的战斗水平和武力值都比一位普通的成年男性要强上不止一点。
少数人,南红或许会觉得他们是不是眼睛抽筋了需要治疗,比如说如果是地上那么看过来的话,南红会先关怀一下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然后,如果对方一如既往欠儿兮兮地这么盯着她看的话,她可能会伸出两根手指。
剪刀手在拍照的时候可能确实有点俗气了,但是在戳人眼睛方面是绝对不会过气的——过于顺手。
硬要说的话,她反而是会这么做的,在看瑟雷恩的时候她就可以做到一直这么注视着,甚至还能有点儿作精作怪地眨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娇俏一点……反正就算动作再怎么令她自己觉得带点反胃,瑟雷恩都会知道她的本意是撒娇。
他们心念相通!
但是心念相通的瑟雷恩或许会转开目光,和她比谁能睁着眼睛看对方更久很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首先就是瑟雷恩的眼睛没有她那么大,他眼睛更长,但是她的眼睛很圆;其次,瑟雷恩没有她这么幼稚。
至少,不会像是她这样在某些突然的瞬间表现出幼稚的模样。
嘻嘻,谁让她年龄更小呢?
如果是瑟雷恩的话,他肯定会避开的,毕竟和她对视的时间越久,要答应她的条件也就越多呀,就算是几乎永远都不会拒绝她的瑟雷恩——除非是在她来姨妈的时候宣布自己想要吃冰的,而且是早上中午晚上各一个三球超大冰激淋——也会在这种时候因为担心她实在是过分地狮子大开口而落荒而逃。
南红看着那架很漂亮的天空之琴,心想自己兴许要对瑟雷恩更好一点。
瑟雷恩在平常生活中为她做了那么多了,她总不能一直只是享受对方对自己的优容,她也应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所以,蒙德有什么很适合带回去当伴手礼的东西吗?
……酒?
总不能真的把蒙德大教堂这儿的山楂糖丸配方当成伴手礼带回去吧?
所以还是酒比较好,瑟雷恩毕竟已经快要到可以合法喝酒的年纪了,而坎瑞亚从来都没有说未成年人喝酒就要被抓进去之类的惩处措施。
那么,一瓶度数不那么高的,她也能够偷偷喝上一两口的、甜蜜蜜的桃红起泡酒应该是不错的选择……这样选择的话,好像还是在给她自己选酒。
诚然,南红得承认自己的确抱着开瓶的时候自己也混上那么小半杯,优雅地在高脚杯中将酒水摇晃摇晃,在晶晶亮的挂壁之间和瑟雷恩碰碰杯然后非常优雅地抿一口好喝的酒,感觉到致密的气泡在自己的口腔中生成并且像是绽放的玫瑰一样膨胀开来……
总之就是非常优雅的一个念头,但是这杯酒确确实实是给瑟雷恩准备的没错。
如果是和瑟雷恩气质比较搭配的,那好像就都是烈酒了。
倒出来的时候要澄澈透明冰冽得好像是冰山上的融雪,而瓶子则是要尽可能地黑,偶尔加上一点金银色的点缀。
这样看起来才足够高逼格。
只可惜那种烈度的酒南红并不打算自己挑战,璃月人就挺喜欢烈酒的,在过年的桌子上一小杯一小杯地觥筹交错,他们称之为“酌”。
南红曾经在某位热心长辈的怂恿下,舔过一舔一根蘸了少许烈酒的筷子头,随后差点把自己扭曲成一只舔了柠檬的猫猫头。
烈酒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虽然刚刚在心里说着想要对瑟雷恩好一点,但是在真正做出决定的时候,她果然还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南红做好了全部的采购打算,她甚至还准备在蒙德这边买点儿经典蒙德配色长条丝巾带回去绑头发,虽然银白色的头发和田园风似乎不搭,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她却偏要勉强,颜色好看就完事了。
而在离开蒙德大教堂所在的这片区域之前,她跟着人群,去了先前那位大概是混有一点璃月人血统的导游小哥介绍中甚至可以求子的风神像前面。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四周所有人都在尝试着抛硬币,南红看着那些掉落在神像脚下的硬币,心想蒙德大教堂每天靠着清扫此处的摩拉估计都能赚够整个教会从上到下所有人的口粮。
入乡随俗吧。
虽然她不求子也不是很想要求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或许呢?反正她现在许下的愿望就是:风神啊,如果你方便的话,最好是能让我在“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问题上开开窍。
开不了窍的话,就麻烦保佑她和瑟雷恩永远都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的关系,不管是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们俩的关系吧?
她的硬币从手指上弹起,划出一道很长的、很漂亮、很圆润的弧线,然后……竟然轻飘飘但是非常稳非常准地,落在了风神交叠的,像是托举起了一捧风场似的双手之中。
南红:“。”
南红:“……”
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当然,其实也可以说是她天赋异禀,在各种远程的暗杀道具方面具备着几乎无人能敌的禀赋。
瑟雷恩要是知道了她随手一抛都能有这样的命中率,大概都会为她鼓掌夸她真棒。
唉,人那条本应该已经退化掉的尾巴,就是这样慢慢一点点地被他吹捧起来的,现在已经和孔雀尾巴一样长了,屏也已经开了一半,只能说庆幸还没有像是一些猴子的尾巴一样能够翘得比脑袋还高。
既然已经中了。
南红双手合十,从祝愿爸爸妈妈身体健康,祝愿一家人万事如意,祝愿瑟雷恩还有他家里也和自己家里一样一切都好……巴拉巴拉的一直祝愿到了自己在研究院中可以突飞猛进五年连跨三层,未来成为和莱茵多特女士以及贤者海洛塔帝一样强大的存在。
以及——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开始的目的。
但愿她能够在爱情上多懂一点,要么让她早一点知道什么叫爱情的苦和甜,要么就早一点让她能够冷酷得像是一把手术刀那样宣布:爱情这种东西这辈子都和我绝缘。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求的话多少求一下。
所以话说回来,那位导游小哥应该真的具备璃月血统,否则真的很难直接扯到“对着风神说求子”这么个离谱的事情上去。
南红也没有很虔诚。
她和母亲不一样,母亲是那种典型的璃月信众,岩王帝君的地位在她眼中高得就像是庆云顶上最高最高的那块石头;而她更受坎瑞亚的影响,对于众神,她不讨厌、没有反感,但是也没有什么敬拜之情,反而有些好奇。
好奇这个词用在神明身上,其实还是挺亵渎的。
所以,她在走个过场地完成了这些许愿之后,直接就朝着酒馆的方向欢快地跑去了。
买伴手礼、买伴手礼……除了酒之外,不管是什么有意思的小东西,都给瑟雷恩额外带上一份吧!
*
蒙德的大街小巷中都吹着温柔的风。
苹果的香味、不知道是哪一种花的花香,在靠近了酒馆之后还能闻到一点甜甜的酒香。
蒙德真的是个很适合居住的地方,生活节奏又慢、生活成本又低、人民的生活幸福指数还高。
南红觉得,如果她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她一定会在退休之后考虑一下在蒙德养老——璃月虽好,但是璃月的物价真的要比蒙德高出不少。
她很喜欢这里的空气——说实话,和地下的世界比起来,一切在真正的阳光之下的世界都显得那么美好,就算是纳塔的沃陆之邦也是那么富饶而能够产出甘甜水果蔬菜的好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之后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酒保背后的酒柜里头有着仿佛全世界所有款式的酒水。
但是这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最为吸引人的,是在酒馆里面拿着一架琴,面前还放着一杯酒的一个歪带着绿色软帽的少年。
看装扮似乎是个吟游诗人。
但是吟游诗人在白天也会来酒馆打工……吗?
蒙德这儿的风气,南红不是很能搞明白。
不过本来这些蒙德人也不是很喜欢认认真真、安安分分地上班,一般来说都会抽出八小时工作制中的起码四小时时间在摸鱼、聊天甚至打牌上,所以吟游诗人在白天也摆在酒馆里,大概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这儿的酒保还在给他续上一杯酒呢。
而这位吟游诗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抬起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手指拨动过琴弦,带起一连串流畅的音符:“嘿,这位未成年的美丽小姐,理论上来说,酒馆并不允许未成年人入内哦。”
南红:“……”
她难得地陷入了沉默,因为她发现的确是对方说的这个道理,她的确是个未成年,哪怕她自己经常忘记这个事实而觉得自己和任何一个理想意义上的成人一样具备那些优点、缺点……以及各种各样的品质。
但她确实是个未成年。
南红勇敢地往前跨了一步。
“我打算买一瓶带回家去,做为伴手礼送给我的朋友,他比我年长。”
都是实话,虽然没有说全,比如说瑟雷恩今年十七岁理论上来说也是个未成年。
再比如说这瓶酒买回去她是必喝无疑的。
吟游诗人笑了一下:“哦,是这样啊,那看起来的确是无法阻止你完成这一次的采购啦,那么我推荐这种苹果酿,度数很低,泡沫很丰盈,而且清甜的口味和淡淡的酒香平衡得很好,是一款非常适合在第一次品酒的时候尝试的酒水哦?”
额……
还真的被安利上了。
南红掏出钱包:“好的,那么这款酒来一瓶。”
在确定了自己要买这瓶酒之后,南红忍不住问了一旁的这位热心肠吟游诗人一句:“还有什么推荐款吗?”
吟游诗人真的很热情也很大气,他眨眨眼,从坐上去之后双脚脚尖垂不到地面的高脚椅上跳下来:“要帮忙推荐吗?当然可以,我可是整个蒙德城最热心的吟游诗人了——不过,或许在此之前,我可以了解一下你都打算把这些礼物送给谁?”
父母都不缺蒙德的礼物。
母亲可能更想看到她成为研究院内的高级研究员,然后成功转正成为那种(重度)研究员,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学习而是探索整个世界,为坎瑞亚更加伟大的事业添砖加瓦。
“比我大一点,和我算是青梅竹马的,一个邻家哥哥。”
南红飞快地说。
“如果还有什么别的推荐的话请务必也一并告诉我吧!哦对了,我暂时来自坎瑞亚。”
她的措辞非常严谨。
毕竟她也可以来自璃月,或者说,理论上来说她应该讲自己来自璃月。
“明白了。”
这位好心的吟游诗人打了个响指,被帽子压着,但是却没能阻拦其微微翘起的一缕头发像是风中的小翅膀一样飞扬地颤抖了两下。
“那么,这位先生的爱好是?”
好问题。
优秀的锻造武器不应该在蒙德寻觅,哪怕这儿的确有点好货,但是和璃月相比必然还是差得有点太远。
但是瑟雷恩众所周知的爱好就是剑术,逐渐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能用“登峰造极”这个词语来形容——而除了剑术之外,他有什么很明显的喜好吗?
他爱着坎瑞亚,毫无疑问,谁能不爱生自己、养自己的祖国呢?也就只有一群不需要狗粮都可以自行上班的狗才不爱了。
同样的,他毫无疑问也爱着正义和公理……但是放过她吧,这种爱好哪能变成送得出手的礼物啊,对面这位吟游诗人真的听了这样的要求不会狐疑地抬起一边的眉毛并且发出质疑的声音——“你真的不是在找我的麻烦”——来吗?
南红沉吟片刻之后,犹犹豫豫地说出了一句:“那什么……他……我……算吗?”
关爱瑟雷恩,人人有责。
如果说到她喜欢什么,对她了解一点的人一定都能够说出一连串的词汇来并且半点不打格楞;但是瑟雷恩——她说不出来甚至不是因为她对瑟雷恩不够了解。
南红迟到地开始忏悔自己的儿童和少年时,她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太过闹腾、太过于擅长将一切带到她想要的状况中去,以至于瑟雷恩一直以来都把自己想要什么这个问题给压抑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童年时候受到过创伤的宝宝。
哦……
南红想到自己看的那些小说,她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被这些东西的风格腌渍入味,哪怕她的头脑仍然清醒且准确地落在学术研究上头。
然后她觉得如果自己还算有点良心的话就应该给瑟雷恩补全一点童年——这叫什么?童年补全计划?看起来似乎有些奇奇怪怪的熟悉但是不记得到底是哪里熟悉,算了吧。
但是要从哪里开始呢?
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南红叹了口气,在对面那位看着大概不仅仅会因为歌喉而被大家喜欢的吟游诗人的眼中,她整个人看着都像是被抽走了一口精气神似的颓下去了几分。
“虽然这么说的话,确实是很有争议——但是,我觉得对于他来说,当前整个世界上他所感兴趣的,而且能够做为参考选择礼物的,应该就只有——我。是的,我。”
虽然她对爱情确实一窍不通,但是非常基础的一些理念她还是明白的,比如说爱一个人,就是在爱情的这条领域上做到了只剩下一个人,其他所有人都像是尘埃或者干脆不存在。
所以,理性分析的话甚至可以得出她和瑟雷恩之间的感情简直已经到了超越亲情和爱情的范畴,跃升到灵魂都已经融化并且黏连在一起的一款后天连体婴。
哎呀……哎呀。
南红胸中的情绪因为感慨而有些浪潮澎湃了,但是当前的重点是找到一些合适的礼物,做为她良心突然开始作痛的反馈……送给这会儿在坎瑞亚天晓得有没有觉得孤单的瑟雷恩。
南红将心比心地想,反正她一定会觉得孤单了。
于是她的眉头有些忧愁地皱了起来,被对面的吟游诗人提醒:“你在担心什么?”
南红很快捋平了自己的眉心,她摇摇头:“没什么,一切都好,只是我刚刚想到‘我’其实也不是个选择礼物的很好标准,所以……足够蒙德就好了。”
或者换句话说,大概是她送出去的礼物瑟雷恩都会喜欢吧。
就像是瑟雷恩给她送礼物的话,不管是什么她都会觉得很不错然后很喜欢一样——南红想到一些曾经跟着其他的礼物一起送过来的裙子。
她……如果是大多数情况下的那个她,会说这些裙子的风格审美是自己三个月之前的喜好,但是拜托诶,她多多少少也能算是半个时尚达人吧,哪有时尚达人三个月都不换风格的。
但毕竟是瑟雷恩送过来的嘛,而且十有八九是定制的,在定制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自己的审美发生了变化,她自己都很难知道自己下一次审美变化会是在什么时候、朝着什么方向变。
所以她还是会很开心地穿上这些漂亮的裙子,在镜子前面左右地晃动裙摆或者干脆转圈,然后跑下楼去告诉母亲说这是瑟雷恩送的裙子你看是不是超级好看超级衬我呀。
——他们天上地下第一好朋友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吟游诗人捏着他雪白细嫩但也不失几分肉感,总之就是瞧着很好捏的下巴:“虽然是个有点难度的考题,但是请放心,我温迪可是蒙德最出色的吟游诗人,要知道,吟游诗人总是要见识很多风物,才能够在自己的诗篇中将这些意象运用在最合适的位置上的呀!”
他圆溜溜的翠绿眼珠子一转,飞快地就有了主意:
“除了酒水之外,塞西莉娅花呢?塞西莉娅花怎么样?虽然塞西莉娅花也被称为浪子的真心,听起来似乎是在一段有些奇怪的爱情中会被用到的花,但是今年的风花节上,它确实当选了今年的风之花。”
这位吟游诗人说着说着就抬起了手中的琴,手指灵巧地拨动着琴弦:“你知道风之花的故事吗?如果不知道的话,就让我来为你唱一端诗歌吧?如果觉得好听的话,拜托请我喝杯酒哦~”
南红没能防住,对面的吟游诗人起手就是一首歌。
强买强卖的性质暴露无遗,但是有一说一确实好听,所以南红也确实给对方送了一杯酒。
风之花……嗯,风之花。
在这位吟游诗人的歌曲之中,风之花是一种关于勇气和自由、恋爱和美好的花朵,而塞西莉娅花——虽然蒙德的人们大多会觉得风之花应该在蒲公英和风车菊之间二选一,但是塞西莉娅花是风神最喜欢的花朵没错。
的确是很合适的花,而且,对于坎瑞亚人来说,来自地面世界的这些花卉其实是比较罕见的东西了。
又不是所有的花都像是因提瓦特那样,离开了坎瑞亚的国土之后就会变得坚硬无比并且再不凋零,唯有回到坎瑞亚来之后才会重新变得柔软、化入故土的尘埃。
鲜花的话……的确。
南红决定去搞几盆塞西莉娅花。
好消息是这种花在蒙德城内也有人卖,坏消息是价格贵是一方面,数量少才是最大的问题。
于是,南红很认真地去了一趟摘星崖。
打不了就是亲手挖花……一路上养护回家什么的,如果用上符文的力量的话,应该会相对没那么困难吧?
*
这趟蒙德之行,持续了一个月不到。
原本是应该要有一个月的,但是南红归心似箭地开了传送。
和军方内部的情况不一样,莱茵多特女士是真的不在意任何人提前回去。
要不是为了保护这群研究人员中比较脆皮的那些,她自己或许都只是一走了之了。
因此,去的时候这支队伍就没怎么整齐,回去的时候更是稀稀拉拉——南红做为最擅长“长距离”位移的人,当然是最早地回到了坎瑞亚。
她直接传送回了自己的卧室当中,把东西随便一放,跑下楼去打算对父母说了声自己回家了——然后发现父母都不在家——随后就上楼来,将那一大堆种植在不同花盆之中的塞西莉娅花仔仔细细地摘下来。
南红先前没有做过什么和花艺有关的行当,这方面的手工也是头一次接触。
她的确在蒙德的时候进行了一些突击的学习,但是也就仅仅是在花店那边尝试过一次——南红倒也不是不给钱,或者是给的钱不够多,只是单纯的花店老板不想上那么多的班。
她只勉强学会了怎样将花以能保留最长时间的方式从根系上头摘下来、怎样将它们包装出足够好看的样子。
是的,在开始学习怎么做花艺之后,南红意识到光有塞西莉娅花是不够的,所以她还额外配了一些色系相近、或者至少凑在一起足够和谐、花朵大小上也可以和塞西莉娅花凑在一起的一些花朵。
还有色彩淡雅的包装纸、绿得非常漂亮的丝带。
南红在蒙德购买了自己所需要的全套装备,花了不少钱。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很难再有机会用到这些不管是从制作工艺还是从定价上都并非一次性的工具——
但是至少现在,一束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花束正在她的手下慢慢成型。
事实证明,哪怕在花艺方面是个新手,哪怕动手能力没有得到验证,至少,只要一个人拥有足够好的审美,她就不会太失败。
南红一手抓着这束一不小心做得有点儿太大,以至于一只手都快要保不住的花束,另一只手向外伸展出去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她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瑟雷恩已经走得家常便饭的房顶上的路,走起来略有艰难,脚尖不是很确定、甚至有点儿紧张、有点儿颤颤巍巍地走在屋顶上。
有一点点悔恨于自己今天穿的是裙子了。
南红不敢抬头,她的目光几乎是死死地盯在自己面前的屋顶上,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和往常来去如履平地的瑟雷恩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但是她这样如履薄冰的状态也没有持续上太久。
*
南红的房间里似乎有些动静。
但是窗帘是拉上的。
瑟雷恩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回来了——南红的符文水平到了怎样的水平他心中大致有数,但是有声音并不一定意味着人真的回来。
幻听在大多数时候对他来说并不存在,但如果涉及到南红的时候……未必不可能。
但是,他的确更警觉了。
于是,窗外的声音,他很快就听见了——而这一次,他也看得很清楚,毕竟没有那层窗帘的遮蔽了。
一大捧嫩黄浅绿的花卉几乎遮住了整个上半身,还有摇摇晃晃的、蹁跹的裙摆。
第65章 同行
瑟雷恩:!
在他的大脑还没有开始转动的时候,他的手就已经搭在了窗户上,随后飞快地将窗户掀开翻了出去,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南红面前去——
他扶住南红做为平衡而伸出去的那只手,差点就想要说出一句“下次不要走窗户了”,转念想起了什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从比南红高出一个头来的上方视角打量了她一遍:
“玩得还开心吗?”
南红笑嘻嘻的:“超好玩的,蒙德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特别适合生活呢——”
她将手中这一捧巨大的、在自己的搭配之下,至少很让她满意的漂亮花束递给了瑟雷恩:“这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我亲手设计打包的……额,对,为了这束花,我特地在蒙德那边设计了一个传送回来的符文。”
直到此时此刻,南红才回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她是为了给鲜花保鲜的话,她完全可以在传送前一刻再去买花束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之后自己做呢?
但是自己做出来的花束确实会更好看一定,而这种搭配也确实是蒙德那边所没有的。
总之确实要比买成品的好太多了——她总不能随便买一束花就当作伴手礼给送了过去吧?这样对瑟雷恩也太不好了。
而现在这样的花束就很好。
南红在将花束交给瑟雷恩之后就放松下来不少了,在没了这份会影响到她保持平衡的东西之后,她自己就能在这个屋顶上轻松地来回走动,甚至,如果她想要的话,小心一点,都可以在这里跳上一曲踢踏舞……
虽然不一定跳得好,但是,并非不行。
这时候,其实不管是瑟雷恩的房间还是她自己的卧室都开着窗户,但是她提着裙子原地就坐下了。
虽然你有一点对不起楼下这户人家……但是对不起什么的,早在当初瑟雷恩踩着屋顶走到她的窗口来的时候就已经对不起过了,这么多年来更是一次接一次地对不起。
倒也……没那么有所谓了。
反正这一户人家常年都不回家,也不会知道都有哪些人在他们家的屋顶上走过、或者是坐了一两个小时的。
这儿的屋顶不能说是干净,但确实也没很脏,瑟雷恩也坐下了,他有一点怀疑南红是不是在刚才走过屋顶的时候,因为不太好保持平衡所以此时此刻有一点腿软,目光隐晦地在她的裙子上头转过一圈——看不出到底是不是。
他抱着这一捧堪称巨大的花,塞西莉娅花的花瓣在他坐下来之后直戳在他的下巴上,那种清清淡淡的香味在这种距离之下,就算是再怎么清淡也要变得浓郁了——怼着他的脸,将他熏在这种独属于地面上的香气之中。
南红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蒙德是个怎样的地方,说到那些在墙上长得非常可爱的慕风蘑菇,讲到蒙德大教堂里面的山楂糖丸,讲到那位很有意思的修女还有同样有意思的蒙德人们自己……
她还说到了天空之琴、风之花,当然也包括那个在她看起来就只是巧合而已的将硬币扔到了风神像的手上。
最后,她煞有介事地问:“你能不能养成一点爱好呢?就是……比如说音乐啊、美术啊之类的,或者喜欢机械造物——研究院里面最近有一款很帅气的全包盔甲,比起普通的盔甲还要更厚一点,整体其实和耕地机的机制有点点相似,反正人可以钻进去,然后操控它进行攻击,目前还只是设计稿和理念,做出来之后……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像是超大版本的耕地机吧?我觉得那种东西也超酷的,不知道你怎么想……有机会的话,来研究院看看吧,反正这种东西最后应该会被送到军方那边去。”
南红说话的时候,双手都是举在胸前的,一边说话一边摇晃着做些动作,比划着和言语差不多的意思,瑟雷恩看着她的手指上上下下地晃,什么都没涂但是保养很好的指甲尖尖亮晶晶的。
“……我去了蒙德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想这个问题呢,想来想去,想到最后也没有想明白你的私人生活时间里头都有什么爱好,然后我进行了非常深刻的检讨,这些时间我占用得实在太多了。”
南红的声音相当铿锵,听起来像是已经做出了什么决断。
瑟雷恩:“应该不是给我留出更多的自由时间?”
南红摇头:“那还不至于,如果我就这样转身走了让你自己去寻找你感兴趣的东西,那也太对不起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友谊了。”
她很是认真:“我反思的结果是,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
瑟雷恩失笑:“是吗?我很感谢,但是,至少暂时我的确没什么想做的,你知道,我并不是个有趣的人,所以才会更需要由你提供那些有趣*的想法,我才能在和你一起将这些有趣的想法实践的过程中找到一些乐趣。”
南红沉吟。
的确,瑟雷恩在她心中的形象确实和他自己说的也挺重合的,整体上有点儿她最近看的那几本言情小说当中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主角们的味道——当然,他也没有那么的一心扑在事业上,毕竟她拖了后腿并且拖后腿得还挺厉害,只能说是和那些人一样有着极好的风险管理。
爱好不明显,软肋不明显。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还是她来做主一切的自由分配时间。
这确实是个挺有诱惑力的选择,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良心、以及真的把瑟雷恩看得和她自己差不多重要,南红根本就不会提出这个提议好么?
要知道,自我为中心真的很爽,一直以自我为中心到逐渐养成习惯之后,改都改不过来。
南红扭扭捏捏:“但是这样很不好诶……要不,之后试试看一些从前没做过的事情吧,万一里面能够遇上你喜欢的呢?”
当然,如果等到那时候,她仍然不知道瑟雷恩都喜欢些什么的话——那其实也很好解决的,那就可以继续让她来全面做主了不是吗?
“刚好,”南红踢了踢裙子,“我才升中级研究员没多久,反正之后也不可能立刻给我安排晋升,再怎么说也要等到我十八岁之后,各种研究方面的压力也没有很大,军方……”
她向瑟雷恩确认:“最近的提瓦特一切都风平浪静,四处和平,没有要打仗的意思,对吧?”
瑟雷恩点头:“没有。”
“那我们都会有不少的时间可以外出诶,这一趟去了一次蒙德,我确实有感觉到旅游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南红决定从夹带私货开始,当然,这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夹带私货?瑟雷恩到地面上的世界去的几次都是因为军方的任务,除此之外,他根本就没怎么好好看一看地面上的世界诶。
虽然说地下的王国也有其精彩,但是地面上的世界很显然也各有各的风姿——反正,如果是那种以享受而不是暴走和打卡为目标的旅行,谁会不喜欢呢?
就算是她这样其实属性也挺宅的人,在外出旅游过一次之后也是真的准备立刻写上一份计划单,预备着之后要去哪个国家兜兜逛逛。
“我要回去盘算一下自己可以请出哪些假来了,下一次……如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我打算安排得简单一点,这一次毕竟还有莱茵多特女士带队,只是我们俩的话,最好找个新手村。”
南红盘算着璃月对于她来说就很新手村,而且安全系数也高,就算是对于坎瑞亚人来说也是绝对的新手村。
璃月港……嗯,也可以,就是要从奥摩斯港走,而且主要是人文景观,南红是觉得对于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地下的人来说,先去地面上看看那些地下所没有的风景会更好一点。
璃月沉玉谷的青山秀水就很不错嘛,而且在其他地方,真的很难见到沉玉谷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饱和度不高的清爽色调。
况且沉玉谷这个地方也没有因为天然的山水风光优秀而缺乏人文嘛。
如果是更靠近枫丹的那条海岸线上的出口离开的话,那么只需要做上不到一天时间的船就可以来到遗珑埠。
那么近,那么美,周末到……
不行,周末还真的到不了沉玉谷,毕竟盘算假期就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做好出行之前的攻略也确实是非常重要的。
但至少在这一刻,南红下定决心,她伸手,和瑟雷恩轻轻地击了下掌:“那就说定啦?总之在今年结束之前,肯定要出去玩上一趟吧?”
她又说了一些话,终于,在整理裙子准备站起来,而不是一直在这个屋顶上眺望着更远处的屋顶、宫殿以及那些在街道上来来去去的人们之前,南红突然转头看向那一大捧的花束,问瑟雷恩说:
“怎么样?还算喜欢吗?”
她有点儿苦恼地歪了歪脑袋:“其实一开始我想的是,如果有那种很艳丽的红色花朵,搭配上银白色的花朵,一定会很好看——毕竟我觉得我长得就很好看,那么我的配色也一定是很好看的!”
瑟雷恩不由得在心里承认她说得对。
“现在这样也很好看。”
“但是红色的花还算是好找,银白色的花就很难找了,所以最后也只能这么搭了。不过你看,我买了一些颜色很搭的束发丝巾。”
南红转过头,将自己的后脑勺对着瑟雷恩,给他看用来绑着头发的丝带是怎样在绕了好几绕的发丝之间穿插的,然后又是怎样轻飘飘地以一个蝴蝶结的模样挂在靠近脖颈的位置,其中一条丝带正搭在项链上。
“这根丝带是不是也超好看的?”
*
坎瑞亚的确是一个非常秩序化的社会没错。
但是对于未成年人来说,这个国度倒也没有那么的……把所有人都当成拼凑起一架战车的螺丝钉。
尤其是研究院的莱茵多特女士,她自己就觉得想要弄出更好的成果就需要四处走走放松心情,等身心放松的时候,灵感自然而然会来到身边。
她甚至还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毕竟她的生物炼金技术已经慢慢地开始接近能够创造出一个生命的水平了。
她宣布,等自己有了一个被炼金术造出来的孩子之后,她一定会带着对方周游世界,让这孩子多多见识这个世界。
“只有看得多了,才能从观察中找到突破口。世界的真理,绝对不是靠着坐在屋子里头的猜想就可以解明的。”
所以,其实也就是只要军方那边同意放行就可以了。
不算很容易,但也绝对不算很难,至少在一个月之后,瑟雷恩就成功获得了在三个月之后的假期。
三个月呢。
三个月的时间,用来准备一场差不多十天左右的旅行是真的足够了,只不过因为是有计划的第一次,所以南红做攻略之类的都做得非常认真。
她拿来了家里的一份地图,这副地图被她挂在了卧室的墙上。
这张地图上只描绘了沉玉谷地区,这也就意味着,沉玉谷地区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被描绘得特别详细。
南红在这张地图上面做了很多的标记勾画。
为什么说璃月地区的旅游对于她来说是新手村呢?当然就是因为做为璃月人,哪怕她现在并不居住在璃月,她也早就从身边人那里耳濡目染了很多璃月的风物,也去过一些地方。
她当然知道哪些对方是不去就会后悔的,哪些是一看就知道专门哄骗外地人去的地方。
她和瑟雷恩的那本用机械信鸽来回送的小本子到现在也还在用着,只不过已经换了好几本本子了。
最开始的那一本早就被写满了,南红想要自己收着,但是在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瑟雷恩说他已经将这本本子收在了自己的抽屉里面、并且还是分门别类地放好了。
好吧。
虽然上面有些句子她其实会想要时不时拿出来看上一看,但是既然收起来了那就算了。
而且,南红将心比心地觉得,瑟雷恩这么说也可能是因为,他也会像是自己一样想在一些夜深人静的时候把这本书拿出来,躺在床上借着不那么明亮的灯看自己以前都写了点什么。
说不定也是一边看,看到了一些句子,还会笑出声来,或者是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点儿酸酸涩涩的发胀——她有过好多次,差一点就要大半夜地穿着睡裙爬起来,穿过无辜的邻居家的屋顶,去敲他的窗户然后隔着大扇的窗户给瑟雷恩一个拥抱,说:
“认识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
她真的差点这么做——只可惜开窗之后发现外面的风好大也好冷,天晓得为什么那天天气调控会调成这个样子,她只穿着轻薄的睡裙诶,一开窗就被吹成了傻子,不得不把窗户关上,缩回了床头去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面。
那个想法也就只停留在想法的层面了。
总之,现在的小本是小本第五代,因为已经到了第五代了嘛,所以南红也就给这一系列的小本子起了个名字——从布克一世到现在,是布克五世了。
布克五世其实也没有剩下多少寿命了,四分之三的纸张都已经被写满,但是这剩下不多的寿命注定会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耗尽,因为南红提笔就是一顿库库写。
她将自己对于何时出现在哪个景点,途中步行大概会花费多少时间的安排大致写了出来——因为这只是第一天的粗略计划而已,所以占用的行数不是很多。
但是,她还将自己觉得一定要去的地方、以及一定要吃的几家菜的名字和地点全都在下面写明了。
[如果你有异议的话,你也可以规划一条路线,到时候看谁规划得更舒服——说起来,我觉得璃月的治安还是很可以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一些比较安全开阔的地方扎帐篷?这样的话还可以看到山里面的星星,虽然不喜欢占星术,但是沉玉谷的星空还挺好看的来着。]
这样来上一段,一页纸就打不住了。
她将本子卡在机械信鸽的喙里头,然后把它送出去,看它已经显得有些笨重了的飞过这段短短的距离,翘在瑟雷恩的窗户上。
瑟雷恩那边也没有拉上窗帘,而他的书桌也在南红都不记得了的某个时刻换成了放在窗前的。
所以,现在的南红能很清楚地看到瑟雷恩听到声音、开窗——然后他发现在那只机械信鸽之后,远一点的位置还有她正在看过去。
于是,瑟雷恩对她抬手挥了挥。
南红想了想,从自己书桌上的花瓶里头抽出一枝丝绢做成的假花,远远地对着瑟雷恩做出了一个献花的动作。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了——但是至少应该在笑。
南红在想自己下次是不是可以学一下用嘴巴咬着花,然后做一个夸张一点的、像是舞台上演员准备下场时的行礼姿势。
*
做攻略是一款很幸福的事情了。
至少南红是这样觉得的。
她喜欢有点规划的世界,而旅行之前就已经开始想自己要和瑟雷恩做些什么这件事毫无疑问更是令人高兴的。
想想看璃月竹林间清澈的风,想想看那些在层峦青山之间相对留出的绿水,想想看那些亭台,想想看水墨一样飘逸但是多了几分红尘味的遗珑埠。
再想想看租一条竹筏,让瑟雷恩感受感受什么叫做真正的河流;在山崖平缓的地方看层云之间宏伟的日出和日落,扎起帐篷之后还可以半躺在帐篷里头,双手枕在脑袋底下看星星,说不定——当然也只是说不定——还能让两个占星术方面都一点儿不入门,顶多拿着报纸上的那些天空中某某区域的命之座所对应的人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发财或者走桃花运之类的文章看看自己的“未来”的两个人一起做做上述的事情然后笑出声。
甚至,兴许瑟雷恩可以钓鱼呢?
坎瑞亚这个国家的文明水平的确发达,但是要花只有因提瓦特,要动物是什么的,除了已经成品的肉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些其实做得并没有十分好的仿真机械动物。
谁会喜欢那些在地面上行走的,但是外表像是水母或者螃蟹的机械啊。
还得是现实中的动物才足够得劲吧!
所以,瑟雷恩会喜欢钓鱼吗?
南红不算是钓鱼佬,但是在有机会去钓钓鱼的时候她也会掏出自己的鱼竿。
定制的,鱼竿。
一起钓鱼其实也是很开心的,尤其是在最后攀比到底谁钓的鱼更多、谁钓的鱼更大。
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钓鱼环节,攀比,抬着一条一米多的鱼对着所有的钓友绕行三圈是一种基本的“礼仪”。
嘿!虽然她不算是真正的钓鱼佬,但是这种钓鱼结束之后的炫耀环节,南红还是非常喜欢的。
这种事情想想就美滋滋的,而且瑟雷恩大概是不会对她炫耀的,她甚至可以去对方的桶里面把最大的那条鱼抓到自己的桶里面。
瑟雷恩会帮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旅行的计划就是对于未来的期盼嘛!
南红连着好几天去研究院的时候脸上都带着非常高兴的微笑,嘴角的那颗梨涡若隐若现着。
地上若有所思:“你今天居然能给我好脸色?是发生什么喜事了吗?你在外面捡到了十个亿的摩拉,还是你发现了什么世界的真理——还是王伊尔明突发奇想打算把王冠送给你?”
他不是个传统坎瑞亚人,哪怕他比起南红来要极端一点,他抛弃了自己稻妻人的身份。
而南红到现在也还是璃月人。
他们两个都属于是对坎瑞亚的王权没有那么在意的人,地上格外喜欢开一些……在坎瑞亚人看起来多多少少过分僭越的笑话。
南红是在所有中级研究员里头最不会举报他的人。
南红翻了个白眼:“你不懂。”
地上夸张地“啊”了一声,声音拖得很长很长。
“那就应该是和你的那个青梅竹马有关了吧?怎么说,对方最近向你告白而你答应了吗?啧……小孩,你的年龄还是小了一点,虽然此时正是早恋的年龄,但是考虑到家长对于一切早恋气焰的消杀,我建议你还是再过个一两年,说起来……你今年几岁来着?”
南红再次翻了个白眼:“真八卦啊,地上先生,不如继续去看你的言情小说好了,祝愿你可以从下一本书里面看到天理和祂那四个影子的禁断绝恋,从而发现坎瑞亚人之所以和天理关系这么差完全是因为坎瑞亚人是生之执政纳贝里士和另外一位执政偷情的产物。”
地上:“……”
他对着南红鞠了个躬:“果然,和你相比,我还是缺乏了一些创意,那么,借你吉言——我也很想有机会见证这样震撼的时刻。”
可恶,这不是完全没有恶心到他嘛!
南红咬牙切齿地想:自己下次一定要多多向地上学习……也向其他没有道德也没品的家伙学习。
*
[我买了很大的帐篷,试过了,很结实,可以找地方露营,还买了便携烤炉,用冰元素保证食材的新鲜吧,这样到露营的时候就可以做烧烤了。——21:18]
[好耶好耶!瑟雷恩万岁!那调味料也多带一点吧,辣椒可以不用带,坎瑞亚的辣椒永远也比不上璃月的辣椒!——21:39]
[钓鱼呢钓鱼呢?你准备好钓鱼竿了吗?沉玉谷那边真的有一个很适合钓鱼的点位,我都做好攻略了,那边能够钓起来一种肉质特别鲜美的鱼,而且刺也没有很多,不管是炖汤还是烤着吃煎着吃都超棒的——哦对还有毯子,山间睡觉会冷哦。——21:43]
[我准备了睡袋。其实不要紧,晚上我会守夜,篝火边上也不会冷。——21:58]
[守夜是要交替的!实在不行,用几块石头和符文做出一只石头小狗来帮我们守夜也是可以的呀,这种符文我记得在一篇手稿里面看到过,是个很喜欢四处冒险的前辈写的,找出来应该也不费多少时间。——22:15]
[瑟雷恩!我刚刚查到了!我们去的那段时间遗珑埠会举行一场仪式,说是从很古老的时候传下来的仪式,会把很漂亮的玉石放到河水里面去,然后祈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仪式我也没有见过,我们多安排一天在遗珑埠,把这个仪式体验一下好吗?好嘛好嘛!]
后面的两个“好嘛”不是写错字,而是意味着比起撒娇让对方同意这样的做派之上还有更为进阶的操作: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哦,一定要照着这个答案来回答,拜托了,否则的话……总之否则后面肯定跟着点什么,暂时还没想好所以先不告诉你。
瑟雷恩很习惯这样了。
甚至能够在写下这些文字的墨水完全干掉之后以拇指的指腹在最后这几个几乎都能够让他看到表情的单词上头摩挲。
南红的小习惯是,在她写什么东西的时候,嘴唇会跟着动,像是在一边默念自己要写出来的东西,一边把它们誊抄到纸张上来。
脸颊两边的软肉也会随着嘴唇的小幅度动作而有一点儿微小的动作,有的时候会鼓起来一点,变成很好戳的样子。
在他十岁,或者不到十岁的时候,总之就是年纪还小的那会儿,他总是会生出一个蠢蠢欲动的念头:
要是我伸手去戳一戳她的脸颊呢?
那么软的、还有点鼓鼓的,像是奶油一样软。
他并非没有戳过——南红是个双标的姑娘,别人对她伸手的时候她会后退,躲到能够给予她安全感的人身后,完全不给他们半点儿面子。
但如果是瑟雷恩的话。
好吧。
她把脸凑过来,歪着脑袋,如果高度差有点大的话,她甚至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垫一垫脚尖:
你戳吧,轻一点哦,会疼的。
十岁之后他倒也不能算是完全没了去戳她脸的想法,南红的脸从始至终都没有很瘦很瘦过,脸颊上总是有很柔软也很可爱的弧度。
但是十岁之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能太越界,性别不同真的会让很多事情变得不方便,于是他甚至有过在一两个夜晚,对着天花板心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是个女孩子。
后来他看开了,毕竟不能伸手不算是什么非常让他绝望难过的事情,在大多数时候他的情绪都淡淡的,波动不算很大,稳定得像是狂风骤雨的大海之间,始终明亮着的灯塔。
只是偶尔会有一点点可惜,这种可惜之情在今年变得强烈了一点,毕竟在思考爱情和亲情这种让人抓破脑袋的议题的时候,很难不会联想到如果——
虽然只是如果。
有个什么看不清正脸的家伙将手伸到了南红的脸颊边上,帮她整理头发、帮她修剪掉那些她懒得护理的发梢,帮她将长发编起来,也将那些耳畔的碎发藏起来……
手指多次“不经意”地触碰过她的脸、耳朵和脖颈。
一想到这里就太容易握拳甚至于攥紧拳头让手部的骨骼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了,对一个人生出不好的想法来是很正常的,虽然发生在他身上的确不那么常见……
但他毕竟也是个人。
好在目前为止没有这样的人,因为南红工作环境的特殊,她在工作中甚至遇不到几个和她年龄相仿、或者说是在二十五岁之下的男性。
甚至都用不上他主动来严防死守。
南红素来是个喜欢看脸的人,所以要是大出太多的话也很安全。
瑟雷恩有些心累地想到这里,随后回:
[好,听你的。]
写完这句话抬头,他发现南红还在盯着他这边看,甚至不是一时兴起地转过头,而是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脸的那种看。
饶有兴味的,在发现他又抬头的时候,抬手敲了敲窗玻璃。
虽然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瑟雷恩放下笔。
他在陪她玩一会儿这样奇怪的小游戏,和直接走最熟悉的一条路去找南红这两个选择之中,选择了快要成年的人也可以和大人一样两个都要。
他学着南红的动作和节奏,也在玻璃上“笃笃”地敲了两下,随后自己站起身,将那只机械鸽子留在了桌面上,钻出了窗户。
不管是南红的窗户还是瑟雷恩自己的窗户,对于他来说都在变得越来越小,钻起来的时候需要更多的精准度。
当然,练了这么多年,倒也不至于突然哪一天马失前蹄,只是南红开始思考这窗户是不是要扩大一点。
如果哪天她艰难地翻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腰没那么柔软了,无法将自己的身体折叠成她想要的效果,那似乎会有点尴尬。
虽然不是不可以下楼走门,而且随着他们两个的年纪越来越大,其实下楼走门拜访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像是小时候那样被家长阻拦——
但是路径依赖。
在南红看来,这是她和瑟雷恩之间一辈子的小秘密,将来也会被一起带进坟墓里,或许他们的棺材还可以做成开口的,而墓穴则做成联通的,如果哪一天他们都变成了僵尸,或者以骷髅架子的模样清醒过来的话,还可以沿着这条陌生但熟悉的道路爬到对方身边,然后快乐地躺在一起……
躺在一起干什么呢?
南红也不知道,或许是数泥土里面的虫子,或者是听她说自己的骨头架子长得多么好看,颜色是多么的健康发白。
总之应该是很快乐的没错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甚至可以把骨头架子和骨头架子勾在一起,那也感情很好了。
“我找到那个符文了。”
南红收回短暂发散出去的思索,将一枚瑟雷恩看不懂,但是觉得绘制得很漂亮的符文举起来展示给他看。
“这就是那个可以制作出一只能够预警来敌的石头小狗的符文,事实上,不一定要用石头,别的材料也可以做,所以,我暂时用了纸张。”
南红在纸张上轻轻一点,往符文中注入了能量,一张原本扁平的白纸瞬间旋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当中所描绘的形象那样,在几次旋转之后,也未曾听到有纸张撕裂的声音,但是一只颇为像模像样的白色小狗就这样神气地站在了桌面上。
大小么……也就只有南红的巴掌那么大。
它摇晃着没有毛的脑袋和尾巴,黑色的豆豆眼盯着面前的人类,片刻之后,它发出了一声很是神气的“汪”。
南红看起来也很神气,像是这只突然出现的小狗……不,比这只小狗还要神气好多,不如说这只纸张做成的小狗之所以会看起来如此神气,大概是因为沾了制作者的一点儿光。
大约像了个百分之五十。
她的脑袋扬得高高的,脖颈竖得直直的,一些平常不怎么常见的线条也都被拉出来,显得优雅矜贵且分外漂亮,因为洗完澡了所以显得蓬松的银白色头发让她的脑袋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点毛茸茸。
应该会……如果把手覆盖上去的话……
很好摸吧。
因为猜测此时将手掌覆盖在这个圆圆的、毛茸茸的、骄傲的神气的漂亮的可爱的脑袋上之后,掌心会传来怎样的触感而慢了一拍的瑟雷恩在片刻之后看到南红向前走了一步。
她一开始没说话,但是眼睛里面流露出奇怪的神情,而后她忍不住说话了:
“它不可爱吗,你为什么还不夸我呢?”
瑟雷恩不是一直都会在第一时间夸夸她的吗?!
第66章 坎瑞亚最大女性杂志
沉玉谷真的是个很适合旅游的地方。
但是在沉玉谷钓鱼和在沉玉谷看星星都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南红在自己的旅游攻略上这么写:
虽然池子里面的鱼很多的,但是有可能你和你的同伴都一条鱼也钓不上来,最后气急败坏地想要亲自下水捉鱼,却发现自己的道德品质没有那么败坏。
另外,虽然星空很好看,但是星星太多了,如果想要按照报纸上面写的那种简单占星办法看命之座的话,那会因为过多的星星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命之座——而如果开始动用正儿八经的占星术知识的话……
拜托!两个占星术方面的学渣诶!学了多少就还给了老师多少的人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开始研究星盘吗?
……研究着研究着就会心累得困死过去的吧?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一切都很好!
竹筏很愉快,尤其是让竹筏自己顺着河流往下飘,而坐船的人可以一前一后……这会儿就不能坐在一起了,否则竹筏的重心会出现一些问题然后翻船。
但是她在船头,她可以把鞋袜脱了之后把双脚试探着伸到缓流的清澈河水里头——虽然没多久就被冰得滋哇乱叫然后跳起来。
在翘英庄吃茶和茶味的所有点心也是很愉快的!南红分明记得父母从翘英庄带回过茶味的点心,但或许是因为这些点心刚做出来的时候最好吃吧,总之她问瑟雷恩是不是吃过这个味道的时候,他否定得非常迅速。
是吗?
那好吧。
那么,这一次要多买一点带回去吗?
做为伴手礼送给同事什么的——但是还蛮重的来着。
请问能邮寄到须弥吗?
能的是吧,谢谢谢谢。
同样,沉玉谷这个地方的风俗民情,其实并不比南红原本觉得要更胜一筹的山水秀色差上多少,甚至于在走完一整个十天的行程之后,她最喜欢的是在遗珑埠内的项目。
很璃月传统的、用凤仙花的汁水染指甲的这个体验项目。
南红觉得那种染出来的红色和自己的眼睛颜色可搭了,所以她说自己一定要染一个。
但是染指甲要花的时间不短,所以——
在请瑟雷恩出去等和拉瑟雷恩一起下水之间,南红选择了非常不讲道理的、非常坏心眼地抬起头来,用某种意义上有点类似狗狗蛋花眼的目光看着他:
“就做一个、一个!就当是陪陪我嘛!”
其实就算她不怎么说也可以成功的,但是这么说之后就会获得一个“没关系,两只手都做了也是可以的”这样的回复。
但毕竟这种天然鲜艳的红色和男性还是有一点点不太搭了,南红自己拒绝了这个更过分些的提议:“只要勾在一起的小拇指就好啦。”
在第二天、解下包裹在手指外面的叶子之后指甲红红并且牵手的照片,南红留了不止一份。
一份被她非常贴心地夹在了布克五世里头,算是连带着这几世的布克一起交给瑟雷恩的东西;
另外的几份则被她自己收了起来,这边留一点,那边留一点……反正能保证就算她以后变成了不知道自己都把东西放在了哪里的糊涂鬼,只要在家里大肆翻找上一遍,就一定能够找到一张,拿出来让自己追忆往昔。
*
而到她十六岁,也是瑟雷恩成年这一年,南红就打算趁着还能把瑟雷恩比较容易地薅出门来的这一年,好好往足够远的地方走走。
成年了之后就没那么容易薅出来了……也就意味着这场虽然一开始说是给他找点儿兴趣但最后还是演变成了以她的兴趣为主的外出旅行计划需要暂停下来,等到新的人事安排下来之后再考虑能不能继续。
这一次,要不就去至冬吧?
理论上来说距离坎瑞亚最遥远的国度,风味和其他几个国家都完完全全不一样的雪国?
“怎么样怎么样?”
研究院里有人最近去了至冬,回来之后就说这个地方虽然不适合居住,但是真的很适合出门旅游。
然后南红就开始怂恿了——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被说心动吧。
当然,这背后并非没有别的原因。
一开始,只是她在和一些研究院的同事们闲聊的时候,聊到了男性身材这个话题。
那些已经成年的、甚至已经成家的女士们在这方面的尺度要比她大好多,其中有一位拿出了一本杂志说:
“你看过这个吗?《帝国华彩》,纯粹的女性向杂志哦,每年都会有特别值得看的一期加刊,那一整本上都不会有别的内容,而是评选出来整个坎瑞亚国内最多人想要与之春风一夜、共度良宵的美男。”【1】
当时,包括拿出这本杂志在内的所有年长的女性研究员们都看向了南红,南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随后这本书就被塞到了她的怀里。
“你已经到了可以看这本刊物的年龄了,毕竟它的分级是16+嘛,要知道,十六岁以上和以下,有些东西就是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区别。”【2】
瞬间这位女士身边的所有人都开始哈哈大笑。
南红虽然不解其意,但是这本杂志她的确是拿回去看了的。
今年登上这个排名榜首的是维瑟弗尼尔,那位预言家。
给出的理由是,虽然这位的身材看起来没有前几届那么出挑,没有那么的宽肩窄腰长腿翘臀,但是有时候文弱一点的风味也是不得不尝啊不得不尝,而且薄肌也很不错对不对?那种流畅的线条也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维瑟弗尼尔阁下身上有一种看向未来的哀伤气质,而这种气质,真的,很有味道。
这还很正常。
除了南红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想到占星术,随后就联想到那个让她痛苦的课程。
她翻到了下一页。
从第二页开始南红发现了这本杂志似乎不太对劲。
怎么第一位穿得身上除了脸之外没什么露出来的地方,但是第二位就直接……
和春风一夜、共度良宵这两个字相配的,是一位仅仅穿着泳装披着一条很小的速干围巾的照片,照片正中央,古铜色的腹肌挂着水滴,腹肌的线条那叫一个纤毫毕现。
南红:“……”
南红:“?”
不是,这杂志是正经杂志吗?
第二天她带着这样的疑惑去问了那些年长一些的同事,同事们嘻嘻哈哈地告诉她当然如此,毕竟除去一些无心上这个杂志榜单的、天然去雕饰的帅哥之外,还有一些人是真心想要上这个榜单的。
也别管是虚荣心作祟还是怎样,总之他们会给自己凹造型,然后挑选角度拍上一张擦边的,而这一次的第二名就属于是确实有点姿色,因此在出卖了自己的色相之后成功获得了这样的好名次。
南红在这些方面还是太缺乏社会经验了一些,她非常震惊地表示原来如此,居然还能够这样,随后展开了这本只在私下流传的杂志,又看了一眼那位在她眼中搔首弄姿的黑皮哥,最后非常肯定地给出了个评价:“就这?”
事实上,如果不是维瑟弗尼尔阁下在学术领域上的地位过于超然,以至于南红看到这*张脸就会觉得头痛并且将他排除在“选美”这个范畴之外,南红会评价说他也就那样而已。
她的身边瞬间围坐了一群感兴趣的同事:“哦?你管这个叫‘就这’吗?”
虽然对方可能的确不算特别优秀吧,但是能排到第二就证明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评价也不用给得这么低不是吗?
她们的言下之意则是:如果这种水平是“就这”,那么不“就这”的水平能不能说说看——平常得吃多好啊才能对这样的大鱼大肉毫无所动,莫非是山珍海味?
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南红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挂在了火苗上头,正在不停地加热。
她的脸都烧起来了,年轻人的薄脸皮在此时此刻显露无遗,南红抿着嘴唇,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字词来。
四周的成年人都能理解她此时的窘迫,因此逗孩子的行为也就只持续了半分钟左右而已,随即就散开了,只剩下南红一个人还坐在原地,拿着自己的午餐水果,在那边想刚才那一句脱口而出的“就这”背后……
确、确实是就这嘛!
虽然肩膀确实挺宽的,但是腰也没有很细啊。
从拍照的角度甚至看不清腿到底有多长,后期是不是造假了也不一定。
反观瑟雷恩,就算和维瑟弗尼尔穿得是差不太多的严严实实,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就……
南红很难再想下去了,因为再往下想,她感觉自己脑袋里面的保险丝就要烧断了。
明明身边的目光都已经散开了,但是那种仿佛被放在了火焰最热的地方炙烤的感觉却没有散开。
咳、咳。
反正……反正这个所谓的第二名甚至还没有黑长直——维瑟弗尼尔也没有。
金色的顺直毛、红色的卷毛……不管什么色的、卷曲程度如何的头发,总之都不如黑长直就对了!
但是这么想也很怪异啊。
就算是把对于身材的评价转移到了脸上,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也就很离谱对吧?正常人真的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吗?正常人……
南红“啪”地一声抬手捂住了脸。
完了,她好像不正常了。
为什么这种事情一开始想了之后,就算想要刹车了也完全刹不住呢?
她机械地咬着手中的水果,双眼仿佛透过了时间的迷雾看向未来。
不应该啊,她原本……
她原本是怎么想的呢?是觉得自己的审美非常优秀到可以点评这份看起来不够专业的杂志——毕竟大多数的意见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还是因为虚荣心作祟觉得自己的竹马不可以输给任何人?
又或者,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原因:
因为她其实在平时的时候,在私下里,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对瑟雷恩有了那么多的关注?
有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再抑制住。
一整个下午,南红都在尝试着用专业的知识把自己脑袋里头忍不住去想到的那些画面给压下去,但是大脑这个器官,兴许是因为更聪明一些吧,它并不是那么的听话。
南红双手抱着脑袋,强行逼着自己去思考:
……符文的……高度抽象……枫丹的前文明雷穆利亚……音乐符文和……言灵……啊啊啊啊啊啊她不要再想到瑟雷恩了!
不管是在沉玉谷那边拍的,因为染了凤仙花色的指甲所以拍摄的合照,哪怕那合照上头对方的手指真的是又长又骨节分明;还是偶尔有些时候站在阳台上,将那张真的漂亮得很正统很权威的脸凑在窗前,轻轻敲着窗户而她过去开窗,于是很近距离地看到了他很长很长的睫毛的瞬间……
将用音乐来表达符文的逻辑……改写成为用语言腔调来表现符文的基础逻辑,这样就是最初的言灵……最初的言灵……
但是瑟雷恩的睫毛为什么会那么长呢?
南红无助地放下了自己当前的研究。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美色占据了大脑,但最大的问题是,她一边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对,一边却还忍不住往深处想想。
对啊,那睫毛就是很长而且很直啊,很浓密的,低垂下去的时候会在眼睛下面投落一层小小的阴影,把原本颜色比较浅的、很澄澈的蓝紫色的眼睛多蒙上一层灰扑扑的质感。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都被娇生惯养着,后来再想起这一时段的自己的时候的南红心想,她说不定都要给自己一巴掌。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她会阴暗地调整自己的心态,继续在瑟雷恩面前表现出自己一直以来元气外向且无害的样子,直到发现自己完全调理不好的时候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楼下给岩王帝君上上香。
但是。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南红最近看了一本书,当然这本书还挺重要的,因为里面提到了关于水神厄歌莉娅的诞生之类的故事,甚至南红还在里面看到了那位已经在占星术上快要登峰造极,如今已经获得了超越占星的“预言家”这一头衔的维瑟弗尼尔都在这本书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段读书笔记。
南红看完之后发现这居然是一段对于枫丹的末日预言,说大约在五百多年后……
南红在看到这个“五百多年后”之后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但是她将这本书放在了一位出身枫丹,和她的属性差不多,都算是虽然离开了国家但是对于自己的故国都还挺有感情的研究员平常一定会去的地方。
但愿对方能翻到。
翻不到的话,那就只能等再过段时间,找个由头让对方意识到这个预言的存在——毕竟,她不知道维瑟弗尼尔阁下是怎么想的,他是打算把这个预言藏起来呢,还是广而告之让枫丹人知道并且早做准备。
这段预言非常重要。
但是对于南红来说,这条五百年后的预言的重要性,其实有一点点比不上这本小说当中的一句话。
只是对她个人来说。
这本言情小说是火过的,当年之所以能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里头的女主角在很多个颇为优质的青年之间做选择,而一直到文章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做出真正的抉择——算是开启了某个类别的先河。
在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大家都说竹马不敌天降,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如果说一直和竹马生活在一起,要爱上早就爱上了,所以才会不敌天降,那我就觉得这话说得很不对了。
天降之所以会很有魅力,是因为这是一个没吃过的款啊,就像是到外面吃饭,如果一直都习惯性吃一家店的话,偶尔也是会腻的吧?这时候就会想要换换口味不是吗?像我这样的人还想要把所有的口味都给收集齐了呢。
所以天降的如果对胃口的话肯定会去吃一口——但这并不以为着竹马就不重要了好不好?这可是从小吃到大的食堂,是最习惯的味道啊,外面的尝过两口之后新鲜感没了肯定还是要回归日常的。
一直在一起的那就是家诶,这时候就要说到小孩子了,很多小孩子小时候都不觉得家里很好吧?都会想要往外走吧?但是长大之后就会意识到家里有多好。
所以,缺的其实就只是一个意识到的契机而已,毕竟对于那么多人来说,分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挺困难的。但是真的——和人相处就是喝水,冷暖是自知的,这个人相处下来怎么样,十几年、二十几年,不都这么经历过来了吗?生活中有那么多的细节可以确定这个人好不好,而这么多年来如果对方始终在你身边,那不就意味着他本身就是你的一个家吗?爱上家是一件很正常也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很长一段话,算是为这本书其中的一位男主撑腰——对于其他的部分,南红都有点一目十行一扫而过的意思,但是这一段和对于枫丹的预言,她的目光几乎是刚刚从上面扫过之后就被黏在了上面,好一会儿都没能撕扯下来。
哦……
她身边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可以被称之为天降的人。
硬要说的话,贤者海洛塔帝勉强能够算一个吧——平均每三年产出一本新的关于言灵术的很厚很厚的论述……或者说是高端教材,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让人痛苦的、还要求一定要“读懂他的心”的天降呢?
南红现在一想起这位就头疼,赶紧把他从自己的大脑里头赶了出去。
她一定会好好研究这本新书的,但是在她沐浴斋戒,将自己变成一个最适合进行研究学习的状态之前,还是先放过她比较好……嗯。
总之,说回到这本小说里头的这段话。
南红觉得这段话不一定很有道理,但确实可以……给予她一些像是点醒一样的感觉,就像是在须弥那边的某种推拿,过程中会拿着一个金属的钵,在头顶上敲一下,用那种悠远的声音来让人的头脑猛然间一清的感觉。
对的对的就是家的感觉。
对的对的就是那种……自己这一辈子才不到二十岁但是已经吃了十几年的老款肯定就是最爱吃的菜的感觉!
就是那种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回去之后肯定要到对方那边去获取能量、认可甚至于有可能是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
最后这个词确实有一点夸大了没错,但也只是夸张而不是胡编乱造,毕竟,其实在一些时候,只要从哪怕一个人口中听到了“你可以的”这样的话,就已经可以让人的精神大为振奋——就更不用说,同时还知道对方一定会站在自己的身后,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了。
所以这本书前前后后的一些段落,主要是针对心态的一些论述,其实也是真的蛮演她本人的。
于是,她非常难免地进入了一种名为惊弓之鸟的状态。
都怪地上这个从始至终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傻……*坎瑞亚粗口*啊啊啊啊啊!
如果不是他把在小说里面搞学术这种风气带到研究院里来的话,她就绝对不会看到这本小说,更不可能因为一本小说而产生些许名为惊慌失措的情绪。
仔细想一想,南红。
她对自己说,只有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南红才会在这种自言自语的情况下喊自己的名字。
仔仔细细地想一想——你为什么会感觉到惊慌失措?为什么会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人的逃避心态是天然的,如果不逼自己一把的话,大概会永远在逃避的路上。
不逃避也不行了,因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平素出现的概率并不高,但是关键节点上会伸出脚来绊人一下。
南红从研究院准备回家的时候遇到了地上,对方的研究近年来似乎陷入了死胡同——他一直都在研究古代的文字,对于各种各样的语言精通到了就像是在不同的文明都轮回转世了一遍似的,但是这些精通并未能够让他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东西。
但是地上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有一种在研究院浑水摸鱼到人生尽头也挺好的薪资小偷的觉悟感。
所以,他甚至是在伸了个懒腰之后,将南红从上到下一顿打量,随后问她:“你看起来……不太对啊。”
南红被他识破了状态,当时看起来也还好,甚至还很有分寸地回了两句,但是一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面,把自己关在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头,她就把自己埋在了床上,一只手握拳然后开始锤起了床面。
逼自己一下是什么意思呢?
逼自己一下就是——把自己先前生活中那些对的不对的地方全都薅出来,一大把的全都扔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看!你看啊!你有没有过不对劲的心思,是不是昭然若揭,现在举起双手,全都坦白!
先前那些全都被自己下意识或者不那么下意识地糊弄过去的,是时候被拉出来在黑日之下晾晒晾晒了不是吗?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证明一个人了,而你——南红对自己说——在去年就已经确定地说过如果要没有感情地过一辈子的话那肯定要和瑟雷恩搭伙对吧。
而你最近的这副姿态,这副像是在已经彻底烧开的热锅里面翻滚的食材的样子,是不是证明其实是正在开窍啊?
毕竟这段关系,确实,如果她自己站在足够外人的角度上来考虑,南红也会觉得好像很难收场,毕竟现在的状态就已经像是要以这种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维持着这么多不给别的任何人知道的秘密的模样存续下去,那么的确也没给后来者留下任何可以插足的空间。
连插足的立锥之地都没有了,那还要怎样若那影响到这段关系呢?
它的变化、它的发展,它的未来,其实也就只被关系双方自己的心态所影响而已。
南红思来想去之后,心想照这么说的话,她是没有感觉到这段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那是不是意味着在瑟雷恩看来没什么变化的必要?
不对不对,现在要思考的是她自己,最好是先不要扯到别人身上去,虽然最后肯定还是要思考回这里来的。
那么。
南红问自己,你觉得现在的感觉和喜欢更接近,还是过段时间会逐渐从被刺激到的样子退回到先前那样不温不火的状态呢?
南红寻思了一下,觉得倒退应该是不太可能倒退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每次和瑟雷恩见面的时候都有种“我问心有愧”的感觉,甚至是在布克七世上写对话的时候都会有相似的感觉,以至于她原本都已经快要将当初设想的那个专门用来沟通的工具做出来了,甚至符文都已经涉及完也蚀刻完毕了,现在多多少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拿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她是个一分钟都不想和瑟雷恩分开的、黏在他身上的影子似的。
虽然确实也不是不能这么说……她会承认的,她为数不太多的优点里面有一条就是对自己还算诚实。
这种事情被摆到台面上来说的话还是会有羞耻心的嘛。
——但总之,既然这段关系不太可能退回到小时候,她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觉得有半点不好意思,不管做什么也都不会思索“这是不是有些越界”的时刻,那么,所有的选项里头就只剩下两个。
一个是暂停在当前,哪怕这很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
另一个就是大胆地往前走。
这两个选项综合一下的话,其实也就是大胆但是小心地往前走。
这就要想回先前的那个问题了。
瑟雷恩的年龄比她大诶,也就是,理论上她这会儿想到的问题,他应该会更早想到一些才对。
但是这段关系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至少她自己的感觉里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也是要思考失败的可能性的呢?
如果有可能失败的话,那其实、其实暂时保留原状也不失为一个还不错的选择,毕竟她并不想要在做出改变的同时获得的越来越少。
南红脑补了一下如果自己的生活中代表着瑟雷恩的这部分被挖掉之后会表现出来的样子。
她惊恐地抓起枕头按在了自己的脸上,闷了好一会儿之后犹如诈尸似的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那些银白色的长发散在她的头上,形象是真的没什么形象了,不过这么关键的时刻再在意形象又有什么用呢?
南红保持着这个姿势,思考了大约五分钟应该怎么办。
她觉得这算是一场没有敌人的防御战,如果运气好或者说是实力足够强劲的话,最后或许会有概率从防御战变成主动进攻。
但是战场应该安排在何处?
最开始的试探应该如何开始?
要怎样做到知己知彼?
要怎样给出一个开战的理由?
……
或许换个场景,换个地方,会给予她更多的机会。
毕竟大家都生活在坎瑞亚,坎瑞亚这里能发生些什么还没数吗?常态的环境、常态的行为,很难衍生出变化的结果。
于是,思来想去之后,南红用自我感觉掩藏得很好,还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模样,爬过中间的那条屋顶,跳到瑟雷恩的房间里去,拿着一份看起来勉强像模像样的旅行计划,说这是她从同事那边弄回来的对方的全部行程。
走嘛走嘛走嘛,毕竟机会难得,以后就很少再有这样长长的假期了呢——而且,再过两年,她的假期也会变得少少的,唔,不一定是两年,很大可能是一年,毕竟她满了十八岁之后就可以提出自己的研究员评级水平在提高一级的要求了,而在那之前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
南红最近在从符文转入言灵入门的这个阶段摸索。
因为先前接触过了雷穆利亚文明对于“符文”的另类利用,也尝试过将这种力量转入声音之后的应用,所以现在的言灵入门,南红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找到了一些章法,只要沿着这条路继续往下走,大概就能的到还不错的结果。
十八岁,如果能够成为熟练的言灵术运用者,那她的高级就稳了。
总之,提前准备是一定要提前准备的,这样算起来的话的确也就只剩下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很难得的。”
南红歪着头,她银白色的长发因此像是一条月光下的瀑布似的唰一声垂下。
她自己是觉得自己将最近那股有些躁动的、跳跃的情感转变处理得很好了,至少都隐藏下去了,但是有些细节还是在她不自觉的时候被考虑得更细。
出门见人的时候要用香水,但是很多时候因为瑟雷恩不是外人所以不会用——最近就没有这种情况了,她甚至还会在几款香水里面挑挑选选。
香味很淡,因为她确实没用多少。
然而都这么靠近了,若是还不能闻到些许花香调的香气渐渐地展开,像是烟雾云气一样缭绕,那就不太配留在军中了。
所以,瑟雷恩一边答应下来一边心想,她最近所表现出来的转变都是为何而起呢?
南红身边并未出现什么崭新的面孔。
但这只是从他的视角来看。
如果是在他的了解之外……那么,去至冬国的旅途,只要从头到尾都还和以前一样,没有第三个人的参与,他就有机会旁敲侧击地问出来,是否真的有“这个人”存在。
而暂时,他并未在第一时间想过这样淡淡的香气是不是在来他这里之前的一个“顺手为之”。
毕竟,南红在其他方面的掩盖做得还不错——得益于不管从谁的角度来看,先前的关系也没什么可以再进步的地方了。
牵手啊、她跳到瑟雷恩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一段啊……这些都很难再更进一步了对吧?
除非是亲吻这样的行为吧?
但如果都到了这一步,再各自义正言辞地说“我们这是友谊,只不过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的友谊,所以和其他的友情不太一样呢”,会不会就显得过分掩耳盗铃了?
双方都有些心怀鬼胎地达成了一致。
南红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起来心情很好,她说研究院的同事告诉她在至冬那边还有一些很不错的温泉,在长夜里头可以在热腾腾的池子里面看极光。
这可比看着看着就开始联想到小时候那些令人头疼的作业的纯粹星河要好上太多了。
极光在当地也被认为是一种可以许愿的天候呢,就有点像是在蒙德那边的风神像——风神像甚至能够庇佑求子,不管巴巴托斯到底同意与否;极光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看到极光了,对着极光许愿,就有可能实现愿望。
南红对着这样的宣传词,自己内心一度怀疑如果自己的愿望是世界毁灭,极光会不会帮忙先把天理给弄死。
但是这个听起来略显低智的传闻此时真的就很好用。
她决定要先把这个观念“植入”瑟雷恩的心里,信不信的无所谓也不重要,至少要让他知道,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极光和愿望,这就是一个南红先前鲤鱼打挺之后在床上坐直又思考了五分钟之后思考出来的,或许比较适合做为缓冲的题材。
在许愿之前,看起来有一点像是开玩笑,但更多像是认真的一句询问——
给自己留了一点退路,但只要双方有一点点相同想法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吧?
第67章 雷穆利亚的金蜂
从坎瑞亚去至冬还挺困难的。
主要是一路上要经过的国家有点多——坎瑞亚是典型的内陆国家,因为没有自己的港口,所以就算其实在航海理论上颇有研究,说到底也还是一艘船都没有。
而从须弥到至冬国的行船,如果是从奥摩斯港走的话,船行的时间未免太长。
相比之下,如果在枫丹的佩特里克镇那边的港口,转乘去往挪德卡莱的船,再从挪德卡莱开始走陆路,沿着当前至冬正在建造的横贯东西的铁路坐坐走走,耗费的时间会少很多。
而且还会多出来半天休息的时间,可以在佩特莉可镇小住上一晚,不至于一直在船上无聊。
南红在地图上圈定出这一点来之后,瑟雷恩突然说:“雷穆利亚的遗迹入口也是在佩特莉可镇。”
南红挑眉,听到他继续说:“如果提前补足睡眠、休息好,我可以带你走一条密道潜入水下,你先前说自己的言灵灵感来自雷穆利亚的音乐符文,直接接触到雷穆利亚时期的乐器和符文,会对你的研究有帮助吗?”
那可真是太有帮助了。
南红用力点头:“去的去的,一定要去的。那是不是要额外准备一些潜水装备……哦,我想起来了!”
枫丹地区的水和提瓦特其他地方的水都有些不同,至少枫丹人可以比较轻松地在水中呼吸,就仿佛他们曾经是鱼或者别的什么在水下生活的生灵一样。
当初研究院一定也是整合过相应的资料,然后去针对枫丹人的体质做过研究的,毕竟南红记得自己看过一份怎样让枫丹地区之外的人也能够潜入枫丹的水下,在水中自由呼吸的研究报告。
再想想当初瑟雷恩他们跟着军方一起去雷穆利亚遗迹——感觉应该就是用到了这项研究的。
那份报告对外公开,换句话说南红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去复刻一份相对应的技术。
南红复制了一份报告带回来,研究院里没有什么太大的禁忌限制,一来是这份报告本来也就不是什么绝密文件,二来,坎瑞亚对自己的军事实力很有自信的——不该带出坎瑞亚的东西,谁来了都得掂量掂量。
*
只能说,虽然这种让枫丹之外的人也能够在水里呼吸的技术,可以在按部就班之后很快复刻出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南红的大脑很难不在阅读那些相关阐述的时候动一动,而这一动就被她发现了个大的。
枫丹人体内的水元素要比其他地区的人更高?虽然看起来一个个的都是正常人,但是严格来说他们和提瓦特其他地区的人存在着生殖隔离……
不是?
南红看着自己推导出来的结论,感觉一道雷从自己的头顶上直接砸了下来,她哆嗦着手,问瑟雷恩:“那、那些枫丹混血……难道每一个都代表了一段婚外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枫丹这个国家也太恐怖了吧!
瑟雷恩被她的这个猜想逗笑:“怎么会呢,还是相信一下人间存在着真正的感情吧。”
南红:“但否则很难解释……我现在已经在努力地让自己接受其实枫丹人都是水元素拟人的这个事实了,他们和普通提瓦特人存在生殖隔离这事我是真的不想接受啊!”
她抱着脑袋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说:“明天我要去问问研究院里的那个枫丹人……这么恐怖的研究成果啊我的天,当初负责研究这个的人是——”
南红翻到报告最后面,在看到“莱茵多特”这个名字之后果断闭上了嘴。
如果是莱茵多特女士的话,按照她的接受程度,这真的很正常。
“我要去好好学一学枫丹历史了。”
南红摇着头说。
“不对劲啊,明明这次去至冬应该是一趟很轻松愉快的旅行的,为什么突然感觉要变成研学之路了呢?”
她又一次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发出了一些有点像是小猫小狗叫起来的响动,没一会儿,整个人以蜷缩的姿态倒在了床上。
她呜呜哩哩地叫着:“瑟雷恩、瑟雷恩,怎么办啊——”
瑟雷恩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就不要管佩特莉可镇了?”
南红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睛睁得可圆:“那不行!”
她抱住了自己:“我这被科研耽误了的一辈子啊……”
瑟雷恩看着她哀伤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想笑但是没那么敢笑出声来,蹲在床边捏了捏她短暂抱过自己之后又垂在床边的手指。
南红仍然躺在床上,被捏手指后翻身朝着他的方向,嘴唇仍然是撅起来的。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南红旁敲侧击地围绕着那位来自枫丹的同僚问了好些问题。
好消息,她知道枫丹人都是个什么情况了,这种事情嘛,多拼拼凑凑外加上看看维瑟弗尼尔留下来的那段预言、水神厄歌莉娅如今的所作所为,总归是能拼凑出来的。
谁让她是整个坎瑞亚研究院当前最年轻的研究员呢?
坏消息,这事情有点复杂,枫丹人都是纯水精灵,甚至于他们繁育后代都是靠着去一个喷泉前面祈祷——这回是真的向着尘世七执政求子了——才诞生的,而因为当初造他们的时候用的是原始胎海水,所以未来如果有朝一日原始胎海水泄露到了枫丹的大湖里面去,这些人会变回纯水精灵。
……某种意义上好像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毁灭,毕竟纯水精灵也都是有意识有记忆的,只能说是从此失去了和其他国家的人谈恋爱的机会,以及穿那些漂漂亮亮蕾丝花边的衣裙的机会。
唔,或许枫丹的美食也会就此断代。
听起来似乎逐渐越来越像是末日了。
南红叹了口气,她决定不只依靠这位在研究院内的枫丹人了,她决定在佩特莉可镇那边也留下一些相对应的研究。
这样的话,在五百年的时间里,枫丹人还有很多的机会找到这些研究,只要他们多多联想的话,应该并不难发现问题之所在吧……虽然南红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想出可以用怎样的方式来解决枫丹人本质上还都是纯水精灵的这个问题。
但至少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她在出发之前做好了一切需要的准备,跟在提着行李——双人份——的瑟雷恩身后去了拜达港,在没几个小时的行船之后就来到了佩特莉可镇。
这座小镇的风格并不那么枫丹,反而有一点童话风,民风很是纯朴,晚上夕阳西下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把椅子搬到家门口去,享受金红色的天空,以及像是火焰一般燃烧的云。
这是个很好的习惯,至少南红是这样觉得的,毕竟这样的话,在进入雷穆利亚的水下遗迹的时候,边上也不会出现什么无关人士。
不过她自己的脚步也确实是被绊住了片刻:
在准备下水之前,南红看到有人在卖一只金色蜜虫形象的吊坠,其实是各种样子的吊坠都有,摆在一块深红色的丝绒布上,一看就是专门赚外来游客钱的地方。
她这个外来游客就被针对性地弱点击破了,毕竟这些小吊坠做得是真的挺不错,珐琅的颜色烧得非常明艳,而且颜色的过渡做得也相当好。
而让南红对这只蜜虫格外感兴趣的原因在于:其他的图案她都能知道对应的是什么东西,却唯有这只蜜虫,在她对枫丹的了解当中并不存在着这么个形象。
摊贩听了她的提问后,很是兴致勃勃地解答了起来:
“这可是当初的雷穆利亚神王雷穆斯都去寻求智慧的伟大存在,哦,不过现在也没有人知道这只金色的蜜蜂在哪里,有很多人去找过,都没有找到,所以大概只是一个故事吧?我猜测是当初雷穆利亚时期的故事,为了说明,额,或许是为了让小孩子们养成谦虚的美德?璃月不是有那么一个成语吗?不耻下问。”
“怎么样?不看看吗?传说中佩戴这枚项链可以带来智慧的增持哦。”
摊贩双眼明亮地盯着她看,南红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坐实一下自己“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的本次出门核心思路。
如果真的有个人会觉得向极光许愿,或许能够从玄学上增加一点成功概率的话,那么很显然她也应该在听到这样的宣传词的时候慷慨解囊给自己增加一点……怎么说?智慧增持?
于是南红简单地讨价还价了点儿,然后就把这条项链挂在了脖颈上头,扭头把外套往两边扯了扯,露出锁骨以及身上这条裙子方领边的简单花边:“搭配起来还好看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暂时性地塑造这个从前并不明显,或者可以说是基本没有的人设,她大概会选择一条更能凸现皮肤够白的项链。
当然,其中也未必没有这样的一点儿小小原因:
地上曾经的科研建议。
南红从各种杂书里面是获得过很有用的信息的,更别说还有维瑟弗尼尔留下的预言这样放在外面一字千金的信息。
所以,她其实也很相信“传说有可能是被改写的历史”这个观点。
所以,这些钱中的一部分,其实是付给了这个她从未听说过的金色蜜虫的传说。
以及,在这一刻,南红就挺确定了:佩特莉可镇是自己大概会再来一次的地方,毕竟,光是半个晚上的潜入雷穆利亚文明遗址,绝对不够她看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一次在佩特莉可镇最大的收获其实就两个:
一个是接*触到了雷穆利亚时期的乐器,南红亲自上手尝试了一下,并且解决了一个先前存在着的、对于言灵术尚且不甚明白的问题;
另一个,就是确定了她制作的这款枫丹专用水下呼吸符文效果是真的不错,从今往后但凡有空,她就都能来佩特莉可镇的雷穆利亚遗迹、甚至是枫丹水下那些古老的文明遗迹里头潜水、探险了。
而随着枫丹的水域被逐渐地甩在身后,那些科研的东西被南红扔在了脑后,虽然这些东西也很重要没错,但是——
就像是实验的时候不管怎样被实验的副产品吸引,最终也还是要回归到实验本身上来。
出行的目的是为了更进一步。
哪怕她自己也没有多么的确定,哪怕她也没有想得很明白,但就像是她家里做生意这样嘛。
又争又抢才能拿到更多,不争不抢早晚退出市场。
确定了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之后,踏出这一步是绝对不亏的买卖。
南红几乎每天、每个小时都要给自己重复两句这样的话,一方面像是在给自己鼓气,另一方面,更像是一种有一点隐秘雀跃的倒计时。
极光不是那么好遇到的,但是容易见到极光的区域,她在准备行程的时候给安排在了最后三天。
毕竟也要给自己留一点……真正的退路嘛。
近乡情怯这句话放在其他的领域也相当适用,南红在规划旅程的时候兴奋要多过了紧张,甚至还有点势在必得的骄傲。
但是当船只停泊在至冬的港口,看到附近那些白雪的时候,紧张的情绪反而压过了一开始的兴奋。
虽然并不觉得瑟雷恩会表现的多么绝情,但是,倘若她说完那些话之后,得到的是一个比较清晰的、深入的询问,并且在追问之后很认真很正式地拒绝了她并且从此开始保持距离……
南红喝了一大口咖啡,差点把自己给苦得跳起来,但这种强烈的苦味也确实让她快速地冷静了下来。
就像是在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掐自己的手可以让注意力转移,从而感觉好像要好一点儿这样,转移了注意力之后就不会被自己的幻想伤到。
只有不到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呢!南红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应该是不会发生的,放心好了。
但哪怕是这样的自我安慰之后,当瑟雷恩再看到她的时候,仍然能够注意到南红的脸色有些心不在焉。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越是靠近至冬的土地南红就瞧着越是魂不守舍,从旁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并无好转后,他只能出声询问:
“在想什么?”
南红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照镜子,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好,突然被问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仔细观摩《帝国华彩》特别版的时候突然被被敲了窗户那样惊慌,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搪塞道:“滑雪,我又想滑又担心摔得很疼。”
这个借口有些敷衍了,尤其是滑雪还是两天之后的行程。
但是南红咬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再追问上一句她就要捂着脑袋说一定是自己的眼睛被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雪给晃得不舒服了。
虽然这里还不在极地区,不会出现极端的长夜现象……
瑟雷恩在心中感慨。
但是现在正在晚上,没有那么多的光源,哪来的雪盲症呢?
他只能比先前更细致地观察南红的举动,随后发现更多的证据,证明她此时正在紧张、在焦虑。
先前应该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现在表现得更为明显。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如果是那种关乎了生死存亡的大事,南红是很明白轻重缓急的,她不会一个人扛着——这一点他了解。
甚至不需要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她知道要怎样减轻自己身上的压力,不管是让别人帮自己承担一部分的工作,又或者只是分担一点心理压力,她都会去做,并且她分明知道他从来都很乐意为她分担一部分。
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对他缄口不言——
思来想去不得结果,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明明是一个经过了精心安排的行程,但是从来到至冬之后的第一天开始,旅行中的两个人就都没能沉下心来享受这一段旅途。
一直到行程的倒数第三天,南红准备等待极光的村落。
第68章 所以极光听到了吗?
南红曾经在照片中看到过这个村落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候,这村落看起来要原始很多,而现在她看着这座村子里头的建筑,怀疑是不是坎瑞亚的建筑风格已经落后了整个地上世界二十年。
这可是纯玻璃的天花板——不,其实还没有到天花板那么夸张,就只是一个超级大的天窗而已。
但就算是这样……
还好出门的时候带了足够多的摩拉。
她心想,否则只怕是要担心自己的钱不够用,毕竟这个村落也确实没有什么写信过来订房间的途径。
南红很怀疑这是为了临时再把房费往上提高一点的手段。
当然,她没有证据。
也找不到执法人员来管上一管。
至冬国并不是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国家。
事实上,除了农业之外,这个国家的其他产业都相当发达,而如果将捕鱼和林业这两者都归入广泛意义上的第一产业,那么至冬国的三大产业发展其实算是相当平衡的了。
只不过,虽然一个国家并不以旅游业为主,但是某个村落完全可以是靠着旅游业才过得这样欣欣向荣的。
这个最适合看极光的村子位于长夜圈之内,又在内陆,一年中一半的时间都黑漆漆的,剩下的那些时候,天光也不会特别明亮,生活水平一直挂在赤贫线上时不时地波动着。
原本这村子已经想要搬迁了,毕竟至冬正在女皇的政令之下修着铁路嘛,沿着安排的铁路线走,帮着一起修铁路,有活干有钱拿还能包吃包喝——但是,随着铁路来的不仅仅有女皇手下的工人和军队,更有一群因为交通方便了所以开始天南海北到处走的背包客。
背包客们惊喜地发现了这里原来还有一个村庄。
诶!
他们中为首的那个竖起一根手指,眼睛亮起来。
我们本来就在找最适合看极光的地方不是吗?现在看来,这个村子不就超合适的吗?
这是这个村子的第一桶金。
而现在,距离当初的第一群背包客来到这儿已经过去了有十几二十年了,当初决定“咱们还是别搬了,在这里搞旅游业吧”的老村长也已经逝去,二代村长在前任的基础上延续了这一业务,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些小别墅模样的,都加装了大片玻璃斜天窗的建筑就是这位二代村长搞出来的东西,不得不说,确实卖得很好。
南红的外表让这位二代村长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让一男一女住同一间,但南红的个子和外表看着也确实没那么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未成年——况且,这不是都已经一路旅游过来了?
他进行了报价。
南红差一点被这个价位暴击到,一口气差点儿哽在胸口,愣是对着自己说了好几遍“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之类的话,才勉强劝住了自己讨价还价一刀直接对半砍的冲动。
这样欲言又止、嘴唇咬了又咬的表现落在瑟雷恩眼中就是不对劲。
况且,她还一言不发没有砍价地接受了这个价位——他多了解她啊,放在平常,这样的价格说出口,南红高低是要问问带不带一日三餐的。
就算这周围方圆好几里之内都没有别的可住宿的地方又怎么样呢?毕竟边上就是铁路,实在不行的话坐着火车今夜就走。
……果然,那问题还是存在。
想想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只是南红一直都状态不对而已。
出发的时候她一切都好,那么必然不是坎瑞亚那边出了什么事。
佩特莉可镇的时候也还挺好,那时候她还很能拽着裙摆在人群里头转圈。
是在来至冬国的船上,但是船上……船上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会让她直到现在都没有释怀。
总不至于是他……是的,南红没有对他摆脸色,然而她也可以说是从未对他摆过脸色。
这么一盘算起来,多少令人心里没底而愈发在不动声色的外表之下慌乱起来。
或许,今天可以做些什么。
今天或者明天,停在这里的时候,可以想办法做点什么——对了,极光。
虽然先前并不觉得南红有多么相信这些玄学的好运,但或许是在蒙德那边,她的硬币投到了风神像的手心上。
所以,极光。
他清楚地记得南红先前说极光也是一种可以对着许愿的东西,那么,把极光抛开不说,至少南红可以听见吧?
诚然他不是会许愿的那种人,但是他还算是有些自信,如果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许愿说不管南红心里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告诉他的话,她应该还是会说的。
算是个还不错的计划。
瑟雷恩心想,至少在当前能够勉强算是还不错吧,短时间内很难再想到别的什么方案了,也没有这样的环境。
*
用一个词来形容室内的状态,那么最为合适的那个词汇一定是各怀鬼胎。
南红在把自己装在箱子里的那些首饰和衣服一样样地拿出来,衣服全都挂到旁边的架子上去,避免折叠起来放得太久了反而留下折痕。
她平常的动作是很干脆利落的,今天却磨磨蹭蹭,眼睛时不时地朝着那扇高高的天窗看过去——她在等极光没错,也要确定到时候不能就这样手中拿着一只衣架,一点儿氛围都没有地就开口许愿。
这可是一个非常细致地活呢……她这么心想。
她的行李箱里面装了香水,可以在手腕上偷偷喷一点点,然后再用手腕往脖颈上点一点,其余全然不用多上半点。
要不还是更自然一点……
不喷了不喷了,瑟雷恩的五感都那么灵敏,她才刚刚往手腕上点上一滴估计就被觉察出来了,在这个为了保温而如此密闭的室内,这香味不得一会儿就扩散开来?
要是过早地暴露了她的心思……
不一定是坏事但也不一定是好事。
下一个下一个。
如果是缩在房间里不出去那肯定要换睡裙的,南红的手指在所有带出来的睡裙边上擦过,感受了下质感,又看了看颜色。
出门的时候沤挑选的每一身都挺合适的结果就是临到了时刻她又要开始想着优中选优。
明明没有什么选择困难症的,这会儿却是选择困难症得厉害。
哎呀……哎呀。
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次这样令人忧愁但是却又放不下的情况吗?但愿只有个一两次吧,如果次数多了的话她真的会觉得很累。
白色的睡裙除了背后的领口开得稍微大了一点之外真的很遮,而且除了垂挂感的质感线条之外也没有什么额外的琐碎装饰,很纯的,很漂亮。
但是柔黄色的这件也还不错……这一件比较收腰,一些花边也确实很小女生,而且看起来暖暖的,和当前室内的气温整体比较搭配……
酒红色的纯属她自己喜欢啦,现在这个年纪的话,应该会有点像是小孩子在偷穿大人的衣服,所以她为什么不能突然长大个五六岁呢?
二十一二岁的年龄的话,别说是酒红色的睡裙了,就算是一块酒红色的披帛,其余什么都没有她都敢上。
……她真的敢吗?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就又怂了吧,但是至少现在嘴上说说的胆子还是很有的,而且超大。
南红的眼睛飘忽着,透出一种做贼的心虚。
瑟雷恩尚未注意到此处的不对劲,他照着那位二代村长的说法给壁炉加柴,将南红的靴子放在壁炉边上烘暖也烘蓬松,除此之外,还有她的枕头和枕套——最好全都是暖和蓬松的。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也难免会朝着天窗的方向看上两眼,等待着此地传说中两三天就能看到一次的极光能够给个面子早些出现。
事情堵在心里的感觉不好受。
忧愁多思也会伤身。
他记不太清楚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南红家里请了一位璃月的医生开了个方子,大概是调理身体用的,南红偶尔也会喝喝,她嫌弃那种药太苦了,就捏着和那医生差不多的腔调,说什么“这个药太苦了,喝多了我就开始忧愁多思,忧愁多思伤肺呐!补了还不如不补”。
那时候她年纪也不大,约莫是在十岁刚出头,还是个洋娃娃样子的小姑娘,在父母面前摇头晃脑的很是可爱,只是不管多么的可爱,最终也还是没有说服父母不让她继续喝那个苦苦的药汤。
药是不能不吃的,既然医生开了这样的方子,那么就要遵照着医生的要求来,彼时的瑟雷恩经过了很缜密的思索,决定了就算南红再怎么说也不会帮她喝掉或者是帮她找个地方把药倒掉。
但是,每天给她带不一样味道的糖去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这却是可以的。
南红后来并未请他帮忙解决这些药的事情,大概是出于将心比心,觉得这药汤谁喝了谁都要忧愁多思,于是决定为了拯救整个世界而苦了自己一个。
她也没有倒掉,坎瑞亚的植物几乎全都是仿生的,用不着泥土也能长,这些药汤倒进去就像是在专门保留罪证,等着她母亲发现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只是每天都含着那颗他给的糖,让糖块把自己的一边脸颊顶出一个小小的凸起,然后声音有点儿含混不清地在那边说:
“明天我要柠檬味道的~”
他因此记住了很多南红喜欢的糖果口味,也因此记住了在璃月的医学理论里头,忧愁多思会伤肺的这句话。
*
兴许是两个人这会儿做事都磨磨蹭蹭的态度让天象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因此极光在没过多久之后确实出现了。
一开始就只是在天窗中间的那块深蓝近黑的天幕当中有了一点柔和的光彩,片刻之后逐渐开始变得明显。
南红瞥向天窗的次数要远远比瑟雷恩看过去的次数更多——她想要“许愿”的问题也更重一点嘛,这让她对于极光的在意程度也就更高。
她几乎是在极光出现的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一边很是惊讶这极光怎么说来就来而且来得那么快,都不给她一点点防备,一边又忍不住庆幸自己好歹在不久之前已经换好了睡裙。
至少没有一事无成地等待极光降临到她身边来嘛。
她飞快地在床头坐好,将被子往上一抱——为了舒适的观赏极光的体验,二代村长是特地设计了床是整个屋子里面最适合对着那扇巨大的天窗看极光的这么个室内摆设——随即对着一边叫:“瑟雷恩——”
做为一种自然的景色,极光的确挺好看的,主要是很壮美,现在的南红还是会为这样的景色而心动的人。
她甚至在想,如果哪一天,自己的言灵术大成了,她一定要命令这个世界让她就算在坎瑞亚也能在夜空中看到极光。
只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实力很有可能已经到了超越天理的水平——而做为这个世界的生灵,南红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在梦中拥有这样厉害的实力。
现实里……现实里还是算了吧。
洗洗睡了得了。
但是或许——只是或许,在雷穆利亚文明的那种魔法小瓶里面复刻出这样的天象还是有希望的,南红心想如果这一次她顺顺利利地成功了,那她回去之后就要开始做一个这样的天气小瓶子留作纪念,之后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向东这一回自己的成功。
她握紧了不在瑟雷恩那一侧的那只手,感觉这会儿自己的血液里面流淌的都是沸腾的血,或许璃月的一些神仙戏的歌词会很适合她在当前这个场合中唱出来,像是什么“无往亦无前”之类的……或许会很适合她这个正把自己视作在战场上的人。
呼……
在瑟雷恩同样坐在床头——只是隔着那层被子,坐下来的一瞬间,方才一瞬间在脑内转过了起码几千字的南红双手合十,故意、甚至是刻意地许愿:
“我希望我能想明白我是不是喜欢他,如果是的话请让我们双向奔赴吧——”
南红的话还没说完,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几乎是和自己同时说出口的一句许愿。
非常可惜的是。
因为她自己也在许愿所以她没能听清瑟雷恩在说的是什么,她怀疑瑟雷恩也是这样,因为他们两个都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转头对视上了。
“你先许。”
“你先许吧。”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又一次撞在了一起。
于是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糟糕!
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此刻南红的内心是轻微有些破防的,不严重,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一而衰再而竭,况且她还不清楚瑟雷恩听到了多少,是和她一样一点都没有听明白还是听到了百分之三十。
听到了百分之三十的话会误会吗?还是会直接想到正确答案上去?
虽然她身边也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男性……就连比较熟悉的地上也是一个月能见到一次挺不错了,而且很多时候这一个月一次都是在研究结果报告会上头。
算了算了。
她内心的小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告诉自己要坚强。
南红啊南红,你可是整个坎瑞亚研究院里面最年轻的研究员,就连莱茵多特女士当年都比你晚了一步呢,就凭你这样的天才……没有什么是你攻略不下来的对吧?!
她咬了咬牙,按住瑟雷恩的手腕,声音不算很响亮,但确实是她现在能够鼓起来的最大声了:“那、我先说了啊。”
瑟雷恩难得没有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他其实的确听到了一点,就像是南红猜测的那样。
五感的差别让南红在全然没听到他许愿的“希望南红能够将她此时正在忧愁的事情说给我听,让我为她分担部分”这句话的时候,他则听到了“喜欢他”这三个字。
喜欢谁?
若不是这个沉稳的性子还在压着,他都要直接追问出口了——怎么这么突然地说了这样的话,尤其是这听起来应该就是南红最近这几天的忧愁。
她在忧愁谁喜欢她,又或者是谁可能不喜欢她的问题吗?
瑟雷恩一想到这里,难免地便警铃大作了起来,先前给自己做过的那些思想建设,或者甚至可以说是让自己放心的“没有后来者会有时间、有那么多的机会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试图后发先至”一时间都随着这几个音节的出现而动摇乃至于快速地湮灭成了一片粉尘。
这一会儿,时间对于他来说,在他完全不想要的情况下被拉得特别特别长了——仿佛拥有比他人更长的时间原本是一种在剑术中很被追求的能力。
杀人技么,越快越好,快到能够在别人的攻击发出之前先把对方给弄死,这样就算是防御都不用做了。
但是此时此刻时间被拉长就只是延长宣判之前的感觉而已,瑟雷恩因此有些无助地想到,断头台不应该是将刀悬挂在高处的刑具,而应该是让人被悬挂在高处,用脖子去碰下面的刀,这无关一切的物理,只是人并不应该在等待死亡,而是眼睁睁地看着某个结果在前,而自己被悬挂在高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去,触碰到真正的、冷冰冰的“死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名为“终局”的东西。
当他说“好”,让南红先把话说明的时候,他就算是把自己脖颈上的这根绳索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但其实也并不是现在才终于交给了对方,他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交出去了。
他除了“好”之外也没什么可说的。
而南红——
南红现在的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她生怕自己稍一不小心心脏就要被含在口腔里,就连舌尖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当前的心率,是怎样噗通、噗通地,仿佛是上足了马力的机器一样全然没有休止或者缓慢下来的意思。
但是,她发现自己刚才不经意的触碰给了她一点小小的、大概可以称之为鼓励吧。
她碰到的是瑟雷恩手腕的内侧。
做为璃月人,再怎么样也知道脉搏在哪里吧?毕竟璃月是最为重视切脉的地方。
所以,她的无名指的指腹那边,现在正搭着瑟雷恩的脉搏,虽然不是完全地压上去,只是轻轻地贴着了,但是她现在也能够感觉到瑟雷恩的心率。
为什么先前没有发现呢?
因为她万万想不到瑟雷恩一个平常训练中运动量那么大的人,理论上来说基础心率应该非常、非常低的人,居然会和她的心率差不多。
表面上真的很难看出来……或者说,原本对她来说其实不算很难的,但是因为她自己也同样紧张,所以就没能看出来。
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紧张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迫在眉睫的事情让她的大脑不再是那种很快就能启动并且清醒地运转起来的状态,她无法去想为什么对方也好紧张,但是,此时此刻她感觉到了一种有点儿莫名其妙,但的确令她安心的陪伴感。
于是,突然间好像也就没那么紧张了,脸颊两边的肌肉一放松下来,那些原本在出发前已经想过如何遇到了“意外”要如何说,某种意义上甚至已经背诵得滚瓜烂熟了的词句便很丝滑地在她张嘴的一瞬间通篇地说了出来,把那些导致了肌肉记忆的先前的预演等等出卖了个彻彻底底:
“我是说……因为我现在还不是很能弄清楚,所以我想要搞明白,我现在对你的情感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喜欢——是那种喜欢,不仅仅是对黑长直公主或者骑士的。我觉得应该已经变了吧,但我还没那么确定呢。”
南红短促地笑了一下。
“另外,毕竟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希望极光能够实现我的愿望……让你和我有持有同样的想法。”
她的话说得仍然带着点儿弯弯绕绕的,但是比起先前对极光说的时候那个许愿的手势,此时的她完完全全是注视着瑟雷恩的,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多少闪躲,甚至还在说完这段话后咬了下嘴唇:“那……现在我已经对极光许完愿望了,如果极光已经听见了的话,我可以试着开始兑奖了吗?”
一个人的脾气和涵养太好,在一些很短暂的瞬间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失望的——倘若她的竹马不是个会在几乎任何情况下安静地听人把话讲完才自己继续说的人,南红估摸着在自己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成功开奖。
不管是点头还是摇头——至少答案在几秒之前就知道了,哪里还需要她这样强撑着再问上一句呢?
但也不那么确定,因为,设身处地吧,如果是她的话……她的大脑这会儿可能正在宕机。
南红眨了眨眼。
这么一想确实哦,而且,如果是她宕机的话,反正面对各种学术资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瑟雷恩宕机——她鲜少见他这般呆呆的呢。
但也不是真的呆住了,只是反应没有平常那样迅速,南红搭在瑟雷恩手腕上的手指被反压了下去,手背被覆盖在掌心之下,比起室内的空气要更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传递过来。
心脏缓慢地落回了安全处,但还是在很用力很快地跳动。
声音就像是还在耳中回荡着一样,余音仍然能够占据他的心神,让他迟钝得像是一把没有开刃的、甚至静置在角落中都生锈了的剑。
瑟雷恩心想,他明明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很了解南红的,但是现在却证明了自己的迟钝,不管是因为下意识地不怎么敢往这个方向上去想、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迟钝就是迟钝了。
所以极光在不管谁的眼里都只是个借口,甚至于,这次的旅行都可能只是个借口,再者,他所关心的、她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是为了今天。
而现在南红已经在等着他的回答,他不能将这些迟钝延续更久。
“我已经听见了。”
于是他说,除了虚虚地将南红的手握住之外,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做——身体在大脑支配之外的僵硬以及唐突的担心都涵盖在内了。
“你可以慢慢确定,没关系,而至于我——我已经想过一段时间,并且已经得出答案了。”
他的声音也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紧巴巴的——尤其是在咽喉这个位置。
“我很期待更进一步,但是一定要慢慢来……我原本以为这是要再过几年才会被说起的话题。是的,我对你绝不仅仅有对家人的爱。”
南红的嘴唇在说完“极光应该已经听到了”之后就抿着,但是抿成的那条线慢慢地弯起来,渐渐弯得嘴角很是上扬了,现在她嘴角边上的梨涡都已经深深地陷下去,那双很圆很大的眼睛,现在也在弯起之后看着像是细细的两道月牙。
“我会尽快想明白的,反正我觉得,距离我彻底想明白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她身体稍微前倾了一点,将额头贴在瑟雷恩的额头上,靠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抬起头来。
“你刚才想要许什么愿望呢?”
……
“原来你在想这些吗?我的表现真的很明显吗——哎呀,本来想的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好好享受旅程也挺好的。不过也没关系,这样的话,我们都会记得在至冬的前半段行程谁都没有好好看,就可以期待下一次再来,虽然到时候假期应该会变得少一点,而且很难请假,不过我想应该假期也不至于变得那么少。”
南红抱着一只枕头,她把脸也靠在枕头上,她原本有一点点想要靠到瑟雷恩的肩膀上,但是,对方反而犹犹豫豫着拒绝了。
因为自己还有别的话要说,所以暂时南红没把这个和往常不太一样的问题放在心上。
“说起来,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先前,咳咳,也是因为相似的原因所以没说——你知道《帝国华彩》吗?”
事实证明,纯粹女性向的杂志,这种就连她都是在前段时间才刚刚知道的东西,瑟雷恩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他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需要我去知道吗?”
那倒也……不必了……
南红叹了口气:“这不是普通的杂志啦,是一本女性向的杂志……”
她将自己前段时间是怎样偶然接触到这本杂志,又是如何因为这本杂志而产生了一些不太健康的念头的事情说了说,当然是简单地说了说,没有详细讲到这本杂志上面那位今年排名第二的先生是怎样经营着自己的形象。
相对着重一点讲的,是她的那点后续想法,在“就这”之后的想法。
南红抓了两下头发:“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还是有很大可能会……那种喜欢的吧?毕竟如果只是亲人的话,应该很难延伸到对……”
她深吸一口气。
“好啦,这个话题等两年之后再说吧,虽然很担心自己两年后的想法会变得更狂野一点,但是我想再怎么狂野应该也不会超过抱一下、量一下的范畴吧。”
南红抱着枕头躺了下去,卷着被子朝着床的一侧滚了滚,一时间有点像是一只还没有下锅炸的春卷。
在给二代村长付钱的时候,南红就已经提出了要一条额外被子的要求。
严格来说,这趟行程以及之前的,他们提出的也都是这样的要求。
俄而,从“春卷”里面伸出了一只手。
南红在旁边床还空着的地方拍了拍,接着像是在催促似的又拍了两下,手也就没有收回到卷成春卷的被褥里面去了,就这么留在被子外面。
等瑟雷恩也调整好被褥,中间还隔着可以把一个枕头竖起来放的间距的时候,她的手指再拍了拍对面已经鼓起来的被子。
瑟雷恩扭头:“要牵着睡吗?”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在南红小时候还要午睡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她喜欢手里怀里有点什么东西,最小的时候是妈妈,长大了一点是抱枕,中间也有过一个阶段是他的手。
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南红笑嘻嘻地点头:“对啊对啊,潜移默化地改变一点嘛,我觉得这个以前的习惯也挺好的,偶尔可以恢复一下——况且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的话,真的好热诶。”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未来糟糕的睡姿做铺垫——但她的睡姿其实还挺好的。
*
真的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南红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生活中反而多了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就像是她先前忽略掉的、瑟雷恩居然拒绝了让她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当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对着镜子傻笑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始该怎么上点妆就给自己画一点、然后顶着看起来更精致更讲究些的样子准备继续这一天的行程的时候,“不方便”的地方体现得就更明显了一点。
找借口可以援引到小时候的、并且看起来也更小朋友的睡觉的时候牵下手还好,但是在外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就——
南红有些阴暗地心想:原本她想要牵手,那只需要将自己的手指强行挤进瑟雷恩的掌心里头就可以了。
甚至于小拇指勾着小拇指也可以一点儿负担都没有地就这么做了。
但是现在,动作还是那个动作,习惯也还是先前的习惯,却要在做了这样的动作之后像是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一般地想到:
既然关系更进一步了,那么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也就从*朋友之间的手牵手、小孩子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的延续变成了因为喜欢彼此所以要长时间保持着肢体接触,至少有一小部分的皮肤总是贴在一起的。
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意识到了有人在看,所以顿时就觉得皮肤发烫了起来,继续牵着也不是,快速放开也不是,彻底进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两三秒后甚至连看对方一眼都做不到,如果手松开了就会背到背后去,继续感受手指上头残留的那些热;
而如果没有松开手呢?那就都朝着另一边转过头,然后脸色渐渐地爆红。
——好麻烦,昨天晚上就应该顺带许愿人类消失。
南红结束了自己阴暗的想法,转而开始担忧起回到坎瑞亚之后。
在外面旅游,都没有人认识她的时候,她尚且已经如此了——脸红这种事情,总不能是对方觉得不好意思然后自己也跟着一起脸红了吧?
那么,等回到了坎瑞亚之后,她的行动举止之间又会有多少个会下意识地做了,做完之后觉得僵硬的动作呢?
或许别人都司空见惯了,她却迟钝地感觉到这些动作之间的亲密……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些看过的小说,此时南红能很精准地形容自己当前的状态。
明明这更进的一步只是有了意向而已,甚至还没有真正地迈出来,但是为什么,她已经有了种仿佛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偷情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呢?
第69章 坎瑞亚灾变
幸福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兴许这就是“快乐”这个词在璃月的语言构成当中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因之一。
而哪怕还会不好意思,南红也会承认,这段逐渐摸索着自己的感情、慢慢地体会所谓爱情和恋爱分别是怎样的感受的时光,确实当得起“快乐”这两个字。
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让自己重新习惯和瑟雷恩牵手,而这一次她学会的不仅仅只是牵着手一起走而已,还包括怎样将自己的手指贴着对方的手指放;
然后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让自己变成了研究院里的高级研究员,获得了更多的经费、更自由的研究方向、更多直接来自莱茵多特女士或者是与她平级的那几位强者的研究手稿、甚至于自己也有机会参与到这样十分尖端的研究当中去。
南红按部就班地推进着自己的一生,此时此刻她还觉得是很平淡的、估计会从头到尾都充满着温情的一生。
在获得了高级研究员的这个荣誉的当天,她别着自己的新徽章走过屋顶,欢欢喜喜地“撬”开了瑟雷恩卧室的窗户——当然,不是用物理的方式撬的窗户,而是尝试了一下她刚刚开始运用,尚且没有那么熟练的言灵。
她成功了,于是很轻松地跳进了主动对她敞开的窗户,坐在瑟雷恩的床铺一角上等待着,等到他和黄昏一起从军营的方向回来,然后被她这样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
瑟雷恩:“你——”
他感觉四周,没有觉察到属于符文的那种元素力流动的感觉,略一沉吟后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南红会把自己在研究过程中卡着的地方全都通过如今已经研制成功的、继承了那几本本子的名字,成为布克九世的一对一通讯器说给他听,一边吐槽一边继续自己的推算,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是没基础的人也多少听会了一点:
言灵术的发动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元素力波动的,刚好也就符合现在的情况。
“你是用言灵术进来的吗?”
他放下了手中的外套,再将那把剑放在靠墙的位置上。
“高级很成功——我看到徽章了,恭喜。”
评选高级的日期是由莱茵多特之类的研究院高层们定的,他们什么时候在研究院里,研究院就什么时候进行一些行政上的工作。
所以,先前不管是南红还是瑟雷恩都无法准确地知晓这个日期到底是哪一天,南红还是在今天去了院里之后才被通知自己可以去准备一下下午的简短仪式了。
如果知道的话,应该提早准备上一束花——但可能仅限于仿生花,坎瑞亚的环境并不怎么容许真花在这长久地生长滋养。
但是花什么的不重要,南红站起来,她脚步非常轻快地走到瑟雷恩跟前,双手朝着两边张开了下,做出了个索要拥抱的姿势。
对面的青年不疑有他,哪怕其实硬要说起来他被“骗”的次数算不得少,但毕竟平常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若是每一桩都要防备的话,也未免太过辛苦——除此之外,他也并不想要防备着她。
上当受骗,只有在受害者觉得自己当真受害了的情况下才需要防备着不是吗?
于是,当他也抬手来准备和她拥抱一下的时候,南红却是直接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唇上碰了一下,很轻很轻的、很快很快的,像是蜻蜓点水那样没有更多的动作就分开了。
然后这个拥抱也无疾而终,南红对着他笑嘻嘻的,说:“我想要这么做好久啦!”
对于南红来说,这是一个早就已经许诺过了自己的、等拿到了高级研究员这个“身份”之后就可以兑现的奖励,是她先前在将要成年之前就已经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事情;
到如今仍然颇为以自我为中心的她是全然不会管别人死活的,就算是瑟雷恩也一样——
如果他大半夜的因为这件事睡不着,嗯,那也是他的事情,毕竟她确实还算是好睡,就算会推迟十几分钟的入睡时间,那又怎么样呢?
毕竟,她很满意的一点就是:她给自己留了足够长的时间来慢慢地感觉到关系的改变,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逐渐在相处当中增添上一些曾经没有的部分——在这一点上她也做得很好,全然没有什么“职场得意而情场失意”的守恒。
为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苦,吃上一两次就够啦,至于说第一次亲吻什么的,只要她不在乎仪式感,剩下的分明就和牵手啊、拥抱啊、或者是枕在对方的大腿上休息这些事情一样简单。
有时候,南红会有些骄傲地想,或许世界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宽容且优容的,她拥有能够不那么苦心孤诣就能够获得成果的天赋,于是可以讲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时间拿出来放在自己的感情生活上——而她的感情又很顺利地以一种纯粹且幸福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于是当天,她也就这样笑嘻嘻地站在窗口对瑟雷恩挥了挥手——只是手指像是小波浪一样动了动,随后就再一次运用最近正在逐渐熟练的言灵术,把自己给传送走了。
留下甚至方才那个拥抱的姿势都还没有完全收起来,一只手还半架在空中的青年,脸色慢慢地继续转红,片刻之后抬手摸了摸嘴唇,最后再慢慢地走到窗前,看向已经出现在了对面卧室当中的南红。
她也隔着窗户看过来。
之后好像没过多久,她就逐渐让瑟雷恩被动地习惯了这样像是偷袭一样的亲密动作,南红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次——或许是五十次,或许是八十次,但她记得在瑟雷恩已经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不会因为她一边熟练言灵术一边突然地出现又消失而紧张起来,甚至能够在熟悉的力量波动中不起半点防御心思地继续翻书的第二天,她又一次去了佩特莉可镇。
金色的蜜蜂,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传说,南红仍然觉得这背后大概存在着某种历史,因此她仍然在寻找着相对应的历史故事。
这一年多来,她已经差不多了解了枫丹的历史,也知道了所谓的“神王”雷穆斯——是怎样在须弥被赤王打败,随后因为不愿意成为赤王的臣子而来到当时还被称为“高海”的枫丹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后又是怎样因为机缘巧合地在一处废墟当中遇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金蜂,一只曾经做为银树守护者的金蜂。
银色的树木——坎瑞亚的学者无不知道雪山上的古国沙尔-芬德尼尔,知道他们是靠着移植来的地脉分支才能够在雪山这一本应该格外寒冷且贫瘠的地方生存下来的,更知道,银色的枝条就是地脉的分支、银色的古树,其实就是地脉的古老模样。
金蜂的名字叫做西比尔,南红在多次的考据之后得到了这一则记录——在一些圣遗物和雷穆利亚王朝最早期的记录当中出现了这个名字,而在这些文段之中,她也被称作是“纵然亘古至今的岁月磨损了她的智慧,她的目光也仍然能够望彻未来的存在”。
而雷穆斯从西比尔口中得知了一些和提瓦特本源关系更深的事情,并因为她的“鼓舞”而成为了这片高海的新王。
传说中这只金色的蜜蜂将自己最后守护的东西连带着废墟本身都变成了后来雷穆利亚人所行驶的大船,但是这一段故事在相关的历史资料上并未表现。
南红承认,这样的存在的确激起了她做为一名研究学者的兴趣。
如果真的有一双能够看得贯彻未来的眼睛,那么这样的技术甚至超过了预言家维瑟弗尼尔阁下。
她,毫无疑问也想要询问一些未来的问题,倘若能够得到回答,那她将不胜欣喜。
这项研究目前还停留在就算告诉了研究院也会先被放在一边让她找到更多证据或者更深入信息的阶段,因此南红暂时尚未提交。
在那些通过研究深渊而让自己的研究进展日新月异的研究员当中,她大概算是半个异类了:她的进度并未落后,但是她对于深渊的态度最是谨慎,甚至在很多时候并不怎么打算沾染深渊的力量。
毕竟,她知道虚假之天的存在,也知道天理在这件事上大概是理亏的——不过,倘若天理真的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天空岛又为何在很多时刻起到了引领人类的作用呢?
天空岛诚然有问题,但是深渊更是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人类需要拥抱自己的命运,让自己的神形都得以自由,但是深渊也只能做为途径之一而不是全部的途径。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像是她这样谨慎。
坎瑞亚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而她也在研究院的氛围中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至少对于那些同事们,南红总是觉得他们在一些事情上太过激进,却不好说太多劝他们的话。
当然,南红从来自认并非善类,所以当她无法当着别人的面蛐蛐他们的时候,她就在背后蛐蛐这些人了。
“我觉得这群人完全当不得‘聪明’的评价,深渊……这东西和赌博的区别顶多就是在深渊给的是技术而赌博给的是钱。”
南红靠在瑟雷恩的肩膀上,一边把最近这个季度的研究院研究成果报告手册翻得哗哗响,一边撇着嘴评价。
“当然我不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应该去研究深渊,毕竟探索未知的勇气还是要有的,但是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地去研究,并且没有什么……安全后手,我觉得这个问题就太大了。”
她翻了个幅度不大的身,用食指卷起一缕原本被自己压着的黑发,因为长时间被压在两人之间,这一缕头发带着体温,像是在温水里面浸泡过的优质丝线。
在这个姿势下,南红的声音就像是贴在他的耳边了,瑟雷恩觉得自己仿佛人在水下,而南红说的话就是一连串在他的耳朵边上贴着他的耳廓上行的泡泡,其中一部分触碰到他的皮肤的时候就破裂了,搞得他有些痒。
他的指甲已经在不自觉间掐进皮肤里了,直到南红猛地撑起上半身——手刚好就撑在他的肩膀上。
“你觉得我要去和莱茵多特女士提一提这个问题吗?虽然和她不太熟,但是或许她会愿意听一听?”
瑟雷恩缓慢地眨了眨眼。
南红“哼”地一声泄了气。
“算了。我刚刚想起来,之前有谁和我说过来着,好像宫廷里有人也对于深渊的力量提出了劝谏,然后就被边缘化了。”
虽然这个话题在坎瑞亚还没有变成什么禁忌的话题,但是很显然过于执著于它,至少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概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不管怎么样,至少在研究院还成立的时候,南红就会想要借用这个平台多做些研究,对于世界本身的秘密,人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好奇心自诞生开始,如果不多受到一些刻骨铭心的挫折,是绝对不会被平息的,反而会像是包在纸里面的火,越烧越是旺盛。
“唉……如果我在诞生的时候更位高权重一些,或者,我们都能诞生得更早一些,获得更高的话语权重,会不会稍微好上一点?”
瑟雷恩想了想,摇头:“或许会更像是赤月王朝的后嗣。”
整个坎瑞亚在反天理的问题上就是一架狂奔的战车,在这个社会环境之下,几乎所有人在这些问题上都是激进的。
赤月王朝的覆灭是这种心态之下所必然的结果。
南红叹了口气:“也是。”
她的政治观念和学术观念从来不是适合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东西,也就只能和蛐蛐同事的话一样,仅仅对着瑟雷恩吐槽两句了。
然后,她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那么,军方现在的态度呢?”
瑟雷恩想了想:“暧昧不明,我其实怀疑,他们和那位先前被边缘化了的大臣关系不错。”
南红挑了挑眉:“这样吗?”
瑟雷恩说:“对方也是王室成员,而且博学程度应该说是仅逊色于海洛塔帝阁下一点。”
那也很厉害了,况且还是王室成员,难怪会有自己的支持者。
南红点了点头:“好吧。”
*
在南红二十岁的那一年,她的父母在老家掷圣杯,问她的前途,问一家安康,但是最终问出来的结果,是岩王帝君让他们搬回璃月来住。
虽然不知道坎瑞亚有什么问题,但是既然那么多年来她父母心中的自我认知都还是璃月人,而帝君也有了这样的回应,那么他们也就听从了帝君的建议。
父母当然也劝着南红跟着他们一起回璃月去。
帝君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不是一句盲信,而是璃月人与神同行几千年总结出来的不虚经验,帝君的建议、帝君的要求、帝君的指引,这些对于璃月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东西,而当这些东西出现在某些个指定个人身上的时候……
这意味着坎瑞亚一定出了什么毛病。
这两边对于南红来说很难取舍。
她已经在坎瑞亚这儿拥有了太多东西,社会地位只不过是最不重要的东西,那些研究出来的学术成果、还有人际关系网络……
她太小的时候就去坎瑞亚了,整个人已经有相当一部分长在了坎瑞亚,很难再从这个国家割舍。
况且,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瑟雷恩和他的家人怎么办呢?
她于是在一次偶尔的回乡祭祖的时候也去问了帝君,她倒是没有掷圣杯,而是烧了蓍草,她问的是自己如果还想要留在坎瑞亚还能留几年。
烧出来的结果并不明确,但帮她解读蓍草的人说帝君其实也没有生气,只是在叹息,并且在叹息之后告诉她,不回到璃月来会有些危险,但她一直坚持自己是璃月人也坚持自己对于七神的信仰,哪怕不那么深厚坚定,最终也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信仰七神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南红在回到坎瑞亚时候没有直接将自己去祈祷所得来的结果告诉瑟雷恩,而是分了好几次,从不同的角度试探了他对于地上诸国的态度。
没有敌意,对于尘世七执政也是如此——但完全没有半点信仰。
好吧。
南红对自己说,她会去研究帝君都语焉不详的事情是什么,实在不行的话,倘若坎瑞亚真的发生了什么灾祸,她一定会果断带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这个国家。
她的言灵术已经逐渐变得厉害起来了不是吗?
整个坎瑞亚中,除了最早的先行者、倒挂在树上因此获得过去未来贯通智慧的贤者海洛塔帝之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言灵者里头,她绝对不是在倒数之列中的那个。
带着人瞬间离开的能力她还是有的,除此之外,更稳定的符文传送技术她也一样拥有,能带走多少无辜的人就带走多少无辜的人,这或许会比她一个人先跑更好一点……是吗?
南红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确定,但是她决定姑且先这么着。
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瑟雷恩——其他人先不告诉,在坎瑞亚国内,对于尘世七执政的态度绝对算不上正面。
然后就……商量着来吧。
确实有点对不起帝君的特别提醒了,第一天真正开始一个人住在这栋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买下来的宅子里的清晨,南红起床后将冷水扑在自己脸上,她看着镜子里头的水珠从脸颊上滑落,心想自己或许确实有点恋爱脑了。
但这个选择倒也不是因为恋爱脑而存在——她很早的时候不就已经想过了如果到了世界毁灭的时候会不会舍弃自己在意的人逃生吗?
现在又多了一个,在父母已经安全了的前提情况下。
而她思索出来的结果,是自己的答案并未变化。
当一个人身上背负着的沉重的东西多了的时候,ta自然而然地会变得话少起来。
而现在的南红就是这么个情况。
她对着瑟雷恩仍然有不少的话可以说——因为这些所有让她紧张的事情,她最终都是会找机会告诉他的,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秘密,也就可以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把这些烦恼都用叹气表达出来,再头碰头地靠在一起,盘算着未来。
聊上一会儿,问问对方猜猜看:“预言家维瑟弗尼尔阁下是不是已经看到了这样的未来呢?”
另一个人就耸耸肩:“恐怕只有王伊尔明才会知道。”
“如果维瑟弗尼尔阁下已经看到了很糟糕的未来,他会规避它的发生吗?”
“我记得,很多关于预言的故事里面,越是规避预言的发生,越是导致预言实现。”
“……你说得对,唉,要是当年我认真学占星术的话,会不会现在我已经可以做出预言了呢,至少我可以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好吧,我承认按照我们俩在占星术上的天赋,如果学了也只会变成三流小报星象板块的供稿人或者是编辑。额,或许还不如他们。”
但是在外,尤其是对着研究院里面的那些同事,他们都觉得南红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一些人还以为她是在研究上面陷入了瓶颈期所以才郁郁寡欢,因此劝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去走研究深渊的路数吧,毕竟这样出结果的速度真的很快。
南红倒也确实是进行了一些深渊的研究,但这些全都是在理论上的,她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深渊——她也这样劝瑟雷恩,毕竟,在她的怀疑当中,帝君给予的警告,或许是与深渊力量有关的。
坎瑞亚的技术已经发达到了如此程度,能够让它遭灾的,如果不是天空,那便是深渊。
坎瑞亚对于天空岛的态度由来已久,如果因为这个态度而亡国的话,那照理来说早就应该亡国上个几千几百遍了。
那么剩下的仅剩下深渊——不管是因为对于深渊的研究到了天空岛所无法容忍的程度,还是因为对于深渊的过度求索到了触及不应该触及的禁忌,从而导致深渊力量对于坎瑞亚的毁灭,都有可能。
又过了两年,预言家维瑟弗尼尔正式进入坎瑞亚的宫廷,成为王伊尔明信任的大臣,他出现在人前的时间越来越少,因此《帝国华彩》这本仍然尺度不小的女性向杂志也逐渐将这个不露脸的青年遗忘,转而开始追捧他那同样金发的弟弟,不仅仅是薄肌的宫廷骑士戴因斯雷布。
这一年南红二十三岁,她开始成为调查团中很重要的角色,莱茵多特被从研究院院长一职上调走之后,她的重要性也没有被动摇。
一整年里,她组织的调查团去了很多地方,研究了很多古代的遗迹,而这一年也是天上的双子星终于因为提瓦特的重力捕获而降落在地面上的一年。
早一些苏醒的那位被用最高的礼节迎接到了宫廷之中,并且几乎是第一时间被宣布成为了王储。
在来自天空的王储这样的光辉之下,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其中包括一颗由阿索斯物质驱动、但毕竟是运用了些深渊技术的心脏,以及一次天柱骑士的授勋。
天外之人会是岩王帝君所警告的那个未来的契机吗?
南红不是很确定,她在王储入城的那一天晚上把自己传送回了坎瑞亚,很是不安地熬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确定无事发生准备再离开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在不经意间把瑟雷恩的手指捏红了挺大一块。
南红自嘲说自己看起来有点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并且感叹地说,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心态越来越好,越来越不因为帝君的警告而紧张。
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告别的人多了,也会有点儿“历练出来了”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是一块久经风霜的老树皮,比以前更奈得起风吹雨打。
瑟雷恩的母亲因病去世是其中的一场风霜;
而她在给父母的一份礼物中,加入了一个可以削弱一部分记忆的符文则是另一场。
南红在将符文给予父母之后不久,试探着和他们联系,她发现父母对于坎瑞亚的记忆逐渐淡了起来,逐渐变得就像是那些只和坎瑞亚做了些交易的商人没什么区别。
某种意义上,至少在坎瑞亚这个问题上,她都快变成孑然一身的人了,只要再多看开一点,心态或许会变得和地上一样优秀。
但是坎瑞亚的时局并未给予她这样的机会。
王伊尔明的疯癫是最后的一根稻草。
——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这位曾经贤明的王的确变得疯疯癫癫起来,他不理朝政,亚尔伯里奇家族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摄政代位,预言家维瑟弗尼尔,整个坎瑞亚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绝不似南红这样明哲保身的近臣在做出一则预言后,将这一则不为王所喜的预言做为谏言交给了将自己困于黑色高塔之间的伊尔明。
他为这一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曾经被亲信的臣子被刺瞎双眼投入黑牢,而对于他的劫狱营救原本应该是这个国家试图的自救,却因为随后目睹了王伊尔明失能的原因后,营救队伍六人中的五人在深渊力量的“诱惑”之下,选择让深渊的力量如改变伊尔明那样去改变他们。
很多坎瑞亚人在这一个夜晚是没什么知觉的。
哪怕已经在这几年内晋升成了宫廷卫队长的戴因斯雷布已经提前警告了黑蛇骑士与白鹄骑士保护平民,但更多人觉得这或许只是一场犹如黑日追着赤月啃噬厮杀的政变。
它或许看起来恐怖,但最终和他们这些平民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南红却从床上惊醒。
言灵的力量在提醒她情况不多,过多且过于浓郁的深渊力量让她这个平素不怎么接触深渊的人皮肤刺痛并且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她只朝着王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不对,于是她接连让自己传送了五次——第一次是去抓起瑟雷恩的手腕,对方和她几乎是在同时醒来的,在她传送的时候正打算破窗。
第二次去的是军营,南红下意识地按照了要对抗已经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深渊力量、以及那些被深渊影响的强者们的思路安排了后续。
在仅仅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和瑟雷恩完成了默契的交换。
她能快速地跨越空间,那么她来为整个国家警报,而瑟雷恩在军中至少是颇有威望,他可以将人组织起来。
于是第三次传送,南红抢占了坎瑞亚的高处,往日用来宣布王伊尔明政令的高塔,大声警告所有人快些沿着各处通道离开坎瑞亚——
她喊了很多遍,直到看见对于这个地下国度来说的“天空”中出现了裂痕,而地面亦然。
而从裂缝中,她看到了很多只眼睛组成的,一个黑红双色聚合的存在,哪怕从未见过,她也在瞥见的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天理的四影之一,死之执政若瓦娜。
和概念化的死亡的对视令她双眼刺痛,在最后的时刻她顾不得别人如何了,她又一次传送回了军营,将多年前就开始慢慢准备的那些符文一次性地抛出来,给予这些人尽快分散离开坎瑞亚的机会,组织尽可能多的人疏散、几乎是在那黑红色的、像是岩浆一样四溢外流,将坎瑞亚的一切覆盖其中的方块要土坡到面前来的最后时刻,她攥紧了从传送回来就一直没有放开的手,拉着瑟雷恩用言灵完成了最后一次传送。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传送到璃月——沉玉谷的山间,第一次结伴出门旅行当中、头一次露营扎帐篷的那个山头上。
因为过于频繁的几次传送,外加上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传送符文数量太多,南红此时有些力竭,她坐在山头相对平坦的石块上头喘息着。
她没感觉到除了力竭之外的感觉,因此虽然紧张,但却还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于是抬起头来看瑟雷恩:“我——”
她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于是血色一点一点从她脸上褪干净了,南红在冷冷的山间风里问:“怎么……怎么了?”
她明显感觉到瑟雷恩一开始还有保留的意思,又追问了几声,甚至是在她用言灵术威胁对方如果不说,她就要原地构建能够求得“真言”的符文之后才得到了回答。
“是诅咒,我猜应该是死之执政的诅咒,沿着血脉流传的。”
此时的瑟雷恩看起来甚至还有些许轻松,南红方才越是追问他越是如此。
“真好,至少它没有蔓延到你身上来。”
“这应该算是一种不死诅咒,坎瑞亚人不再会被地脉接纳,就算死亡灵魂也没有去处,而是被慢慢磨损,直到彻底消失。”
南红呆呆地在石块上坐了一会儿。
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听进去,像是人被包裹进了琥珀里面,什么声音都隔着自己好远。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像是体内被一次性灌注了一整罐的阿索斯物质,声音都比先前大了不少。
“这样。”
“我们先去和军队汇合,那几个符文传送的对应点位我都记得。然后……我要抽一点儿时间去向父母报个平安,再然后——既然是和死亡有关的诅咒,那应该是和死之执政若瓦娜有关。”
“毕竟死之执政是天理的四影之一,这样级别的诅咒应该只有在天理的命令之下才会下达,那么,或许我们只能在坎瑞亚的道路上走到黑了。”
南红很是坚定地说。
没什么时间留给悲伤了,在坎瑞亚的时候,因为帝君用蓍草给予的提示,她早早地感觉到了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可惜能力受限,就算做了准备也只能到这个程度——更何况,四影执政级别的诅咒,不是她做了准备就能有用的。
但这并不表示就不继续努力了——难不成还真的就只看着诅咒继续恶化下去吗?
总之,还是先动起来为好。
南红深吸一口气,目光不经意扫过须弥的方向,一眼便顿住了。
毕竟是在沉玉谷的高山之上,须弥也能遥遥地望见部分。
不管是外泄的深渊的力量,还是那些黑红色的方块,他们差一点就要被包裹进去的来自天空岛的力量,此时居然相隔着那么远都还能看见。
“天理和不死诅咒……暂时放一放吧。”
瑟雷恩说。
“最先要来的或许是战争。”
他说到这里,愣怔了一下,随即问南红:“你还记得那位被伊尔明边缘化的王室成员吗?就是劝谏他不要过多依赖深渊力量的那一位。”
南红点头:“当然记得,你说过,他和军方关系不错。”
“对,他有一次曾经语焉不详地提起过,如果有一天坎瑞亚对于深渊力量的研究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那时候灾厄并不会只在坎瑞亚一地爆发,而是会从提瓦特的边缘爆发出来。”
瑟雷恩沉吟。
“纳塔、至冬、稻妻,这三个和提瓦特边缘接壤的国家,恐怕会需要很多帮助。”
南红:“至冬和纳塔这两个国家,我在传送符文中撰写的目的地都包含着,但是稻妻……它实在太远了些——恐怕暂时也就只能哪个更近帮着救哪个了。”
“我记得纳塔那边的符文我刻画了最多,走吧,先去纳塔。”
第70章 世界之外的双子
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一年,深渊的力量席卷过了整个提瓦特世界。
四处都是人和魔物之间的战争,很少有人关注到一支编制还算是整齐,甚至的确可以算是“成军”的坎瑞亚军队也在纳塔抗击深渊的战争中起到了各种意义上至关重要的作用。
坎瑞亚的先进科技,至少对于还没能从图兰大火山内部挖掘出多少龙族科技的纳塔来说,确实提供了相当多的帮助。
怎样在部族的居住地之外兴建防御工程、怎样添加预警报告、怎样在深渊怪物的退却之后给活着的人准备驱散深渊影响的药剂……
这些“小小”的影响并没能传出纳塔,就像是过去的岁月中纳塔人也不怎么离开他们的故乡——因为他们无法进入地脉,只能到夜神之国中来栖居自己死后的灵魂*。
但是,有一个人却已经注意到了这里,他从很遥远的雪国长途跋涉而来,并且,直接走进了烟谜主的部族领地之内。
小瞑视龙有些紧张地绕在这个人身边,他身上的气息毫无疑问是强大的,让这些小家伙们有些害怕,但是常年来与人类的友善也让它们继续保持着对此人的警戒,并且做好了一旦对方像是深渊的那些怪物似的动手,它们就也会它们当前能够用出的最强的寒冰吐息尽可能地阻挡对方——哪怕其实它们也知道这种吐息大概拦不住对方多久。
南红听到这些小瞑视龙的小小叫声,她抬起头来。
虽然研究的场所从研究院变成了烟谜主的营地,但是场地和设备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工作。
最近这段时间,她正在研究的内容便是和灵魂有关的东西。
灵魂、夜神之国,还有死之执政的那条诅咒——这条不死诅咒也是作用在灵魂上的。
南红原本以为这些不死诅咒应该是一团附着在灵魂本身之上,像是婴儿和胎盘的关系,但是实际上,这团诅咒却像是某种介质转换的性质一样,它逐渐地替换掉灵魂中的部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如果能够越早地拔除这条诅咒,那对灵魂造成的影响就会越小,南红表面上虽然并不显得多么着急,在针对灵魂的研究上却越发地用心。
只可惜,她想要突破的方向,和她真正有进展的方向并不怎么完全一致,两者有所重叠的地方只在“灵魂”这个大的议题上,南红在夜神之国方向上的研究逐渐深入,甚至以非纳塔人的身份成功地完成了和夜神的沟通交流,从这位曾经是天使的“神明”口中,得知了一些如今已更多被称为“仙灵”的这一种族的过往。
南红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更多“降临者”的故事,她也是从此时才开始知晓,其实坎瑞亚所“捕捉”到的这一对被他们视作改变世界的节点、坎瑞亚未来方向的启迪者的双子,加起来其实应该算作是“第四降临者”。
而第三降临者,便是导致了这些天使们被诅咒后变成仙灵的一个契机。
南红并不知晓这位夜神为什么会这么敢说,但对方敢说她也就敢听,不管是第三降临者的骨殖已经变成了神之心,被天理赐予了历任的尘世七执政,还是说当年纳塔的地脉是如何被破碎的——她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一大堆这种在天理的秩序之下可以被称为“大逆不道”的知识。
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小瞑视龙的叫声而抬起头来的时刻,膝盖上正放着这本厚实的、已经被翻开了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翻到的是怎样用天理的秩序力量与深渊的力量对冲,通过特殊的符文吸取这两种力量对冲之后释放出来的能量从而保护灵魂的完整,从而完成对于那些感染了深渊的灵魂的更优的治疗策略。
她正在根据自己的需求设计着那个需要在第一时间运作起来吸收冲击力的符文,手边甚至还有一些荧蓝色的、象征着天理秩序的小光团着深渊力量的深紫色光团。
南红抬起头的时候,这些零散在地上的光团瞬间被朱红色的细丝一样的光线锁定了起来,而地毯上那些看起来像是花纹一样的符文全部彻底亮起,整个室内一时间都因为这些符文而闪烁出了粉橘色的光辉。
“您好,如果要找烟谜主大祭司的话,请出门回到部落门口然后跳下去,他们在地下的洞穴里;如果要找瑟雷恩的话,他现在正在帮助回声之子清除剩余的那些游荡在荒野上的深渊魔物;如果……”
平静得像是晴天的井水似的话语在南红看清这个人的时候渐弱了下来,她看着对方在半脸面具之外的那只眼睛,浅蓝色的瞳孔中间有一枚湛蓝色的四芒星。
这是一个坎瑞亚人。
来者看着已经年纪很大了,虽然在年长的同时仍然保留了很不错的精神,但光阴在他的外表上留下了很明显且深刻的痕迹,那些灰白色的头发以及深邃的皱纹都是证明。
南红放软了语气:“您好。”
“你好,南红小姐。”来者彬彬有礼地说,“我要找的人是你——当然,如果瑟雷恩也在的话,我也想找他聊聊。”
南红颔首,她站起来:“您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您的名字,请问您是……?”
“过去的名字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在王拒绝了我的谏言后,那个名字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位年长的坎瑞亚人笑了笑。
“但我想,不需要名字,你也知道我是谁。”
的确,这样的经历,南红能够对上的只有一个人——那位她没有见过的,但曾经在一些个瞬间觉得和对方遥遥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知己情的王侧近臣、和军方关系很不错的那位王室成员。
原来是这一位。
南红客气地笑了起来,她身边的一些符文在她笑起来的时候渐渐地暗下,但是那些禁锢、控制着天理力量和深渊力量的朱红色“丝线”仍然没有撤去。
“原来是您,您对我而言的确是一位久仰的前辈了。只不过,我想,我仍然需要一个名字——只是为了方便和您的交流。”
“的确,那么,称呼我为皮耶罗或是丑角吧。”
她很灵巧地跨过了这些朱红色的“丝线”:“当然,皮耶罗阁下。到外面聊么?我的临时试验场地有些太乱了。”
*
丑角皮耶罗没什么隐瞒地对南红说明了在坎瑞亚灾变之后他所做所行的一切。
“……与王不同,我并不仇视地面上的七国,也并不仇视尘世七执政,因此,在坎瑞亚灾变很多年前,我便与那位冰之女皇有些私交。私交……唔,我已经过了咬文嚼字的年纪,虽然不那么贴切,但先姑且这么说吧。”
皮耶罗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后,他将身上披着的厚重斗篷摘了下来放在一旁。
“哪怕有冰神的力量,在纳塔这个地方穿这样厚的斗篷也太热了。”
“总之,因为我与冰之女皇的私交,以及一些……早早对于坎瑞亚灾变终究是会发生的预测,我带着一些坎瑞亚人在灾变发生的时候去了至冬,用的是和你差不太多的办法。说来惭愧,我痴长你许多岁,在言灵一道上也算是有些研究,但最终我带走的人要比你送走的少上很多,或许,倘若命运能给你更多的时间,这场灾变的结果会发生更大的变化。”
“在去往至冬之后,我与女皇有了一番很长的交谈,最终,我得到了她的许诺。因为至冬的一些特殊,她意外地做了一场很长的漆黑的梦境,而因为这场梦境的存在,她必将在未来的一日,对着天理举起反叛的旗帜。而我,也因为她的许诺,决定加入她的麾下,与她同行一段时日。”
南红坐直了一点。
“在她的支持之下,我组建了一个组织,名为愚人众——听起来就像是‘丑角’这个名字一样自嘲,对么?但既然贤者的道路最终引导向了毁灭的结局,那么兴许愚者的道路会有成功的希望,哪怕这意味着更多的牺牲。”
丑角沉声说:
“我此来的目的也很简单,我打听到了你们在纳塔的所作所为,觉得你们或许会乐意听我说说我的道路——所以,我前来邀请你们加入愚人众。”
南红挑高了眉毛。
*
加入愚人众么……
哪怕不管是尘世七执政的招牌,还是这位曾经和贤者海洛塔帝几乎平起平坐的“丑角”阁下的邀请对于任何人来说d应该都算是很有竞争力的邀请,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心动的offer,但是南红仍然很是平静地表示自己还需要再思考上一段时间。
“请您放心。”
她对丑角说。
“我不会思考太久了,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我会给予您我和瑟雷恩思考的结果。”
丑角点头:“合理的要求,合理的时间。”
南红伸手,在和丑角握手的一瞬间,一个朱红色的符文在两人的手上一闪而过。
“这个符文能让我的回答在第一时间来到您的身边,毕竟,一个刚刚组建起来的组织,应该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您亲自坐镇?就不劳您再跑上那么远,来纳塔一趟了。”
丑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对她这种不怎么客气地展示自己力量的做法有什么意见,而是点了点头。
“当然,我个人非常感谢你的体贴,南红小姐,在这三个月的过程中,倘若你有什么对愚人众的好奇,或者想要知道更多与女皇有关的信息,也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告知我,我会尽量回答你的疑问。”
丑角离开得很干脆也很迅速——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因为南红所说的原因。
姑且不论一个新的组织在草创的时候有多少麻烦事需要组建者处理,先看看当前这个时代吧,深渊造成的灾难仍然在大地上肆虐,光是应对这些灾难本身就很让能者需要多劳了。
*
几天之后,瑟雷恩从回声之子处回来,南红将这位意料之外的来客的邀请告诉了他。
并不出乎她意料的,瑟雷恩告诉她说,丑角同样也来找过他——当时他正在战场上,他出现后帮了不少忙,在那些他分身乏术、无法提供更多帮助的地方,丑角的出现与帮助减少了很多牺牲。
“他对我说,我当前这种用心脏来承载那些灵魂的行为会加重我自身的磨损,”
在南红担忧的目光中,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怎么感觉到,不用担心。但是他说,冰之女皇的力量可以减缓磨损的速度,我的确因此心动。”
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心动,如果能够延缓磨损的程度的话,南红也一样心动——哪怕她现在并不知道冰之女皇的力量是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不死诅咒的加深速度。
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减缓,也总比一点儿都不减缓来得好。
尤其是,除了瑟雷恩之外,还有那么多坎瑞亚人也需要这份力量的庇护。
……当然,要说多的话,其实也不剩下多少了,毕竟纯血的坎瑞亚人数量其实并不算很多,坎瑞亚人和地面七国的人之间除了信仰之外也没有太多的冲突矛盾,在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交流中逐渐血脉融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南红扔出去的那些符文,原本其实可以救很多人的,但是那些被救了的人当中,起码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是混血,因此他们仅仅在感激着、庆幸着自己得救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之后,就开始看到彼此的身形变得扭曲、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面容则变得丑陋到胜过一切他们曾经见过的怪物。
剩下的那些纯血坎瑞亚人们也能够感觉到诅咒在自己的身上起到作用,但是比起对自己的哀伤,看着原本和自己一样,与自己关系很好,甚至就在刚刚因为一起死里逃生而多了几分本应该坚不可摧情谊的人扭曲着变成了俄而就只会嘶哑地吼叫、发出不成词汇的音节的怪物,甚至就连智者都变成了矮小佝偻都模样——
原本勉强成组、能够抱团取暖着互帮互助的坎瑞亚遗民们开始四散,那些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的“人们”开始寻找面具掩盖自己的样子。
甚至于,在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扭曲的大脑已经让他们不再记得自己曾经生而为人,那些过往的记忆都七零八碎地散落,只剩下最沉痛地悲伤恐惧,以及对于一些东西的仇恨。
南红在纳塔也遇到了一些,它们现在的名字似乎是丘丘人,南红有些物伤其类地只是瞥了一眼这些昔日或许曾经擦肩而过的人,在一个丘丘人营寨附近留下了一些物资,随后就走了。
怎么说呢……
她不确定帝君是否有给其他迁居到坎瑞亚的璃月人送去一样的警告,但她知道其实这种是少数,更多是根本救不回来的、血脉中已经流了坎瑞亚血脉的混血。
……唉。
在坎瑞亚灾变之后,南红总觉得仿佛世界一整个都变了。
像是在那一天之前的日子都是属于一个世界的,而从那一夜开始往后的,则都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不仅仅是她的那些虽然每况愈下但多少还能算是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更是在看到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唏嘘感慨,仿佛她不是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是已经活过了两百多岁一样。
哈,但也很有道理不是吗?
毕竟硬要说的话,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目前这二十年的跌宕起伏,其实也不是不能充斥满一个两百岁老人的人生。
“我是打算答应的,或者说,我觉得……我们最终一定是会答应这份邀请的。”
南红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我向丑角要了三个月的考虑时间,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还有一些事情要确认——我想,这大概是连目前的丑角和他背后的冰之女皇也尚且未曾知晓或者不确定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要限定三个月的时间呢?
南红的言灵术在坎瑞亚灾变之前就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而在坎瑞亚灾变之后的这段时间,各方面都压力和动力让她的成长更为迅速了起来,到现在,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差不多可以尝试着宣称一下自己是贤者海洛塔帝之下言灵术方面的第一人了。
而言灵术的力量让她知道丑角给出的信息无错:
在坎瑞亚灾变之后,金发的异世界双子原本想要脱离提瓦特世界回归星海,但是却被大约是空间执政的神明阻拦,一个被封印陷入沉睡,而另一个则在须弥醒了过来,在帮助一些名为兰纳罗的小生灵们完成了一些保护森林、驱逐须弥境内以禁忌知识为表现的深渊灾厄之后,去往了甘露花海,与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成为了旅伴,开始了一同在提瓦特大陆上周游的行程。
同时,言灵术还告诉她,除了丑角所说的这些之外,在三个月之内,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月左右——之后,那位坎瑞亚在最末代时期成为了王储的金发旅人将会来到纳塔。
一定程度上,南红的恨屋及乌也牵扯到了这位金发的青年身上,虽然对方对于深渊之类的事情定然了解不深,也不能为伊尔明的失能、深渊在坎瑞亚的爆发负责,但是如果不是他们在这个时刻降临到提瓦特来……
如果他们降临的时间足够早,让一切都在她知事之前发生完毕,那么不管她变成了一个丘丘人,还是有幸在璃月出生,对坎瑞亚几乎全无了解,她都能够接受——毕竟这样平淡的一生虽然可能看起来有些无趣,但好在安全且可以自己找点儿乐子。
或者如果是在她和瑟雷恩寿终正寝了之后呢?
她死后若是洪水滔天,那就滔天吧,至少不会殃及她在意的人——反正至少到坎瑞亚灭亡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半点生育的想法,也不至于将灾祸遗留给后人品尝。
但是坎瑞亚人仍然承认这位青年是他们的王子殿下,而既然瑟雷恩也不例外的话,南红姑且在这方面打算从众一点。
另外,在坎瑞亚研究院,有一句话一直以来都是被贴在墙上的。
从世界之外,获取否定这个世界的力量。
这句话最开始出现,是因为一位很古老、古老到了连名字都已经没什么人知道的坎瑞亚贤人说,既然天理代表的力量是这个世界的全部,那么在世界之内所获得的任何东西,都一定是小于天理、而容易被天理彻底否定的。
所以,只有从天外获得的东西,才有可能与这个世界本身为敌,换言之,他们要寻找的是能够匹敌整个世界的力量。
深渊力量是来自世界之外没错,而且深渊的位格也确实足够高,高到了能够匹敌这个世界不假。
但是来自天外的双子星——他们似乎也同样符合这个条件。
来自世界之外,并且这位金发的王储曾经吸收过很多很多深渊的力量,却从未表现出半点对于这些力量的不耐,而且他也承认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全盛时期的姿态——
从世界之外,取得否定这个世界的力量。
王伊尔明的一辈子到了最后,因为坎瑞亚的灾变而可以被否定很多,但是他曾经的功绩是无法被抵消的,他曾经的王庭中是怎样云集了整个世界上最聪明也最勇敢地对着天空挥剑的人也是无法被抹消的事实,而最后,同样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学者们总是要让王来权衡最终的正确与错误,在伊尔明失能之前,他的确是一位强大且睿智的王,才能足以匹敌坎瑞亚这个荣光的国度。
所以,或许他的决定并不应该被那么轻易地否定。
南红有不少事情要问这位金发的王储,倘若他对于失乡的坎瑞亚人有一点怜悯,他就一定会给予回答。
*
金发的少年王储已经离开了甘露花海。
他的脚步直接朝着纳塔而来,原本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三个,但是言灵的力量推动了一些神秘的东西——命运因此在三等分的道路面前选择了最为炽热的那一条。
但是,这位金发的王储此时尚且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在纳塔等待着他的到来,他的脚步还非常缓慢,一路上不仅仅照顾着状态不是最好的戴因,甚至还加入过各地的健康之家照顾那些罹患了魔鳞病的须弥人。
因此,有一封信件比他的脚步更快,从枫丹越过了他的足迹,提前了足足一个多月后发先至地抵达了纳塔。
这封信上的署名写着“雷内”。
在坎瑞亚覆灭之前,南红在众多次前往佩特莉可镇的时候,也将维瑟弗尼尔关于枫丹的那一则预言放在了并不那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承载着预言的石板——当然,石板本身是她伪造的,因为在她看来,刻写在石板上头的预言可要比写在一本言情小说的页边空白处的预言容易让人认真多了——如今终于被人发现,而这个发现它的少年,是个被探险家收养的孩子。
他曾经是一个名为水仙十字院的孤儿院中的孩子,只不过童年的生活颇为幸福,所以当他发现了这块石板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这个世界那么糟糕,毁灭就毁灭了吧”,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亲人和朋友,还有那么多值得被拯救的美好,不行,我一定要拯救这个世界”。
当初放下这块石板的时候,南红尚且是个快乐且没有太多忧愁的少女,她担心着坎瑞亚对于深渊的态度,但是还觉得距离失控为时尚早——毕竟那时候她的父母都还没有在家里掷过问岩王帝君的圣杯呢。
所以,留下了这块在她看来显得更为正式的石板之后,她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有一点像是她留给丑角的那个符文,但是相比起来要稚嫩和粗浅很多,所以只能用寄信而不能用即时的文字传递来完成交流沟通。
而现在,这个试图拯救世界的少年雷内给她写了信,而南红也的确打算给予一些回应。
她在纳塔手搓了一套须弥的罐装智慧技术,然后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并不涉及太多深渊污染的知识通通塞在了里面,然后邮寄给了雷内。
这个罐装知识比起普通的、像是填鸭一样的罐装知识要温和得多,少年会在接触到它之后于自己的脑海中看到一个老师。
他会以上课的方式逐渐了解、掌握、吃透这些知识。
至于说对方会走多远,南红就只能表示她拭目以待。
但是,言灵术给予她的反馈是,这个少年未来大有可为——当然,言灵术不是占星术更不是预言家的伟大能力,之所以能够“看到”一些未来,是因为在失去了研究院之后,发现自己失去了那些可以协作的同僚的南红开始用相对“暴力”的方式为自己复原起曾经的研究条件。
她强行赋予了一个符文“一次性成功占星术”的力量,然后开始用这个符文占卜未来。
能成功看到未来的次数不多,毕竟这是一种强行,比较像是在坎瑞亚的时候,一部分小孩子会玩的一种用骰子来推进故事剧情的游戏——他们称之为安科,或者跑团。
在这种游戏里面存在着“大成功”或者“大失败”的机制,而到底是何一种,取决于运气。
南红大成功的概率要低于大失败很多,大概是三分之一左右——所以,她由此愈发确定了自己在占星术方面果然是毫无天赋。
让瑟雷恩来触发这些符文,效果甚至比她都不如。
嗯,合理。
她是没有天赋,瑟雷恩则是天负。
而说回雷内。
雷内……
至少这颗种子,她在当下这个时间点上将其种了下来,最终会长出怎样的植物、开出怎样的花、又结怎样的果,那就是未来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这一次的一次性占星术符文赏赐了个“大成功”,南红也就很从容地表达了继续和雷内保持联系的意愿。
说不定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璃月有句老话,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
*
南红开始尝试着拿一些被深渊侵蚀了灵魂,但是程度不那么深、或许可以不用尝试古瑟雷德弄出来的那种副作用不小的药物的人和龙做为初步的试验品。
在用天理的力量和深渊的力量互相湮灭,然后用自己的符文来吸收带有毁灭性的湮灭力这一套疗程被运用到人和龙身上之前,她已经尝试着在羊、水鸟、甚至是野猪身上做过实验了。
效果还算不错,除了最开始的两个实验品因为她还不够熟练而被那股湮灭的力量毁坏,而因为深渊力量被清除了个干净从而变成了很好的晚餐食材之外,剩下的治疗都很成功。
她的治疗在一些龙身上起到了作用,也在人身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最终都没能根除。
后来南红发现,对于会思考的生物,深渊的力量具备着感染的能力,她可以将最开始入侵的那些力量湮灭掉,但是对于已经被深渊同化的一部分,除非它们彻底变成了深渊之力,否则她将无法用这一治疗手段解决问题。
算是有些治标不治本,但至少比放任不管制成标本好很多。
只是这样一来,她原本想要一点一点为坎瑞亚人剜去来自天空岛的诅咒的计划,也因此又一次被搁置、被推迟。
如果这种诅咒不会像是深渊的力量那样逐渐感染更大面积的灵魂就好了,南红咬着牙越想越气,最后愣是抓起了个陶土捏的瓶子在地上砸碎。
瓶子彻底碎掉的一瞬间她听着声音清醒了过来,扫掉了这些碎片之后捂着脸缓慢地坐在了地上:
她感觉自己当年提出的那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活着的名额,这个议题仍然还在追着她跑。
她的精神真的有足够强韧吗?能够让她在这样的、几乎是针对她的磨损之中支撑上很多很多年?过了很久之后她叹了口气,擦去眉头的皱起,推开门出去,又变成了那个非常可靠的言灵术大师的模样。
金发的王储便是在这个南红格外怀疑自我的时刻来到纳塔的,他一来到这里就意识到了此处的地脉有这很大的问题,也被这里深渊侵蚀之后的模样所震撼,心软的王储流下了眼泪,眼泪落入大地,俄而消失不见。
正如南红先前所想,只要这位王储对坎瑞亚有丝毫的感情,他都会愿意在能够提供帮助的时候和盘托出。
而她准备的那些问题,不曾有一个没被回答。
“第一个问题,王子殿下,坎瑞亚曾从王到每一个凡民都认为您拥有匹敌世界的力量,我想知道,这样的推断是否真实,以及——为什么。”
空的声音在男子中可称极柔软,温柔得就像是一阵风,带着哀伤:“是的,因为……我和妹妹来自一个现在已经毁灭的文明。”
这个已经被毁灭的文明非常强大,它的科技水平要远远超过提瓦特这个世界,来自世界之外的王储并未过多地提到这个世界的模样,而南红发现自己从那只言片语中也很难勾勒出这个世界的样子。
她短暂地产生了一丝神往。
“毁灭这个文明的力量是宇宙的一种规律,就算是再强大的文明也无法与之抗衡,这个文明倾尽全力之后,创造出了我和妹妹,做为死里逃生的最后办法。”
曾经,天上有一个荣光的王国。
国王,或者说是“王国”的意志,让这个倾尽全力所创造出来的强大的王储去黑暗的国度中寻找再创世的珍珠。
“在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找到能够重建文明物质的国度,然后完成再创世的伟业。这是我和妹妹的责任。”
空说。
“之所以是重建文明的物质,是因为,我和妹妹分别携带了那个伟大文明的精神世界的一半。”
他们都是背负着半个被毁灭了,但还并未被毁灭彻底的文明的人,换言之,每个人都是半个位格高于提瓦特的世界。
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与世界本身匹敌。
“我……本不应该将这些告诉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当初伊尔明给我看的国度,和孕育了我和妹妹的文明有着太多的神似了,明明远远落后,但是……”
空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迷惘。
“我想,我应该帮助坎瑞亚,但是结果却和我所想的截然不同。而现在我一路看到的……这一切都令我难过,南红小姐,我逐渐开始觉得,坎瑞亚文明就像是那个孕育我的文明一样,都变成了被我携带着的东西……我应该承担起的责任了。”
“至少,我也应该帮坎瑞亚复仇?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大家都很喜欢我,为我欢呼,但如果最后我什么都无法为他们做到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怨恨、也会后悔为我抛掷出的那些花瓣吧?”
的确,这位金发的王储身上带着太多和这个世界的疏离,他正在慢慢地拽进这个世界里,虽然程度还不够深。
但南红很能共情他。
是的,他们都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坎瑞亚人,从前也并不和那些最传统的坎瑞亚人们一样仇视天理,然而在这个国家死去之后,那些仇恨却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他们身上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好想打崩铁)
做为一个旧世界的孑遗,空的大脑中有着很多和宇宙有关的知识。
是真的“储存”,因为那个现在已经毁灭的文明在压缩集成之后的信息频段里面带有关于他们对于整个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的认知,而这种可以称之为全人类智慧的东西,空有整整一半。
但问题也在于这里,他更多是携带并且储存了这些知识,而不是将这些知识以学会的方式装在他的脑袋里面。
空对于那些理论的了解并没有那么多,但是,他的确看着南红的眼睛,一点一点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理论全部告诉了南红。
维度、世界泡、量子之海……南红学习得非常认真,就算这些理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尚且是空中楼阁一样的存在,只能从一些理论逐渐推及另一些理论,但她仍然将这些知识整理了足足三大本的笔记本。
在第三个月的尾巴即将从纳塔的天空中略过去的时刻,她带着这三本厚到了就算是当初坎瑞亚研究院里的图书馆中最令人望而却步的书籍都难以与之比拟的程度的笔记本,在一个深夜中来到了一处洞穴之中。
那三本笔记本是漂浮在南红身边的,简直就像是那些童话故事当中跟随在主角身边的精灵仙子们一样,完全用不着她自己伸手搬运。
取代了书籍在她手中出现的,是一个完全由符文组成的、形状有点儿像是璃月的司南的东西,它的指针部分也一样是由符文构成的,朱红色的光辉像是从回声之子的山岩之中挖掘出来的矿石一样,从她的手中“流淌”到了地面上,在她身前大概十步到二十步的范围之内,为她指明了她要走的方向。
南红循着这些朱红色的痕迹,她逐渐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而她身边的空间也逐渐变得失去了光辉且明亮的色泽,变得不那么像是纳塔了,反而蒙上了一层和“火”这个字、这个元素截然不相干的灰黑色——里头还带着少许的紫色,是南红非常熟悉的,在与深渊有关的力量当中非常容易见到的那种紫色。
在她的脚下,土地和岩石之中逐渐出现了一些银白色。
但是这些银白色很少很少,就仿佛是在矿山里面寻找黄金一样,需要极大的运气以及耐心才能够找到一丁点儿纯粹的颜色。
而在这座山洞里头,有一道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更像是某种力量外泄的“影子”从一扇看起来像是门似的石墙里头“流淌”着探出来,远远地看过去,会让人联想到被固化之后的烟。
而当南红靠近过去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回荡在了这处空空荡荡的山洞之中:“这算是临别之前的礼物吗?还是说,又是一次无情的、对于某个不能对你说拒绝的人的‘压榨’呢?”
南红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来:“……夜神。”
“这应该算不上‘压榨’吧,只不过是对你的格外信任,毕竟你和如今火神的存在理论上来说都是依赖于死之执政若瓦娜的力量而存在。所以,如果我想要保存些什么的话,夜神之国应该会比其他地方更合适一些?”
夜神轻轻叹息了一口气:“是啊*,相比起其他地方,夜神之国中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只不过是深渊的侵袭影响而已,好吧,我可以帮你看管着这些东西。”
*
纳塔的地脉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地脉都非常不一样。
这一点,只要在纳塔这儿待过一段时间,并且在一些龙族的遗迹当中完成了一些比较关键的考古工作之后就能够知晓。
瑟雷恩和他麾下的这支保留得还算是完整的坎瑞亚军队在纳塔为这个国家与深渊魔物的抗争战斗了一年左右。
而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头,南红可以给予到正面战场上那些帮着人们夺回家园的战斗本身的帮助其实并不怎么多。
言灵术的运用并不能让她本人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一挥手就干掉一大片,让那些深渊怪物像是被砍瓜切菜了似的应声倒地然后全部消散。
言灵术起到的作用更多在于辅助,比如说,当她用那强行给予了自己一些占星天赋的符文发动了一次成功的对于未来的推算之后,她就能够确定在下一场战争之中,命运想要让其死亡的人是哪几位。
而在这种时候,南红会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些人身上用言灵术“种植”下一个符文,即将他们的灵魂锁死在躯体之中,从而让他们哪怕在战场上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也能够以活死人的姿态回到战场后方来,从而被她的符文从“死亡”的状态强行扭转到“活着”的状态。
这样的行为,如果放在纳塔之外的地方,其亵渎性自然不必多说。
但是,纳塔的好就好在:这儿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了人死而复生的情况。
初代的火神希巴拉克就是从火焰中归来的,甚至于这么多年来历代火神一直都在和死之执政做着交易。
或许是在自己接了私活之后,就很难在同样的领域中好好管理别人的行为规范,总之,至少这么一年多的时间以来,南红从来都没有被干预过——她就这样自由且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猖狂地,在不死诅咒的基础上,将“灵魂离体,从而**和灵魂被迫分开遭受磨损”这一能够伤害到这些坎瑞亚士兵们的情况尽量根除。
怎么说呢……
虽然要做到这一点意味着非常大量的消耗,甚至有些时候需要利用深渊和天理的力量——在它们互相对冲掉其中最危险的部分之后,把它们变成她的备用能源,但南红觉得这件事很值。
拜托,这可是以正常人的姿态活下去啊!
包值的好吗?!
如果能够让那些已经变成了丘丘人的坎瑞亚人变回正常的样子,就算是让王伊尔明变成各种意义上的一坨臭不可闻的烂狗屎,南红也只会拍着手叫好。
在她看来,这样的天平两端,代价和所获得的结果相比,差得也太多了,甚至到了几乎失衡的程度呢。
——因为她不需要上战场,所以,南红比起其他人来都有更多一点的“闲暇”时间。
诚然这些“闲暇”时间中起码有四分之三都在研究怎样让战争的伤亡降低到她力所能及的极限,但是偶尔,南红也还是会去做一些考古工作的。
这是研究也是爱好,如果瑟雷恩没有很忙的话她甚至会叫上瑟雷恩。
首先,不死诅咒杜绝了因为熬夜而猝死的情况,这对于纯血坎瑞亚人中的一些卷王们而言,逐渐变成了二十四小时连轴工作的意思。
瑟雷恩现在还没有做到这么过分,但很显然他有一点危险的倾向。
南红发现了这点倾向,她也没说什么,就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像是她十二岁、他十四岁左右的那一年,去某个信仰月神的遗迹当中考古那次差不多的选项。
跟她一起去图兰大火山里面考龙族的古。
总有不在打仗的时候,不是吗?而且战后工作后勤什么的——纳塔的火神实在是非常可靠的神明,而这段时间以来的并肩作战,则已经让这支坎瑞亚军队对于这些纳塔人的品性有了一定的了解。
把后勤的工作交给火神,这一点他们都是服气的。
那好吧。
时过境迁,但当前养成的习惯不会改变,尤其是现在也才过去了一年的时间,瑟雷恩仍然不会拒绝南红,因此在一些相对平和的日子里,他们已经往图兰大火山里面走过很多次了。
纳塔的龙族因为其特殊的“区位优势”,曾经有过一段火龙王力压群魔神的历史,而也正因为这一点,纳塔的龙族文明所遗留下来的痕迹,要远远地多过提瓦特的其他地区,保存得也更好,其中不乏相当大量的历史资料,好让南红这个后来者从中获益。
在这一年里,南红了解了很多龙族的历史,基本上就是从龙王尼伯龙根是这个星球上最早诞生、最早苏醒,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提瓦特这个星球的伴生生命的这一部分,一直到天理是怎样驱逐了尼伯龙根、而后尼伯龙根又是怎样在纳塔这儿“败者归来”和天理两败俱伤随后唤醒了原本在火山口中休眠的火龙王……
她甚至开玩笑地和瑟雷恩说,或许现在的她都已经有资格在这个龙族的历史都已经被龙们自己给遗忘的年代,写一本《龙族编年史》,然后,像是渊下宫中藏着的那本后来她去找了也没能给找到的书一样,塞起来给天理整点不硌手就是硌应的小麻烦。
龙族的历史,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被视作是被天理掩盖了起来、不让如今的人们有机会知晓的提瓦特的前代史。
结合上坎瑞亚当初教的那些,南红得知了一些曾经所不了解的辛密——兴许就连坎瑞亚研究院中最顶尖的那位莱茵多特女士也不一定知晓。
包括夜神之国的由来,天上曾经的天使们,以及在须弥的神话传说故事里头,那位曾经在月夜之下对赤王讲述了自己所有故事的花的女主人……
而在这之后,南红便因为这些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与夜神之国有了还算不错的交情。
夜神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性情中……不是人,姑且称之为性情中灵,她对于天空岛的态度是能说就说,不能说了那么拐弯抹角地也要说。
毕竟,祂其实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是活着的存在了,而如今的夜神之国在整个纳塔起到的作用是地脉——天理只要不想让提瓦特大陆就此缺掉一块,那么就势必要对夜神的一些动作视而不见、轻轻放过。
她在南红第一次造访的时候,就用比起她的同族之存在,须弥的花神要随意得多的态度,向南红说起了曾经的黄金国的存在。
当然,其实也有可能是来到了她面前来的南红知道的已经要比当年在月夜之下就人类的未来和花神一起探讨那些僭越问题的赤王更多了的缘故。
她说到了在金发的双子降临在提瓦特之前,比他们更早来到了这个世界的、那位第三降临者的故事。
“当然,”这位声音温柔如同母亲一般,但是这会儿说出口的话却浑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的神明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好念,或者是觉得头衔太长了一点的话,我也可以说是那些神之心在被做成神之心之前的故事。”
南红:“……”
南红当然是知道的:第三降临者嘛,在提瓦特闹事然后失败了,被天理把遗骸给切吧切吧分成了七份,并且因为能极大地提升元素亲和力、也能够提高对于元素力量运用的威力等等……总之就是因为足够好用,所以被做成了神之心,送给了魔神战争当中剩下来的那七位,从此有了尘世七执政。
但是,知道归知道,现在夜神这么不当一回事地把这段故事用这样的方式说出口,顿时就变成了地狱笑话的既视感,南红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拿来一只木鱼,夜神说上一句她敲上一下,这样可能才勉强能够挽救她的人品,还有璃月人很喜欢说的那个——“功德”。
能让一个在坎瑞亚研究院里面混出来的、并且当年再怎么说也是混得风生水起的人都觉得这个笑话是不是太地狱了,由此可见夜神在调侃起那些曾经的风云人物的时候是半点也没留情。
“我承认,第三降临者确实挺厉害的,当初能够说上一番话后就直接动摇了所有天使的长姊,让她跟着他一起反抗天空岛,的确是有两把刷子;而且来自世界之外的技术也确实厉害,在他的教导之下,黄金城中的工匠们甚至成功锻造出了新的生命,并且这些生命直到如今都还在至冬生活……哈,但是,这和那些后来被抹消的人类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天理还是第三降临者,嘴上都说得很好听,说是为了人类——我也承认,如果把人类做为一整个个体来看的话,他们的所作所为确实算是为了人类好,但是怎么能只把人类看成是一个整体,而忽略了每个人类都是一个完全的个体这一点呢?”
“难道那些在他们看来站在另一方那边的人就不算是人了吗?所谓的爱人的天性,在这种时候就被遏制住了、完全没有半点要发作的意思吗?”
夜神说到兴头上,声音都比先前响亮了不少,而除此之外,她的语速也比先前要快了不少,话语之中的情绪可以说是几乎要满当当地扑出来、溢出来。
南红深以为然。
她在后来和夜神逐渐熟起来之后,渐渐地能够将她的话语进行一下更为直白地翻译了。
在天理和第三降临者方面,夜神的态度是一人五十巴掌:
天理先天就是傻逼,而第三降临者是在后来才变成的傻逼,但是不管怎么样,反正后来他们都变成了傻逼。
南红虽然不觉得她的情绪性发言完全正确,但是,如今的她毕竟是一个仇恨天理的人,做为这个立场上的人,南红很难不在夜神评价天理是个傻逼的时候为她鼓掌。
好话,爱听。
而到了后来,她还从夜神这边得到了一些有关曾经的月亮三女神,以及如今继承了冰神之心,从曾经的白沙皇手中接过了神位和神权的冰之女皇的故事。
什么天上的三颗月亮其实是龙族科技制作出来的、围绕着提瓦特旋转的三颗卫星,但是月亮三女神是在天理将尼伯龙根从这个世界赶走了之后从龙族手上抢过来了三颗月亮之后安排在月亮上的神明,也就是说如果按照阵营来算的话,那三位女神本应该属于天理这一侧,但是在当初天理和第三降临者大打出手的时候,三月女神却背叛了天理,但也没有完全加入第三降临者的阵营当中来……
什么冰之女皇的权柄和所司掌的概念是爱,而在这个概念的诠释上,她做的要比天理和第三降临者都好,所以现在的她不管准备做些什么,一定都是出于为了更多更美好的人类未来……
看起来有点像是在为冰之女皇打广告,也像是在为那个草创的草台班子组织,坎瑞亚灭亡之后保守党派借壳上市的愚人众背书。
她的话,南红没有全听,但的确将其做为了很重要的参考。
而这一次,她准备离开纳塔,连带着曾经被她的符文传送到纳塔来的所有坎瑞亚士兵们也都要去往至冬国了,她就准备将一些东西藏在夜神这里——兴许,就像是她给雷内留了一些地面上的人们好像不太应该了解的知识一样,或许这些东西在未来会让一个纳塔人走上探索像是千层饼一样一层叠着一层,历史扑朔迷离且难以琢磨的探索提瓦特之路?
夜神支持了她的这个决定。
“夜神之国和其他地方的地脉并不联通,所以,纳塔的灵魂始终都生活在夜神之国中,或许其中还有一些灵魂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也说不定呢——当然,也别忘记在死生之间的荒原上,还有一位等待着在五百年之后苏醒过来的火神大人,她或许会对你笔记当中的一小部分感兴趣。”
*
南红和丑角约定的三月之期背后有什么额外的含义,丑角自己也是知晓的。
毕竟是亡国之后的王储殿下,做为故国的旧人,很难不对这位王储殿下的行踪多产生些关心。
况且,戴因斯雷布也和这位王储同行——丑角是知道那场政变的,贤者海洛塔帝、极恶骑士苏尔特洛奇、猎月人、黄金莱茵多特,还有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共计五人,前去黑牢中营救因为献上了不被王伊尔明所喜的预言而被刺瞎双目投入黑牢中的预言家维瑟弗尼尔。
解救成功之后,六个人一同前往地下的更地下,也就是坎瑞亚宫廷下挖的最深处,在世界之心的地方阻止黑王伊尔明逐渐疯癫且极端的针对深渊的倒行逆施——但是,至少戴因斯雷布是这样宣称的,那剩下的五个人都在看到了那些深渊力量之后成为了叛徒,从深渊中获得了匹敌世界的力量并且在坎瑞亚灾变的时候未曾出手。
丑角叹了口气:“我曾与末光之剑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个正直的年轻人,但纵然我与海洛塔帝在政见上互相冲突,我也承认他同样是一位可靠且具备道德的青年才俊。”
他的一部分话那是没有说出口了,要说出口的话,的确会有点尴尬:
毕竟,如果去了六个人,里面出现了一两个叛徒,那的确是很正常的,深渊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啊,拥有了这种力量之后甚至可以匹敌世界,谁看了谁不心动?
丑角能不心动吗?
他不能。
南红能不心动吗?
她更不能——而且南红非常确定地知道,她绝对是心动得最快,并且上手也最快的人。
但是你要说一起去的六个人里面五个都是叛徒,而且这六个人先前都玩得很好,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的道德水平应该都差不多,至少彼此都是非常认可的——
那丑角宁愿认为剩下的那一个才是有问题的人。
所以,不仅仅是这位其实成为王储之后没多久的王子殿下身上可能存在问题,戴因斯雷布身上也有可能存在着不小的问题。
丑角盯着他们,确实也是没有盯错。
而也因为这种行为,他知道南红等上三个月的时间,为的就是和空对话。
故而,在本应该主动北上的这段行程中,他从行程的一开始就出现在了纳塔,并且邀请南红和自己就过去和未来聊上一聊。
“当然,我也信任并且尊敬瑟雷恩在剑术上的成就,以及他的为人品性——只是,关乎提瓦特本源一类的问题,这或许更应该是学者之间的话题。”
他这样说着,轻巧地在南红和他自己以及剩下的其他所有人之间划了一道区分的分割线。
南红不语,没有认可他的这番话但最后也没有否定,也的确和他在这一不算短暂的路途上聊了些话题。
丑角从上次说起愚人众之后就非常坦诚,不过他也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如今坎瑞亚这个国家已经被扫进了历史里面,剩下的遗民若是想要做些什么,就更需要在确定有相同的目标之后彼此帮助。
他直接向南红问起,空和她的聊天当中有些什么她认为重要、并且愿意对他分享的信息。
倒是没什么不能分享的。
况且,其中还存在着一些南红有点儿想法,但是靠着她自己一个人……好吧,是一个学者很难搞定的部分。
于是南红说到了,空提起到天外的世界,然后又提起了自己先前在图兰大火山的龙族城市遗迹当中找到了龙族对于天空的探索、那些可以辅助他们走向宇宙的科技,包括太空电梯以及那三枚月亮卫星的相关资料……
她目前知道的信息还是很散乱的,但是将这些零散的信息串联在一起之后也能够得到不少有用的地方了:
比如说,虽然深渊力量有可能与身为第三降临者的“前神之心”关系不大或者根本就没有关系,但是龙王尼伯龙根在被天理击败、离开了提瓦特又回来之后,却的的确确是带上了深渊之力的。
深渊的力量来自天空,来自天空岛之后、之外的宇宙里。
而虽然暂时表现得好像没有做什么很大动作的月亮,那被夜神说“其实小心思也是一套又一套”的三月女神,她们虽然是天理一侧的神明,但毕竟她们的神权都落在了龙族科技的三月卫星上不是么?
三月拱卫着提瓦特而旋转,本质上也和天空岛一样,应该算是在提瓦特之内和之外的这道分界线上。
月亮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月亮上是不是可以观测到点儿什么?在空讲述的那些关于宇宙、以及探索宇宙的知识里头,卫星总是那些诞生的时候个体实力并不那么强大的族群探索宇宙的第一步。
所以,南红其实是有个比较久远的计划,或者说是“期望”的。
她想要去往月亮上看一看,哪怕只是已经没有了三月女神坐镇的、纯粹龙族科技的月球,而且还只是那三颗月亮中剩余的一颗。
她说到这里,便很有些唏嘘了起来:因为原本她应该拥有一个更便捷、更方便探索的目标的。
赤月。
坎瑞亚的上一个王朝所崇拜的对象。
这也是龙族的三颗月亮卫星当中的一颗啊!虽然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已经来到了地底,但是想要研究赤月不比需要飞到天上去研究那轮苍白的月亮容易多了?
但是,多么的可惜啊。
“赤月现在反而变成了最难研究的那一个……哈,也不知道当初因为发现赤月的力量来自天空,并不能够帮助坎瑞亚人反抗天空以及天空写定的命运,于是悲愤之下销毁了先前所有研究的那些学者们如果知道了我们如今正在发愁的问题,会不会苦笑出声?”
南红的手指撑着两边的眉头。
不管那时候的学者们会不会苦笑,反正她现在是挺想苦笑的——在赤月王朝灭亡的时候,当时群情激愤的、觉得自己被骗了的坎瑞亚人们不仅仅将赤月的血脉驱逐、试图在他们去往地面上之后仍然将他们斩尽杀绝,甚至还用他们当时最强的技术将赤月封存、“放逐”,使得后来人想要再找到和黑日相对的赤月都颇为困难。
啧,有时候真不好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因果报应。
丑角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南红并不是个擅长将自己的表情掩藏起来的人,很多时候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因此此时倒也并不难看出她其实在心里骂得挺脏。
年轻人啊……完完全全的年龄人,天赋异禀没错,但还那么的年轻。
一方面让他觉得,为坎瑞亚的灭亡复仇似乎不会和他想象中的那样举步维艰、没有半点路是好走的——而另一方面,那个其实已经在他心头转过很多次了的想法又一次地浮现上来,带着几分不甘:
如果这样的人有机会更早个十年、二十年地出生,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关于赤月的研究,我这里有一个勉强还能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你知道,我的身体之中流淌着的血,有一部分与王伊尔明相同,因此,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曾有机会阅读那些王室图书馆中的藏书,那些不允许被任何未曾拥有王族血脉的人阅读的东西。”
南红的眼睛微微睁大。
“所以,你有关于赤月的研究报告吗?!”
丑角:“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罢了,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记忆也不一定非常可靠,而当年的研究也未必就和你如今想要研究的有多少重合。”
“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地将我还记得的部分还原出来给你。”
因为这句保证,南红在后来的聊天之中变得话多了一点。
她尽量更详尽地在那些丑角可能感兴趣的事情上多说了几句,其中就包括空在有意无意间对她提起的,他在须弥的时候,于一处荒废了下来、但其实并未荒废上太久的坎瑞亚地下遗迹中所看到的场景——以及,那些前因后果。
亚尔伯里奇家族中的一员,和一位蒙德的女士相爱后生下的孩子不出意外地被诅咒变成了魔物。
而这位父亲想要拯救自己心爱的孩子,于是常识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并在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了这处遗迹,而后,在遗迹中看到了奇妙且带着几分诡异的场景:
“我看到了倒悬在遗迹顶层的一块深紫色的晶石……或者,或许可以称之为‘茧子’,那个声音有些熟悉。”
但是空是这样对南红说的,他还抽出了一张纸绘画了下当时所看到的情景,这位来自世界之外的王储很显然接受过非常不错的艺术方面的教育,他绘制出来的图案惟妙惟肖,如果加上颜色的话,南红会怀疑它或许有资格成为一些坎瑞亚猎奇旅游杂志封面上的画片。
根据空后来更详细一些的叙述,南红基本上确定这个倒悬着的存在应该是预言家维瑟弗尼尔。
说话的习惯、给出的帮助、以及那种情感非常复杂的自我称谓——这些都是确定身份的参考。
所以,他为什么会在沾染上了深渊之后又出现在这里,还是以一枚倒悬着的“茧子”的形象出现?
南红扭头看向丑角:“你会打算去须弥探探情况吗?”
丑角:“那估计,等我来回奔波到了须弥的时候,他大概已经不在那处遗迹里面了,而如果用言灵术的话……”
丑角沉吟片刻之后,说:“倘若维瑟弗尼尔不是很乐意见到没有变成丘丘人的研究员……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的前同僚了,那么按照他现在的实力,在你传送过去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跑了。”
……啧。
南红说:“那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很愿意见到我们这些人吧。”
匹敌世界的力量啊……
她恶狠狠地咬着自己口腔内侧的软肉,将这几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面念着。
她特别想要获得这般的力量,尤其是在意识到那些和坎瑞亚灾变当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很有关系的人基本上都具备着匹敌世界的力量之后——她是真的有了点恨意。
这般强大的力量,要是她具备……
唉。
她这一段的神色变幻也同样写在脸上,丑角也还是同样地将其收入了眼底。
唉,他也在心里叹息着。
年轻人啊。
年轻人就连仇恨都比他这个年长者要更浓更强烈,不像是他这种为了某个目的才活着的人,她是真的想要好好生活。
从一个前辈的角度出发,丑角其实会更建议这些年轻人不要将这些深切的仇恨过多地融入到生活中,记得仇恨但是不要时时刻刻都记着它,毕竟,对天理举起叛旗的过程会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中,人难道就不要生活了吗?很显然这并不可能。
于是在片刻之后,他问南红:“愚人众成立之后,会有十一名主事者,除我之外还有十人,我称之为执行官。”
“在我的构想中,你与瑟雷恩必然会是执行官。嗯,早一些加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你们两个还可以挑选自己想要的席位。毕竟,从能力上来衡量,你们足以匹配任何一个席位。”
强者不管是选第一还是选倒数第一,在别人眼里都是有理由的——自信,或者是谦逊。
南红有一点点感兴趣:“我能更详细地了解了解吗?”
丑角于是将执行官位次以及代号都告诉了她,而在说完之后南红脸上的兴趣荡然无存了,她尽量客气、斟酌着字词地说:
“嗯……抱歉,我还是不太喜欢您的起名喜好——我果然还是会更喜欢诸如‘反舌鸟’之类有点儿文艺青年调性的代号。”
“女士”、“富人”……这些看起来太直白了;
而“散兵”、“公鸡”,就更不在她的审美里头了。
“博士”勉强算还行,但是她总觉得冥冥之中自己不应该是博士而应该是比博士更牛逼的一个学术层级——或许……一个词语跳出来。
博士后?
太长了,三个字破坏队形。
“队长”听起来中规中矩,倒是很适合瑟雷恩。
于是最后南红摇摇头:“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要第六席但是不要‘散兵’这个代号,就还是叫我南红吧。”
第72章 莱茵多特
为了交通的方便,丑角在至冬国最东边的海岸边上,整个至冬国内排名前三的大港口城市中建立了愚人众总部。
而现在,这还只是一座低矮的、外立面是灰色的建筑。
好在,这处建筑距离那条正在建设过程当中的、横穿了整个至冬国的大铁路可以很好地将这里和挪德卡莱串联在一起。
“——至少三年后就可以串联在一起了,这条铁路施工了很多年,但是,不管是冻土还是暴风雪的气候,都会让施工变得很困难,所以,每年可以利用起来的工期并不多,预计这条铁路的完工还需要三年左右。”
丑角这么对南红说,他知道南红给自己制定了一份要去一趟挪德卡莱、见一见那些如今已经隐居到甚至可以称之为隐匿在山林之中的霜月之子们,尝试着从他们那边挖掘出来一些和月神信仰、三月女神有关的信息,以及,如果可以的话,找找当年已经湮灭在了天理手中的黄金城。
黄金城亥珀波瑞亚,曾经银白色的古树的根系所深深扎入的地方,曾经是一座繁荣的、充满了技巧与智慧、云集了最优秀的战士和最优秀的学者的地方。
在这里,天空岛的工艺沿着苍银色的古树,由那些居住在大地的至深之处、为天空所创造出来的天使们转教给人类。
非常古老的年月中,这里头戴着白色枝条编制而成的头冠的祭祀们曾经以孩提的姿态蜷缩在高天的使者身边,聆听祂们讲述一切造物的工是如何在天理的手中备具而完毕,从这些高天的使者们手中接过最初的火、最初的工具;
而那些手上套着黄金环的能工巧匠们,也曾经在此处已经被熄灭的炉火之中,冶炼锻造出生命的奇迹,从高天那边窃取来四分之一至高的权柄。
第三降临者所降临的地方,那些被天空岛创造出来的、后来变成了仙灵们的天使最早在世界之外的力量影响下倒戈的地方、人类最初不满足于天空岛的监督,试图建造起一座能够挑战天空岛权威的高塔去触碰天空的地方。
“当然,也是曾经受天空岛的命令,做为黄金城所信仰的神明的三月女神生出僭越心思的地方。”
丑角补充道。
“极恶骑苏尔特洛奇是军方出身,所以那几个人当中,我对他最为熟悉,他曾经去过一座螺旋状的废墟,这座废墟的阶梯不断向下深入地心,因此也被认为有可能是在发生了空间错位之后,从曾经的亥珀波瑞亚移动到了冰海镜头破碎镜廊处的、古老的祭祀们前去面见天使们的阶梯。”
虽然极恶骑并不是那种非常喜欢在字句当中钻研古代的文明城邦、对提瓦特的历史能够如数家珍地念出来的人——但是如果某段历史重要到了一定程度,那么他也是会上心的。
他就曾经找到过一些记录着黄金国历史的圣遗物,其中的一些圣遗物上提到了三月女神生出了僭越的心思来,和黄金国的子民们一样选择了站在天理的对立一面。
不管是因为三月女神的所作所为果然更为僭越,还是因为月亮在向天空岛捅刀子的时候是从背后捅过来的,所以背叛的痛楚要更胜一筹……总之,黄金城的故事后来仍然还在传说,也有不少至冬国的人们把这个故事做为童话故事,在孩子睡觉之前讲给他们听,并且说:“听到没有,不听话的孩子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但是,关于三月女神的故事,就已经只剩下深入钻研过这一段历史的人,又或者是那些仍然保留着对于月神的信仰,却又除了这一信仰之外什么都没有再保留下来的霜月之子们才算是有所知晓了。
南红在之后一段时间的规划,的确是去往挪德卡莱那边——当然不一定是现在就出发,但是总归是要去一趟挪德卡莱的,在那边找到曾经被坎瑞亚人强行“绑架”着留下了教科书上那些照片的霜月之子们。
但是,和丑角料想当中的,她只是打算先去霜月之子那边获得一些自己所需要的信息这一点不太一样的是,南红打算试试看,能否用言灵术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某一地的某一件事物进行一番时间上的追溯。
用更简单、更明白的话来说,这其实就只是:
找到当年黄金国的遗迹,然后寻找那传说中已经兴建得几乎要迫近了天空岛的高度的塔——然后,登上这座高塔,从中找到去往月亮上的办法。
这么说其实是有一点在打赌的感觉的,南红也确实在赌:如今的黄金国虽然还存在于故事之中,但是黄金国里的那座高塔是就算在故事里头也并不经常被提及的部分了。
高塔位于黄金国的何处,它是否真的企及了天空岛的高度?……种种种种,都是如今的人们所不知道的,大概率,也不一定为霜月之子们知道的。
但是南红想,如果月亮有同样僭越的想法,那么在面对着将她们创造出来的、再不济也应该是曾经将她们统合在麾下的天理,天使们和月亮应该会知道他们要是单打独斗的话,绝对不会是天理的对手吧?
第三降临者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从各种各样的记录当中查找到的、非常隐晦的关于这位第三降临者的记录当中,没*有一条是从正面说明对方拥有着强大到了能够提溜着天理的小胳膊小腿地把天理举起来,仰面向上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给天理把脊椎骨都给撅折了的实力。
所以,对于当时的这群想要捅破天理所规划的秩序、也就像是雷穆斯在枫丹制作的法图纳乐章一样的、规划得井井有条的“美好”命运的存在来说——不管是人、是神、还是非人非神的存在,团结所能团结的一切反抗力量,一定是他们最正确的选择。
……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觉得自己的实力强悍到了能够和天理一对一然后就上了的吧?毕竟都到这样都层次了,傻子……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在南红整理总结的提瓦特历史脉络之中,首先龙王尼伯龙根在被天理击败之后通过特定的方式离开了提瓦特,随后在天外获得了一些特别的力量,于是回到提瓦特来找天理复仇,并且降临在了纳塔。
而应该就是在这一时间段,被称之为葬火之年的这些时候,受到第三降临者影响的天使们以及月亮女神也对天理做了点什么。
但是,尼伯龙根没打过,第三降临者没打过,月神白给了,天使们更是白给——所以世界仍然被天理的秩序所覆盖,只不过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天理的状态也变得非常不好,无法再和之前一样几乎是亲力亲为地管理这个世界。
于是,第三降临者的遗骨被制作成了神之心的样子,而天理的秩序随即拉开了一场魔神战争,并且让最后的胜利者获得神之心,成为提瓦特地面上的执政者,用“分封”和“转嫁”来维持当前的天空秩序。
——好了,那么,说回黄金国当中理论上的“巴别塔”。
如果需要在天理的眼皮子底下秘密会谈、商量些什么的话,最好的地方当然就是在黄金国。
第三降临者、天使们,还有月神——他们的力量在名为亥珀波瑞亚的黄金国中汇聚,他们每个存在都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但不能是在黄金国的地面上,因为月亮来到地面算是怎么个事呢?
如果月亮真的来到了地面上,就像是坎瑞亚王朝曾经所信仰的那一轮出现在了地下的赤月,那么其实本质上意味着这轮月亮已经陨落了,是一轮死去的月亮。
在天空中。
这是更好的选择。
更别说高塔在建造起来的时候甚至可以打着月神的名号:这些人们只是对于天上的神权蒙昧无知而已,他们仰慕天空中的月亮,并不知道天空岛的位格要更高于月亮,因此想要与月亮亲近,他们选择了建筑起一座高塔来,做为自己去往月亮的阶梯。
至少,南红自己将心比心,觉得如果自己是月神的话,一定会选择在这座高塔当中和其他人秘密相会,共商大计。
所以,挪德卡莱是个不可不去的地方。
从提瓦特的地图上头看,如果有人以鸟瞰的视角记录下了南红这一路上的行进路线,ta一定会就她的最终目的地和车辙痕迹的相差之大而惊讶。
这都几乎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了!
毕竟,挪德卡莱其实和纳塔距离并不很远。
如果从沃陆之邦出发,一路往北,经过了烬寂海之后,就能够抵达挪德卡莱。
而这段路,如果不考虑夹在中间的烬寂海是多么难走的话,以一个成年人的正常速度走直线,差不多可以在四五天的时间里,从纳塔的领域边界来到至冬国的领域边界,差不多就可以算是正式进入挪德卡莱地区了。
而烬寂海,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难走的道路,对于能够用言灵术直接进行位置移动的南红来说,甚至连“障碍”都算不上。
那么,她为何要这样一路长途跋涉着绕上这么大个圈子呢?
去至冬国海岸港口城市里的愚人众总部的过程中,不用言灵术或者符文传送还好理解,硬要绕上这么一大圈的目的……却是为何?
实际上,南红本来想得挺好,她就是打算要去挪德卡莱一趟的。
反正,其他坎瑞亚士兵跟着丑角走,一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其实很够她拉着瑟雷恩去挪德卡莱探一探情况了。
传送么。
把自己传送到了挪德卡莱之后先做点什么,等到愚人众总部那边该来的人都来了之后再传送过去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当然,瑟雷恩是一定要拉上的,言灵术在生活中有诸多的妙用,但是在使用言灵术的人从力量位格和实力的总量上超越天空岛的秩序,可以不被天理的规则约束之前,她都只能在自己有可能做到的事情里面运用符文来放大各种可能性。
就像是占星术——她的水平的确菜得可以,但是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完成一次还算是成功的占星,只要那天的星象阅读起来没什么太大的难度,占星也就占了。
言灵可以放大这种成功的概率,将其从原先的千分之一……这么说或许还是对她自己太过嘴上宽容,硬要说起来的话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并非不可。
总之,成功地完成一次占星还是有可能的,所以制作出来一个“成功占星”的符文也是可以的;
但是,让她和那些很有可能来自更为古老的文明,而且很有可能是比现在的文明要更发达——毕竟有很多来自于天空岛的科技——的技术对打,而且还是物理上的对打,南红觉得这事对于她来说就有点强行为难的意思了。
万分之一的胜算存在吗?
好像不太存在。
尤其是遇到了之后她还要根据情况来判断,这些结合了第三降临者带来的技术的造物,用天理这套秩序下的符文和言灵术法则是否能够顺利覆盖影响……各种各样的问题都会影响到言灵术的效率。
那么,还不如把自己最放心、基本上可以视作人类范畴内最强大的战士带在身边为自己保驾护航呢。
况且——还是得重申一遍——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出去探索遗迹了,在十几年的配合之下,团队的工作效率自然是不必说的,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效果同样也毋庸置疑。
瑟雷恩足以保证在对面出现任何敌人的时候保护她的安全,而她能够确保那些古代的遗迹,那些用另类的方式留下来的历史,没有一丝一毫能够逃过她的眼睛。
老专业团队了。
但是,这个计划却被丑角“建议性”地制止了。
他倒是没有说“你们暂时还不能去挪德卡莱”之类的话,而是对南红说,倘若她现在就去了挪德卡莱的话,会错过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倒也不太能算是惊喜,”他是这样说的,“但是如果你错过了的话,我觉得你一定会后悔。毕竟,倘若换做是我错过了的话,我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如果丑角都已经这么说了的话……
用一句璃月的老话来形容南红彼时的心情,那就是:我这高低得尝尝咸淡。
*
在雪原上跋涉了不清楚多少个极地之外的日夜之后,那座愚人众总部大楼所在的港口城市便终于在眼前了。
此时的至冬国正在白昼,漫长的白天没能晒化雪原上的积雪,因此可以看到一些很有意思、同样也非常美丽的场景。
一些花草顶着散碎的雪粒从冻土里面长出来,远远看过去,就是在白色里面融入了一些嫩黄浅红的色块,其实也非常美丽。
——是南红前两次来至冬的时候,所没能体会到的美丽。
啊呀……雪原。
这种远远地往过去,四下全都被皑皑的白雪悉数覆盖过的广袤原野,还有在原野尽头那些只能勉强看清起伏得像是海上波澜似的山的轮廓——这样的情景其实很少见也很有针对性。
换句话说,就是在看到这样的景色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至冬国,而不会想到:什么国家有个可以平替的地方。
因此,每一次来到至冬国的时候,不管是出门旅游的人,还是与这片土地久别重逢的游子……都总是很容易感叹起来:上次我们来至冬国的时候……
南红并不能例外,她仍然有一颗属于普通人的心,这些喟叹感怀都不可避免地会来到她的身边,让她想起自己前两次来到至冬的时候都在长夜之中,没能看到地面上这样坚韧顽强的风景,而是见到了几次很绚烂的极光。
或许是因为那段相对来说最无忧无虑的、哪怕忧愁也只是在忧愁自己小小的感情,看着爱人的背影咬着嘴唇就是愁思最深切的表现得生活渐渐离开她远去,但却又不那么的远,还能够清清楚楚地想起每个时刻的细节,尤其是她的记忆力足够好,在脑海中回忆那些瞬间的时候甚至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昨日,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再现——
然后她就想到,自己曾经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喜欢、怎样确定瑟雷恩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有着些特殊的想法,而发愁了好几天的旅游计划;
也想到,在完成了她想要完成的“任务”,知道了瑟雷恩也喜欢自己之后的她,当时是多么有信心且踌躇满志地想到:
算啦算啦,没关系的,反正未来还有很多的时间,这一次错过了没能看到的、或者是看到了却没能将其收入眼中的风景,下一次还有机会再看,而且到了那个再来看风景的时候,她的心态一定会更好,毕竟再来的话肯定就是和自己的爱人同行了嘛。
南红听说过她身边的情侣们外出旅游期间的快乐,她非常笃定地相信,她会拥有比这些人更甚百倍、千倍的快乐。
但是第二次她来至冬国纯粹是为了工作——那一次是在挪德卡莱的外围,她在霜月之子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考察,身边都是研究团内的同事们。
工作当然算不上多么愉快,但是南红在工作的闲暇捏了个小小的雪熊,然后拍了照片并且通过又经过了几次更新换代、已经可以跨越国界线,实现远距离信息交换的布克十五世给瑟雷恩看自己不算很优秀的手工作品的时候,她也是很开心的,并且能够感觉到,在布克十五世的对面,瑟雷恩的心情其实也相当好。
那时候她在自己的布克十五世上面写:
下次来至冬国的时候,我们往更冷的地方走走吧,那边的雪很厚很厚,听说有人甚至会用冰雪压成厚实的砖块,然后砌出圆圆的屋子住在里面。
她拿出自己平常并不与人看的少女心,细细地数了数自己想要在冰雪小屋里面放的雪捏的小动物,越数越开心,差点儿就想要邀请瑟雷恩一起扔下在坎瑞亚的一切跑去到世界的最北端私奔,把什么令人惴惴不安的深渊研究全都扔到脑后。
只可惜,这话就算对她说了也没用,毕竟不在那一瞬间之内的她也绝对不可能同意所谓的“私奔”这种治标不治本的逃避行为。
而第三次来到至冬国的时候……
第三次来到至冬国的时候,严格来说,近期的确没有什么能让她着急的事情,按照出门旅行的评判标准,这样的时刻的确很适合出门走走。
只可惜,心境上发生的变化就像是不死诅咒那样,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破除的可能性,但却已经可以给它加一个名为“永久”的限定词。
时过境迁啊……
时过境迁了。
*
南红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看起来绝对算不上好,于是,在快要下马车的时候,她随便找了点儿话题和丑角聊了起来,意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藏不太起来的情绪。
既然不擅长将情绪隐藏得很好的话,那就用别的方式来掩盖嘛——至少不能把那副想着想着眼眶都有点开始发红的样子暴露出来。
丑角大概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就算不知道,他也能算得上是个很贴心的“前辈”了,他从善如流地向南红介绍起了当前的愚人众:
“我不会否认事实,现在的愚人众的确在各方面都不怎么样,缺人、缺最优秀的技术、缺能够说了算的武力——当然,在你们加入之后,这一切都会有所好转。”
然后,他慢慢地说到了愚人众现在有哪些已经加入了的人,是他在这场席卷了整个提瓦特世界的灾变之中搜罗来的。
有一个正在学习着的须弥的年轻学者,对方很有天赋,学得很快,同时也没有那种不必要的、对天理的过分畏惧。
但是他对于其他的东西也没什么畏惧——这就有点儿问题了,这位年轻的须弥学者把人看成了某种可以调节的机器,就仿佛这个世界上到处行走着的都是钢筋铁骨还蚀刻了符文的耕地机而不是血肉之躯似的,总之,关于要不要给他一个成为执行官的机会这个问题,丑角已经纠结地思考了很久,到目前为止,他尚且还不确定自己最后会不会选择给这位名叫“赞迪克”的年轻学者一个在愚人众执行官中排位极前的未来。
但是,除了这位年轻的学者之外,另一个人会成为执行官——这一点却是已经相当明切地敲定了。
“我去了一趟蒙德,莱茵多特曾经用炼金术创生的那些造物,在这场灾变之后都获得了很强韧的灵魂……这件事慢慢再说,总之,因为蒙德的风神以及年轻的风龙都分身乏术,所以,我去了一趟蒙德。”
他说到自己在蒙德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因为在深渊的灾难中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家园,于是痛苦地留着火泪地、将自己整个人化作了一支燃烧着的火炬,不分敌我地烧着一切魔物的少女。
对方也曾经在须弥的素论派学习,同样很有天赋——不得不承认一点,教令院的确是个很好的地方,在教育出有才能的人方面,它和坎瑞亚的研究院一直齐头并进,只不过,或许是坎瑞亚的研究院距离最深的地下更近一些,所以在把事情搞大方面更遥遥领先。
“我将女皇给予我的力量也分给了她一些,让冰雪覆盖她被燃烧到几乎漆黑的皮肤,帮助她将那把无法自控的火焰压制了下来,延续了她的生命。”
“实力足够、对深渊足够痛恨但也愿意研究这股力量、况且现在以及几乎转化成为了元素生命,可以长期地参与到这个大概要持续几百年的计划当中来,还和我们一样都失去了家园——我没什么理由不让罗莎琳成为我们中的一个。”
“不过她的实力的确也不能位列前六席,所以我想,她应该会是女士——第八席。”
看起来,罗莎琳得到许诺的时间甚至在她之前。
南红非常好奇:“那如果我当时表示,因为我是女性所以我打算选择第八席女士做为自己的席位和代号,你又要怎么对罗莎琳说呢?”
如果选择重复了的话,丑角他会打算怎样端水呢?
丑角略一思索,回答道:“现在把女士和少女这两个头衔调换一下,一个第三席一个第八席还来得及——虽然的确太不讲究了一点,不太符合我的起名美学,但是美学和实际相比,必然还是要向实际让步的。”
他微笑:“所以,你的想法是?”
“第六挺好的,”南红说,“虽然我会更希望成为编外人士——但现在愚人众的编外人士似乎尚且只有冰之女皇一个——我当然不能和女皇一个档次。”
随口把并不那么关心的席位问题又一次晃过,南红多注意力落在方才丑角说起的蒙德——蒙德那边的情况,方才丑角说是风神巴巴托斯和风龙都分身乏术,以至于蒙德境内的村庄被魔物劫掠、田园被焚烧、骑士在漫长的战斗中逐渐失去力量,最终就连精心锻造的盔甲都再也无法支撑起沉重的身体……而导致这些的,竟然是莱茵多特女士。
因为工作场地以及职务原因,南红避免不了要和莱茵多特打交道。
哪怕莱茵多特在坎瑞亚研究院的时候几乎从来都不管行政,但是学术上的事情,仍然还有很多需要她过目同意。
在南红的印象里,这位话不多的女士虽然一直都在做着最前沿,换句话说也就是最具备科学争议、在伦理上令人纠结的课题,但是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的实验后续处理得还挺好的……挺好的吧?
至少还在坎瑞亚的时候,她没有弄出过实验室意外,在这方面,莱茵多特女士还是有些口碑的——“所以,”南红很是关切地追问了,“蒙德那边的情况是……?”
“你在研究院的时候,应该听说过杜林吧?”
南红想了想,的确想起了那条龙。
那条龙应该算是莱茵多特所有的造物里面最令她满意的成果之一了,采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她甚至还去古老的龙族遗迹里面弄到了一些位格非常高的龙的骨殖,由此将杜林本身的位格也刷得非常高。
如果不是后来她又造出来了一个更为“完美”的生灵,至少,从生而为人的角度是更为完美的人类的话,杜林应该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而后来那个更为“完美”一点的孩子,那个人造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对方的名字好像是“阿贝多”,取用了“白垩”的意思。
不管做为炼金术境界存在,还是做为一种很重要的炼金术材质,莱茵多特用这个词汇来给她的孩子起名,当初研究院中对炼金术有点了解的研究员都在茶余饭后感叹着:
莱茵多特女士是真的挺爱她的这个儿子的。
“杜林……莱茵多特女士一直说它的灵魂有所残缺,怎么,它的灵魂终于被补全了吗?这是她接触深渊力量之后实力提升的体现?”
丑角摇头:“莱茵多特的确变得更为强大了,但是在炼金术上,她却已经完全无法与当初在研究院中的她相比了。”
“杜林的灵魂并非由莱茵多特主动补全,因此,它身上有一些……不可控的地方,而正是这些不可控,让它成为了蒙德的灾厄,最终被风神和风龙击杀在雪山。”
丑角的目光落在马车之外的某个位置。
“好了,之后会有人对你细说这些的,我就不越俎代庖了——顺带一说,我们已经到了。灰色的建筑是总部,但其实只是办公楼,附近有两条街,我暂时向市政申请了两条街道,专门划分出来,做为愚人众士兵的宅邸,外立面的建筑风格只能是至冬风格了,要是在这里弄坎瑞亚的建筑就太过显眼,我们的目标已经非常大胆,那么至少在这些事情上可以稍微收着点,不过室内的装潢随你们喜欢……虽然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人成功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家具,不过,我已经回过一次坎瑞亚了,灾厄的气息仍然在地下回荡,但是对于你们来说,回去一趟也还行。”
“我从一堆废墟里面找到了我母亲的肖像画,小小的、圆圆的、落了很多灰,还被烧黑了一大片,但是这些都很好办,只要东西还在就行,我现在把它挂在我的办公室里头,就像是从前一样,相同的位置,所以在一些时候,我会恍惚间觉得一切都还没有变。”
马车停了下来,丑角起身。
“虽然说是为了某个目标而活着,但既然生活还在继续,那就尽量让它好过一些吧。”
他的确,是一位很有前辈感的、聊过天后会让人对他好感倍增的存在。
*
其实在马车上,同丑角说到杜林的时候,他的话语就已经让南红有所猜测了。
算不上惊喜但是错过之后会后悔,另外还会和蒙德有点关系、能够将杜林的情况更为星系地说给她听——更重要的是,这些话还是从丑角这么个身份的人口中说出来。
那么,其实可能性也就只剩下那么点儿了,南红觉得可能性更大的应该是莱茵多特女士来到了至冬国,并且就在愚人众总部这边——剩下微乎其微的可能是她把她那虽然不是很能看出来,但确实也是很爱的儿子阿贝多给送了出来。
考虑到丑角的身份——不管是在坎瑞亚灭亡之前,还是在坎瑞亚灭亡之后的——如今还年少、或者可以称之为年幼的阿贝多很显然有些不太够看了,所以,在看到那个戴着兜帽、披着斗篷的背影的时候,南红直接喊出了那个名字:
“莱茵多特女士。”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当然,此时和旅行者一起来到纳塔并且短暂停留的戴因斯雷布说过的话、以及丑角说过的话都还在她的大脑里面回荡着。
戴着兜帽的人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南红熟悉的、但又的确意料之外的脸。
这的确就是莱茵多特,但是在南红的记忆当中,莱茵多特是一名非常典型的坎瑞亚人——白皙的皮肤、浅色的头发,四芒星模样的瞳孔,眼睛的颜色也是比较淡而清澈的,自然,也是相对冷淡的。
但是现在,她的脸上遍布着像是千沟万壑似的紫色的纹路,而这种紫色正和深渊力量的颜色一模一样。
南红下意识地抬起手:“您——”
“阿贝多还在等着我,我把他留在了城外,他还没学会多少做人的规矩,贸然进城很容易吓到人,而我也答应了不让他等太久。”
莱茵多特却对自己当前的模样不甚在意,她挥挥手。
“所以,我要长话短说。”
第73章 观察者效应
炼金术最大的魅力,在于它司掌着跨越生与死之界限的能力。
在莱茵多特年幼的时候,她因为家族的原因接触到了非常前沿的炼金术。
坎瑞亚是黑日王朝对于炼金术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如上一个赤月王朝,但就算是这样,在那些级别已经来到“赤诚”的炼金术士的实验室里头,莱茵多特也看到了彼时、在小时候的她的眼中堪称奇迹的实验。
明明是一大堆没有生命的东西,但是在将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并且给予一些特殊的条件之后,生命竟然就这样诞生了。
哪怕是微小到了无法用肉眼观察,甚至就算用最精密的器械都无法观测,只能通过间接的方法检测出这些东西的存在——但是,跨越了生和死的距离,那就是跨越了这道天堑。
再微小的事物,这也是创生。
更何况,那些赤诚级别的炼金术士们也并非只停留在了最微小的生命单元上头,他们同样制造出了一些活体的器官。
心脏、大脑、肝脏……甚至是一只活着的、并未联通到躯干上去的手。
在实验室中略显昏暗的光芒之下,这些浸泡在试液中的器官和身体部件看起来其实是有些恐怖的。
但是,对于当时的莱茵多特来说,她并没有和其他小孩子们一样苍白着小脸扯着父母的衣服,试图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处实验室。
莱茵多特隔着玻璃,透过那些并不完全透明的试液看向里头浸泡着的、悬浮着的东西,她浅色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名为兴奋的光芒。
她说她对这些好感兴趣,她想要学习、研究这些东西——她转过头来对自己的父母这样说,她的父母也非常通情达理地应允了一个小女孩的要求。
而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莱茵多特眼中的兴奋只是因为在看到了如何把死掉的东西变活过来之后、那种初次接触到新奇事物之后产生的好奇;
而在二十多年之后,他们回忆起当初,才意识到自己当初从那个只到他们胸口左右高度的小姑娘眼中闪烁的,其实是一种早慧的野心。
莱茵多特是整个坎瑞亚黑日王朝存续期间唯一达到了黄金级别的炼金术士,她甚至已经不在被局限于“炼金术士”这个身份,而被所有人尊称为“炼金术大师”。
她推进了整个坎瑞亚炼金技术的发展,将那些零散的器官组成了统一而相对和谐的整体,一开始是如同小猫小狗这样的生命,后来逐渐变得越来越庞大,鲸鱼、龙——而后是人。
炼金术甚至造出了有灵魂的东西,哪怕一开始这些灵魂都是残缺不全的。
在造出杜林的那一天,莱茵多特没有离开她的实验室,当天晚上,她在实验室里抱着孕育了杜林的龙蛋,睡得就像是任何一个幸福的、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有了孩子的龙妈妈。
莱茵多特自认是贪婪的,她想要让东西活过来,小时候是她的毛绒玩具,长大了之后,当她知道了生之执政纳贝里士的存在,她就想要取代掉纳贝里士,成为拥有这个权柄的人——超酷的,好吗?
她贪婪地攫夺着生命的权柄,随后是贪婪地获取着更多、更卓越更斐然的结果,贪婪地从不满足。
杜林,这个曾经令她多么满意的造物,很快就被她放到了一边,仍然喜爱,但投入的时间骤然就减少了,她将更多的关注、更多的“爱”倾注向了下一个成品——白垩之子身上。
现在她对这些造物仍然是爱的,但是不多。
硬要说的话,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准备精确地完成垃圾分类、把不同种类的垃圾都安放到最适合它们的垃圾桶里头去的“后妈”。
“不过那些后续的研究都不怎么顺利,”虽然莱茵多特自己说的是要长话短说,但是在谈论起炼金术的时候她的确会变成一个健谈的人,她在说起制造人造人的时候就偏了偏题。
“大概有……几百个?也有可能是一千多个,总之失败了很多次,最后才出现了阿贝多一个成品,我把剩下的那些失败品都扔给杜林吃了,毕竟杜林的灵魂不完整,吃这些也不会有心理阴影或者负担。反正都是些炼金材料罢了,也不会让杜林吃坏肚子。”
但那画面的确是挺恐怖了,南红心说。
“但是深渊对我的影响比我能够顺利消化得更多一些,果然当初高估了自己的承受上限么……?”
莱茵多特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和手背。
她的掌心和手背上也都覆盖着深紫色的纹路,乍一看非常混乱,但是仔细看去的时候,竟也能从中看出一些奇特但却莫名瑰丽的纹理规则。
“蛋壳在我这里破开了一点,很少很少的一点,法涅斯已经无力修补这道门了,外面的意识以我为通路,顺着我的过去进入了一些我的造物之中。”
“它们残缺的灵魂被补全了,但是并非通过炼金术的方式——这让我有些挫败。”
她的话语中蕴含着的信息量突然激增了起来,南红猛然提起精神来,而莱茵多特已经像是一条秋水时至、奔流不息的大河一样径直向前去了。
“其实也是运气使然,虽然我被深渊影响得很厉害,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不是很多,但我也因此获得了和那些小家伙们交流的力量……”
她微笑了一下。
“其实它们都是一些挺可爱的孩子,只是,相对没那么聪明,它们自己往往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些什么,还以为自己只是在和人类玩耍,杜林就是这样。”
“只可惜,虽然我能够理解它们的想法,但我没兴趣当那么多东西的母亲,而我毕竟还是个人类,所以,杜林的死亡是我想要见到的结果,而我会在一段时间之后,让阿贝多去蒙德那边,一旦杜林的死亡不够彻底,他也会出手。”
“还有什么要说的?抱歉,我的大脑现在就像是我的意识和力量一样混沌,有时候会有点卡……哦,我想起来了。当初研究院中你这个级别的人,在灾变了之后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总之,当我想要托付点什么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
“是进入这个世界的方式不对,是底层秩序的不兼容才导致了这样的痛苦,在我上一次清醒的时候,我将这种情况起名为观察者效应,这是一些手稿……但是很可惜,我也不太确定其中的哪些部分是我在足够理智的时候写下的,而哪些部分是在我陷入疯狂的时候写下的。”
“先拿着吧,未来会有我曾经托付过的人来找你,告诉你我最初的目的和想法,我现在要快些离开这里了,深渊的疯狂发作起来并不好看,也很危险。放在平常,是这座城市里的人们有危险;而现在的话……既然这座城市里头有你们三个人,那么危险的或许会是那时候只知道动用最原始的力量的我。”
莱茵多特的身形渐渐地淡去来了,很快南红就只能感觉到自己面前散开了一些原本富集的元素力,以及一些并不很多的、在尘世七执政所代表的秩序的力量压制之下缓慢散去并且变得无害的深渊力量。
南红叹了口气,用言灵术加快了这些深渊力量的彻底无害化。
莱茵多特的情况肉眼可见地非常不好,而她说话的前松后紧、一句话里面就像是那该死的吊人胃口的小说一样挖了好几个让她好奇的坑的模样也同样可以说明她的逻辑的确远远不如她还在研究院中清醒的时候。
但哪怕是这个样子的莱茵多特,仍然能够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给予她几乎和在纳塔一整年从图兰大火山里面慢慢考古所得来的差不多量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信息量。
丑角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不算是个惊喜,硬要说的话甚至能够称之为一场惊吓——但是如果她错过了莱茵多特的话,她一定会有起码十年的时间无法原谅自己硬要去挪德卡莱的决定。
当然,因为这些信息是以半直白、半谜语人的方式说出来的,所以南红非常确定自己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把它们梳理一遍。
相比起来,布置家里的陈设都没那么重*要了——当然,也还是重要的。
南红虽然没有丑角那么大的年纪,没有他这种在万般都能够看透的心境,但她确实觉得丑角说得很对:
哪怕是为了复仇而继续活着,至少在活着的时候就不能太不讲究了生活质量,不管怎么说,生活都还在继续嘛。
稍微地狱笑话一点地想呢,当初她也想过了,如果成家——勉强也可以说是新家啦,成家的话就需要重新装修装潢,她也抽空画过两张没什么太大意义的设计图,把自己脑袋里想的那些布置陈设表现出来,未来装修的时候可以用上。
像是超大的飘窗、超大的衣帽间……这些全都是她想要的东西。
现在换了个家,勉强也可以说是新家了,反正家的概念并不是房子而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面的人不是吗?
没能实现的想法,在这里实现一下,也能算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圆梦了吧?
*
虽然嘴上说着对莱茵多特那番话的理解和把家给收拾好一样重要,但是南红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在有一副桌椅可以给她坐着、让她立刻铺展开纸币,把自己脑袋里面的思路有条有理地写下来的时候,像是一团静极思动于是动若脱兔的银白色流光似的,“滋溜”一下就蹿到了书桌后头,抬手提笔便是开动。
一旁也有一些曾经的坎瑞亚士兵看到这一幕,他们对于南红的认识并不深入,毕竟在平常时候,他们的长官总是身先士卒地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战斗,但是长官的爱人却是神出鬼没。
厉害吗?那当然厉害——大家伙的命某种意义上都是这位救的,当初在坎瑞亚的时候,那些林立的、由符文支撑起来的传送门就是逃生的天梯。
况且,在纳塔的时候,她还经常把人从差不多算是死亡的状态拽回来,虽然手上没有拿着针线,但是用符箓一点一点把灵魂重新镶嵌回身体里的样子,外加上那些烟谜主的祭祀们总是拿着一块布在那边画啊、刺绣啊、记录啊……
其实他们这些士兵在很多时候,是会幻视一个很璃月的画面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很怪,但是不怪的东西往往难以救命,所以大家虽然会在私底下抓着头发说“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南红小姐真的是慈母的话长官岂不是要变成严父——虽然我对长官的一片敬佩之心苍天……黑日可鉴,但是我和长官年龄相差也不大我不想当长官的儿子啊啊啊”,但是表面上从来都会表现出对南红的十分尊敬。
并且。
觉得怪也只是言灵术本身的问题,硬要说的话一定是南红小姐当年入行的时候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她本身应该是一位很优雅、就像是她的面容一样美丽且带着三分端庄的学术高人吧?
一直到今天银白色的旋风从他们面前席卷而过,不过转瞬之间那一副桌椅边上就已经缭绕起了一个个或独立或互相勾连的符文,随即笔开始自己在纸张上写起字来,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写了好几行——
他们才终于在几秒钟的恍惚过后看向他们素来敬爱的长官。
长官看着也没什么反应,很平常地对一旁说:“那么,家具的采购就让我去吧,你想要添置些什么?”
在符文堆里头的南红:“飘窗!要很大很厚的垫子,还要很多的抱枕,颜色都要不一样……嗯,可以鲜艳一点!”
她头也不抬,说话的语速飞快,眼见着是已经将这些要求在脑袋里面滚过很多次,说出口就是一整个购物清单。
“……餐具要挑好看的哦,三分之二是瓷的,三分之一要玻璃的,如果钱多的话水晶也可……算了算了水晶还是不要了,顺便帮我挑两身斗篷和长裙吧,还要厚实一点的绒拖鞋哦……”
就很生活。
而他们的长官只是时不时地点点头,听了这么一连串起码上千字的要求之后,应了一声“好”,随后就很自然也很平常地走了出去。
这些坎瑞亚士兵互相看了看彼此的脸。
好像更生活了——就是他们这几个误入了人家生活现场的,怎么看怎么脸上写着两个斗大的字:
多余。
但是莫名地就感觉到了幸福……呜呜,他们也很想有这样的日子可过,虽然他们的记忆力很有可能并不支持他们像是长官这样,听了那么一长串的要求还能面不改色地都不用说上一句“亲爱的我没听清你要不再说一遍”。
唉。
长官啊,长官就是长官,长官真不愧是长官。
境界比他们高出来不知道多少,只怕起码也要有个五六十层楼了。
*
深渊的力量补全了莱茵多特先前没能用炼金术制造完全的灵魂。
这些灵魂……不,不太对,在莱茵多特的描述当中,这些灵魂好像更偏向于是从深渊的力量中分化出来的——原本就是有些神智的灵魂。
就像是拼图一样,两个凹凸处可以互相填补的拼图块,上面印刷的图案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硬是挤进去的局外人,但最后倒也勉勉强强能够支撑起来一个可以运行的身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
在深渊的力量里——不,应该说是,在天外的宇宙当中,原来还是存在着灵魂的吗?
而且就在距离提瓦特不远的地方?
南红有些讶然,毕竟她以为整个宇宙里头其实是以空旷孤寂做为主色调的,文明虽然存在,但是一颗颗诞生了生命的星球彼此之间间隔得还是太远——这也是空告诉她的。
但是,就算是来自天外的双子,也不知道深渊之中存在着灵魂吗?
唔……好像有点不太对,这些灵魂太蒙昧了,而且莱茵多特又说自己用炼金术创造出来的那些生命都是有灵魂的,只不过残缺不全而已。
那么,深渊里头的那些灵魂也一样是残缺不全的吗?
南红想起来先前丑角分享给她的、关于苏尔特洛奇以及那座螺旋形向下的古老遗迹的说法:
第三降临者只是选择了个已死的壳子,让自己的灵魂融入了这个身躯当中重新活过来,所以本质上,降临到了提瓦特来的并不是个完全的第三降临者。
但就算是这样,人家也是正儿八经在须弥的那棵世界树上留下了名字和序列的第三降临者。
而这些魂灵呢?
这些魂灵在进入了提瓦特之后完全没有在世界树上留下“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一百一十一降临者”的头衔,那么,换句话说——
提瓦特世界并不认可它们是独立的个体。
那大概就是残缺不全的吧?或许是被毁坏的,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残缺这个词汇所形容的,如果不是在一些追求不完美的艺术里头,这个词的意思就不太好了。
另外,莱茵多特女士还说,她和这些“孩子”们是有沟通的,它们虽然在人间做了那么多让人流血痛苦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做的却并不是坏事,并且,她还提到了那个理论……
观察者现象……?
南红上一次这样连着熬了几个大夜研究一份手稿资料,还是在……
上次。
顶多也就是两个月之前,她在图兰大火山的龙族遗迹里面找到了点好东西,然后就开始熬夜研究起来了,研究完了龙族那种用燃素来撰写文字、讲力量和信息融会贯通的另类符文技术之后,她直接就把这个技术留在了纳塔。
未来有人爱用就用,至于说版权费,她已经拜托了这一代的火神:
如今的坎瑞亚人都是死不掉的人啊,就看谁能在时间的冲刷之下奈得住更久的磨损了,虽然这么一说很痛苦,但是倘若更接地气一点的话,就要考虑到人活这么久,未来还有可能因为磨损而无法外出打工赚钱的情况下要如何生存的问题了。
到时候如果有可怜兮兮的吃不起饭也找不到住所的坎瑞亚人,拜托了,历代火神,就用这些版权费救一下吧。
当然,做为璃月人,南红也很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所以这些钱倒也不仅仅可以用来给倒霉催的坎瑞亚遗民当生活费,其他国家的人也是可以的。
但是这种龙族科技的符文技术,在这支坎瑞亚军队中倒是没有运用——南红考虑的是,纳塔这个地方的燃素是龙族科技所转变出来的,换句话说也就只有在纳塔才能用得上,而这支坎瑞亚军队大概率不会留在纳塔。
那算了,费那么大的力气用上这一套,却发现还限定体验区域,转头就用不上了,这不和到了快毕业才发现有学生优惠是一个道理吗?
所以还是免了罢。
——说回观察者现象。
南红原本以为莱茵多特的手稿会有多么的难研究,但是实际上,这位说着自己的状态很不好的女士,留下来的信息仍然非常管用——因为,就算她的脑子在一些时刻表现出了掉线的素质,但只要她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原原本本地描述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对话的,那就基本上还是能够把整个现场的情况还原上个八九不离十的。
*
【我听到有个声音,喊我“妈妈”,它的口腔结构生来并不适合发这样的音,听起来有些怪异。我转过头,看到一只身形多由骨骼状结构构成的狼犬浮空着。我用炼金术创造出来的生命形状和它差不多,都是参考了先月神文明的生物炼金融合技术,但是它先前不完全长这样,我的审美没有这么小众,不会把狼犬的牙齿做得这么长。】
【……它的形象在我眼中闪烁,一会儿是一条幼小的叼着飞盘的黄狗在对我摇着尾巴,我甚至能够听到它在邀请我和它一起玩耍,但是一会儿它又变成了可怖的模样,我甚至能够听到它邀请我的声音和嘶吼混合在一起,仿佛我正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快速穿梭。】
【或许是因为我在它们的眼中算是母亲,因此它们对我存在着畏惧,虽然也在邀请我与它们一起玩耍,却始终没有靠近。】
莱茵多特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很快就近寻找了一些正在闹深渊魔物的地方。
她开始证明自己的观点,但并不完全证明给自己看,而是一条一条记录下来,这期间还有不少的字迹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看签名便能知道是阿贝多,这个年轻的、才刚刚被制造出来没多久的人造人小孩很严肃也很小心地跟在他此时看起来喜怒无常且没什么耐心的母亲身边,也帮忙写了很多东西。
人造人的世界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太多感情的,如何让人造人拥有感情——换言之,如何让他的灵魂彻底生动活泼且充满色彩起来,在当初还在研究院中的天才莱茵多特来说是一个持之以恒的论题。
她曾经想要让自己的人造人在一诞生的时候就是个情感充沛、灵魂和正常人分毫无二的宝宝,而她会享受一个母亲所应该享受到的一切——当然,除了男人和分娩这样的痛苦之外——那些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喜悦和甜蜜,尤其是在孩子最小最好玩的时候,满心都是浓郁到要溢出来的爱。
只可惜事与愿违,她早早地走上了一条辅导孩子做功课的道路,虽然孩子聪明,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梦想和现实之间那过分极端分明的差距,莱茵多特还是会忍不住闭上眼睛,再去给自己弄一杯茶。
不过现在,她也会感激一下当初的自己没有那么的天才——因为情感还没有那么丰富的阿贝多,是个冷静地记录都发生了些什么的、最好的人选。
【今天我们去见了杜林,杜林已经死去了。但是因为当初制造杜林的时候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而且还和烬寂海扯上了关系,所以杜林并不会真的死去,而是会长久地沉睡着,直到有一天雪山的寒气无法压制它、天空降下的寒天之钉也对它失去效果。】
接下来的一些是莱茵多特的字迹:
【我们找到了杜林的心脏,我和阿贝多都触碰了这颗心脏,我阅读了杜林死前的意识,为了确保正确,我也让阿贝多阅读了一遍。我仍然认为炼金术创生是人类的未来,阿贝多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需要担心深渊的存在,除非他把自己完全地浸泡在了高浓度的深渊之中,而且还打算在里面沉睡上个五百多年。】
【杜林,如果没有观察者效应的话,它应该会是个好孩子,他喜欢蒙德的鲜花和音乐,也喜欢像是宝石一样的风龙,也是,它的骨殖里头有远古龙族的血肉,而这头风龙的确是新生的二代风龙王,它喜欢这头龙也是相当正常的。】
【只可惜,它看到的和它所做的截然相反,而且最后还给了风龙带着深渊力量的毒血。如果是以前的我,当然可以出手,但是现在的我也被深渊污染得很严重了,如果再出手的话,只会加重那条龙的伤势,看来,唯有等待风神醒来吧。】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在枫丹的厄里那斯,虽然在制作那条鲸鱼的时候,我并未用上和杜林一样优质的材料,但是那条鲸鱼的灵魂的确要比杜林诞生得更多一些,如果真的有灵魂融合到了厄里纳斯身上,或许会产生和杜林不一样的结果。】
又是阿贝多的笔记了:
【我们来到了枫丹,厄里纳斯已经死了,情况和杜林一样,但是厄里那斯的灵魂保存得要比杜林更好。枫丹已经死去的水神厄歌莉娅是生之执政纳贝里士的造物,原始胎海的心脏,所以枫丹的水中也带着生之执政的祝福,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厄里纳斯的情况才会更好。】
【它其实已经碎片化了,变成了一种名为美露莘的生物。这种生物对于深渊有着比较强的抵抗能力,】
又换成了莱茵多特的笔迹:
【美露莘在面对我的那些造物的时候,所看到的画面就是我会看到的、更无害的那部分画面,所以美露莘们一种很好的融合造物,天理的秩序和深渊的秩序在她们身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统一融合……】
阿贝多的笔记:
【厄里那斯的灵魂与我们对话,我将对话的内容记录如下……】
*
南红将莱茵多特的手稿收了起来。
她差不多理解了莱茵多特总结出来的这一条“观察者效应”。
容易理解一点的话,就是两个不同的坐标系。
璃月有古语云:横看成岭侧成峰。
在非扭曲的世界里,从不同的坐标原点出发,如果想要抵达同一个位置的话,需要做出的位移是绝不相同的,这是数学里头的一个理论。
而理论总会需要落实——深渊和天理的两套规则秩序便是不同的坐标系,而这个世界本身却只是同一个东西。
从天理的秩序处来看,花是花,鸟是鸟,天空是天空,大地是大地,善恶也分明;
而从深渊的秩序那边来看呢?花不一定是花,鸟不一定是鸟,天空和大地或许会被混为一谈,善恶的评判标准有可能是混沌的、也有可能是和天空相颠倒的。
生活在提瓦特的人们从来都生活在天理的秩序之下,遵照着天理写明的命运轨迹而运转,他们从始至终都在天理的秩序这一坐标系内,因此他们无法看到深渊那一坐标系中所看到的风景,甚至于无法理解那个坐标系——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
不同的观察者得出了不同的结论,而因为天理和深渊这两个所谓的“观察者”的位格太高,因此观察出的偏差很有可能造成更为惨重的后果,比如说死亡,比如说如今的坎瑞亚灾变。
莱茵多特自觉因祸得福。
但是她当前的情况很显然已经并不适合沿着这条路继续走出更深了,她现在的状态不应该去当理论家而是应该成为实干家,因此她将自己的这段发现——这段倘若不是她被深渊影响了就根本无法发现,而她的那些没有被深渊污染的朋友们、前同僚们也无法发现这一点。
或许要等到某个能够和杜林残余的意识对话,或者是和厄里那斯对话的人出现,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尚未从她这边学会更多,担负不起这么沉重责任的阿贝多——人们中的极少数才会意识到其实还有这样的情况存在:
深渊的造物在提瓦特世界之外,并不是什么很有威胁的东西,甚至其中的一部分还很有礼貌。
如果它们能够以正确的方式降落在提瓦特世界的话,倘若它们的坐标系能够与提瓦特的坐标系互相统一,那么其实深渊的力量也会变做无害的力量。
而且更让人高兴的是,其实关于这个“正确”的方式,自然已经在意外之中给出了一条有可能的路径。
美露莘就是那条路径。
……当然,莱茵多特也知道,硬要说的话,龙族的路子其实也不能说是不行,但现在已经逐渐变化成为龙蜥,失去了初生时刻的纯粹的龙族走的是一条适应的道路。
天理的秩序来了,就去适应天理;
纳塔的土地燃素化了,那就去适应燃素;
如果哪一天深渊的力量到来了,那就去适应深渊——这么说起来,那原先和提瓦特这个星球共生的龙尼伯龙根是不是也正因为这样强悍的适应能力,才能带着深渊的力量从天外回归?
莱茵多特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她的大脑已经不支持她继续带着一点痛苦、又带着一点往昔骄傲地思考下去了,深渊对她的影响又一次占了上风,她最后的理智是将这份手稿整整齐齐地放好。
虽然暂时还没有一个完全的计划……
那些深紫色的、污秽的纹路像是活着的淤泥一样爬上她白皙的皮肤,她的思考也的确在断断续续当中无法往更深处走了,只能在过往的经验,以及一些特殊的好运上表现出一些往昔的闪光。
但是计划是一定会有的。
毕竟,像是被污染之前的、还在研究院里头当院长时候那样聪明的大脑,光是她认识的人里面,就又不止五个!
……
这一次,老师那边的动静响了一整个晚上。
阿贝多不被允许去看莱茵多特那边的情况,因为每次都被威胁要扔掉他,所以他对这位冷心冷情的母亲总是敬畏参半,哪怕他非常担心,他也还是乖乖听话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莱茵多特推开门,让他带着自己的课题报告进去——阿贝多这才在她的书桌上看到了几个先前没有的、刻写得歪歪扭扭的单词:
魔女会、愚人众。
第74章 鲜花
深渊中的生物……出于观察出发点的不同所以表现为毁灭性的“友好”,还是破碎而不完整的灵魂。
而在厄里那斯和莱茵多特的对话当中,厄里那斯说自己在出生之前一直漂浮在黑暗且冰冷的宇宙里面,它还觉得自己在那里非常孤独,让它悲伤,想要哭泣。
一直到妈妈让它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温暖的地方,还给它起了这个它很喜欢的名字“厄里那斯”。
所以,不仅仅是破碎的灵魂,还有在漆黑的宇宙当中飘荡哦。
况且,“如果不是妈妈就没法来到这里”——在漆黑宇宙中漂泊着的灵魂在这一段的描述,就有点像是当初空告诉她的那些宇宙物理知识里面的太空垃圾……
不好意思,她并不是故意要用这种不怎么美好的词来形容一个生灵,但总之就是很像。
这样的故事着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空。
为什么是空?
——有谁的脑袋里面也有一大堆的精神数据,甚至可以说是灵魂的压缩体呢?
就是这位来自异世界的金发王储殿下啊!
如果空能够变成一只滚筒洗衣机,将他脑袋里面的那些东西进行一个快速翻滚的混合操作,那么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其实就已经很接近于当前对于深渊的新发现结果了。
而如果将观察坐标再进行一个整体迁移——那就只能说“没错,这就是深渊”了。
而金发的双子在宇宙当中也是漂泊了很久的,他们是以休眠沉睡的姿态进入的提瓦特,在宇宙中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休眠沉睡着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观察坐标与天理秩序的观察坐标一般无二,所以他们正常地被提瓦特的重力捕获了之后就进入了这个世界,而深渊却被阻拦在外——应当是天理的力量在其中充当这一层防护。
做为一个非坎瑞亚国籍却在这个国家生活了几乎一辈子的南红对于天理的态度其实很是清晰:
她知道天理维护了秩序,保护、或者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创生了人类的世界,如果没有天理她绝对是个死人甚至干脆不会存在。
但是天理对于命运的影响同样太重了,尤其是在她知道黄金城亥珀波瑞亚的结局几乎就是全灭之后——天理在她心目当中的形象就变成了一个英明也有责任心的暴君。
而深渊……
任何经受过深渊灾难的人都不可能对深渊毫无芥蒂,那可是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死亡,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点和深渊的血债。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得选,应该没有人会因为杜林和厄里那斯的那些心理而对深渊生出太多的感情?
怜悯是可以有的,毕竟这两个生物确实也惨惨的,尤其是厄里那斯在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枫丹人来说是灾难后就自杀了。
然而如果一门心思地去同情它们,谁来同情那些在灾厄之中死掉的人们呢?
南红自己也有很多的恨啊,天空岛和深渊力量的对抗之间首当其冲的阵地就是坎瑞亚,虽然这也是坎瑞亚人自己的追求,可她毕竟因为这个和父母两地分居,只能偶尔去看看他们、让他们放心地知道自己还一切都还好,也因为这个缘故要从头到尾地亲眼看着诅咒在爱人身上如何加重,看到自己是怎样的无能为力……
她的生活被全盘地毁坏了,现在正在狼狈地重建,尚且没能成功地重建起来,也一定不会恢复到最初的时候了。
可是,留给人类的选择没有多少。
深渊的力量可恨可怖吗?
从人类的视角看过去的确如此。
人类能够战胜深渊吗?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所谓的战胜都只是从世界之外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小部分而已,如果没有了天理在两者之间起到缓冲隔绝的作用,人类完全是无法直面深渊的。
正常情况下打不过天空岛也打不过深渊,想要凭借着一己之力将这两边全部创翻毫无疑问就是在做梦。
选择一边站队,看哪一边对自己的伤害最小——又或者,选择站队了之后抱住的那条大腿会不会出什么事,这是大多数人在面对这样的问题都时候会做到考量。
人类现在便是选择了天空岛的秩序的,如果把坎瑞亚给扔开,那么地面上的七国都算是比较安分地遵守在天空的秩序之下。
但是天空岛……南红不能确定这一次的灾祸是不是因为伊尔明的所作所为而起,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至少莱茵多特……她并不像是那种知道灾祸即将到来了却无动于衷甚至为自己牟利的人。
而且,在灾难到来之后,她也确实在尝试着做些什么。
如果坎瑞亚的所作所为、王伊尔明在疯癫状态下的行动其实并没有人们想的那样具备破坏力,更多的只是创造了一个给予深渊突破的机会?
这样的猜测并不能算是空穴来风。
深渊的灾害的确是越来越多了,往更古老的时候去,那时候人们几乎都没有听说过深渊的灾难,那时候他们在想的就只是突破更多未知的领域——对于深渊的研究,基本上是从月神信仰的后期开始的。
在十七岁、二十二岁、二十五岁这三年,南红又先后几次回到过她曾经在藏书馆中找到的那个古老的月神文明遗迹。
每一次,她的实力都比先前有所增长,探索得也更深,而在一座被废弃的巨大房间中,南红看到了很大量的手稿——那是一座像是天文台似的建筑,和其他地方绝大多数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像是已经被人地毯式地搬家搬走了不一样,这间房间之内的东西全都有被好好地保存下来。
如果别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只剩下这些东西留在这里,和古老的建筑一样成为身后的影子,一般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南红想,在搬家的时候,垃圾和废物她是一定不会带走的,有可能会打包扔掉,而如果出现了有害的虫子或者是啮齿类生物,那么她会像是逃跑一样地将这些东西留在身后。
所以,这些资料大概是有害的东西。
她在研究院同事们的严密监管之下,才翻开了这些记录。
天文学家的地位,在这个文明当中是很高的。
其实说是天文学家也不那么准确,因为使用这套装置的人其实是月神的祭祀,他们用各种望远镜阅读月亮的模样,从中读出一些隐晦的神谕。
这位观察月相的祭司在他的手稿中这样写下:
虽然有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多数的神谕都可以直接传下,或者是通过高天的使者们将神明的心思带到地面上来,但既然月神给出了这样的指示,那么就先这么做吧。
最开始的记录,大多是一些月神对于人类的建议,是一些超越了来自天空岛的使者所传授给予的技艺。
对于月神为什么要这样给予高于这个时代的技术,祭司也有怀疑,但是月神是他们信仰的神明,如果月神虽然是天空联盟之中的一员,但是却隐约高出天空岛来,并且想要成为真正主宰天空的女皇?
人类对于天上的神明了解不多,会用自己的认知去揣度,因此天上的神明在他们口中除了名字之外往往具备不同的性格,尤其是天理法涅斯,在来自高天的使者说祂的面容非男非女却无比美丽圣洁之后,几乎每个神明都在人间的传闻中同法涅斯有了一腿。
神明并不以此为忤逆。
记录中逐渐出现了一些特殊的生物炼金技术,月神将其称之为一场必须由人类完成的、再转献给三月的献祭,这些祭司们一如既往地遵从了来自月亮的决定。
南红是从这里开始意识到,其实壁画上面的记录并不完全真实,因为其实这个文明对于深渊的信仰,以及其对于将深渊的力量通过生物炼金的方式与三月女神的造物结合在一起的行为本质上都是三月女神的决定。
从这种行为上来看,或许这就是黄金城亥珀波瑞亚的历史中,说第三降临者和天使当中最高贵的长姐决定一起反抗天空岛的之后,空中的月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随即生出了更为僭越的心思来后,真正上手去做了的事情。
三月女神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
遗迹当中的资料也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这一段的记述了。
现在想来,未必不可能是三月女神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思考让深渊以“正确”的方式融入提瓦特的途径,通过化解而不是硬接,将这一灾难消弭掉。
所以说……到最后,或许有可能还是要尝试着和深渊逐渐同化,就像是龙族选择的那条路——又或者是让深渊在慢慢进入提瓦特的过程中,就像是从厄里那斯的血肉里面出现的美露莘一样,变成一种对人类无害的过渡性物种。
那么这样一来,去往挪德卡莱、甚至是尝试着去往月亮上头的重要性又一次提升起来。
南红终于从伏案的状态直起了腰背来。
但是她还没有起身。
既然想到了那处信仰三月女神的文明遗迹,她很难得地也想到了自己当初从图书馆中拿起来的那本书。
现在的她已经不太记得清楚那本书原本讲的是什么内容了,但是对于那张纸其实是从禁书区的某本书上撕下来的这个事实却记得非常牢——毕竟,当初要不是证明了她没有去禁书区、在一堆危险的书里面找死,或许她的紧闭会延续更长的时间,指不定在回到啊学校之后还要吃上几个通报批评,哪还有什么机会去研究院转转,从此确定了自己会走上这条路?
现在回想起来,那件事的后续其实有点奇怪。
小时候她没觉得有问题,是因为就算图书馆馆长和学校里的老师们查到了是谁从禁书区撕了书还随手夹在小孩子们触手可及的地方,要告诉的应该也是家长。
小孩子忘性大一点,而且也不会在这些很重要的时候被通知上,但是仔细想想,她的父母都不是会瞒着孩子不说的类型,后来这件事似乎是不了了之的。
照理来说……这不应该,不是吗?
虽说如果孩子稍微菜一点,就会连这本书上记录的符文都画不出来,也就没有接下来的什么探险了。
但是但凡找到这本书的孩子没有那么菜,但也不至于到了能够对付得了那把刀里头经过生物炼金融合而成的怪物呢?
如果放在研究院里,这件事一定会被很严重地追查,因为任何不明来由的东西,如果不谨慎地对待,都有不小的可能性让人平白丢了性命。
骤然想起这一件先前被忽略了有十多年的事情之后,南红猛地站了起来,一路上问了两个人,找到了丑角那挂上了他母亲留下的肖像画,但是还有很多的家具没有搬进去的办公室。
丑角从宽长的桌子后面抬头:“你已经见过莱茵多特了?她怎么说?她坚持说自己只愿意把这些告诉你。”
南红犹豫了一下。
丑角立刻就说:“如果你觉得现在不是告诉我的时*刻,那么就当我没有问过方才的问题——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理论上来说入职了个全新的公司,似乎应该先问问休假待遇以及薪资待遇之类的问题?而她还一个都没有问过呢。
南红想到这里,在心里很短暂地笑了一下,随后就问丑角,问他做为曾经王身边的近臣、王室成员、当然也因为有经验而能够快速地把愚人众这个组织给拉起来的前行政人员——他是否知道:像是这种情况被压下去是正常的吗?
丑角先是请她坐下,然后告诉她说,其实当初这桩事情他是在第一时间就有所耳闻的。
“你并不是因为进了研究院、并且在研究院里面飞快地升迁、很快顶着最后一任院长的偏见都做到了核心研究员而出名的,南红小姐。”
“在你十二岁就做出了这样的传送符文,并且探索到了那处秘境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很多人知晓了,莱茵多特、我,甚至还包括海洛塔帝。”
丑角抬手捏了捏眉心:“让我想想,应该从哪里说起,不管是正叙还是倒序都有可能说不清楚……好吧,从那张被撕下来的纸说起吧。”
在他提到“那张被撕下来的纸”的时候,南红便意识到,丑角对于事情的了解绝对不仅仅是在一个信仰三月女神的文明遗迹,以及一个年纪很小但是天赋很不错的小姑娘这一层面了。
她安静地抿着嘴唇,等待着对方的讲述。
“那张纸是从一本冒险笔记上撕下来的,笔记作者的名字已经模糊不可考,你知道在这一张纸的前一页上,这位作者写的是什么?”
南红心说后来她吃一堑长一智地就不那么经常去那个藏书馆了,更没有去过禁书区寻找书籍,她怎么会知道这本书前面又写了些什么?
“你看到的是一个段落的一部分,在更往前的页面上,有标注这样的信息:作者前往并且拿到了好东西的遗迹,是通过另一个传送符文去往的,这个符文与你画出来的那个符文有一些相似。”
南红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垮了下去:“那我去的那个遗迹是——”
“这位作者也是从一本古卷里面看到的,古卷里头说这是一个没有人成功过的传送符文,他尝试着画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反而误打误撞地去了另一个安全系数更高并且藏品很多的秘境。他后来也尝试过很多次,但是都没能成功,在将这段经历写在日记上之后,他随这本日记四处流通,但是多年来,那些阅读了日记之后的人都没能成功完成这个符文的刻画,一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将这张纸从这本书上撕了下来,然后夹在了图书馆的另一本书里面。”
丑角端起茶杯,好像刚才说的这些话就他的口舌发干了似的:“然后,就出现了第一个成功者。”
真奇怪。
南红眯起眼睛:“就我一个人成功?”
言灵术这个领域虽然难,但也不缺乏大师,退一万步说,在言灵术方面登峰造极的贤者海洛塔帝都没成功吗?
她和海洛塔帝之间的差距还远着呢。
“就你一个人成功。”丑角说,“知道是为什么吗?后来将这一页从书上撕下来的人说了,因为当初那些信仰三月女神并且造出了这个深渊和月神力量混合体的文明被天空岛的秩序惩罚,他们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触碰深渊,先前信仰的神明为了某个目的欺骗他们成为实验品。”
“所以他们带着东西离开了这处城邦,留下了一切可能传递污染的东西,并且用当时他们具备的技术——或许也是来自天空岛的技术吧,将这座城邦放逐到了某个异空间当中去,并且,对于这个城邦的定位施加了一个认知锁。”
“任何潜意识里相信自己有可能画不好这个符文的人,都无法将自己传送到这处遗迹对应的点位上,随后他们制造了一些谎言,在古卷和传说中,确保每一个看到这个符文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有失败的概率。”
但是她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因为她看到的是断章取义之后的那部分,而十二岁这个年龄让她拥有了相当不错的搞事耐心,以及那种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这世界上不存在她画不好的符文的骄傲。
所以,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吗?
因为所有看过这本书全文的人都会因为已经给出的信息而内心动摇,那就只有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本书的人才行。
南红:“他知道会是我吗?”
丑角:“你的怀疑对象范围真小——知道。”
南红耸了耸肩膀:“毕竟你都说当初这件事的关注度还挺高的,但是最后我却没等到任何回复,可见干了这件事的应该是一位比较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吧?嗯……维瑟弗尼尔阁下吗?”
丑角:“的确是他,不过,这件事我要稍稍为他辩解,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不管是联系莱茵多特让她邀请你去研究院参观一趟,还是在你刚进入研究院的那段时间把你往不同的符文课题组里面扔,让你尽可能地多学点,其实都是他的安排。”
很难说这到底算不算是道歉,南红现在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把名叫维瑟弗尼尔的伞下面,伞之下在下着倾盆大雨,而在伞外面其实晴空万里——她说她怎么觉得地上的生活比她悠闲那么多,该不会是因为,其实有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在推着她卷吧?
丑角:“应该是从那一刻开始,你的存在就也很重要了。我在占星术上的研究止步于学者的平均水平,我无法像是他那样看到很遥远的未来,而我和海洛塔帝之间的关系,我想你也应该能够理解,我不在那个圈子里。”
顶多也就是在和海洛塔帝政见不同的时候,把这件事拉出来攻击一下对面的小团体,毕竟这事情做得确实相当不地道,就算后续一直盯着、并且已经及时地安排了搜救队——但是利用这种事情一旦反生在小孩子身上就很让人讨厌了。
好吧,丑角承认这种事情如果是他他也会做,政客嘛,都是这样的。
“但是在坎瑞亚的这些年,我几乎没有见过维瑟弗尼尔阁下。”
南红想了想,按下了记忆当中《帝国华彩》这本杂志上头的维瑟弗尼尔,以及那位排名第二的、靠着擦边和打投终于让自己来到了高位看风景的先生。
如果她真的很被关注、被证明了她的未来相当有戏,那她怎么一直——
啊……
南红的表情严肃起来:“莱茵多特女士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找我的吗?”
丑角:“恐怕的确是这样。”
所以这算是什么意思呢?如果预言家的目光从来都落在王伊尔明身上、只看了王的未来,那么在他看到了不好的未来之后又发生了那些事情,大家都只会觉得他失去双眼真是可怜,王伊尔明也真是昏聩得够可以了。
但是他不仅仅看到了王的未来,还看了其他人的,甚至于看到了她起到一定重要作用的未来是发生在坎瑞亚灾变之前……
哪怕是预言家都无法改变坎瑞亚灾变必然发生的未来吗?
一如既往,南红的情绪在脸上写得挺明显,丑角叹了一口气,直接说:“占星术看到的过去未来相对清晰,是因为这些需要占星的问题都在天之秩序的容忍之下,所以从天空中就能够读到那以及被写定的命运;而预言家做出的预言,却总是在天之秩序的容忍范围之外,他们已经跳出了星空,直接捕捉到法涅斯在最初写下的命运节点,有些事情必然要发生,倘若试图去更改命运——雷穆利亚的神王雷穆斯,你知道他的故事。”
虽然当初在回答金蜂西比尔的时候,雷穆斯那种全然不惧怕命运的态度看起来像是个英雄,但他最终也的确用雷穆利亚的悲剧收场证明了既定的命运的确无法更改。
他又给南红倒上了茶:“如果你打算恨这群人的话也不是不行,设身处地地想来,我也会很生气——但是生气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劝你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说起来,这个茶可是我找人从璃月运过来的,是很贵的茶叶呢,还是你故乡的味道,不多喝一点吗?”
南红承认丑角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不生气是一个慢慢把自己的心态放平缓下来的过程,至少到现在,就像是每一次她被提醒人类的命运都被写在天理的规划之中,而以世界之内的力量无法将其改写半分那样,她仍然生气得要命。
于是她不仅仅将这杯茶很不讲究、很白糟了它风味的方式一口牛饮灌下,半点没品,更在走的时候伸手打包了丑角三分之二的存货。
丑角的手差一点就伸出来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表现出自己对于失去这些茶叶的心疼。
但是,在南红已经走远之后,他自言自语道:“下次……算了,下次不能拿太好的茶叶来招待她。要不干脆就别拿太好的茶叶出来招待客人了吧?”
*
南红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当天晚上。
她本来还要继续生气下去的,但是回到住处的时候发现原本四面大白墙上头已经有了装饰布置,至少最基本最重要的家具都已经有了。
而且在桌子上已经有了个花瓶,花瓶里面插了一些花,其中有几朵她认出来是塞西莉娅花——这种在蒙德已经有点少见的花朵其实挺适应至冬的气温的,只是在这儿的长昼长夜里头居然还能生长,这也挺出乎南红意料。
花朵的搭配有点眼熟,颜色素素淡淡的很漂亮,是她很喜欢的审美,花瓶也是。
然后南红想起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去蒙德,回去的时候给瑟雷恩做的那束花,里面很多的品种都被找到了,剩下的一些实在没有办法,但也尽量挑选了从形状到颜色比较相似的替代。
这下心情就很难再持续着不好下去了,南红走过去低头嗅了嗅花香。
还是很好闻的香气啊。
比较清冽的味道,是以前保存在坎瑞亚的那一束花后来失去的香味。
南红在送出那束花的时候,对于各种符文的研究就已经很精深了,而在坎瑞亚,鲜花的价格又确实贵得让她觉得不如拿这个钱来干点别的。
所以那时候她就用符文把这一束鲜花保鲜了起来,像是那些被带离了坎瑞亚的因提瓦特那样。
优点是,这花一直到坎瑞亚灾变的当天都还保存在她的卧室里头,一直都盛开得很漂亮,虽然因为过分熟悉了所以经常无视以至于再见到的时候要过上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而缺点是,它的香味总是会散掉的,只剩下漂亮的形状在摇曳着,如果南红偶尔想起来的话,会往花蕊里面补上一点点香水。
她差一点就要对这些鲜花动手了,但是她更早地听到了瑟雷恩的脚步声。
多年来南红养成的习惯一直都是:不管她收到的是什么礼物,不管自己手上是不是在做着些什么——只要不是生死存亡、房子要被烧了或者是一个多月熬夜做下来的成果最终的几秒钟之类的大事,都可以先放下来,先去向送礼物的人——多半是瑟雷恩表达一下自己收到礼物之后的欣喜。
有些人因此说过她是个很好的朋友,很热烈,像是她眼睛的颜色而不是头发的,是个很能给予情绪价值的人。
但在南红看来倒也不是这样,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没什么给出情绪价值的习惯,尤其是当别人对自己抱怨的时候,她非但不会很想感同身受甚至还只想要翻个白眼请对方闭嘴。
她之所以养成这个习惯完全是因为小时候礼物收得很多,而在还不够熟的时候三天两头地担心要是自己不够礼貌,是不是以后礼物就会少。
后来一方面是因为习惯已经养成,另一方面则是她发现自己每次表达开心的时候瑟雷恩也会很高兴,哪怕其实笑的幅度不是很大,而她送过去的礼物被珍藏之后她也会非常高兴地一把抓住瑟雷恩的手摇摇晃晃——所以,很抱歉,能让他们两个都高兴的时候她是不得不做的。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坎瑞亚的研究院在莱茵多特当院长的时候是个没有什么很明显办公室政治的地方,说白了也还是一座象牙塔,南红的很多带着一点孩子气或者学生气的习惯就在这里保持得很好。
哪怕后来换了个院长——那院长也没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事实上,在坎瑞亚灾变发生之前没两个月的时候,研究院正在准备着院长的改选,南红不是备选之一,但原因仅仅是因为她还年龄太小,哪怕是莱茵多特也是多磨了十几年才当上院长的,如果她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院长了岂不是太过扎眼?她还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坎瑞亚人呢。
但是她的确是再下一任院长的有力竞争者,甚至有人给她提建议说,让她多做点行政上的工作,收买收买人心,这样下次就板上钉钉地稳了。
现在虽然研究院也已经不在了,但是她身边的社会环境还是很简单的。
坎瑞亚的军队,还是被她救过命、听瑟雷恩指挥的军队,她在这样的环境中总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被阻拦干涉。
“好漂亮的花呀!”
南红的语气高兴地飘起来。
“而且好香好香,这个花瓶和整个家里的装潢配色也超搭的——我超喜欢的。”
然后她问要不要将这些花也和在坎瑞亚的时候那样做成永生花——又说起她当初留下的符文在保鲜方面功效特优,或许等哪一天他们为了某个目的回到坎瑞亚的时候还可以把这些花给带出来,或者,如果已经坏了的话,那就埋起来。
“保存起来的话……另外单辟一个房间将这些花放起来怎么样?我原先想,至冬国的鲜花比坎瑞亚要好弄来很多。”
冰天雪地总比在地下世界好,而有能停靠在港口的船只把花卉送过来,运输成本也比在坎瑞亚的时候低。
另一方面,当初在坎瑞亚的时候大家拿得都是死工资,再多的话就是吃父母留下来的那些资产了,大家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虽然不至于头碰头地盘算上好一阵子要怎么花钱怎么省钱,但是和现在肯定没法比嘛。
丑角大概在坎瑞亚的时候属于是就算再怎么败家都败不光家里传下来的好东西的人,现在到了愚人众,他也相当大方,直接表示如果你们没兴趣谈工资的话,那么他的账户拿去随便花。
——兴许在南红多去他那边拿走两罐茶叶之后他会改掉这个花钱的习惯,但是至少现在还没有。
瑟雷恩低头看她:
“我们可以每个星期一起去花店挑选采买,你最不喜欢一成不变。”
很隐晦的,南红能够从这话里面听出来一点安稳下来之后对于生活的希望和祈愿,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一下子也像是在浴池的热水里面浸泡得柔软了下来似的,感觉到一种松懈朝着四肢传开。
“那就先这样说定吧?”
南红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建议,在蒙德的时候她就挺喜欢去花店的,自己搭配颜色、自己搭配花形和大小,再想想要用怎样的包装——现在估计不需要包装,但是可以买各种颜色和形状的花瓶。
“下次的话,我想要粉紫色调的花,听说至冬再过半个月就会开始采摘各种野莓,也可以顺便买一点呢?带回来熬酱也不错,自己做的话可以少放一些糖。”
虽然花如果每天都有新的当然更好,但是按照他们现在的忙碌程度,一天买一次,时间上还是太奢侈了。
况且,如果真的有这样富余的时间,南红觉得自己会更乐意做些别的事情,而不是单单去花店买花——互相喜欢的人,甚至都不一定需要是爱侣,哪怕就只是关系好的朋友,凑在一起也会生出无穷无尽的事情想一起做。
关系越是好,想要一起做的事情就越是多,她和瑟雷恩的关系简直是一层一层叠加到一层楼那么高的漂亮蛋糕,而想要一起做的事情也就这样一点一点叠起来。
如果当初布克十五世被他们带出了坎瑞亚的话,南红现在就可以把当初好几年攒下来的大约几百条清单拉出来一条一条慢慢看了。
但其实现在重新开始攒也还可以啦。
她毫不掩饰地抬了抬下巴,给出一个索吻的明示动作。
第75章 魔女会
坎瑞亚这个国度的灭亡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轻飘飘从耳边略过的话题,普通人们并不太关心这个在地下的国度,毕竟地下和地上的交流其实全然没有那么多。
所以,虽然在上层圈子中那些知道很多的人眼里,坎瑞亚的灭亡是一件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随即就像是被倒入玻璃杯中的气泡水似的,密密疏疏的大小气泡就这样翻涌却没什么太大声息地涌向水体表面——但是在那些因为坎瑞亚灾变而溢出到地面各国的灾祸消解之后,人们的生活很快朝着灾变之前的模样恢复过去。
只除了几个位于世界边缘的地方。
在稻妻有这样一句话:
东至鲸渊,西达烬海,南至炎光,北达弱水。
这是在世界尚且没有那么糟糕的时候人类发现的世界边境,其中的烬海说的就是烬寂海,一片在未来很多年后会持续吸引冒险家们好奇地前去探访的无风之地。
这四个地方如今都已经变成无人居住之地了,但是毗邻这几个地方、原本还有人居住的地方,就逐渐地开始承受那些来自天外的灾难。
挪德卡莱夹在烬寂海与北方的镜廊之间,曾经因为掌握元素力的七位龙族大王中的冰龙王陨落于此,曾经兴建在这里的城邦因此获得了上一个时代天地的主宰留下的遗馈,人们在此兴旺、在此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黄金年。
曾经的兴盛使得这里哪怕已经落败却仍然还有不少居民,相比起鹤观岛上遗留下来的古文明随着一场特殊的献祭而彻底被雷鸟降下的雷光覆灭,挪德卡莱尚且在很混乱也很艰难地生存着。
愚人众的大军停在了城墙之外,长昼的白光没能很好地照到这里来,天空中低沉的黑云里头酝酿的是不停息的暴风雪,呼啸着吹起地面上堆积的雪。
雪的表层是干燥的,落在人手中的时候甚至不那么容易融化,南红从指尖上弹落了一粒小小的雪珠。
哪怕挪德卡莱之内的灾祸还在肆虐,但是愚人众的军队也还是被拒绝在了挪德卡莱之外——如果了解至冬历史的人会很容易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上一代的冰神白沙皇在这件事情上是真的做到了大缺大德。
霜月之子和在黄金城亥珀波瑞亚之内被人类锻造出来的妖精们同样都能够利用霜月的力量,而妖精们在当初被白沙皇重用、几乎占据满了他的王庭的时候,就曾经向白沙皇提出一条毒计去窃取隐居山林之中的霜月之子们获得的力量。
毒计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霜月之子因此又遭受了一次重创,而至冬在这个过程中对挪德卡莱进行了非常大规模的开发,一直到先前的坎瑞亚灾变。
白沙皇命令军队回撤到至冬国本土,于是挪德卡莱首当其冲地被深渊的灾厄耕犁,直到曾经被白沙皇信任的臣子带着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违背白沙皇的命令来到挪德卡莱,与这里的霜月之子合作。
白沙皇是在这段时间内陨落的,而新任的女皇是丑角的旧识,她对于王庭的清扫在一夜之间就雷厉风行地完毕,仿佛要做些什么早就已经了然地熟稔在心,她最终宽恕了这位铸灯者,允许挪德卡莱享有自治的权利。
霜月之子们的前仇旧恨、效忠白沙皇的臣子和如今的冰之女皇、还有先前已经说过的允许挪德卡莱自治——这三点都导致了如今在丑角的经营之下已经变得壮大起来的队伍只能在挪德卡莱的边境驻扎营地。
这并不会影响南红的前进。
挪德卡莱对于愚人众的抗拒对她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她在知晓了这么个前情之后就直接对丑角说:
“那我现在退出,反正你也没有宣布过新来的执行官有哪几位。”
丑角沉默着点头,这些早已经成长成为独当一面的存在的坎瑞亚故人们一个个的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是合作而不是上下级——所以,加入再退出再加入本质上也是可以的。
但愿挪德卡莱的霜月之子和执灯人们在未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要太过愤恨。
与她一起随着军队来到挪德卡莱边境的还有另外一人——并非瑟雷恩,哪怕南红在纳塔甚至是在坎瑞亚还没毁灭的时候就想过如果自己是拉着瑟雷恩一起探索的话就能在野外吃上一些很美妙的烧烤,她当然对至冬国的菜肴没什么意见,但是大量的酸奶油总是能够在把她香得迷糊过去的同时让她很担心自己的咽喉被腻得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她在准备出发之前的第三天遇到了一位先前不认识的客人,客人敲开她的家门,提着一盒从蒙德带来的美味点心,踩在入户的那块须弥风格的、有相当多花草形状的花纹装饰的地毯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感叹:“哇——你们家里的家具风格真好看!”
这位介于少女与女士之间身形的来客穿着一身非常活泼的红色,头顶上的圆帽檐大帽子叠在她颜色浅金的头发上,让她在一些角度看起来格外像是一只被设计、制作得很好的漂亮娃娃。
她的眼睛也是偏红色调的,像是明媚温暖的夕阳,要比南红的红色淡上一点也更偏橙黄色调,不过她还是在看到南红的时候睁大眼睛欣喜道:“哎呀,我们俩的眼睛颜色差不多呢,好巧~”
开门的是瑟雷恩,他并不认识这位红色的小姐,也不记得南红提到过什么他不认识的人。
哪怕是南红给那个枫丹水仙十字院的少年雷内写信的时候,那些信件上的内容也从来都会大大方方地给他看。
南红听到开门声,随后听说是找自己,从梳妆镜前面侧过身体,她一只手扒拉着门框来维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一头长长的、才刚刚梳顺了三分之二的银色长发随着身体倾斜的姿势如瀑布一样垂到肩膀、再绕过肩膀垂在身前身后。
“诶?”
她注视着这位很红的来客,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认识她,但是对方却已经在和她对视的一瞬间脱掉了长靴踩到室内木纹鱼骨拼的地板上头,对她很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
“你好呀南红小姐,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啦,我是艾莉丝,魔女会的A,应R的请求来找你的那个——你知道R是谁吧?就是莱茵多特,状态不太好的那个!是她委托我来找你的,她应该已经来找过你了对吧?对吧对吧?”
哦。
南红想起来了,她差点儿就要因为挪德卡莱的事情忘记还有魔女会这事,她于是一手拿着梳子,另一只手托着自己长长的头发,就这么歪着脑袋地走了出来。
“莱茵多特女士提醒过我,欢迎您,艾莉丝小姐。”
艾莉丝是一款非常健谈,很外向很擅长社交,以至于在一定程度上或许可以被称之为社交恐怖分子的精灵。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之后,脑袋绕着四周转了一圈,先对家里选择的地毯、放在沙发上的钩针毯子以及各种柔软的抱枕表达了自己深切的喜欢和羡慕。
南红承认自己被哄得很开心,虽然这些东西其实都不是她的选择,但是她也很喜欢这些搭配嘛——很有家的感觉,而艾莉丝也说的是这里很有家的味道,很有彼此相爱的人打算在这儿、在一些风雪特别大的冷天里头缩在随便哪里说悄悄话的味道。
她微笑着,手上梳头发的动作都放轻放缓了下来。
艾莉丝随后说到了莱茵多特。
“我不知道您了不了解魔女会,姑且为您介绍一下好了,魔女会里面也有一位很擅长预言和占星的魔女哦,代号是B,名字则是芭比洛斯。不管是从维瑟弗尼尔阁下,还是从芭比那边,总之L都很早知道了,自己早晚有一天是要被深渊影响到的。”
艾莉丝叹了口气。
“除了命运不被写在此世星空中的人,其他人都无法逃避,所以L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当然,整个魔女会也都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就像是最初的七神都各自做了准备一样——”
“我这里有一本童话书,是魔女会的大家一起写的,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从前在坎瑞亚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总是给自己起奇怪名字代号的稻妻研究员?他当初对我说自己的名字是水下,因为我在他面前点燃了一团火。”
这个起名字的风格过于独成一派了,只要一听就会直接对标到某张脸上去——甚至都不需要联想的时间。
南红:“他啊……”
“在我还和他共事的时候,他让我管他叫‘地上’。”
她并不知道对方最终的结局如何,但愿不要太差……她知道他是入籍了坎瑞亚的,所以,像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会变成魔物的吧?
……唉。
“这么说起来,我们的灵感可还有一部分源于他——不过听说他的灵感也源于你,而你的灵感其实是《竹林月夜》,所以不管那么多啦。”
这句话乍一听起来没头没尾的,如果拿去给不说这种通用语的学生做选句填空很有可能就要被学生骂死。
但是南红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有些信息是不能简单直接地知道的,就像是在白夜国中的那本书,那本坎瑞亚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其存在、以及那导致了大蛇奥罗巴斯不得不把自己送到雷神的刀下死去的书,那本后来她和同事们也去过一次,但是也没能成功找到的书。
但是,以足够隐晦的方式,人们却是可以阅读的,只要隐晦到了一定程度,让人都很难反应过来这本书在隐射些什么就行。
南红收下了这本童话,她很认真地表示自己会好好看的。
而除此之外,艾莉丝说,魔女会中的预言家芭比洛斯预言了她要去挪德卡莱的行程,于是,告诉她说,她们的脚步一致,完全可以同行。
“芭比说,你会去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在那里我也会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我不跟着你一起去,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只有大约百分之三的可能性能够找到那里、进入那里,但是跟上你的话就是百分百。”
艾莉丝眨了眨眼睛。
“我很能打的,很少有人能够打得过我——所以,南红小姐,你要不要考虑带上我一起呀?”
*
南红原本是犹豫的。
但是有两件事情让她不再犹豫。
第一件,是那位在丑角这边学习着,并且看起来是已经准备要出师了的须弥年轻学者赞迪克的事情。
在和丑角相遇之前,他曾经在沙漠当中进行过研究,研究的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当初从另外的通道逃离坎瑞亚的人——因为机缘巧合,他几乎是近距离地观察到了那些曾经的白鹄骑士是怎样一点点变成了黯色空壳这样的魔物。
当时的教令院学者为何要来到沙漠中进行研究呢?
是因为当年赤王和花神所谋划的事情,将深渊也引入了须弥这个本来位于提瓦特世界很中央的位置,不应该那么快地接触到深渊的国度。
深渊在须弥的表现方式是禁忌知识。
大慈树王其实已经很努力地在解决掉这些禁忌知识了,但是一来深渊的力量不好处理,二来——她为了解决禁忌知识死去,而坎瑞亚的灾变刚好将更多的深渊力量带到了须弥来,于是更多的禁忌知识出现,须弥国内罹患魔鳞病的人数量越来越多。
教令院在大慈树王离开的时候负责须弥上下的一切事宜,而此时才刚刚从神明手中接过了一些权力的教令院实际上还是颇为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
于是,他们就也派出了调查团队,想要去沙漠深处,也就是污染出现最严重的地方进行研究调查。
从后来赞迪克的经历、以及教令院对于沙漠的态度,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教令院对于禁忌知识的处理其实并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这和愚人众要去须弥的原因重合度并不怎么高,愚人众去往须弥最主要的目的,是带回一些已经变成了魔物的坎瑞亚人,以及一些当初他们所操控的坎瑞亚机械。
次要的目的,才是帮助当地沙漠当中的原住民们远离那些深渊污染太严重的地区。
这件事,丑角交给了赞迪克去办,但是丑角不确定对方一定就能办好这件事。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还太差了,乘坐一会儿遗迹守卫就会晕,另外,他对于须弥的沙漠确实有些了解,但是对于坎瑞亚相关的一切,都还不那么熟悉。
因此,丑角私心是想要让瑟雷恩——现在也可以被称呼为首席执行官【队长】做为这一次行动暂时名义上的管理者,先让赞迪克历练一番,他来压阵,若是做得不好,那就让他来收尾。
所以,如果是带上了艾莉丝的话,瑟雷恩就可以去须弥——或许还有一定可能抽空回一趟坎瑞亚,或许在那些灰烬当中还能找出很有价值的东西。
不管是那些散落的文献,代表着坎瑞亚领先地面上的文明许多年的各领域研究的成果;还算是他们曾经的家里面,那些确实很难以割舍,甚*至到了现在、坎瑞亚的灾变都过去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却还是会在一些瞬间控制不住自己地抬起手去抓握那些放在习惯位置上的东西。
她有点心动了。
真正像是从她的背后踹了她一脚,让她在这个念头上面飞奔起来的,是她在阅读完了那个魔女会写的故事之后。
魔女会的故事写得很潇洒很放松,有一种既然已经开了头了,就可以一脚踩着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的自由感。
【在人类之前,这个世界其实是由一群吮指原味鸡管理着的,不要太奇怪,吮指原味鸡也是一种鸟,而在一个遥远的异世界,鸟是从恐龙进化过来的,恐龙也是一种龙,所以这个世界确确实实是由一群吮指原味鸡管理着的。】
【吮指原味鸡里面有一只特别大的,相比起其他的吮指原味鸡都要选择鸡腿还是鸡胸、三角,这只吮指原味鸡可是一只完完整整的炸鸡,它也是最早从蛋壳里面爬出来的炸鸡。】
【——为什么一只炸鸡也会有蛋壳呢?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这只炸鸡吃起来特别香吧。】
【总之,有一天,有一包薯条路过了这个吮指原味鸡的星球。薯条看到这样巨大且完整的吮指原味鸡,非常惊讶也非常欣喜,觉得自己和这只吮指原味鸡应该组成套餐,但是吮指原味鸡拒绝了薯条,因为它说:我是不会离开这个把我炸出锅的星球的,我的梦想就是在这个星球上当一辈子的炸鸡招牌!而你,伟大且美味的薯条啊,你和我并非一个品牌的出品,所以我只能遗憾地拒绝你。】
【薯条遗憾地走了,但是在薯条的心中,这只完整的吮指原味鸡的形象已经深深地烙印了下来,之后的许多年,薯条在世界的各处寻找,却都没能再找到一块像是这只吮指原味鸡一样完美的炸鸡,于是,薯条始终都对这只吮指原味鸡念念不忘。】
【多年之后,薯条确定自己再也找不到更完美的炸鸡,于是决定回去看看这美味的炸鸡是否回心转意,但是,当薯条回到熟悉的星球去的时候,那只最香最香的吮指原味鸡已经不见了,一只双层吉士汉堡——还不是麦记出品的——已经占领了这个星球。】
【那只伟大的吮指原味鸡去了哪里呢?它是不是已经被人吃掉了?还是说被下架了呢?薯条这样担心着,它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它将自己的麦记的外包装脱下来,套上了一个博格王的外包装,再一次来到了整个儿星球……】
这玩意……
简直就是一篇儿童邪典。
南红都不敢想那些意志力稍有薄弱的孩子们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会不会满脑子都只剩下了炸鸡薯条以及恶毒的不放炸鸡却放了牛肉饼的汉堡。
……甚至都别说是孩子们了,她在看完这个故事之后,脑子里面也全都塞满了这三种吃的。
这篇童话故事里面还讲述了,那些原本搭配着双层牛肉汉堡的无糖可乐是怎样被薯条变成了有糖可乐,并且加入了薯条的套餐背叛了汉堡;而后来薯条是如何被强行分成了好几份加入了汉堡套餐;双吉汉堡又是怎样把曾经吮指原味鸡诞生时候的那个壳子捡起来,用自己的番茄酱拼拼凑凑地把蛋壳重新粘起来,保护在了这个星球之外……
看完了。
南红倒在沙发上,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又吞咽下了两口唾液。
真的馋了。
虽然不知道可乐是种什么饮料,但是听起来好像和枫丹的枫达有点儿相似,口感是苹果气泡酒那样的酥酥炸炸的。
那很好喝了。
炸鸡也很好吃啊,它都叫“吮指原味鸡”了,它还能难吃到哪里去呢?
薯条也是好吃的——虽然如果炸出来了那么久之后还没吃可能已经冷掉软掉了,但是现炸肯定是特别特别好吃的啊!不管是配什么酱料都是好吃的,番茄酱、芝士酱、蒜香酱、甚至是鳄梨酱!
汉堡……当然,她知道这里的汉堡说的是天理,但是双层牛肉还多加芝士片的汉堡就是很好吃啊!!!里面放两三片酸黄瓜,很解腻的同时还可以为汉堡的口味增添非常丰富的层次感……
可恶的魔女会。
南红像是刀子一样的眼光扎向了客卧被关起来的门口。
如果不是魔女会带来了这样一本童话故事,她本不应该在这样深夜的时间点里面阅读这本书的内容,更不至于在阅读完毕之后发现自己馋得已经快要坐不住,只想连夜开火给自己整点吃的。
可恶。
她最近其实想要吃的清淡一点减减肥的来着——毕竟之前在纳塔那边虽然吃得多但是动得也很多,而且天气热很容易出汗,一来二去的比起在坎瑞亚的时候瘦了一点,腰上大概细了有一指节的长度。
腰细的那段时间,她所有的新裙子全都是在腰部这个位置很贴身的剪裁法,到了裙摆的位置再散开来,她自己是很喜欢这种版型的。
但是现在这些裙子都紧了点,至冬国的餐食还是热量太高了,南红寻思着不能这样下去,小腹上有一点肉是正常且健康的身体,是对于五脏六腑以及子宫的保护,但如果多起来了,那就……
真可恶。
她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下了沙发,给自己做了一些热量超高的糖油混合炸物夜宵,然后将一大份均匀地分成了三份,瞬间也敲开了艾莉丝的门给她塞了一份。
这种深夜长胖的事情绝不能只有她一个……绝不能!
但是艾莉丝很高兴就是了,她对于半夜加餐这件事没有半点的抵触,甚至还表示如果这些不够的话她可以去做个蒙德特色的风神杂烩菜,保证也是超好吃的。
南红板着脸把她给推回了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
好歹也是个魔女会的优秀人才呢,怎么这么不擅长看懂她心底的悲伤。
*
魔女会的童话故事邪典确实是邪典了一点。
但是毕竟这份童话故事里面写的,在现实中都能找到对应。
整只的吮指原味鸡是尼伯龙根,薯条是第三降临者,双层吉士汉堡是天理,而后来变成了有糖可乐的无糖可乐应该是那些天使。
天理用孕育出来尼伯龙根的那个蛋,把整个提瓦特世界给罩了起来吗?
南红知道提瓦特的星空应该和外面的世界不太一样。
空在纳塔的时候给她讲过的那些天文学知识已经将星空到底是何物这件事阐述得相当明白了。
星星本应该是一些遥远的天体,甚至能发光的那些恒星都是和太阳相等的星体,绝不可能从属于提瓦特,更不可能从某个对着提瓦特的角度上反应了这个世界里的人们的命运——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些生活在提瓦特之内的人哪里配得上让那些遥远的星辰成为自己命运的注解符号呢?
空没有必要说假话,而关于这些星辰的知识就更没有了——人们到现在为止也没能离开提瓦特的地面,当初的龙族倒是尝试了并且成功了,但是现在龙族也不再是地面的主宰。
虚假的星空……如果这么说的话,或许虚假的星空就是倒映在这层蛋壳上头的?
虚假的天空……月亮……
南红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下来自己的确是可以带着艾莉丝一起去挪德卡莱。
于是,此时此刻,在她抖落手指上的雪粒子的时候,艾莉丝就在她后面一个身位处,踮着脚尖看向远处黑且高耸的城墙。
“这地方看起来不是很好进入呢。”
她说,宽大的红色帽檐抖了抖。
南红摇摇头:“不影响。”
远处暴风雪的阴云越来越近了,甚至还能隐隐听到一些风雷的声响。
南红的指尖在空中快速画着符号,朱红色的笔画就这样悬停在了空中,组成了一个看起来相当复杂的符文。
“深渊的灾厄仍然在这片大地上肆虐,这里的秩序还没来得及重建呢,如果有至冬本国的帮助的话,应该会容易很多,但是那位执灯人请求了自治。”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我们能进去,就不会有什么人查我们的身份,既然这样的话,传送比什么都方便——至于说我们来这里,这就只是为了确定愚人众的据点在哪里,这样万一遇到了什么,我随时都可以制作符文把我们传送到这里来。”
悬浮在她面前的符文逐渐成型了。
艾莉丝盯着符文看了一会儿,随后问南红:“这个符文不只有传送的效果吧?”
她感觉自己从其中看到了一些定位寻踪的效果、看到了一些瞬杀的效果、看到了一些添加进来的属于天理一侧的秩序的力量,还看到了一些……额……特效?
好奇怪,为什么还会需要添加特效?
艾莉丝的观察没错。
南红:“如果只是为了传送,我根本没必要刻画符文,但是,如果要多个效果合一并且在同一时间实现的话,符文的稳定性会更高,而且不会要求我的嘴皮子多么利索。”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莹蓝色的石头,石块在触碰到符文的一瞬间就被点燃起来,亮起了很明亮的蓝色光芒,而在南红和艾莉丝的脚下,一个朱红色的圆形传送阵蓦地出现,随后这朱红色的光芒与蓝色的光芒融合着一闪,周围的人都在这样的强光之下无法控制地短暂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站着两个人的雪地上已经空无一物,甚至就连在这样松散的雪地上头的脚印都已经被抹平,浑然是已经进行了完美的收尾。
*
执灯人的军队仍然在战斗着。
霜月之子为他们降落下的庇护也仍然以流动的月华的模样披在他们的身上。
虽然深渊的大军已经被击败了,但是仍然还有着一些残余的深渊力量在大地上奔袭着,这股力量对外的表现是曾经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次灾难,从魔物、到当年在这里实施了毒计的白沙皇的军队……当地人们称之为“狂猎”。
一群疯狂地在夜色之中猎杀着阻碍在自己面前一切生命的东西。
狂猎移动的速度太快了,而且这群不眠不休的怪物可以永远在奔袭的过程当中。
相比起来,执灯人的军团或许拥有钢铁一样的意志,以及与这意志堪相匹配的力量以及战斗经验,但是他们不可能做到不眠不休,而长时间的追逐也会让他们的体力下降、精力损耗,从而逐渐落入不妙的地步。
这一支执灯人的军队当前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困境。
他们追着一只狂猎跑了有五天了,战马都已经疲惫不堪,此时此刻确实已经接近强弩之末。
狂猎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强悍一些,或许是因为它从那些被杀死的人那边获得了绝望和恐惧,同时血腥也再刺激着它的凶残。
他们在一天之前吹起了号角,请求援军前来支援,但是挪德卡莱是个很大的自治区,一方面援军的数量本来也抽不出很多,其次赶过来也确实需要相当的时间……
为首的骑士用力地挥舞着手中沉重的双手剑,那已经被砍出了好多豁口的剑又一次挥砍在了魔物身上,势大力沉却只是在这些狂猎拟态而成的魔物们身上留下了浅浅的伤痕。
他身边的魔物数量太多了,而且难杀,骑士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沉重了起来,甚至有些左支右绌的。
他逐渐开始怀疑援军到来的时候他们还能否有继续战斗的力量,甚至于逐渐怀疑这些援军到来的时候,他们是否还在战斗着,那时候这些援军会不会也和今天的他们一样,变成这群狂猎的盘中餐。
就在骑士非常担心的时刻,狂猎的暗紫色深渊潮流之中出现了一道朱红色的光芒,随后从那道朱红色的光芒里头猛烈地爆发出了一阵蓝色的光,瞬间那些深渊的力量炸了开来,掀翻了好多个狂猎之中由深渊力量凝聚而成的怪物。
这些怪物并不是被他的大剑砍中的时候那样快速恢复,而像是直接被溶解在了那种光里面去。
狂猎原本是一道浊流,很宽广的浊流,浩浩荡荡地流淌过挪德卡莱的地面,但是现在在这道浊流当中却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这个圆圈中间已经没有了半点深渊的力量。
只剩下两个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人,一个留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另一个戴着一顶柔软的宽檐尖顶帽。
艾莉丝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南红居然能够造成这么大的……湮灭?
她是相信南红能够造成这样强的伤害的,但在她的理解中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而且,她不太清楚先前南红拿出来的那块莹蓝色的石头是个什么东西。
里面爆发出来的力量,似乎是天理?
在四下都被那巨大的动静震惊的时候,艾莉丝也就这样轻声地在南红耳边问了这个问题。
“哦,是流明石,璃月层岩巨渊里面产出的一种,具备着天理秩序之力的石头。”
这也是她在纳塔的时候抽取力量,拿出来和深渊力量互相湮灭对冲的原材料。
南红在纳塔尝试过了那么多次,对于在天理和深渊力量互相泯灭的时候释放出来的能量冲击也再熟悉不过,她完美地接下了这些力量,并且对着远处没有和执灯人军团作战的狂猎扔出。
于是,现在她身边的、那些狂猎之中的魔物像是一堆被割下、吹翻的稻草一样伏低在了地面上,慢慢地开始消散。
而在她身边——另外一边。
那些盔甲上有些划痕砍痕,还有些血迹的,疲惫且狼狈的骑士们,正在强度减弱了很多的战斗当中,用诧异的目光看过来。
第76章 晨星空间站
执灯人的军队来到挪德卡莱的时间不久,事实上,仅仅在几年之前,他们才在至冬国的宫廷当中,位于白沙皇的身边,见过太多神奇的存在。
所以,凭空出现两个人之类的事情,在他们眼里顶多算是值得警戒,而绝对不是什么要上纲上线到了必须把这些各种意义上已经救了他们的两位女士请到营地里面甚至还要“审问”上一番的大事。
这支执灯人的队伍因为局势瞬间朝着自己这边倾斜过来而士气大振,为首的骑士趁势将双手大剑用力地从面前这个魔物的脑袋上插了下去,一直插到这把半人高的长剑有一半以上都没入了这个魔物的身体当中。
战争的天平总是左左右右、来来回回地晃动着,这种脆弱的平衡总会僵持上好久——然而平衡既然是脆弱的,就会很容易因为外力的影响而打破。
南红和艾莉丝的出现,就算是奠定了这一次的胜利,这些执灯人很快也很熟练地将这些狂猎清扫了个干净——空中仍然有颇为强烈的天理侧的秩序力量,而这些力量的残余对于这些深渊怪物来说也是一种压制,所以,狂猎的力量比起先前来很显然要弱上了很多。
终于,在大概二十分钟之后,为首的骑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向着这两位帮了他们很多忙的女士低头致意。
他感谢了两位的到来:“你们当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执灯人全体都欠你们一份人情,两位女士。”
他邀请南红和艾莉丝去执灯人的大本营里面坐坐——顺便,也可以和那位就在去年向冰之女皇毅然地提出了想要让挪德卡莱自治这么个要求的白沙皇旧臣,也是如今执灯人的首领见个面。
当然,做为一支独当一面的军队,就像是军方在坎瑞亚国内的地位、像是西风骑士团在蒙德,这支执灯人的队伍的首领当然不会是在政务方面一窍不通的存在,他也具备该有的全部警戒,以及一定的说话技巧。
在邀请的过程中,他便不动声色地要到了南红和艾莉丝的名字,以及她们象征着的势力。
艾莉丝站出来和这位为首的骑士交涉,于是在几分钟之后,南红的身份就从前愚人众执行官(未公布)、前坎瑞亚研究院高级研究院兼替补院长、现无从属失业人员变成了魔女会的编外指导。
“哦,原来是魔女会的成员。”
为首的骑士肃然起敬。
哪怕先前就已经因为看到了这两位女士在对付狂猎时候那一出手就是王炸的姿态而意识到了她们绝非普通人,但是在真正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他还是有种“竟然是她们”的讶然。
原本,按照他的级别,是不应该听说过魔女会的。
但是魔女会中的那位代号L的芭比洛斯,以及代号N的尼可——那位擅长在别人的脑袋里面说话,总是出现在世界的转折点上的女士,这两个名字他都从首领口中听到过。
首领之所以会带着他们回到挪德卡莱,一方面是因为曾经最好的朋友被处刑死去,他要完成对方的遗愿,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听到了来自魔女会的指引。
于是,为首的骑士几乎是在查证了艾莉丝身份的第一时间就很是热情地邀请南红和艾莉丝一起往执灯人的大本营去了——那里也是霜月之子们如今用霜月的力量来加持他们、给予他们与深渊战斗的力量之处。
南红不得不承认,和艾莉丝组队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在如今的提瓦特大地上,魔女会这个名字可是要比愚人众有用得多,至少如果是和瑟雷恩一起出现在这里的话,她估计自己还要和这位首领骑士说上好一段话才能得到现在这样的待遇。
这也在魔女会的算计里面吗?
预言家……唉,她不得不承认预言家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职业——没有之一。
诚然言灵很难,练成了只有也很强,在很多场合属于是需要被ban掉的存在,但是毕竟她自己就是擅长言灵术的人嘛。
预言和占星这一条途径就最讨厌了。
能在完全没有见过她的时候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还是一款她从小到大都很不喜欢学的学科。
南红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管未来会不会见到维瑟弗尼尔阁下,又或者是那位在魔女会中的芭比洛斯,她已经确定自己在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都必然不会给予什么好脸色。
*
挪德卡莱没有那么多的雪,高处或许可以看到一些白色,但是更多的地方,颜色还是比较丰富的。
青苔的颜色、草地的颜色、峡湾那几乎是九十度垂直落差到海平面“切口”处的深灰色浅灰色,海水的蓝,海浪的一线白,原野上的小花像是最微小的色块一样会在一些瞬间翻出红橙黄粉的惊喜。
——还有棕色的鹿。
在看到鹿的时候,不管在挪德卡莱的哪里、甚至就连在挪德卡莱的边境线上都能够看见的那根高高的、中间有一点反重力地断裂了的柱子已经变得很大了,抬起头来都无法看到这根柱子的末端。
它像是隐没在了云里,但又仿佛就算是到了云层都消失的天气,人类的目力也还是无法穷尽那般遥远的距离。
在一路过来的时候,这支执灯人队伍中为首的骑士已经对南红和艾莉丝介绍过了,这根柱子是霜月之子们用来获取霜月力量的装置,本质上可以将其视作一种祭司们与神明连接的“脐带”——毕竟,相比起七国的其他地方,挪德卡莱的神明并不在地面上行走。
至于说那个断裂处。
这位骑士这样说:“月亮的祭司告诉我们说,这根柱子在几年前还是完好的,但是白沙皇手下的妖精们派人把这根柱子给炸断了,我不明白,这样对于同样依赖霜月力量的它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南红也这么觉得。
在看到鹿的时候,骑士说,意味着霜月之子们就不远了。
他们的力量一方面是月亮、另一方面则是自然,这些月亮的祭司们很擅长和那些奔走飞驰的动物们沟通交流,所以他们的眼睛从来都能够看得很远,耳朵也可以听到很远,他们同样擅长治疗,这也是为什么这群执灯人能够和如此强大、甚至可以说是磅礴而浩然的深渊力量对战上那么久的原因。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乃是一群骁勇善战的勇士。
因为有先前一同对战狂猎的经验,还有魔女会的前辈们在提瓦特各处刷出来的好名声,更因为当前的挪德卡莱需要帮助,南红和艾莉丝很快就成为了这个驻地当中的座上宾。
艾莉丝听着南红在和那些祭司们交涉,进入她耳中的词句逐渐变得碎片化,她本来就很活泼且非常活跃的思维开始发散:
南红小姐的年龄……唔,好像还比她小一点呢?虽然她做为精灵、做为魔女,活到这个岁数,放在人类里头大概也就只有十四五岁,但人类的一岁,对于她来说应该是很多很多岁啊,不过她确实好成熟也好思虑周全。
当然啦,思虑周全是个大家都拥有的优点,莱茵多特也有、芭比洛斯也有、尼可也有、她也有,但是将所有的目标都融入一个符文这一手也太帅啦,这都不是将很多个符文联系到一起并且做到互相不打扰不影响了。
艾莉丝也学过一段时间的符文,没有到言灵这样深的程度,她了解这一门的难度,因此过了这样的好一会儿,她也还在很学术性地回味着南红方才的那一手。
很教科书级别的厉害……而且现在细细分析起来的话,好像每个符文的连接和容纳都带着比较高的容错率?
艾莉丝在内心里演算过片刻之后确定了自己的感觉没错——南红先前绘制地那个符文的容错率就是很高。
难怪,最后甚至能够利用符文本身的能量波动将那块流明石当中的属于天理的秩序力量给提炼出来,然后在触碰到那些狂猎的时候一瞬间爆发出来。
艾莉丝已经沉浸在了复盘和学习之中。
做为一名非常强大、简直可以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魔女,她的强大不是天生来就是如此,更不是纯粹地靠着天赋——她的后天学习也很多。
而当她终于从学习状态中回过神来,大概想明白了南红在实现这个符文的过程中都用了哪些技巧和连接性的手法,也确定了几个关键技术的问题准备过段时间找到机会了去问问南红、学一下,然后试试看能不能因为最近的良好表现让对方教导一下自己应该怎样成功复现的时候,艾莉丝听到:
“你想要去往霜月之上?”
那是霜月之子中的大祭司在问,声音听起来……倒也没有多么不平稳,他甚至还挺冷静。
“如果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不会建议你去,年轻人,在我们成为霜月之子之前,我们的祖先已经在这件事上吃过很多次亏了。”
这位祭司的年龄不是很能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但是她的声音和语气都显得她的内心和灵魂都很老了。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话,就沿着那条石柱往上走吧,现在的月光已经照耀不到那里了,但是有些东西被留在了那里。我知道那会是你们需要的……在很多年前,老身还是个年轻祭司的时候,曾经几个坎瑞亚人来到希汐岛上,向那时候的大祭司提出了一些要求。”
又是……这样。
这种有人已经在前面铺设好了一条道路的感觉,这种有几位预言家因为看到了未来而始终走在人前面,给后来者留下了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礼物的“馈赠”,以及狭长的影子的感觉。
南红的嘴唇抿紧了一会儿。
然后她说:“我会去的。”
艾莉丝也连忙举手:“我也是!”
*
在霜月之子的允许下,借用他们的力量去往那根对于他们来说非常神圣的霜月之柱的顶端其实是个交换。
放在天平另外一端,从而让霜月之子们觉得这个交易非常公平的,是南红帮着现在的执灯人们,将此时肆虐在挪德卡莱境内的所有狂猎力量全部消灭,并且,帮助他们在挪德卡莱那与世界的边境交汇的地方兴建起一些深渊力量预警的建筑,做为一道绵延数千数万里的高墙,将挪德卡莱保护在后。
南红从艾莉丝的嘴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这不长城吗”、“我还说这是永冬岭呢”以及“这就是新守夜人吗”之类的话。
她完全听不懂,并且决定或许自己还是听不懂为好:
就像是之前的“吮指原味鸡”和“双层吉士汉堡”,风味过于独特以至于她怀疑自己要是和艾莉丝接触得太多太频繁后,都会被她模因污染。
不过,艾莉丝虽然会对外散发出一些模因污染,但是在真正干活的时候,艾莉丝是非常可靠了。
霜月之子们提出的要求太过务实了,为了在挪德卡莱这个地方长久地生存下去,他们这些需要为挪德卡莱人撑起来天空的人在意的其实早就非常靠近地面了。
——而越是务实的东西,其实对于基本功足够扎实的人来说也就越容易完成。
南红用了三天时间设计出了一个能够制造无需太多人监管边境的符文,这些符文会被蚀刻在烽火长城上头,只需要每过几年有人去补充一下能量就可以了。
而艾莉丝则是在从她这边学会了怎样控制代表天理的力量与深渊力量碰撞发生湮灭、再控制引导这些湮灭后的力量导向不对人们造成伤害的方向后就开始跟着那些执灯人们一起追捕起了仍然被封留在挪德卡莱之内的狂猎。
展示这场交易的诚意的工作在两个月之后结束。
更往后的、在这场深渊的灾难影响过去之后重建家园的工作,那就是执灯人以及其他那些在挪德卡莱中过着自由日子的人们要考虑的事情了。
南红和艾莉丝在一个天气颇好的、星光闪烁得很是明亮的夜晚,被霜月之子中的那位大祭司送到了他们平常接取霜月力量时所会行到的最高处。
再往上的道路就要她们自己走了,月神的力量时至如今早已不如上个时代,霜月之子的大祭司具备的实力也不足以支撑着她去一些根本性危险的地方。
但是哪怕只有两个人也不影响。
艾莉丝相当活泼,她从始至终都像是一团热烈的太阳,只不过没有太阳的严厉滚烫,只保留下了一切太阳的优点。
艾莉丝:“我听说黄金城亥珀波瑞亚曾经修建通往天空的高塔,难道说这是传说对于这根石柱的扭曲?”
艾莉丝:“虽然会很好奇很兴奋,但是我觉得这根石柱的尽头应该不会是和天空齐平,否则它哪还能留上这么久呢?它一定早早地就倒塌下去了,可它现在虽然断开了,但是它的上半部分还是很稳固!”
艾莉丝:“我觉得……”
和她一边聊天一边走的话,很久都不会觉得无聊。
南红也很耐心地和她有来有往:“我觉得这里应该不是黄金城的高塔,月亮在亥珀波瑞亚的故事里面只是一个浅浅的侧影,不是吗?更重要的是薯条和变成有糖的无糖可乐。”
艾莉丝被她的最后一句话哽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承认南红说得对。
归根结底,月神和第三降临者还是非常不一样的存在,两者蹭课做过的事情、存在于提瓦特的年代或许有些许重合,但是这一重合绝对没有强到霜月之子还会搬着通天的高塔和自己一起迁徙。
南红:“至于第二个问题,我赞同你的观点。”
她怀疑艾莉丝会慢慢觉得她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是特别擅长和任何人说话的那个她在坎瑞亚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给埋起来了,倒也不是不再存在,主要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这样的自己。
只有在面对少数几张脸的时候,她才能习惯性地放下这些防备。
更何况……
能力毕竟是用进废退的,现在给她多少说话的自由她也很难再恢复当初的天赋了;也就只在面对那几张脸的时候,她还很喜欢在他们面前说很多话。
南红叹了口气。
如果是在小时候遇到艾莉丝的话,她应该会和对方很聊得来,然后变成两只叽叽喳喳的鸟,把身边所有人都给吵得够可以。
她转头朝着艾莉丝那边看了看。
艾莉丝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露出了两颗虎牙的那种。
南红于是也笑了一下,随后她抬头,目光注视着高处一些的前方:“我们到了。”
*
不能指望一位魔女只会用自己的双腿赶路。
更别指望一位擅长用符文把自己传送到各种地方的言灵术大师会老老实实地走路。
不管是南红还是艾莉丝都有一些快速赶路的小诀窍,之所以要经过霜月之子的同意,纯粹是因为各种不同的力量都有可能互相冲突矛盾,一般在步入一个秩序侧阵营的领地之前,讲规矩的都会先知会一声,顺便,避免自己落入一些不太好收场的境地。
总之。
现在,有一扇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扇门和大地上很多的遗迹是同一个风格,那些熟悉的弧边组成的三角形装饰在石质的墙面上,一些本应该流过力量的凹痕深陷,组成了一张将这扇门锁定起来的网络。
艾莉丝凑近了看过去:“好像是上个时代很常用的门锁,听说那时候的符文相当发达。”
她兴致勃勃、甚至已经蠢蠢欲动了。
在她的手中,一枚火球正在逐渐成型甚至变大——南红毫不怀疑如果只要自己拦着的速度不那么快,艾莉丝会很乐意用一场轰轰烈烈的爆炸给这扇门一个“惊喜”。
还好,她的手速很快。
“让我来吧,我还算是擅长这些。”
做为一名除了言灵术之外还对历史比较专精的学者,南红在进入研究*院之前对自己的职业规划里头还有一条是成为考古学家。
她还是不太愿意看到古老的遗迹变成废墟——至少,在她还管得到的地方,还是算了吧。
在大门中央有一块平坦的区域。
在这个区域中补全符合要求的符文,让符文的力量沿着那些凹槽流淌、放大到整扇门,这就是在古老的时代开门的硬核技巧。
不过,她听说在那个时代,擅长言灵的人要比现在的多一些,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世界都更愿意让人们阅读自己、观摩、从而学习自己。
这个要求对于她来说也不算困难。
南红很快就根据这些蚀刻出来的凹槽的纹路形状确定了自己要补入怎样的符文,在将这个符文填补进那块空白之后,整扇门逐渐地完全亮起来,随后,它朝后张开,却并非露出后面的空间。
这是一扇传送门。
南红握住艾莉丝的手腕,两人先后走进了这扇传送门中。
*
“那么卫星也会拥有卫星吗?”
南红问空。
虽然在占星术上一塌糊涂,但是对于虚假天幕之外的星空,她毕竟是好奇并且乐意学习的。
“我其实也没学过很多的天文知识啦,怎么说呢……他们总是说我和荧学的都是一些将来会有用的知识,但是,就像是行星能够在恒星的引力作用下拥有卫星,那么卫星为什么不能拥有自己的卫星呢?”
那么卫星也会有自己的卫星吗?
因为万有引力的捕获,当然是有可能的。
虽然想要维持在一直转下去的状态可能会需要一些特殊的平衡,但是也有可能这种旋转的状态会持续到很久,以至于在人类的眼中它几乎就是永恒的。
南红对着一块透明的材料。
这块方方正正地镶嵌在曲度极低的弧面上头的材料是一扇无法被打开的窗户,而在窗户纸外,她看到了一颗四分五裂的,碎得非常彻底的月亮。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
很大很大,但是并没有超过坎瑞亚都城的大小,也没有超过愚人众如今挑选的那个至冬国港口那么大,这样的空间虽然一眼看不到头,但是却很容易在各种手段的探查之下大约摸清其模样。
这个空间内部的风格,南红全然没有见过,但是艾莉丝似乎是认识的,但也没有那么的认识——这里有很多的管道,管道以及其他的结构材质都不是她们所熟悉的材质,结构的样子,如果理清一下思路的话,和龙族留在图兰大火山中的一些东西颇为相似,但也不是同样的东西。
她们在进入了这个空间后就沿着一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出去一段距离,便来到了这扇窗户前面。
“我想,我们已经来到天幕之外了。”
南红很努力地在保持着自己语调的平静,但是这种平静又不是说想保持就能保持的。
“这颗月亮是……”
“是虹月,它破碎的影子落入了地下,成为了坎瑞亚第一代王朝所信仰的赤月;第一轮月亮恒月已经陨落,而三月女神最终只剩下了一具苍白的尸体——那是仍然悬浮在提瓦特上空的霜月。”【1】
艾莉丝接上话。
“我们现在是在提瓦特之外了,至少在回去之前,我们可以说一些……秩序不会想让我们说出口的话。哪怕现在法涅斯正在沉睡,我也不想在祂的秩序之下说出那些话。”
她整个人逐渐地像是被打开了一副巨大的枷锁镣铐,话语的自由被归还给了她,她快速地问南红是否都看懂了那个童话故事,或者是否还有什么她们可以互相给予的信息。
比较可惜的是暂时还没有——或者说南红觉得探索这里会得到的信息远远比她们碎片化地寻找信息然后交换好上太多。
毕竟,南红逐渐将这里与一个曾经从空口中说出的词语对上,而当她询问艾莉丝的时候,艾莉丝有些吞吞吐吐地告诉她说,魔女会的起源其实是一位拥有来自世界之外知识的女士,而这位优雅的女士教出了很多代的学生,她是其中之一——
因此,南红和艾莉丝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说出了她们都颇为确定的那个答案:
“空间站!”
“宇宙飞船!”
大差不差。
艾莉丝握住了南红的手,眼睛里面跃动着对于未知的一切好奇,这会儿她像是被点燃的火焰了:“南红小姐,有什么符文能让我们找到有文字的地方吗?如果是空间站的话,里面一定会有文字的留存,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个空间站!”
扫描整个空间站的符文没有,但是考古里面确实有一种寻物指路的符文,南红想了想,对其进行了些许修改,随后两个人就开始顺着那符文给予南红的指引向前。
一路弯弯绕绕着,最后来到了整个空间站的最中间,而在这里,这个有好几层的空间有一个长长的贯通,一根圆立柱从下到上撑开整个空间,而在这根柱子的一面上,有一块材质不明,但能够让人从中感觉到肃穆的金属牌。
金属牌上写的文字,与如今的提瓦特文字相差不小,但是却和据说是上个文明时期、由天空岛传下的文明所用的文字几乎一模一样。
不管是南红还是艾莉丝都能读懂这种文字。
【属于我们这颗星球的火焰也要熄灭了,于是我们造了这个空间站,将基因库封存在这个空间站内,并且集合文明最强的力量制造了名为法涅斯的智能存在,请祂代为看护这些孩子,孕育他们,在合适的时候将他们送到新的世界去,教育他们长大,保护他们,直到延续我们的新文明成年。
我们畅想,等到文明成年的时候,应该会有人发现这座空间站,然后看到这段话吧?毕竟,向着星空迈出脚步,脱离行星的摇篮,我们是这样定义自己文明的成年的。但愿你们能够通过考古看懂这段文字,或者,或许你们会拿着文字去问问法涅斯……但是不管怎样,你们最终一定会读懂这一段话,然后知道,这个世界远远比一颗星球要浩大,你们还有很漫长的未来要走。
成年快乐,孩子们,祝你们向着更遥远的星辰前进!
又及:我们命名这座空间站为晨星,但愿它能是牵引黎明升起的星辰,将这个文明的希望和未来带到一个崭新的世界。或许,等到未来你们在写一本和宇宙有关的历史的时候,可以在某一段落中写上这样一句——我们的开始在于晨星。
又又及:请转告法涅斯,祂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父母、最好的老师,这么多年来,实在是辛苦祂了。】
晨星……
新的文明。
文明的成年——这一整段话读下来,南红几乎要热泪盈眶。
她知道自己是从这个文明留下的基因库当中培育出来的人的后代,空和她说过有不同的留存文明火种的方法,也说到过这一种,虽然他说他的文明要更厉害,所以看不太上这种延续的方式。
这段话意味着太多了,而更意味深长的是这个文明既没能走向真正的成年,而法涅斯也不是很能算得上一位朋友、父母、老师——至少从南红现在的视角上来看算不太得。
她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从知道了原来自己也是星际难民这件事里头反应过来,花了一些时间处理知道了她的组群的起源之后的心潮澎湃,又花了一些时间整理了下被这样重量级的消息震到浮浮沉沉不甚稳定的思绪。
南红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她的心脏彻底在一系列并不稳定的快速跳动之后沉了下来。
她抬头张望了一圈四周,张了张嘴,又闭起来酝酿了一会儿,很多曾经很片段的想法和思路在这个地方逐渐地衔接在一起,变成连贯的思维线,让她的大脑中越来越多的节点变得明亮起来。
“在《竹林月夜》里,有一颗星辰又被称之为恸星,传说中三位月亮女神共同的爱人,但我没想到,它居然是一个……空间站。”
但是这也确实说得通。
人类是从天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在龙族的星球上开始繁衍生息,但是就像是这块牌子上面写的,天理……法涅斯的任务是在找到一颗宜居的星球之后将基因库中的基因孕育成人类,然后带着这些人类来到星球表面繁衍生息。
空间站中的机械当然可以被搬运到星球表面,但是对外敞开的环境,大概并不非常适合人类从胚胎时期逐渐成长,更何况,南红也曾经听人说起过,在提瓦特最为古老的时期、在天理尚且没有改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提瓦特的力量粗犷原始,对于人类来说有些过于强悍坚韧而不方便容纳了。
这样一来的话,与其说月亮以晨星为爱人,倒不如说是后来在天理秩序之下的三月女神也曾经以十天为一班,轮流着来到这个工作室中照看曾经很是脆弱的人类,一直到法涅斯带着这些原初的人类来到了提瓦特的大地上,三月女神也仍然是庇护人类的神明。
的确很说得通了。
一条长长的脉络的头尾都已经很清楚,就算三月女神的情况与她的猜测有所偏差,那偏差也不至于太大了——现在还需要拼凑一些骨节。
比如说,在那些流传下来的关于上一个文明的传说当中,天空岛上直接降下对于人类的指引,这毫无疑问是符合晨星空间站里头这块牌子上的规划的。
由法涅斯引导、教育新文明的人们,让他们正确地踏上一条发展的道路。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月神给予的那些教学是什么呢?开小灶?这是对人类的关怀还是——毕竟月神给予的知识里面也包括了深渊。
法涅斯用诞生了尼伯龙根的蛋壳把提瓦特给包裹保护了起来,这种行为最大的可能性是保护——那也就按照保护继续往下猜想,三月女神想要的是打破这层保护吗?但是如果只是为了打破保护,那看起来对人类也不怎么负责,而且解释起来缺乏动机。
但是,如果法涅斯是觉得深渊在世界之外,做为一种会危害到世界的污染,所以将其隔绝,并且教导人们不要探索天空——因为他们还没有对付深渊的能力;而三月女神则是想到了可能会出现美露莘那样的生物,于是觉得人类或许可以逐渐适应与深渊的力量共存,这样就可以延续这条在另一个星球、更为古老的、创造出了晨星与法涅斯的文明所希望的、将来有朝一日文明以迈向天空做为成年起点的道路呢?
她还需要求证。
但是毫无疑问这是结合当前信息之后最有可能性的一种脉络。
南红站在原地,又深吸了几口气,继续顺着符文的指引去寻找其他。
这一处的大料让她隐隐地期待着后面还会不会有更让她不虚此行的东西。
经过了培育仓、基因库等等区块之后,南红看到了一个风格和整个空间站不那么匹配的地方。
它的风格更符合提瓦特一点,像是一道给空间站的补丁,而这里流淌着的、和霜月之子们使用的力量相当一致的力量,让南红觉得很是熟悉——至少它残余的流动方式,和一种符文非常相似。
她闭上眼睛,抬手在空中,顺着自己的天赋,以及那多年的锻炼所培育出来的,都快要成了本能直觉的内心感受,慢慢地勾画出了一个符文。
她画着画着开始感觉到愈发的熟悉,一直到在大概画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快速地补完了符文的后续,随即在她眼前出现了一道传送门。
南红的脸上已经转过了太复杂的情绪。
从恍然了然再到释然,最终她像是那些平静地落在地面上不发出任何声息的月光一样,往前走了一步。
第二扇门后面的空间,她……其实已经很熟悉了。
——在她十二岁的那一年,用那个传送符文打开的空间。
那个被月神的信徒们“流放”到了异空间中去的文明遗迹。
……哈。
南红心里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她倒是没产生多少情感,只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滋味。
原来如此。
维瑟弗尼尔,这是你看到的未来吧?所以这个符文才如此的重要,才会甚至牵动了那么多人的注意力。
……原来如此。
第77章 金目乘黄月驹
如果想要挣开法涅斯给予的、从出生开始便无法挣扎的命运,那么发现自己的由来、知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法涅斯是怎样的存在、虚假的天空背后真实的宇宙是怎么样子的……
这一系列的问题都非常重要。
只有在得到了这些答案之后,否定如今的法涅斯才真正地可以开始提上日程。
南红在这一刻明白了维瑟弗尼尔的所作所为——然后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她也看到了和对方一样的未来,那么她大概也会去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她方才绘制的符文就是她小时候画出来的符文,在她长大了之后逐渐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从安全的地方,传送到这处古文明遗迹里。
而方才她绘制的符文,是将空间站的那个角落中遗留下来的符文力量波动的方式逆反过来画的——换言之,那个曾经出现在空间站中过的符文,其实是她当初研究了一段时间之后、用在了和负伤的瑟雷恩一起回到卧室里去的时候的那个。
意思是,从这处古文明遗迹中,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擅长言灵术的人往往能够从符文中读到很多。
一般来讲,在一项技艺中走到了最巅峰的人都拥有这样的本事。
就像是让莱茵多特看那些不够成熟的炼金术士们的炼金手法,她能够诊断出这些人是怎样的基本功不扎实,以及,他们对于不同的炼金材料、炼金目的的偏向;
而如果让一位剑术大师与对手战斗,那么在一段时间之后,剑术大师也能够从对方的战斗风格中判断出对手的师承,或许是自学成才、或许是源远流长的一脉,以及此人的性格甚至是经历。
言灵术也是这样的,毕竟,人过往的经历,便是无时无刻地不在影响着ta全身上下的一切,所以从符文中能够读取的东西其实有很多,从符文留下的痕迹中也同样如此。
那是个很强大的符文了,强大到远远胜过她在坎瑞亚灾变之前甩出来的那些传送符文——如果不是在离开了坎瑞亚之后,因为有了非常强烈的目标而更深地钻研着,现在的她大概还是无法超越当初留在这里的这枚符文的水平。
这枚符文的容错率太高了,持久也太高了,她当初在坎瑞亚灾变的时候开启的传送门能够送走的,每一个门大概有那么一千多人吧,多的有两三千,毕竟是在平常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符文,一边做着一边她的技术力也有所提升。
但是这枚符文,南红评估着,觉得应该传送了起码有数万人。
构建符文是个非常精细的东西,同样不管是容错还是持久——这两个维度提升一点点,对于能量的消耗就几乎是要翻倍的。
如果不是真的有这么多人,开这样的传送门也是全然没有必要的。
南红隐晦地生出了些许攀比的心思,在想到自己现在能够构建出一条没有上限的传送网络,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辅助,就只是靠着符文和符文之间的交互影响在提瓦特的各处编织起一张和地脉颇为相似的网络之后,她很是安然地松了一口同样也很没必要的气。
它或许是一次逃生。
在对于晨星空间站有一定了解的人的带领下,从这个已经废弃的古文明,重新回到了晨星空间站当中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古老的文明应该会知晓晨星空间站的存在,并且或多或少地将这份了解延续在如今的提瓦特世界上。
除非这个文明的遗民几乎一个都没有剩下,与之相关的文明彻彻底底地断了代了——否则,几万人的数量摆在这里呢,很难就这样轻飘飘地全都消失不见了的。
这一处的遗迹,南红对于这儿的探查次数已经不少了,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把能够摸过一遍的地方全都摸过了一遍。
她自己是没有多少继续探索的必要了,于是只给了艾莉丝一些探索这处空间的自由,随后表示自己还是更想要回到晨星空间站上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她们先前没有路过的、但是同样重要的东西。
那么大的一个空间站呢。
虽然占地面积没有至冬国位于港口的那座城市大,但是那座城市本身也是至冬从上往下点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了。
况且,城市往往受限于光照等等原因,折叠度并不会很高,但是空间站这种完全封闭的空间就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心,在这座空间站里头,上上下下光是南红现在看到的层次就有七层,更别说里面还肯定会有各种各样隐性的夹层。
她产生的很多问题,或许都有可能能够在晨星空间站中得到解决。
艾莉丝点了点头,南红方才构建的那个传送符文一如既往是有挺长持续时间的:否则当初那些追到她家里来的坎瑞亚士兵也就不可能沿着她十二岁时走的那条路深入到这个秘境之中。
“那么,我们在……一个星期之后见面,可以吗?”
艾莉丝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进度,虽然有可能会提早,但如果提早的话,她不也可以继续探查晨星空间站吗?
面对这种足够古老的遗迹,只要想,时间永远都会不够用,前人毕竟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啊,留下来的细微的痕迹,对于那些擅长见微知著的人来说,就是可以翻阅上好一阵子的一本书籍了。
南红点了点头。
*
南红回到了晨星空间站中。
她打算彻彻底底地、以地毯式的搜刮为榜样,将整个晨星空间站从上到下地摸上一遍,将每一个细节都好好盘摸上一遍,用艾莉丝的话说就是做到百分百探索度。
南红的心里有一些想法,而她现在打算慢慢地将这些想法进行验证,其中不管正确了多少都好,重要的是那些几乎已经快要成了枚举的想法需要被肯定或者推翻。
只要有结论就好,别的一切都不拘。
南红的一些想法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儿荒唐的。
在坎瑞亚研究院里,学者们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一条“座右铭”,不知道是从谁那边传出来的,但是至少后来一代又一代的学者们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这样流传了下来,甚至还成为了各位导师们带新研究员的时候一定会教他们的一句: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这是一句很有道理的句子,南红自从知道了这一句之后就一直秉持着这样的行事方针了,很多时候甚至是冒险一点地开始某个计划,顶多是非常谨慎地加上一些……或者说是很多的备用计划。
而在这一次,南红的大胆假设就是,在这处晨星空间站里头,应该存在着某个角落,存放着当初那些通过传送来到了这处空间站的月神文明遗迹的后人留下的生活痕迹。
如果那几万人没有回到提瓦特的地面上,并且在地面上开启全新的、文明从头再来的“轮回”的话,那么他们还能去往哪里呢?
异空间吗?
如果还能回提瓦特的话,谁会想要去往异空间呢?
另外,就算是留在晨星空间站里也比去异空间之类的地方要好上太多了。
找到这些暂时还没有结局的人最终去了哪里,南红的直觉都在告诉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她的整个儿进度又能往前推上很长一段。
她经过了生态圈模拟区域。
南红用一些手段进入了这个区域——她倒是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这座空间站攻击。
毕竟,她确实是提瓦特人,而从晨星空间站里头的记录、以及龙族在提瓦特留下的历史记录来看,提瓦特人们只有这么一个来源,就是跟着天理从天外而来。
和晨星空间站中曾经存储着的相同的基因,怎么看都不会是个会被防范的对象吧。
南红在这个生态模拟区域当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生物,但这里生长的动植物确实都和她在提瓦特的地面上见到的不太一样,都有了一些比较细微的变化,证明它们在被投放到提瓦特这颗星球上之后都已经经历了很漫长的时间,才最终成为了适应这颗星球的新种族。
但是,或许是因为这里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工……人工智能的灌溉和光照,连带着各种清扫工作都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以南红没能在这里看到多少人类曾经活动过的痕迹。
能源区、存储区、信息空间……
南红每走过一处都会感觉到熟悉。
或许是因为这个文明也拥有很不错的符文技术,她总能看到一些熟悉的能量的流动;又或许是因为她的确感觉到了属于自己“来源”的归属。
她扫完了最高处的一层,然后是次高的一层,从这一层开始,整个空间站以这一层为截面后,最外圈的空间就开始出现大面积的窗户了。
窗户外面是南红以前未曾见过的星空,她看到了和提瓦特之内不一样的星辰的排布,没有一条那么清晰的、从南到北的星河,但是远远近近的也能看到一些非常瑰丽的景象。
她没能忍住,就这样在窗边站住了,一只手扶着那很显然有好多层的冷冰冰的窗户,注视着外头真实的宇宙。
看了一会儿之后,南红眨了眨眼睛。
她想起来,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可以从这个角度看到一点深渊的力量……?或许会比较像是在纳塔的那场战争当中看到的那些深渊力量的模样吧?
总之,深渊应该是出现在提瓦特这颗星球之外的东西?
从厄里那斯对莱茵多特说的话里面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厄里那斯的灵魂来自于宇宙,它说自己在宇宙中漂泊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因为母亲莱茵多特的原因成功进入了提瓦特世界,然后感受到了温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终于有了个地方栖居。
可是现在,她所看到的除了光芒没那么明亮,有些黑漆漆的、看起来一片死寂但也壮丽而无限宽广的宇宙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或许是方向不对吗?
换个角度或许就能够看见了——比如说,其实深渊是在破碎的月亮背后、不对着人的那一面之后?
要不换个窗户继续看看……南红正犹豫着,突然窗外闪过一道流窜的、速度快到她差点儿以为自己方才看到的是幻觉的光芒。
南红眨了眨眼睛,确认了一下:她确信方才窗外的确掠过白色和金色的影子。
她双手都按在窗户上,一边的脸颊也一样贴在窗户上头,用尽了自己在物理上所能做的一切看向窗外、方才那金色和白色的影子飞过的方向。
金色和白色的影子飞过的速度太快了,南红贴着窗户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到半点余影,叹了口气决定在这里等一会儿碰碰运气,看这速度飞快的存在是不是会在绕行过整个晨星空间站一圈之后重新回到这个点位上来,她才刚刚将自己的脸和手从面前的这一大块玻璃上放下来,肩膀上突然被人轻轻地一拍。
其实南红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后骤然间出现的人,这位存在并没有想要将自己的气息全部隐藏起来。
但是,虽然她的反应能力的确是跟上了,但是南红的身体在反应上绝没有她的脑子那么快——她并不会加入什么晨练的活动,就算早起了也只是为了观赏,又或者,在一些她自己都忍不住可怜她自己的时候,为了工作。
这只手按在南红肩膀上的一瞬间她的呼吸都轻了,手中的符文、口中要念诵的言灵咒文……这一切全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蓄势待发的就像是在休眠火山口之下酝酿着的热烈岩浆。
不过,她倒确实没有从身后的这个存在上感觉到哪怕半点的让她觉得不安的气息,不管是杀气还是别的什么负面的感知,这些都没有,只有令人想要飞放松下来的平和。
南红转过头,她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不过那出现在了她身后的人已经开始对着她打招呼:“你好啊,南红小姐,我感觉到了晨星的震颤,于是匆忙赶来——虽然在艾莉丝出发的时候我也得到了你们动身的消息,但我未曾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地抵达目的地,先前我正在做一些常见的活动……宇宙有点太安静了,总要让自己运动起来才行,其实也就是从上跑到下,再从下跑到上。”
出现在南红背后,现在正在她面前,微笑着将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半眯的女子个子颇为高挑,她留着一头白色的头发,身上披着一件蓑衣,手中还抓着一张斗笠——这是个非常容易令人产生联想的模样,也是个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装束。
看到南红仍然保持着沉默并且还有不少戒备的模样,这位高挑的金目女子动了动脖子,以一种不是非常人类的姿态和动作挺胸、摆腰,调整了下自己的站姿,随后说:
“忘记自我介绍了,不过我以为我还挺好认的呢,刚才从窗外跑过的那个就是我哦——你知道我,就像是我知道你,你还会觉得我很熟悉——我是璃月仙人中的金目乘黄月驹,是《竹林月夜》里头戴着斗笠的女人,当然,你一定还知道我的另外一个名字——我也是魔女会中的魔女N,魔女会里的大家多半称呼我为尼可。”
白马仙人。
金目乘黄月驹。
魔女会的尼可……那位传说中“永不迷路的人”?!
这一连串的头衔连带着头衔背后所代表的意思让南红一时间几乎失去言语。
她当然能够想到金目乘黄月驹,她对璃月的志怪小说传奇都是多么的熟悉啊,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就能在月神文明的遗迹里头看着那些壁画认出这个形象来。
而在《竹林月夜》之后还有一些其他的志怪小说,其中提到时间的女儿在时间的原野上奔跑,直到被一段封闭的时间拘禁在其中离开不得。
——这和地上当初研究那些稻妻的文化后研究出了白马仙人绝不只出现在了璃月的那些部分也是可以连起来的。
月神和时间执政伊斯塔露,之前南红在和地上聊天的时候很多次提起他们都很感兴趣的金目乘黄月驹,并且得出她应该是这两种力量共同作用下诞生的生物。
只是……在这些一切都好说的信息之后,怎么会还又扯到了魔女会上头呢?
魔女会……魔女会的魔女N,在南红的反应之中,这个名字、这个称呼简直就像是和金目乘黄月驹位于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次元之中的存在。
哪怕,现在当对方这么自我介绍了之后,她再想的时候就只觉得合该如此。
的确很合理啊……
魔女会这个组织真正的渊源是非常古老的,而像是莱茵多特这样人在魔女会中也绝对不算是金字塔的尖顶。
而尼可,当然了,永远都不会迷路的存在,会在世界节点改变的瞬间以声音的方式出现在人们的脑袋里和他们对话、指引他们前进方向的存在。
有什么比起时间更擅长看到未来?
有什么比起悬浮在世界之外的存在更不受到这个世界的根本结构——世界树——的限制?
南红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怀疑尼可其实是当初指引了雷穆斯的金蜂西比尔——是啊……是啊,金蜂和金目乘黄月驹,这两者的差别似乎也没有那么大?
金目乘黄月驹,或者说,尼可,她很是爽朗地笑了起来,随后对南红说:“既然都已经来这里了,不妨就坐下来聊一聊天?晨星……我对这里还算是比较熟悉,在我的本体被关在尼伯龙根的蛋壳之外后,我能去的地方着实不多。”
“而且,你很难再找到一个比这里更适合聊天的地方了,法涅斯已经陷入了沉睡,而四影中有三个的状态都不太好,而我们还在提瓦特之外,一切的交流都不会被记录到世界树里面去。”
尼可打了个响指。
“你应该知道的吧?有很多东西是不能被此世之内的人知道的,除非这个人和天理有着很不一样的关系,或者是,知道自己能够在三五十年内脱离天理秩序惯例的范畴。”
“就算法涅斯现在已经陷入了沉睡,但是人们无法赌祂会在什么时候苏醒过来,所以,这个三五十年的时间其实是我根据奥罗巴斯的死期确定的猜测,毕竟奥罗巴斯因为知道了这些而不得不去赴死,那么,姑且认定在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也需要在三五十年之内离开这个世界。”
“说起来——南红小姐,先别管命运会如何安排,就先说说你自己的意志吧,如果你接受不了在三五十年之内需要离开提瓦特的话,或许这会儿也不是我们聊天的良机。”
*
离开提瓦特吗?
探索未知的一个坏处就是,有时候运气来了,几乎每分钟都在知道一些震撼性的消息,让人担心自己的心脏是否还能接受得了更多的冲击。
南红觉得自己姑且是个心脏质量还不错的人,至少她到了现在都还能够慢慢地接受对方说的话,并且开始思考,而不是直接呆滞在原地扮演一座石像。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还是觉得这些问题或许更需要一些更大心脏的人来接触。
离开提瓦特?
又是这种她从未想过的问题,虽然知道离开提瓦特这个世界并不意味着要死去,也可以是来到像是晨星空间站这样的地方*待着,但是……
做为坎瑞亚四柱的这几个行业有一些最大的“优势”,就是在这些行业中走到某个程度之后,这些行业中的人就逐渐开始接触到世界的真实。
接触到了世界的真实之后,人也会突破一些……怎么说呢,按照空的说法就是,突破底层代码。
突破了“底层代码”之后,寿命的限制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就变成了可解的问题,而南红现在已经跨过了这条线。
当然,是否要延续寿命对于她来说算是一个没有什么第二选项的问题:
她所生活在的圈层,在坎瑞亚这个国家灭亡之后就已经七零八落得差不多了,见了面互相会嘴两句彼此但的确也是朋友的“地上”如今到底是死是活她也不太确定。
所以,如果等哪一天,她的父母也都自然地老去并且死亡,肉眼可见的她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只会是瑟雷恩。
而那些对于纯血坎瑞亚人的不死诅咒——她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太过孤独了。
在她同样拥有了抗拒死亡到来的能力之后,这个问题就变得困难起来了,原本无非就是稍微早一点、或者稍微晚一点的死亡,但是现在却……
南红犹豫的时间并不长。
尼可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南红抬起头来问她:“我听说你能够奔跑在时间的原野上,看到过去和未来的事情,那么,我想要请问你,如果我选择不听你所说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反正尼可又没说不能问她关于未来的事情,甚至还提到了这个晨星空间站是不被提瓦特世界的秩序和规则所影响的。
自由得很。
而知道一点未来又会影响些什么呢?
如果光是知晓未来都会被天理禁止在这个世界上活动,那么占星术这个学派应该早早地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哪还轮得到这些有名有姓的高端组织里面人均一个?
又是五大罪人又是魔女会,就连雷穆利亚王朝都能有一个。
尼可金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我知道你想要了解的,既然这样的话,让我先讲一点不会有影响,但是发生在你出生之前的事情吧——你应该已经知道当初放在图书馆里的那张纸,是因为维瑟弗尼尔看到了未来会有一个创造转机的人,而他看到这个人绘制出了那个符文。”
南红点了点头。
“但是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很多可以推动命运的小事了,维瑟弗尼尔的眼睛并不是在黑王命令刺瞎他双眼的时候才注定要坏掉的,他只是最多将那一刻推迟到这个极限——就算是小幅度地尝试修改命运的轨迹,以小博大也是会有代价的。”
“怎么说呢……命运推动的结果大概是这样,有一个璃月的青年,他原本应该上山访仙,一辈子闲云野鹤,最终在坎瑞亚灾变的时候和千岩军的将士们一起牺牲在璃月边境,但是这个青年却因为一块很漂亮的石头走上了矿石经商的道路。”
“而后,这个青年的女儿继承了父亲的生意,并且将矿石生意发扬光大,而到了她生女儿的时候,她想到,既然自己已经在和坎瑞亚做生意了,那么是不是可以将女儿送到那教育水平最高的坎瑞亚去呢?技多不压身嘛,如今的仙人们已经不怎么收徒了,但是坎瑞亚的确来者不拒。”
“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生活中的小小细节,让一个本来在写定的蓝图当中,只有微小的、大约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性出生的言灵术上的天才诞生了,并且,在坎瑞亚开启了她的这一生。”
“那么——倘若维瑟弗尼尔没能推动命运发生这样的更改,也就是说,这个璃月人没能出生的话,这个世界会走在哪条时间线上呢?”
“不如从你最在意的开始讲起好了,你也知道纳塔的地脉如今是什么样子,它之所以还能继续容纳灵魂,完全是因为夜神在容纳着那些灵魂。”
南红听到,在说起夜神的时候,尼可的声音产生了一点波动。
“而在五百年后,夜神也将无法在承受更多的磨损,夜神会连带着夜神之国一起在深渊的入侵下宣告终结,而那时候,那一代的火神会尝试着用当初希巴拉克与死之执政若瓦娜签订下的契约,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夜神之国,为夜神再延续上一两百年的生命。”
“但是五百年后同深渊的那场战争,并不只有纳塔人在战斗,未来已经变得很强大、势力也非常煊赫的愚人众同样来到纳塔,其索求是火神之心——但是除去神之心,前来纳塔的首席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在这片土地上为了这里的人民之生存而战斗的过往,也仍然和五百年前一样愿意为了没有人再失去家园流离失所而战斗。所以,合作到了最后,他抚摸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些被他用心脏容纳了五百年的坎瑞亚灵魂以及纳塔的灵魂,让死之执政在他的不死诅咒与用他的生命延续夜神之国中二选其一。”
如果说方才南红是在观察尼可的话,那么现在就是风水轮流转了。
她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逐渐变得失魂落魄起来的南红,心中也有些叹惋,想要说两句安慰她的话,但是南红已经开口了:
“如果是那样的选择的话,我相信对于他自己来说,的确是最好的结局了,诅咒到了那个时候一定很痛苦,承载那么多的灵魂……也是一样。”
她抿了抿嘴唇:“这样的时间线,也是脱离提瓦特之后会发生的时间线,对吗?如果我还想要做些什么、想要返回提瓦特的话,我会需要把自己从世界树里面删除,让自己看起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南红当然是研究过世界树的,不管是当初因为帝君的警告而研究,还是在坎瑞亚灭亡之后对于不死诅咒的那些研究。
而她的“队友”们很显然也是有研究的。
大慈树王在须弥都做了些什么,消息虽然没有传开,但是也会有些风声落在她的耳朵里。
“是这样没错。”
尼可说。
“其他的话,其实你也不用非常担心,因为金发的双子中后苏醒的那一位是会成功的,最后——当然也会有很多的牺牲,但最后的结果会是好的,只是战线会拉长很多,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有很多无可奈何的悲剧。”
“我再确定一下,如果我选择听你说那些会让我需要在三五十年之内离开提瓦特的话,当我回去——我不可能不回去——的时候,我会能够解决掉不死诅咒的,对吧?”
尼可:“是这样没错,怎么说呢……用一句艾莉丝的老师有时候会说起的话吧,你将如闪电般过来。不过,这只是个结果,过程并不发生在提瓦特之内,也不发生在这片星空照耀之下的世界,就算是维瑟弗尼尔也无从知晓。”
“那就请说吧。”
南红挺平静地说。
“就算只是能够提早个一两年也是好的——一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可以让很多事情发生了,更别说你也告诉我说,会有很多牺牲。”
“那么,请听我为你道来。”
*
流浪的文明种子找到了一个合适做为新家的星球。
法涅斯在星球之外,仿照着星球的环境,让第一批人类新生了。
和龙共生也不错,祂心想,或许新的文明会很早学会飞翔。
但是经历过太空中的漫长迁移,以及提瓦特本身与原初那个星球的不同,新的人类表现出的身体素质比原初文明人类要差了太多,而另一方面,龙族似乎并没有那么欢迎这些外来者。
空间站已经停泊,虽然可以再启航,但是最初被孕育出来的那些孩子们呢?
法涅斯在被创造的时候,被倾入了对这些孩子们最深沉也无理由的爱意,但是当一颗心被一种爱意灌注得很满了之后,对其他的爱就很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把这颗星球抢过来吧,给祂的孩子做为摇篮。
原初的文明很是强大,法涅斯战胜了尼伯龙根,将人类送到了提瓦特世界的各处,充满爱意地抚育他们成长。
祂在天空中和日月一起看着这些孩子,教他们所有文明成长所需要的知识,期待着在某一天他们发现天空中的晨星空间站,实现原初文明的愿望。
但是——造成原初文明最终沦亡的力量,被原初文明称之为终焉的表现,席卷着那些已经被毁灭的世界、被毁灭的灵魂,就像是跟着晨星空间站一样来到了提瓦特。
诚然,毁灭是寰宇万星注定的结局,然而才刚刚起步的孱弱文明为何又要触碰到这样可怖的事物呢?
法涅斯痛苦地展开自己的庇护,并且试图清理那些代表着终焉的力量——祂发现这些力量比起原初文明所面对的要弱上很多,祂似乎可以与这些力量打平,给这个星球一层防护,哪怕这意味着生存于其中的文明无法成年。
但文明还是成年了,他们进行了一些尝试,在和法涅斯交流沟通之后,他们试图迎战这些后来被称之为深渊的力量——理所当然的,这是一场惨败。
被他们说服的法涅斯看到了狼藉的收尾,甚至祂记得名字的许多灵魂也沉沦在了深渊之中。
文明再次倒退回了孱弱的襁褓时。
但是好在,祂抢回了一些灵魂,祂修补了这些灵魂,用剩下的基因,以及龙那强大的基因为他们塑造身体,龙的基因让人在很偶尔的时候表现出仿佛蛇的特质,但也让他们更不容易像是芦苇那样折断。
祂一轮一轮地哺育着文明,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熟练,分化出四个影子建立规则来庇护人类,与来自另外世界的灵体们建立契约,让她们成为神明和天使,甚至写明命运的规划……
祂经历过的伤痛很多,世界的磨损最先作用在了法涅斯的身上,祂逐渐开始将天空视作禁忌,将这些孩子按在自己规定的摇篮里头。
你们可以做一切事,除了探索不该探索的地方。
对于那些违背的,法涅斯将这些灵魂从他们的身躯中抽出,带走他们的记忆,随后让他们重新进入轮回之中——除非,那些违背者的灵魂里已经沾染了太多和深渊有关的东西。
但就算是这样,深渊的影响也还是在扩大。
于是祂想起尼伯龙根曾经说,如果毁灭终有一日要到来,他会用自己的骨守护这个世界的众生——虽然尼伯龙根现在已经离开了提瓦特,但是他的蛋壳还在。
而且,因为和提瓦特世界共生,法涅斯可以将自己从原初文明那边继承学习来的,一些原本可以让原初文明在不知道多少年后实现升维的技术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一个蛋壳中的世界,而在这里,时间可以在祂的操控下重启。
那么,来吧,毁灭的种子。
法涅斯这样对深渊说。
我会将轮回维持到自己最后的时刻。
第78章 第四个维度
但是法涅斯,老朋友。
三月的女神这样询问。
哪怕你是个伟大到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奇迹的造物,但是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被磨损殆尽的。
她们并不赞同这样的计划——尤其是,一只在时间中奔走的小白驹被很巧合地关在了蛋壳里头,从此被限制在了这一段光阴中无法脱离。
小白驹的年龄太小,因为喜好和对时间的敏锐,它由月亮和时间执政伊斯塔露扶养。
法涅斯,我们知道你最在意的、最以你为豪的那个文明是因为深渊而终结的,我们知道你是怎样的痛恨深渊。
但这是一种宇宙中必然发生的现象,就像是我们说的,你的所作所为不可能永远地挡住深渊的脚步——倘若这里的深渊多多地壮大了,你、还有尼伯龙根的蛋壳都会破碎,那时你要如何让这些年幼的人类们面对那样的灾难呢?
但是先前那么多次,当祂做出让步的时候,这些孩子们死伤得是如何的惨重。
法涅斯的面庞上已经因为这些原因而镌刻上了永恒的哀伤,那哀伤像是一层灰蒙蒙的珍珠光泽,这光泽让祂瞧着更像是个破碎的母亲了。
你们同我一样看到了那些悲伤的故事,月亮们,我的朋友,难道你们还能再看到那般情形重演吗?
由我来毁灭重启的文明,还会有再生的机会,但是与深渊走得太近的那些,最终都变成了深渊。
况且,在上一次的文明里,你们已经尝试过了。
三月女神对于法涅斯的不赞同并不始于这个轮回。
于是在法涅斯的秩序之下偷偷地做着教学那些人类更深远的技术这件事,因为她们虽然在大体上算是法涅斯的下属,但毕竟不是四影那样由法涅斯创造的存在,她们的暗渡陈仓在一开始并未被发现。
直到最强大的那个文明的确造出了以月亮的力量和深渊的力量相互融合而成的造物,那些人们觉得自己找到了解明问题的办法。
我无意指责你们,我的朋友,毕竟我也曾对他们有过这样的放任,我知晓人类天生拥有好奇的本性,桎梏甚至扼杀这种天性是多么残忍的行为——如果可以,我也想要送他们进入天空,获得遨游星海的自由。
法涅斯说。
但是你们也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如果不是最后我们给他们开了一条回到晨星空间站的道路,并且让那座城邦被流放到异空间去隔绝污染,我会再失去十万个孩子的灵魂。
月亮们啊,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孩子。
我亲眼看到太多的灵魂被深渊抢走,我不想再看到更多,这是我对你们的请求。
三月女神并不能够反驳法涅斯的话语,于是她们静默着后退了,但是她们仍然觉得:龙族的道路其实是正确的道路,用适应来取代对抗,用同化来替代坚守。
一直到第三降临者的到来。
提瓦特世界附近的时间都被法涅斯控制在了尼伯龙根的蛋壳之内,但是其外的时间始终在流淌,曾经离开的去而复返,第三降临者将灵魂投入提瓦特,发现尼伯龙根不见踪影,又发现天理对于人类的禁锢到了如此程度,自然地开始反对天理。
不管是第三降临者,还是归来的尼伯龙根,他们对于法涅斯来说都是强大的敌人,三月女神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见到法涅斯的时候,那泛着珍珠光泽的面容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她们为老朋友的痛苦而痛苦。
但是,恒月说:第三降临者并不担心深渊,他看起来全然不受影响,而尼伯龙根更是适应了深渊的力量——记得么?人类在被塑造的时候融入了一点龙的基因,总能找到让他们也能够在深渊的影响下不被伤害的办法。
虹月和霜月都赞同了恒月的意见。
事实上,那时除了法涅斯以及祂的影子,其余近神的存在都是这样想的。
而法涅斯在战胜尼伯龙根后意识到了自己的众叛亲离,哪怕本质上祂们的目的殊途同归。
没有什么比祂的孩子们更重要。
那颗仍然满是对人类的爱的心中,留给这些老朋友的空间太过狭窄,祂很快冷硬下心肠,令月亮死去、天使堕变,又造出七之秩序来,在这自己状态最差的一个轮回中姑且代替他维持着秩序的运转。
神明的死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就像是大慈树王的死亡此时看似已经发生,但是如果去问那些最擅长看向未来的人,他们会说她一直到了五百年后才真正地死去。
三月的死亡并不意味着她们力量的殆尽,于是三月对于人间的影响仍然在继续,至于说被放逐在虚假的天幕之外、却又被关在真正的蛋壳之内的金目乘黄月驹——她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人间的变化中来,就像是那死而不僵的霜月的力量一样,继续延续着三月过往的尝试。
不管怎么说,深渊终究是会到来的。
而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的近似神明的存在,都深爱着那些孱弱的人类。
*
金目乘黄月驹随着月亮的陨落而被放逐在了虚假的天幕之外,但是正如时间执政同样是千风的模样,可以将自己的身形散落在风里,金目乘黄月驹也将自己的一点存在投落在了虚假的天幕之中。
月光所照耀的地方,白马仙人仍然可以奔行在山林之间——在霜月的缓慢死亡之中,白色的、像是霜雪像是月光似的金目马快速的奔跑在七国之间,她觉察着人们眼中、心中的想法,将这些想法从种子催生成细小的苗,逐渐生长出来。
她非常珍惜自己的这个分身:这一缕力量是在很巧合的时机悄悄放到虚假天幕之中的,尽管法涅斯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但是祂毕竟还是这个世界的天穹和主宰,如果动作太大以至于被祂发现了,将分身诛灭了,她下一次再分化出一个分身来,并且成功将这个分身投递进入虚假的天幕当中又不知道要过去多久的时间了。
因此,虽然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不管是璃月的金目乘黄月驹、稻妻传说中漂洋过海而来的白马仙人还是魔女会中的尼可,都对于一些事情三缄其口,并不很清楚地说明。
她可以说是很多事情的幕后推动之手,甚至一手推动了坎瑞亚的诞生,也给予了诸如维瑟夫尼尔之类的占星术士、预言大师成长到如此程度的机会——因为她非常迫切地需要有人来到虚假的天幕之外,在法涅斯监管的范围之外,然后将自己想说的那些话告诉对方。
毕竟她已经在天外独自待了那么长久的时间不是吗?
独自一匹马在天外遨游打转着,毕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啊,除了把已经兜得非常熟悉、每次回去都像是回家的晨星空间站有一次兜个一两遍之外,其他能做的也就是疯跑或者找个什么地方,安安静静地思考提瓦特的未来到底要怎么走。
在这件事情上,金目乘黄月驹有着很大的优势,比起所有的存在来都要大的优势——哪怕三月女神和其他的天使们甚至是法涅斯都完全无法与它相比。
还记得这只白金的小马驹是如何来到提瓦特世界的吗?
它是因为法涅斯截断了提瓦特这颗行秋附近的时间,就这样被关在了尼伯龙根的蛋壳之内。
但是在尼伯龙根的蛋壳之外,金目乘黄月驹是习惯了在时间中奔跑的生灵,所以——这意味着的其实是,这只在脱离族群的时候年纪还很小的白驹在很久之后才想明白,她原本应该是一只四维生物,但是因为机缘巧合,她迷路在了降维的世界之中。
这也是在尼可在晨星空间站中了解到了其实这个原初文明正在慢慢地学习着和时间有关的知识,争取着朝着更高维度的文明转化后才意识到的。
在她年幼时的记忆里,她总是在不同的时间里头跳来跳去,但是时间里也有除了她们这个族群之外的其他生灵。
而她也记得,好像在更高的维度中,形似深渊的灾厄早就不是这些存在们所担心的问题了,一部分进行了同化,一部分保留了原始的状态,更多的擅长在这两种状态中切换,这就是那些已经不再被时间限制的文明能够做到的。
她自己虽然记得不是非常清楚这些高维文明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毫无疑问,只要将一个人送到更高的维度去,这个人就可以问到解决的办法。
但是——
后续要怎样做,那就是留给那个被送出去的人的议题了。
尼可花了很多的时间,穷尽了非常多的可能性,她看不同的人在提瓦特这个时间上的未来,最终勉强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会在很多年之后、她的影子会回到这个世界里头来的未来。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了,尼可有一种一颗悬挂在咽喉口的心脏逐渐地落下去、现在大概是落下去了个三分之一的感觉。
她慢慢地对南红说:
“如果只是在当前这个维度当中的话,我们很难找到深渊的由来,但是倘若能够贯穿时间的话,从时间的起源去寻找深渊的原因,就会好找很多。”
而如果提瓦特的人类能够适应深渊的力量了,那么造成坎瑞亚人被天理下这个不死诅咒的原因也会就此消失。
尼可:“你会不会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来安静地思考一下?”
毕竟,她觉得自己方才也是说了很多的东西,如果换成上课的话,就是在刚才的一整节课上老师讲的全都是干货,甚至在干货之中还没有半点的例题精讲,就是纯粹的理论加上结论。
南红:“没关系。”
她经历过一些理论浓度更高,并且一整个课程的时长要更长一些的时候,现在对于她来说更需要处理的,并不是那些理论的难度而是整件事情,这些“真相”的冲击。
尼可没有骗人的必要,艾莉丝一定认得她,另外一点就是:
如果尼可说的是假的,那么天空岛自然而然地也不会降下惩罚,她可以当作自己就是没有遇到过这位金目乘黄月驹。
所以,现在她所说的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就是完全的真相了,那么在这段真相背后——
原来那么漫长的数百年、甚至是数千年的时间,其实全都是人类在被一只手推动着努力地怂恿他们向往天空,从而达成一场漫长的双向奔赴啊。
但是现在要纠结这位尼可小姐在人类都不知道这一切的漫长时光中独自一人做了多少事的辛苦,以及人类——也包括她自己被这样有点稀里糊涂地安排了多少年也没什么意义了。
毕竟更多程度上来说,尼可小姐也只是在钓鱼而已,但是人类对于天空的好奇会让他们前仆后继、就像是天理法涅斯曾经带出来的那些最终选择去挑战天空的文明一样,一批接着一批地朝着天空进发,哪怕在这个过程当中需要冲破很多很多的阻碍、或者是遇到极多的牺牲。
南红想了想,随后问尼可:“所以,现在天理陷入沉睡,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我可不是没有同伴啊,虽然这些同伴也会轮换,但是自从将自己倒吊过了那几天之后,海洛塔帝也用自己的方式知道了这些,并且成为了我的同谋。不过坎瑞亚灾变……伊尔明对于深渊全然没有抵抗力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一开始的计划是让坎瑞亚再发展成为更强大的文明,然后牵制住天理的注意力,从而给予我一个逃离尼伯龙根蛋壳的机会,我可以带着一个人去往更高维度的世界,至于随后的计划,毕竟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更改。”
所以说,其实还是王伊尔明太不让人安心了。
他在并不多的深渊力量的影响之下就表现出了疯癫的模样,甚至还比不过最普通的坎瑞亚人。
或许是权势、威望以及无尽的寿命这些东西将他限制住了,像是一只无法挣脱的大手一样将他死死地抓握在了其中。
不管是当年在朝堂中竞争失败的保守派——也就是建议对于深渊的研究要小心再小心,并且觉得至少暂时还要把深渊当成敌人而不是完全的研究工具;还是以贤者海洛塔帝为首的激进派,至少在坎瑞亚灾变之前的那几天,他们是都觉得王伊尔明已经来到了一种就连激进派都看不下去的境地。
但这大概也是命运中必要的一环——如果稍微自恋一点的话,南红心想,就真的将她视作是整个命运的安排当中最重要的、最终完成了这一步的那个天选之人——如果没有坎瑞亚灾变的话,她一定会更乐意安安生生地在地面上过完自己的一辈子。
尼可:“原本海洛塔帝觉得他自己会是那个离开提瓦特、出去找办法的人,但是,他看到了的自己的命运是,在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就无法归来,所以他并不是合格的人选。”
南红问:“那么,现在呢?法涅斯已经睡着,你们接下去的计划是让人离开尼伯龙根的蛋壳——你已经找到离开的出口了吗?”
尼可:“虽然我已经无法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时间里头奔跑,但是提瓦特之内的时间我还是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所以……好吧,其实我为了想出怎么办来,已经从很多个世界末日跑到了我被关在这里的第一刻,折返过很多次了。”
“——总之,我的意思是,虽然现在尼伯龙根的蛋壳一切都好,但是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上,尼伯龙根的蛋壳是会破碎的。”
“大概是在……五百年后吧。”
尼可说。
“五百年后,在纳塔的上空,其实也就是这附近的一处,五百年后的那个火神会在和深渊的战争当中一拳轰在一个巨大的深渊入侵体上头,然后顺带着把天空也给打破上一块,露出这些破碎的月亮碎片。”
但其实不仅仅是显露出来月亮的碎片,让纳塔人都知道其实天空是虚假的这一点。
来自未来的那位火神的全力一击,甚至可以传递出让尼伯龙根的蛋壳都为之震颤摇晃的力量——原本这也不至于创造出一条能够让她穿行的通道,但是,当年尼伯龙根归来的时候,也选择了要走这一条路。
纳塔的地脉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毁坏的,那当然在这里的天空也不会多么的健康,法涅斯的元气大伤不仅仅是战胜了尼伯龙根并且清理了那些“叛徒”们给祂留下的诸多后手所导致的,更是因为祂还需要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跑回去修补尼伯龙根的蛋壳,避免更多的深渊力量从那一道裂缝中渗透到这个世界来。
补完了这一道防火墙之后,祂还要将被封在了这层“缓冲区”里头的深渊力量悉数清理掉,是非常浩大的一个工程。
而做完了这全部,对于法涅斯来说,最佳的休息时间就已经被拖过去了。
“火神的力量是人类从火龙王那边夺取的力量,因此和尼伯龙根的力量也能够形成一些共鸣,所以那一拳也撬动了一些天理修补的缝隙。虽然那缝隙只产生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对于我来说,时间从来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通过这条缝隙离开这个世界。”
尼可在说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语气里面有完全藏不住的快乐,句子的末尾甚至有些飞扬,对于自由的向往扑面而来。
也的确,对于一只在这个世界最新的一次重启的时候就被抓了进来的小白驹来说,哪怕如今的她已经成长、成熟,并且因为继承了三月女神和时间执政的教养而变得沉稳、能够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步步为营地准备好一条自救、顺便也给人类和这个世界自救的机会的道路——她毕竟还是将那么长的时间蹉跎在了这个小小的世界角落。
尤其是,当南红想到,既然尼可已经有了这样的解决办法,如果她只是想要获得自由的话,那么现在、此时此刻,她就已经通过五百年后那一瞬间的裂隙离开提瓦特,并且奔行在外头的那些自由的时间上了。
她之所以继续这样孤独且无聊地在天空中这样奔跑着,完全只是因为她想要等待一个能够带回好消息的人类。
这就的确是……太辛苦了一点。
南红想到这里之后,忍不住先对尼可说了一句感谢。
尼可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从我来到提瓦特以来,我就一直都在三月女神的庇护之下,最后没有被法涅斯一并清理掉也是因为三月女神和时间执政伊斯塔露的庇护,她们一直以来都是最心系人类的存在了,我不能让她们难过啊。”
南红:“那么,我之后需要做的事情,是将我从这个世界除名,对吗?考虑到我还需要再回来,我最好要将我的一些东西留在提瓦特世界吗——做为牵引,毕竟我还需要回来。”
尼可:“我会建议你将一些东西留在这里,晨星空间站,或者是那个可以和这里相连的、被放逐到异空间中去的遗迹,因为这两个地方也都不属于世界树可以记录的范畴,如果选择在这里保留记忆,不会对你脱离这个世界产生任何的影响。”
她停顿了一下,随后语气变得有点儿奇怪起来:“虽然这么说像是在怂恿你干点儿更大的事情——但其实法涅斯现在的状态已经非常、非常差了,因为在未来,不仅仅是五百年后的火神将天空给打碎了一片都没能唤醒他,甚至就连莱茵多特生吞下了纳贝里士之心、和生之执政融为一体都没能让祂从休眠中醒来。”
等等、等等。
南红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莱茵多特会在未来吞下纳贝里士之心,然后和生之执政纳贝里士融为一体。
她由衷地感叹:“那很不得了了。”
只能说前院长不愧是前院长,做到的事情果然生猛。
“因为我也没有尝试过带着人离开一个世界,去往更高的维度再回来,所以……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确定。”
尼可挠了挠头。
“之后的很多事情或许要你自己去想……但是,等一等啊,我想起来了,其实你或许可以去问一问空?虽然我不是非常确定,但我确实从他和他的妹妹身上感觉到了一点熟悉的、仿佛沾染过时间这个维度的气息。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创造出了他们的那个文明,从科技水平上来说,可是要比创造出了法涅斯的文明更为强大哦?”
尼可的这句话其实是话里有话。
尤其是结合上她先前说过的、创造出了天理法涅斯的那个文明其实已经在这个维度当中算*是非常厉害的文明,并且触碰到了很多时间维度的技术,如果再给他们一段时间去发展成长的话,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有潜力升维成为更高的文明存在。
那么,当她说创造出了金发的天外双子的文明应该是比起创造了法涅斯的原初文明更强大的——是不是意味着这个文明有可能原本是更高维度而来的?
南红倒也完全没有藏着话的意思,她直接地问尼可:“所以,我应该去找空问一问。”
“是的,但是,我觉得他或许并不记得那么多了。”
尼可皱着眉头。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很多在我来到提瓦特之前的事情,那是因为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在我被关在了这一段时间当中之后,我也仍然是个四维的存在,我仍然可以在时间里奔走。”
“但我曾经听说,如果是对于那些并非先天具备在时间中穿行,而是靠着科技发展‘看到’第四维度的人来说,当他们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那些科技之后,先前所有与时间有关的记忆都会从他们的脑袋中消失,因为时间是一种很绝对的东西。”
当你接触了时间,你就从此拥有了在所有的时间节点上留下自己身影的机会;
而当你离开了时间,那么时间当中的所有的你都会被删除——这和世界树是截然不同的运行性质。
南红若有所思。
*
这一次的行程,对于南红和艾莉丝来说都是收获颇丰。
艾莉丝也见了尼可一面。
她在看到这位白发金眼的魔女会“老朋友”的时候非常惊喜地跳了起来,差点儿就要直接扑上去抱住她。
各种程度上也算是坐实了尼可的身份,为南红从对方那里获得的信息有多增添了一道保险。
但是除了这一次的见面之外,其他的一切,不管是南红还是尼可都完全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艾莉丝一开始还有些好奇,但是在看到两人都是这样的态度之后很快也收敛了神色,很是认真地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没兴趣了——但是,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喊她。
艾莉丝多聪明啊,她当然能够想到此时在聊的正是一些不合适让人知道的话题,而她虽然对于一些世界之外的信息有所了解,但毕竟暂时也还没有要离开提瓦特的意思。
在和南红一起离开了晨星空间站,回到地面上霜月之子的驻地后,她们很快就分别了。
艾莉丝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还需要多在挪德卡莱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但是南红却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中的大部分,剩下的便只有去找到空询问一番或许他自己都不怎么记得的信息,以及……
在不透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将自己做出的选择告诉应该知道的人,然后开始进行相关的准备。
至少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必须在切断了和这个世界的关联之后才能离开提瓦特,否则对于天理来说也有可能是一声强制唤醒的闹铃。
考虑到在尼可的描述当中,法涅斯对于人类的爱已经来到了能够与这个世界上一切最爱孩子的母亲媲美的程度,甚至在沉重上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南红觉得指不定就算是连纳贝里士没了,心都被吞了也还没有苏醒过来的法涅斯真的会因为一个人类离开了提瓦特而强行苏醒过来。
从世界树中删除一个人的存在——首先不能是自己动手,那么她还要再给自己找个帮手,如果从可靠的程度来说一定是瑟雷恩,但是她……
南红想到这里咬了一下下唇。
这对她自己来说并不能算是多么的可靠,本来告别这个生养了自己的世界就已经够困难了——哪怕其实尼可已经给了她一点好结局的预告,告诉她说她在提瓦特的未来看到了她的影子,但是如果在最后下决心的关头让她面对这样难舍难分的人,这简直可以说是在逼着她投降。
还不如直接做得更过分一点,把她的父母送到世界树前面来算了,最好是还让他们流着眼泪挽留她,喊着“女儿啊,女儿”。
所以,或许心狠手辣能够果决地解决收尾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比如说那个被丑角担心是不是会太拟人的须弥学者。
不过还是先放一放吧。
既然尼可的计划已经来到了行百里而九十的地步,那么早些将仍然欠缺的板块补齐确实是挺重要的。
空。
她不太清楚对方现在是否仍然还在旅行,而戴因斯雷布是否还跟在对方身边,同样不清楚对方是否已经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南红还记得很清楚,尼可在说到这对双子的时候还提到,其实就算没有人打算站出来的话,这对双子最后也还是会拯救这个世界的。
如果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话,首先必须得对这个世界足够了解吧?否则的话,除非是那种能力上远远高过了天理法涅斯的存在,否则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在诸如一个响指过后就拯救了世界——但是,倘若这对双子真的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他们应该在坎瑞亚灾变、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成功地将拦在他们面前的天理维系者踹到一边去,随后大摇大摆地去宇宙里面继续漂泊。
总不至于对方为了不再继续漂泊,愣是放了一整个云来海的水吧。
关于空的消息,麻烦愚人众去找好了——这位随心所欲地加入并且退出愚人众,完全不把它当成是什么终有一日会让它的阴影笼罩在不仅仅是至冬国之上的组织的小姐视线上翻,看了看此处已经显出晴天澄澈蓝色的天空,心想——反正在找人这方面,愚人众还是挺专业的,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丑角薅起来让他占星好了,毕竟丑角的占星术不说很厉害吧但至少也是能用。
至少,相比起她那比较基础的“成功进行一次占星术”的符文来,在占卜和空这样位格很高的存在这方面,丑角的占星术应该还是更占优势一点。
南红这样想着,很快传送符文的波动在她附近的空间中转瞬即逝,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雪地上的脚印一如先前那几次一样,也全都被全部扫空。
——但是些许被风吹到了她肩膀上来的雪花随着她将斗篷脱下,挂在挂钩上的动作,被从肩膀的部位上抖落下来,尚未来得及飘落到毛茸茸的长毛地毯里头,就已经在室内的壁炉生火后暖热的空气中融化成了水滴又变成一点点小小的湿意。
南红的手伸到一半,动作放得有些缓慢,她手中的长斗篷长一点因此没有挂在衣架上头——她有些惊讶地问,声音已经是扬起来的状态:“已经回来啦?好快啊。”
家里的壁炉生着火,暖洋洋的,火焰舔舐着那些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一点点松木燃烧的气味,或许是松脂的味道。
桌面上是一个烧得有些黑漆漆的花瓶,乍一看风格非常抽象后现代,像是一段时间之后的纳塔会流行起来的那种。
里面插着一束非常鲜艳热烈的花朵,其中有一些看起来似乎是须弥的花——须弥的气温和至冬的相差太多了,所以就算是在温室里面也不会培育帕蒂沙兰之类的花朵。
应该是才回来。
“毕竟须弥那边的事情不算很大,魔鳞病不具备传染性。”
瑟雷恩倒是很习惯她随时随地把自己传送回来了。
“除此之外,还去了一趟坎瑞亚,情况还是很糟糕,有一些到现在也没有熄灭的火在燃烧,所有的大门都紧闭着,所以我用符文传送进去了。取了一些东西出来……剩下的着实不多了。”
南红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个她不记得自己买过的、风格后现代的黑花瓶其实是以前在坎瑞亚的时候自己亲手制作并且上色上釉的一个花瓶。
她挑眉:“都变这么丑了?”
“它的生命力很顽强,而且还有一些地方保留着你以前绘制的花纹。”
瑟雷恩说。
“我倒是觉得也是一种漂亮。”
拖累了上面那些插花的漂亮罢了——南红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微笑了下,刚想说些什么,听到瑟雷恩问她:“那么,挪德卡莱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当然很顺利啊,南红一下子有些噎住了,只可惜在回到家里之后她甚至在一瞬间生出了一点点“如果不顺利的话也好”的情绪。
“如果……暂时还是如果,我因为一个原因要离开的话,”南红不仅仅是话说得很慢了,甚至说了一半之后,舌尖就在口腔中有些不情不愿地卷起来了一点点。
她咬了下舌尖。
“……算了,虽然很不想这会儿就告诉你,但是这会儿都不说的话,我就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好开口了。”
第79章 倒计时
说话的能力是在日复一日的诉说中锻炼的,南红并未在和瑟雷恩的对话中失去这一能力,而她也确实在返回之前思考过要怎样将自己的所见所得用最安全的方式诉说出来。
她在回到地面上之前思考过自己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到那种整个世界都在排斥自己的感觉,毕竟大蛇奥罗巴斯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之后,被通知“你可以找个时候自尽了”。
但是这种运去英雄不自由的感觉倒是也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她的措辞仍然谨慎。
“就是,如果为了一个很遥远的未来,这个未来大概率是必然会实现的,而且很正面、很积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种未来,我需要离开提瓦特,或许要过上很多很多年才能回来,而在这个过程中,为了我能够顺利的做成我想要做的事情,我需要整个世界都不再记得我。”
南红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倒也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样会一边说一边发现自己非常难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已经过了那个很容易看到了自己能够放下心来的人后就将心里头觉得不那么快乐的事情翻上来的年纪;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的让她难过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以至于这一次都快要不能算什么;
或许是因为尼可提到的未来的确是光明美好的——想想看,她肯定会回到提瓦特来,在找到了办法之后如果不解决问题岂不是白去找了问题?而解决完深渊的问题、解决了法涅斯所格外担心的问题、剩下的还能有什么问题呢?不死诅咒吗?
她要是把法涅斯的心头大患给解决了,让这位在尼可的描述当中为了人类已经快要彻底碎掉,全身上下都带着珍珠一般的母性光芒的天理不用再继续纠结于原初文明交给祂的希望和如今这些人类的生存难题,别说是在取消了对于坎瑞亚人的诅咒之后把这些人原本应该有的正常生活给归还回来了,就是在法涅斯的头顶上跳踢踏舞又有何不可?
这么一想,未来似乎真的非常光明也非常的前途可期——只是要分别上一段时间,会让他们两个人都孤独上一段时间,但是瑟雷恩也是要忘记她的,所以对于他来说或许并不会那么孤独,一直到她回来、解决了那些问题并且归还世界树对于她的正确的认知。
至于说那时候是多么强烈的情感爆发,南红颇为乐观地想,等到了那时候,失而复得的喜悦应该会压过其他的一切情感排列第一吧?
这样的话,似乎除了从现在开始到分别的那段时间,剩下的全都是光明且美好的希望啊。
况且,就算是从现在到分别的这段时间,明明也可以珍惜着时间过得很快乐——应该会有好几年甚至是好十几年的准备时间呢,又不至于说是今天说了这件事明天就要准备原地飞升。
一想到这里南红的腰杆子挺得都比先前刚刚把斗篷挂到衣架子上去的时候直了不少。
“总之。”南红抿了抿嘴唇,“情况大概是这样,剩下的……它有点像是须弥那边的禁忌知识,只不过表征并不是魔鳞病,而是更坏一点的表现方式。”
她仍然还站在原地,在瑟雷恩的注视之下,南红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的课堂上,就像是在占星术的课堂上,分明是自己不擅长的课程,却还在这门课上开小差吃零食,被抓包的时候就这样局促地、双腿并拢、脚尖甚至凑在一块儿地站着,一双眼睛睁大并且眨动睫毛的频率非常低地看着此时正面对着她的那个人的眼睛。
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沉默延续了几秒,一直到南红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瑟雷恩问:“那你带着记忆一个人离开那么久,会不会觉得孤独呢?”
会的吧,应该是会的吧。
至少只要她还留存着在这个世界的记忆,那么她就一定会在一些时刻格外地想念一些人。
璃月有一句很美丽的诗文,是一位诗人在上了年纪之后怀念已经逝去的故友而写: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在诗文中的“相思”是一个非常大而化之的概念,对朋友的思念、对故人的思念、对亲人的思念、甚至可以说是对自己那一段风华正茂的年轻时光的思念。
年纪越长,就越是想念那些过去的时光——又或者说,是因为和那些时光、和那些人分别得太早了,所以才会越来越想念,在自己的记忆中愈发地将那些时刻、那些人那些事情美化到像是纯白无暇。
哪怕升高维度之后的世界里其实也是非常热闹的,而那些文明的人们也都会非常友善,但是只要她的记忆不被消除,她一定会不可控地怀念自己在提瓦特的一切——而她在提瓦特的一切,百分之九十以上值得怀念的时刻或者事情,一定都有他的身影。
这叫人如何不想他呢,这叫人如何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膝盖,想念遥远的故乡、遥远的、一切都按照她最喜欢的方式摆放的家呢?
但是南红沉吟片刻,她抿着嘴唇笑了下,说:“会想你的,但应该不会太寂寞吧,毕竟我要去的是有文明的地方,就当是一场持续上很久的旅行……旅行还算是快乐的嘛。”
“再说,我总是会回来的——先不谈这件事了吧?我怕一不小心说到一些我不能够透露的细节,似乎这需要是一场只有一个人的出发。”
南红到现在为止说的话都还有些语焉不详,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说到这一步,点到这一层,也就不用再冒着危险多说些什么了。
她朝着客厅的方向走了两步,距离门的位置更远了一点,壁炉那边传来的暖意变得更热烈了,也逐渐像是一个宽大的胸怀似的将她拥抱在了里面,南红有些松松地叹了一口气。
瑟雷恩问她:“你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你问我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还要这样犹犹豫豫地说这些做什么的话,我应该怎么回答。”
南红的回答不是非常老实,这个问题就不是瑟雷恩会问出来的——但她想了想,觉得如果是自己可能就真的会问出来:如果她真的气极了,想到这些牺牲,想到……
在将心比心之后,她反而觉得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比起先前要痛好多。
而且,她的性格注定了她确实是会甩脸色的那一个——本应该因为家里到她这里三代经商而非常擅长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因为从小就遇上了不对的人就此走上了一条弯路。
瑟雷恩:“你是这样想自己的吗?”
南红点了点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抱着你哭说因为我好矛盾啊。”
“我又希望你能一直想我,又希望这段日子能够无痛地快速过去,就是,等到再会的时候,喜悦是多过感慨和悲伤的。”
她被瑟雷恩抱住,虽然不怎么用力但确实抱了个满怀,至冬国这儿的气温注定了人们总是穿着宽宽厚厚的衣服,就算是将斗篷摘下来了也还是宽宽大大的,能够像是一卷让人感觉到安心的被子似的把人裹在当中,鼻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放松到了几乎可以再下一秒的时候睡过去似的气息。
于是南红后面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这样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并且就真的没有再说出来。
瑟雷恩的身上比她想的还要更暖和一些,那些蓬松的纤维里面储存的全都是令她想要将眉头完全松开,全身上下每一块先前在用力的肌肉也都放松下来的温度和气息。
她于是就真的把自己的上半身给靠了过去。
“其实我也没有真的这么想自己……”
“这样辛苦的事情却要让你来做。”瑟雷恩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原本很在意的是这个,但是,转念再想,整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比我们更应该站出来,所以我又想如果你以前不那么想要成为天才、又没那么容易如愿以偿该多好。”
南红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很短促地笑了一下:“那我还是很天才的,而且也是一定会成为天才的。”
“是的。”
瑟雷恩说。
“所以我又想,等待对我而言不算难事。”
他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南红的后背,很像是在给小孩子讲故事的时候回顺手去做的那种安抚性的动作。
“这个世界必须要将你遗忘才行吗?”
“是的,否则我会在第一步的时候就被绊住。”
“好,但是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擅长等待。”
南红几乎要抽鼻子了,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也更用力:“我会记得的。”
*
如今的愚人众尚且还没有——远远没有表现出五百年后的那种横行七国的架势,也做不到在别的国家里头说要解决掉曾经守护这个国家的一条龙这样嚣张的行径。
但是找个人确实不难。
空此时还在七国旅行,他的行程来到了璃月,璃月的层岩巨渊是整个坎瑞亚灾变之中受灾很严重的地区了,空来到这里之后帮忙做了点净化、吸收深渊的事情,还帮着将垮塌得很厉害的地下矿区清扫过了一遍。
这一处山区的璃月人都很感谢他,这名声甚至传到了璃月港中去。
南红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父母了。
她的父母倒是除了上了年纪之外一切都好,当初生她的时候双方年龄就不很小了,都是三十出头算是一定程度上的老来得女,如今心力不如从前,而且还有偌大的一份家业在手中,平日里逐渐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晒太阳和听戏听曲、甚至是品评茶点上。
这样松松泛泛的生活让南红很是放心,她三四个月会回一趟璃月,不过是一次传送的事情,但是父母确实会很安心——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虽然先前坚持着没有离开坎瑞亚,但是却没有因为坎瑞亚的原因而过得多么不好。
人年纪逐渐大起来之后,心宽比起别的来都更能保证他们的平安健康。
既然能够顺路,那么顺路一下当然是最好的,南红去关心了一番父母的状况之后,就去找了空。
——丑角已经提前帮她在空这边“预约”过了时间了。
丑角在坎瑞亚时期所代表的地位是一个有些尴尬,但又确实很好用的位置——一方面,他的政见其实是几乎不被采纳的,于是保守派能够调动的关系和势力确实就比较少了,相比起他个人的能力发挥作用,有不少都是祖辈的余荫。
但是当坎瑞亚灭亡了之后,那些因为坎瑞亚的灭亡而认为责任应该在对方身上而彼此仇视的故国旧人们基本上都没有觉得他是应该为此负责的,甚至还觉得已经提出了谏言并且被边缘化的他着实是智者当中最不被看好但是最争气的那一个。
于是,更多人愿意配合他而不是把他当成敌人,不管是戴因斯雷布还是最近已经逐渐开始和他有了些争吵的空都是这样。
这两个人之间的争端是因为什么,丑角此时也还没有完全弄清。
另外,虽然发生了争吵,但是毕竟旅伴之间的感情还在,以及空做为坎瑞亚名正言顺的王储,戴因从法理上就要忠诚于这一位王储……如此之类的一些关系,不管是空还是戴因,看起来都不是很想让外人知道他们在争吵些什么。
不过,这就和南红的目的没有半点关系了,她约到了和空交谈的机会,而空也并不只是拨冗来解答她的一些困惑——空同样也很高兴于她能来。
此时的他看起来疑惑比起先前更深了,或许是在关于坎瑞亚的问题上,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见解,但是在当南红告诉他说自己将会带着他换个地方交谈,并且在交谈之后或许还要消除掉他的记忆的时候,空将自己脸上的困惑神色一抹干净,随后认真起来:“希望我能够帮上你的忙,南红小姐。”
*
还是在晨星空间站,没过多久之后白金色的光芒又一次从窗外划过,尼可也来了,她变成人形之后盯着空看了好一会儿,有些好奇地伸手戳了戳空的身体,然后感叹:“好像……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我还以为降临者会很不一样呢——毕竟听说第三降临者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只是投入了灵魂。”
空有些腼腆地微笑了一下,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也听了一段南红在几天之前听过的话,被震撼——尤其是被尼可关于“创造出了他的文明或许从位格上来说甚至要比创造出法涅斯来的文明更高,有可能他是更高维度的文明所创造的使者”这样的猜测贴着耳朵转了一圈之后,空有一点懵懵地抬手揉了揉脸颊。
“我曾经也能行走在时间上吗?只是后来失去了这种能力?”
空思索了很久之后说,自己确实已经没有了关于时间之类一切理论的记忆。
“但是,”又过了一会儿,空有些迟疑地、声音缓慢地说道,“这么一说的话,好像确实存在着一些疑点……我不太确定。”
“我不记得我的文明是因为什么原因覆灭的了,我只是知道世界上存在着无法逃避的灾难,而这场灾难迟早会来到我们这个文明,所以为了避免毁灭,我们必须准备着延续文明的办法。”
在他的印象里头,他只是记得自己知道“文明有灭顶之灾”,并且已经覆灭了,他和妹妹各自承载了一半的文明,跨越星海来到提瓦特。
但是这个过程,他却完全没有印象。
他看到了文明覆灭的样子吗?
没有。
他知晓那种灾厄到来的表征吗?
没有。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文明是在什么时候把整个文明从上到下地打包好了之后塞进自己和妹妹的大脑之中,以记忆的方式存在下去的吗?
不知道。
仔细数起来的话,好像他不知道很多他本应该知道、或者至少有所了解的事情,他的记忆似乎是有偏差的——虽然空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被培育出来的孩子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那就是只拥有一部分的记忆。
然而如果是因为时间的话……它确实也能够说得通。
如果一个能够在时间的上下游穿行的文明发现了自己的死期是避无可避的,不管他们躲藏在时间的何处都会被追上,那么他们选择将自己的信息备份,并且运送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还没有升维的世界去,并且在那里成为再度生根发芽的种子,这也确实是很合理并且具备可执行性的操作。
空于是在思索片刻之后,很是决断地对南红说:“我无法确定创造出了我和妹妹的文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文明,但是,既然我是降临者,能够不被这个世界的一些基础规则约束,也能够不被世界树记录,那么,我愿意将我的身份换给你。”
坎瑞亚灭亡的瞬间仍然会在他眼前重现,亡国之后的王储逐渐逐渐地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国度、这个国度中人民的愧疚。
这些情绪生长的速度很快,在他的旅程中,随着他接触到越来越多的提瓦特人,越来越多地认识到坎瑞亚人想要争取自己的命运的根本目的是多么的“理所当然”,空也就越来越认可自己坎瑞亚王储的身份。
在空的身上有很多的头衔。
头衔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呢?
头衔其实往往是可以和责任划上一道约等号的,从某处得来了一个头衔,意味着从某些人那里获得了一份认可,从此需要为一些人负责,成为他们的朋友、首领、庇护者……为他们的未来效忠。
作为一个降临者,或许从这个原本不管从各方面来看都相当高高在上的身份来看,空应该做的是尽量减少自己和这个世界上各种人的交流往来,从而不让自己失去这份与这一整个世界相等、匹敌的力量。
从世界之子变成了某个国家的珍珠,这毫无疑问是将他的身份自降下来,但是空瞧着并不是多么在乎这一点,他甚至似乎都已经没有那么在意自己降临者这样的身份在提瓦特所获得的超然的处境、诸多自由。
在那半个存储在他灵魂之中的世界的未来和坎瑞亚国中那些变成了魔物的臣民们之间,亲眼见证了后者惨状、以及他们无法从命运的定轨中挣脱分毫的无助境地之后,空暂时选择了后者。
如果想要带着那些坎瑞亚的遗民对天理复仇,那么降临者的这个身份非但不必要,甚至还有可能在一些事课成为阻碍。
空于是觉得,如果降临者的身份能够为南红带来一些帮助的话,那么他与南红交换彼此在世界树中的定位也并非不可以。
他对于自己诸多头衔的态度,逐渐从将自己做为文明重生的备份的身份放在第一位,变成了将坎瑞亚的王储这个身份放在第一位。
而在这个身份之下,他认可南红也曾经是坎瑞亚的一份子,并且是曾经这个荣光的国度之中的中坚力量。哪怕尼可的计划现在看起来有一些虚无缥缈,甚至本身也是建立在有一点像是法涅斯创造的“命运”之下,是对于未来的一个下注,他也愿意在此时放下自己的筹码。
哪怕结局是失去自己的崇高,哪怕到最后的成果并不如他们的意愿——但是这仍然是一个值得迈出一步的尝试。
如果一成不变的话,人类就会像是草木一样蜷缩在法涅斯的庇护之下,就算三月的光芒照耀在地面上也岿然不动地完全没有半点对于天空的好奇,人类也不会尝试着和深渊搏斗一次、两次、三次……坎瑞亚这个国家不会出现,创造了法涅斯的原初文明不会制造出法涅斯和晨星空间站,甚至就连创造了双子的文明也不会尝试着将自己的信息备份到双子的灵魂里面去。
尝试着一成不变的是法涅斯,而就算是法涅斯也是在退无可退之后才选择了一成不变。
要如何交换记录在世界树中的身份,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但是世界树本身也是有管理员的,须弥的草神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管理世界树。
只要有管理员,那就一定能够对于世界树中记录下来的“数据”做些什么。
这不会成为制约他们的问题。
空想了想,随后非常认真地说:“除了降临者的身份之外,我还可以把我的部分灵魂交给你,你可以用它做为罗盘——如果我真的是由一个更高维度的文明创造的话,你就可以凭借它的指引找到创造了我们的文明。我不确定它能为你提供多少帮助,但是但愿它可以帮助到你。”
他说到这里,这位从外表到内核都格外温柔的王储微笑起来,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千万要记得,在回到提瓦特的时候,将我的灵魂归还给我啊——我还需要用灵魂里头储存的那些信息再现创造我的这个文明呢,总不能因为成了坎瑞亚的王储,要为坎瑞亚复国,就忘了我被创造出来的原因。”
他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句让氛围轻松一些的添头而已,甚至可以说是一句祝愿,祝愿南红能够顺利地完成她的任务回到提瓦特来。
空在离开的时候将自己的记忆斩断了,并且告诉南红,之后准备开始执行这个计划之前,把他喊到晨星空间站里来,他会在重新拿起这段记忆之后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她。
空离开之后,尼可若有所思——她想了想,然后告诉南红说,她打算去向魔女会中那些特殊的“老前辈”们索要一些东西。
魔女会中的一些人其实有点像是她、像是现在已经死去的三月女神——她们同样来自很遥远的地方,而她们的见闻中大概也会有一些来自更高维度世界的信息。
这些东西全都集合在一起吧,尼可说,将这些组合在一起之后,或许也可以组成一点像是索引似的信息组合。
但愿这些信息能够为她的探索起到一些帮助。
*
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三年,须弥学者赞迪克的课题变成了《世界树与草神对应机制的研究以及如何暂时在没有神之心的情况下替代小吉祥草王的身份进入世界树》。
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四年,空和戴因斯雷布的旅伴关系彻底破碎,空宣布与戴因斯雷布决裂,一位坎瑞亚研究院中非纯血的前稻妻研究员以魔物的姿态出现在了空的面前,这一次他的自称仍然不是他的真名,空与当年在须弥遇见的坎瑞亚贵族,克洛达尔亚尔伯里奇重逢,他并不非常意外地发现对方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对天理的复仇——他组建起了深渊教团,一条路走*到黑地利用着深渊的力量,而那位稻妻研究员正在深渊教团之中,仍然是做为研究学者而存在。
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五年,纳塔地面上的深渊灾难暂时被清理干净,只剩下那些仍然徘徊在夜神之国中的深渊力量。
而同一年,在南红的张罗之下,她的父母从母亲那边的旁支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此时她的父亲已经有了些老年痴呆的征兆,总是会对着那个只有十一岁的女孩子叫“红红小宝”。
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六年,当初那个才刚刚离开水仙十字院没有很久的枫丹孩子雷内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天赋超群的年轻学者,他开始与自己的老朋友一起推算世界式,他通过推算得出了一些结果,并且持续与那位好心的给予了他那么多教程的研究员前辈通讯。
“枫丹一定会被水淹没,一定会有枫丹人被溶解在水中,最后孤独的水神一定会在神座上哭泣——这是既定的、一定会发生的预言,并且书写在了星空之上,但是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被确定的。所以说,如果由我来认为操控这场洪水,将那些罪大恶极、无可饶恕的枫丹人溶解在水中,并且尝试着制造一场乌龙,让本应该在剧院中进行一场座无虚席的演出的芙宁娜女士面对空空荡荡的剧院,并且剧院的座位上还写着‘你是世界上最烂的演员’——我相信经过这样的安排,芙宁娜女士一定会跌坐并且哭泣起来,这样也会符合预言的需求,枫丹注定要遭受的劫难其实也可以就这样过去,对吗,老师?”
南红肯定了雷内的想法,并且在看到最后几行的时候拿起这封信来也给瑟雷恩看了,她指着讲到要如何让水神孤独地在神座上哭泣这一段,笑着说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有想法,这的确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她然后叹了口气,抬手去抚摸爱人的脸,指腹轻轻地将一缕落在他脸颊上的发丝,但最后发丝的末端还是垂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倒是不知道枫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但愿他们的安排能够成功,最好对于水神的安排也是如此,我听说那位年轻的水神是一个很年轻活泼的少女。”
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七年,深渊教团开始变得活跃起来,而须弥的学者赞迪克终于在攻克了与神、与世界本源有关的那个对世界树瞒天过海的课题之后转正成为了愚人众执行官。
在世界树中删除自己,这可以削减人和世界的关联;同时用深渊的力量来顶替世界树进行“记录”,则可以稳固住这个人的存在,令其不至于成为“不存在之人”,而在天理的秩序之下,放逐深渊其实反而是整个计划里面最容易做到的。
至于说怎样和降临者更换身份,这一个问题的理论性更强,赞迪克进行了非常长的推算和论述,但最终也给出了解法。
在同一年,南红沿着当初空没有特别深入的遗迹,来到了层岩巨渊的深处,并且发现了一处倒悬的遗迹,她从那遗迹的池水中找到了一些残留的与时间有关的祝福力量,这种力量可以一定程度上让不死诅咒倒流少许,从而缓解这一诅咒对于坎瑞亚人的伤害。
而在更深处,天钉落下的地方,深渊的力量在此处恣肆,南红在看到这里之后,便知道这是一处非常合适的锚点。
——她会靠着空送出的那部分灵魂,以及来自魔女会的知识让自己找到更高维度的文明,但是要如何从那文明归来,这却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南红估计着,自己有一定的概率无法带着记忆归来——脱离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她需要和空交换在世界树中的身份,而对方现在的身份是深渊的王储,所以她也需要给自己沾染上足够多的深渊的力量才能够以假乱真。
当然,用深渊的力量来稳固住她的存在,这个过程也需要她和深渊的更多接触。
一个具备完全的对于提瓦特这个世界如何演变成如今模样的认知、携带着深渊力量的人从天外归来,这样的剧本听起来有点像是尼伯龙根二世。
法涅斯真的还会继续保持沉睡吗?或者说天理的维系者会不会做点什么?
南红不那么确定。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将自己的记忆进行了复制,然后存放在了提瓦特世界里头,那些并不怎么被天理监控的角落。
如果她必须以失去记忆的方式回到提瓦特来,那么其实将记忆存储在晨星空间站或是那个古老的月神文明遗迹里头并不是个好选择。
从零开始的话,她的言灵术首先就被禁用了。
哪怕她仍然还是那个很有天赋的她自己,但是没了坎瑞亚那样的环境,也没有了足够优秀的老师,还没了研究院给予的氛围,她大概是不会再度踏上这条学习道路的。
没有言灵术没有符文,她就去不了这两个地方——当然也无从知晓这两个地方,所以记忆还是要放在地上,相对来说更容易接触到的地方。
那么什么地方比较合适呢?
渊下宫白夜国是一个,这里当初可是直接存放了禁书的地儿;层岩巨渊之下也是一个,有这些在天钉的影响之下都没有消退的深渊之力,屏蔽天理的视线自然是很足够了;再就是坎瑞亚。
没有什么比过去的家更合适了。
坎瑞亚虽然其实也可以算是一种不容易去往的地方,但是坎瑞亚倒是有一个相当不错的优点:
她和瑟雷恩一起度过的时间太长了,南红有点难以想象在世界失去了关于她这个人的记忆之后,瑟雷恩的记忆会变成什么样子。
理论上来说,应该会有旁人出现并且填补上那些空缺吧——但是真的能够凭空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吗?
南红有点自信,甚至或许在一些人看来都可以被称之为“盲目自信”,但她的确觉得其实哪怕谁都没有了记忆,她也还是或早或晚会和瑟雷恩碰到一起,然后逐渐,或许会从不一定漏洞百出的记忆里面找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这或许也不能说是完全心理上的自信。
她在坎瑞亚留下了一个符文,用深渊的力量来保存了它,这个符文也和她的记忆一样被零零碎碎地总共分了三份。
而这个符文算是一个祝福——祝福最好的结局可以发生在他们身上。
第80章 离开提瓦特
“天理仍然在沉睡,祂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想要维系提瓦特世界之外的屏障并不容易,更何况操控这一处的时间对于祂来说绝非易事。”
尼可在更多的时间中奔跑,将那些自己需要留下的话语留给未来,她毕竟是月亮带大的孩子,于是在月亮的光芒黯淡了之后也接起了月亮曾经做的事情——指引人类,告诉他们接下来可以往哪里走。
“对于金目乘黄月驹来说,时间是一个非常巧妙的东西,”她对南红说,“所以,我的确可以送你回来,但我不可能将你送到尼伯龙根的蛋壳之内,所以最后的几步,就要靠你自己的了。”
“当我离开了这里,在尼伯龙根的蛋壳被彻底移除之前,我都无法再回到这里,否则我在这里的时间会形成一个环形,有很大的可能,我将从此把自己封闭在这个环形之中,彻底无法脱离。”
在时间中奔跑的白马有自己必须遵守的规则,对于她来说,虽然帮助人类、为人类指引方向甚至是帮助人类度过深渊这个和世界终焉也差不了多少的灾厄都是她自愿并且颇为乐意奉献自己去做的,但是为了最后的一步搭上自己的一辈子,那就有点太奉献了。
南红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三月女神已经为人类文明的成年与自由搭上了三条命,已经帮了这么多忙的尼可应该去享受余生的自由。
尼可叹了口气:“不过,我其实还是很喜欢提瓦特的,我希望尼伯龙根的蛋壳可以尽早地被摘下来,深渊的问题可以尽早解决,那时候我还可以回来看看。”
她金色的眼睛看向了空间站之外,那破碎的月亮宁静地漂浮在虚空之中,光芒虽然已经非常昏暗了,却仍然还在照耀着。
白驹奔跑在时间的原野上,一往无前地冲向过去的旧时光,司掌夜空的三姐妹与天理之间尚且没有真正地成为立场上的敌人,那些温柔得就像是过往那并不苍白的月光一样的手握着梳子,梳理过她柔顺的银白色的鬃毛。
稚子的思念是一条不可断绝的丝线,被搭载在了命运的纺轮上头,随着它的转动,将一颗本来多么自由的心脏留在了这个悬臂边缘的星球。
在晨星空间站的尼可扭头看向月亮的时候,蒙德的魔女会茶点聚会现场,那个被分出来的一缕的、行走在七国之间的尼可也在抬头看月亮。
从世界之内能够看到的月亮只有霜月,她对着月亮隐晦地举起了杯子,一旁,艾莉丝正在和一只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糖霜的蛋糕搏斗,她要尝试着在不让里面的奶油溢出来沾到盘子上的前提之下将这个蛋糕完美地、仅仅用小勺子切分开来。
而芭比洛斯正在整理一本占星术方面的教材。
她觉得维瑟弗尼尔写的占星术教材虽然很好,但是对比起他本人的那些成就来,还是太过平淡也太过的平易近人了。
普通人阅读这本教材竟然也能慢慢地钻研入门——这就很不适合用来筛选天才。
但是芭比洛斯想要的是天才,虽然不一定能够和她一样天才吧,但是至少也要和她差不多?至少也需要跟上她的节奏吧。
所以,她的教材就写得非常跳跃,一个理论和另外一个理论之间往往会跳过很多本应该对学徒说清的推论过程——芭比洛斯是这样认为的,一本教材本就应该做为一份预筛选的试卷而存在。
“提瓦特的星空……”
她如是写到,那一手相当行云流水的花体文字书写起来速度是相当的快,羽毛笔的笔管在羊皮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写到一半的时候,芭比洛斯想到自己应该往教材里面添加一点图片。
毕竟如果是一本干干巴巴的,只有文字而没有图片的教材的话,很多小孩子应该都不会感兴趣吧?她可是不想错过那些混在孩子堆里面的天才。
诚然,从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学习占星术似乎是对孩子的一种虐待,甚至可以上升到“拔苗助长对于天才们而言是否会造成伤仲永的结果”这样一个可以让辩论队针锋相对上很久的话题。
但是,芭比洛斯将自己的眼睛瞄准了当初坎瑞亚对于孩子们的筛选方式。
坎瑞亚的分流专精其实没那么早。
但是在魔女会中众所周知的是在坎瑞亚最后的倒数三十年里面出了个成长速度飞快、甚至从现在看来都超过了莱茵多特、假以时日能力压海洛塔帝的存在,而对方对于符文感兴趣的年龄也很小。
有如此珠玉在前成为可以锚定的目标,芭比洛斯的标准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她于是直接抬手召唤出了一个明亮的星盘,随后将这个星盘拍在了当前的笔记本上。
笔记本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非常完整的星盘形象,但是,这个星盘的形象让只瞥视了它一眼的芭比洛斯生出了几分奇怪——对于提瓦特的星空了然于胸的芭比洛斯意识到了这个星盘和过去的不同。
它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是从前她观测到底那几次一样,小小的变动推动着命运走上一条别样的岔路口——就像是对于枫丹未来的预言一样,原本的预言被以相似但却又完全不同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芭比洛斯试图阅读这张星图,她其实没有看到什么非常明显的、既成的改变,她只看到了一个命之座似乎要离开这片天空。
它摇摇晃晃的,似乎是想要逃跑。
*
南红将戒指套在了中指上。
她的手是那种骨头架子比较小的手,肉长得倒是非常的均匀,于是从指尖往下都是直直的模样,线条是相当细腻的漂亮。
因此,她在戴上戒指之类的东西的时候,动作总是能够很顺,并不会在骨节处有点卡卡顿顿的,这样的手也的确很适合被漂亮的戒指妆点。
戒指本身并不能说有多么的出奇——格外先进或者说是特别令人亮眼的设计理念?没有这回事,坎瑞亚的艺术水平的确不低,但是在王伊尔明逐渐从英明走向昏聩极端的这几年里头,坎瑞亚的艺术教育的确在深渊这一更为重要的事情面前让步了,而整个国家上下的艺术水平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提升。
她张开五指,对着灯光照了照,指尖是亮闪闪的,手指上头的戒指也是这样,最上面的那块主石不是天然的矿石,而是某种用相当罕见的,结合了深渊和残留的月神之力,将其用于栽培水晶后,因刺激产生的一种浅紫色的晶体。
这个晶体从被培育出来到现在都还没有被起过名字,但是它的功效却已经非常明确:
深渊,是一种整个宇宙里头到处都是、并且不管逃避得有多么遥远,都早晚有一天会追上来的东西;
三月女神的碎片,三月的力量早就已经在千百次的轮回过后彻彻底底地与提瓦特联系在了一起——当然,千百次的轮回是进行矿石培育的赞迪克所不知道的内容,但是三月女神的力量的确能够在一定意义上代表提瓦特,并且不会和天理的力量那样与深渊进行非常强烈的反应最后湮灭,是最适合用来进行这一培育过程的力量。
原本的话,如果寻找来尼伯龙根埋入地下的地骨,也不是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尼伯龙根的地骨在被投入地下做为地脉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天理握于掌中,顷刻炼化的样子了。
在这一方面,如今已经成为了博士的赞迪克会更偏向于选择与天理关系更小一点,或者说,被天理的掌控程度更低一点的力量。
用深渊做为网络,来勾连出这个万事万物都终将衰败的宇宙的模样,然后用三月女神的力量做为牵引,也算是一种星海漫漫,但愿能够凭借此物,把人接引归乡的意思了。
不过,这东西被做成了戒指的形状,的确和旁人都半点关系没有,南红一开始也没有想到。
毕竟,在整个世界或许要毁灭这个问题面前,个人的一些仪式性的东西显得就没那么重要了,或者说,如果真的要讲究仪式感的话,南红会更乐意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来走这个仪式感——哪怕这样看起来像是在把自己当成璃月戏台上头的老将军,背后一把一把地插得全都是旗。
不过是一个婚礼,一个去负责公证的机构那样走个过场然后将一本证明拿回去的流程而已,南红甚至不怎么把公证处这种东西当回事,毕竟坎瑞亚这个国家都没了,当初在坎瑞亚结婚的人,别说是有没有把结婚证记得带出来了,就算是那些负责盖章的工作人员、负责盖的那个章、甚至是坎瑞亚这个国家做为一个政体宣布这些婚姻有效并且神圣的法理基础……都已经在那场灾厄之中彻底化作灰烬。
南红并不觉得有谁会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仍然认为领证非常重要。
“所以,哪怕是到现在,如果要按照璃月的说法,你们其实仍然算是无媒苟合?”
赞迪克——如今已经更多地被称呼为博士了,他的嘴是一款经过各方认证的毒,如果他乐意在武器上头舔一口,那么将这把刀送去隔壁的片场,就会出现有另一个人在刀上头舔了一下之后倒地不起然后场外响起一些做为背景音的观众笑声。
博士做为教令院中非常典型的一位毕业学者,就像是教令院中的其他同学、同事们一样内卷。
每个年轻人必须在毕业之前学会二十种语言,这其实是知论派的要求,但是并不妨碍博士也用这个标准来严格要求了自己,于是他不仅仅精通璃月的语言和措辞,甚至还能在这些时候对理论上来说绝对是自己前辈的人发出一些尖酸刻薄的“嘲讽”。
南红垂下眼睫,她摇头,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是你的话,博士,我会先计算好自己挨打的概率有多少、挨打起来到底疼不疼,随后再决定自己要不要说这种话。”
她抬起书来,在用手肘重击向博士的脸的时候,她的手臂边上甚至还亮起了一些符文,这些符文都很简单,是一些基础的加攻速、加疼痛、顺便让对方能够恢复得更快但是淤青能够留下更久的……符文,以南红现在的实力水平,她甚至都不需要动口说话,仅仅是心里想要这些符文的出现就可以了。
她的手肘非常沉重地砸在了博士的脸上,将并没有戴上面具的年轻须弥学者给砸了个眼冒金星——南红的确有收手,所以这一击甚至没有损伤到这位还没能在战斗实力上长足地提升自己的学者那脆弱的鼻梁。
但是,青紫色的瘀痕是必然会留下的,除此之外,加倍的疼痛感也会像是被焊接过了似的停留在他的脸上。
做完了这一切的南红冷笑一声:“你懂什么恋爱?呵。”
杀伤力极强,侮辱性也不容小觑,南红转身离去的背影甚至是潇洒的,没有给博士留下哪怕半点迟疑,博士捂着鼻子,他感觉到了一点鼻血从鼻腔内逐渐贴着皮肤往下流的那种热热的感觉。
第二天再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就戴上了一副面具,并且是在鼻尖这个位置,像是鸟喙一样尖尖地向前伸出来的模样。
他宣称这副面具的灵感来源是那些医生,专门防治疫病的医生,南红在听到这样的“争辩”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然后饶有兴趣地问他:“今天还好吗,赞迪克?”
嘴毒而且嘴快造成的不怎么美妙的结果,之前博士就已经感受过了,此时的他虽然不至于多么的谨言慎行,但是好歹知道了此时最好不要这么回答。
他低低沉沉的、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南红的眼睛弯了起来,里面装着的笑意明显得不行,而在几乎是完全的同一时刻,她的手伸在桌下,手指点在瑟雷恩的掌心上头,轻轻地挠了两下。
瑟雷恩不怕痒,哪怕她的动作轻得像是羽毛一样,但是不怕痒的人怎么弄都不怕样——不过他仍然将南红的手指握住在掌心里,然后慢慢地摸索到了她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上头镶嵌着的石头并不是什么很容易升温的石头,哪怕是一直这么佩戴着,它的温度也还是低低的,手感凉凉的。
南红就不说话了。
这个戒指完全是瑟雷恩的主意,他将这一枚戒指为南红戴上的时候,姿势完全就是求婚样式的单膝下跪,低头注视着她的手指。
他的睫毛是很长的,垂下来的时候,在眼下投落了一片形状相当漂亮的阴影。
“这算是一次求婚吗?”
南红抬手看自己佩戴上戒指的样子,虽然设计样式没什么特别的,但确实各种线条和图案都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她刚想说这样的话她就答应了——但是,瑟雷恩说:
“不是。”
他仍然没有站起来,而是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起头来看向南红,那双沉静的蓝眼睛注视着南红的眼底:“不算,只是希望它能像是不会断开的风筝线。”
南红小时候虽然接受了非常内卷的学习观念和要求,但是她的父母也从来都希望她能够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所以各种玩乐的东西也没有短了她的。
在坎瑞亚国中那个最大的公园里头,在人工天气系统造出来的风里,南红就曾经一边倒退着往后跑,一边手中扯着风筝线,将天空中的风筝拽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让它能够在这些并不非常适合放风筝的风里面飞得更稳更高一点。
虽然说坎瑞亚的人造草地基本上都是平坦的,但是南红的鞋跟还是有一点点的,倒退着跑起来的时候也还是容易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绊倒了平地摔。
但是南红跑得就很自由,因为她知道瑟雷恩总是在自己的背后看着的,她要是保持不了平衡的话,瑟雷恩是一定会在她的脑壳子着地之前把她先给接住的。
所以,风筝这种东西,瑟雷恩当然也可以说是从小便知晓。
不会断开的风筝线牵挂在风筝上头,那么不管风筝飘到了多远多远的地方,最后总是会沿着这条线牵引的方向回到提瓦特来的。
“毕竟在那之后,这上面的主石就不怎么派用场了。”
瑟雷恩说,他低着头用嘴唇碰了碰南红的指尖。
“到时候可以慢慢更换,到那时候才算。”
南红想了想,说:“那现在,我还欠你一枚戒指——但我一定会找到与它、与你匹配的材质。”
“我想要在交换的时候,”南红停顿了下,想了想,“把一切都告诉你。”
*
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十年,整个提瓦特各处的准备都已经做得很充足了。
在须弥,教令院和愚人众有了不少接触,从坎瑞亚灭亡之后的第三年逐渐展开的那些合作愈发地让教令院对愚人众放开了那些警戒。
他们此时还不知道愚人众在谋算的是些什么,他们对愚人众放开了一部分的虚空系统的限制,允许这些愚人众士兵们使用虚空终端。
小吉祥草王此时被限制得并不多——这会儿的大贤者之类虽然将她与大慈树王相比后得出了不那么满意的结论,但是,小吉祥草王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是神明,并且是司掌智慧,将来会带领着教令院继续在学海上朝着一切现有知识的边境发起冲锋和挑战的存在。
但是她还是一位非常年轻的神明,年轻得像是一张纯白的纸张,甚至年轻到了还在很努力地学习大慈树王留下的遗产,但是还会被这些仿佛烟波浩渺的遗产淹没从而有些发愁自己学不完某些知识的程度。
所以,博士很成功地将自己需要的节点藏进了教令院中,以病毒绑架的形式获得了临时的虚空掌控权,并且将自己在虚空当中的掌控权经过一定程度的扭曲、勉强做到了可以以假乱真成小吉祥草王的模样。
而在另外一边,深渊教团开始在南红的帮助下构建起一张以言灵术和符文为基础,以地脉作为载体以及传送通道的巨大交通网络。
少量的、被这些已经转化成了魔物模样的前坎瑞亚人掌控的深渊力量在提瓦特的地下快速流通着,虽然是依托了地脉作为载体,但最后还是在一些节点之间的错位相连之下形成了一个更大的符文。
而这个符文的作用只有一个:转化。
将她的存在在最为稀薄的瞬间转化到以深渊做为载体的存在。
符文的节点最终落在了层岩巨渊深处的那颗天钉不远处,而南红手中还捏着一枚提前已经准备好的、可以将她在合适的时候传送到晨星空间站上头去的符文。
这个地方不适合有太多的人,就很适合将这个世界所有有关于她的记忆全都消除干净。
空不重要——在她和空更换身份之前,空的记忆完全可以保留,而在同一时间,南红会保证空的记忆被符文斩断下来一部分,封存在晨星空间站之中,等到她归来之后,对方的记忆才会逐渐地解封、松动,就像是这个世界对于她的记忆一样。
白驹奔跑在川流的时间中,寻找着唯一的出路;人们也仓促地奔跑在七国的大地上,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日常,尤其是对于一些从来都生存在法涅斯的秩序之下的人们来说,想要突破这一层秩序、改变这个世界,唯有不断地加速再加速、奔跑再奔跑才行。
而那一日也在这样的节奏和狂奔之中终于到来了。
南红提前给自己放了三天的假期。
虽然对于这个世界只是暂时的告别,但是,此时她已经意识到,如果尼可不能在尼伯龙根的蛋壳还没有打破的时候回到提瓦特世界来的话,那么她进入这个世界就只能是在五百年后,未来的火神将整个蛋壳都撬动了一瞬间的时刻回到这个世界中来。
纵然尼可也告诉她,她不一定就会精准地落在那个时间点上,因为在她带着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会在蛋壳附近带起一股永远都不会消散的、象征着时间的风也吹拂到了此地的时间涌流,将她向着过去或者未来吹上几年,但是那所谓的“几年”也顶多不过是个三五十年,绝不可能将她一下子吹到四百九十年前,让她所度过的分别的光阴从这个世界的维度来看只有那么十年左右。
南红心想,她只需要花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一场对于这个世界足足五百年的道别,她其实也是个很擅长断舍离的人。
和她从前小时候所想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呢——她小时候很喜欢把用完的老物件留着,而不是扔掉,布克一世到十五世因此全部被从坎瑞亚的遗迹当中翻了出来,并且存放在了那里的家中竟然还没有被完全烧坏的抽屉里头锁着。
第一天的时间南红留给了父母。
她的父亲已经老年痴呆得非常厉害了,收养的孩子很成熟地询问着护工相关问题,她的母亲的记忆里也很是不好了,她远远地看着这一家三口的相处方式,按下了心里的一部分酸胀,走过去像是当年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似的,和父母过完了这一天。
被领养的那个孩子带着一些敌视、警惕地看着她,南红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名为“既然那么偶尔才出现一次,这样的不孝女还要出现并且和父母扮演天伦之乐干什么呢”的情绪。
这种感觉倒是也没有很错,南红一边将自己的脑袋靠在母亲的膝盖上,让母亲用哪怕很认真地保养却仍然有不少皱纹爬满的手抚摸自己的发丝。
她的父母身上没有不死诅咒,能力也绝没有打破寿数上限的机会,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坟茔倘若没有什么很细致的人在看管照顾着,估计也已经倾颓到分辨不出到底到底这些坟茔都属于谁的程度。
她的确从小是被父母最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长大之后却一次次在众多的选择之中远离了父母。
在对着母亲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南红听到母亲对她说:“你瘦了不少,要记得按时吃饭、多吃饭,要多多地睡觉,这样才能身体好,红红小宝。”
应答过后,南红转身的瞬间眼泪就从眼眶中决下,甚至将脸颊上贴着的几缕发丝都全部濡湿掉了。
父母本应该被留到最后,但是倘若真的留到最后,就会像是让瑟雷恩做为最后被消除记忆的那个人一样,为她的离开平添上多少情感上的阻碍,南红最终还是没有用这样的事情来考验自己。
第二天她趁着时间还来得及,将一些会造成地形的改变,所以在她的估计当中,就算世界失去了对于自己的那些记忆,这些符文所导致的后果也会像是留给深渊教团的那个巨大的传送网络一样保留在提瓦特世界上。
其中也包括一些留给雷内的信息——关于对方的世界式计算枫丹的毁灭,以及要如何阻止枫丹被毁灭的这个结局当中或许会需要的一些信息,她都将这些用别人的名字留在了水仙十字院的遗迹当中——她确定雷内一定会回到这个地方来。
而在第三天的时候,她从瑟雷恩的长黑发中剪下了一缕留在自己身边,很是振振有词地说在璃月的传统当中就是有这么一项。
这一缕长发她用一颗朱红色的矿石珠子串了起来,穿成了一个像是手串一样的东西戴了起来。
“就算到时候我扔掉了和提瓦特有关的所有记忆,”南红摩挲着这一缕已经被她剪下来的,但是手感仍然很好,凉凉的、滑滑的头发,轻声说,“我也一定会记得很清楚我喜欢一头又黑又长又直的头发——公主殿下。”
这是她最早对瑟雷恩的好感,从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到现在仍然没有更改。
黑色的、长长的发丝,当她靠过去的时候,里面也会混合上银色的长发,像是还没有完全均匀的染色。
而当第三天结束的时候,南红便已经站在了层岩巨渊的坑底。
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空了。
空的身上,深渊的力量相当强烈了,他严阵以待地看着南红。
南红点了点头。
时间来到那关键的、约定的时刻。
一瞬间所有的准备都被激发了出来,之前设定在了须弥教令院中,暂时顶了小吉祥草王账号的博士在世界树中输入了那一行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删除要求;在深渊教团中,仍然不把真名据实相告的读经士正在主持着整个传送网络最高运力的运行……
还有在世界各处的那些计划都在同一时间即刻地表现了出来,南红在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像是被削减了一样,她抬起手来看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一瞬间变得像是融化在了液体或者冰块里头似的有些透明了。
但是下一个瞬间,她所站在的位置上,深渊的力量,那些在她看来有点儿恶心的紫色的淤泥状的物体贴着她的脚踝一点一点地爬上来,她的身形反而在其中变得稳固起来。
然而先前的那种存在削减感则始终都没有再恢复,哪怕是在完成了传送之后*仍然没有恢复,一瞬间南红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中还是充满了湿润,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这种空旷孤寂的滋味袭来的时候,她仍然险些被这样的冲击弄得心碎——南红朝着边上看去,空看向她的目光仍然是以前的那种,是充满着熟悉的、坚定甚至坚韧的,空伸手过来,他的掌心当中有一团明亮的光芒。
这团光芒在被南红获得的一瞬间,它就变成了个罗盘的模样,如果南红和空相处的时间更长也更多的话,她就会发现空平常在各处寻找宝箱并且开启这些宝箱的时候,他就会掏出一个这样的罗盘,然后跟着罗盘的指引打开宝箱,从宝箱里面掏出那些扣扣搜搜的奖励。
尼可已经重新变成了白金色的模样,长长的、像是火焰一样的鬃毛无风自动,她精致且明亮的蹄子在地面上来回反复地跳了好几下,没有敲出声音,但是敲出了一些奇异的、浮空的波纹涟漪。
神骏的白马口发人言:“走吧,我们去五百年之后。”
南红翻身上马,白马在她抱住脖颈的时刻扬起前蹄,随后快速地奔跑起来,速度越快越快,南红不得不将她的脖颈抱得更紧。
风贴着南红的耳边擦过,“唰唰”地拉出长长的线条,在金目乘黄月驹开始奔跑在时间中的时候,南红做为被它携带着一起在时间中飞快穿行的存在,甚至看到了风的线条,白色的、浅绿色的,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轻薄的、透明到南红几乎觉得自己没有看见的影子,这些未来的景象快速地在她身边掠过,最终定格在一头燃烧起来的、像是火焰一样明亮的长发,随后是宛如流星的一拳轰碎了天空——
白金色的马驹在一道瞬间张开的裂隙中,那一身金色的鬃毛全部如烈阳一般张开,在一瞬间南红眼中的时间也变化了,她看到一切减慢下来而唯独白驹的速度不曾减弱半分,而世界之外,那些真正的黑紫色的深渊的模样终于出现在她眼前,混沌的、漂浮的、像是悬浊液中的那些小小圆球状颗粒。
她听到身后像是一个肥皂泡被戳破的声音。
很轻很轻的一声“噗”地响过之后,提瓦特的世界又一次在她的眼前愈合回了完整的模样。
而在不远处,南红看到了一条龙。
虽然人和龙的审美必然是不同的,但是这条龙本身却很是美丽,任何在提瓦特生存成长的人都无法诋毁这一点,南红光是这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被天理驱逐到世界之外的龙王尼伯龙根。
尼可回过头来:“坐稳了,现在我要把你送到更高的维度去了,不危险,但是一定会很颠簸,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会抓紧我的鬃毛——但是别扯,好痛的。”
宇宙里头原本不应该存在有风,但是时间仍然可以制造波澜、川流,还有像是风一样掠过整个世界的痕迹。
南红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但仿佛过去了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尼可停了下来,南红手中由空的一部分灵魂变成的那个罗盘正在闪光甚至发热发烫。
上头的指针坚定不移地指向了面前的这颗星球——深蓝色的,外层包裹着一些白色气旋的星球。
“看吧,我果然没有猜错。”
尼可非常自豪地说。
“他果然是从一个更高维度的文明出发的,他就是这个维度的造物——那么现在,让我们成为这个文明的一份子,然后找到怎样解决深渊问题的办法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85
第81章 创造双子的高维度世界
林音关上了电脑。
她伸了个懒腰,随后站起来做了一套拉伸,拿着手机一边刷着看一边走向浴室。
今天要用马鞭草香味的沐浴露,她心想,尤其是要把自己身上的味道给腌得透透的——没别的,就单纯是因为她之后的安排是回到四年前。
很多人都要和她一起回到四年前,因为,时间出现了全新的分支。
对于高维的文明来说,他们内部其实对于这种错乱的时间感很是适应并且自得其乐,但是或许对于这个维度之外的旁观者来说,会觉得他们这一生都像是一团被猫蹂躏过的毛线团一样乱七八糟的。
严格来说,他们这些能够穿行时间的人,在每一个时间的切片节点上都是存在的,但是他们的主体意识却是在不同的时间切片节点上穿梭着的状态。
当他们在放松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甚至会很喜欢,顺着时间的流动方向向着未来缓慢地前进,就像是更低维度的人一定会很喜欢骑着车走一条比较平缓的下坡路,因为这样的下坡路意味着轻松。
但其实在时间里头跳跃也并不那么费力,所以很多人会想要活在一些快乐的时间里头——只不过,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跳过六岁到二十岁这个需要学习知识的时间段。
政府会强行将这么大的孩子临时降低维度,然后老老实实地上课。
当然这些事情和林音都没有关系,她现在比较在意的就是,对于他们这个文明来说,其实从文明出现的一瞬间开始,时间的起点和终点就都已经被定死了,因此,也可以将其称之为一个命定的循环——除非,在一些时刻,时间上出现了新的分叉,就像是支流一样,导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时刻,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需要分批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往支线里面导入自己的存在,从而让自己也存在于那条新的时间里头。
这已经不是这个文明第一次出现诞生支流的情况了。
在这之前,林音所在的文明已经很多次地遇到会让文明毁灭的灾难了。
这是宇宙的大体趋势,从诞生走向毁灭,从创造走向湮灭,从无到有再到无,就像是在一锅煮沸了的、胶质颇多的汤,表面翻滚着很多转瞬即逝的泡泡,这些泡泡的生灭之间有无数的生灵生死,而在这些存在时间不过皮秒的生灵们看来,这个泡泡的存在就漫长到了亘古的程度。
但是泡泡总是要消亡的,所有的物质都会回归到这一锅滚烫的汤里头去——科学家们会说用“汤”来形容这个世界原初的模样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在宇宙诞生的最初时间里头,整个世界都是一锅沸腾的、大约两亿多度的夸克汤。
这时候,或许有一些生灵想要恒常不灭,那么就会在一个泡泡消失的时候把自己即刻传送到另一个泡泡当中去生存。
这样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或许有点像是寄生虫,实际上也确实有点像是寄生虫,都是为了存在而不择手段。
但就像是从寄生虫的角度上来说,自己为了生命不能算是有错;这个文明同样也这样觉得——而且他们的道德总是要比寄生虫好一点的吧?如果在另一个时间线上他们去往的世界中也会有注定要覆灭的灾厄,那么他们其实也不会介意帮助对方学会怎样升维,然后与自己这个文明一样,成为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时间线中悠然永远的存在。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时间线末端的毁灭是在这条支流形成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好了的,那些最为好奇、当然也最为专业的时间探测师小心翼翼地靠近着时间末端的死亡,直到只隔着生死的一瞬,像是透过一层朦朦胧胧的帘子看到终焉的模样。
这一次的终焉也是会从时间的尽头逐渐往前侵吞的,之前的许多支线就是这样逐渐失去了他们记忆中的影子,变成了一片黑红色仍在燃烧的焦土。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文明上下在知道毁灭何时截断这一条新的时间支流之后就秩序井然且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创造新的支流的准备。
林音和这些研究没有关系,但是她知道既然有了这么一条通知,就证明大家又能再苟上很多年。
好事啊,是好事啊。
林音泡完了澡,皮肤还在泛着很有气血的润红色,她躺在床上,对明天很是期待。
哪怕已经有过三次将自己的存在导入时间支流的经验,但是这种事情绝不是有过了三次就会不激动地期待着第四次的。
对于他们这样的文明来说,命运从一开始就是清晰可见的,毕竟时间这个维度对于他们来说从一开始就是探明的存在。
但是支线不一样。
每一次支线就是未来一段时间的盲盒,哪怕可以从盲盒之中挑选最喜欢的一天反反复复地过,但是盲盒本身的质量就决定了在这一段时间内能够过的最好的日子的上限。
这种事情就算是经过了十次、百次甚至是千次也不会腻味啊!
林音在这条时间支线上的运气就不是很好,没有什么特别快乐的日子可以让她在工作之余多去放松放松的,所以,她的期待程度还要再额外多提高上去一些。
这一觉休息好后,林音就将自己的主意识移动到了四年之前的准确时间坐标上。
这个时间坐标现在是静止的。
只有这个文明的政府具备着这样的科技水平:在流动的时间当中强行开辟出一块静止空间,却让他们这些时间行者能够继续在其中说话、动作、思考。
静止的时间四周,文明的一切造物都看起来有些朦朦胧胧的,像是有谁从远处打来了一盏柔光灯。
林音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留着一头长长的、银白色头发的女子,她红色的眼睛在她走近这一段被暂停了的时间中的时候转过来注视着她。
林音下意识地就看回去了,两秒钟之后耳朵有点点红:
美女,你谁?
*
“欢迎,异时空的朋友,虽然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们的确已经等待你很久了。”
星辰的表面不仅仅有白色的气旋,还有一些质地坚硬,但因为色调偏灰白所以并不显得多么冰冷的机械造物,有一点像是龙族的科技,但是又要比龙族的科技走得更远上很多——它们在她的面前铺出了一个平台。
尼可没有降落上去,而是短暂地出了个神。
她的出神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出神,而仅仅在这一下出神之后,尼可就很爽朗地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如果出现在白发金眼的魔女会成员脸上,那一定是很好看的,像是蒙德的艳阳天,明朗的同时空气中还弥漫着苹果香甜的气味。
但是这样的笑容如果出现在一张马脸上,而且是货真价实的马脸上的话,它多少是有些惊悚了。
南红把尼可的脑袋别了回去:“尼可小姐,我不看。”
尼可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然后她就口吐人言了:“没找错,刚刚我去这个文明的时间里面溜了一圈,我们的确没有猜错,运气也是挺好的,这个文明的确是个更高维度的文明,而且确实能够解决提瓦特当前面对的问题。但是,我不太喜欢这个文明的时间,它太线性了,而且生态水平不是很好,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回来帮忙的——但是现在,这个文明的首脑就要到了,我先走一步。”
如果金目乘黄月驹想要甩掉某个人的话,那么除了像是天理这种擅长大范围aoe伤害控场的存在,没有什么能够拦得下她。
尼可一转眼消失不见,而南红站在这处灰白色的平台上,看到一扇门对自己打开,而门后站着的,看起来好像是一位很寻常邻家大爷的老先生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随后说出了一句很有命中注定感的句子做为欢迎。
*
“我们已经应对过了很多次的毁灭,所以,每一次新开出时间支流的时候,我们都还会想,接下来的时间支流应该如何创造。”
“不过,来到你们那个世界的双子,则是在更早的时间支流中被我们创造出来的了——其实应该这么说,他们所承载的,相当于是某一个未来的我们,而现在的我们虽然和那个未来的我们已经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但是那仍然是我们。”
“这么说吧,倘若我们现在所位于的这条时间支流在这一刻彻底毁灭,这儿的所有人都死去了,那我们也不算完全的死去,因为那就是我们的后手。”
“创造出时间支流的办法也是会逐渐用完的,毁灭会追上每一个人,只是有先后的区别而已,曾经这个文明对内寻求创造出时间支流的办法,但是那些办法也逐渐被终焉吞噬,变得无法再一次被运用。因此,倘若我们遇不到来自世界之外的解法,这一次的时间支线或许有可能会是我们这个文明结束的时候。”
所以,好歹现在他们多了一个可以留作缓冲,让他们找到更多办法的时间支线。
或者说,其实不止一个。
双子是在这个文明已经消亡了很多年的时间支线上出发的探索者,因为用上了这个文明当时、甚至是到现在最高的科技,因此在坚不可摧方面有着相当的保证。
他们在宇宙中飘了很久的时间,甚至曾经在休眠状态中因为机缘巧合穿过了一层世界壁。
在穿越了这层世界壁之后,这个时间行者的文明就再也追踪不上双子的行踪了,甚至,对于这对双子来说,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却只能找到神似而非一样的、像是因提瓦特一样的花朵,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世界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因此虽然花朵看起来相似,但花蕊的数量仍然会有区别。
因为是另一个世界,所以如果是去往那个世界的话,就算是重新开始了。
曾经那些运用过的、可以创造出时间支流的办法对于他们来说也依旧管用,只不过,就像是一个人的大脑不管多么的聪明也无法想明白大脑到底是怎样运转思考的,诞生在一个宇宙当中的文明除非机缘巧合,否则也不太可能将一个宇宙完全地探寻清楚。
双子信号消失的位置,他们去探查过,但是得到的结果是那里并不存在着世界的壁垒。
他们无法找到怎样脱离这个宇宙去往另一个宇宙的办法,因此时间支线就一直都没有出现。
但是,对于白驹来说,这种时间行者文明们会遇到的问题从来不会出现在白驹身上,因为白驹的时间不是河流,而是平坦的原野,它们乐意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完全不需要沿着一条线的上下游奔走。
从这种观念上来看,白驹如果不是一个种群而是一个文明的话,他们会比创造出了双子的文明更为高级先进。
白驹可以随便地奔跑在世界之间,除非遇到了物理隔离。
而白驹本身不怎么样的战斗力也会让他们很受限制——有可能这也是一种世界自然的平衡。
所以,当尼可带着南红出现在这个文明的面前的时候,这个时间行者文明就注意到了:
在南红到达的这个时间节点上,诞生了全新的时间支线。
在一条时间支线出现的刚开始,一切都是需要比较官方的探索的,只有当确定了这一条未曾抵达过的时间是足够安全的,他们才会允许普通民众也进入这条时间支流。
“我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那位看起来年长的首脑如是说。
“而全新的时间支流会是什么模样……我想,大概会和你的那个文明有着很大的关系。”
*
而这很大的关系,就是需要好好研究的部分了。
南红在这个能够看到更高维度的文明中,获得了很多空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知识。
就比如说,深渊力量其实是在一个宇宙很是年轻的时候会表现出来的终焉之力——而倘若一个宇宙已经变得成年甚至有点儿要衰朽了,那么终焉的力量就远远不止是深渊了。
“这是个好消息,首先,这个宇宙非常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让我们的文明在里面修整上很久,也可以给你们的文明足够多的时间获得时间旅行的能力——又或者是在生存方面更管用的能力。”
“深渊力量……这已经是非常古老的说法了,在这个宇宙里面,深渊力量早就已经变成了人类可以利用的力量,至少我们这个文明是靠着深渊力量才逐渐解锁了永动机以及一系列相关的能源进步。况且,从未来的眼光去看的话,接纳深渊的确是必要的,至少在这个世界的经验里,只有那些成功地拥有了在两种、后来会变成越来越多种的认知坐标系中确定统一且共存的认知视角的文明,才能够在更后来的一种终焉表现形式中挺过来。”
如果触碰到了那些深渊力量,对于这个文明来说会有很多种解决它的办法,但是文明的真正成年同样需要过这一关——终焉,有些时候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将其称之为考验。
当前,新的时间支流依赖于重新与母星相连的双子才能出现,换言之,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个时间行者文明的存亡被绑定在了提瓦特世界上。
因为以上这些原因,这个时间行者文明更倾向于用另一种方式来帮助提瓦特世界解决当前的深渊有害化问题,然后,他们可以用更为悠闲的方式完成对于整个文明逐渐搬迁到新的时间支线之中的准备、通过与提瓦特之间所存在的那种隐性的联系,来到这个更年轻的宇宙。
这个时间行者文明以及在这个古老的宇宙中生存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他们中甚至有一些人去往了文明诞生之前的时间,通过成功将文明的开创推前而创造出全新的时间支流用于文明的自救。
因此,这个文明对于宇宙的历史了解还算不错,很是碰巧,他们刚好在经过了一番研究之后知道:
提瓦特这颗星球所在的世界,它之所以年轻,并且和这个古老的宇宙相连,并不只是因为偶然。
它是这个从这个宇宙衍生出去的造物。
有这么一个理论,说的是,既然一本小说、一个游戏、一部电影,甚至只是一个村口的老人讲给孩子听的故事里面都可以说的是一个世界的故事,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太多太多的宇宙依托于一个真实的宇宙而存在了。
考虑到人甚至可以在游戏里面找个酒馆坐下来打昆特牌,那么其实在虚拟的世界当中也可以衍生出更多虚拟的世界。
由此可得,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和虚假的比例大概是一比无穷大,那么每个宇宙是虚假宇宙的概率也就被提高到了几乎是一定。
这种理论通常被用来那位那些虚无主义者,用来提醒他们虽然世界可能是虚假的,但是人对自己负责所做的那些事情最终还是会得到反馈,至少在人那有穷的一生当中,虚假的人不会有机会意识到世界是虚假的。
然而事实上却是,因为一种现在还被归类在量子力学之内的理论,所以其实一切原生或者衍生的世界都是真实的,在有人觉得它成真的一瞬间就开始孕育,随后像是那些被搅打出来的、丰富而蓬松的泡沫一样互相贴着彼此,一并漂浮在量子之海上
提瓦特所在的世界,正是因为这个时间行者文明所在的宇宙中的一些虚构而生——更确切来说,它的诞生就是因为这个时间行者文明。
这也就导致了,如果想要少许更改掉一些这个世界的宿命,就可以通过世界之外、令这个世界诞生的意志的方式、而不一定要通过这个世界本身的世界意志集合来完成。
世界的意志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宇宙当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么这个念头就可以更改宇宙中的所有规律。
这是很早就已经被证明了的铁律,同样也是一些人对于“一个资源无限的、没有毁灭终焉的世界”的畅享之所由来。
“所以,”在让南红像是一块海绵似的汲取、学习了很多关于宇宙的知识,甚至还包括一些科学技术以及相关理论之后,那位看似年长的首脑说,“或许,可以用文娱作品的方式,让你的世界如今的模样为我们这个世界所知,在这个世界中做出的选择,也会以同样的纠缠方式影响你的世界发生改变。”
“只不过,关于这个世界,具体的信息还是要靠你提供,我恐怕这是个极大的工程。”
“多停留一段时日吧,将你所能学习的都学去,虽然知识有可能会带来诅咒,但是更高的文明层次,永远都是文明自救的方式。”
南红有些惊讶于为何这位首脑会给予她这样多的友善:哪怕是因为双子的存在、以及她此时的到访给予了这个文明开启一条时间支线的机会,的确值得这个文明所做的一切,但这样的反馈……
当她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后,首脑倒也没有说些什么样的往事,而是讲:
“或许有一天,我们的文明能够再一次靠着和你们的文明的这一段善缘,再次创造出全新的时间分支,又一次拯救、延续我们这个文明。”
*
南红花了不短的时间跟着一个很优秀的游戏工作室研究了要怎样制作出能够让更多人希望有个好结局的游戏。
从这些人口中,她逐渐明白了为什么得是自己而不是维瑟弗尼尔或者是海洛塔帝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是做游戏的话,女玩家对于女角色的容忍度其实还是相当高的。
但是有相当一部分的男玩家。
那是真的有男不抽。
她的存在并未真正地留在那些见过自己的普通人的记忆当中,这些小小的调控对于这个文明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达成的事情。
但是她的存在被做进了这款游戏里头,在尼可带着她跑去提瓦特的五百年后的时候,她也将这个世界未来发展的脉络大概看在了眼里——或许她的记忆会和提瓦特世界原本写定的命运不太一样,但是,那就尽量往好结局上头引导吧。
南红心想:虽然对于塑造艺术作品来说,悲剧确实比喜剧更容易创作,那些留名千年的作品中,也确实是悲剧更深刻、更容易引人发省。
但这毕竟是一个世界的未来走向不是吗?
那就让历史去承担那些沉重的东西吧。
让现在和未来都变得更轻松一些。
*
南红在这个文明里头待了很久。
在这里无法用时间来衡量她所做的事情,但她的的确确地在后台等到了很多的数据和反馈。
应该说,但凡是一个星球,就一定会有吸引人的地方,不管是那些发展不同、表现不同的文明,还是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出现的一个个极具备人格魅力的存在,这些都很足够支撑起一个优秀的故事了。
优秀的故事引发共鸣,走向悲剧的世界会让玩家在评论区呼吁明明包饺子的结局大家也是能够接受的——到了这一步的时候,让故事的走向更自由一点、更温柔一点就是制作组可以逐渐调整的了。
尤其是在到枫丹的时候。
南红思来想去,倒是并没有将和自己没有见过面,只是有过书信往来的学生雷内以及他的朋友阿兰加入主线剧情。
在跟着尼可穿行在提瓦特的五百年未来的时候,她也瞥见了雷内和他的朋友们的未来。
只能说那是一个逐渐失去,但并没有人后悔,颇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未来。
诚然,说“没关系”的、已经成为了大师的雷内其实也很优秀,况且如果没有旅行者这个变量的话,雷内也是真的能够拯救这个世界。
但是南红还记得雷内给自己写信的时候所畅享的那个孤独的水神在王座上哭泣的结局,因为乌龙而空无一人的剧院——明明如果是用这样的办法来达成预言的实现也是挺好的啊。
她在雷内所想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了一点,包括剧院看起来像是在闹鬼所以那位心理年龄没有很大,而且因为是人在扮演神明所以承受的压力要格外大一些的水神哭泣出来的速度要更快些的设定。
后面也还有其实这些是一场设备故障之下导致了画风变异、原本只是想要欲扬先抑的赠予这位优秀演员兼导演的一场生日纪念的设定补充。
反正哭出来也就行了,哭个半分钟和哭个十几分钟的在这一点上完全没有区别不是吗?
而至于说愚人众那边……
南红有一点胆怯地没有去看在自己离开之后的愚人众都发展得怎么样了。
她不清楚如果她在世界上存在的痕迹被抹去了之后瑟雷恩的记忆都被谁替代,但是她非常清楚她自己不想看到这一幕。
而且,因为完全想象不出那样的一个瑟雷恩,所以她在有些纠结扭捏着地将自己的情况说给了这些临时的同事们之后,南红双手合十地表示想要拜托同事们……做掉这一部分的工作,然后手下留情地、不管是过程还是结局,都最好尽量——
“诶,”已经被她用奶茶诱之以利并且说动的同事在点头之后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她手指上的那一枚戒指上头,“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不过,这枚戒指就是——吗?”
南红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同事:“这样啊……说起来,还以为你会更了一自己写这一段,毕竟你也在这段故事里面吧?按照自己想要的进度来,什么时候重逢、什么时候你能够找回记忆——虽然说在这里写成的只能算是一道可能性的轨迹,前后浮动的范围也不小,但是至少你可以自己掌控着,不是吗?”
人毕竟不是完全主观的生命,客观发生的事情会有相当大的影响,比如说被某件事拖住了,又或者是因为某件事必须提前行动——这都是有的。
她倒是也挺想呢……南红心说,但是真的放任她自己来的话,很有可能是一点儿铺垫都没有,就这样速通大结局的剧情。
但这样是不行的嘛。
南红说:“那我还是要角色塑造的,至少也要……五星,要有那种我是个不能被抽离这个世界的重要角色的感觉。”
在脱离了世界树的管控,被更换上了空的身份,斩断了和这个世界的全部记忆之后,南红能够感觉到提瓦特这个世界对她产生了一定的排斥——大概是因为她的记忆吧,那么,当她在回到这个世界并且恢复了记忆之后,她大概还是会感受到排斥力的。
但是她要将自己绑定在这个世界上,在完成和空的身份更换回来之前,她都需要保证自己不会被提瓦特那非常混沌的星球意志给踢出世界——哪怕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是一样需要被保证的。
她已经想过了。
当她要回到提瓦特去,这些关于提瓦特的记忆就必须被暂时取出来了……不,不一定是要取出来。
如果是将记忆变成了不一样的东西,也就算是在表面上添加一层用作欺骗的伪装的话,那么或许这些记忆并不需要从她身上斩下。
南红最终思考出来的结论,是她可以给自己伪造一个像是系统一样的东西。
她毕竟在这个文明生活了一段时间,对于这个文明的文娱作品也在学习怎么做游戏的时候看了不少。
她觉得如果哄骗自己,说自己是从这个文明穿越到了提瓦特的话,失去了足够多记忆的自己也是会相信的。
系统还可以给发布任务,好让她以做任务的方式去哪里做什么事,从而不耽误事地完成将这个世界的命运推动到另一条轨道上的大目标。
同事耸了耸肩膀:“好吧,要求真多啊,我的朋友,不过等我写完之后我会给你看的——两杯奶茶。”
南红:“外加一份巧克力脆皮麻薯冰激淋蛋糕?”
同事不怎么明显地吞咽了下唾沫:“……好。”
这种名字长长、完全就是材料堆叠的甜品虽然看起来好像都是流水线的设计和起名,但是因为糖油混合物并且混合得还相当不少,所以好吃也是真的好吃。
拒绝不了一点。
毕竟,也没人说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就当不了四维生命不是吗?
四维生命在高热量的甜食炸弹的诱惑……不,应该说是贿赂之下,写出了非常细腻的文本,南红在看完这些文本段落之后安安静静地没有说些什么,但是在夜晚的时候,她爬到了高处看着星空。
周围没有人,就可以很自由地做点丢人的事情,比如说在哭起来之后大声地擤鼻涕。
这个星球没有月亮,只有众多的繁星在天空中连成并非河流的图案。
这片天空与故乡的天空没有半点相似,反而让她的情绪变得更沉重了。
她并不是四维的生命,虽然现在也能够在这个文明的帮助下感觉到时间,但是那种日复一日流淌过去的感觉却不是能够因为可以在时间里行走而消除的。
就像是飞虫的翅膀被打湿了沉重地无法飞起来似的,在这种时候抬头看向天空。
南红在刚刚看完临时同事写的剧本的时候那种安安静静也的确能够说是作妖前奏的反应,此时此刻逐渐地将她的真心真意流露出来。
她抬起手来,一次、两次、三次地擦着眼角垂到脸上的眼泪,泪水中的盐分让她觉得脸颊发干,甚至有点刺痛。
而手指上的戒指也擦过这片有些刺痛的皮肤,冷冷的,她也不知道是否从中感觉到了些许缓解。
这样的情况逐渐发生得越来越少了,而通过在这个世界、集合足够多的意志所给予提瓦特世界的那个“祝福”似的新的命运轨道,成型的速度也比她想象中的要快上好多。
几乎是在南红没有反应过来的一个时刻,她突然收到了来自首脑的通知:
她可以做好返回的准备了。
首脑很温和地说,她如果觉得准备不充足的话,还可以再多停留上一段时间。
“但是,我想你应该归心似箭。”*
是的,她的确归心似箭。
南红告别首脑,她在降落的那个平台上看到了尼可的身影——远远的,像是一颗流星似的朝着她飞过来,白金色的光芒在她身后拖得长长。
就像是尼可在离开提瓦特世界之前的计划那样,她很顺利地回到了这个世界,带着并不完全的、没有半点苦大仇深的记忆,还有一个从头开始的身体,以及一个正在等待着故事来到应该开始的地方之后再上线的、指引她拉着这个世界的命运朝着被祝福的、更温柔也更宽容的那条轨道上走去的系统。
尼可在尼伯龙根蛋壳的那道细细裂缝边上把她放了下来,祝福道:“希望我能够早日回来造访这个世界。”
第82章 重启大号!
这就是先前被割裂掉的记忆全部。
被切分开来的符文对应着的正是那个古老的月神文明遗迹,毕竟这里和世界树没有关系,才是真正的藏记忆最好的地方。
系统已经将第五颗星星给到了她手中——或者说,按照她分割下来的这一部分变成了指引的记忆,她已经在推动提瓦特朝着另一条旅行者推七国图推得极快,简直就如闪电般归来的大致命运线上走出了一定距离,并且让自己被绑定在了这条命运线上,现在如果想要将她踢出这个世界的话,世界之外也会有很强大的力量想要将她再扔回到这个世界里来。
经过强调的在游戏主线里头给自己留一个五星卡位置的含金量,朋友!
在第一时间,南红其实也没顾得上别的,她手中那枚象征着空的灵魂部分的罗盘,以及从对方那边交换来的降临者的身份都以微微发光的模样从她的手中飘出来,闪烁着穿过了坎瑞亚如今的断壁残垣朝着一个天晓得对应着哪里的方位飘了过去。
深渊教团的王子殿下又在做些什么了呢?
从方向上来看应该还是在须弥境内,南红有点儿隐隐约约地想起来,在自己准备着离开提瓦特的那几年里,似乎是在为数不多去深渊教团的几次里头听到过一个词,叫做“命运的织机”。
这种东西简单一想就知道一定是从维瑟弗尼尔那边弄来的计划。
而在这个降临者的身份从她身上飘出去之后,南红赶紧仔细感受了下有没有那种整个世界都在针对自己的滋味——细细一品倒也没有。
不管是因为所谓“五星”的身份在她身上,给予她的绑定足够强势,还是天理如今的状态不好以至于……
天理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纳贝里士的心都被掏了还在那边沉迷绝区零呢。
一想到在时间行者文明那边学来的梗,南红忍不住笑了下,而她从刚才到现在几乎都是靠着一口认真紧张的气息在提着自己,而现在随着这一下笑出来,这口气就这么松开去,一直悬高的心也终于安安稳稳地沉落下,好让她连动一动脑子再想想有什么正事是要着急的都没能想起来,径直被直觉掌控着身体,转身、因为距离太近没能飞扑但还是扑了一下、非常非常用力地把自己撞过去再非常非常用力地抱紧,把鼻尖埋在颈窝里头,用力地深吸上一口气。
然后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南红保持不动了。
抱上去也没过一秒,她的背后被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又拍了拍,一下两下、像极了在安抚小孩子的时候会做的那样,也是一个养成于五百年前的习惯。
南红的手勾得更紧了,她心想自己太喜欢这个发型了——长长的黑发总会在一些时刻从背后绕到身前来一些,而既然如此,瑟雷恩便习惯了在身前留上一缕很长的黑发,位置也是贴着颈窝的,当南红将脸颊辗转着左右蹭两下的时候,也让自己的皮肤贴在了长发上头。
淡淡的、香香的、没有半点征战太多而萦绕什么血腥味,让人联想到从战场上下来之后的沐浴清洗,想到那些热水和蒸汽、泡沫以及从发梢上滴落下来的已经变冷的水珠。
其间还穿插着一些一星期更换一次的花,以及很艺术的、或者奇形怪状的花瓶的画面,抑或者是真丝的枕套、很偶尔出现的眼罩——
“我回来了,总算……”
南红很轻声很轻声地说。
有些人认为,只要灵魂完整,那就算是同一个人,但还有人觉得,不管灵魂如何,记忆相同那就能够算是同一个人。
这是几种不同的生物炼金流派的观点,而如果从记忆流派的观点来看呢,在她将这些记忆重新获得之前,她都不能算是真正地回到了提瓦特来。
哪怕南红并不认可这个生物炼金流派的观点,但她也确实觉得,只有到这一刻才终于能说是“我回来了”。
然后又踮了踮脚尖。
瑟雷恩一直都高高的,为什么她以前将脸埋在他脖颈边的时候没觉得自己一直都在踮着脚呢?是因为习惯了而现在却过去了很久所以身体不那么习惯吗?还是——
在她踮起脚尖的下一秒,她就被抱起来了,视野并未高上多少,但是脚尖自然垂落后也并未碰到地面,而且刚好一抬头的时候,双眼的目光可以平平地看进瑟雷恩的眼睛。
“那么,欢迎回家。”
她看着这双蓝眼睛,并不能非常确定这是不是她的错觉——但是,她眼中的一点红色分润在那些蓝色里头,混合着带出了些许不明显的紫色调。
“我很想念你。”
瑟雷恩说。
南红将降临者的身份还给空的时刻这个世界就该重新记得她了,于是一时间那么多的记忆空缺都有了填补。
但哪怕是在还没有被填补上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已经在告诉他自己所欠缺的部分了,哪怕没有意识到究竟缺了些什么,但是多处空缺的滋味就像是经常有冰原上的冷风从这些孔洞中穿过一样不好受。
那些算得上是思念吗?
或许能够,或许不能够。
但哪怕这些空落落的感觉不能够被算得是思念,在这些空缺被填补了之后,本应该在五百年的时间里逐渐缓缓释放出来的情绪浓烈得像是被提纯的酒精一样猛烈地在灵魂中释放,几乎让他眼前失光。
“我也很想你——好了,现在我已经回家了,真正的家,别为了其他已经过去的事情多想,未来我们可以不再分开。”
南红还是更喜欢“欢迎回家”这一句,这话听着就像是平常回家一样,只是这一次出门出得有点远。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慢地笑容加深起来:“我在另一个宇宙找到了一种很适合做为戒指主石的宝石,我也把它带回来了。”
在时间行者文明的时候,她也挺经常地会想到这个问题,在洗澡的时候要将戒指摘下来,把自己弄干之后再戴上去——在这些不必要去思考提瓦特的时刻,她就会想一想自己应该怎样将还欠着的一枚戒指补上。
互相准备是坎瑞亚的风俗,毕竟,这个国度的武力除了剑术之外基本都靠着技术力的提升而实现,女性天生在力量上相对偏弱的劣势完全可以在科研方面的细心上头弥补回来。
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之中,平等确实贯彻了绝大多数的方面。
——《帝国华彩》这样针对、讨好女性的杂志出现甚至于除了大雅之堂哪儿都能去,也可以算是一种体现。
主石最好是选择最适合对方的,在特别的情况下会选择对于对方能够产生帮助的——或者是对于对方的某种祝愿。
南红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会很自恋地想到一旦自己回到了提瓦特,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帮助或者更好的祝福可以送出,因此只能在最契合的这一点上下功夫。
而在时间行者文明里头有一款是不会被时间影响的宝石,它的结构稳定性甚至超过了黄金,硬度和熔点也都很高,简直就是心如匪石不可转也的真实写照。
虽然很贵,但南红还是弄来了这样的一颗,现在被她塞在了晨星空间站里头,但凡艾莉丝不带着她可爱的女儿去那边寻宝探宝,那都能好好地保存到她准备将这颗石头镶嵌到戒指上去的时刻。
她其实有想过,但是思来想去最后最为确定的还是只有一种可能性:瑟雷恩的性格沉稳,而她的性格哪怕曾经是热烈的,也在很多事情过后逐渐变得沉静,所以大概率是会用最温和的姿态重逢。
在分开之前说的、在重逢的时候一切都被喜悦压过——的确是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多年的时间里头浸润了的、双方都清楚地知道是个什么相处模式、能凭借最简单的动作、甚至是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确定对方心中所想的那种健康且全面的关系。
“而且,我也想好了设计,”南红将额头往前贴,还在时间行者文明那边的时候,她经常会遇到思考太多以至于大脑都有些发热发胀的感觉,如果还是没能想出来,她就会靠着自己的手背,想到如果布克十五世还能让她将自己的烦恼说给她最想分享的人听,或者是这样如小时候那般额头靠着额头轻声说自己的问题,然后在那些安慰的话语中让自己灵机一动再一动。
人擅长从别人那里获得力量,有些人看到敌人痛苦的样子而获得力量,有些人在感觉到竞争对手给自己带来的压力时迸发力量,南红算是那种在亲朋和爱人身边的时候更容易获得力量的类型,她觉得这是因为那时候她知道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在这个问题上面,其余一切都不用管,哪怕她因为思考这个问题脑力消耗太多,以至于最后甚至累得困撅过去,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发辫不会被拆开、头发不会被梳顺了之后涂上她自己日常用的那些护理。
现在她就感觉好多了,只除了——
“……你为什么不亲我呢?”
明明都近到这个份上了,虽然说的确往昔基本上都是她主动,包括踮起脚尖在瑟雷恩的嘴唇上碰一碰之类的,但那更像是给予一个开启键,按下去之后就并不完全是她主动。
况且方才把她抱起来的时候不是还挺主动的吗?
算了毕竟是在这样的时刻,主动不主动的事情先让它去见天理吧,在坎瑞亚的故土上,这样的争论没有半点价值。
南红身体微微前倾。
……可是,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抗拒,甚至在躲闪呢?
南红挣了两下落回地面,她不笑了,倒是完全没有生气,只是联想到了一些需要哄一哄才好的桥段——虽然瑟雷恩应该不算是需要哄一哄才能好的人,但如果当真需要哄一下的话,她也全然不介意。
“是我离开太长时间了吗?”
“不是你的问题。”
瑟雷恩垂眸,很长的眼睫将双眼都覆盖在阴影中。
他瞧着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于是句子都变得短起来。
“磨损。”
啊——的确是这样。
一些被久别重逢掩盖掉的小问题,比如说,队长在五百年后确实是一直用头盔遮盖着面部的,而在五百年前却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那些从深渊中出现的魔物也会看人脸下菜碟,说对面那个家伙长得那么好看完全不适合上战场之类的话,而这些话甚至都能够影响到这样一位战士的决心——那么就一定是因为五百年的时间所造成的磨损。
抗拒死亡和抗拒衰老是两回事,正如就算是莱茵多特这样的存在,也是靠着将自己改造得不完全是人类了来避免在岁月的影响下逐渐老去的。
另外——南红记得魔女会里头的芭比洛斯就是一位死亡追不上但是还没有跑赢衰老的女士。
“你现在的样子,是用博士给你的药剂维持的吗?短时间的回溯?”
南红抬手,她的手上捏着个符文。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如今的样子——如果你不介意让我看见,那么我就用一下这个符文,如果你介意的话,那就算了,博士这么多年来的长进有点一般呢……总之,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如果你非常在意的话,要不了很久的,我来解决。”
虽然嘴上说着的是博士这么多年来没什么长进,但是南红心里清楚,自己长进得不少的原因主要在于在一个文明层级更高的地方,她接受的是比填鸭还要更大量的知识灌溉,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成长自然是飞速。
她来解决,她会解决,她一定可以解决。
瑟雷恩说:“之前吓到过一些人,我并不担心你会介意,只是……”
在古代璃月有个讲感情的故事,大概就是说在一人病死之前觉得自己形容枯槁,于是就用被子掩盖住自己的脸,让爱人没有看到自己憔悴丑陋时候的样子,而是一辈子都只记得她健康时候的美貌。
不少人能够理解这种想法,况且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不复相见。
“但倘若你想要看的话。”
他并没有拒绝。
“因为我想要看到我爱人完全的模样,你知道我会不在意的,覆面系也很好看,不是覆面系也很好看——”
南红伸手,她将掌心贴在瑟雷恩的脸颊上头,她并没有在此时用上那个符文。
“就算在我两三岁那会儿确实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特别喜欢和你一起玩,但我现在早就已经不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呀。”
她早就已经不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爱意也绵长且亘久,外表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早就已经在重要的排序中落在了格外后面。
她轻轻地让这个符咒贴在瑟雷恩的身上,看到冷白的肤色瞬间销蚀下去,露出骨骼、因磨损而释放的深渊色的黑气,以及那些已经有些边缘破碎的灵魂。
南红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她往前了半步——这是她能够上前的最多的距离了。
“这对你、还有其他所有人来说,都太辛苦了。”
南红尝试着去触碰那些灵魂被磨损的表层,她无法触碰到,只是眼底的心疼愈发强烈起来。
“疼吗?”
“不怎么疼。”瑟雷恩说,南红撤开了符文,他的面容也恢复原样——至少是博士的药剂起作用的那种“原样”,“世界树中关于你的记忆并不能说是完全被删去了,至少你当初的那些研究成果都保留了下来,并且提供了不少帮助。”
相比起戴因斯雷布那样相对倒霉的独行侠,他被磨损的程度要好上很多——哪怕那颗坎瑞亚时期留下来的心脏已经被用来存储那些经受不住更多磨损的同袍的灵魂了。
“我会很快解决这些问题的。”
南红说。
“先是深渊、再是天理,然后是蛋壳本身,以及提瓦特文明本应该去往的方向。”
“毕竟,我已经回来了。”
她弯着眼睛,心情温柔得就像是当初在把那段在时间行者文明中整理出来的、之后一段时间都要做些什么、要怎样实行计划的安排都整理在那个像是游戏ui似的系统里头的时候——之所以像是游戏ui,主要还是因为她当时最擅长的也就是这样的系统,所以干脆没有考虑其他的可能性——那会儿,她将自己系统里头的第一个可选任务写作了:
去给瑟雷恩写封信吧。
就算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就算自己也还没有恢复这段记忆,但是他应该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哪怕其实命运本身要更温柔一些,在这个任务之前,她就已经与他见了一面。
*
南红愿意将当前这种情况称之为拿回大号。
在时间行者文明那边把提瓦特的故事做成游戏的这段经历还是太深地影响到她了,以至于到了如今,她脑子里想的、嘴上说的、很多都带着那个文明的文化特色烙印。
但是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而且也不仅仅只是拿回了大号,她的大号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又加了很多的经验值,额外给自己点了非常多的资源点。
“所以现在,理论上来说,我现在应该可以去当海洛塔帝阁下的老师。”
南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就是无限骄傲,从小时候把海洛塔帝当成言灵术的终点,再到长大之后想要和莱茵多特一样,成为那种级别的言灵术大师,再到现在的弯道超车——她果然是天才级别的。
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上头已经写满了三大页,边上的草稿纸更是厚厚一沓。
每一个世界都有不同的世界常数,可以通过相同或者相似的公式将其计算出来——而世界常数,是很多用来对付深渊所需要的技术当中必须要确定的一个数字。【1】
南红的计算水平不算太高,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她打算用笨办法慢慢算——三四天的差别不能算是太大。
首先,她需要获得一个提瓦特世界的世界常数,然后再获得一个深渊的世界常数。
“你会发现深渊其实是已经被毁灭的世界,而里面席卷的那些灵魂碎片,都是曾经活生生的存在,所以,当新的世界常数——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观察坐标系变得能够兼容双方的时候,那些灵魂就可以在变更过后的世界获得自由且正确的解放,那些灵魂所携带的科技可以为尚且延续着的文明使用,而这两种世界常数不同的力量叠加在一起,互相湮灭的时候会产生出非常大量的能量。所以,深渊越多,能量越多,也就越能促进文明的发展,甚至世界常数之间的差值还是永动机技术的来源。”
——这是南红在那个时间行者文明处得到的科普,莱茵多特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而南红先前通过大量的实验研究出来的用深渊的力量和天理的力量互相湮灭的技巧也在此时直接转化为了理论上的经验。
如今的她对于这些都已经非常熟练了,虽然计算要花上一些时间,但是计算之外的流程都可以很快完成——只除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深渊那一边的世界常数如何确定。
提瓦特的世界常数确定起来是很容易的,人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探索,让他们早就已经获得了一些容易获得的常数,这些其实就是坐标系里面的坐标点,靠着这些凭借着经验获得的坐标点,便可以获得原本坐标系的原点,以及各条轴的延伸方向——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坐标系了。
而这,也就是世界常数所概括的信息。
但是深渊的世界常数需要的,其实应该说是那些深渊生命视角之下所看到的一切,比如说在深渊的视角之下,重力加速度是多少?自然常数是多少?圆周率是多少?
在南红离开提瓦特之前,能够清晰对话的、来自深渊的灵魂就只有厄里那斯,而清晰理智地对话和了解这些数学上的知识并不是一码事。
但是当她对丑角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连夜提前将自己的最好的茶叶全部收了起来,令前来这里说正事的富人半开玩笑地质疑他是不是把那些好茶叶全都暴殄天物地拿去做茶叶蛋了的丑角半点看不出有事隐瞒的样子,他老神在在地说:“枫丹的那位大师雷内所计算出来的世界式与当今最大的偏差之一便是,这个世界上有人正在建立兽的国度。”
丑角的谜语人问题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好转,反而似乎是要愈加严重了。
但是兽之国度——南红还真的知道是谁干的。
莱茵多特上大分这句话,她在自己仍然没有离开时间行者文明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而现在也还要继续。
莱茵多特在自己半失控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生物炼金,她在用炼金术做为提瓦特本地的生命和深渊之间的承接桥梁这件事情上的坚持可谓是百折不挠,五百年来只要她有分秒的清醒就会将她的研究继续下去。
而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百年前她找到我的时候说,她能够听懂那些深渊生物说话,并且能够理解它们的思考方式,除此之外,她最成功的炼金成果阿贝多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换言之,不管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应该都能够做到将那些南红需要的数据给到她。
知道了要找谁,之后的步骤就不会难了,尤其是莱茵多特——维瑟弗尼尔那边也有尼可的部分计划,而做为维瑟弗尼尔的朋友,莱茵多特当然会知道在什么时候需要拿出点什么东西来,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帮忙。
南红觉得,甚至是这个兽之国度,应该也是莱茵多特为了确定这些数据而准备的试验场。
而另外一个问题,就在于解决了那些公式的问题之后,要怎样完成动手实践的最后转化。
在这个环节,需要的工业基础对于时间行者文明来说当然算不得高,但是对于提瓦特来说,就会比较需要考古式科研了。
这样的地点是绝对不能选在蒙德和璃月的。
相比起对天理更为了解,并且最大的意图是保存自己治下的文明和百姓的初代神明,二代神明因为知晓得更少,所以摆在明面上的科技研究也就更多。
规避得更少,在真正需要去做那些僭越的事情的时候,也就距离终点目的地更近一些。
至冬国做为全国上下都因为女皇迟早会掀起对天理的叛旗而追随女皇的国度,自然在这一方面领先良多。
而愚人众——这个组织一定意义上像是在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着、甚至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
*
相比起在蒙德还有教书任务的阿贝多,很显然此时正在兽之国度中承担国家唯一首脑这一职责的莱茵多特女士出行更为自由一些。
当然,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是用符文把自己传送到愚人众总部来的。
用过符文传送的人都只会说符文传送真的好好用,然后逐渐走上一条哪怕对言灵术不感兴趣,也会开始研究怎样实现空间位移的不归路。
莱茵多特对于言灵术和符文就不怎么感兴趣,虽然了解,但也就维持在她那个标准的“略懂”而已。
不过——
南红看着步入自己这间新开出来的研究室(她从前用的那一间在这个世界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之后就转赠给别人用了,瑟雷恩的副官古瑟雷德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直到他的灵魂也无法在磨损的影响下支撑更久)的莱茵多特,挑眉:
“这传送符文仿佛是我的。”
“就是你的。”莱茵多特微笑,“容错率高,填入准确地址之后哪里都能去,还能打开很长时间,可以自行控制允许多少人通过——没有什么传送符文比这一款更方便了。”
好吧。
南红叹了口气。
她在去信的时候,已经将自己需要的所有数据都告诉了莱茵多特,而现在莱茵多特直接取出了一张列表,将她需要的常数都告诉了她。
随后,她蹲在南红身边,看着她不怎么心甘情愿的计算,嫌弃了一句:“速度真慢。”
“那么,或许您在计算方面有着很突出的天赋了?”
南红果断将手中的草稿纸塞了一刀给莱茵多特。
“那就一起吧,博士已经在帮忙了。”
博士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虽然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很多的切片,只剩下了原本的二十四分之一,但是多一份算力也就更快一点,更重要的是她能够稍微轻松一些。
南红在把任务分给博士的时候有一点可惜地想到:如果小吉祥草王能够迟上那么一个月让博士把自己的分身全都销毁掉的话,那她一定会很乐意给小吉祥草王献上一份最顶配的水果拼盘的。
不过现在也还好了。
莱茵多特在自投罗网地进入这个“陷阱”之后,就已经注定了会被南红“一把抓在手中顷刻炼化”,她叹了口气,也拿过了草稿纸开始演算起来,速度比起南红的确要快上不少。
毕竟公式不能直接套,还要根据单位什么的进行推演,对于南红来说就是慢慢算,而她成天都要进行生物炼金,遇到的同类问题相比之下可要多出太多了。
她甚至还能一心二用地分出心思来和南红聊上两句,比如说,问她在这离开的五百年左右的时间里都遇到了些什么。
南红停下笔,她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多半不会挑战一心两用这种进阶难度:“暂时还不方便说,等到把这些算完,然后该改造的都改造完毕的时候?你们现在都那么不忌惮天理了吗?”
莱茵多特:“如果我还忌惮着天理,那么世界上就不会存在这个兽之国度了,你的那位不记名学生雷内,他的世界式就真的能一直沿用到今天了。”
南红:“所以,你这么潇洒的原因,是纳贝里士之心吗?”
莱茵多特:“嗯……有一点点沾边,但最主要的原因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天理还记得纳贝里士是祂的四个影子之一,就因此投鼠忌器。”
能创造,自然也就能收回。
天理分出四影的根本原因其实和博士把自己给切了二十四片的原因相似,为了更好地做成某件事——不是说他们原本做不成,而是有了更多的自己之后,能够做得更好一些。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法涅斯在沉睡。”
莱茵多特说。
“而且,这会是一场非常蛮长的沉睡。”
“然后赌一把法涅斯不会醒来吗?”
“不,当然不是。”
“法涅斯短时间内醒不来了,所以我才会那么随意地问你都去了哪里、获得了些什么。”
“因为,从五百年前,坎瑞亚覆灭的那一刻起,天理就不仅仅只是法涅斯了。”
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只是在右眼之上的额角部分仍然会时不时地凸起一些深紫色的纹路来的莱茵多特抬起头来,她直视着南红,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
“就像是我吞噬了纳贝里士之心之后,现在正处于和纳贝里士融合的状态之下;海洛塔帝献祭了自己的一只眼睛,获得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知识,而当他献祭了自己的全部,他就获得了和法涅斯融合的机会,在给予法涅斯轮回更多次、在倘若我们在这一世的全部计划失败之后,更多次尝试机会的同时,让这一轮回的法涅斯陷入了沉睡。”
莱茵多特叹了口气:“那是个很临时起意的想法,虽然先前已经有了一些类似的预设,但最终执行的时候还是非常临时起意的。”
“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我原本也不需要吸收那么多的深渊之力,也就不会在半疯狂半清醒的状态中徘徊上那么久。”
“贤者海洛塔帝……老实说,他其实把我们四个都坑得挺惨,苏尔特洛奇嘴上说着获得了自由,但是实际上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个世界,并且看守着一些危险的东西;维瑟弗尼尔现在已经不具备人形了,早晚有一天要带你去见见这家伙,他还欠你一个当面的道歉,这一点我帮你记着呢。”
“但是,这么多年不见,甚至抬头看向天空岛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够看清它的轮廓,我还真是……”
“挺想念这位老朋友的。”
第83章 尝试
博士本体是第一个被抓住当算力耗材的。
莱茵多特是第二个而且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南红甚至去了一趟深渊教团,将那位名字从“地上”到“渊上”并且肉眼可见未来还会多加更改的昔日老同事给拽了出来。
她知道对方素来除了读书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甚至变成了魔物深渊读经士之后也保持着颇为不错的心态——而且他除了不能打之外,在其他事情上着实藏拙不少。
你也过来,给我一起算。
如今的渊上挠了挠头,有些感慨:“好吧,我跟你去计算就是了……但是我明明已经变成深渊造物了,为什么我还是失去了那段关于你的记忆呢?”
南红耸耸肩:“我想,那就需要去问你们的王子殿下了。”
“说的也是。”渊上点点头,“那走吧。”
南红摇头:“是你走,我不是。”
渊上:“……”
渊上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要去哪里?”
南红说:“当然是你们王子殿下的血亲那里,我答应过她,在她去了须弥之后,我也会去须弥和她会和。”
虽然现在以及有点儿迟了,小吉祥草王已经被救出来了,甚至于都到这个时间点了,南红将自己身上原本罩着的那一层降临者的身份还了回去之后,她隐隐约约地觉得第六席在当初自己意思意思地要了那么没几天之后,后来是有人继承的。
只是,愚人众内部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第六席,而是说在她一点都不给愚人众面子地轻飘飘为了挪德卡莱扔掉了这个头衔之后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数百年。
怎么看都是又有人把自己从世界树当中给删除了——南红干过这套,所以她感觉这应该是个没把自己删除干净的——否则她应该不会隐隐约约地有点这样的预感。
“是的哦,你猜得没错。”
在她这么确定的时候,一个声音径直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笑意,“不错,你回来了——我是还没有出发的尼可,至于说我为什么现在还能够让我的声音出现在你们的耳朵里,而不是随着命运线的波动而波动嘛……你就当是一些专属于金目乘黄月驹的时间小技巧好了,人类是学不会的。”
好吧,那么现在,第二任的第六席也把自己从世界树当中删除了,但是南红猜测这位更年轻一点的第六席没有给自己留下记忆的备份。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去一趟须弥的,因为只有去过了须弥,见过了旅行者,她才能把一些相对不那么重要、但也绝对不能说是不重要的、和那个*时间行者文明有关的事情收尾掉。
当然了,也包括她和旅行者之间的友谊。
南红在先前曾经很多次非常愧疚地心想,自己对旅行者表现出来的所有的友谊全都是有目的的,在哪一天被拆穿了之后大概会让对方非常伤心。
现在记忆回来、多了那么多年的阅历之后,她就觉得……
就觉得自己的良心也随着真实年龄的暴露而逐渐变得小且坚硬了起来,反正就是没那么容易感觉到愧疚了,但还是会想要和对方说说明白。
尼可:“我明白你的想法,就像是当初我在找到海洛塔帝他们,告诉他们一部分我的计划,并且要求他们成为计划中的旗子并且帮我完善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也有一点少少的愧疚来着——毕竟,这也是为了我的自由,而他们可以说是会失去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永久的自由,牺牲很多啊。”
尼可:“隔空摸摸你的头,我也没办法啦。但比起我来,你的好消息是旅行者其实并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完全可以既往不咎,先开始不带目的地和她成为朋友,等到哪一天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再开口也行啊。”
她看起来像是已经很有经验了似的,南红心想。
金目乘黄月驹从这个时间节点上消失了,看起来是打算去和更未来或者是更过去的人说些什么。
南红叹了口气,她打开了去往须弥的传送门。
*
再过一会儿就要去璃月过海灯节了。
虽然此处的一会儿指的不是三五分钟而是三五天,但是对于寿命严格来说约等于正无穷的旅行者来说,三五天也可以是一会儿。
须弥草原这一带的权力更迭问题暂时告一段落,那些原本就信仰小吉祥草王的人们正在张灯结彩地庆祝上一任大贤者阿扎尔的下台,到处都是歌舞、糖果还有装点用的小花车。
整个须弥城里头都很热闹。
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惊慌,南红特地传送到了自己在须弥城中的一处不动产,并且在这处房间里头把自己身上不那么适合须弥气候的衣服换了一身,随后才推开门去找旅行者和派蒙。
也还好她没有直接传送到这两个人身边,此时的旅行者正带着派蒙在街上买零食,派蒙对于零食的需求和渴望从来都是相当高的。
属于是那种:别人是高需求的宝宝,但她是高食欲的宝宝。
南红出现在旅行者视野范围之内的时候,派蒙正在糖果摊前面。
糖果摊上头摆着大概三十几个不同的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形状、颜色和造型都各有不同的蘑菇状的糖果,其中还有一些是蕈兽的造型。
派蒙被这些糖果吸引得根本抬不起头来看向四方,蛋花眼里头倒映着的满满都是不同口味的糖果,等到她听见旅行者说了些什么、然后反应过来旅行者喊的名字是谁的时候,人都已经走到面前来了。
这一次再出现在旅行者身边,南红就看不到弹幕了。
虽然这会儿也不是主线剧情吧,但是弹幕随着系统,的确是已经彻彻底底地回归到了她的记忆里头去,安稳地落在了它们本应该落在的位置上。
就像是璃月的榫卯技术,当凹凸不平的木块们终于卡在一起之后,从外面看起来甚至不是很容易看到木块之间的缝隙,就好像一切都是浑然生成。
旅行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毕竟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没有那么深,此时的旅行对于她来说,了解提瓦特历史当中最为沉重的那部分还没有到来,她更多在享受的其实是某地的风土人情,而不是从后来者的角度去观摩那场曾经发生之后被人掩盖起来的悬疑剧,并且开始代入侦探的视角,一点点摸索当年的真相。
而那些承载在她和她哥哥灵魂中的、属于时间行者文明的烙印,会对他们产生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就比如说在关键的时刻做出帮助这个世界的人们的决定。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够知道这些时间行者们所知道的一切——用比较时间行者文明的说法是,硬盘是用来存储数据的,但是硬盘不能直接连接在显示器上。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南红小姐!”
等到南红走近了之后,她才收起了兴高采烈的笑脸,摆出一点儿装模作样的不高兴出来:“你怎么能来得这么晚呢?你错过了好多我的高光时刻呢。”
南红笑起来,她握着旅行者的手腕:“因为我在愚人众那边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嗯,是一些生意和人情。”
说是“人情”也对,说是“情人”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错,南红的思维飘忽了一小会儿,随后落了回来,只表现在她的耳根上有一点微微的红色。
旅行者注意到了这点儿微小的变化,于是一句“是不是愚人众在和你做生意的时候压榨你的利润了”从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变成了被她生硬地吞回到咽喉里头去。
虽然有点儿想要提醒南红愚人众里头不全是好人——到目前为止,从她的视角看出去,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而不是“愚人众里面几乎没有好人”以及是非常、非常客观公正并且客气的了。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在愚人众这个话题上说些什么,而是开始说起自己在须弥这儿的旅行经历,以及,邀请南红今年一起在璃月过海灯节。
去年的海灯节她可是完美地错过了,今年应该不至于再不回到故乡去吧?
南红笑了笑,点点头说今年还是一定要去的,顺便还要去一趟家族的墓园。
她想起来在这一次回到提瓦特世界之后,曾经在这一次的小时候看到过墓园里头的两块墓碑,墓碑被照顾得特别好,家里人说是最早的老祖宗被安葬在了这里,而后来的整个家族都是当初两位老祖宗收养的孩子的后代。
……五百年前她一直在用家里的钱反哺她在研究院中的研究,而五百年后她也还是在用家里的钱让旅行者能够彻头彻尾地站在她这一边。
小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很静得下心来给这两块墓碑上香磕头,现在回头一想,只觉得鼻腔和眼睛又都泛了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她转头朝着卖糖的商家,也没有抬头,不给任何人看到她低垂的眼睛里面浮上来细细红血丝的样子,而是直接要了几款酸甜味道的,没有完全包好,就这样敞口着放在怀中,往嘴里扔了两三颗、用舌头和上颌压着蘑菇形状的糖果。
酸溜溜甜滋滋的味道随着挤压而愈发快速地释放出来,充斥着她的口腔,让她脸颊两边的肌肉不自觉地向上抬起,将悲伤的神情冲淡了一点。
“今年的海灯节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说起来,我听说今年的海灯节会是一场非常安全的、没有任何需要警戒的意外,从头到尾都只需要吃吃喝喝享受的节日——哦,当然,要麻烦旅行者你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少。”
南红看到旅行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旅行者握拳,兴奋:“当然没问题,全都可以交给我!”
任务好啊,任务意味着更多的奖励,更多的奖励意味着更多的摩拉,养育派蒙的重担也不会那么沉甸甸地压在她可怜兮兮的肩膀上,让她感觉到生活是多么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旅行者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南红觉得怪可怜的:毕竟派蒙的花销是真的不怎么少,而派蒙自己挣钱的途径约等于零。
于是,她将自己手中装糖的那个口袋朝着旅行者的方向送了送,开口直接对着她的手。
旅行者没有和她客气,拿起了一朵色彩非常鲜艳漂亮的糖蘑菇往嘴里一扔,幸福地从鼻腔里面哼出来两道长长的气。
这气虽然代表着生活给予她的历练和艰辛,但其实也还挺甜的来着。
她含着糖蘑菇,图穷匕见的速度飞快:“璃月港总务司那边要我做的事情不少,我都接了,那么南氏矿行呢?”
南红微笑起来,她就知道旅行者一定会说这个的。
“你知道焰色反应吧?”
南红从随身的荷包里面掏出一块孔雀绿色的石头——当然,与其说是掏出来的,不如说是用符文隔空掏出来的,速度又快看起来又够有逼格。
这块颜色非常漂亮非常正的矿石在她手中上下抛起又接住。
“那是什么?”
旅行者知道,但是派蒙不知道,旅行者简单地告诉派蒙,那大概就是不同的元素被点燃之后会发出不同颜色的火光来。
“而且,它还是制作烟花的基本原理。”
南红微笑:“今年的海灯节,总务司请到了稻妻花见坂的烟花大师宵宫,她对于烟花的美学可是格外有研究,尤其擅长在烟花中制造出不的图案,而不仅仅是让那些匹配好的颜色乱哄哄地炸开来。”
“而色彩最为鲜艳繁多、质量最高的烟花,当然就需要最多种类的矿石,所以,这个活动也可以算是总务司和南氏矿行的合作。”
派蒙瞬间来了兴趣:“哦哦——是要让我们从矿石开始,制造出整个海灯节期间最漂亮的烟花吗?”
她的小拳头也握紧了:“派蒙很感兴趣!”
“差不多?严格来说是自由发挥,毕竟每个人都审美都是不同的,你觉得这个最好看,我觉得那个最好看,总之,这其实是一场烟花比赛,由南氏矿行赞助。”
就算刚才这个比赛不是由南氏矿行赞助,在南红说完这句话后,这场比赛的规格也就注定会提高到匹配得上“南氏矿行赞助”这几个字的含金量。
“祝愿你们能够做出被投票最多的烟花,然后抱得大奖而归哦——友情提示,大奖真的还挺大的,强烈建议不要错过。”
旅行者真的很容易被诱惑到。
或者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在南红给出这样的条件的时候不心动,毕竟再怎么说,那可是南氏矿行的钱,那可是南氏矿行的大小姐承认了特别多的一笔钱啊。
旅行者压根用不着犹豫。
*
本次在海灯节其间回到璃月,南红除了祭拜五百年前的父母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去了往生堂,挑了一个胡堂主不在的时候,用一笔生意把钟离先生给锁定在了往生堂内而不是可以到外面去喝茶听戏听说书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人躲开。
钟离很有些无奈地说:“做为往生堂的客卿,我自然要感谢你在这笔单子上给予堂里的折扣,但就算我不在堂内……罢了,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
五百年前的南红在一开始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帝君会提前给予警告,五百年后的南红却有些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这或许就像是风神曾经是千风中的一缕——也算是坐实了他在时间执政伊斯塔露那边的关系、岩王帝君掌握天星的力量,而天星曾经是天理法涅斯冠冕上如明珠宝石一般的存在,况且他的磨损从来都不表现在记忆上,反而随着年龄往事愈发清晰。
总之,这大概也是和某位执政有点关系、或者说直接和天空岛、和提瓦特世界原本的龙类文明、和这个世界之外的无数世界文明有关的部分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钟离先生先前就没有探究她的秘密,她当然也不会这么细致地问上太多。
南红就只是先站起来,对着钟离深深地鞠了一躬:“当年帝君相救之恩,我却没能及时回报。”
钟离:“换作任何一个尚且有救的璃月人,我都会这样提醒。”
只不过,更多选择加入了坎瑞亚的璃月人,是想法更为激进的人,因此就算并不厌恶他摩拉克斯,也会选择为了新的、自己掌握的命运而彻底将过往的信仰抛在脑后。
所以,他并不能提醒到这些人而已。
“况且,难道不是的确有了很好的结果吗?”
他微笑着,给南红沏了一杯七分满的茶——抬起那双金色眼睛来到一瞬间,很多话都在不言中了,其中就也包括一些为什么南红什么都还没说,他便已经说是“好的结果”之类的问题困惑。
“是很好的茶,在仙人洞府中已藏满了五百岁,韵味悠长,入口不算特别浓郁,后味却极香。”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敲了敲桌面,声作笃笃:“私人珍藏,日后要是还有今天这般好的生意,再拿出来相待。”
从这句话开始,立场就是彻彻底底的往生堂客卿,而和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不沾边了。
南红端起茶盏:“若要都是这般半点不赚的话,或许要到明年的钟离先生生辰之时做为礼物了。”
那么,她当然也就只会正正常常地、按照一位经常和往生堂做生意、和钟离先生也有不错私交的矿石商人的态度和他交流。
*
旅行者大过年的在璃月港玩得很开心,烟花制作比赛是一款让她特别喜欢的项目,而随后由烟花衍生出来的、也是璃月先民在古老的时代用的火药火炮攻防体验她也玩得相当开心。
生活中为数不多有点小问题的地方之一在于:她总是觉得自己的朋友好像有些时间其实并不在璃月港。
就比如说,有一天晚上她突发奇想地想要约南红出门去吃吃虎岩吃烧烤,到了南氏矿行的时候却被揽月拦在了门外,说小姐因为最近过年吃得太好所以痛定思痛地决定要轻断食两天,此时已经睡下了,建议旅行者过段时间再来找南红半夜约饭。
但是,第二天早晨再见到南红的时候,却发现她不仅仅有点儿昨天晚上没睡好的样子,甚至于身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烧烤料的味道。
这是轻断食的人身上应该出现的味道吗?
当然不是!
她肯定在悄悄地瞒着自己,偷偷地去吃好吃的了!
真坏啊,让她一起又怎么样,她好歹也是被派蒙的食量训练出来了的人嘛,就算南红吃得再多她也不会对她的食量说三道四的。
感觉有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南红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紧接着打了个哈欠,她现在正困得很,整个人都是倦倦的,恨不得回去睡一觉。
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至冬。
能传送过去为什么不传送?毕竟她在至冬也有个家,而且这个家里面仍然有着在工作不忙的时候一个星期换一次花的习惯,也还有那些熟悉的、或者造型夸张的花瓶。
当然,最重要的工作也在至冬。
这么一说的话,她好像是已经深陷连轴转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南红连轴转得还挺厉害,补觉的时间没有很多,要不是还有一个最大的目标像是胡萝卜一样挂在前面,她大概会更早地罢工……也不一定,毕竟这样连轴转的工作她确实也已经可以说是习惯了。
而在昨天晚上,被她拽过去帮忙的那几个算力总算是将需要的数据全部算好了,至冬国的国家机器已经等待着了,准备早就已经开始做了起来,尚且欠缺等待中的便是这个数据。
首先需要改造的是提瓦特世界——当然,不能改得太多,只能是一部分,这样的话才有足够多的“再来一次”的机会。
至于深渊——尝试会在莱茵多特的兽之国度中进行,而如果成功的话,之后深渊入侵纳塔的那一次,会有在愚人众这边已经组装好的、专门针对深渊特质的改造炮弹随着玛薇卡的拳风一样轰击出去,为在天幕之外的深渊带来改变。
总之,世界常数的确定是非常关键的倒数第二步,所以在成功之后的确该兴奋的不该兴奋的人都很难不激动起来,南红直到凌晨三点钟才终于躺在床上睡过去,而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莱茵多特正半点不客气地把她回来之后采购了没多久的香料都开瓶用了起来,并且一大早就吃得很是大鱼大肉,甚至还给自己配了酒。
……她的香辛料!
南红充满怨念地上前对莱茵多特表示“分我一口”,但也没来得及吃上多少,便因为她现在理论上应该还在璃月,还有不少璃月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把自己传送回了璃月来。
身上还沾着一点烧烤的香气,没能吃得很痛快的高热量早餐让她既馋又有负罪感,还觉得自己应该去喝上一顿早茶,用粥水来养养胃,外加上还很困——这几重感觉结合起来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没有笑容而且看起来略有些痛恨这个世界的她。
此时此刻南红心里在想的是她今天晚上要狠狠地撬掉工作,在她久违了那么长时间的、至冬国的那个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她为此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旅行者正在自己身边不算太远的位置打量着自己,一直到对方走过来和她打招呼的时候才有点恍惚又有点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早……不对,中午好,旅行者。”
旅行者有些担忧地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没发烧……你该不会是轻断食把自己给断恍惚了吧?如果不习惯少吃一顿的话,其实只要饮食稍微清淡一点就行了?”
其实还没有回南氏矿行过的南红:“……我会的。”
虽然不知道轻断食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先认下来好了——天可怜见,揽云到底是怎么和旅行者说的?下次还是对对口供吧。
她坐在原地,双眼有些呆呆滞滞地注视着面前的小盘,片刻之后才醒过神来:“说起来,你想好什么时候去枫丹了吗?”
话题跳跃得有些太快了,旅行者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来,片刻之后才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感觉最近出发……其实也还行?”
虽然须弥的沙漠也还是要探索的,但是正所谓支线剧情和主线剧情并不冲突甚至一定程度上不那么并行,一个国家正在世界末日的时候另一个国家可能正在欢天喜地地过着节。
所以,枫丹其实可以和须弥齐头并进。
“你的船队打算去枫丹了吗?”
旅行者问。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并没有听说枫丹今年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至少相比起南红给了她警告的须弥来,枫丹看起来很平静也很正常。
南红:“准确来说,是我打算去枫丹拜访一下一位笔友,从沉玉谷出发,顺便去看看我预订的一艘浮空船。”
她可还没忘记莱欧斯利和自己的生意——虽然说现在的她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需要浮空船了,如果想要出门的时候足够有逼格的话,只需要周身都是符文开道就行。
但是,很显然在深渊和天理这一系列的问题解决之后,人类就要开始沿着正常的轨迹走向天空了。
而现在朝着天空的科技发展毫无疑问还需要非常长足的发展。
南红在时间行者文明学到了一条:高于时代的知识不能无条件地拿出来分享,因为这会意味着文明被过快的拔高,就像是其他情况下的拔苗助长一样,这会导致文明在后来逐渐变成期待着天降猛人来解决一切,而不是逐步、速度相对缓慢但是稳定地往前推的健康模样。
要传递的是思维方式、挂在前面令人想要去追赶的目标和利益,而不是成果。
首先是飞起来,然后才是向着更为广袤的世界,凝光的群玉阁是很不错的例子、纳塔那边考古式科研得到的龙族技术也挺好的,枫丹的气球浮空艇同样也不错——但还需要更多、更普遍、以及,更为强烈的技术迭代的欲望。
旅行者抬手在南红面前晃了晃,南红回过神来,目光仍然有一点点涣散,她首先看到的是在旅行者背后,派蒙正在非常快乐地大快朵颐。
烟花制作比赛的得奖很显然为这一对旅行伙伴赢得了足够多的摩拉做为经费,好让她们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大手大脚地随意花销犹如钟离先生。
旅行者:“嗯……你的笔友?”
她将南红上下打量了一番,表情像是在说:你原来也有笔友吗?你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会有笔友的人,就像是你看起来不太可能拥有幻想朋友。
“很早以前认识的了,只通过信件往来过一段时间,并没有在现实中真正见过面。”
南红点点头。
“我想,我的这位朋友还是蛮有名的,你应该会见到他的。”
雷内,她那从未真正见过面的,或许都不能被称之为“学生”的学生。
说真的,如果她是个老师的话,那么相比起莱茵多特带阿贝多的仔细和全面,她带雷内的时候就实在是太粗糙也太放养了。
除了确保那些知识不会让雷内也被天理来个不死诅咒之外,她几乎可以说是没做什么。
但是怎么说呢,凡事都有两面性,当转念想到那些压根就不被莱茵多特认可,就被直接扔进了杜林肚子里,直到现在尚且消化不良的那些阿贝多的“兄弟”们,她就又觉得自己简直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良心的老师了。
再想想教令院里的大贤者——好的,这下她已经是全提瓦特最好的老师了。
人,都是这么对比出来的。
相信雷内在得知了那些炼金术创造的人造人,以及须弥教令院中那些被虚空终端压榨脑力的学生们之后,也会这样觉得。
*
对于旅行者来说,因为南红画了这个饼,邀请她在之后一起去往枫丹,所以首先她解锁了沉玉谷。
沉玉谷的山清水秀和须弥的沙漠地带一起探索,拿着两个地方的寻宝罗盘跑得像是一条拖着舌头的狗——旅行者虽然疲惫且痛苦,但是在真的开出了那些宝箱之后整个人都精神状态就好上太多了。
她抱着原石抱着摩拉,除了这些以及背包里头的那些武器素材和圣遗物之类的东西,其余什么都不管了。
勉勉强强还能够想得起一个派蒙,除此之外就真的是不知天地日月为何物了,她顺手把派蒙也一起抱在怀里,就这样在摊开了地毯的山间,盖着月色枕着山溪,非常快乐地来回翻滚了有差不多十分钟。
而在旅行者快乐地满地打滚的时候,至冬国那边的第一期工程也终于到了实操的时刻。
最初选定的范围非常偏僻,实验人员也没有很多,地点正靠近莱茵多特建立的兽之国度——位于纳塔的烬寂海附近,人员也就是主持建造了这一工程的那几个人。
而且也不是全部。
因为,观测坐标系发生了变化所能够造成的危害,深渊已经给所有人都演示过了,如果出了意外,新改的世界常数和提瓦特本身的世界常数无法兼容的话,那么这些人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些灾难,这时候就需要剩下的人出面阻止。
南红在负责以防万一的人之列——毕竟从各方面来说她都是技术总监,而技术总监是最不能以身犯险的那个。
博士——因为他的计算能力,也因为莱茵多特在曾经那种比较莽撞的强行接触深渊的过程中,已经体验过了兼容在两种不同世界常数之间的感受,算是非常有经验的“老前辈”,所以被留了下来做为又一个以防万一的人——他在关于南红的记忆被归还到世界树内,也被归还到了提瓦特人的脑袋里头之后,他看向南红的目光多少带了点不对。
两种认知有些冲突地交织在了一起,其一是当初嘴还没有那么毒的时候,偶尔尝试了一把然后从此戴上面具的不是很好惹前辈,其二则是一个完全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总能把潘塔罗涅气到的年轻璃月商人,而夹在这两种认知之中的他偶尔会觉得有些头疼,偶尔则会生出一点过了这么多年好像又忍不住想要嘴上说点什么,就仿佛他还在那个相对无害的时候似的冲动。
比如说如果什么失控了的话你会尝试着用爱感化的对吧——想了想之后这句话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口。
由此可见,一个人的性格其实很早就被定性了,以及,对于不同的人,往往表现得非常不同。
南红活动了下手指关节:“当然不会。”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博士一眼:“首先,我不认为会有失败的可能性,其次,其实戴了面具也不一定就能够防住我呢?”
第84章 雷内大师
枫丹。
格式塔。
大师雷内隐居在这里,而他最好的副手、最信赖的同伴、身边最强大的战斗力,也是五百年来几乎从未分开的朋友雅各布也同样隐居在这里。
将这种情况称之为“隐居”似乎并不那么妥当,因为虽然说他的门庭并不怎么若市,但的确有太多人知道他们当前居住在这里,并且会在一些时候上门求学或者是求教。
毕竟,这可是和器械公阿兰约吉丹一个水平的学者啊,而在器械公阿兰不愿意将自己转化为机械之身延续寿命,于是在四百多年前寿终正寝之后,大师雷内就代表着整个枫丹从上到下最厉害的学者水平。
科学院的那群研究员们往往愿意将来到这座格式塔、这座就算是奇械公都前来居住过一段时间的水中高塔,他们将这种充满了敬仰与膜拜的拜访在私底下称之为“朝圣”。
雷内大师的一生虽然不像是奇械公阿兰那样利用枫丹的律偿混能创造出了无数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便利的齿轮机械,但是他在世界式的推演方面做出的贡献却是其他人拍马也无法赶上的。
大约在四百八十年之前,雷内大师拿出了自己一生的作品,对于提瓦特世界的推算——而这份作品甚至得到了魔女会的认可,诚然普通人们并不知道魔女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们会知道芭比洛斯这位杰出的占卜大师,以及,艾莉丝女士在爆破方面确实是个奇才。
——哪怕艾莉丝女士总是宣称,自己在爆破方面的能力,同一位异世界的、名叫西莫斐尼甘的先生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是考虑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流传着闪电疤头男孩和他那大难不死的故事这样的童话,大家都认为这只是艾莉丝女士的又一次玩笑话。
这份对于世界式的推演,揭开了人们对于五百年后洪水会淹没枫丹,枫丹人会溶解在水中,而水神会孤独地哭泣这个预言的了解,也开始了他们对于未来的挣扎躲避。
雷内并未公开所有的世界式,他只把不让人们恐慌的一部分公布了出来,不过有一说一,就这份资料里面所包含的技术力之高,其实就算是公布出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能看得懂的。
当然,雷内自己绝对是能够看懂的,他通过这个世界式得出了几个结论:
一、现在的水神不是水神,纯人而已;
二、被现在的“水神”芙宁娜请来当了大审判官的那维莱特先生虽然看着气宇轩昂人模人样,但是实际上他是一条龙,而且还是龙王尼伯龙根之下最强大的几条龙之一——二代水元素龙王;
三、水神之所以不在神位上,完全是因为她把自己分割出了神性和人性的两部分,并且将神性的那部分藏在了裁定机器下面,在不断地收集力量并且准备杀死自己;
四、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初代水神厄歌莉娅做为生之执政纳贝里士的造物,拥有着和生之执政一样柔软的心肠,在听到纯水精灵们想要和人一样生活的愿望之后果断地动手开始做这件事,但是她的权柄和生之执政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所以本质上枫丹人们都还只是披着一层人皮的纯水精灵。
我们枫丹真是人杰地灵啊。
雷内面无表情地想。
水神?
你也给我活。
想死?在雷内大师这里想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什么“我要留着你的灵魂,永世地折磨你,令你不得安生”,但是实际上雷内大师从来是一位温柔的人,所以他的不许死,是真的在说:
如果水神想要归还古龙大权,完全有比杀死自己更好的办法,如果暂时想不出来那就慢慢来,总之距离洪水到来还有四百八十几年的时间,为什么现在就要宣判自己的死刑了呢?
强大且想要拯救所有人的雷内大师给沫芒宫递了一封信件,他把水神芙宁娜给吓了个半死,随后趁着那维莱特难得放假、去海沫村找美露莘玩的哪一天,还去找了一趟芙卡洛斯,把芙卡洛斯同样吓了个半死——很难说这位神明的人和神两面哪边被吓得更厉害一些,反正雷内差一点就上了这两位的黑名单,倘若不是他的技术真的过硬的话。
所以,从这里就可以得到一个结论,有技术的人总是能畅行无阻。
这可能就和艾莉丝曾经嘟囔过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相似的道理吧。
雷内记得自己有一位出身坎瑞亚的神秘老师,他并不知道这位神秘老师的姓名,但是老师曾经告诉过他,世界式推算出来的结果是有可能被改变的,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代表着世界之外、能够与世界匹敌的力量的金发双子,又像是在坎瑞亚灾变之后已经变得同样具备了匹敌世界之力的几位存在。
所以雷内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方案:
找这些具备匹敌世界能力的人来改变枫丹的命运——就比如说改成让芙宁娜女士孤独地在剧院里面以为自己被讨厌了然后哭上一场,当然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退一步,如果这个无法成功,那就让他自己变成能够匹敌世界的人。
再退一步,如果到了那时候都无法改变枫丹的命运的话,那就让他重新变成纯水精灵,然后走上一条把大家的精神都融*在一起,等到原始胎海水所导致的淹没灾难结束之后,再重新把枫丹人们都给捏出来。
的确,现在是找不到生之执政纳贝里士了,雷内非常冷静地说。
厄歌莉娅也没了——尸体在须弥。
并非原始胎海心脏的芙卡洛斯再造不了枫丹人,而现在的水龙王还没有和枫丹人打好关系,愿意赦免这些人类的罪行,他也未必具备创生之能。
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可以找到纳贝里士的平替不是吗?
因为他那位神秘的老师的缘故,雷内认识的在枫丹之外的大佬数量其实并不少。
莱茵多特也在此列。
当然了,这就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雷内很高兴地又挑了一个那维莱特去找美露莘们的时刻,身子一低直接钻进了芙卡洛斯的小房间,然后告诉她这个令人令神都很高兴的消息:
虽然没有了纳贝里士,但是还有莱茵多特啊,莱茵多特一样可以给枫丹人们捏塑一个全新的身体,到时候大家甚至可以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是到时候大家可能会顶着不一样的脸,需要互相重新认识一下。
对于这样的“未来”,芙卡洛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太好啦。”
虽然早就已经做出了牺牲的决定,但是如果可以不用去死的话,她也很想要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些久违了的花花草草,看看枫丹大湖上的波光粼粼,那些倒映着天空、白云和阳光的银色纹路。
看看喷泉、看看虹彩蔷薇,看看如今的枫丹科学院长了一副什么样子,然后再看一看那些美露莘们——能把水元素龙王迷得这样五迷三道的,这到底是有什么样神奇的魔力。
在共计四百多年前的时间里,雷内、阿兰、雅各布、水神芙卡洛斯……这群人一直在研究着要怎样将那把原本准备杀死芙卡洛斯的断头刀改成一把精确的手术刀。
在她的身体里剜一下,然后将剜出来的古龙大权还给那维莱特,让芙卡洛斯去当一只自由的纯水精灵,并且在她想要为自己找个父母、做为孩子出生开始全新的生活的时候就这么去做。
同时,他们也一直在准备着原始胎海的躁动以及海平面的上升——梅洛彼得堡内如今这位公爵大人的所作所为并不完全对外保密,雷内也是被他请来帮忙查验过技术是否合格的研究人士之一。
我们枫丹还是很有救的。
雷内在检查完了可以飞行的大船以及其他的船只之后,非常骄傲地想到。
我们枫丹真的是人杰地灵啊——不带半点贬义也不带半点嘲讽的。
当然,这时候他最开始的世界式已经是错误的了,但是后来他又加入了莱茵多特的兽之国度重新推了一遍,金发的双子是早就加入进来的。
这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挺妥当了,雷内很放松地心想,水神那边的问题是可以搞定的,他就不需要采取备用计划了。
旅行者来到枫丹,果然是给整个国家的命运,还有预言的走向注入了一枚非常强大的变量啊。
这个时候,雷内还是有要去见一见旅行者的想法的,他至少需要将自己的目标和旅行者通个气不是吗?让旅行者愿意帮他这个忙,愿意在关键的时刻做为这个“手术”的操刀人,给芙卡洛斯来上这么一下。
但是没过几天,格式塔之内的雷内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点胀胀的。
片刻之后,他半点大师高人的风范也维持不住了,直接原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雅各布的方向跑去:“雅各布,雅各布!”
雅各布的脑袋也有点晕晕的,他没能第一时间回复自己的老朋友,直到雷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因为过分气喘吁吁、心情也着实有点波澜起伏得壮阔,他只来回重复着一个词:
“老师、老师……老师!”
好消息是,雅各布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一直以来神秘的老师其实并不神秘,只是隔绝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记忆上的面纱终于被揭开了,让他想起来自己最初是怎样走上这条路的、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有天赋但是并不被什么人知道、了解的少年。
但是老师回来了这件事倒也没有让雷内激动上太久,至少他没想着快速回到枫丹城里面去,和芙卡洛斯说说这个好消息——他的老师,同样也是拥有匹敌世界力量的人呢。
他看向了自己的世界式。
是啊,对于他们这样的学者、研究人员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成就更重要、排位更高的了。
毕竟,研究结果就像是孩子,而老师就像是父母,这个世界上生了孩子但是不爱孩子的人的数量,大概还是比不孝顺父母的人的数量少一点。
雷内完成了第三次的推算。
而在第三次的推算结束之后,他得到了一部分的提瓦特世界虽然仍然被包含在这个世界式当中,但同样它并不仅仅被包含在这个世界式当中的结论。
雷内思索片刻之后大概想明白了:一定是深渊。
他知道老师是从坎瑞亚研究院出来的学者,研究的东西一半是天理、一半是深渊,而现在世界式中出现的、并不妨碍他继续演算的变化应该是他们那个宏大计划中的一部分。
嗯……看起来还挺成功的,至少世界式上头没有传回失败或者是着急忙慌地去补救的信号。
雷内轻松地笑了起来,随后他连去一趟枫丹主城的想法都没有了,让老师去吧,老师的命运回归到了世界式之中,并且在世界式给出的结果来看,正打算和旅行者一起来到枫丹这边。
既然老师已经来了,那么该做的事情自然都会有人去做,这就像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在前面顶着——雷内大师伸了个懒腰,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去旅行者面前露这个脸了。
当然。
在和来自天外的旅行者不相关的时候,他还是要去见见老师、请老师到格式塔上来喝杯茶——他的一切知识基础都来自于老师,而枫丹的预言之所以能够拥有那么长的准备时间,也完全是因为老师。
多年来,哪怕是在那漫长的、“忘记”了老师是谁的年份里头,他也总是想着老师教给自己的这些知识,是让他拿来保护枫丹人的,也会去想老师此时在做的事情是什么,是否会很危险,然后一边内心担心着、一边低声地祝愿两句。
严格来说雷内其实并没有接受过多么高多么优质的教育,但是不管是做人做事的道理,还是那些让他走向成为大师、成为“英雄”的知识,他也一点都没有缺乏。
而这些全都开始于老师的信件。
他回头看了一眼雅各布。
当初的那些知识,雅各布也一样学习了,甚至在一部分信件还是他写的,因为他也有问题需要老师来解答。
雅各布看起来也挺激动的。
或许最近他们可以出门一趟。
大师雷内摸着他的下巴心想,不知道老师会像是梅洛比德堡里头的那位年轻公爵一样特别爱喝茶,解决了某件事之后会用非常严肃且决断的语气说“要喝三杯茶”,还是会像是那位年轻的水龙王一样,热爱喝水所以需要一些优质的水源?
还是说,雷内记得曾经带着他的小女儿上门来拜访的卡雷斯——刺玫会的会长,差一点当上伯爵,给枫丹捐赠了修建三条水路干线的钱,他的女儿名叫娜维娅。
雷内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个活泼漂亮的小女孩很热情地递给他的两块马卡龙。
“是我自己做的哦!加了很好的杏仁粉!上面还有笑脸表情,怎么样,很可爱吧?”她明媚地笑着,根本不给人半点拒绝她的机会。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呢,谁能面对这样的小女孩而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呢?
反正雷内不行,所以他就吃了。
他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糖。
他只知道那一天他真的很希望自己是莱欧斯利,并且能够把三杯茶浓缩成一杯那么苦。
大师雷内不经常坑人,他一直是个诚信的君子,坦诚、友善、在一些时候非常热情,忠诚于他的友谊——但是那一天,他叫来了雅各布,然后好兄弟有福同享地将另一块马卡龙交给来的对方来品尝。
“你真的没有半点不怀好意吗?”
咬了一口马卡龙之后的雅各布这样问他,他的脸皱得就像是舔了一口柠檬的蛇。
面对着雅各布狐疑的目光,雷内大师看起来丝毫不心虚,他说:“会不会只是因为你年纪大了,逐渐变得没那么耐甜了。”
你的年龄好像也没有很小吧,如果我不耐甜的话,你不应该也是一样吗?
雅各布仍然狐疑地看着雷内,但是他没有看到雷内咬下马卡龙第一口的原始画面,所以他就只能这么怀疑但是拿不出证据地将分给他的这枚马卡龙吃完。
倘若老师也是个喜欢吃甜食的人的话,要不去卡雷斯那边进口来一点……
雷内这样想着。
反正卡雷斯还欠他一个人情,他的商业伙伴想要用原始胎海水会溶解人的问题栽赃陷害他,但是原始胎海水会把枫丹人溶解——这是个雷内早就已经告诉了审判庭很久、让他们多做小心、尤其是对梅罗比德堡下方的那个闸门多做小心的事实。
那可是半条命的人情呢,就算让卡雷斯自己套着蕾丝花边围裙下厨做甜品,他也会干的。
*
旅行者在沉玉谷的青山秀水之中狠狠地迷失了一把。
现在终于到了从遗珑埠启航的时刻。
她坐在南红那支船队中格外气派的一艘船上,非常感兴趣地在几架元素炮之间来回蹦哒着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她甚至还非常感兴趣地问边上的人:“我能开一炮吗?”
她被非常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毕竟这些元素炮开起来的话都是要消耗矿石的,再有敌人的情况下那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要是把大小姐的矿石扔到水里去,除了一个水花之外什么都激不起来的话,那这个打工人还想不想继续做下去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想要找到一份南氏矿行这里这样,给了足够多的工资、还每年都会给定量的假期、各种员工福利也都很足的工作虽然不至于说找不到,但也确实没那么容易找到。
南红并不在船上。
这让旅行者有些奇怪,她还以为南红会和自己一起走,她先前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她却说自己会从另外一条道路去往枫丹。
但是,她的疑惑并未来得及说出口,很快一份非常精美的餐食就已经送到了她的面前来。
融合了枫丹知名大厨爱可菲的料理时尚美学,以及璃月万民堂当家主厨香菱的先进美食里面,是一份璃枫融合的美食。
“……就比如说现在为您送上的这份一蟹两吃,在这道炸蟹腿的制作过程中就结合了……”
后面的话就被非常好味的炸蟹腿香味给盖过去了,旅行者咬着蟹肉,耳边就连派蒙的声音都变得轻了起来。
跟着有钱的闺蜜到处走就是有好处诶,比如说,随时随地都能够享受到世界上最顶级的东西。
旅行者幸福地眯上了眼睛,而在她身边,派蒙眯起眼睛来的样子,几乎可以说是和她一模一样,令人不由得感慨,在一起旅行就是会很不一样。
南红的船是从至冬来的。
第一次的尝试很成功——就像是她说的那样,没有失败的可能性,更没有失败的余地,不仅仅是天理秩序这一边的转换,更是莱茵多特的兽之国度那边的转换。
在转换真正完成之后,莱茵多特就点了点头。
“是没错了,就是这只小狗。”
在南红以及其他还没有更改过世界常数的人看来,她抱在怀里的是一只兽境猎犬,拥有锋利的爪牙,可以非常凶悍地撕咬开生物的胸膛,带着毒的攻击会让猎物缓慢且痛苦地走向死亡,而整个过程中保持鲜活。
但是在莱茵多特眼中,这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毛不算很长,但是卷卷的,非常厚实地贴在身上,眼睛很圆很亮,粉色的舌头从嘴筒子边上垂出来,像是要舔舔她。
可爱得很。
既然已经验证过了成功,那么后续就可以开始推广起来了。
做为至冬国的边境,挪德卡莱在遭受深渊入侵方面情况格外严重,所以推广是从他们那里开始的。
这时候所谓的自治不自治就很不重要了,如果有一劳永逸地解决掉狂猎的影响,让这里的人能够别再因为没挑个好时间出门这样荒唐而随意的原因就死去的话,不管是执灯人还是霜月之子都不会有意见的。
所以南红也去了。
狂猎,这是一些已经粉碎得很厉害的灵魂了,如果想要让其中的理性重新恢复,那么将会需要在莱茵多特那边经过漫长时间的修复。
莱茵多特叹息着接过了这份工作,并且开始思考,如果将那些被杜林吞吃掉的人造人全都唤醒,并且在那些还没有产生思考的壳子里面塞上这样碎片的灵魂,能不能给这些灵魂碎片起到一点帮助作用,顺便让那些对“什么是人”这个问题并不了解的人造人获得一点人性,从不及格的作品变成及格作品。
挪德卡莱、随后是至冬国全境,然后则是要去说服其他的国家——术业有专攻,这件事和南红没什么关系,所以她开始研究怎样,至少在至冬国这个地方,先让不死诅咒失效。
并且在失效的那一瞬间保证原本那个人的活性。
中过不死诅咒的人都知道,这个诅咒本质上是由一个诅咒逐渐地替代掉灵魂,磨损掉一点就替代掉一点,所以格外痛苦的同时还不能直接被净化掉,因为这样的话剩下来的就只能有一个空空荡荡甚至有些残缺不全的骨架子,以及一个同样残缺不全的灵魂。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把她杀了算了,南红当然不会这样鲁莽(此处似乎含沙射影了谁),并且,她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觉得自己其实也不能用天理或者深渊的手段来思考这些不死诅咒。
自己手动填补上那些灵魂的空缺?
磨损的东西就是消失了、不见了,像是火烧过后飞灰随便往空气中一散一样直接化作万物去了,要怎样再重新拿回来呢?
如果要那样做的话,工程量太大了,而且不能确保有个好的效果。
所以,要跳出传统的言灵术框架,甚至跳出提瓦特这个圈子,做到从更高的视角往下看,这样问题就会变得简单且清晰很多。
而且,这也是博士之前曾经尝试过的角度,只不过博士的能力——准确来说是提瓦特既有的知识无法支撑他做到彻底。
直接小范围地、针对某件事情倒流时间。
很显然这是可能的。
如果人会死的话,那么就连人带着不死诅咒一起倒流会这诅咒被死之执政扔下来的一瞬间,然后将匹配这个时间点的记忆单独保留,这样就构成了一个健康的坎瑞亚人。
南红用层岩巨渊之下垂死的丘丘人做了实验。
这些丘丘人如果不做为实验对象的话,或许会更快地在痛苦中死于黑暗,上方的泉水也无法对他们的情况有半点改善。
这样的存在,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是最应该被推上“手术台”,做为实验志愿者而存在的。
那些实验也挺成功——南红没有对外推广,甚至几乎没有说的、关于时间方面的技术并不是她自己不会,严格来说,她现在其实应该和当初将尼伯龙根的蛋壳合在了提瓦特世界之外的那个时刻比较接近。
距离更高维度还有一定距离,但的确是已经摸到了时间的边,能够利用时间做些什么了。
第一个,她尝试了三次之后才成功地找到了手感,帮那个丘丘人恢复了自己曾经的样子,随后是一个身形几乎要溃散的黯色空壳。
——这些被从层岩巨渊运送到了如今已经兼容两种世界常数的至冬国后进行了治疗并且恢复效果不错,如今正在慢慢接受不死诅咒已经从自己身上被剥离出去了这个结果。
狂喜对于病患来说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准确来说情绪的大起大落、任何比较明显的波动都不够好,但是,这之后的护理,就应该交给那些专业的医疗人员了。
而她则是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帝君保佑之后,先把瑟雷恩心脏里头存储着的那些灵魂都给释放了出来。
周围的环境被模拟了纳塔的夜神之国。
南红自己不好分心,所以此时正在用言灵术帮着维持环境的是丑角——这种并不怎么专精,但是懂很多方面的人在这样的时候是真的非常好用。
先将那些已经非常脆弱的、失去了**的灵魂恢复到健康的状态、从时间上去除不死诅咒,随后再是用莱茵多特提供的灵魂存储罐来保存他们,毕竟肉身这东西早在不知道几百年前就被他们磨损殆尽,或者就是干脆埋在了土里。
为了避免至冬的墓园里出现一些僵尸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诡异场面,也为了避免在至冬国的向下,那些冻土之中出现有尸体正在挠着被冻瓷实了的棺材板以及泥土,南红没有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时间回溯。
重新造个身体吧,生物炼金技术已经够发达了,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
而在将这些前面的步骤都完成之后,丑角在某一时刻半点不做声地离开了现场。
——为了庆祝先前那一连串的胜利,这积累了五百年、或者,如果将尼可在时间中不断思考的部分也算上、将三月女神也算上的话,远远超过五百年的时光中终于积累下来的优势被换成了如今的成功,南红在当天晚上喝了三瓶酒。
半瓶叫微醺,一瓶叫正好,两瓶叫放纵,三瓶叫宿醉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到爆炸。
如果不是还有言灵术在拯救着她的状态,南红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可能就上不了和阿蕾奇诺同一班次的船了。
这位第四席道德水平颇为过硬,经过了专业人士的认定,并且,她长得也很好看。
咳,她也想要拯救枫丹。
在不让枫丹的人们溶解在水里之后,再从水神那边将神之心拿过来,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送你去枫丹城内的哪里?还是说你有什么要在城外见一见的朋友——倘若没有落脚点的话,我仍然不怎么推荐布法蒂公馆。”
南红轻快地挑了挑眉。
愚人众的名声在枫丹也不太好听吗?
“愚人众整体的名声都不好听,毕竟,执行官的名誉并不是靠着少数个体就能够挽回的,有的是人在败坏它——甚至还有人把自己分成了二十四份,每一份都在拉低平均值。”
南红:“……”
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的确要先去城外见一个人,我很快就会回到城里来的,至于说住在哪里——这就不用费心了,我在枫丹也有几处房产。”
仆人的眼睛里头看不出多少情绪。
她那有血火交错着的红痕覆盖着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容易看出情绪来,但是南红还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感慨:
“很多套房产吗?那很好了。”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要为很多孩子发愁的大家长,还要为孩子们在离开了家之后住在哪里担心。
南红拍了拍她的手背:“放着也是放着,可以低价出租给你几套,没关系的,我可以直接让丑角付钱,不用走你这边的经费。”
仆人:“那其实也不用了,离开家的孩子都需要学着靠自己的力量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南红很有感触:“要给他们足够的成长空间呀。”
仆人突然回过头,她稍稍侧了侧脸。
“是指被放养的雷内大师吗?”
南红:“不,指的是在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
第85章 水神退休后都去做什么?
老师看起来很年轻。
事实上甚至有点过分年轻了——一张看着二十岁刚出头的脸,以及那种和娜维娅相似的、属于这个年龄段的人会喜欢的衣着打扮,如果不是知晓一点世界树啊之类的情况,雷内或许都会怀疑他的老师是被困在了某个时间节点上长达五百年。
听说须弥也有一个这样的学者,只不过只是困了百年。
雷内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
但是很快他就变得习惯起来了,因为南红曾经和他通信过太多次,而一开始她或许还会装模作样地摆出一点前辈高人的架子,用那种类似于维瑟弗尼尔这样的人会摆出的模样和雷内通信,后来她装不下去了,言辞里面也表现出来了一点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活泼。
雷内没花多久就找回了当初和老师通信的感觉。
“我原本以为您应该会先去枫丹城里,或许旅行者会更需要您的帮助。”
“旅行者吗?旅行者到哪里都能够自己解决问题。”南红对旅行者的放心,就像是她对自己的放心程度一样。
动画片里面的主角或许还会一时失手,但是旅行者在哪怕最危急的关头也不会失手,如果连旅行者都做不到了的话,那就证明她是真的没办法。
“而且——让我看一眼你的世界式,洪水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雷内的世界式像是一个阵法一样漂浮在空中,书写世界式的文字微微发光,南红盯着这些被雷内挥手招来的世界式看了一会儿:“反正洪水爆发还要等到旅行者去过梅罗比德堡并出狱之后,在此之前她所要做的只是在枫丹人的介绍之下了解这座城市、然后了解到枫丹人正在面临着的未来困境。”
在洪水即将爆发之前,并没有什么一定需要她出现的时刻,所以在这里远远地喝喝茶也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
南红和龙的接触不算多,去图兰大火山里面考古式科研算一次,去往天外的时候遥遥地看到了尼伯龙根算一次。
但是,她在图兰大火山里面考古式科研的时候确实从龙族那边弄来了点儿好东西,就比如说龙族的文字,还有一些后来被悄悄往至冬国运了一部分,用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挪德卡莱这里建造人类在这一轮回,也是最后的一个轮回当中通往太空的太空电梯。
毕竟也是趁着龙族都无法反对的时候把他们的家业给打包带走的人,所以南红对于见见那维莱特这个提议并不感冒,甚至还会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好奇地拿起了娜维娅倾情提供的马卡龙,全无防备地咬了一口之后,整个人瞬间为之一僵,然后动作轻轻慢慢地将这块马卡龙放回了小碟子里头。
光是咬下这一口就够她踢正步从这里走回至冬国——没想到她素未谋面的学生竟然会如此的爱吃甜食。
南红非常委婉地提醒道:“平日里少吃一些甜食,会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雷内:“……”
雷内:“谢谢老师您的提醒。”
*
关于枫丹城里都发生了些什么,雷内原本是想要通过世界式的演算来完成的,但是在南红伸手拦下了他之后,他也意识到了没有这个必要。
南红可以用言灵术做到现场直播。
在回归到提瓦特世界之后,南红逐渐地开始感慨起还好自己在时间行者文明用了很多现在已经用得非常顺手的科技。
因为顺手,因为习惯,所以当回到了提瓦特之后也仍然想要,然后就会想着可以怎样用言灵术来做成这一点。
人类的欲望和需求,南红心想,这还真是科技进步的根源。
枫丹城里现在并不怎么好。
林尼和琳妮特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表演里头发生了一起意外,由一个潜入后台、随后在后台失踪,原本是想要盗窃一枚即将在不日后展出的珠宝的女士,引出了一些喝下去之后会让人溶解成水的枫达饮料,随后再引出了当年卡雷斯面对指控,险些就真的需要靠决斗来证明自己并未犯罪的陈年旧事。
——当初栽赃陷害了卡雷斯的那个生意上的伙伴,他并未被抓捕归案,逐影庭一直都在追踪着这个家伙的踪迹,直到三个月之前因为一场意外跟丢了人。
现在这个犯罪分子重出江湖,外加上是能够溶解人的饮料,这件事直接让整个枫丹城区之内人心惶惶的,外面的饮料对于枫丹本地人来说已经成为了彻底禁止的东西,而甚至就连家中的饮用水都变得让他们颇为警惕。
不过,不是枫丹人的旅行者和不是枫丹人的派蒙非常有效率地一起就解决了这次危机,他们将这些人送到了法庭上去,让那维莱特给予了他们非常公正的审判。
但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地板突然被顶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地面像是镜片一样碎裂开来,混合着蓝紫色的、看起来有些梦幻的水从中喷涌而出,与之一同冲出来的,还有一只巨大的鲸鱼。
在世界式最新的计算当中,这只鲸鱼会出现在枫丹城中,并且带来预言之中决定的那个洪水决堤的时刻。
“原本它应该在两个月之后才出现,但是——”
但是因为如今的至冬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项前所未有的大工程,所以执行官根本没空离开至冬国。
公子没有因为神之眼的小问题而来到枫丹,而枫丹的逐影庭自然也就不会跨国地抓来一个执行官扔进梅罗比德堡里头去。
所以,鲸鱼——它的活动时间节点也发生了改变。
雷内已经通知过枫丹官方了,刺玫会当然也没有放过。
雷内的话还没有出现,南红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坐的位置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符文,而现在这个符文在说:
“虽然之前的确决定了要让旅行者来解决问题,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计划里面有一点小小的疏漏瑕疵,我打算去把它填补一下。”
雷内的脸上一瞬间晃过了一点疑惑的神色,但是在片刻之后他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呵……
他举起茶杯,微笑着喝了一口,随后放下茶杯,和雅各布一起来到了格式塔的顶端。
那里已经有一座浮空艇在等待着起飞了。
*
五百年的时间已经到了,并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大洪水会淹没上来,所以,像是莱欧斯利这样知道未雨绸缪的人当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船只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也包括南氏矿行的船队——其实枫丹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矿石,旅行者在从遗珑埠来到枫丹城的路上被美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并没有能够及时地发现:
其实南氏矿行这一次出发来枫丹的船队里头的船只,比起先前她见过的每一次都要多。
所以,当这只鲸鱼出现的时候,在雷内大师给予的最新警告里头,枫丹人就应该跑到那些以及准备好了的船上去,尽量减少伤亡。
而枫丹的战斗力——主要是指那些不会被融化在原始胎海水里面的战斗力,此时此刻就要从鲸鱼创造出的裂缝里头跳下去,把这只因为喝了太多的原始胎海水而变得比原本强大了很多、而且让人在揍起来的时候投鼠忌器的鲸鱼狠狠地收拾一顿。
此时的欧庇克莱歌剧院中已经乱起来了。
诚然美露莘这些不会融化在原始胎海里头的优秀公务员正在指挥着群众快速撤离,而在其他地方,美露莘们也都在调度着那些还留在家里的居民快一些离开家里,去往各处都已经安排准备好的大串上;
诚然这些慌乱的枫丹人也在努力为了自己的生命做到乱但是有序地上船。
但是,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舞台上头站着的那些人里头,因为距离鲸鱼冲破的那个洞口最近,所以至少那几个案犯已经全部溶解在了水中。
而芙宁娜——芙宁娜在欧庇克莱歌剧院有自己的座位,而她此时就正在那个高处,并非,非常惊慌地看着逐渐上涨的洪水。
芙宁娜是个普通人。
她扮演水神但是她的确是个普通人,而在当前这个时间节点上,她连神之眼都还尚未拥有,而她也是个枫丹人,所以不管是做一些飞檐走壁的动作,还是直接跳到下方的海水里头去,芙宁娜都不敢冒这个险。
她好像已经被人忘记了,在她慌张的时刻她忘记了要为自己喊救命,毕竟扮演水神那么多年,总是会入戏的吧?爱枫丹人就是水神的天性啊,她一直到看着那些在下方看台上的枫丹人都撤离了之后才想起自己来,但是这个时候旅行者和那维莱特居然都已经追着那只鲸鱼下到那个巨大的洞口里面去了。
此时的欧庇克莱歌剧院中已经连一只美露莘都没有了。
她好像已经被遗忘在了这里,芙宁娜眨了眨眼睛,眼泪在她的眼眶里面打转。
虽然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先顾着自己的生命是很正常也非常正确的,而且在他们看来自己好歹也是神明,是不会被这样上涨的水位影响到、更不应该害怕的,但是在被抛下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很害怕很孤独,也很委屈。
为什么扮演神明的任务要落到她身上来呢?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如果没有神明这个职务,她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导演、音乐剧演员、歌唱家……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憋不住眼泪了,那些在眼眶里面打转的东西逐渐湿湿热热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做错,但是——
为什么一定要选中我呢?*我已经孤单了那么、那么久的时间了,我……
在没有人的时候,芙宁娜可以将自己不得不藏起来的情感稍微表达出来一点。
而人类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在死之前回顾自己的一生,现在芙宁娜就有点感觉自己是在临死前回顾自己的一生了。
她有些绝望地三十度角朝上抬头,泪水逐渐无法控制地越来越多,直到她感觉到有一只挺温暖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帮她擦去了逐渐变得越来越多的泪水。
“他们当然没有忘记你,至少还有知道实情的雷内大师在,不是吗?他们不会牺牲你一个人的,虽然水神孤独地在王座上哭泣也是预言的一部分——但是现在已经实现了,所以,好啦好啦,芙宁娜,不要哭泣了,最厉害的人就在你的身边保护着你呢。”
声音听起来也是挺温柔的,虽然不怎么符合芙宁娜心目当中对于“妈妈”的定义,但对于一个一直被责任压抑着内心,所以各种意义上都还可以被称为“小姑娘”的少女来说,至少也可以管这一声线的主人叫姐姐了。
她有些茫然有些懵地抬起了头,眼睛里头还含着很大颗很大颗的泪滴,然后就看到在自己的做为旁边站着一个披散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眼睛是暖朱红色的女性,正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弯着腰,微笑着看向她。
芙宁娜仍然有点懵懵的。
虽然她做为水神,的确拥有非常多可以调动的资源,手下也确实有一些精干的能人,可以在旅行者抵达枫丹的第一时间率领着自己的仪仗队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是,那些关乎提瓦特本身的辛密,她在被芙卡洛斯从自己的身体里面分出来,做为一个真正的人类而存在的时候,芙卡洛斯就已经将这些知识从她的大脑里面剥离出去了。
从神明的角度来看,知道这些对于人类来说绝非好事。
所以,她并不认识南红,看到她的出现,想到方才说话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所以,你是最厉害的人吗?比克洛琳德还要厉害、比那维莱特还要厉害?”
好问题。
南红还真的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比起还没有收回古龙大权状态之下的那维莱特应该是要强一点……不,应该强上不少,如果是收回了古龙大权的、全盛状态之下的元素龙王呢,那么她应该和那维莱特七三开。
不开玩笑。
当然她胜率更高的原因在于,她可以通过调度时间的方式,做到让自己把那些没打好的细节重新再打上一次。
如果已经把自己的发挥都做到了最好,但却还是无法打败的话,那就属于是……
那就属于是剩下三成的可能性了。
于是南红对着芙宁娜点了点头。
概率学上给出的结论,就是她比那维莱特还要强上些。
“对哦,现在在场的话,应该可以说我是最强的那个了。”
她蹲下来,让自己处于一个比低着头的芙宁娜要矮上一点的高度,随后伸手去捧起少女柔软的、带着肉感弧度的脸颊。
“所以别担心,枫丹不会末日,你也不会有事的。”
芙宁娜异色的眼睛看着她,嘴唇微微张开,但她的确没有再继续哭了,她看起来除了懵于南红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之外,其他一切都回归正常状态了。
随着一声遥远的鲸鸣,在她们的身后,那维莱特和旅行者从鲸鱼创出来的那个洞里头钻……不,飞了出来,并且几乎是即刻地朝着谕示裁定枢机跑去。
芙宁娜是看到了的,她有点儿紧张,毕竟先前雷内来找她的时候也确实将她的命吓掉了半条。
她知道谕示裁定枢机里面有东西,其实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
南红握住了她的手。
“别害怕,想想看,这毕竟是雷内大师做了几百年的安排呀。对你来说,我的确是个不是非常值得信赖的陌生人,但是雷内大师你总归是信任的对吧?就像是枫丹人信任奇械公阿兰那样。”
芙宁娜想了想,随后小幅度但却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对南红说:“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过来陪我。”
南红的确是特地过来的。
哪怕在五百年前,看到雷内的计划草案的时候,她就觉得芙宁娜有点可怜了。
虽然水神是一定要孤独地在王座上哭泣的,所以欺负小孩的事情是一定要干的,但是除此之外的话,南红经常在被提醒到枫丹的末日的时候思考:
能不能让芙宁娜的负面情绪产生得更少一点?
她哭泣的时间可以被尽量压缩的吧?她觉得危险的时候,是不是到她哭出来了就可以有人从天而降并且告诉她没关系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还需要等待的最后环节就是那维莱特在哪个小手术之后变回完全之龙,然后把原本的枫丹人全都变成新枫丹人也就是普通的提瓦特人。
不再会有生育方面的问题,必须去喷泉那边拜一拜之后才能生小孩的,正常的提瓦特人。
所以,当时间来到这一刻,她就飞快地和雷内打了个招呼,然后过来做为芙宁娜身边给她提供安全感的那个人了。
别的地方也不是很需要她。
外面的船只连带着上面的枫丹人必然一切安好,毕竟除了船只本身之外,南红也确实很妥帖地给那些船只提供了一两个额外的符文,能够让那些哪怕是站在甲板上的人都不至于被溶解性的水触碰到。
虽然只是一些个防水小技巧,但在这个时候的确能帮上不小的忙。
至于说船只之外的地方,美露莘会保护好那些平常和她们关系很好的人类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红说。
“所以,也别对阿蕾奇诺女士的蛋糕太过警惕了,她其实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士,而且她的烘培手艺,就和她的化妆手艺、穿搭技巧一样,都是从她的外表上不那么容易看出来的优秀。”
芙宁娜呆了一小会儿,随后她用力地点头。
南红看到,她好像有点条件反射似的吞咽下了一口唾液。
诶,馋了,馋了。
*
枫丹的洪水逐渐退了下去,露出了洪水之下被冲刷得已经有些狼藉的枫丹城区。
在此之前,很多人都已经看到了那维莱特漂浮在半空中,身后有两条长长的飘带飘起来,发出很亮的蓝色光芒的样子。
对于联想能力稍微丰富一些的人来说,他的龙王身份就不可能瞒住,但是好在对于那维莱特来说他也并不很在意这种事情,甚至还能在公共场合说出“一条好龙”这样的自称。
古龙大权回归,与此同时枫丹人的罪孽都被赦免,从此没有了被厄歌莉娅创造出来的枫丹人们。
而那场原本应该象征着枫丹城的毁灭,现在却变成了代表水龙王回归的大雨,也在没多久之后就彻底停了下来,露出背后的艳阳天。
灾后的城市还需要重修兴建,而这个过程也需要非常蛮长的时间,但是至少预言当中的末日,这倒是的的确确已经开始远去了。
枫丹人们开始在洪水过后的家园上庆祝起来,至少此时此刻她们还没时间意识到那维莱特匆匆忙忙地又回到了应该是受灾最严重的欧庇克莱歌剧院里头,而他们的水神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出现。
——那维莱特回来是想要确定“手术”之后的芙卡洛斯情况如何,当时枫丹城在危急关头,他自然是在拿回了古龙大权之后就直接去赦免所有枫丹人的罪了,完全没时间关心手术之后的芙卡洛斯,以及,在外头的剧院里、按照剧本就应该被抛下的、负责孤独流泪的芙宁娜。
说起来,原本芙卡洛斯在意识到有能够匹敌世界的人愿意帮忙之后,是想过要不要让自己来当这个孤独地哭泣着的水神的,但是架不住“手术”进行到一半,总不能让负责操刀的那个人先离开现场,让她坐直起来孤独地哭上一会儿,随后操刀者再赶回来?
这过分挑战医生的道德操守了,真要这么做了,生之执政都要复活过来并且开除手术负责者的人籍。
所以,那就只有芙宁娜能来应验这条预言了。
那维莱特朝着高处属于水神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发现芙宁娜身边还有别人,形象有些熟悉,并且看起来是已经在这里陪伴她有一会儿了。
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回到谕示裁定枢机里头去,便看到了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的画面。
旅行者手中拿着的、用枫丹五百年来积累下来的能量、以及雷内大师起码一百年的研究才造出来的手术刀,现在已经随着这场难度重重的手术而彻底报废。
而一旁的芙卡洛斯已经不是芙卡洛斯的模样了,她现在是一只纯水精灵的样子。
毕竟,在获得水神之心之前,她其实也是厄歌莉娅手下的一只纯水精灵嘛,现在神之心给出去了,而变成了人的模样的这个祝福,也在分出了芙宁娜之后都给了对方。
所以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非常漂亮、当然也非常古老的纯水精灵,而这只纯水精灵此时愉快地在舞台上转了个圈,长长的尾巴看起来像是拖长的裙摆一样美丽地摇曳在身后。
翅膀也很好看!
纯水精灵芙卡洛斯带着欣喜:“好久没看到这个样子的我了,哦,我变得好高——那维莱特,你看,我现在可比你高多了。”
身长起码也有三米的纯水精灵发出竞争后胜利的骄傲的声音,然后又一次原地转了个圈。
她大声地宣布:“五百年了,五百年来我头一次感觉自己的状态那么好!虽然理论上来说我现在应该出去和芙宁娜见见面,但是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到外头去多走走了!”
“其实我可喜欢旅游了,以前在厄歌莉娅手下的时候她就总是给我画饼不让我放假,之后又是五百年不让我四处逛逛,现在终于是我可以用很长的时间到处旅游的时刻了!”
纯水精灵越说越高兴,声音已经逐渐变得不那么温柔,而更像是旅行者在枫丹的港口初遇芙宁娜的那会儿她的声音了。
“我毕竟也当过一段时间水神嘛,世界还是留给了我一些馈赠的,现在,世界上任何有纯水精灵的地方,我都可以不用跨越遥远的距离前往。”
“让我想想,应该先去找谁比较好,蒙德吗?听说蒙德的水里面有苹果味;但是须弥的沙漠里面,我知道那个魔瓶的世界,那个世界里面到处都是游乐园,去玩一趟绝对会很开心的……”
她突然看向那维莱特,随后又看了看旅行者,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了很多:“你们觉得,如果我把芙宁娜带上的话,芙宁娜会原谅这五百年来我让她承受的压力吗?”
此时的那维莱特还不是一只很擅长开玩笑的龙,他还需要判断莱欧斯利的“这一次要喝十杯茶”到底是人类想要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还是在开玩笑。
他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愣神的功夫,旅行者已经竖起了大拇指,甚至笑到露出一口白牙:“超赞的计划,芙卡洛斯,我支持你!你可以让那维莱特资助你一点旅行经费!”
毕竟是为了枫丹辛苦了那么多年的水神,如今为了枫丹,连神都不是了,这好歹也算是个公务员在岗期间工伤,沫芒宫必然得给出一点金钱上的赔偿吧?
这些赔偿别说是带着芙宁娜四处传送着玩了,就算是奢侈点玩都够用啊。
芙卡洛斯漂亮的大翅膀上下摇摆了两下:“我认可了!说得太对了!”
*
于是芙宁娜还没太来得及面对“我现在退下了神位,但是因为五百年过去了,我已经不知道要怎样当一个普通人,也没想好作为一个普通人要做些什么了”这个问题,就被芙卡洛斯带着满世界玩去了。
天理?
现在的天理已经不是什么非常需要顾忌的存在了。
在规则范围之内的一切行为都会被海洛塔帝给压下去,无法让沉睡之中的天理给出多少反应。
至于说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的旅行会怎样,在魔瓶的秘境之中,她们是否会在过山车最垂直最陡峭的那一段的时候尖叫出声,那就是只有那位在须弥等待着下一个进入秘境然后快快乐乐地享受假日的纯水精灵才知道的故事了。
旅行者或许会在将来有机会回访一下这处秘境,看到她们留在这里的信件,然后得知比如说纯水精灵被吓到的时候其实是会元素化、从安全带后面飞出来直接把自己挂在半空当中的。
但是现在,她首先需要探索一下枫丹的过去,比如说到雷内大师的格式塔里面坐坐、把大师这么多年来攒在宝箱里面的家当给翻个底朝天,然后就要快速奔赴下一片战场——纳塔。
毕竟在纳塔这样的地方,越晚过去、越晚和深渊开战,就会越多地遇到小股深渊力量入侵然后导致那些原本可以安享一生的战士们死在战场上。
所以,这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为了提瓦特的安危,那就只能让旅行者多多地辛苦奔忙了,相信旅行者会看在那些宝箱的份上,对于这份比起海灯节来还要加更多班的工作少一点怨言?
*
当旅行者正在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七国的土地,用自己的眼睛见证这一路上的旅程,从而试图得到那个哥哥口中的“答案”的时候,在另一边,已经在挪德卡莱执行完毕的计划也被覆盖到了整个至冬国。
而现在,须弥、以及地下的废墟坎瑞亚也都完成了这个世界常数的转换。
纳塔尚且不能转换——纳塔的战争是轰开天空中那道口子,将整个提瓦特以及外面的尼伯龙根的蛋壳打出裂缝来的唯一办法。
如果没有这一场战争,如果没有火神的那一拳,那么时间就会出现问题,尼可无法离开提瓦特,而南红也就无法被尼可带着离开这片禁锢了人们的天地,从而去世界之外寻找到她需要的答案。
得先有裂缝,然后再对着裂缝之外的深渊开炮,最后再是对着纳塔的土地来上一场彻底的转换。
丑角称之为“提瓦特补全计划”。
毕竟在那之前,其他的国家都应该完成转换。
南红听到这个计划的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肝有点疼,但是丑角的表情看起来太认真了,她到最后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个计划说难也很难,毕竟消耗的人力物力都还不少,但是说简单也确实简单——一切都已经是演练过几遍、非常成熟的技术了,尤其是对于曾经和愚人众合作过(哪怕合作得不那么愉快),并且具备非常高的学术水平的须弥来说。
须弥原本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和璃月一样都属于相对安全的地方,但是坎瑞亚造成的影响以及层岩巨渊的存在毕竟还是给这两个国家也增加了一些危险。
而现在,虽然禁忌知识已经随着上一任草神彻底的献祭而从须弥这里拔除,但是如果禁忌知识再来上一轮的话,那么须弥也很难可持续性地对草神竭泽而渔下去了。
如今的小吉祥草王已经够年轻了,再来一次岂不是要命?
所以,坎瑞亚的问题要解决,须弥的问题也是要解决的,在这种情况下,世界常数的变化几乎可以说是唯一治标又治本的道路。
博士理所当然地没有去须弥这一趟。
他的故乡也凝结了他太多的意难平,不仅仅是五百年前的拒绝,也不仅仅是那二十三个切片,这不还有一个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据说对他仇恨很深、曾经被他坑了个彻彻底底的稻妻神造人偶。
去须弥约等于喝水都要小心,那还是算了。
博士惆怅地决定自己还是在家里待着——实在不行他可以把自己偷渡去坎瑞亚,至少在坎瑞亚没有人会拒绝他。
……算了,还是不考虑坎瑞亚了。
博士想了想,觉得自己对于别人的故乡果然还是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愚人众里头少数几个论资历和战斗力都比他还要高出一线……或者是好几根线的人,基本上都和坎瑞亚关系密切。
或许他们会很需要一点追忆往昔,感慨岁月,甚至于执手相看泪眼乃至于把栏杆拍遍的私密空间。
他着实没必要去打扰。
第二席毕竟是第二席,博士的推断倒是也没有出错,因为丑角的确是个会回到昔日的宫廷里头去,然后把栏杆拍遍的人。
追忆海洛塔帝这个“宿敌”,追忆那曾经贤明后来疯癫的王伊尔明——这在南红看来就仿佛他也要折断一大堆的卡片,而王伊尔明其实也是个黑皮大奈长发还打钉穿链的狂野猜忌男孩。
有一说一,她在时间行者文明的时候玩了那款游戏,觉得不错,印象还挺深刻,以至于如今轻而易举地就产生了几分既视感。
而至于她自己。
她的打算是去把自己的老家给收拾出来。
准确来说,是两个,“老家”。
隔着一座相对低矮的建筑的两间卧室,中间的那栋建筑里头一如既往地没有别人在,可以相对肆无忌惮地走过屋顶——原本这屋顶已经很脆弱了,但是南红小范围地回溯了一下时间。
如今的她走在这条屋脊上,就算手中抱着再大的花束,也可以和当年的瑟雷恩一样如履平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完结&番外
第86章 翻开文明新篇章
除了纳塔之外,世界上的其他地方都已经完成了世界常数的转化。
硬要说的话,其实又一个地方例外——深境螺旋。
做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试炼场所,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向旅行者提供一些非常丰厚的奖励,虽然每一层只给一百五石原石,但是加在一起也有六百呢,更何况还给一点圣遗物,虽然没法和南红的出手慷慨程度相比,但蚊子腿尚且是肉,更何况这好歹也是一条鹌鹑腿了是不?
总之,现在还差的也就只剩下纳塔了。
南红听说在至冬国,因为那昭示着未来的漆黑的梦境消散了,所以冰之女皇又拾起了她原本持有的爱的权柄,所以最近在至冬国的郊外甚至能够看到一些由冰元素变成的小精灵试图给人们一些浪漫的惊喜。
或许,等纳塔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国家,跑出去到处玩的时候,会发现至冬国和先前那么多年来所有进入纳塔并且介绍宣传了至冬国的人们口中所说的国家完全不一样。
南红没有在这个时候去往纳塔。
她在时间行者文明那边学会了很多东西,也学会了时间当中需要敬畏的很多内容,其中有一条便是警告她尽量更少地与时间当中的另一个自己见面,至少尽量少地与已经对于时间有了些许掌握的另一个自己见面。
这就像是尼可不敢再一次回到这条被这一代的火神轰出来的裂隙上一样,时间上的重合可能不会造成任何结果,就像是无事发生,但也有可能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南红不敢赌这一点,就只能在前期完全不出面。
愚人众倒是去了。
纳塔做为所谓的漆黑灾难会在提瓦特大地上肆虐的最后的战场,也是最后这一仗,从最开始的那个梦境之后就已经很有觉悟地想到“为了提瓦特的未来,不管我会不会被牺牲,不管是哪个国家被深渊毒害,我都要去帮帮场子”的至冬国士兵着实很难不入场。
但是此时的愚人众已经完全没有与他国政府首脑为敌的必要了,毕竟,收集神之心此时已经不是愚人众的目的。
如何让深渊的灾厄变得无害、如何让人类的命运得以朝着尽量自由地方向走去——这是一个已经有了标准答案的问题,而且,这样的约等于满分(毕竟南红已经从别人的试卷上看来了标准答案)的回答,其实已经正在试卷上慢慢地书写起来了。
那么就只需要沿着这份答案慢慢地书写下去就行了,完全没必要重开上一份试卷然后重新开始答题。
难不成是嫌弃自己的正确率太高么?
所以,现在的神之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仅仅是世界常数。
但是也不能说神之心从此就变得不重要了,因为没有神之心,对于如今的提瓦特、以及在天之秩序之下的七位神明来说,会很重要。
第三降临者的遗骨,第三降临者和这个世界之间产生的羁绊,从而由羁绊产生出来的祝福,并且在对方死后被扭曲成了虽然强大但确实不怎么好的东西。
这玩意留在谁的身边都像是一种危险的定时炸。弹,其实从那两位初代神明在当初得知了冰神想要对天理发起攻击的时候,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已经能够得出神之心未必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结论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
对于火神来说,对于纳塔这边一代代都是普通凡人,而且还要向死之执政若瓦娜献祭生命来换取力量的火神们来说,神之心却又是一种绝对不能失去的增幅器。
他们当然原本就是非常强大的英雄了,如果没有了神之心的加成,也注定能够在战斗中表现出最令敌方胆寒、让自己这一边士气大振的气势来。
但是唯有经过了神之心的加持,强大的战士才能变成热烈燃烧着的烈阳,成为至少在纳塔这片土地上无敌的存在,成为驾驭还魂诗的主宰。
至少在深渊的灾难彻底解决、整个提瓦特进入一个相对平和的高速发展时期,神之心对于纳塔来说,重要性才会逐渐低下去,就像是岩王帝君“死后”的璃月。
总之。
既然已经没有夺取神之心的必要,丑角也在约束着富人和博士这样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的那几个执行官,那么其实纳塔和愚人众很难再有太大的冲突了。
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合作了。
其实在丑角看来,干完了对纳塔以及外头深渊的世界常数转化的这一票之后他就能功成身退,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觉得自己的政治生命很快就要终结了,不是在坎瑞亚灭亡之后的那种苟延残喘,而是真正的终结,所以他在这会儿,不论是做出来的事情、还是说出来的话,确实也都要比起往常客气上太多。
愚人众表现出了非常高的合作意向,甚至诚意也让哪怕是最警惕、最对愚人众印象不好因此严阵以待的纳塔部族首领、或者古名的继承者挑不出刺来。
好吧……
他们有些迟疑着地同意了。
*
“这是送给你们的卷心菜,希望你们能够认真地对待它们,把它们好好地烹饪成好吃的菜,不要辜负了它们。”
既然选择了接受帮助,那么至少纳塔这一方面也要表示出一点友善来吧。
而送点蔬菜是沃陆之邦,以及烟谜主这边单独某个人的选择,毕竟愚人众一直以来都居住在雪原上,总所周知,雪原上是不适合种菜的。
“所以,”欧洛伦对伊法说,“愚人众平常应该很少吃蔬菜,这对他们的身体非常不好,现在他们既然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应该用蔬菜做为报答,为他们补充肉类里面没有、但是蔬菜里面很丰富的那些营养。”
伊法:“……”
伊法:“你高兴就好,哥们。”
一旁的咔库库:“就是这样,哥们!”
伊法觉得如果找头龙来仔细地听一下咔库库的话语,或许可以从这小家伙的嘴里听到点“欧洛伦这个神经病,我爱他”这样的发言。
……谁说不是呢。
所以很浑圆、很饱满、很青翠欲滴、看起来就很好吃口感一定是脆生生的,不苦且泛着少许清甜的卷心菜就这样被运送到了愚人众的营地之外然后停在了这里。
站在门口的愚人众站岗士兵被非常莫名奇妙地托付了沉重的责任,也就是照顾好那些卷心菜,不要让它们错付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一定要变成一锅很好吃的菜,这样卷心菜才会很开心……之类云云。
愚人众站岗士兵:“……”
愚人众站岗士兵:“……?”
虽然这些卷心菜看起来的确相当绝赞,很适合熬煮一锅很美味的红菜汤,并且恶狠狠地在里面切入大量的红肠和红菜,最后再融入一大勺雪白的酸奶油来提升最后的风味,而他也确实很想要试试看这样美味的红菜汤——但是为什么要把这份责任交给她?
她是说……她是个负责站岗,准确来说是轮到了今天站岗的愚人众精锐士卒,是愚人众首席执行官队长大人的麾下,是经历了战场的筛选、道德的考验以及意志的雕琢之后才终于内卷出线的战士。
她……
她距离配去炊事班还有一线……一些……好吧一大把的遥远距离。
于是这名愚人众士兵当即转头开始寻找自己身边有没有那种天塌下来可以负责抬起双手顶住天的存在。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卷心菜的责任很难说到底是大是小,但是能力更大的人负责料理卷心菜,这一点的确是她的核心思路。
“长官……”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长官?
她在不经意间将一个词说出了口,于是一旁最符合“长官”这个定义的人就出现在了她身边。
高高的头盔,黑黑的面铠,在大热天里也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厚厚的斗篷——仿佛冷热这个概念在他身上压根不存在一样。
哦,当然,还有长长的黑发。
最、最高的长官!
这时候想要一键撤回自己说出口的话就已经来不及了,好在队长大人一直以来在属下们心目当中的形象都和“不好说话”这几个字不沾边,如果有正当理由的话他麾下的士兵在非紧急情况下甚至有敢和他讨价还价的。
于是,这位轮岗的士兵就将自己是如何被托付了一大堆卷心菜的事情如是地交代了一遍,随后试探着问:“长官……您看……”
负责让这些卷心菜死得安详、死得瞑目、死得其所甚至是死得有价值、死得很壮烈的责任是不是可以转移一下?
瑟雷恩:“……”
他倒是能够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想法,这么纯粹的想法在五百年前的时候他接触得并没有很少,那会儿南红大概三四岁,有些词语还不会说,所以会用天马行空的表达搭配来表述自己的意思,而且还有很常见的“公主嫁给了王子就不能嫁给我了”这样的发言。
带过孩子的人都知道——
当然这就没必要和下属说了。
他抬起头,远远地看到了那位年龄增长,但是灵魂仍然纯粹干净,没有沾染上属于成年人的晦涩的青年。
青年对他挥了挥手,然后似乎看到了点什么,又走过来,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瑟雷恩开口要问对方是否觉得哪里不对劲之前总算开口:
“你的灵魂——”
“你的灵魂看起来就像是……”
这个脸很嫩,眼睛里头透露出他其实脑子里面没装太多东西的青年托着下巴。
“就像是一颗被放在了冰窖里头保鲜的菜,但是真的很新鲜,感觉是刚刚从田里面收起来的。”
瑟雷恩:“……”
这样的比喻还是头一次,但怎么说呢,对方的感觉的确非常准确,他的状态在被南红追溯回到了坎瑞亚灾变之前那一刻,并且锁定在这个状态之后,的确可以被类比为一颗状态特别好的菜,在状态最完美的时候被放进了冰窖里头储存着,以延长这种良好的状态。
他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卷心菜。”
青年愉快地像是一只黄昏之后到处飞翔的小蝙蝠一样飞走了——他看起来像是已经从这句感谢里面获得了一些……像是承诺、像是认可的东西?
他大概是觉得将卷心菜交给一颗存放在冰窖里面的菜,是个非常令人放心的决定吧。
瑟雷恩带着一点疑惑想到。
他的疑惑当天晚上就写在了布克十六世上。
布克十五世随着坎瑞亚的灾变,以及南红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五百年之间的“磨损”,当初再怎么好用、再怎么看起来会引领时代潮流甚至是引领科技发展方向的作品最终也还是落灰然后坏掉了。
里面存储的数据仍然能够读取,那些多年来两个人靠着设备来来往往说的那些话仍然可以保存下来,但是设备确实要换新的了。
南红扒拉出这些东西之后,一刻也没有为布克十五世的退休而悲痛,接下来赶到的是布克十六世!
只要她的技术力还在,只要她和瑟雷恩聊天的兴趣仍然维持着一直以来的水平,布克家族就只会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瑟雷恩:【卷心菜在至冬炖菜里浮沉的样子】
瑟雷恩:【卷心菜包着肉馅的经典至冬菜照片】
瑟雷恩:今天遇到了个很奇怪,但有点意思的孩子,我觉得你或许会感兴趣,他的灵魂很干净,眼睛也能够看到很多……
南红对保鲜菜的比喻很感兴趣。
她表示自己将会隔空啊呜一口吃掉至冬炖菜(连带着里面的酸奶油),剩下包着肉馅的卷心菜叶,然后提着小蝙蝠的翅膀研究研究能不能当自己的第二个学生。
虽然听形容好像有点呆呆的,但是有这样一双敏锐眼睛的人不可能是个笨蛋。
然后她关心了一下纳塔的情况,关心了一下当年自己留下来的符咒,那个可以保证其他非纳塔人也可以像是纳塔人一样在战争其间用还魂诗复活——或者是不用还魂诗但是照样复活的符文,在确定这符文效果仍然很好之后开始这里聊一会儿那里聊一会儿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生活当中的一些小事。
就比如说今天懒得吃饭所以喝了很多的果汁,现在感觉整个人的牙齿都有点酸酸的;
再比如说现在至冬国的太空电梯建造进度如何,南氏矿行*提供的那些矿石,还有她研究出来的、可以替代龙族的文字在如今这个环境已经被天理改变过并且改变了个彻彻底底的年代,运用在太空电梯上头的符文。
今天的进度很不错,就是雪原上的风吹起来有点冷飕飕,所以喝的果汁其实也是冰冰凉凉的,在让人倒牙方面有着格外高的效率。
南红抬起头来看着高处显得越来越宏伟的建筑。
虽然没有见过图兰大火山之内的龙族太空电梯还在运行时候的样子,也没有见过龙族将三枚月亮卫星发射到天空中,让它围绕着提瓦特旋转、并且因此开始野心勃勃地看向天空的时刻。
但是,太空电梯应该长什么样子她是知道的。
而且,她还知道此时至冬国正在建造的这个太空电梯正在非常健康地继续触碰到它应该触碰的地方。
被打断了很多年的文明进程正在逐步恢复。
*
南红把记忆找回来之后的第四个月,旅行者开始了自己在纳塔的旅行,她旁观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纳塔演武,随后还没来得及享受多久热闹且对外乡人分外友好的国度,就发现自己进入了一场战争之中。
当然旅行者是能够大杀四方的,但是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再活,倘若对面的那些深渊怪物具备一定的理智,或者说是san值的话,旅行者觉得其他人的杀敌效率应该会比自己快上不少。
她来回奔波着,在那些压力最大的时刻帮助最需要帮助的防线,直到她感觉到一记格外强悍的攻击打在了覆盖着深渊那种深紫色的球体上头,将这玩意彻底轰碎,而在同一时间这玩意背后的天空也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被扣看起来破碎的月球。
就算是旅行者也无法看到,此时正在有一线光芒朝着外面的世界飞遁——因为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的确是太快也太短了,所以,其实没有人有能力捕捉到那么短暂的时间切片之内都发生了些什么。
而就在这之后,一枚表面轮转着太多金色符文的球体,也从方才玛薇卡轰出那一拳的方向狠狠地砸了出来,朝着那道没有愈合的裂隙飞了出去。
那个球体的速度太快太快了,而且太明亮了。
哪怕是跟在像是太阳一般升起来的玛薇卡之后,也仍然不会被其比对得黯然失色,几乎所有人都目光都被这个球体吸引了过去,眼睁睁地看着它就这样轰在了那个裂口上。
原本,裂口上头还有更多的、看起来不好说是球茎还是孢子的、产自深渊的东西在探头探脑,但是在这一下过后,一切蠢蠢欲动都变得平静了起来。
就像是因为父母不在家而蠢蠢欲动的小孩,在被去而复返的父母一巴掌拍在了屁股上之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但是也就一开始声音稍微响亮上一点点而已,片刻之后就逐渐收起了声音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不。
不够准确。
硬要说的话,其实更像是小孩在被往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之后突然像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一样,全身四周都闪烁起了淡淡的金光,而等到这些金光散开之后,能够看到的就不是原本那个皮小孩了,而是一个从头到脚都非常严格地遵守着好小孩行为规范的完美小孩。
这反差?
这反差在他们看来也逐渐变得正常了起来,天空中的深渊那种令人反感的、甚至一定程度上令人作呕的紧张压迫感在此时消失得非常彻底,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开始看到一些毛色黄黄白白,看起来并不怎么品种,至少和曾经被人带来纳塔并且像是炫耀似的提溜着给人看了一圈的枫丹贵妇犬完全不是一个阶级的小狗,正在快乐地一边摇晃着尾巴一边拖着舌头,吭哧吭哧地朝着战线跑过来。
……我打小狗???真的假的?
良心上就很过意不去了吧?这和把各个部族的小龙抢过来还不给小龙吃饭是一样的可恶啊! :
尤其是当跑得最快的小狗已经冲到了一个人面前,快乐且非常自来熟地绕着人的脚边打转,将毛茸茸的脑袋蹭在战士硬质的长靴上,尾巴继续快速地摇摆着。
除了求陪玩和喜欢你这两种表达之外,小狗的眼里没有半点其他的想法,硬要说的话还有一条就是“小狗想要有个家”。
不伸爪子挠人,叫起来的时候声音也是软软的、非常克制,试问谁能不喜欢,就算是对动物毛过敏都不可能不喜欢。
“所以,这就是世界常数变化之后的结果?看起来非常……神奇。”
玛薇卡思考了片刻之后也没能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形容词,于是干脆笼统一点。
“那些小狗看起来很可爱,它们先前真的是兽境猎犬吗?”
她看着已经和一只小匿叶龙宝宝完成一团的小黄狗,咋舌:“要是在几个月前,有人告诉我会看到今天这一幕,就算说话的人是最厉害的预言家,我也只会觉得对方是不是失心疯了。”
“但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现实,如果战争可以被避免,那么我去当一个训狗师也挺不错的,我很有耐心,而且跑得很快,就算运动量再大的小狗对我来说也不会是压力,并且我还很能吃,推己及人,我绝对不会给小狗吃很少很少的狗粮,最后,我还挺有钱的来着。”
所以就算建起一个大大的、专门给狗狗们准备的乐园,她的钱也是足够的。
玛薇卡飞快地给自己做好了战后都要去干点什么工作的定位,这种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也非常有目标有理想的模样甚至让一旁刚刚降落的基尼奇差一点就没能站稳。
他险之又险地维持住了平衡:方才深渊的兽境猎犬全部变成了亲人小狗的样子他可是记得的,做为最适合传递消息的悬木人,他在高处看清楚了很多。
他的同伴们其实也看清楚了很多,但是随即他们就因为被当前的画面震了个大惊所以多有脚下一滑或者是手上一滑然后高空坠落,要不是失重感提醒或者是身边的伙伴足够靠谱,可能就要表演一个原地拍成肉饼再被还魂诗复活的精彩节目了。
所以基尼奇在安顿好了这群一失足也成不了千古恨的部族同胞们之后就找上玛薇卡来了,他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做的最基本的处理,但是如何拿定大方向上的主意,这却是一定要请示玛薇卡的。
现在看起来好像也用不着请示了。
通知所有人,从今天开始玛薇卡大人准备开始开动物农庄了!
*
提瓦特世界的危险暂时过去。
天理仍然在沉睡之中——或许贤者海洛塔帝给上的安眠药效果太好了,就算是这样的震动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但也有可能,是天理的确在和深渊的斗争当中消耗了太多,并不是祂想要苏醒过来就可以醒过来的。
但是天理一动不动不代表人类也要跟着天理一样一动不动。
正相反,在天理一动不动甚至是死之执政看起来都已经没兴趣在这种天理完全不管的情况下继续自己的小小私活——什么靠着献出生命才能获得死之执政的馈赠,魔神爱人!根本的理念给我从头到尾的贯彻啊,反正天理这个本体暂时已经管不到在下啦!
——在以上的情况之下,人类的活动开始变得格外活跃起来。
在巨大的压力过后到来的往往都是百废待兴的时代,是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在这个时候,不管往哪里走都是往上走。
有些国家已经开始有积累了很多年的势能开始了井喷式的变强,初代尘世七执政的含金量还在提升;
有些国家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落后于时代浪潮,比如说草神选职能选得很好的智慧国度须弥,或许未来须弥会再多开两个学派也不一定,以及祖上曾经阔过所以可以把图兰大火山直接搬出来,正式开始全民考古式科研的纳塔。
但是在绝大多数人都在往上走的时候,仍然还有一些人需要留在原地,把最后要修修补补的东西给修修补补好。
纳塔现在虽然已经不再被深渊那么深地困扰着了,但是纳塔的地脉是破碎的——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如果纳塔的地脉不修好,纳塔人就无法离开这个国家,而闭塞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纳塔人还是那么喜欢四处闲逛旅游,很显然这么多年来着实是被压抑得狠了的人民。
所以纳塔的地脉必须要修好。
也就是夜神之国的存续时间必须拉满。
这个工程要说难那也没有多难,南红开始撸袖子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要给夜神固定在一个状态比较好的时间。
哪个时间段会更好一点?
夜神看着当年的老旧识,有些感慨地说:“如果要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我或许应该把当年没有告诉你的那些故事全都说上一遍,但是我怀疑尼可其实已经和你讲过了。”
事实上几乎都没有听,毕竟尼可说了这些故事对于拯救提瓦特来说没有太大的帮助,就只是当初月神的选择和天理的选择起了冲突之后的一些牵连而已。
所有的毛绒玩具和抱枕全都被法涅斯妈妈从婴孩的襁褓里面取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里面,在法涅斯妈妈看来,这是对于孩子最好的保护。
夜神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啊……其实将我回溯到刚刚成为夜神的时候就好,我会——”
在本应该没有风的地下,突然有非常轻柔的一阵风吹了过去,隐隐约约还能从中听到一点点手指拨动琴弦的乐声。
乐声之后,倒是有一个声音非常清晰:
“如果有健全的地脉的话,为什么还需要夜神之国呢?如今我将时间的权柄融入纳塔的地下,赠予你联通六国的地脉,以及,给予天使再次回到地面上的自由。”
夜神却是记得这声音。
那像是一匹柔软的纱似的神明有些愣怔:“……伊斯塔露啊。”
时间执政伊斯塔露在蒙德还有一个别样的称号,她也被称为“千风”,根据某可靠信息来源,据说一位本人并没有那么可靠的吟游诗人曾经说过,风神是伊斯塔露的一道影子,所以也被称之为千风的一缕,因为一些“谋算”,或者他更乐意称之为是善意萌发之下的机缘巧合,才真正地从千风中的一缕的精灵形象,变成了如今的巴巴托斯。
但是伊斯塔露其实消散在非常古老的年代——在夜神的记忆里,曾经的蒙德也信仰时间执政,只是后来因为一个什么原因,对于时间的信仰逐渐淡去,只剩下了一些老旧的神庙,以及对于风神巴巴托斯的信仰。
当然……当然,时间执政嘛,身为时间执政自然有办法让自己的权柄在自身消散那么多年之后仍然被完整地给予某个地方,时间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懂的人一眼看穿,而不懂的人会怀疑这玩意是不是玄学的东西嘛。
夜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了——她其实已经习惯了自己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一场雾那样,但是现在她在凝聚实体。
很不习惯,但是,地脉正在成型,夜神之国正在逐渐变回地脉,那些该被容纳的全都被塞进了稳固的地脉之中,而她正在被从地下排斥出去,好像有哪个同事在愤慨地说:“卷卷卷,卷你个头啊卷,这是我的工作!三点几嘞,你去饮茶先啊!”
夜神:“……”
夜神的声音柔和且带着少许的悲伤:“……呵。”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蒙德,一位吟游诗人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琴。
一些属于神明的旧日的故事,虽然好像用这样的方式来画上个句号看起来似乎有一点点敷衍,毕竟居然空间执政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场,而生之执政现在还是如活,而死之执政大概也就被提及了下名字,天理甚至还在沉迷绝区零——
但是用这样平和的收尾做为结局,当然也是在吟游诗人传唱的那些故事里头,格外被听众们欢迎的一款呢。
*
至冬国的先发优势还是太明显了。
丑角原本是打算在深渊的威胁从此不算威胁的时候退位让贤的,但是低头一看发现情况不对:
首先,首席绝对不搞行政,必须排除;
其次,次席是一位科学怪人,从道德上丑角就不能允许让博士成为脱缰的野马,必须排除;
第三,少女和仆人已经说过自己不感兴趣,而公鸡诚然在搞行政方面是一把好手,做为市长怎么说也是绩效拉满,但是和富人一样过分资本家了;
……从头到尾细数一遍,发现这个愚人众还真的是没了自己不行,外加上老朋友冰之女皇也确实对他伸出了挽留的邀请——
算了。
丑角叹了口气。
年过五百,继续加班,就当是为了那个王伊尔明已经见不到的、贤者海洛塔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睛看上一看的那个未来继续燃烧自己吧。
至冬国的太空电梯就在他的监造之下,与大约两年后完工。
而今天。
今天是太空电梯第一次运行。
天空当中有被轰开的洞——虚假的天幕现在已经不再被维护,它慢慢地剥落下来,创造了很多流星,给地上的人们造成了一些麻烦,不过人们此时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麻烦,并且精通于如何解决。
晨星空间站已经可以从地面上被观测到了。
“虽然也有一点拔苗助长的嫌疑,但毕竟是那么多年前从龙族遗迹里面考古出来的科技了,不能说考古得来的就不能算是我们自己的,对吧?况且也的确经过了很全面的研究,是吃透了这套技术才开始运用的。”
南红单手插腰,看着前方高高的太空电梯塔。
第一班的太空电梯的目的地,便是那座漂浮在天空中已经不知多少年的空间站。
她没有插着腰的那只手伸直了指向天空。
如果人的视力足够好的话,其实是可以看到那个若隐若现的小点的。
晨星空间站就在这里。
然后南红回过头来,眼睛很亮很亮、里头还有一点仿佛恶作剧了的狡黠:“你猜那些不知情的首批航天员看到晨星空间站里头的字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瑟雷恩想了想。
“大概会向往星辰大海,野心勃勃,像年少时的我们一样。”
第87章 【番外】贤者
他将自己倒吊起来,血液涌向他的头部。
他献祭掉的眼睛失去得非常彻底,所以虽然只能看到一边的光明,但是另一边完全不疼,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这里曾经有一只眼睛的存在。
他感觉到知识正在流向自己,不管是那些他应该知道的,还是他不应该知道的。
他知道奥罗巴斯的下场,所以其实已经让莱茵多特用生物炼金的手法对他进行了一些改造,莱茵多特甚至都对他的决定表达了一定的不解。
但是经过了生物炼金的身体当中才可以存储那些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不是吗?
他不能像是奥罗巴斯那样在知道了秘密之后死去,大蛇对于自己的未来唯一的规划就是让海祇岛的人能够生活在地面上,但是他对于未来的规划却相当宏伟——所以,在短则一百年,长则三五百年的时间里,他是绝对不能死的。
血液正在涌向他的脑部。
知识正在涌向他的脑部。
倒吊的感觉很糟糕,会产生一种身体里的水都开始朝着他的面部流去,鼻腔感觉酸酸的,这滋味不算是很好受。
知识也是同样。
大脑就像是海绵,海绵里面被充入了越来越多的知识,将整个脑袋撑得胀鼓鼓的,然后压迫到颅骨。
眉心、眼睛,整个头都在发胀,他已经不太能很清楚地区分自己感觉到头胀到底是因为这个姿势,还是因为那些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知识。
人像是气球,知识像是水,他被一点一点地吹起来,但是这个过程却不能被关闭——他将自己倒吊起来,就像是气球被绑在了无法关闭的水龙头下面,他有不小的可能会被知识撑到爆炸,而且是在清醒的过程中爆炸。
但是就算将现在的所有感觉、以及感受到自己在面对提瓦特那么多年的知识的时候是多么的渺小……这种种一切都告诉了那个把自己倒吊上来之前的自己,他也绝对不可能做出别的选择。
过去、未来。
这些事情都在他的大脑中混沌着慢慢展开,然后像是碎片重新被组合成成品的拼图那样串联起来。
在这种状态之下的思考也不是什么轻松地事情,他感觉到大脑表层像是有针扎似的痛,而且还并不是那种只感觉有几根针在扎的滋味。
全都是针,就好像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刺猬。
“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尝试把自己挂在这里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的毅力是好还是坏,但是,既然我都已经在旁边等无聊了,那你的毅力应该算是还不错吧。”
在他慢慢地从那些拼凑出来的知识里头寻找着自己想要知道的那部分的时候,有个声音突然在他的大脑里头响起来。
或许是因为此时所有的血液都涌向大脑,以至于他的头脑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状态,所以这声音清楚得就像是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
“谁?”
“魔女会的尼可,璃月的金目乘黄月驹,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永不迷路的人,热爱为他人指路的人。”
这是他和这位魔女的第一次“对话”。
“我知道你在寻找的是什么,而我确定,你一定不会觉得听我说上这些话是个很亏的买卖。”
这不是海洛塔帝第一次得知世界是一个时间循环,他早在很多的考古发现,以及各种或许罕见的推算当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一切都是循环着的,就像是古老的元素祭祀礼冠——这些已经变成了圣遗物的东西,里面记录下来了世界是如何随着元素的循环一起循环的,从死寂到繁荣再到死寂。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得知,其实想要打破这个循环的早有人在,而这个存在其实已经制定出了一个至少现在看起来还不错的计划。
而当他选择将自己倒吊起来,获得那些应该被他知道、或者不应该被他所知的知识的时候,这个天幕之外的谋算者就已经将目光投落在了他的身上,打算和他一起完成这个针对天理的“阴谋”。
听起来很疯狂,并且失败的概率非常高。
失败了之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也相当之高昂——死亡只是最轻松的惩罚,人亡政息、整个国家都翻覆了、想要留下来的名声半点不存在……总之有可能他所在意的一切都会彻底消失。
海洛塔帝在深渊、在坎瑞亚的未来、在整个人类的未来这个问题上,从来都是非常激进也非常坚定的一个人。
所以他非常果断地,当然也非常平静地,对脑袋里面的那个声音说:
“好啊,说来听听。”
*
贤者海洛塔帝,主角模板,拥有一个开了挂似的幼年、开了挂似的童年、开了挂似的少年、开了挂似的青年。
一切形容天才的词句被用来形容他都不会有错,甚至只会显得那些词句是多么的苍白,以至于无法将他真正天才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他之所以没有在坎瑞亚的历史上成为“最早进入研究院的学生”、“年纪最小的言灵术士”之类的光荣榜上成员,最大的原因在于,是在有了海洛塔帝之后,才出现了这些概念。
而他的人生也正因为这样的优秀而顺风顺水到足够让任何人羡慕嫉妒,他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被王伊尔明视作做可靠的左膀右臂,引入他的宫廷之中了,随后更是做为王身边最被信重的臣子,与王一起行在改革的道路上。
引荐他走到王伊尔明面前的是一位王室成员,对方名叫皮耶罗,同样也是天纵之才,他们彼此欣赏,虽然很快就发现彼此的政见不同,但是倒也没有反目成仇。
在王庭中的时候,他们彼此攻击、挑剔着对方谏言当中的错漏,而当在离开了宫廷之后,他们偶尔也会互相寄给对方一些自己最近在看、并且觉得还不错的书籍。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这两点他们两位都很能区分开。
王伊尔明也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王对此并无意见,也并不觉得这两个人可以搞出点什么结党营私之类的结果。
他只会在双方从针锋相对的对峙状态变得缓和下来,一口一个“我的朋友”的时候哈哈大笑,然后说:“我的宫廷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才如此的熠熠生辉,我的国家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样的臣子才能拥有光辉灿烂的未来。”
事业上的成功之外,他在友谊上也的确有很丰厚的收获。
所有眼高于顶的人都不会拒绝他这个朋友,因为他的确是个天才,能够让所有慕强的人将目光投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四位朋友各自都是相关领域之中最为翘楚的存在,他们一起探索着世界的边缘、穷极世界一切的真理、将坎瑞亚的荣光做为最高的太阳,将人类未来的命运视作一定要被解放的目标。
这样的知己,势必是能够一路同行下去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海洛塔帝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计划多少有点疯狂了,但是他的朋友们却一边认可了他对于自己的批判,一边却又给予了他足够多的支持:
没关系,虽然的确是疯狂了一点,但是这个世界上的研究,哪有不疯狂的呢?如果不能超出常理,那也就不能跳出这个世界上普通人们所认可的观念,无法触碰到认知圈层之外的事物。
就这样,在朋友们的支持之下,海洛塔帝逐渐走完了言灵术当前的道路。
他知道其实言灵和符文都还有更长更繁多的未来,但是摆在他面前的是世界上所有的知识,甚至是解决一切问题、一切困惑的途径。
这是个极大的诱惑。
试问,哪个忧国忧民的学者能够拒绝这样的知识呢?
哪个想要让国家、让人类走上更美好未来的政客能够抗拒未来给予的指引?
反正海洛塔帝拒绝不了。
所以现在,面对着同样……不,应该说是更加难以拒绝的诱惑的时候,海洛塔帝的答应也是那么的干脆。
*
没有人知道海洛塔帝在倒吊在树上的那些时候都想了些什么。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密封的容器,但是并不允许其他人这样做——他知晓这样的危险,知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的瓷瓶,自然就让自己来承担了这样的危险,而让旁人尽量离这般的危险远一点。
而在结束了这段时间的倒吊之后,他的那些朋友们问他都在这期间看到了什么。
海洛塔帝沉吟了片刻之后,却到底还是没有报喜不报忧。
他很了解自己的这几位朋友。
他们能够走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天赋的相近、成就的相当,更是因为他们志趣相投。
在面对相同的问题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给出差不太多的答案,做出大致相似的选择。
海洛塔帝对于朋友的理解的确很彻底也很正确,当他试探着对他们说有一条不归路,很危险但是有一点渺茫的希望的时候,剩下四个人虽然分别问了大概有多危险,而渺茫的希望又是怎样的渺茫、要让他们做些什么……之类的不同的问题,但是在最后都变成了——
“你说吧,我们和你一起。”
其实海洛塔帝也没想着要让他们和自己一样做得那么绝。
他和尼可的对话当中,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天理的状态很差,如果想要延续文明的话,大概会需要一边让天理在如此严防死守的保护之下略做退让,另一方面还需要给天理续个命,因为天理确实也对人类有着很强的引导效果,如果在这一次的循环里面他们没能打破循环,那么对于下一个循环来说,失去了天理就等于失去了摇篮,是将柔弱的婴儿放在了丛林之中并且毫无保护,随便来点什么东西都能将人类当成一盘美餐然后大快朵颐。
这一点只有他自己会知道。
其他人完全没有必要和他一样接触到那么多知道了就会死的消息。
但是他们可以在他和尼可的计划完成到了具体的某一步之后继续在地面上完善这个计划。
当然,其实非常关键的一步是找到那个具备一定的天赋,能够离开这个世界的,而且的确能够从异世界带回来这个世界存续的希望和办法的那个人。
“所以,维瑟弗尼尔,你怎么看?”
被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友人盯着是有点压力山大的,维瑟弗尼尔在片刻之后默默地转开了头,没有继续和海洛塔帝对视,而是目光略微“涣散”地说:“我会帮你占卜未来。”
海洛塔帝:“那就多谢你了。”
他端详了维瑟弗尼尔一会儿:“话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笑?”
维瑟弗尼尔沉默了片刻之后,评价说:“以前我会说你是我成为《帝国华彩》评价上女性最想与之春风一度排行榜上第一名的强敌,而现在我非常感谢你退出比赛,海洛塔帝,没必要做到毁容这么狠的。”
他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地看向了莱茵多特:“莱茵,你就不能给他做个……或者就干脆画一个假眼睛吗?”
莱茵多特:“我建议他戴眼罩的。”
苏尔特洛奇:“所以为什么不戴眼罩?”
猎月人:“总不能是因为你的审美特殊觉得这样反而好看吧海洛塔帝——你不会觉得那种很浓艳端正的紫色和金黄色很配吧。”
海洛塔帝:“……”
他咂巴了下嘴唇:“难道不配吗?”
你也救世主,你也出院!
*
总之,这群人开始了他们的布局。
在布局的过程中他们其实还都挺兴奋的,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还是第一次搞,想想看小孩子就连出门春游都是兴奋的,他们在经营处理的可是这么大的一件事!
况且当幕后黑手本来就会很爽啊,所以,在维瑟弗尼尔看到了到底是有谁拥有这个资质之后,他们就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了起来。
维瑟弗尼尔通过自家在坎瑞亚的地位促进了一些生意,让那位来自璃月的商人女士更快地下定了在坎瑞亚定居的想法。
他的预言因为需要看到足够久远的未来,所以在精确度上就差了一点,有一些细节是无法看到的。
包括预言里面的那个人,现在还只是个孩子会住在哪里、会有怎么样的人生,他看到的都只是一些最为重要的节点。
但是,也犯不着更仔细了。
命运自有其流动性,越是干预,就越是有可能事与愿违——维瑟弗尼尔在这一方面了解很深,他是个非常优秀的预言家,对于命运的了解比起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深刻太多。
一直到那个最关键的命运节点上。
那个用来验证的符文——在这件事上不动手做点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可是选择命运走向的拐点。
在将禁书区的那本书翻开,并且从中撕下那断章取义,但是不断章取义不行的一页纸的时候,维瑟弗尼尔叹了口气。
“我感觉自己在犯罪。”
海洛塔帝没说什么,莱茵多特倒是点头了,她现在的人设是一位有很多孩子的母亲,虽然不是个多么合格的母亲但至少还算是母亲。
母亲对这样的所作所为很有意见,她点头:“你的确就在犯罪,不用感觉。”
维瑟弗尼尔又一次叹了口气。
他看向海洛塔帝:“你的人会很快赶到的,对吧?”
海洛塔帝点头:“光是为了那个未来,我都不可能掉链子。”
准确来说,应该是哪怕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毕竟是他们的计划所导致的,所以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孩他都不会让对方出事的。
在感受到传送门出现的第一时间,海洛塔帝的手下人就朝着那个传送门出现的宅子跑了过去——当然,没有太多的意外,一个邻家的孩子受了伤,海洛塔帝感到抱歉,但仍然心如铁石:
再来一遍他也还是会这么做。
维瑟弗尼尔倒是长吁短叹了一段时间,他的良心很显然比起海洛塔帝来要更大也更容易受伤一点,所以他拜托了莱茵多特让对方在被算计却还要被禁闭之后,邀请她去研究院转上一圈。
被牵连的孩子也是这样。
海洛塔帝没空管这些事情了,因为皮耶罗和他决裂了。
对方知道了他和维瑟弗尼尔他们的所作所为,皱着眉头问他为何要如此,就算是需要崇高的牺牲,但是让小孩子去牺牲又是怎么一回事。
海洛塔帝没有做太多的解释。
皮耶罗虽然也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相比起他和他的四位朋友,让皮耶罗接触到这些还是太危险了。
另外,对方的政见从来都更保守。
所以在这一天,他失去了他的一位很好的朋友,从此只剩下了一个继续和他针锋相对的政敌。
*
如果说海洛塔帝的前半生是顺利得仿佛开了,让谁来看都只会艳羡的半生的话,那么他的后半生就是在一路攀爬到了山顶上之后,快速地朝下滑落的过程。
他开始不断失去。
他最先失去的是一只眼睛,他不以为意,然后他失去了一个良师益友,他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虽然想要伸手,但是最终也还是没能说些什么。
然后时间慢慢地走,王伊尔明在研究深渊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也越发的偏激,甚至远远超过了他本人——皮耶罗因为政见和王的差别越发地大了,*所以逐渐地离开了王庭的核心,那段时间其实海洛塔帝应该有所觉察的,但是他也还是凡人,他也还是会沉溺一下旧时光,并且他更大的注意力都被牵制在了那个巨大的计划里头。
海洛塔帝承认,当他意识到他曾经英明的王、让他愿意为之效忠并且为他的王国付出生命的那个王已经走得距离自己的臣民太远太远的时候,那时候的伊尔明已经是他追不上的人了。
他下令刺瞎维瑟弗尼尔的双眼,让他在黑牢中为自己的预言受苦,而这些其实也在维瑟弗尼尔自己的预言当中——这时候他已经看到了王国的覆灭,当然也知道在这之前自己会失去双眼。
“没关系,其实也没有很痛,而且就算看不见路了,我也还有别的办法‘看到’这个世界,海洛塔帝你之前不就献祭掉过一个眼睛吗?现在我比你强一倍。”
从黑牢中救出维瑟弗尼尔的时候,他语气非常轻松地说道,血痕和痂都凝固在眼眶四周。
他们要求阻止王伊尔明,但是天理的速度很快,并且此时已经不可能让天理来了什么事都不做就走了。
那是天理距离他最近的一瞬间。
其实按照最开始的计划,海洛塔帝现在还没有到要给自己在人世间的任务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他还可以利用自己的言灵术做很多的事情。
但是此时是天理距离坎瑞亚最近的时候,而天理给予坎瑞亚这一道缠绕在灵魂当中不会散去的不死诅咒的时刻,也正是天理的力量距离海洛塔帝最近的时候——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他其实是可以利用这样的连接,反而去对天理制造一些影响的。
那么,这就没什么好说了。
海洛塔帝突然开始吞噬起了深渊的力量,而下一秒,在他的余光中,他看到其他那几个和他一起盘算了这一切的伙伴也开始将深渊的力量纳入身体,唯独维瑟弗尼尔将他的弟弟戴因斯雷布给敲晕了过去。
“戴因不知道什么,别让他牵扯进去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维瑟弗尼尔已经有点开始转变的倾向了,他的皮肤上浮除了紫色的多面结晶,整个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高,他对于深渊的容受程度确实要比其他人低上一些。
海洛塔帝现在也不剩下多少人的模样了,他能够感觉到天理正在削掉那些沿着坎瑞亚人流淌到祂身上去的深渊力量,他想着自己献祭眼睛时候的那段祷文,又一次念了出来,而这一次的对象不仅仅是眼睛,而是他剩下的这一整个人。
“……让我来补全天理的空缺吧。”言灵术的火焰瞬间燃烧着覆盖了他的全身。
下一秒,变得空荡的位置上头,没了人的影子,但是还留下来一句话,以及一枚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的金属装饰:
“给他戴上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