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为难[GB]》 1、01 江城。 九月末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灼灼热浪翻滚着席卷所有行人,空气变得格外干燥。 尤旎收起遮阳伞,和室友陈瑜一起找了个空位坐下。 她们来得有些晚,报告厅里几乎都坐满了人,只剩下视野不好的角落勉强有零星几个座位。 陈瑜选了前排最右边的位置。 作为顶尖的信息素抑制剂研发兼生产单位,盛风集团的号召力就是强啊,怎么感觉无论沾边不沾边的专业都有人来听校招宣讲…… 尤旎环视一圈吵嚷的人群,心里感叹。 “旎旎,真是麻烦你啦。这么热的天还陪我一起来听宣讲,明明你都拿到offer了……”陈瑜有些不好意思,递过来一杯奶茶,“路上你撑着伞不好拿,是你喜欢的葡萄啵啵。” 尤旎愣了下,伸手接过,不在意地笑了笑,“盛风是个大集团,也跟我们专业对口,来听一下对未来跳槽也有好处。” 快开学的时候,她接到了暑期转正offer,是京城一家中等研究所,老板说以她的能力转正答辩没有问题。 这家研究所虽然规模不太大,但在信息素研究领域位居前列,属于小而精企业。 最重要的是,他们给出的待遇很好,甚至比一些业内有名的研究所还高。这样的话,或许不到半年,尤樊的手术费就有着落了。 而且,它在京城,离市立医院很近,很多研究员都和这家医院有点关系,方便尤樊看病。江城的医院虽然也可以,但到底比不上京城。不管怎么说,她未来是要在京城发展的。 尤旎考虑得很周全。 盛风集团旗下的研究所虽然资金充足、设备齐全,也有很多优秀的人才,但它只在江城有实验室。根据地域、待遇、资源等指标排了个顺序,她选了最合适的那个。 尤旎并不后悔。 她插上吸管,痛快地吸了一大口。 冰凉的葡萄果肉在口中爆开,报告厅里的燥热似乎都被驱散了不少。 “欢迎各位同学参加盛风集团与江城大学的专场招聘会……”企业宣传片结束后,主持人甜美标准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整个报告厅,场内渐渐安静下来。 奶茶被吸管搅动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明显。 尤旎只好放下已经见底了的奶茶,见陈瑜听得认真,也不禁放了几分心思在招聘岗位上。 技术岗招的人最多,其中,抑制剂研究和ao腺体研究又占了里面的大头。 和她的职业规划完全相符。 如果合适的话,等过几年跳槽试试吧。 “接下来,欢迎我们集团的董事长——季宥礼先生跟各位同学说几句话。”主持人话音刚落,满场哗然。 “什么?季总竟然也来了!” “天哪怎么不提前说,不然我室友肯定不会在宿舍里睡大觉!” “说起来,季总还是我们校友呢,貌似是医学院毕业的……” “得叫季董吧,已经升职了哇!” 因为季宥礼的到来,同学们彻底兴奋起来。 尤旎还懵着,胳膊忽然被握住,陈瑜激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淹没进嘈杂的讨论声中,“旎旎,是季董!你不知道他简直是个天才,现在市面上最好的omega抑制剂就是他们公司的……” 陈瑜在向她不停科普季宥礼的光辉事迹,从他读书说到工作,再说到他一手让盛风集团起死回生,靠的就是那一剂珍贵的omega抑制剂,使o们一定程度上摆脱了生理限制。 她颤抖的声线里充斥着对季宥礼这个人的憧憬和敬仰。陈瑜素来是个内向沉静的姑娘,这次竟然表现得这么激动,尤旎都有点好奇了。 她不动声色地从陈瑜手中抽开胳膊,转头看向稳步走上高台的男人。 挺拔高大,迈步时一丝不苟。 深黑西装勾勒出完美的身形,同色系的领带将脖颈束紧,尾端随着走动微微摇晃。肩宽腿长,压迫感满满。 她们坐在前排右侧,季宥礼刚好从这边走上台。 尤旎不得不承认,哪怕她对这个季先生丝毫不感兴趣,这一刻仍然不可避免地被他吸引。 擦肩而过时,尤旎看清了他的脸。 浓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眉毛微微下压,浓黑的双眼漠然冷淡。 即便听到下面同学兴奋的呐喊声,他也依然冷静自持,仿佛他们口中说的人不是他。 咦?他的手…… 他的右手戴着一副手套,包裹住整个手背以及无名指和小指。手套是纯白的,干净的一尘不染,和他这个人一样。 严谨、克制。 在他踩上台阶时,季宥礼冷不丁侧头,尤旎就这么直愣愣地对上他俯视的目光。 只一眼,接着,他便移开了目光,漆黑皮鞋稳稳地踩在木制台阶上。 明明周围人声鼎沸,尤旎却好像听到了皮革落地的嘎吱脆响。 “各位同学,下午好。”季宥礼说了一句,勉强安静下来的同学们又一次沸腾。 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在说话的瞬间,他似乎立刻转变了气质。 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疏离感散去,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犹如高高在上的月亮悬于孤空。 月光明亮却不刺眼,月亮高悬,遥不可及,凡人只可仰望。 尤旎摸了摸鼻子,还没从方才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她有点明白这些人的疯狂了。 季宥礼的个人魅力似乎足以倾倒所有人,让和他接触的人都对他印象深刻。 这哪里是什么招聘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会是什么粉丝见面会吧。 尤旎听了几句就又重新倚回靠背,掏出手机摸鱼。 听完招聘岗位,她就懒得再听其他的了,左右不过是宣传宣传自家公司多好,都是些陈词滥调的东西。哪怕是季宥礼讲,看透了这些内容的本质,她也不想再听。 胡思乱想时,不小心手滑点进了学校的表白墙。 正准备退出来,巨大的火苗就填满了屏幕,等火苗消失,表白墙最新发布的内容已经暴露在她眼前。 尤旎准备左滑的手停在了屏幕上。 【有谁知道昨晚上如廷酒店的信息素暴动吗?听说是咱们学校的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想吃瓜.jpg】 昨晚上,如廷酒店。 不好的记忆被这几个关键词激发,尤旎手指迅速往下划了划。 【我刚好在旁边干饭,我好像看到jr了!超级大帅哥,就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听说是有alpha易感期了,不知道为啥没有控制住,影响了好多人。】 【我也看到jr了,他是不是去追omega的啊,我还看到白霜了……八卦眼.jpg】 【不过蛮快的,警察和急救一起来的,那个alpha不知道去哪了,信息素很快就被驱散了。】 【!白霜不是医学院专业第一那人的男朋友吗,jr还喜欢他啊!!有夫之妻……】 【楼上说的专业第一是尤旎吧,他俩死对头,从大一刚开学那会儿就是了笑死。不过尤旎没跟白霜谈恋爱吧,有医学狗扒一扒吗?】 底下的评论很热闹。只是有些瓜明显是谣传,尤旎懒得解释,直接忽略了过去。 不过,她发现了。 其他人的人名都正常显示,只有季燃,他们不约而同地用了首字母的代称。 啧,真霸道。 连名字都不让提。 尤旎跟季燃不对付,对他那副鼻孔朝天的嚣张德行更是看不惯。 经过评论提醒,她才恍然,原来她跟那家伙竟然明争暗斗了快四年。 不过…… 昨晚那个突然出现在她床上的alpha,竟然真的是季燃啊! 大脑停止了运转,手指却还在习惯性的下滑。 突然,已经累积了好几百条的评论瞬间消失,接着,整个帖子都不见了。 尤旎刷新了好几下,最新的帖子已经是三天前有关图书馆占座的吐槽了。 表白墙删掉了这条。 如果真是主动删而不是系统崩的话,删除的原因也很明显了。 季燃要求的。 尤旎关掉手机,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茫然地愣在座位上。 她意外,上了,一个alpha,而这个alpha,还是季燃?! 这些词单单拎出来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她怎么就不认识了呢。 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记忆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 萦绕在床上的葡萄香水,挣扎乱动的手臂,染着哭腔的闷哼,还有嘶哑的咒骂…… 混蛋、王八蛋、滚蛋…… 季燃看着凶巴巴的,蛮横又傲慢,骂起人的时候竟然只会骂“蛋”。 还怪礼貌的呢。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尤旎猛地摇摇头。 万一季燃查出来昨晚的人是她,他们新仇加上旧恨,她还不得被季燃追杀到天涯海角? 一个高贵的alpha被普通的beta压了,这个alpha还是个自恋又傲慢的公子哥,尤旎几乎可以想到自己未来的日子会是如何得鸡飞狗跳。 但转念一想,昨晚发生的事对她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她参加完学术研讨会,又加了会儿班忙完实习的工作,刚刚回到主办方定好的套房。 还没等她开灯,接着,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一阵阵压抑的闷哼声。 空气中似乎飘散着淡淡的葡萄甜香。她还在想,什么人往身上喷这么甜的水果味香水。 当时,她压根没有意识到屋里面藏了一只处于易感期甚至正在经历信息素暴动的恐怖的alpha。 谁让她是个没有腺体的beta呢,根本闻不到信息素。 等她意识到里面的人是个危险等级极高的alpha时,尤旎立刻退出去重新看了眼门牌号。 a1126,确实是主办方定的房间。 那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尤旎还疑惑着,慢吞吞的脚步声响起,葡萄味道更重了。 下意识关紧房门。 浓度这么高的信息素如果飘散出去,绝对会造成很恶劣的社会影响,更何况这里是酒店,人来人往的。 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和报警电话,面对不断逼近的黑影,尤旎仍然很冷静。 十多年和信息素相伴,尤旎对alpha再熟悉不过。 黑暗中,男alpha的喘息格外明显。 尤旎右手放在门把上,眼神警惕,刻意抬高了音量。 “你好?酒店里有抑制剂。” 如果理智尚存的话就好说。 高大的人影晃了晃,借着走廊的灯光,尤旎看到他赤脚站在自己面前。 光脚踩在地毯上。 灯光错落,只照到小腿附近,看不清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尤旎觉得有些眼熟。 没等她想明白,alpha沙哑的声音响起:“没用……” 抑制剂不管用? “谁叫你进来的?一个beta,没用,滚出去……” ? 尤旎整个脸都黑了下来。 跟季燃那个狗东西一样没礼貌。 她后悔叫急救了,就该直接报警把人逮到警局的。 尤旎拧了拧把手,咔哒一声。 她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空气中的葡萄甜香似乎更浓郁了。 尤旎被呛得打了个喷嚏。救命啊,这人易感期就易感期好了,干嘛要喷香水啊!熏死她了。 “……滚,滚出去。” “尤旎……欺负人……” 尤旎捂着口鼻,握着门把手一动不动。 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后背贴过来一个滚烫的身子。 温热的呼吸声喷在耳侧,她听到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还不滚?本少爷……” 根据alpha的体温初步判断,这里的信息素浓度起码在90%以上了。 尤旎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想滚啊,被人抱着还怎么滚? 回忆戛然而止。 尤旎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她这是糟了什么孽啊。 把人弄晕了之后,她就走了。 不是不想看看床上的alpha长什么样的,只是他趴着,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动一下,他就要哼一声。 尤旎就不敢动了。 地上散落的昂贵休闲服更让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趁着警察和急救都还没到,尤旎迅速离开了酒店。 “唉……”尤旎叹气。 有了昨晚那么一遭,小少爷最近几天应该都不会在自己面前晃悠了。 总得养几天身子吧! 离开酒店前,她随口扯了个房间号问前台住客信息。 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 如廷酒店一向注重客人隐私,再加上她是以学术会议的名号入住的。季燃就是有心想查,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等他怀疑到自己头上,说不定那时候她都已经在京城实习了。 天高皇帝远的,他总不能追到研究所去。 几番思索和自我安慰,尤旎稍稍放下心来,决定明天就申请离校。 想明白后,她才发现报告厅人来人往,划分出一块块区域。 季宥礼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报告厅重新嘈杂起来,递交简历的,参加笔试的,还有和宣讲员工交流的…… 陈瑜正在前面排队。 尤旎环顾一圈,发消息跟她说去旁边看看,结束了再一起回去。 对面回了个ok。 - 报告厅里人头攒动,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即便开着低温空调,尤旎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时候她反而想念自己的实验室了。 干净洁白,封闭寂静,只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好在她是个beta,哪怕信息素浓度高到百分百,她也闻不到一丁点气味。不然以她这么敏感的嗅觉,活到现在该多辛苦。 尤旎乱七八糟地瞎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就业大楼外面。 外面阳光仍然刺眼,蝉鸣声格外悦耳,还有零零碎碎的布谷鸟的叫声。 尤旎转了转手里空了的奶茶杯,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比划了几下距离。 问题不大。 咣啷—— 塑料杯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哐啷哐啷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消失在路边的草丛后。 哈哈。 尤旎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小跑过去。 她就是不想暴露在太阳底下,临时偷个懒才这样扔垃圾,结果最后还是要亲自跑过去捡。 甚至更远了! “咦?明明看到它滚到这里了,哪去了?”尤旎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浅白的塑料杯,疑惑地自言自语。 “同学,是在找这个吗?”忽然,车门开关的声音响起,尤旎循声看去。 深黑的轿车停在树荫下,车窗关的严实,根本看不清车内。 尤旎看向走过来的人。 他一身浅灰色西装,既不过分庄重也体现出一定的专业度,看起来像老板身边的秘书或者助理。好巧不巧的,他手里正拿着空掉的奶茶杯,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哦谢谢,我正打算扔掉它。”尤旎接过,几步走到垃圾桶旁,终于把它彻底扔了进去。 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想要离开却见那男人站在原地不动,还恰好拦在她面前。 挡得严严实实的。 尤旎思索了两秒,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接着,她绕开男子,想要提步离开。 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一圈,她又开始冒汗了。 急需一杯奶茶。 “等等,同学。”不急不徐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奇怪的那人,“我家先生想见您一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2 尤旎拘谨地双腿并拢,双手安分地放在膝盖上,坐得格外乖巧。 目不斜视,安静看向窗外。 车窗关得严实,透过防窥膜,灰白的就业大楼都变得暗沉起来。 尤旎脑中划过无数假设,怎么也想不明白盛风集团的董事长见她做什么。 她可不会自恋到以为,这是盛风在拉拢优秀毕业生。 “同学,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低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伴随着腕表移动的清脆声音。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刚刚叫住她的秘书张生守在门外。 尤旎嗯了声,却往车门方向又挪了挪。 她听到男人轻笑了一声。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季宥礼,盛风集团的董事长。” 尤旎张嘴,想要礼貌性地也介绍一番。 谁知男人摆了摆手,温和道:“我知道你,尤旎同学。江城大学医学院的大四应届生,科研成果丰硕,各种奖项拿到手软。” “啊……”尤旎摸了摸鼻尖,被他夸得有些不自在,身体却不知何时放松下来,开门见山:“季先生,谢谢您这么多年资助我读书……” 季宥礼是她的资助人。 这还是刚刚从张生口中知道的。 考上大学那年,她就想联系“季先生”一次,却没有成功。而现在,她终于知道“季先生”是哪个季先生了。 “是张生说的吧,他向来话多,你不必在意。”季宥礼打断了她的感激,递过来一份浅褐色的文件袋,“我来江大找你,其实是因为这个。” 尤旎一怔,思索他话里暗含的意思。 他来江大宣讲,实际上是为了见她? 尤旎解开文件袋上的细绳,从里面抽出几张纸。 ——一份协议,或者说是合同。 她下意识看了眼季宥礼。 他面色不变,漆黑瞳孔淡淡地注视着她。 尤旎从他平静的双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仿佛上面白纸黑字的婚姻二字,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顿饭一杯水。 尤旎扫了几眼便放下。 “季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她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骤然降下来的语气明明白白地宣告着不满。 季宥礼不动声色,姿势都没有变化分毫,一如既往地温和,“小姐,这是件双赢的事。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正缺一笔手术费吧,和我结婚就可以顺利解决。” 尤旎气笑了,“尤樊的手术费我有办法,不敢劳烦季先生费心。” 说完,她推了推门。 车门纹丝不动。 尤旎看了季宥礼一眼,用力拍打车窗。就站在驾驶座旁边的正直秘书却没有丝毫反应,像没听到一样。 “呵。”尤旎深呼吸,转身看向季宥礼,“没想到备受尊崇的季先生也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 她口不择言,整个身子都气得发抖。 “冷静一下,小姐。”季宥礼伸手,揉了揉眉心,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疲惫。 但是很快,他又恢复成宣讲时的威严模样。 “尤樊需要的手术费不少,一直拖着不做手术会影响他的康复情况。他还是个omega吧,腺体很重要的。”季宥礼游刃有余地继续,“我恰好也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夫人替我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对我们来说……” 不等他说完,尤旎直接打断,警惕道:“那为什么是我?季先生身为alpha,适合的人选最起码也该是omega吧。” 男人轻笑了一下。 “omega太脆弱,情热期很麻烦的,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安抚。beta最合适不过。” 话里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尤旎听明白了。 omega不合适,alpha不可能,他理想的夫人人选就是beta。 但是beta,大多普通且平庸,配不上盛风集团董事长夫人的位置。 而她不是。 名校毕业的光环,卓越的综合素质,甚至年龄、容貌、身材,都处于优质行列。在普普通通的beta,勉强算个天才怪胎。但她仍然只是个beta啊,像季家这种豪门望族,对血统的传统心理远远不是现代人能想象的。 这季宥礼竟然想要找一个beta夫人,还是女大学生这种debuff叠满了的程度? 真不知道该说他有魄力还是愚蠢,妄图蚍蜉撼树。 尤旎冷嘲一声。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总要给我时间思考一下,季先生。”既然出不去,她索性坐了回来,和季宥礼对视,“既然是合同,我们就是平等的,也该尊重我的个人意见,对吧?” “当然。”季宥礼答应得十分爽快,“三天后,我等小姐的好消息。” 说完,他递过来一个纸袋,接过时还暖呼呼的。 “一家还不错的甜品店,吃不完可以和室友一起吃。” 低调奢华的轿车缓缓启动,化作一个小黑点汇入人流中,很快消失不见。 尤旎攥紧了手里装着结婚协议的文件袋,沉默片刻,提步往报告厅走去。 手机已经震动了好一会儿,陈瑜发消息说,她等在就业大楼门口。 奶茶喝不到了。 尤旎叹气。 算了,也不亏。 毕竟,她现在可以吃到要排好久好久队才有可能排到的,她最近的新宠甜品! - 终于把衣服全整理好了,尤旎坐下,疲惫地呼了口气。 她买了明天下午去京城的车票。 请了三天假回学校处理比赛的事,现在事情解决了,她也得回去继续实习了。 不然,即便实验室老板再如何优待,请假太多也说不过去。 尤旎把电脑放进隔层,压在下面的文件袋就这样暴露在眼前。 眼前划过季宥礼冷淡又温和的面庞。 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他身上,不仅不突兀,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阅历的积累让他显得成熟可靠。 还真是有些难搞呢。 比量了几下大小,尤旎把文件袋和电脑放在一起,全都塞进隔层里。 也不知道那天,她装得像不像。 ——失足的无辜的茫然害怕又坚守底线的普通女大学生。 滴—— 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把尤旎从纷杂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季燃:。】 【尤旎:?】 上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尤旎等了会,结果还是没有消息发过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季燃会突然联系她。这时候,他不应该去查昨晚的人吗?再不济,也该好好休息的吧。 体力这么好……? 【季燃:你在哪?】 思索了片刻,她谨慎地敲下一行字。 【尤旎:我不在江城,下次吧。】 很快,又蹦出来新消息。 【季燃:你在哪?】 啧。 问题好多,好烦。 尤旎没有隐瞒,把实习的事告诉了他。 这下再没有消息发过来了,尤旎松了口气,把行李箱扣好,准备去洗漱。 刚给手机充上电,接着,消息提示音又响起来。 【季燃:车次下午就取消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接着甩过来一个定位。 【季燃:明天10点,这里见。】 尤旎:??? 这什么独断专行小少爷?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干了什么糟心事,这辈子被他缠上。 尤旎没回他消息,先去看了看车次。 还真的取消了。 车次被取消的消息下午就发到手机了,只是当时她正在季宥礼车上,忽略了这条消息。被骚扰短信一盖,更是什么也看不到。 尤旎看了眼时间,还是决定给研究所那边继续请了几天假。 小老板没有说什么,反而还安慰她注意休息。 尤旎稍稍放下心来。 退出聊天框,季燃的消息就又这么直愣愣地摆在最上面。 啧。 尤旎心里烦,果断拒绝了季燃,翻身上床。 直到第二天早上。 【导师:季燃找你了吧?拿到之后送来办公室啊。】 尤旎:…… 原来有正事,季燃为什么不跟她说,支支吾吾地让她以为他在找茬,甚至还告状告到导师那里去了?! 小心眼的狗东西。 尤旎重新找到季燃的联系人,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对面始终没有动静。 同时,在另一边。 奶茶店的店员们窃窃私语,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里的男生。 他靠着窗,细碎阳光落在白金色的头发上,耀眼夺目。更何况,他本身就长得格外精致。 只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刚刚为他点单的店员撇嘴,阴沉沉的,活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 季燃的心情非常不爽。 咬着吸管喝奶茶时,嘴唇被磕碰到时的痛楚更是让他阴郁起来。 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想到那天发生的事,季燃心里恶心,甚至想吐出来。整整休息了一天半,这才勉强走路正常。 他不明白,明明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会被突如其来的人……强上? 漆黑清澈的双瞳暗下来,那处的隐隐作痛更是让他黑脸。 他堂堂一个大alpha,竟然被…… 要不是害怕丢脸,不敢光明正大地调查,他现在一定已经把那个登徒子揪出来了! 他要杀了她! 要不是李老师在群里问有没有人帮忙跑腿,他才不会揽上这活来跟尤旎见面呢。 嗯!一定是这样! 手机震动音忽然响起。 季燃怔了一瞬,勉强中止自己催眠自己的傻冒行为,看向亮起来的屏幕。 尤旎发来一条消息。 嘴角向上扯了扯,季燃点开。 果不其然,是一个“恼羞成怒”的表情包。 嘿嘿,女人,坐不住了吧! 季燃上下划了划聊天记录,看来李老师联系她了。 想到那个虚伪的女人急匆匆地收到导师的消息,然后急匆匆地赶过来,他就心里暗爽。 从昨天起阴沉沉的坏心情都散去不少。 只要尤旎吃瘪,他就高兴。 让她不信他的话。 看看,这下吃亏了吧! 季燃漫不经心转着手机,又额外多点了一杯奶茶。 等尤旎赶到奶茶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惬意模样。 白金色的头发在一众黑漆漆的脑袋中格外瞩目,冷白皮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皙,耳边金灿灿的硕大耳坠悬挂在一旁,随着摇头晃脑的动作不停晃动,折射出璀璨的反光。 作为alpha,他长得有些过于精致了。 尤旎晃了下神,又很快反应过来,清醒了。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推门进去,尤旎直接坐到季燃对面。 他表现得太过正常,甚至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也和之前一样,就好像那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生爱面子的小少爷。 尤旎冷嘲。 桌上有两杯奶茶,一杯季燃正在喝,一杯还没有动。 尤旎不觉得那杯是给她的。 盯了季燃几秒,她冷哼,“小少爷,导师让你跟我说什么正事?” 她格外强调了几下“导师”“正事”,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季燃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是很标准的桃花眼,即便不笑,也会让别人觉得他在笑。因为这个特质,很多人对季燃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亲切感是有的,当然,只是第一眼的错觉罢了。 季燃懒洋洋地倚在靠背上,吸了口葡萄啵啵,这才慢吞吞地从桌下把奖杯拿出来。 透明的奖杯有些沉,落在桌上时发出砰的一声。 “omega腺体研究大赛的奖杯,导师让我带给你。”他把奖杯推过来。 “……没了?” “嗯,好像……”季燃伸手拿起那杯没动的奶茶,粗暴地把吸管戳了进去,小指上的素圈戒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173号在吗,173号的奶茶做好了。”吧台叫号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着他大喘气把话说完的尤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季燃闭嘴,长腿一伸,径直起身,向吧台走去。 高大宽阔的背影格外瞩目,简单的白t罩在身上,唯有起身时的银链子刺了尤旎一眼。 耳坠、项链、戒指,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花枝招展。 尤旎却不可避免地想到前晚。 碰撞间,银质项链发出悦耳的哗啦声,偶尔碰到时会被冰得一颤。 尤旎拨弄着奖杯,发呆。 不知道季燃现在查到哪了,怀疑到谁身上了没有。 他在她面前表现得格外正常,就好像那个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可事实不是这样。 更何况,季燃就不是一个吃亏不吭声的家伙,他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去。 想到这里,尤旎有些头疼。 砰。 塑料杯碰上木桌,发出清脆的一声。 尤旎迅速收敛好思绪,惊讶仰头。指了指自己,见季燃一副不是你还是谁的不耐烦样子,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 不是吧,这家伙转性了? 椅子被踢开,季燃大少爷似的坐下,眯着眸子懒洋洋地盯着她,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停止想象。 尤旎垂下眼皮,看了看杯身,上面没显示做的是什么口味。 但这家店她点过好几次,还没喝过难喝的。 刚吸了口。 尤旎怔住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放肆嚣张的大笑声毫不客气地从对面传来,伴随着极为欠揍地询问声,“好喝吗?专门定做的。” “柠檬配上芒果,哦还加了甜布丁。味道不错吧?” 尤旎强撑着咽下,恨不得喝口白开水洗刷掉嘴里的味道。 她最最最讨厌吃的水果就是柠檬和芒果了,做成奶茶也一样难喝,而甜布丁,齁甜…… 她牙有点疼。 果然,狗东西就没有好心。 看着季燃乐不可支的模样,尤旎擦了擦嘴,皮笑肉不笑:“季燃,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去了如廷酒店啊?我好像看到你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3 热闹嘈杂的奶茶店似乎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尤旎摸了摸鼻尖,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和季燃争吵了这么多年,在他挑衅的时候立刻反击回去,几乎成了她下意识的习惯性举动。 可能是一直忧心这件事,她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感受到对面骤然阴寒下来的视线,尤旎有些头皮发麻。 她在手机上另点了一杯无糖柠檬水。 两人明明坐在一张桌子上,周遭的气氛却比陌生人还要恐怖。 “你,说什么?”阴沉沉的疑问声响起,尤旎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暗中整理了一番表情,“抱歉,我也是看到表白墙上的帖子了。怎么样,你没事吧?” 这简直是猫哭耗子。 尤旎在心中唾弃自己。 季燃显然也看出她的虚情假意,冷声道:“尤旎,你看到什么了?如廷酒店……你在?” “没有,我刚从研究所回来,一直在宿舍呢。” “哦。”季燃应了声,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我在如廷旁边买了个房子,你看到的时候我应该正要回去住。” 这是在解释? 尤旎挑了挑眉,没有跳进他话里的坑,“刚刚逗你的,我没去如廷,也没看到你。” “至于表白墙上的,大家都喜欢凑热闹,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季燃没再说话,安静地喝了口奶茶。随着他的动作,尤旎视线也跟着移动,被咬得乱糟糟的吸管直愣愣地占据她的视野。 尤旎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小臂。 狗东西,咬人真疼。 不过,似乎骗过去了。 尤旎松了口气,拿起奖杯准备离开,“既然这样我先回……” 话还没说完,季燃清凌凌地叫住了她,“你怎么也开始看表白墙了?” 呼吸骤停。 尤旎没有看表白墙的习惯,对学校的各种咨询都不感兴趣,每天只知道埋头实验室。用季燃的话来说,这就是个工作狂事业批。 “误碰了。”尤旎淡淡解释。 “不仅误碰了表白墙,也碰巧看到了如廷酒店的消息,挺巧合哈。”季燃问。 又陷入了沉默。 尤旎正想着怎么组织措辞,叫号声响起。 【178号奶茶好了,178号顾客在吗?】 尤旎这一刻无比感谢自己点了杯奶茶。 她起身,站到吧台前,也避开了季燃的视线,心里有些发苦。 习惯真是个麻烦东西,她竟然会因为习惯回怼让季燃察觉到不对劲。这下好了,他回去一定会先调查她的。 “省赛结束了还有国赛,李老师建议你参加,报名表你亲自交到她办公室吧。”门口的贝壳铃铛哗啦啦响起,玻璃门被推开,季燃走了出去。 高大的背影晕出一圈圈金光,汇入人流中。 尤旎刚拿到奶茶,摸了摸鼻尖。他这次竟然没追着问,也没有大发脾气。 柠檬水冒着冷气,被她握着,杯壁上已经出现小水珠了。 她重新走到原来的位置,拿起奖杯,也离开了。 - 距离奶茶店那次见面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 尤旎卡着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给季宥礼的助理发去了拒绝的消息。那边隔了一段时间,很有礼貌地表示遗憾,但也没有继续纠缠。 她还去见了导师,跟她表达自己准备实习工作的事情,无法继续参加国赛了。导师表示理解,还说季燃要继续参加。 尤旎这时候才想起来,原来季燃很久没有在她面前晃了。 她有些疑惑。 莫非那次她随口说的话,真的把人给吓到了?以至于他都不敢出现在她眼前。 “旎旎,听说了吗季燃生病了。他们学院正打算一起去医院看看他呢。”陈瑜看到她回来,一边追剧一边大声朝她喊。 “生病?” 尤旎放下书包,有些疲惫地坐下。 毕业论文的数据出现了一个大问题,她正在忙着修改,脚不沾地地做实验。 “嗯嗯,好像发烧了,蛮严重的都住院了。”陈瑜对季燃这种嚣张跋扈的小少爷没什么好印象,更多是一种看乐子的旁观心态,“经院的人倒好,可算找到机会表现自己了。” 现在这个时代,等级划分格外明显。 除了根据第一性征划分的abo三个性别外,财富、权力、地位也将人划出三六九等。而季燃这种人,天生就处在金字塔顶端。 哪怕大家其实并不清楚,季燃到底是什么家境。 所以,即便他性格嚣张傲慢,一点儿也不讨喜,但江大的同学们还是愿意捧着他的。 季燃在经济管理学院读金融,而他能和尤旎一起打比赛,也是看中了他的“敛财能力”,就是拉资金,还有答辩的时候上去当个花瓶汇报。 “原来住院了啊。”尤旎若有所思。 时间巧合,她不可避免地往自己身上联想。但转念一想,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季燃可是活蹦乱跳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受伤发烧的苗头。 尤旎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跟陈瑜说了声就收拾东西去洗漱了。 等洗完回来,手机锁屏显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陈瑜说,从她洗澡的时候就开始打了。 尤旎皱眉,不好的预感升起。 “喂您好,是尤旎尤小姐吗?我是尤樊的护士,您能来一趟医院吗……” 心提到了嗓子眼。 尤旎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听着电话里的甜美声音娓娓道来。 “腺体突然病变,手术必须要提前了。”明明是格外清甜的嗓音,却生生让她如坠冰窟。 - 江城医院。 为了方便照顾尤樊,尤旎刚上大学,就把尤樊接了过来,住在江城医院。 “尤旎,您听到我刚刚说什么了吗?”主治医生皱着眉,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漂亮柔弱的beta。 他心里不住叹息。 四年前,尤樊转到医院后就是他接手的。这样算来,已经快要四年了。 尤樊成为他手里最棘手的病例。 同样的,如果可以把人治好,那他在医学界的名声也会高上一大截。这就是尤旎当时找到他说服他的理由。 他现在深刻怀疑自己被她坑了。 “嗯?”尤旎回神,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赵医生,你刚刚说什么?” 赵军叹了口气,提高了音量,“尤樊的腺体二次恶化,之前说的保守治疗的法子已经完全没法用了。他必须立刻马上做手术。” “嗯。”尤旎十分冷静,“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半对半。”赵军回得很快。 “没有其他办法了是吗?” “是的。” “只能手术了?” “只能手术。” “那就手术吧,什么时间?” 赵军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过去,“你……” “赵医生,下周一可以吗?我那天有时间。”尤旎打断了他的惊疑,清澈的双眸全是坚定。 “可以,只要家属同意,再加上准备好手术费就可以。”赵军抿了抿唇,应下。 “好的,麻烦您了。”尤旎道完谢,起身,推门,离开。 一气呵成。 徒留赵军一人愣神。 他原以为要费费嘴皮子的,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 桌子上摆着尤樊的检查报告,赵军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继续看了下去。 一门之隔。 尤旎靠在墙壁上,眼前闪过模糊的人影,泛着惨白的光,哭哭啼啼地走过去。 医院啊。 她眨了眨眼,一直憋着的泪水终于掉下来,世界清晰了。 从得知消息起绷紧的弦断掉了。 她在赵医生面前伪装出来的镇静也一并消失。 幸好,这里是医院。 啼哭哀叫不绝于缕。 尤旎几次掏了掏口袋,终于拿出手机。 锁屏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消息。 她找到季宥礼的秘书,电话拨了过去。 没有接听。 再拨,听筒里仍然是刻板的女声。 来来回回十几次,手机要没电了。 尤旎收手,慢吞吞地往病房里走。 尤樊还在里面等她呢。 想到尤樊,尤旎刚刚收拾好的情绪又要决堤。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是她仍然活着的锚点。 他不能死。 “喂你走路不长眼啊,看不见我们这么多人?!”斥责声骤然在耳边响起,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惊得尤旎下意识停住。同时,一阵大力从旁传来,狠狠撞上她的胳膊。 一瞬间的剧痛让她无意识地叫出声。 “什么人啊莫不是个傻子,披头散发的去看看精神科吧!”那道声音还在叫嚣,吵得尤旎头疼。 “好了好了,别在这耽误时间,不然他们抢先了,季少爷哪能想到我们。” “抱歉抱歉姑娘,我们先走了。” 不等尤旎彻底回过神来,一群人又你拥我簇着离开,彻底消失在走廊深处。 胳膊被撞红了。 尤旎眉头死死皱着,脑中回忆了一番刚刚那几个人,眼底沉沉的郁气几乎要溢出来。 “姐姐?”怯怯的柔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接着,眼前闪过一片白,怀里瞬间多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冰凉的湿意浸透了衣服,凉丝丝的,尤旎回过神来。 无奈笑道:“樊樊,怎么又哭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4 “樊樊,不是说好了不出来么,外面这么多人万一再撞着……” 话还没说完,嘴唇贴过来一只手,尤樊擦干泪,不满地嘟嘴,“姐姐,你好能唠叨,比隔壁的王婆婆还能说。” 尤旎哑然,点了点他的鼻子,俯身想把他放下来。 谁知,尤樊两条腿用力,紧紧缠在她的大腿上,整个人赖皮地黏在她身上,“不要不要,姐姐抱我进去。” “是惩罚!这么多天没来看我的——惩罚。” 尤樊说得很有理,撅着嘴一副不答应不行的模样。 尤旎没办法,只能重新直起身,往上掂了掂,抱着他往病房里走,“出来多久了?” “就刚刚……” “嗯?” “十来分钟,十来分钟……”尤樊吐舌头,埋在她肩膀上,左顾右盼地怎么也不肯看她。 “要手术了还不听话,下不为例。”尤旎佯装生气,拍了下他的屁股,惹得他恼,“我都这么大了!姐姐不准打我屁股!” 尤旎失笑,“好好好,樊樊大了该谈朋友了。” “姐姐!!!”尤樊提高了音量,张嘴啃了一口尤旎的肩膀。 “嘶——”刚好碰到之前咬上来的伤疤,尤旎倒吸一口气,“怎么跟他一样……” 怀里一直挣扎的人忽然僵住了。 等了会儿,尤旎还是没听到熟悉的嗔怪,蹙眉,难道生气了? “樊樊?”她拍了拍尤樊后背,哄他,“咬吧,这次姐姐不喊疼了。” 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病房近在眼前,尤旎推开门,想把人放下去看看。谁知怀里的小家伙搂她搂得更紧,泪水却像珍珠一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哭腔颤抖,“谁还咬姐姐了?”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 真是奇奇怪怪的生气点。 尤旎有些搞不懂omega的脑回路,不过也没瞒着他,“一个讨人厌的alpha,打架打不过就咬人,很没品的家伙。” 那种打架也是打架嘛,尤旎深谙语言艺术。 尤樊哦了声,接着雨过天晴一样咧嘴笑起来,主动从尤樊身上下来。 笑眯眯地递过一旁的苹果,“要吃。” “你啊真是……”尤旎无奈地接过来,弹了他一个脑瓜蹦,“我先去洗一下。” “嗯嗯。”尤樊晃着小腿,圆溜溜的一双大眼小鹿一样看着尤旎走远。 等清脆的关门声响起后,他终于收回了视线。 清澈干净的双眼沉默下来,眸中浮现出莫名的情愫。还好,是打架伤的。 病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隔壁床的王婆婆又出去遛弯了,这里又一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尤樊把果盘往旁边推了推,抱着小腿坐到床上,白净圆润的脚掌乖乖搁在床上。 他天生白净,巴掌大的小脸可爱乖巧,圆溜溜的大眼衬得他更加天真懵懂,很招人喜欢。金发柔软地盖在脑袋上,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乖乖等尤旎回来。 赵医生和姐姐的对话却在安静的房间内一遍遍回响,扩大。 魔咒一样紧紧束缚缠绕着他。 - 哗啦啦的水流出来,尤旎洗着苹果,脑子却放空了。 她还没从尤樊的病情中回过神来,接连发生的事麻痹了她的神经,这一刻反而激发出来。 流水声遮掩住她的情绪,等苹果洗完,她也就好了。 关掉水龙头,尤旎洗了把脸。 眼周的红色渐渐退去,她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才感受到胳膊处的疼痛。 那群人撞上她之后还倒打一耙,尤旎当时心情不好,没去计较。 哪知竟然撞疼了胳膊。 青了一大块。 尤旎皱着眉,摁了下去。 酥酥麻麻的痛楚蔓延而上,尤旎慢吞吞地收手,终于觉得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胡思乱想不是她的作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收拾好心情,她迈步走出洗手间,却在拐角处和一人不期而遇。 季燃被护士搀扶着从卫生间里出来,护士照看得十分仔细,叮咛嘱咐避开周围的行人。 “借过借过。” 尤旎也照样被护士拦了一下。 她刚刚擦干净手,要去旁边的垃圾桶扔掉纸巾,季燃高大的身形恰恰好好地挡在她前面。 真是霸道。 尤旎舔了舔后牙,冷淡地瞥了眼季燃,不仅没有和之前那样听话地让开,反而往前快走了一大步,越过两人。 走廊这么宽,什么德行非要别人让。 她快走了,也算让了。 尤旎收回视线,抬起手臂打算把手里的纸团扔了。 “等等。” 啪—— 纸团完美落入垃圾桶,碰到塑料袋发出清脆的一声。 “我让你等等,尤旎。”季燃用力咳了咳,似乎被气到了,嗓音沙哑,“你的胳膊怎么回事?” 尤旎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下。 短袖本来就遮不住胳膊,手肘处的一大块青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她扭过头,冷淡的视线扫了眼紧张兮兮的护士,还有一旁紧紧盯着她的季燃。 突然笑出声。 “是小少爷忠心耿耿的下属啊,急匆匆来看小少爷,哪里管路上碰到了谁?” 尤旎收回脸上的假笑,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来看我?” 本来因为尤旎突如其来的忽视感到气愤的季燃怔住了,下意识想要和她犟嘴反驳的口迟迟没有闭上。 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敏锐感觉到尤旎在生气,他第一次觉得小少爷这个称呼如此刺耳。 “是李昌那些人……” 到底聪明,反应了一会儿就彻底明白过来。 - “姐姐?姐姐!!!” 尤旎回过神来,下意识啊了一声,难得有些呆。 “削好的苹果你都拿了很久了,怎么姐姐也想吃了?都不给樊樊……”他惯会撒娇,嘟着嘴扮出一副可怜模样。 尤旎愣了一下,连忙把苹果递过去,不走心地安抚,“我看谁敢不给我们樊樊?” “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一直走神。”尤樊不吃她这一套,咔嚓咔嚓咬着苹果,满脸探究。 尤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情绪波动得这么明显。 又不是发热情易感期,她也不是ao,情绪变化得实在是不对劲。 尤旎叹了口气,她刚刚竟然莫名其妙地朝着季燃发火。 也不知道下次碰上那小少爷,他又要怎么报复回来,真是让人头疼。 “我在想啊……”尤旎停顿了一下,看尤樊一副被提起心的模样,笑眯眯地开口,“在想我们樊樊做完手术要去吃什么。” 尤樊一愣,接着撇嘴,“什么嘛,骗人。” 分明想的不是这个。 他识趣地没有揭穿,顺着尤旎的话头继续,“先喝奶茶!葡萄啵啵!” “为什么腺体生病了不能吃糖啊!等做完手术我要喝葡萄啵啵!”他笑得很天真,很灿烂,明媚的模样一如初遇。 尤旎怔了怔,心里明白他在哄她。 尤樊还是那么懂事。 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鼻尖,疑惑:“怎么还非要去喝葡萄啵啵?” 尤樊没喝过奶茶,从出生到现在。 “因为姐姐喜欢啊。” 手指顿在半空中,尤旎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忍不住失笑,“第一次喝,应该选樊樊喜欢的。”不容易踩雷。 “哪有那么多应该。”尤樊不理,一把拍开她的手,“挡住我看电视啦。” “好好好,姐姐的错。” 尤旎顺势收回手,往旁边坐了坐,不妨碍他看剧。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电视里的声音。 尤樊看得认真,目不转睛。 尤旎悄悄松了口气,一直上扬的嘴角也落了下来。 她怎么能看不出,尤樊努力表现得开心快乐,就仿佛腺体恶化的事实、概率不高的手术完全没有发生一样。 其实是为了安慰她,也不想给她拖后腿。 实际上,他紧张得要死,哪怕努力表现平静。 毕竟,即便和医院作伴已有十多年,他还是个吃药打针要做很久很久心理建设的胆小鬼。 这次可是要在腺体上动刀子,他怎么能不怕。 尤旎拿出手机,电已经充满了。 这次锁屏上出现了新的消息,来自张生。 “喂,张先生你好。” 宽敞的走廊上不知为何乱糟糟的,病房里的人似乎同一时间出来了,正聚在一起聊着什么。 有些吵。 尤旎皱了皱眉,拿着手机走到楼梯间,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季先生的协议还奏效吗?”她单刀直入,心里却颇为笃定。 如果没有这个意愿,以季宥礼那样日理万机的忙碌命,根本不会重新打过来这个电话。 对面轻笑了一瞬。 尤旎一怔,看向屏幕,上面张生的备注明明白白。 “……季先生?怎么是你?”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怎么,小姐一直以为这是张生的吗?”低沉的嗓音隔着手机传出来,尤旎不禁揉了揉耳朵,“抱歉,是我先入为主了。” 她忽然有些不悦起来。 季宥礼一副将她彻底看穿的笃定,明明应该是她,应该是她笃定他需要她的。 而现在,这个联系方式是季宥礼的,几乎可以表明,他笃定她一定会同意这个结婚协议。 不然,他怎么会给出私人电话。 “你我结婚,你给我一笔钱救下尤樊。”尤旎踢了踢墙角,坐到台阶上,重申了一遍协议内容。 季先生很好说话的样子,顺着她转换话头,“现在要加一条,恩爱夫妻。” “偶尔有一些宴会场合,需要你出席。” “没问题。” “……”两人一时无话,尤旎正想挂断,季宥礼的声音又响起。 “听说有的beta比较特殊,有时候可以闻到ao的信息素,也有可能受到他们的影响,情绪波动比较大。” 接着,电话挂了。 尤旎彻底愣住。 惊慌感褪去后,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季宥礼既然挑了她作为结婚对象,想必一定把她的底细摸了个清楚。而她在信息素和腺体研究领域取得如此突出的成绩,也跟她这个特点脱不了关系。 在某些特殊时候,她能嗅到一点点信息素的味道。 而最近和她有交集的人里面,只有季燃…… 尤旎有些疲惫地靠着扶手,有些发愣。 怎么又是季燃。 叮咚。 银行卡汇款到账的提示音响起。 尤旎打消了自己那些莫须有的伤春悲秋和胡思乱想,既然是她亲自做的决定,那就从来不会后悔。 “哎哎哎,你看见了没整条胳膊都废了。” “这是糟了什么孽,也太仗势欺人了,那人哭得好可怜……” “嘘,这话你都敢说,他们碾死我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打了一通电话,走廊上的人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 叽叽喳喳聚在一起,男女老少都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5 尤旎小心避开人群,往病房里走,一路上却仍不可避免地把瓜吃了个全。 是住在vip病房的小少爷忽然大发雷霆,把前来看他的人整了个彻底,听说带头的那人整条胳膊都废了。 巧合得让她发愣。 “因为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小少爷不顺眼发脾气呗,他口口声声说因为那人胳膊丑……” 尤旎扑哧一声笑出声,惹得说话的人朝她看来。 歉意地点点头,尤旎收敛笑容,脚跟转了个弯,往楼上走去。 季燃,他这是转性了? 尤旎没控制自己那点好奇心,都没有去等电梯,直接迈大步跑了两层楼。 找季燃病房的路上,她还忍不住笑。 果然,小少爷的霸道作风用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她就舒坦了。 他的病房在最角落,采光不是很好,但胜在安静。 没人打扰。 现在是真的没人打扰了。 尤旎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安静的样子就是说里面没人都行。 “在门口狗狗祟祟的,你是属狗的吗?” 尤旎:“……” 刚夸了两句,就又出这德行。 她翻了个白眼,直接推门而入,“你怎么知道是我?” 床上的少年头都不抬,手指灵活翻飞,接着,一道游戏胜利的音乐响起。 终于,季燃放下手柄,勉为其难地掀眸,白金发丝飞舞,“因为我是alpha啊。” 尤旎:“……” 她想起来她为什么这么讨厌季燃了,因为这个人不仅自大傲慢,还总是一副alpha天下第一的臭德行。 偏偏,明明他自己,蠢蠢的。 尤旎呵了一声,后悔自己为什么冲动上来,还想着要看望看望这人。 然而…… 旁边桌子上堆满了花束水果,放不下的甚至都挪到了地上。 哪里是缺她一个人看望的样子。 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和樊樊多待一会儿呢。 “看来你恢复的很好,既然这样我先走了。”说完,尤旎反身推门。 她本来就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往病房里面走,这下倒是顺手了。 离开方便。 “喂,喂喂喂,尤旎!” 季燃震惊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真的说走就走,连忙叫出声。 “尤旎,有你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尤旎停住脚步。 季燃欣喜。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回身朝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有啊,你现在看到了。” 说完,哐的一声。 房门被果断关上,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缝隙。 “咳咳咳尤旎,尤旎我要你好看!”季燃呆住了,愣了好久回过神来,整张脸都被气得通红。 猛地拍了好几下被子,手柄也被他捏地死紧。 “狗女人狗女人,可恶可恶可恶!!!” 李昌被他扔出去,还打废了一条胳膊。如果不是他授意的话,消息不会这么快在整个医院传开。 他一向信奉做好事要留名。 虽然当时揍李昌的时候,完全是他冲动下的决定,他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揍人,也不妨碍他利用这件事让尤旎过来找他。 就是路边的狗都看出来尤旎在躲着他了。 季燃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他把这个归咎于学校里少了一个有趣的玩具,没有人和他呛声,他觉得不习惯。 可是这个狗女人,竟然,竟然,竟然敢当面给他甩脸色! 直接就走了!!! 季燃要气死了。 另一边,尤旎却很高兴,乐得她都哼起歌来。 先去岛台那里把手术相关的费用一次□□齐了,又出去买了些水果零食。 看到季燃的病房,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尤樊的病房有些过于寂寥了。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看着别的病房人来人往的,会不会失落。 思索着,她又定了一束花。 在医院门口等同城送到后,才慢吞吞地上楼。 现在走廊里没什么看热闹的人了,恢复了往昔的安静。 毕竟这里是住院部,又不是急诊部。 想到季燃气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尤旎不禁笑出声。 他吃瘪,她就高兴。 等等,这是…… 尤旎忽然顿住,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闪而过的人,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 “张生?”他不是季宥礼的贴身秘书吗,怎么会出现在江城医院里。 季家的势力范围主要在京城,上次季宥礼出现在江大也是因为正事。张生他…… 人影一闪而过,步履匆匆走进旁边的大楼。 从她这里看,只能看到相似的身形和同样西装革履的打扮。 应该是认错了吧。 无缘无故的,张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 vip病房内。 季燃还在气头上,兀自揪着枕头一角泄愤,另一只手不停,游戏机里传来一阵阵角色死亡的哀叫。 他不理会,不停嘟囔着。 “尤旎!混蛋!狗女人!” 似是把游戏里挂掉的怪物当成了口中的人。 蓦地,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季燃一怔,忽然笑开。 呵。 反应过来了吧,还不是要乖乖过来给他赔礼道歉! 季燃清了清嗓子,揉了几把脸,重新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进来。” 皮鞋接触地面的声音响起时,季燃愣住了。 这是…… “小少爷,家主让我来……”张生的话还没说完。 “怎么是你?!” “不是我,小少爷以为是谁?”张生扶了扶眼镜,温和地看向季燃。 他僵住了,在张生平静无波的声线中彻底冷静下来。 “原来是张秘书,我还以为周不群过来看我了呢。”季燃皮笑肉不笑,重新拿起腿边的游戏机,复活的音乐响起。 “怎么,我爸又有什么吩咐还要劳驾您?”他混不吝地翘起二郎腿,半躺在病床上打游戏,懒懒散散的。 张生显然是习惯他这个态度了,抬了抬眼镜,面色不变,将季宥礼的话转达,“十月八号的家宴,家主要求您按时到。” 打游戏的手一顿,“知道您坐不来飞机,高铁票给您买好了,会有专车接您去车站,也会安排人在京城等您。” 一路上全都安排好了,根本不留给季燃拒绝的空间。 “高铁要七个小时,太久了,累,不去。”季燃继续扣动按键,动作流畅连贯,似乎并没有受到这番话的干扰。 “来江城读大学是小少爷自己的决定,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什么的。”张生面带微笑,微微躬身,“如果您愿意听家主的话,在京城发展的话……”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既然这样,只能辛苦小少爷赶高铁了,毕竟还是要体面的。”张生扶了扶眼镜,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精心刻画过一般,不多不少,完美无缺。 季燃像个被扎破了的气球,一肚子的火气都被狠狠摁住,散在空气中。 体面? 意思就是,如果他不主动去,绑也要把他绑回去。那时候,丢的就是他季燃的脸面了。 季燃狠狠地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不必了”。 他爸还这能做出把他绑回去的行径,毕竟又不是没干过。 现在他大了,丢不起这个脸。 季燃用力咬了咬唇,直到唇间尝到了淡淡的腥甜味,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 好——好好好——疼! 他大口嘶了嘶,又不肯让张生察觉,上唇抿着下唇藏住那点伤口。 更更更疼了! 张生礼貌地侧过身子,佯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环顾一圈周遭的环境,想起自己这趟的真正目的,为季燃默哀,“小少爷,您这次易感期闹得动静实在有些大了。” 季燃龇牙咧嘴的模样骤然暂停。他一直在回避这件事,结果还是瞒不过去了…… “自从分化成alpha后,每次易感期您都自己强撑着,不让任何omega近身,这总归不是办法。易感期的威力只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越来越强,就像这一次您差点死在易感期上。”张生扶了扶眼镜,瞥见季燃佯装镇定的模样时,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也说了,是差点儿。”季燃舔了舔下唇。 “家主说,您也大了该有omega了,大四空闲时间多,可以相看着。” “我没空,我参加了一个很重要的国赛,还有毕业论文,导师抓得很紧,没时间谈恋爱。”季燃迅速反驳。 张生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毕业后就可以了。” “……我……” “这是家主的意思。” 季燃张了张嘴,复又闭上。算了,距离毕业还有好久呢,再说再说,先把这个瘟神送走。 “这次易感期发生了什么,您还没有和家主汇报……”这个话题结束,张生继续开口。 季燃终于恼了。 “张生,你不过是我爸手底下的一个奴才,朝我兴师问罪做什么?本少爷做什么事还要事事向你汇报吗?!”季燃瞪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秘书,趾高气昂一如往常,但张生敏锐地察觉到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眸中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深思的意味,嘴上却道:“抱歉,少爷。是张生逾矩了。” 季燃悄悄松了口气。 “听说您这次住院,家主让我带上了家庭医生,可以照顾少爷。” 季燃整个人一僵,不可思议地看向张生,“这家医院的医生技术很好,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大病根本不……” “少爷,家主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放心。” 季燃看着张生脸上的微笑,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放心?他放什么心? 那些医生,那些医生他们…… 刻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翻了过来,季燃脸色苍白,“他们,他们……” “您放心,他们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 季燃死死抓紧床单,手指绷直,露出浅青色的血管。 嘴唇上被要出来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几抹殷红点缀其上,显得尤为可怜。 “我知道了。” 关上门,张生松了松领带,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 把提到易感期时季燃的异样告诉了季宥礼。 他可能刚好休息,消息回得很快。 【查清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6 医院里的生活平静又无聊。 尤旎每天两点一线,在学校实验室和病房之间穿梭。好在,毕业论文的数据渐渐有了眉目…… 手术前一天,尤旎做实验的时候接到了赵军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她气喘吁吁出现在办公室。 赵军的脸色很差。 “赵医生,你什么意思?”尤旎一把拽住赵军的手腕,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 “我什么意思?!尤旎,尤樊之前腺体动过手术,为什么不和我说?”赵军斥责出声,见过生死的面庞早已不复冷静,“你当时跟我说什么,口口声声说尤樊腺体的问题是天生的。” “天生的,天生的,天生的就是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刀子吗?!” 尤旎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轻声道。 “只能是天生的。” “你——”赵军双瞳紧缩,眼底的愤怒骤然散去。咬牙切齿地,狠狠甩开尤旎的手,最后只能用力拍了拍桌子。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我只是个医生,尤樊之前经历了什么我管不着,也不在乎。”赵军喝了口冷茶,握惯了手术刀的手此刻微微颤抖,“他腺体上全是口子,脆弱得和纸一样,没法做手术。” “我救不了他,另请高明吧。” 少年脆弱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后颈的腺体在仪器的扫描下终于彻底暴露出来。 嶙峋的伤口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 伤口重叠,一看就是经年累积出来的。 但是腺体表面,却完好无损,巧妙地遮住了里面的刀口。 如果不是要做手术,需要精密到彻底的检查,他根本不知道尤樊的腺体曾经做过无数无数次手术。 或者说,实验。 两个血红的大字出现在脑海中,激起一圈圈记忆涟漪。 秘密毫无征兆地落入他眼底,不好的预感如影随形,第六感让他迅速闭眼,只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尤樊这个人,他救不了。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丝毫不想知道。 “赵医生,现在说这些就太晚了。”尤旎坐到赵军对面,一向平易近人的双眸浸透了冷光,“尤樊之前动过手术,但是当时技术不发达,这没什么的。”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医术并不高明。但赵医生,你不是。” 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随手抓了支笔灵活转动,“十二年前,一个omega因为腺体病变被家人抛弃,丢在了医院门口。” “所以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 赵军双眼睁大,端在手里的白瓷茶杯轻轻地抖了抖。 “昂贵的手术费,无法签署的手术同意书,当然还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概率。没有人敢捡起那个omega。”悬于指尖灵活转动的钢笔落到直面上,啪嗒一声。 “结果哦,那个omega活了下来。” 咔嚓,瓷杯落地,早就冷了的茶水淌下来。 流淌在皮鞋两侧。 赵军鼓掌,眼底深沉,“很精彩的故事。” “当然精彩,按理来说这么精彩的故事应该很轰动的。”尤旎起身,一错不错地盯着赵军,“赵医生你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却没被媒体报道吗?” “甚至说……” “够了!”赵军突然吼了出来,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 尤旎收起了微笑,半眯着眼重新转起钢笔,“赵医生,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尤樊的腺体有什么问题。” “你很安全。” “十多年前的事了,该忘的都忘了,如果再让大家注意到这件事也不太好。” “你在威胁我?” 尤旎起身,礼貌地把钢笔插回笔筒,“当然不是,我是在帮赵医生。毕竟大家都说,只要给够了钱,赵医生不问病患来路,不问病患归处。” 咔哒。 办公室的门开了。 “500万星币,一分都不能少。” 尤旎靠上一旁的墙壁,吁了口气。 - 尤樊在和王婆婆聊天,手舞足蹈地哄着婆婆开心。 尤旎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到的就是他笑眯眯的模样。 一脸乖巧天真,头顶的呆毛也乖乖竖着。 她听尤樊说过王婆婆,家里两个儿子都不在江城,看病是她自己来的,住院也一直是自己。 尤樊在这间病房住了多久,王婆婆就住了多久。 将近四年,尤樊看到她儿子的次数一个手掌都能数过来。 好在王婆婆健谈,经常出去遛弯儿,在医院里也认识了不少老头老太太。 “我那天就在路上看到了这么大一个——”尤樊夸张地手势一顿,看到了门外的尤旎。 “姐姐——” 尤旎失笑,隔着厚厚的门都能听到尤樊这一嗓子。 “这么大一个姐姐?”王婆婆摇了摇扇子,呵呵直笑。 尤旎刚走到床边,手里提着的袋子就被尤樊一把抢去。 “对啊婆婆,这么大的姐姐给我带饭了!”尤樊笑眯眯地朝王婆婆扮鬼脸,很快就把一个个精致的盒饭摆了出来。 上扬的嘴角垂落,笑容僵在脸上。 “这么清淡——” 尤旎满意地点头,“手术前的最后一顿饭,吃得清淡点。” “那这是什么!”尤樊不满地一指。 肉菜蛋,色香味俱全。 光是看着就好吃。 “是我的。”尤旎笑眯眯,划出泾渭分明的两半。 一半清淡,一半油津津。 “婆婆,也给您捎了点吃的。”尤旎挑了几样适合老人吃的,周全地摆到桌上。 王婆婆笑呵呵的直点头。 三人坐在一起吃。 尤樊嘴上不停,从这个笑话讲到那个八卦,眉飞色舞的。 就好像明天不用上手术台,就好像手术成功的概率不是百分之三十。 尤旎心里叹了口气。 太懂事了。 明明心里怕死了,背着她偷偷哭了好几次,在她面前却还硬要装作一个没事的小大人。 快吃完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尤旎看了眼屏幕,走出病房。 “季先生。” “尤樊明天手术吧,刚好我认识的一个医生在江城参加学术交流,下午你们见一面。” “不必了季先生,我……” “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尤樊安然无恙你才能认真扮演我的妻子,不是吗?” 尤旎沉默,僵持了片刻,同意了。 毕竟那多出来的五百万费用,还是从季宥礼钱包里掏出来的。 问他要钱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问,反倒叫她吃惊。 真是财大气粗。 “十月七号去领证,你要来一趟京城,详细的安排张生会告诉你。”远在集团的季宥礼看了眼腕表,接过张生递过来的调查报告,漫不经心地翻看。 “我会按时到的。”尤旎对季宥礼不容置疑的语气并无意外,沉默地接受他的安排。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尤旎把早已熄屏的手机放回口袋,趴在栏杆上俯视吵嚷的医院大厅。 能让季宥礼亲自安排的医生,技术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尤樊手术的保障又提高了几成。不过,这样他腺体的状况还能…… 盛风集团,季家。 尤旎沉思。 季宥礼挂断电话,看向面前的张生,平静无波,“你刚刚说,季燃那天晚上是跟谁在一起?” “是……是尤小姐。” 张生身体绷紧,不停扶眼镜,低头看着地面,“尤旎,尤小姐。” - 季宥礼安排的人很快就到了,虽然他和赵军发生了不小的争执,但据尤旎的了解,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 至少赵军眼里,并没有鄙夷和厌恶。 尤旎松了口气。 赵军虽然有做过类似手术的先例,毕竟过去很多年了,而且尤樊的情况更加特殊,有了这个人的加入,成功的概率确实会高很多。 至于尤樊的腺体…… 尤旎放下不停转笔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觉得,这个叫梁辰鱼的医生不会多嘴。 奇怪的预感。 尤旎起身,走出赵军的办公室,两人的讨论声也渐渐远去。 即便他好奇,也查不出什么的。 十几年前的旧事,勉强残留的痕迹都被抹去了,尤旎的腺体只能是之前做过多次手术的结果。 毕竟那些刀口,不就是手术刀的痕迹吗。 赵军能一眼看出来,那是因为他是亲历者。至于其他人,谁又知道呢。 尤旎淡笑。 去病房没看到尤樊,王婆婆说他在小花园里晒太阳。 尤旎折出去,费力寻了一番,才在树下的角落看到那抹熟悉的金发。 没有白金那么夺人眼球。 她莫名想到季燃刚染的那头毛,也不知道那小少爷消气了没有。 “樊樊,在想什么。” 坐到尤樊旁边,尤旎倚着靠背,仰头盯着婆娑树影,“别笑,比哭还难看。” 尤樊勉强勾起来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 他盯着女人看了几眼,埋头钻进尤旎怀里,揽着她的腰嘟囔。 “姐姐,我如果不是omega就好了。” 不是omega,没有腺体,不会遭受那些痛苦和白眼,姐姐也就不用为了照顾他四处奔波。 “瞎说,omega怎么了。” “姐姐喜欢omega吗,姐……姐夫会是omega吗?”尤樊脱口而出,紧闭的眼皮轻颤不止。 闭着眼看不到表情,他胆子大了不少。 “嗯?应该会是beta吧,bb结合嘛。”尤旎懒洋洋地数着树上的叶子,随口道。 “……哦。” 怀里又安静下来。 尤旎掀眸,瞥了眼,怎么又撅嘴生闷气了。 搞不懂。 “小脑袋瓜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伸手,弹了尤樊一个脑瓜蹦,在他跳起来之前又顺毛撸了撸,“樊樊明天只要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我们可以去喝葡萄啵啵,去游乐园……” “姐姐,钱从哪里来的?”尤樊突然打断。 他埋在尤旎怀里,声音变得闷闷的。 尤旎一怔,下意识啊了一声,“赚的呀,姐姐在学校里可厉害了,光比赛奖金……” “赵医生要的钱只会多不会少,我查过姐姐赢得比赛,不到二十万星币。”怀里的小家伙猛地抬起头,眼尾泛红,声音也染上哭腔,却仍然恶狠狠地瞪着她,“还有你说的实习单位,已经发了拒信,我都看到了!” 还真了解她。 尤旎失笑,她刚刚就打算说还有实习工资的。 前几天,leader悄悄跟她说转正名额缩减,已经给了所长的亲戚,她会被辞退的。果不其然,几个小时后她就收到了通知。 叹了口气,尤旎把人往怀里拎了拎,免得他掉下去。 “嗯,姐姐卖身了,换了一大笔钱。” “不准开玩笑!”尤樊哭出声。 尤旎拍他后背,轻轻安抚,“姐姐有自己的打算,樊樊不要多想。嗯……这可不是免费的哦,樊樊要负责姐姐的一日三餐!姐姐可要好好使唤你!” 尤樊张嘴,故技重施咬上尤旎肩膀,泪珠吧嗒吧嗒滚下来。 “做饭就做饭,大笨蛋才不会做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7 手术很顺利。 曾经假设的各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赵军摘下口罩,低叹一声命真大。话还没说完,接着整个身子直愣愣地往下坠去。 “赵医生!”尤旎手还没伸过去,眼睁睁看着那个冷冰冰的梁医生托住了即将摔倒在地的人。 他点了点头,扶着赵军离开手术室,一言不发。 尤樊一脸苍白,安静地躺在床上,护士们收拾好后推着手术床往病房走。 他昏睡得很安稳。 尤旎松了口气,跟在他们后面。 一边给季宥礼发去消息。 几分钟前,他询问手术情况,时间掐得刚刚好。 得知一切顺利后,他秒回一个“好的”。 告一段落了…… 尤旎看向已经拐到电梯间的手术床,快步跟了上去。 - 术后几天比较重要,赵军建议留院多观察几天。不顾尤樊抗拒的神情,尤旎又续了几天床位。 反正她现在没什么急事,实习黄了,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毕业论文。 问题不大。 坐在电脑前敲了整整一天,终于重新写完了。发给导师后,尤旎合上电脑,托腮盯着一旁生闷气的小可怜。 虽然做的是微创手术,但也怪疼的。 尤樊怕疼,选了全麻,醒来后就一个劲儿地胡言乱语、又哭又笑。 昨天他又缠着撒娇,不想吃药不想喝粥,硬是想溜出去。 无奈,尤旎把提前录好的视频摆出来。 尤樊生气了。 “哼!” 毛茸茸的金色脑袋背对着她,两根呆毛竖着,浑身透着浓浓的不满。 生怕她看不出来。 尤旎失笑,无奈地摇头,坐到尤樊旁边。 今天一天他都不肯跟她说话,却时不时地哼一声,宣告存在感。 像只伸爪子挠人时还要收敛指甲的小猫。 “还生气呢,身子小小的气性还不小。”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完,尤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清澈眼瞳里的委屈像水一样冒了出来,“是不是手术做完了,你就不想管我了。” “你之前都不这样的,一天都不跟我说话只知道敲键盘敲键盘!!”越说越委屈,本来只是假装卖乖,现在到真的委屈上了。 眼看着又要决堤,尤旎不再逗他,无奈:“瞎想什么呢,在给你办理入学手续!笨蛋!” 尤樊一愣,嘴巴不自觉地张大。 “还有,今天下午出院……” 话还没说完,尤樊直接扑到她怀中,他兴奋道:“真的吗真的吗,去上学?” 脖子被他环着,尤旎差点没喘过来气。 “是啊,我们樊樊要去上学了。” 如果不是生病,他现在也应该是个大学生了。 中考完后,尤樊的病情突然恶化,只能休学住院。现在好转了,上学自然也要安排上。 “之前家教代的课没忘吧,回去可是直接读高二了。” “没忘!我可聪明着呢!”尤樊吐舌头,搂着她的脖子来回晃,“是不是可以跟姐姐一起上学了呀!” 他期待地问。 江城大学地理位置特殊,附属高中就在它旁边,两所学校隔着一条街。 尤旎摇头,“樊樊要去京城上高中。” 尤樊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去京城?” “江城的教育制度严格,你当初休学现在又要跳级,这里的高中不允许。京城不一样,我问过了市立高中可以接受,凭借你的绘画水平可以以艺术生的身份入校……” “你会去京城吗?”话没有说完,尤樊直接打断了,嗓音沙哑粗粝。 尤旎一怔,“嗯,姐姐也去。” “这就是条件对不对?”话题转得太快,尤旎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术费,梁医生,京城市立高中,这些都是交易的内容对不对?” 尤旎沉默。 “姐姐答应了什么?” 尤旎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我约了出租,还有两个小时……” “你答应了什么,尤旎!” “尤樊!” 已经转到嘴边的斥责没有说出口,尤旎头疼地看着他胡乱擦泪,“我是你姐姐。” “不是,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不值得牺牲这么多,你到底答应了什么条件……”尤樊胡言乱语,呜呜咽咽地啜泣,那双懵懂澄澈的小鹿眼湿润润的。 “结婚,一年婚约而已。”看不得尤樊流泪,尤旎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抱住他。 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你说什么?结婚?”尤樊呆滞地重复了一遍,接着整个人挣扎起来,“不要,不要结婚,不准答应。” 挣扎的力气有些大,尤旎一时不察,差点儿被他带得翻下去。 一个手刀下去,怀里人终于安静下来。 尤旎接住了他软绵绵的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过,尤樊的反应会这么大。 虽然,他从小就对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她也提前猜测过尤樊知道后会有的反应…… 电话铃声响起,尤旎和对面道了声抱歉,让他晚些再过来接。然后,又跟餐厅取消预订,现在这样,只能下次再带着尤樊去吃了。 没办法,结婚这件事尤樊迟早会知道,他必须去读高中。 把人放到床上躺好,少年眉头紧紧皱着,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 尤旎坐在床边端详了片刻。 其实尤樊长得十分omega,精致漂亮,生机勃勃,笑起来更加明媚。 像一个小太阳,照得人暖烘烘的。 这张灿烂的笑脸支撑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尤旎伸手,擦掉上面的泪痕。 一门之隔,透明的玻璃窗掠过一抹耀眼的白金。 季燃死死捏着拳头,双脚狠狠跺在地上,疾步往回走。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尤旎那个狗女人,怀里搂着一个什么?! 拥抱,摸脸,看见人睡着了还要凑上去亲?? 什么登徒子! 季燃恨得牙痒痒,还没好全的下唇又被他重新咬破,雪上加霜。 “喂喂喂,怎么了季燃,你看到什么了?怎么不说话呀,到底是不是尤旎啊。我是不是没看错?就是她吧,她一定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今天过来迎接你出院呢……”周不群在旁边聒噪地念叨,走几步跑几步才能勉强跟上季燃。 189了不起啊可恶! 周不群又狼狈地小跑了几步。 “说话啊季燃,到底是不是尤旎那个女人。” “不是!!!”季燃猛地停住脚步,回头大吼,惹得走廊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你……”不是就不是这么大声做…… 周不群还没吐槽完,骤然愣在原地。 季燃他怎么,怎么眼圈通红? “滚蛋,别跟着我!”季燃伸袖子抹了把眼,又继续咚咚咚地往前走。 头也不回。 过了好一会儿,周不群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 他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眼看着季燃就要没影了,立刻跑了起来。 什么鬼,季燃看到什么哭了? 尤旎? 嗅到了瓜的味道,在关上房门前一刻,周不群灵活地钻了进去。 砰—— vip病房格外厚重结实的大门死死关上。 “嘶。”幸好他跑得快。 周不群松了口气,抚着自己的心口长吁短叹。 接着,就被季燃狠狠剜了一眼,“真熟练,没少被你女朋友关门外吧。” 周不群早就习惯了他的讽刺,丝毫没有被攻击到。 他没个正形地坐到沙发上,自来熟地给自己倒水,探究:“小少爷,到底怎么个回事?” 一个枕头结结实实地扔了过来,狠狠砸在他脸上。 周不群:“……”没良心。 “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果断摆烂。 他掏出手机,吊儿郎当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跟自己的新女友联络感情。 不到十分钟,季燃咳了咳。 周不群没反应,抓耳挠腮地暗戳戳打听女朋友正在跟谁一起上课。 又过了两分钟,季燃继续咳了咳。 这次音量大了不少。 周不群勉强从屏幕上移开目光,疑惑:“我给你倒杯水?” 季燃:“……” 见周不群是真的傻,不是在阴阳怪气,季燃终于开了尊口:“我看看你的朋友圈。” “你直接点进去看不就完了。”周不群不耐烦地嘟囔,却还是退出聊天框,点开自己的朋友圈,亲自递到季燃面前,“喏,尤旎还给我点赞了!” 又一个眼刀甩过来。 季燃手指往下划,周不群是个话痨,一天能发十几条朋友圈。 找到了。 【出院。】【图片】 下面还跟着定位。 尤旎果然给他点赞了。 季燃皱眉,她都没给他点过赞,一次都没有! 长按,删除。 动作一气呵成,等周不群反应过来的时候,尤旎唯一点赞的那条朋友圈已经消失了个彻底。 “喂!季燃!”周不群抢手机。 “一个出院,一个空无一人的病房图片,一个定位。是我出院还是你出院呢?”季燃阴恻恻地问。 周不群愣住,在季燃的盯视下尴尬地挠头。 是……是哦。 季燃无语的狠狠闭眼。 和尤旎在医院卫生间遇到的那一天,正是周不群意外瞧见了她。 周不群在他耳边念叨,尤旎一定是来医院看他的。 季燃思索了两秒,表示认可。 他拖着病身,亲自给尤旎送奖杯,她来看望一下有什么问题。 他住院的事没往外宣扬,毕竟原因并不光彩,但是尤旎竟然知道! 她一定是四处打听、求爷爷告奶奶打听清楚的! 季燃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得意,找准了时机出去,还吩咐护士帮他提着吊瓶。 多虚弱多严重啊。 碰到她时,正得意地等着那狗女人亲自来找他搭话,结果尤旎竟然狠狠气了他一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天季燃发誓,出院后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然后,然后周不群这个不靠谱的,今天又乐颠颠地跟他说在医院碰到尤旎了。 还特意强调了好几遍是因为他发了朋友圈。 结果…… 季燃彻底想明白了。 尤旎出现在这里根本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她是为了那个男的! 脑中不期然浮现出病床里的一幕,季燃恶狠狠地咬牙,睁眼:“去查查607病房谁住在那!” “607?突然查这个做……哦哦好好好,给我两天。”周不群做出给嘴拉拉链的动作,任劳任怨地应下。 忽地,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他想起正事来。 “对了!如廷酒店那个房主,查出来了。是借着一个学术交流会议的名号,以单位的名义订的房,参会人员一百来号正在筛呢。” “学术会议?”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季燃迅速冷静下来,“一百来号人……” “直接把alpha排除。”他果断道。 谁知,周不群却愣住了,茫然地眨了眨眼,“是啊,alpha本来就不可能啊。” “……”季燃呆滞。 忘了,他是alpha,在周不群看来他更不可能是下面的那个。可是那天晚上……! 一想起来,季燃还是恨得牙痒痒。 “是个女的,男的也筛掉。” “嗯嗯,剩下的也就十几个omega了,再给我几天。”周不群又没个正形地歪倒在沙发上,因为女朋友没回消息,正不停发表情包骚.扰。 “别忘了beta。” “……?”周不群一手发着表情包,双眼却直直地看向季燃,“还有beta?你真是……‘风流倜傥’” 讽刺意味满满。 “让你女朋友查快点儿,病房号是607。”季燃又强调了一遍。 周不群敷衍地嗯嗯,白荧怎么不回消息啊。 叮咚—— 【白荧:跟师兄一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8 把行李箱拖到出租车上后,尤旎跟司机打了个招呼,返回医院去接尤樊。 出来的时候,他还昏睡着。尤旎不忍心打扰,想着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去前台办好了所有手续,又多拿了一个月的药。 腺体刚刚动完手术,刀口愈合得需要好长时间。 尤旎买了足够的祛疤膏。 回到病房时,窄窄的单人床上却干干净净的。 床单整齐地铺在上面。 尤樊呢? 尤旎慌了,一把拦住经过的护士,却见他只是摇头,一脸茫然。 尤樊去哪了。 监控,对还有监控! 尤旎清醒过来,快步走向导诊台,“你好我想查一下607病房的监控,我弟弟他……” “姐姐。”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尤旎愣住。 “刚刚我在卫生间,给你发过消息了。”尤樊低着头,眼皮下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樊……算了,不好意思啊我弟弟找到了,打扰你们了。”尤旎不好意思地朝着护士们笑笑,拽住尤樊的手腕,把他拖了出去。 没用多少力气,因为尤樊根本没有挣扎、抵抗,甚至极为顺从。 尤旎不禁松了几分力道。 “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氛围太过静谧,尤旎硬着头皮开口。她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尤樊从来没有如此沉默过,之前每次生气都是撒泼打滚气哼哼,或者泪水吧嗒吧嗒掉,总是等着她哄。 这次太不一样了。 可是尤旎却没想明白他生气的点。 “期限只有一年,而且姐姐不会丢下你的,樊樊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忘掉,因为和之前不会有任何改变。”尤旎试图解释,“我跟樊樊还会……” “姐姐,刚刚是我冲动了。明明是为了我好,我却跟姐姐发脾气,是樊樊不对。”尤樊脸上露出了她熟悉的乖巧笑容,“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走吧。” 尤旎脚步停了一瞬,又很快跟上,心里放松下来:“你想明白就好。” “十月五号我们一起去京城,接着把入学手续办好,毕业后我也会在京城发展。这几天先住酒店,我要在学校忙个比赛可能回不去,你……” “姐姐。”尤旎停下。 “姐姐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已经是大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他朝着自己笑了笑,明媚的笑容让她噤声,继而也笑了下,“好,樊樊真棒。” 尤樊转过身往前走,面无表情,嘴角僵硬地勾起又落下,精致漂亮的面庞暗淡无光。 医院门口闹哄哄的,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白金脑袋,几乎占据了整个医院大门。 那是……季燃? 他竟然也是今天出院。 忽然想起周不群的朋友圈,原来那上面说的出院是指季燃。 真是冤家路窄。 在医院就这么几天,都能意外碰上两回。 季燃被人簇拥着,本来心里就烦,这么多人挤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他更烦了。 恨不得当场甩脸色离开。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不经意掀了掀眼皮,碰巧就这么看到尤旎……以及她旁边的人了。 这不就是那个607? 季燃眯了眯眼,把额前有些过长的刘海扫开。 彻底看清楚了。 尤旎就这么和季燃在医院大厅对视上。 几日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一些,气质也更加阴沉。当然,环绕在身边的男男女女们更多了。 啧。 尤樊忽然牵上她的手,柔软微凉的小手塞进她手心。 尤旎一愣,却没有松开。 这就是和好的信号吧。 她微微扬了扬嘴角,准备带着他从旁边的侧门离开,却忽然察觉季燃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又怎么惹到这小少爷了? 尤旎也学着他的模样狠狠瞪了回去,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幼稚。 季燃咬碎了一口银牙,疾步往尤旎的方向走。 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跟上来,周不群夹在中间,把两人刚刚的对视一点不落地看了个齐全。他摸着下巴深思,怎么感觉最近季燃变得怪怪的? 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司机把车停到了一旁的树荫下。 即便现在已经傍晚,太阳仍然有些大。 尤旎沿着路边找了一会儿,才看到他说的车牌号,“樊樊,你先上去。” 她还打开后备箱,把手上拎着的袋子装进去。 “这是……”尤樊看着座位上硕大的花束发愣,惊疑不定地看过来。 尤旎哦了一声,“庆祝樊樊出院呀,不是都送花吗?” 自从那次在季燃的病房里看到了一捧捧花,她就隔几天定束花送到病房。 别人有的,尤樊也要有。若不是生病,他现在也会是个正常的大学生,身边一堆朋友,病房里欢声笑语。而不是像现在,只有王婆婆一个人。 尤旎觉得,应该让尤樊多交朋友,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 尤樊俯身,把那一大捧花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病房里的花,即便他如何精心照料,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枯萎。 清理枯败的花枝的时候,他就在遗憾。 那是姐姐给他的花。 “花有很多,枯萎了可以再换。” “嗯。”尤樊用力抱紧怀中的花,费力地钻进出租车。 姐姐。 花是有很多,但你送的花都是独一无二的,真的可以枯萎了替换吗。 司机开得很平稳。 路旁的树一棵棵地向后倾倒,尤樊额头贴在车窗玻璃上。 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白金发丝张扬夺目,高大的身形极有压迫感,他身边围着一群人。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尤樊却能察觉每个人都衣着不菲。 明明他身边有很多捧花束,尤樊知道这些花的主人是谁,那人却直愣愣地盯着他。 或者说,盯着他手里的花。 车窗玻璃倒映出他的脸,也倒映出旁边尤旎的身影。 尤樊动了动身子,两人的倒影微妙的重叠在一起,就像在拥吻。 他嘴角上扬,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和之前一样。 他和姐姐还能和之前一样吗? 手掌紧握成拳,指甲嵌入肉里。 熟悉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咧出一个笑。 姐姐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谁都不能抢走,谁都不可以。 - 尤旎疲惫地摘掉一次性手套,彻底瘫倒在椅子上。 毕业论文交过去没几天,她就收到了导师的反馈。数据合理,逻辑合理,内容也没有漏洞,后续只需要改改表述和细节就行了。 还没松口气,新消息又发过来。 omega腺体研究大赛的国家场建议尤旎报名。 这个赛事在业内非常有名,拿到奖项对于就业也很有好处。之前,因为已经有了offer,再加上毕业论文数据出了问题,她就没什么心思再参加。 但是现在,左右她又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拿点有含金量的奖项也没有什么坏处。 国赛是每个城市推选出最好的项目共同竞技,他们这个项目既代表了江城大学,也代表了整个江城。如果还想依靠省赛时的成果夺冠的话,并不现实。 必须要在这个基础上再进行创新。 但是创新多难啊。 尤旎这几天几乎24小时待在实验室,恨不得把床搬过来,但是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切入点。 整个团队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算了,一直呆在这里也没用。 出去散心找找灵感吧。 尤旎揉了揉眼镜,摘下医用口罩,然后洗手、离开。 她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尤旎轻轻嗅了嗅,觉得有些安心。 周围是洁白的墙壁,二十四小时亮着的灯也是洁白的,整片空间都是洁白的。 她不仅不觉得压抑,反而觉得安全舒适。 这是尤旎熟悉的专业,熟悉的领域,是她学了十多年的成果。 医学院的实验楼在校园的最角落。 也不知道当初设计的人是怎么想的,角落里更安静?想让蹲实验室的孩子们安静实验? 如果是这个想法的话,那还真的错了。 不仅没有实现,这里还多了个篮球场。 尤旎在路边找了个椅子坐下,目光所及之处刚好可以看到整个篮球场。 也可以看到……季燃。 他穿着专业球服,上身背心,下身短裤,身手矫健地穿梭在场地之上。 灵活地像只豹子。 尤旎眨了下眼,这下真的是大型猫科动物了。 想到之前他色厉内荏的模样,不就是只尾巴翘在天上的猫科,也不知道什么家庭能养出这样的人。 “好球!”周不群兴奋地跳起来,用力拍了下季燃的后背,“怎么突然这么猛?” 季燃甩开他汗津津的胳膊,喘了口气,咕咚咕咚喝了口水。 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轻飘飘地往对面挪了挪。 尤旎正坐在那,百无聊赖地盯着他们打量,也不知道在看谁。 季燃又吞了口水,喉结滚动。 他拽了拽球服,带动起来的风有些凉快,这才舒服了点。 “这个场子是小了点,下回我提前预定,把体育馆的抢回来。”周不群拍着球,凑到季燃身边。 “不用,这地方挺好。” 季燃弯了弯唇,一把把篮球从周不群手里抢出来,攻势极猛地向对面掠去。 “……?”这还是挑剔又娇惯的季家小少爷吗?这破烂场地都能看上?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一脸高兴的样子? 周不群难以理解,甚至有了季燃被什么脏东西附身的念头。 结果,结结实实的一个篮球对着他的脸砸了过来,“发什么愣!” 砰—— “我靠!”周不群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帅得惨绝人寰的脸!!! 场上又一次厮杀起来。 距离有些远。 尤旎听不清这些人说了什么,只能隐约感觉到竞争又激烈起来。 以至于…… 篮球飞到了她面前。 一蹦一跳,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她脚下。 一个男同学追着球跑过来,看到这里竟然有人在,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同学,没伤到你吧。” 尤旎摇头,把篮球递过去。 “那,那要不去打一场?我们待会儿正好有个人要上课,缺了一个人。”男同学接过球,拘谨地邀请道。 尤旎挑了挑眉,这也太……巧了吧。 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尤旎思忖了一会,点头同意了。 好几天闷在实验室,她也需要起来运动运动了。 跟在男同学身后,尤旎漫不经心地应和几句,倒是知道他们正在和季燃那一队打比赛。 还带了点彩头。 尤旎对跟谁打不感兴趣,她甚至只是临时起意活动活动手脚。 谁知刚走过去, “捡个球,怎么还带回来一个小矮子。”季燃站在篮球架子下,不冷不热地嘲讽。 很好,她不想只是活动活动手脚了。 她要让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笑不出来。 尤旎理都不理季燃,男同学反而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番。 他没有撒谎,这边确实有一个同学离开了。 尤旎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绑了一个利落干净的高马尾。 巧的是,她右前方站着的人刚好就是季燃。 他正死死盯着她,表情一如初见时那样傲慢。 说起来,她和季燃正是开始不对付也是因为一场篮球赛。 尤旎一边在场地中跑动跳跃,一边百无聊赖地回忆。 当时正是大一刚开学。 刚入学的时候校园活动最多,也最热闹,各种名头的新生杯数不胜数。 她和季燃就是因为新生杯篮球赛认识的。 医学院没什么体育天赋特别好的,好在alpha居多,巧的是那一年医学院alpha招的最少,篮球打得好得就更少了。但是每个学院又必须要至少凑出一个队伍,尤旎高中时候瞎填的兴趣爱好表就这么发挥了作用。 她作为替补上位的一员去参加六强淘汰赛。 对面刚好就是经济学院。 经济学院里面omega人数居多,体育也常年吊车尾。偏生那一年,经济学院来了个打篮球很好的alpha,一路带着他们打进了十二强。 是否能继续进入六强的关键就是和医学院的这场比赛。 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尤旎一个跳跃扣球,仰视着橙红色的篮球稳稳地落入球筐。听着耳边的欢呼声,她隐隐有些恍惚。 对了,当时也是这样。 周围人都在为她欢呼呐喊,人声鼎沸之中,她却感受到一束愤恨恼怒的目光。 黑漆漆的头发丝,雌雄莫辨的卓越容貌,高大得似乎天生就适合篮球竞技的身材。 ——是季燃。 他半跪在地上,有些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尤旎却仍然觉得漂亮。 是一种远远超越性别的难以形容的漂亮。 夹杂着一点点冷锐,一点点傲慢,还有那种熟悉的身份尊贵者对于普通人的傲慢。 入学不到一个月,她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 不是因为球技,也不是因为莫名的敌意。 仅仅是那张脸。 “比赛的时候还走神,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礼貌!” 尤旎回神,身体惯性让她下意识地反身,动作敏捷地拦住了篮球,反手一扣又将袭过来的篮球击飞。 又一次稳稳地落入球筐。 然而,季燃冲过来的身体却无法及时停下,狠狠撞向尤旎。 下意识伸手,接着,他整个人都塞进她怀中。 尤旎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09 热闹的篮球场像是被摁了暂停键,骤然安静。 尤旎垂眸,被他撞得直吸气,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隔着薄薄的短袖,alpha的体温清晰地透过来,灼热而滚烫。他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呼吸急促,引得后背不停轻颤。 她看不清季燃的表情。但没关系,尤旎伸手,轻轻抵了一下他的后背。 把人往远离她的方向推了推,接着,尤旎就看到季燃不可置信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因为运动,前面的刘海已经被微微打湿了,衬得黑眸水润润的。 又乖又凶。 尤旎还没什么反应,接着就见他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满脸嫌弃地擦了擦胳膊。 尤旎:“……” 撤回。 狗东西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烦。 周不群跑过来打圆场,笑嘻嘻地朝两人说:“诶诶诶都累了吧,歇歇歇歇,尤旎喝水。” 其他同学纷纷应和,勾肩搭背往外走,恨不得一秒内从这里消失,生怕殃及池鱼。 听到尤旎的名字,他们才想起学校里的传闻,这时候更怕季燃连带他们也记恨上。想到这,几人对视一眼,迈的步子更大了。 尤旎:“……”倒也不必。 环视一圈,却发现刚刚邀请她一起打球的那个男同学还没走,一脸犹豫。 尤旎挑眉,对方也发现了她的注视,鼓起勇气走上前:“尤同学,不知道可不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 “呃,我不是,就是,不想也没事的,我,对不起我是……”他支支吾吾的,清秀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尤旎想要脱口而出的拒绝重新咽了回去,她放软了表情,语气格外温柔,“你是alpha吗?” “不,不是,我是beta。”男同学有些紧张,脸色都白了不少,担心尤旎因为性别拒绝他。 “那太好了,我最讨厌alpha了!”尤旎弯唇,声音洪亮,“你叫什么我备注一下。” “薛祺,是这个薛……”薛祺转眼高兴起来,脸上的兴奋根本无法隐藏,在自己的手机上把名字敲出来。 两人靠得有些近,尤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站了站。 “呵,虚伪。” 季燃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嘲讽,薛祺脸色白了白。 仿佛没有听到季燃的冷嘲热讽,尤旎一如既往地温柔,轻飘飘地安抚了他,“好的我记住了,薛祺。” 薛祺终于自然了不少,笑着道别,临走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季燃和周不群微微鞠躬,道别。 季燃根本不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尤旎,周不群笑眯眯地跟他挥手拜拜。 薛祺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啧,嚣张。” 尤旎也不冷不热地开口嘲讽。 季燃一怔,呆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在周不群不停点头之下终于确定尤旎说的人就是他。 “我哪里嚣张了?尤旎我就搞不懂你了,那种普通到卑贱的男人你都看得上,你就这么缺人吗?” 话刚说出口,季燃就有些后悔。但是都已经说出来了,长久以来的傲气又让他拉不下脸道歉,只能梗着脖子对峙。 “小少爷怕不是忘了,我跟薛祺一样,都是您嘴里的卑贱的贫民。”尤旎脸上的温柔早就悄然散去,双眸冰冷,扫了季燃一眼。 “谁能和小少爷一样,比赛别人打,项目别人做,上课找人替,考前划重点,诶呦这生活过的真是潇洒。” “你什么意思?”季燃脸色发黑。 “小少爷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呗,小少爷是尊贵的alpha,想来看问题也比我们这等贫民看得长远。”说完,尤旎冷着脸直接离开。 狗屁篮球,还运动解压呢,不如睡一觉。 尤旎走了,就剩下他了啊。 周不群欲哭无泪,无比期待这时候能有个电话把他叫走。 然而没有。 周不群迎着太阳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先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以防被季燃可能爆发的怒火牵连。 接着,他咳了咳,试探着说:“尤旎她好像啊好像哈,好像生气了啊。” “你觉得我瞎还是聋?”一点就炸的炮仗瞬间飞上了天。 周不群:“qaq。” “她生气是好事啊!这说明她输了!你们的战争你赢了啊!” 一边说着,一边悄咪咪地瞥他的脸色。 按照之前多次经验,季燃都会思索片刻,愉悦地表示同意,还会拍着他的背表示孺子可教也。 可是这次…… 季燃不仅没有高兴,脸色反而变得更差了。 “蠢。” 周不群:“?”咱俩半斤八两吧哥哥,也不知道是谁被自家爹骗得团团转。 周不群不理解,周不群表示也不想理解。 他现在只想回去跟自己的女朋友约会,乐滋滋地回复了个“马上”“亲亲”,接着他低头把放在旁边的防晒服带上,“哦,那那你自己寻思吧。” 谁还没有点脾气了还! 周不群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 “我说错了吗难道,她竟然因为一个那么那么普通的beta跟我生气,还甜腻腻地给他联系方式了?!我加上她的星聊账号可是费了好一番劲啊。”季燃还沉浸在惊疑中,一脸气愤。 没救了。 周不群撇嘴,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他分析,“尤旎才不是因为那个男同学跟你生气呢,他是因为你说的话,很难听的好不好。” “我说的明明是事实!”季燃嘴硬。 “哦,那你就继续跟尤旎吵架吧。” 季燃:“……” “你看看你,人家尤旎这些天一直在忙比赛项目,那是二十四小时都蹲在实验室,熬大夜熬得满眼红血丝。而我们项目组排位第三名的季燃季小少爷呢,正在外面快快乐乐地打球,比赛的事那是丝毫不管啊!” 季燃:“……说话就说话,你阴阳怪气地干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们医学院的项目我又没学过,那些个符号数字我看着就头疼,想帮都帮不了。再说了,我只有省赛挂了第三的名头,国赛我是最末尾好吧,根本不影响他们内部的名额。而且,而且我能干什么,去实验室坐着,他们一个个可烦了都讨厌我,我坐那不是平白去遭人白眼?!” “呦,我们小少爷还知道自己惹人讨厌呢。”周不群贱兮兮地看热闹,手指还在飞速敲键盘,哄女朋友开心。 因为季燃,他至少要晚半小时约会,这总不能让他柔弱乖巧的omega女朋友失望。 “周不群。”季燃阴恻恻地开口,“我看你是想回本家了。” 周不群立马收了手机,义正言辞:“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你要想和好就主动跟尤旎道歉,要是不想和好的话,这样就挺好。反正你们不是死对头吗。” “和好?笑话,我怎么可能主动去跟她和好!我要去的话我是狗!”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季燃大声嚷嚷,推着周不群往校外走,“走了走了,饿了去吃饭。” “我不去,我要跟白荧约会。”周不群放下手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季燃:“……” 恋爱狗都不谈,饭都吃不到一起去。 “对了,你怎么知道尤旎在忙项目,还知道那么多细节?”冷不丁的,想到了什么,季燃眯着眸子危险地盯着他。 周不群丝毫没察觉,正忙着把一个文件私密,“哦,我女朋友就在她手下打杂呢,也在项目组里。” 季燃:“……” 努力想了一圈,完全没印象。 算了,他才不记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呢。 看周不群天真的模样,没骗他。 - 尤旎没有去实验室,而是先回宿舍睡了一觉。 睡眼朦胧地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伸了个懒腰,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还是得睡觉啊…… 尤旎打了个哈欠,解锁看新消息。 师妹白荧在一个小时前把搜集好的文献打包发给她了,还十分贴心地整理出异同和重点。 尤旎回了个“收到,谢谢”。 对面似乎在看手机,备注很快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接着一个软萌软萌的表情包跳出来。 卡哇伊。 还是女孩子可爱。 退出白荧的聊天框,薛祺的名字蹦出来。 两人紧挨着。 还停留在薛祺礼貌的请求上。 她还没回他消息。 她记得昨天吃饭的时候同门八卦感情状态,其他人要么打哈哈要么胡扯,只有白荧乖乖巧巧地腼腆轻笑,小声说自己单身。 又乖又老实。 这两人倒是如出一辙的腼腆。 尤旎轻笑,薛祺问她要联系方式是为了白荧,他暗恋白荧。 虽然她是白荧的师姐,但也没有自作主张给别人星聊的兴趣。 算了,当面问问白荧吧。 线上问,白荧肯定不好意思拒绝,肯定会乖乖巧巧地应下,哪怕心里可能并不愿意。 尤旎洗了把脸,散步一样慢吞吞地走到实验室。 这时,距离出门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咦? 他们项目组的实验室竟然亮着灯? 习惯性地想拿钥匙开门的尤旎愣住了,今天是周五,默认可以休息,更何况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大家基本上都不在实验室。 这时候怎么会亮着灯? 门虚掩着。 尤旎敲了下门,没反应,于是直接推门进去。 高大的人影背对着她,耀眼的白金头发在白炽灯下更加夺目。 他正好回头。 两人不期然目光交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10 尤旎转头就走。虽然不知道季燃为什么忽然转性来实验室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现在不想看到这人。 嚣张傲慢张扬跋扈眼高于顶,除了美貌一无所有!就像陈瑜说的,季燃能活到现在一定是因为那张脸,避免了被人打死的命运。 “站住尤旎!”见人转头就走,季燃急了,快步追出来,“喂你等等!” 尤旎脚步不停,既然白荧不在这,她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实验楼里他们这一层没什么人,走廊的灯是声控的,尤旎走一点路就要跺脚。 慢吞吞的,很快就被季燃追上。 “喂,李老师让你教我一下。”季燃从后面赶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alpha温热的手心直白地贴过来,攥在她小臂上,尤旎挣了挣,纹丝不动。 尤旎:“……” 她气笑了。 “小少爷,你是不是从来都这样唯我独尊?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气过了哄好自己了就又旁若无人地过来,怎么别人就一定要顺着你来吗?” “我……尤旎你……”季燃双眼睁大,一时有些无措,下意识松开了手。 尤旎哼了声,懒得看他一副震惊茫然的模样,狠狠甩开往外走。 被什么附身了这是,竟然没嘴硬继续发脾气。 怪怪的。 尤旎摸了摸鼻尖,就当没发现,在手机上逼问陈瑜。 【季燃是不是找你了?】 【我来实验室,是你跟他说的?】 【生气!】 对方正在输入中…… 尤旎等了会,还是没有消息发过来。 呵。 见色忘友。 她就知道,季燃肯定是跟别人打听她的去向了。不然,这位尊贵的小少爷怎么会跑到实验室来堵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 竟然还去找李导帮忙,威胁她…… “……师姐?!”白荧走到实验楼下的时候,正好碰到尤旎往外走,两人撞了个正面。 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尤旎迅速调整好往常的表情,打招呼,“今晚没出去玩?怎么还来实验室了。”她记得白荧每周五都要出去玩,雷打不动。 “刚回来,想再来看点文献。”白荧腼腆地笑笑。 真可爱。 想到薛祺的请求,尤旎还是开口帮忙问了句。白荧似乎有些惊讶,一脸茫然,脸上有些犹豫。 看来是婉拒的意思。 尤旎了然,“没关系……我直接拒绝他……” “荧荧你忘记拿……尤旎?”周不群一手提着礼品袋,惊讶道。 尤旎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圈,若有所思,“想起来有个细节没改,我正好过来看看。” 周不群把礼品袋塞到白荧手中,毫不在意地哦哦,一双眼睛全黏在白荧身上了。 原来周不群新交的女朋友是白荧啊。 脑中想起白荧自然地说自己单身,尤旎有些兴味地扫了眼。 这个花花公子,可算要折在别人身上了。 “学姐,薛祺的联系方式就帮我拒绝了吧,我有点社恐,加上也不知道说什么……”白荧没理周不群,轻声细语解释。 啧。 不是因为有男朋友,而是说自己社恐不知道说什么。 尤旎瞥了眼周不群,发现这人丝毫没有察觉出异常,仍然傻愣愣地盯着白荧笑,像村口的二哈。 她笑着点头,“没事,已经拒绝了。” “薛祺?他不就是今天一起打球那个?”看够了人,周不群听到有些熟悉的人名,终于想起他的好兄弟了,“对了季燃呢?他没来找你吧?” “……在里面呢。”尤旎抬头,朝着实验楼里唯一亮灯的教室努了努嘴。 一连被她两次怼,以季燃那个性子,肯定气得拉不下脸再来找她。 “……季燃?”周不群顺着尤旎看去时,愣了一瞬,瞥见了门口高大的黑影,惊讶地叫出声。 不是吧。 季燃真来当狗了?! 尤旎也愣住了,跟着看过去。 还真是季燃…… 听到周不群叫他,黑影缓慢地挪过来,一点点暴露在灯光下,柔和的光晕打在白金发丝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冷着脸,一想到尤旎今天两次直接当面跟他呛声,他心里就不舒服。 但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再怎么拉不下脸,还是忍不住好奇。反正,这是周不群叫他的,又不是他主动跟尤旎服软…… “那个贫贱……普通的beta,他怎么了?”隔着有些远,季燃根本没听清尤旎跟白荧说了什么。只是周不群嗓门大,他直接听到薛祺这个名字了。 今下午让人查了一通,薛祺的底细早就被他扒了个精光。要是尤旎她…… 季燃漂亮的桃花眼阴郁了一瞬。 自小长大的熟稔,周不群秒懂季燃的意图,帮他问出口,“是啊,什么薛祺的联系方式?” 嘴硬的“狗”,嘿嘿,看在可以嘲笑他一年的份上,周不群非常痛快地帮忙了。 怀着看热闹的好心态。 “我……” “薛祺过来咨询一下转专业的事,白荧之前跟他一个专业。”尤旎出声打断白荧未说出口的话,解释道。 “哦~”周不群拖着长腔,悄悄看了眼季燃。 果不其然,这人嘴角上扬,一种说高兴又不高兴、说不高兴又高兴的别扭表情。 “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傍晚时候睡了一觉,她现在一点也不困,这样打搅了一番反而冷静下来,打算回实验室继续。 “我跟学姐一起!”白荧急急忙忙跟上,小步跑上前。 周不群有些不舍,但白荧看都没看他,想主动上去都没有理由。 两个alpha站在楼下,看着尤旎和白荧消失在门口。 面面相觑片刻,季燃先动了。 李老师可说了,要让尤旎教他的。再说了,他也真的想要帮项目组干点事儿。 他走进实验楼,周不群这下也有理由了。 他可以陪着好兄弟! - 实验室内。 尤旎熟练地戴上口罩和手套,感受着白荧时不时地注视,垂眸开口:“你跟周不群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他这个人花花公子,风评不是很好,你要保护好自己。” 白荧是omega,周不群是alpha。在世俗的眼光下,白荧是吃亏的一方。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就在尤旎准备开始注射药剂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带着点感激的意味。 她弯唇笑了笑,动作果断,一瓶药剂直直地推了进去。 就在下面看到季燃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了灵感。 针对omega腺体的研究,目前学术界主要局限在两个方面。 一是omega腺体自身的特殊性,二是omega信息素的特殊性。有些太过于独立了。 发热期和易感期一直是困扰ao的难题,因为这个而造成的信息素暴动屡见不鲜。在盛风集团研制出一款特效抑制剂之前,因为信息素暴动而造成的死伤人数居高不下。 八年前,一款特效抑制剂横空出世,不仅将垂死的盛风集团带上顶峰,也掀开了信息素研究领域的新篇章。这款抑制剂可以有效遏制发热期和易感期的信息素溢出,从而降低了信息素暴动的可能性。 但此后,八年过去了,一直都没有出现新的突破。 是不是应该换个方向呢。 减少溢出是一种方法,但仍然会累积发热期,等到临界点的时候爆发。 所以,这款抑制剂实质上仍然是饮鸩止渴。 如果可以自己消化呢?把信息素转化成什么别的物质,从而减轻发热期的程度……这样,后续暴动的可能也降低了。 但是,用什么物质可以消解信息素呢? 尤旎一边观察细胞运动轨迹,一边漫无边际地想。这方面的研究还是空白,她几乎搜遍了所有文献库,隐隐有这个想法的研究看到过几篇,仍然处于猜测阶段,没有成型的研究结果。 不过,有一个共同点…… 这几篇论文作者所属研究机构,都是盛风集团下设的研究所。 尤旎把培养皿装好,绕到旁边的小房间,打开电脑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梁辰鱼,盛风研究所,博士,荣誉教授…… 一串头衔跟在他后面。 还真是这个人啊。 尤旎回忆了一番和他的初次见面,当时她只是觉得有些耳熟,没往这方面联系。 放在桌上的手机锁屏亮起,季燃发消息问她在哪里。 尤旎想了想,拿起手机回了他具体位置。 虽然不知道他最近吃错了什么药,但尤旎的气早就消了。根本上说,从季燃的立场看他说的话都是符合逻辑的,他从小锦衣玉食,自然看不上普通人。 跟小少爷置什么气呢,反正毕业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回完消息之后,尤旎纠结了片刻,还是找到了季宥礼的联系方式。 梁辰鱼是他的人,有关消解信息素的最新研究他说不定知道一些。这种重要的学术前沿,只需要一丁点点拨,对他们的项目都是一种莫大的支持。 季宥礼的头像是纯白的,星聊昵称也是非常简单的j. 一如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深沉内敛,神秘莫测。总有一种让人兴起探索欲却又会望而却步的感觉。 想了想,尤旎发了一行字问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11 看着对话框里发出去的绿框框,尤旎又有些心虚。 他们之间只有寥寥几条聊天内容,上一次就是她告诉季宥礼尤樊的手术结果。 十分客气,十分公式化。 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她光秃秃的一句问候:季先生,晚上好。 有点尴尬。 她似乎总是在麻烦季宥礼,每次都是遇到困难了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未来丈夫,怪不礼貌的。尤旎决定,之后要定期问候一下,以便于需要他的时候不好意思开口。 很完美。 尤旎打开日历,在上面备注出“问候日”,一周两次就好。哎,要是星聊可以定时发送就好了。 正妄想着,新消息蹦出来。 【季宥礼:发生什么事了吗尤小姐,抱歉我最近有些忙,没来得及顾上。】 瞧瞧,这个alpha,永远都这么有礼貌。 尤旎抑制住自己内心深处想要将他脸上的面具撕开的冲动,思索了几分钟贫穷柔弱的beta同学应该会有的反应,谨慎敲字:这段时间太麻烦季先生了,尤樊的手术很顺利,多亏了那位梁医生…… 哎,她当时应该电话和季宥礼说一声手术结果,起码显得她态度更好。第一次以弱者身份完成交易,她一时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 下次改正。 尤旎在备忘录上认真记录下这个教训。 【季宥礼:方便语音吗?】 尤旎猛地咳了咳,声音会暴露情绪的吧……拒绝的念头刚起,又被她压下,以后迟早要当面交流的,就当演练了! 得到允准后,季宥礼很快弹了电话过来。 尤旎接起来,放到耳边,努力控制让自己的呼吸声自然地传递到听筒里。 有点紧张,有点急促,又要努力让自己放松。 需要这种感觉。 尤旎一边调整着,叫了声:“季先生。” 季宥礼似乎还在工作,她可以听到纸张翻动的哗啦声,还有钢笔笔盖扣上又解开的声音。 “您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不好意思要不……” “没有,工作在收尾了,你说我听着。”钢笔在纸上划来划去,他似乎写字很快。 尤旎哦了声,“樊樊手术结果很好,医生说基本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他一直都想找机会亲自谢谢季先生。”才没有,尤樊恨不得砍了他。 尤旎睁眼说瞎话,声情并茂地表达了尤樊的感激。 话毕,听筒里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尤旎皱眉,忍不住拿过来看了眼,上面仍然显示正在通话中。 没挂呀。 她正想开口问问时,听筒里的声音大了些。 季宥礼似乎把手机拿到了耳边,西装摩擦的声音格外响亮,低沉的声音传来,“嗯我知道了,领证前和尤樊吃顿饭吧,刚好认识一下。毕竟,我算他的姐夫。” “……”尤樊不想认啊。 尤旎无声地吸了口气,演戏演的,她怎么还给自己揽上麻烦了。 “好啊。”她听到自己近乎咬牙切齿地回答。 季宥礼似乎轻笑了一下。 “也让梁医生一起?” 尤旎后背一凉,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从小小的听筒袭向她。 季宥礼,是不是知道她的目的? “梁医生是腺体研究领域的专家,虽然年轻,但实力强劲,是研究者中最能体现新兴力量的代名词。我很欣赏他,对他的研究成果也有些了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尤小姐的研究方向也是腺体,你们见面后应该很有话题吧。他的联系方式我推给你了,你可以向他请教请教,梁医生不仅是个好医生也是个好老师。” 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尤旎僵坐在椅子上,不得不真正正视起对方。 太敏锐也太聪明了,仅仅从她提起的话头就猜到她是想问梁辰鱼,甚至还猜到了她是想知道梁辰鱼的研究成果。 这才是盛风集团掌权者真正的一面吗。 成熟稳重,从容不迫,高高在上俯视所有人。 是不是从初见那次起,她的小把戏就已经在这个人面前无所遁形了? 心脏砰砰直跳,似乎要跃出胸腔。 尤旎张了张嘴,惊讶地听到自己变得沙哑的声音,“季先生,你似乎很了解我。” “哦?”相距一千多公里的京城内,季宥礼又轻笑了一下,扣上钢笔,接过张生手里有关盛风研究所最新的报告,缓缓翻看,“旎旎,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尤旎沉默。 “旎旎,我们之间虽然是只有一年时间的协议结婚,但也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尽管向我提,我会尽己所能帮助你。” “夫妻之间,起码也该保有一些信任的。” 尤旎轻呼了口气,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表情而微微僵硬的脸,“当然,如果季先生愿意相信我的话。”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对方温和地问。 “……没有了。” 尤旎主动挂断了电话。 她近乎是迫不及待地彻底挂断了。 身体中残留的恐惧反应还没有散去,尤旎不停揉着脸颊,心却沉了下去。 需要再谨慎,再小心一些。 季宥礼比她想象中的还难以靠近。 被看透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令人格外不爽。 手机震动了一下。 季宥礼把梁辰鱼的联系方式推了过来。 过去十几分钟,她才简单回复了一句谢谢。 对面没有再回。 “尤旎。”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季燃的声音。 等等,季燃?尤旎突然想起来季燃刚刚问了她她在哪。 猛地回头,果不其然,高大的少年正站在门边,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那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黑沉沉的。 “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专心?都没听到我叫你。” “啊?哦哦就是一个长辈,我向他请教一个问题。”尤旎摸了摸鼻尖,试探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属猫的吗怎么都没有声音。” “哦,刚来,正好看到你挂电话了。”季燃说。 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好什么? 她在跟谁打电话,为什么要担心季燃听到。他算什么东西呀! 尤旎想开了,被季燃这么一搅合心中的焦虑也淡了。比赛的事有了新的突破口,她高兴,看季燃也顺眼了不少。 “我还没吃饭,你吃了吗?我请你!”尤旎拿起手机起身,脸上的愉快藏也藏不住。 季燃明显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吃过了?那算了我再问问别人。” “没有!我没吃!要饿死了!”季燃脱口而出。 尤旎怀疑地看了看他,却也没再说什么,“那走吧,白荧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啊?白荧也去?” “那不然呢,本来只想跟白荧一起的。谁让你们两个拖油瓶恰好在呢。李门传统,不能吃独食。”尤旎晃了晃手机,脚步轻快,早已经走到前头了。 季燃顾不得自己过山车一样莫名其妙的心情,连忙小跑跟上去。 虽然如此,却也没忘了正事。 刚才那通奇怪的电话,他想查查究竟是谁。 季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好奇且多管闲事,但尤旎打电话时脸上的神情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散。 那种依赖的甚至有些甜蜜的表情。 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 另一边。 季宥礼合上报告,跟张生吩咐了几句要注意的地方,“让梁辰鱼多盯着点。” 张生点头称是。 “哦对了还有,不管尤旎问了他什么,都可以说。” “……如果如果尤小姐问到……”张生有些犹豫。 季宥礼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不会的,她现在还看不到这些。” 张生知道了。 家主看人眼光毒辣,又素来布局严密,胸中自有丘壑,做他的属下很安心。 “季燃他……”公事说完,就开始说私事了。“查到尤旎头上了吗?” 张生迟疑了一瞬,如实回答:“用了周少爷的势力,查得很快,即便学术会议那边有意阻挠也顶多能坚持三天。” “太快了,至少等到十月七号。” “……家主?” “领证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我也不想让季燃成为不稳定因素,想办法拦住。”季宥礼语气淡淡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是,我下去就差人办好。” “那个学术会议背后的组织者尽快查,先从资金来源开始。一个普通的学术会议,竟然能阻挠周家的信息源,必须尽快查清楚。” “是。” “嗯,下去吧。”季宥礼重新戴好眼镜,起身披上西装外套,一边整理腕表。 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张生还站在原地,一脸犹豫的样子,“想说什么?” “我……” 张生咬了咬牙,两眼一闭还是说出口,“尤小姐和小少爷一定发生了关系,但她是您的妻子。如果,如果那些媒体知道了,您的声誉会受到影响。” “家主,就不能换个人吗?或者说,您就是一直单身,董事会的人也不能把您怎么样……” 越说越多,张生的表情也越来越激动。 直到他反应过来,季宥礼一直没有开口时,他这才脸色煞白地低头,恭恭敬敬地请罪,“对不起家主,是我逾矩了,您罚我吧。” “想说这些很久了吧。”见短时间内走不了,季宥礼索性拿出眼镜布,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 金丝镜框折射出淡淡的冷芒。 张生硬着头皮嗯了声。 “第一,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第二,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在乎虚名的人吗,还是觉得我现在头顶上的名誉是什么好名声?第三,尤旎我有用,她无人可以替代。” “听明白了吗?” 话音落,季宥礼刚好擦完了最后一点,慢条斯理地戴上,冷淡地看着张生在自己面前不停点头。 “出去吧。” 偌大地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季宥礼疲惫地坐下,腕表碰到桌面发出一道轻声。 “尤旎……” 深色桌面上,笔筒里插着数支钢笔。 在当代,还有谁在用钢笔呢。 季宥礼盯着其中一支纯白钢笔,叹息。 时间过得太快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12 周不群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四个人可以坐在一起吃饭。 而且,吃得还是学校小吃街里普普通通的路边摊。 看着季燃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串串,周不群震惊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最近真的有些格外怪异了!以他挑剔的味觉,怎么可能看上这种东西,还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白荧在跟尤旎讨论项目的新方向,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 周不群耐不住性子,乐颠颠地凑到季燃旁边,挤眉弄眼,“什么情况?” alpha瞥了他一眼,继续冷淡地又抽了根串串。 周不群瞳孔地震,“喂喂喂这是——” 变态辣。 已经说晚了。 刚吃到嘴里,季燃就感觉不对劲。但是尤旎就在他正前方坐着,吐出来太不文雅,他只好硬着头皮吞了下去。 “……水。” 接过周不群递过来的杯子,季燃迅速吞了一大口。 发麻的舌尖碰上冰凉的气泡水,季燃觉得舌头更疼了!这是水吗! 恼怒地瞪了周不群一眼,他正在无辜眨眼,“没水啊,这只有饮料。” 季燃捂着嘴,不停地吸气呼气,双眸湿润,不停地溢出泪水。 好辣。 尤旎听到响动扭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染着白金发色的青年,一脸脆弱痛苦地捂着嘴,漂亮张扬的桃花眼湿漉漉的,正无助地流眼泪。 好…… 好性感。 尤旎吸了口气,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双目黏在他潮湿的眼上。季燃的睫毛很长,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浓密纤长。 而现在,因为泪水被微微打湿,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咳咳,咳咳。”白荧抬腿,碰了碰膝盖。 尤旎回过神来,抿唇错开视线,在心里唾弃自己没有道德。 然而脑中却不合时宜地想到数日前的那一晚。 都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季燃一直没有找她麻烦,尤旎甚至都有意无意地忘记了。 这一刻,却又被催生着想起来。 仅仅是被辣到了,都会做出如此勾人的模样…… 越想越不对劲,尤旎匆忙起身,去隔壁摊位买水。 等待的时候,她看到季燃似乎平静了许多,松开捂着嘴的手,在小口抿杯子。 还怪狼狈的。 “同学拿好,一共四杯,小心。” 尤旎接过奶茶,慢吞吞地走回去,恰好和季燃湿漉漉的眼神对上。 她率先收回视线。 “谢谢学姐。”白荧乖乖道谢,接过后顺手给周不群也拿了一杯。 他瞬间高兴地直咧嘴。 “你的,纯甜口。”尤旎把西瓜汁放到季燃面前,“这里没有牛奶,凑合着喝吧。” “……哦。” 他似乎还有些不情愿,又抿了好几口气泡水,这才慢吞吞地拿起西瓜汁。 这时候,塑料杯身上已经凝出了一片小水珠。 他拿起来时,修长白皙的手指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水。 尤旎盯了盯,这次及时移开了目光。 周不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对季燃竖起大拇指。 不是吧,这么能演? 冷锐的眼神扫过来,周不群瞬间闭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安心咬吸管。 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他可以和白荧多说会儿话。 “李老师跟我说,下周一在咱们市举办一个商业论坛,是关于抑制剂推广的。她想让我去看看,说不定也能给我们项目拉到赞助。”季燃喝了几口西瓜汁,又麻又疼的舌头终于舒服了许多,“你去吗?” “我看名单上有不少赞助商,听说还邀请了业内著名的专家学者。”季燃补充道。 尤旎转了转杯子,思索片刻应下。 “也行,那就去看看。” 一个是因为她现在有时间,可以认识大牛是件好事,另一个是他们的关系似乎缓和了? 尤旎隐约能感受到季燃和之前态度的细微不同。这时候如果直接拒绝小少爷的邀请,说不定刚刚缓和的关系又会重新坠入冰窟。 “诶,是盛丰集团也会参加的那个吗?”一直安静吃冰沙的白荧这时忽然插嘴,“如果他们也去的话,学姐说的那位梁医生会不会也在啊。” 桌上骤然安静下来。 “……盛丰集团?”那不就是季宥礼的公司吗? 尤旎愣住,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身边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季宥礼也会出席吗? 他没有提起过,应该不会来吧,毕竟他工作那么忙。尤旎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还没想好,如果见到了季宥礼该做出什么反应,也没想好该如何跟同学解释自己和他的关系。 “盛丰几乎占据抑制剂研制的一半市场,出现在这种场合也挺正常的,如果他们公司都去了那看来这个论坛水平也比较突出。”周不群剥着毛豆,率先打破了沉默。 在桌子的掩盖下,他踢了踢季燃。 季燃回神,不再观察尤旎瞬间的失神,冷言冷语:“盛丰是大集团,哪能看上我们小打小闹的校内项目。” “什么小打小闹?这明明是白荧……白荧和尤旎他们的心血好吗?!”周不群先发制人,朝着他挤眉弄眼地暗示。 这小少爷说话怎么一点都没有分寸,在人家项目组面前说项目不好。 心累。 然而,季燃没有理会他。 尤旎和白荧也没有。 尤旎正在手机上打字,蓝白光映照出她脸上严肃的表情。白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头在桌子上给毛豆排队吃掉。 都不太正常。但好在都没有跟他这位傲慢的朋友生气。 周不群松了口气。 - 那顿饭就这样平平无奇地结束了。 分别前,季燃主动提议到时候一起过去,几人纷纷同意,尤旎也点头答应。 反正季宥礼不在。 她在星聊上问他了,他说当天他有事,吩咐别人参加了。 尤旎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 “姐姐,在想什么?”脖子被人从后面揽住,空气中隐约飘来了甜软的奶油香气。 尤旎回过神,任由尤樊把她往沙发背上拽,笑眯眯地仰头看他,“在想樊樊害不害怕一个人去京城。” “不害怕。”小家伙回答得又快又果断。从后面蹭过来,抱着她的胳膊轻哼,“姐姐别担心嘛,我都已经成年了!” 他笑得灿烂,还黏糊糊地撒娇蹭了蹭。 转校手续里线上的都已经办好了,高中建议早点入学避免落下太多课程。尤旎询问了一下季宥礼,他也建议尽快上课。 然而留给他们买票的时间不多,从江城到京城的直达高铁票已经售空了,只抢到了最后一张中转票。 加上中转等车的时间,一共要十一个小时。 尤旎心疼,也担心尤樊一个人出事。这小家伙却表现得很兴奋,收拾行李收拾得又快又好。 让她稍微安下心来。 “等我明天开完会就去京城,嗯……我们再一起去跟他吃个饭。” “……他?”尤樊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表情不变,“哦哦姐夫是吧,好啊,我还没见过他呢。” 尤旎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 发现他并没有生气,终于放心了。她想得没错,尤樊就是小孩子心性,一时接受不了相依为命的姐姐身边有了别人。等他想明白了,反而开始好奇姐夫是谁了。 尤旎掐了把少年的脸,“长得还行。” “比当时在医院门口遇到的那个哥哥还帅?” 尤旎是想这样直接结束话题的,没想到尤樊反而顺着问了下去,问得还是季燃。她认真思考了片刻,诚恳道:“两人风格不太一样,季宥礼偏俊朗,季燃更加漂亮。” “……哦。”尤樊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伸手戳她的腰,“我呢?我跟他们比呢?” “这有什么好比的?你是我的弟弟,咱俩……” “就要比!我们三个男人!谁好看?”尤樊着重强调了男人。 尤旎失笑,忍不住来回拉扯他的脸,捏来捏去,“那当然是——” 尤樊双眼亮起来,满满的期待。 “那还得是樊樊!樊樊又漂亮又可爱,性格好,是最最最好看的‘男人’。”尤旎也把重音落在了“男人”上,笑眯眯地哄他。 “这还差不多。”尤樊扑进她怀中,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不让她看到他的表情。 姐姐,这是你说的。 我是最最最好看的。 他搂紧了尤旎。 人来人往的车站内,提醒车次到站开始检票的提示音响起。 “好了,去检票吧。”尤旎拍了拍怀里一动不动的小少年,她腿都麻了,“车牌号记住了吧,到站就给这个人打电话,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尤旎又强调了一遍张生的联系方式。 “知道啦知道啦,到站就跟张叔叔打电话,他带着我去哪就去哪,然后在学校里乖乖等姐姐看我。” “答对了。”尤旎揉了揉他软绵绵的头发。 尤樊扣上棒球帽,抓住行李箱拉杆,头也不回地去检票口排队了。 背对着挥手——拜拜。 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尤旎失笑。 还真是长大了,会耍帅了。 少年的身影融入人流中,淹没进一个又一个脑袋里。 尤旎起身,向车站外走去。 就在刚刚,季燃发消息问她在哪里。 白荧偷偷向她告密,说季燃阴沉着脸,她听到了如廷酒店的名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13 自习室内静悄悄的,白荧他们几个项目组的同学聚在一起轻声讨论,一遍遍修改研究报告,推敲字句。 只是气氛格外紧张。 白荧一边嗯嗯,一边悄悄看手机,心里着急怎么还没回来。还有,周不群不知道知道了什么消息,怎么也不肯过来,而且还一个劲儿地劝她不要插手。 季燃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要是不帮忙,万一师姐受委屈了怎么办? 借着电脑的遮挡,白荧小心地看了眼季燃。 他大开着腿坐在讲台上,一手撑着脸,眼神始终落在教室门口。 长腿懒洋洋地撑在地上,小腿折起来,小小的椅子根本装不下他高大的身形。 白荧拍了张照,发了过去。 师姐,她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了,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下地铁的时候,尤旎看到了这张照片。 放大,缩小,又放大。 照片有些糊,但整个人的氛围还是拍了出来。 季燃看起来不像在生气,反而是怀着某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感。 查到人了?查出来是她了? 不,不应该。 如果知道那晚的人是她,季燃不会是这个反应。最起码,他不会乖乖呆在教室,等着她回来。 看来是找到当天学术会议的出席名单了。 发现名单上面有她,过来试探的吗。 尤旎脑中闪过无数种想法。多思无益,见到人就好了。 到教室的时候,她选了从后门进,没有立刻和季燃面对面。 “奶茶,还有一些小零食。辛苦大家了。”把手里提着的吃的放到桌上,接着就响起一阵欢呼声。 大家纷纷从中挑出自己喜欢的,很快只剩下一杯奶茶和几包薯片。 “那我拿走咯!”尤旎把剩下的装好,安抚地拍了拍白荧的肩,转身向着讲台走去。 “给你的,小少爷。”她倚在讲台桌子上,塑料袋哗啦哗啦的,把剩下的推到季燃面前。 少年一声不吭,双眸阴沉沉地盯着她。 “不喜欢?”尤旎挑眉,翻了翻零食袋。 她挑的都是大众口味,没有选麻辣香辣变态辣各种带辣的,小少爷什么都不爱吃? 季燃盯着眼前这个自然平静的女人,盯着她淡然宁静的双眼,冷不丁地开口:“九月二十一号晚上,你在哪?” 尤旎慢吞吞地放下塑料袋,拆了包薯条,淡淡的番茄香味飘出来,“啊好久远了,我想想啊……” “没印象了诶,应该跟平常一样吧,宿舍食堂实验室。”咔嚓咔嚓,尤旎往嘴里塞薯条,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他。 季燃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下垂的嘴角微微抿平,“那时候你刚从实习的研究所回来,估计正在宿舍睡大觉吧。” 尤旎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这么关心我?连我在哪干了什么都清楚?” 他哦了一声,微微坐直了身子,修长手指从她的零食袋里伸进去,“嗯,其实那天你在参加一场有关信息素研究的学术论坛,很重要的讲座呢。” “你怎么忘了?” “咦?原来我那天在听讲座啊。”尤旎丝毫不慌,吃薯条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你知道的,我参加的各种讲座论坛太多了,记不清啊。” 季燃似乎信了,拆开吸管插进奶茶里,吸了一大口。 “看来那天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你都没印象。” “应该吧,你也知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每天只是平平凡凡地活着,哪能遇到什么特殊的事呢。” 两人沉默了很久,只有吃薯条和喝奶茶的细微声音。 终于,季燃开口打破了这股令人窒息的沉默,“明天去开会,你跟我走?” 话题转换地太快,尤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是去散心的,不工作。” 言下之意,她拒绝了。 “哦,你跟我一起。他们说起来那些专业术语我听不懂。” “白荧都知道,其他核心成员也可以。” “我早上去宿舍楼下接你。” “……”完全是鸡同鸭讲,这人根本就不听你说了什么。 尤旎放弃抵抗,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伸手准备再开一包。 “我的。” 季燃一把把袋子都卷了卷,薯片薯条都被他挡在手下。他不满地扬着眉毛,额前的白金刘海微微翘起,“下次要先给我。” 别人挑剩下的,他才不想要。 “……”无语。 尤旎收回手,懒得搭理这人的少爷脾气。合着刚刚假模假样地不吃,是在委婉地暗示自己生气。 可真够委婉的。 季燃却很快乐,他乐得见尤旎吃任何瘪。 敲敲敲键盘,跟躲在酒吧苦等的周不群发消息。 【分一半精力查其他人,剩下的一半都用来查尤旎,那天前后她去了哪干了什么要细致到分秒。】 周不群猛地咳了咳,不敢置信地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不是吧,你真的怀疑是尤旎?】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季燃话里传达出来的情感。 不是一种愤怒地要立刻报复回去的仇视,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又气又不气的状态?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冒出来。 周不群抖着手,喝了好大一口酒给自己壮胆。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期待那个人是尤旎?你不是讨厌她吗?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变得怪怪的?】删删改改,周不群还是没把自己真正怀疑的说出来。 即便这样,当看到季燃回复的消息时,他还是心里一紧。 【?你想死?】 真能横。 周不群瞥了瞥嘴,看在多年合作伙伴的兄弟份上,他好心提醒。 【你爸好像找了个相好,我看你要有后妈了,这边建议您最近最好不要闹出任何花边新闻。】 【?你在哪?】 周不群叹了口气,就知道他要过来。 这个消息也是他今天偶然查到的,是否保真都不能确定,但是应该能让季燃安静几天。 他最近对尤旎的关注,实在是有些过于严密过于异常了。 【白荧:。】 坏了,因为季燃这个不靠谱的兄弟,他现在在白荧面前两面不是人了! 周不群迅速起身,朝着酒吧前台挥了挥手,疾步离开了。 先去哄哄女朋友,季燃再见! - 周一上午,尤旎难得睡了个懒觉,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时,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临近毕业,大家都很忙碌,反倒之前一直忙碌的尤旎这时候倒清闲了。 打了个哈欠,尤旎慢吞吞地爬下床,又慢吞吞地洗漱,像一只慢动作的乌龟。 昨天惊心胆颤的,好歹把人哄好了,她现在是安全的。 尤旎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突兀地咧嘴,笑了笑。 镜中的人也跟着笑了笑,嘴边全是泡沫,显得格外滑稽。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尤旎一怔,慢吞吞地划开,“喂,谁啊。”她刷着牙,口齿含糊不清。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干什么?” 咦?是季燃? 他竟然会给她打电话。 尤旎哦了一声,漱完口才回复,“没啊,去听交流会嘛我记得。” “……”季燃捏紧了方向盘,仰头盯着整齐划一的宿舍楼,他不知道尤旎的房间是哪个。 “我在楼下,你们宿舍楼楼下。”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染上了淡淡的电子音。 尤旎噗地喷了一口水,三五下洗完,跑到阳台边往下看。 果不其然,一辆极为嚣张的赤红跑车停在下面。 八.九点正好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跑车旁已经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有意无意地往里面看。 这狗东西,怎么还真的来接她了! 绝对没安好心。 尤旎不想坐他的车走,更不想跟这个人在宿舍楼下见面。想想就知道,以季燃在校内的人气,她肯定会被他牵连着被大家当猴子看。 但是…… 时间数字不停跳跃,再磨蹭一会儿,她赶地铁要来不及了。 尤旎问了问白荧,她和周不群两人已经在路上了。 可恶。 季燃在一个劲儿给她打电话,挂断又继续,一刻不停地催她下来。 算了,先下去再说。 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今天是个大晴天,即便没到中午,阳光也有些耀眼灼热。 走出宿舍大门的第一下,尤旎就开始后悔没带伞了,走这么远她得黑一圈吧! 嚣张的红色跑车还停在大门口,正正好堵住了来往的人。 要想出去或者进来,都不可避免地要擦着车身经过。 好没有公德心。 尤旎心里吐槽,拿着手机放到耳边,假装跟人打电话。 “喂师傅,诶我已经出来了,你还有多久到啊,哦哦哦行我就在门口等你啊,你能进学校吧?” 尤旎不停点头,声音音量刚好让季燃可以听到。 季燃还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一串车钥匙,就安稳坐在那盯着她。 这样的视线让她有些不自在,绷紧了手指捏紧手机。 终于,他缓缓起身,慢悠悠地打开车门。高大的身形站在跑车旁,配上本就格外耀眼的头发,更加吸引行人注意了。 尤旎两眼一黑。 “怎么感觉你在躲着我?走吧要迟到了。” 躲啊谁不躲,万一你又开始挖坑看我跳呢。尤旎内心吐槽,“不了不了,我已经叫上车了,取消不了。” 季燃挑了挑眉,桃花眼微微上扬,轻笑:“手机屏幕黑着,还能打电话啊?” “……”尤旎放下手,僵硬着笑。 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又开始后悔没带伞了,有把伞还能帮她遮住脸。 “……学姐?”突然,一道阳光明媚的声音叫住了尤旎。 她惊讶地回头,付炀琢正往她的方向跑,不停挥手,“白荧让我来接学姐,走吧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马路对面。 一辆白色轿车低调地停在路边。 从路边一直暗中观察的同学中,尤旎清楚地听到了惊呼声。 “这不是付炀琢吗,就是那个,尤旎跟季燃两人成为情敌,就是因为他!” “付炀琢喜欢尤旎,季燃喜欢付炀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14 哈哈。 尤旎干笑两声,挪了挪步子靠近付炀琢。虽然因为他的出现,这里似乎又成为关注中心,但不用跟季燃同处一个空间,她还是很感谢付炀琢的! “是去政府大楼对吧?我们刚好在那里有个画展,顺路咯。”付炀琢弯唇笑着,又乖又软的。 尤旎叹了口气,客套道:“那实在是太巧了,没想到白荧会去打扰你,中午请你吃饭吧正好在附近。” “嘿嘿好呀!”付炀琢双眼一亮,搞怪地躬身,“谢谢老板,老板请。” 尤旎扑哧一笑。 他还是这个活泼。看来当时表白被拒后很快走了出来。 尤旎本就不多的良心稍微安了安。 “喂——”季燃不悦地出声,打断两人叙旧,直直地盯着付炀琢。 尤旎愣了愣,忽然想到那些传闻,小心翼翼往后退了退,不挡着两人对视,“你们……聊聊?” 季燃好像喜欢付炀琢? 这些八卦消息基本上都是陈瑜告诉她的,吃瓜一样吃了不少。据说曾经季燃为了追求付炀琢,选了他上的公选课,甚至还去动画学院堵人。 确实挺符合他霸道的作风。 尤旎本身只是三分相信,现在看到季燃紧盯着付炀琢的模样,她倒有六分相信了。 季燃从来不会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耗费心神,付炀琢一定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好吧,难怪他整天跟她不对付。 付炀琢跟她表白的事情,他一定也知道了。 尤旎心累,心想还是自己打个车算了。 “聊什么?” “没必要。” 尤旎:“……”这两人…… “上车吧学姐,不然就要迟到了。”付炀琢打开车门,催促尤旎快点进去。 “尤旎,你想好坐谁的车去了?” 尤旎刚刚抬起的脚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不出两秒,她迅速钻进轿车里。 什么鬼,这种奇怪的语气真的是季燃说出口的吗? 隔着防盗窗,她看不到付炀琢对着季燃咧嘴笑,甚至还夸张地扮了个鬼脸。在alpha发怒之前,一屁股钻进驾驶座。 白色轿车一骑绝尘,很快消失在宿舍门口。 看着逐渐缩小的小白点,季燃冷哼一声,用力踹了下跑车。 火红的车身不堪重负,轻微抖动了一下。 “没眼光。” - 付炀琢是个话痨,有他在基本上不会冷场。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尤旎硬是没有感觉到丝毫尴尬。他总是会提到合适的话题,不让人觉得冒犯,也能继续说下去。 “学姐快毕业了吧,我听白荧说,你之后要去京城发展?”趁着排队进地下车库的时间,付炀琢终于问出口。 尤旎嗯了声,“不出意外的话,是去京城。” 旁边的omega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那还有一年咯。” 尤旎听懂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出声安慰:“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在哪里都可以再见的。” 付炀琢闷声苦笑。 车流缓缓向前移动,“学姐有喜欢的人吗?乖巧的?可爱的?” “啊。”尤旎转头,漫步目的地打量着地下车库,熟悉的赤红跑车映入眼帘,“炀琢,我很忙的,没有谈恋爱的想法,目前的重心在工作上。” 后视镜中,清楚地映出尤旎的侧颜。 付炀琢苦笑一声,也注意到了窗外那辆耀眼夺目的跑车,彻底死心。 他是在一次画展上认识的尤旎。 当时她正在排队买奶茶,懒洋洋地和朋友说话,偶尔应上一句。是一见钟情吧。 付炀琢这么认为的。 尤旎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慵懒淡然,总是漫不经心的温柔笑着,很吸引人,即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 遇见她的那天,季燃也在那里。 他跑到尤旎旁边,让她帮他买杯奶茶。不知道尤旎说了什么,季燃气得满脸通红,闷声坐到一旁。 最后,尤旎手里还是提了两杯奶茶,懒洋洋地递给他。 付炀琢后来去问过,一杯葡萄啵啵,一杯是特殊定制的。 芒果混着柠檬,全糖。 她对他真特殊啊。 付炀琢停好车,看到副驾驶旁刻意停下来等人的季燃,无奈摇头。 现在也是。 - 尤旎解开安全带,正要开门就被窗前无限放大的一张精致脸蛋吓了一跳。 “学姐,任务完成我先走啦!”付炀琢扮了个鬼脸,不等她叫住人,一溜烟地跑了。 很好,还是逃不开两人单独相处。 咚咚咚—— 那人丝毫不会看脸色,不耐烦地敲窗。 一下又一下。 尤旎无奈吐气,推门,推人,离开,一气呵成。 “喂——你躲着我做什么?干了亏心事?”季燃跟在后面,他腿长,几步就追上来了。 嘴巴不停,一句一句地往外蹦,“你怎么不说话,喂尤旎——” 尤旎停住,看着他,“季燃。” 季燃停下,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茫然。 ……算了。 尤旎叹了口气,主动等着他往前走,“要迟到了,稿子都准备好了吗今天是你的主场。” 季燃很容易地被新话题牵走了注意力,嗯嗯两声,“那当然!本少爷是专业的!只要你不给我拖后腿,拿下赞助不在话下!” 真是小孩子心性。 尤旎笑了笑,顺着他鼓励他,“那我可以在李老师面前多多夸你咯。” 两人之间难得平静。 没有人提起昨天突然正式提出来的话题,也没有开口呛人。 这种宁静一直到尤旎进入会场,看到被众人环绕的季宥礼。 “师姐师姐,这里,我们在这个台子。”白荧一早占了个好位置,看到尤旎来了就朝她打招呼,拽着她往里面走。 幸好她这么一推,尤旎终于回过神来,勉强自然地往里面走。 季宥礼,不是说不来么。 她逃避地躲着那人所在,低头往自己的台子走,心里祈祷别发现别发现别发现。 季燃跟在两人身后,大步流星,眼神却探究地在尤旎身上来回扫。 她看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那么快? 这次的交流会类似于招商会,各个项目占据一个台子,感兴趣的赞助商会询问交流,如果谈得来就会现场签合同。 自由度很高,全凭本事。 他们是卡点到的,到了没一会儿就正式开始了,场地上瞬间热闹起来。 尤旎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季宥礼身边围着最多人。 他似乎不论在哪里,永远都格外瞩目。这一点,倒是和季燃很像。 对了,季燃呢? 尤旎扫了一圈,夺目的白金头发却淹没在人潮中。 “……季燃人呢?今天是他讲吧。”这种招商活动,基本每个成熟的项目都会让经管学院的同学主讲,技术人员在旁边辅助,“嫌人多溜哪去了?” 季燃挑剔又龟毛,生活习惯格外娇惯,总是嫌这又嫌那。 谁知,白荧碰了碰她胳膊,往前面指了指。 尤旎疑惑地看去,心脏骤停。 他和季宥礼并肩,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而在他们旁边,她的导师李老师也站在那,几个人说说笑笑,正往他们所在的台子走来。 “季燃这么牛的吗,这么快跟大佬扯上话了?”白荧在旁边啧啧称奇,一边感叹一边腼腆地笑。 呵呵,不太像吧…… 他们三人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她导曾经嘱咐过她,要好好照顾季燃。 尤旎只当是季燃跟自己导师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关系似乎还挺硬的。 “尤旎啊来来来,这是季总,之前来咱们学校宣讲过。你也可以叫句师兄。”素来严肃的李老师笑得甚至看不到眼,“诶我记得你说过你也去听了,季先生为信息素研究提供了很多帮助……” 尤旎看向对面的季宥礼,季宥礼也正在看着她。 他今天仍然穿着严谨端正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下双眸凌厉淡漠,一丝不苟。 尤旎张了张嘴。 “是尤同学吧,导师跟我多次夸过你,对你的项目也大加赞扬。”季宥礼先开了口。 季宥礼竟然也是导师的学生。 尤旎抿了抿唇,顺着嗯了声,跟他一样装作陌生人,恭谨地和初见时一样,“季先生,您好。” 季宥礼握上了她伸过来的手,尤旎一怔。 alpha的手又宽又大,轻易地全部包裹住她的手。干燥又温热,烫得尤旎手指一颤。 两人触手即分。 礼貌克制。 李老师没看出两人之间莫名涌动的暗流,又接着指了指季燃介绍道:“诶尤旎跟季燃相处的也很好,两人互帮互助一起进步,这不他们经常一起打比赛,您可以放心。” ……什么意思? 季燃和季宥礼认识? 尤旎猛地看向季燃,少年恰好也正看着她,黑漆漆的双眼紧紧盯着她,似笑非笑。 “还是多亏老师费心,我读书的时候您就帮了不少。”季宥礼摇摇头,颇为郑重地道谢,“季燃这孩子野惯了,不服管教,尤恐怕也给尤同学添了不少麻烦吧。” 是啊是啊,大少爷级别的。白荧在身后小声嘟囔。 尤旎伸胳膊轻轻碰了下,“没有,季燃跟我们配合的很好,每次项目汇报都是他做的。” “那就好。”季宥礼弯了弯眼,镜片下的双眸神色不变分毫。 尤旎回以微笑,手心冒汗。 就在她僵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听到季燃不耐烦地开口:“好了好了爸,我又不是只会惹麻烦的小孩子。你不是说今天很忙吗,旁边有人在等你呢。” ……等等,他叫他什么? 爸?!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20 第15章 15 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 尤旎彻底愣住, 嘴唇颤抖,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季燃, “你, 你叫他什么?” “爸啊, ”季燃不明所以, 伸手习惯性地想揉把头发, 又想起来自己早上才做的造型,遂无奈放下, “他是我爸, 我是他儿子。” 不是, 我现在知道他是你爸了。可是不对啊, 他怎么能是你爸啊!啊? 季宥礼有这么大一儿子?! 尤旎两眼一黑,觉得自己打比赛的时候脑子都没现在转得这么快过, 她人麻了:“……之前没听你说过。”虽然知道季燃家里条件不错,但也没想过会这么不错。 原来是盛丰集团的小公子, 难怪他们来招聘的时候这人懒得搭理, 不感兴趣地睡懒觉。 “哦,我低调。” “呵呵。”这不是尤旎冷哼的,是一向安静腼腆的白荧。 众人一起看去, 白荧脸色涨红, 小心地往尤旎身后躲了躲, 嘟囔:“咱们也没问啊,季燃没说是应该的。” 出息。 对面轻笑了一下。 熟悉地自胸腔蔓延出来的闷笑,尤旎听过很多次,轻而易举地识别出声源。倒不是她刻意留意,只是她身边大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 轻笑声跟他这个年纪的人不太一样。 有点低哑又有点闷。 “没关系,季燃是谁的儿子都不影响什么的,你们继续吧我还有事。”说完,季宥礼点了点头,跟李老师两人一起离开了。 背影挺拔高大,修长如一棵苍翠松柏。 尤旎在原地僵了一瞬,没想明白他嘴里的不影响究竟是指什么。她也没再纠结,脑子里只盘旋着硕大的一个字:爸! “傻眼了?”季燃在她面前挥了挥手,脸上得意的笑容即便刻意收敛也表现得明明白白,咳了咳佯装自然,“你要是反悔了想要求和,也不是不行,只要你……” “反悔什么,求什么和?”尤旎茫然。 季燃:“……” 当然是跟那个不要脸的付炀琢了。 竟然选了坐那个人的车,一路还说说笑笑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看着尤旎一脸茫然无知的样子,他又心里窃喜。 哦,原来已经忘了付炀琢这么个人,也忘了早上这件事了。尤旎根本没进脑子嘛。 他清了清嗓子,嘴硬:“没事,干正事吧。”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拿出讲稿复盘了一下,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尤旎莫名,算了,这小少爷突然发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新鲜事了。 她也开始整理资料,意图麻痹自己被“爸”侵占的大脑。 只有白荧,看了看尤旎,又看了看季燃。在他白金碎发下通红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 季燃揉了揉耳朵,嘴里小声念着专业词汇。 【白荧: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周不群:?】- 招商异常顺利。 季燃虽然嘴上说着要她帮忙,但等真轮到他上场的时候,他一个人已经足够控场了。 Alpha白金发色张扬嚣张,难得穿了一身相对正式的休闲西装,和一个个秃头大腹的老总交谈时格外养眼。 尤旎在一旁听了会,就无聊地开始转笔了。 都是经济学的专业词汇。 术业有专攻,她跟听天书一样。白荧提前溜了,说去别的场子打听消息,临走时却还嘟囔着留点二人空间。 现在的小孩想法真奇怪。 尤旎心里莫名,手指勾着钢笔来回旋转,不期然和鹤立鸡群的Alpha对视上。 看了眼正和人专心交流的季燃,尤旎悄声往外走。 季宥礼站在阴影里的拐角处。 “季先生,谢谢。”尤旎站定后,深吸了一口气。 Alpha弯了弯唇,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往里点。” 尤旎顺着力道挪了挪,注意到他目光落在低处,愣了愣。 “……啊,就是一支钢笔,我随手拿着玩的。” 说着,她轻轻挣了挣,巧妙地甩开他的手,拿着钢笔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深黑的钢笔掩在纯白的T恤后。 “现在流行无纸化学习吧,出来开会还带着钢笔啊。”他似乎有些好奇,镜片后的双眼一眨不眨地,黝黑深邃。 尤旎心里惊讶他突如其来的疑问,这句话有些越过边界了。 不过,她不是很介意,“我习惯手里有个什么东西,转笔,转核桃,捏捏捏,都行。只是今天随手拿了支钢笔罢了。” “原来是这样。”季宥礼礼貌地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谢什么?” 嗯? 尤旎一怔,在对方含笑的目光下恍然回神,一时尴尬:“哦,就是没有拆穿我。在李老师他们面前。” 没有拆穿两天后要去领的结婚证,没有拆穿身份差年龄差下的结合。 季宥礼心知肚明。 他抬了抬眼镜,绅士地答:“这种事情自然要尊重另一半的意见,再说了,我也有些不擅长适应……”似乎在想如何形容,他无奈地勾了勾嘴角,“……长辈催婚又不同意结婚的感觉?” “扑哧——”尤旎笑开,“是怕李老师说师门不幸,谴责你拐卖大学生么?” “是有些怕。”他坦然应下这个莫须有的“污名”,双眼弯了弯。 尤旎愣了愣,上扬的嘴角不自觉地垂下来,眼神恍然。 季宥礼也注意到了,疑惑:“旎旎?” 这个称呼似乎触及到什么久远的记忆,尤旎彻底回过神来,苦笑一声。 她在想什么呢。 “季燃他,他知道吗?”尤旎示意大厅角落里口若悬河的少年。他们的位置并不是很好,但他却偏偏吸引了场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周围站了不少人。 季宥礼瞥了眼季燃,很快收回目光,看着尤旎饱满的后脑勺:“他知不知道重要吗?” “重要啊。”尤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看向季宥礼,“结婚这件事,家庭成员是有知情权的。再说了,他还是您的儿子。” “嗯,他会知道的。”出发前,张生就说消息快要瞒不住了,想来也就是这几天。 “……会?”意思就是现在还不知道。 尤旎想要再问,季宥礼却打断了她,“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他曾说这个会议派了别人过来。尤旎歪了歪头,听到他解释,“原定的人妻子突然早产,请假陪产房了。集团腾不出人手,我刚好也要来江城一趟,顺路了。” “不是故意不打招呼过来,让你紧张的。” 尤旎脸颊发烫,有些不自在:“也不是,我就是突然没反应过来,可以直接跟他们说的。” 他们约定了只领证,不办婚礼这些形式,只需要尤旎参加一次家宴。 她觉得这没什么。 “嗯。”季宥礼完了弯唇,“那就好。那今晚就走?” “啊?”尤旎摸了摸鼻尖,茫然,“去哪?” 季宥礼失笑,“回家呀,去京城。这就是我要来江城干的正事。尤樊在学校等你,明天上午到站,中午去接尤樊一起吃饭,下午熟悉一下环境,后天我们就去领证。” 好周全的计划。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尤旎点头同意。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尤旎你人呢,我拿下好大一笔单子,一转头你这个助手就不见了?去哪偷懒了?”一接通,季燃劈里啪啦倒豆子一样,音量大,语速快,根本不给尤旎回话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抱歉地朝着季宥礼点了点头。对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弯唇表示没关系。 尤旎松了口气,小步往场地上那颗白金脑袋跑去。 季宥礼站在阴影处,抬了抬眼镜,平静无波- 周不群提前订好了位置,是附近一家中餐厅。 结束后,尤旎跟季燃结伴过去。 季燃一边念叨着见色忘义,早把白荧带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又一边紧紧跟在尤旎身边,寸步不离。 “跟我这么紧做什么?”尤旎无奈,只好停下来。 “你在跟我爸说什么?你和他认识还是……”季燃不依不饶。这个问题他问了好几遍了,尤旎却始终不正面回应,“你离我爸远点,他这个人很复杂的,离得太近不是好事。” 季燃开口劝。 尤旎等他打开车门,自然地坐进去,“季先生怎么了?他是年轻有为,在业内颇具盛名,”敷衍地夸了几嘴,抬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抹黑你爸?” “我抹黑?尤旎,说话要讲良心的,我跟他相处了那么多年自然了解,你知道什么?我爸他……” “付炀琢?一起啊地址发你星聊上了,你看到了吗?”尤旎探出头,跟旁边的白色轿车打招呼 季燃愣住,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跑车启动的轰鸣声响起,完全掩盖住两人说话的声音。 尤旎无语地看了驾驶座上那个冷气四溢的Alpha,只能敲了敲手机,示意他看手机。 她想再演示几遍,可跑车一骑绝尘,呼啸着直接把那辆白色轿车甩在后面。 “坐车要注意安全啊,你安全带没系好。” ……知道没系好还直接开走。尤旎不搭理他的阴阳怪气,低头敲手机。 付炀琢拒绝了,并且表示以后以朋友相处。 虽然尤旎不觉得他们之前怎么不是朋友的身份了,但她没问,简洁回了句“好的”。 “谁啊,还是那个小矮子?你不会真喜欢他吧?”季燃探头瞥了好几眼,结果根本看不清上面的聊天记录,只能假装不在意地问。 “是啊,炀琢说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他还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季燃脱口而出,车鸣声响起。 “开车看路,你摁到喇叭了。”尤旎皱眉,看着季燃莫名气哼哼的脸,疑惑,“人家拒绝了,不想跟你这个Alpha一起吃。”后半句是她瞎编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难得八卦,看着后视镜里的金毛脑袋:“你不是喜欢付炀琢吗?” “谁喜欢他了!”脑袋猛地向上一跳。 尤旎弯唇,“表白墙上说的。” “表白墙上还说他喜欢你呢!还有更离谱的说我喜欢你呢!!!”季燃脸颊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 “哦,那你喜欢我?” 第16章 16 “要讲礼貌。” “旎旎?旎旎, 有什么忌口的吗?”季宥礼碰了碰她的胳膊,尤旎终于回过神来,摇摇头, “我都可以。” 她深吸一口气, 努力想要把通红着脸的少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那天在车上, 她随口调侃的一句玩笑话似乎说错了。 季燃涨红着脸, 波光粼粼的双眼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恼羞成怒地否认:“谁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应该确实不喜欢……吧? 尤旎有些心虚。 她直觉季燃的反应不太正常, 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微微发红,素来嚣张傲慢的眼都湿润润的。 “季先生……” “嗯?” “季燃他……”她张了张嘴, 看着季宥礼黑沉的双眼又哑然, “没事。” 怎么可能呢, 她在想什么。季燃一向讨厌她, 每次都跟她对着干,虽然最近态度变好了些, 但归根到底两人的关系还是不太正常。更何况,她还曾经那么对他…… 尤旎彻底冷静了。 如果季燃查到那晚的人是她, 恨她还来不及呢。 “番茄意面很好吃。”她侧头, 看向旁边的Alpha,温柔地笑了笑。 高铁餐都那样,这是尤旎之前以为的。等季宥礼吩咐乘务员端上来吃的后, 她才知道原来有钱人吃到的是不一样的。 有钱真好。 “明年夏天毕业的话, 打算在京城发展吗?我是想说, 这段时间可以留在京城。”尤旎擦嘴的时候,听到季宥礼开口。 “怎么突然说这个?”她有些茫然,微笑着让乘务员把盘子收走,看向季宥礼。 Alpha放低了座椅,摘下眼镜, 疲惫地揉着眉心,“方便。” “京城研究所多,发展好,很适合年轻人。” 尤旎情不自禁笑出声,注意到季宥礼疑惑的视线,不好意思地解释:“有点像……父母的口吻。” “抱歉。”季宥礼一怔,“跟季燃说惯了。” 这是季宥礼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季燃。尤旎抿了抿唇,试探着问出自己的疑惑:“季燃他,呃,你们看起来年纪差别不太大。” 有点冒昧了…… 刚问出口,尤旎就有些后悔。但是她实在好奇。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季宥礼和季燃是父子关系,她心里就麻麻的。 一想到季燃顶着那张脸,叫她名义上的丈夫“爸爸”,她就更麻了。 “嗯,他是我妹妹的孩子。他妈妈去世后,过继到我这里,算是我带大的。”季宥礼温和地笑笑,并没有觉得冒犯,“张生应该给你发过我的家庭关系吧。” 哈哈,好像发过。 但她一点没看。 她还想谴责季宥礼没有提前告知有儿子呢,结果是她自己没注意。尤旎哑火,悄悄翻出和张生的聊天界面,十分规整的文件名赫然出现其上。 尤旎点开:该文件已过期或已被删除。 删是肯定不可能删的,距离文件发过来已经过去了七天,她完全忘了这回事,一次都没有点开过。 自动过期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季宥礼的头像出现在上面。 尤旎看了眼邻座已经闭眼入睡的Alpha,沉默了一瞬,安静点开。 ——就是张生之前发过来的文件。 尤旎吸了一口气,合上手机,扭头,看向窗外。 高铁在高速行驶着,窗外的风景格外荒凉,偶尔穿过隧道,一片片阴影投射下来。 已是深夜。 万籁俱寂中,尤旎悄悄点开了文件,下载,收藏,然后认真浏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份醒目的目录。 字体段落页码行间距,严密规整,打工人好惨,张生好惨。 第一页是季宥礼的个人简历,上面清楚标注出他的教育经历和工作经历。本科就读于江城大学……和她一个专业,也是李老师的学生。毕业后回家继承家产,带领盛丰集团成为抑制剂研发领域的龙头企业。 尤旎看得啧啧称奇。这简直是电视剧里成功男士的标配。 单人证件照在右上角。 尤旎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季宥礼,拇指和食指向外拉,本来只占据了一个小角的证件照逐渐填满了整个屏幕。 这张照片应该是最近拍的。 Alpha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端正坐在那,平时着镜头。正式的证件照不允许戴眼镜,他应该是戴了隐形,双眼并不茫然无神。相反,没有了镜片的遮挡,眼底的锐利淡漠尽显无疑。 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季宥礼不仅仅是个温和的人,换句话说,他并不像他表面表露出来的那样平易近人。 心脏砰砰直跳,血液从四肢百骸向心口涌。 令人着迷的探索欲迸发出来。 尤旎深吸一口气,缩小,再重新看下一页。时间还久,她迟早可以把这人的狐狸尾巴揪出来的。 这是在介绍他的家庭关系。 父母双亡,唯一的亲妹妹也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因病离世,只留下一个孩子。 也就是季燃。 尤旎皱了皱眉,大学毕业那年。 季宥礼的妹妹就是跟他同岁,大四的时候就有了孩子吗。 这种事情出现在底层平民身上尚可以说一句出于什么所迫,但季家不是啊。上层贵族都极力反对早婚早育,更何况,季宥礼的妹妹季乐欢还是个Omega。 压下心中的疑惑,尤旎继续往后翻。 嗯?没了? ——文档已至最后。 他的社会关系未免太过简洁。尤旎皱了皱眉,这上面只放上了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其他朋友之类的关系并没有介绍。 也是,他们只是协议结婚,应付应付媒体罢了。 尤旎打了个哈欠,退出文件。 季宥礼给她立了一个人设:相识多年,一直通过网络交流,最近才正式见面告白,决定结婚。 虽然尤旎觉得离谱且奇怪,但金主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意见。 反正这个人设传达出来的意思,是季宥礼暗恋她。 ……也不算暗恋。 尤旎摸了摸鼻尖。 手机震动了一下。 季燃怒气冲冲地质问她人在哪? 他的头像就是他自己。 是那天在奶茶店等尤旎的时候,自我欣赏时拍下的。 白金碎发,醒目的硕大耳坠,还有在阳光照射下自然的高曝光。 构图精美。 自恋。 尤旎晾了他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复:高铁上。 为了突出真实性,还拍了张照片。 半边窗户,前位的座椅,还有面前的小桌子。 季燃很快就回复了:一等座?跟谁一起? 尤旎:“……”倒也不至于一眼看出她不是一个人吧。 我跟你爸一起呢! 【尤旎:长辈,去帮个忙。】 季燃疯狂敲键盘的手一顿,和哭丧着脸的周不群对视了一眼,立马删掉了刚刚辛辛苦苦敲上的字:?上次那个长辈? 尤旎跟她嘴里那个长辈打电话时的神情他到现在还记得,心里更是恼火:去干嘛?我们快要比赛了,这个关键时候你不在…… 【尤旎:要你管。】 【尤旎:项目后续的安排我都跟白荧说过了,我正好去确定一组数据,弄完了我就回去。】 季燃手指一顿,哦,原来她去搞数据了。 【季燃:好吧,注意安全。】 当尤旎看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她睁大了眼,差点儿以为对面人被附身了。很快,消息撤回,重新发过来的是单单一个标点:。 狗东西。 她合上手机,从背包里拿出眼罩耳塞,背对着季宥礼沉沉睡去。 季燃守在手机旁等了很久,屏幕都熄了,还没有消息发过来。 显然,尤旎没理他。 他看向周不群,举起手机示意:“这就是你说的,保持高冷?” “……”周不群有些委屈,小声,“谁知道尤旎跟别人不一样啊,高冷点吊着人,才能让关系长久。” 呵。 季燃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不留情面地冷嘲热讽:“你说的别人是那些追着你死缠烂打的女人?尤旎跟她们当然不一样了。” “喂喂喂,季燃注意你的说辞,什么叫死缠烂打,白荧可没有啊。”周不群跳脚。 忘了,白荧也追的他,现在还是他的心头好。 季燃掏出游戏机,“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谈恋爱玩玩就好了,现在对女朋友这么上心了……” 游戏特效音响起。 不等周不群反驳,他麻溜地转移话题:“上次让你查的人,查到了没?那个长辈是谁啊?” 周不群张了张嘴,又闭上,无语地也开了把游戏:“哪里能这么快?没有一丁点线索,再等等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耐不住好奇,挪了挪位置挤到季燃旁边,“这么关注她,你跟尤旎,到底?” 他摩擦摩擦手指,贱兮兮的:“我怎么感觉你看上她了?” “笑话!一个Beta!我怎么会看上!”季燃毫不迟疑,立刻反驳。 人物死亡的音乐响起。 “哦~”周不群张大了嘴,挑眉,“不喜欢就不喜欢嘛,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指挥着手下的小人,轻而易举地跳过最后一个格子。 通关音效响起。 季燃的脸更黑了。 “行了睡觉吧,等到了京城有你忙的。”周不群给白荧发去甜腻腻的晚安问候,接着扔掉手机准备入睡。闭眼前,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季叔叔年纪也到了,谈个恋爱结个婚是正常的,见了面你可别不给人面子。” “该打招呼打招呼,要讲礼貌。” 周不群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老妈子。 季燃没吭声,手里指挥的人物却又死了一次。 第17章 17 “我跟季燃不是很熟。”…… “姐姐——” 京城市立高中外, 梧桐树长得正繁茂,绿中泛黄的叶子悠悠飘下来。 尤旎接住了冒冒失失奔向她的Omega。 尤樊在课间看到了姐姐发来的消息,整整一下午都坐立难安。分别数日, 他对尤旎的思念在收到见面的消息时, 终于达到了顶峰。 “姐姐姐姐——你怎么不抱我呀姐姐——”尤樊不满地站直, 有些委屈。 看着他熟练撅嘴准备揉眼睛擦泪, 尤旎失笑, “在门口诶,你同学都看着呢?” 尤樊笑容一僵, 很快恢复了正经模样, 朝着探头探脑的同学挥手打招呼, “拜拜拜拜, 这是我姐姐,她来看我嘿嘿。” “拜拜, 明天见。” 尤樊笑起来的时候又甜又乖,很讨人喜欢。 看着他乖乖跟朋友告别, 尤旎悬着的心勉强落了回去, 看来他跟新同学相处得不错。 “姐姐,你怎么突然来看我啦?”尤樊朝地上看了看,没瞧见行李箱, 也没看到包包。 尤樊往路边听着的车走去, “我可跟你说过哦, 项目差不多了我就过来,还有就是跟季先生吃顿饭。” “哦——”尤樊撇嘴,不情愿地道:“原来是为了姐夫啊,有了姐夫忘了弟弟……” 尤旎失笑,弹了他个脑瓜蹦, “季先生在里面,讲礼貌。” “知道啦知道啦。”尤樊伸直身子,等她弹完脑瓜蹦后才抬起来,看向前方的双眼雾蒙蒙的。 走到车旁,季宥礼从驾驶位走出来。 尤樊和他正正好打了个照面。 他骤然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眯着眼打量着对方。 季宥礼藏在眼镜后的双眼平静无波,淡淡地扫了少年一眼,接着便看向尤旎。 “先去吃饭吧,座位已经订好了。”说着,他打开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刚开口。 少年打断了他。 尤樊挤到尤旎旁边,搂着她的胳膊,依赖地贴近她,小声嘟囔:“姐姐,跟我坐一起嘛,我一个人在后面……” 看起来就像个不熟悉旁人、下意识依赖亲人的小孩子。 声音虽小,季宥礼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弯了弯唇。 “没关系啦,那个餐厅很近的,加上堵车红灯也顶多十五分钟。”尤旎揉揉他的脑袋,安慰,往季宥礼旁边走。 “姐姐——”尤樊轻轻拽了拽尤旎衣角,委屈地晃了晃。 尤旎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时,看到季宥礼慢条斯理地走来,微笑道:“樊樊一个人坐在后面害怕吗?旎旎要不坐后面陪陪他?” 尤旎一怔,感激地朝他笑笑。 “反正之后坐副驾的机会很多,旎旎怎么舒服怎么来。” 尤樊:“……”他捏紧了手,乖乖让尤旎牵着他过去,回头却狠狠瞪了季宥礼一眼。 Alpha并没有动怒,神情都没有改变多少,淡淡地笑了声。 转身坐到驾驶位- 尤旎来之前,曾预想过很多种两人相见的场面。要么谁都不说话,要么吵得闹哄哄。 没想到,却是一派平静。 季宥礼和尤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非常礼貌非常文明,惹得尤旎频频回头看。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乖? “在这里上课还适应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这里都很好的,姐夫,谢谢你帮我转过来,姐姐说入学手续是你帮忙的。” “大学有什么想法吗?可以看看各种赛事,无论走国内还是国外都有好处,这些事情高二就可以考虑了。” “想跟姐姐上一个学校,读一个专业。” “哦,那就是我的亲学弟了。” “……” 类似这种贴切又正式的话题,让尤旎忍俊不禁。 季宥礼看出她想要知道的问题,帮她问了出来。只是,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倒让她觉得季宥礼很像那种令小孩讨厌的亲戚。 ——考了多少分啦?要努力啊要为人生做好打算…… 被自己的联想笑到,尤旎不禁笑出声。 季宥礼看了眼后视镜,下垂的眼尾微微扬起。他伸手,摁了摁车载蓝牙,悠扬的音乐声瞬间大了不少。 车内安静下来,转过一个拐弯,目的地到了。 季宥礼让尤樊挑些爱吃的菜,尤樊全选了尤旎爱吃的,“姐姐的口味就是我的口味,谢谢姐夫啦。” 挑了挑眉,季宥礼嗯了一声,没把他话里话外的暗示放在心上,“旎旎喜欢吃辣的?” 尤旎正在回季燃消息,一心两用地点了点头,“对啊,我吃饭比较重口味。” 季宥礼想到了什么,无声地笑了笑:“季燃也喜欢吃。” 尤旎瞬间摁灭屏幕,回过神来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动作时,更加心虚:“是吗我不知道,我跟他不是很熟。” 又是一声轻笑,他把菜单转到她面前。 尤旎把手机放到身后,专心看起菜单。胡乱选了几样,就让服务员过来收走,等她感觉到季宥礼的视线挪开后,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抓马现场。 她刚刚竟然做贼心虚一样直接关掉手机了。 不用想,她都知道一连串消息已经蹦过来了。想到季燃张牙舞爪的样子,尤旎为自己提前静音的举动感到明智。 虽然,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但莫名的,她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尤旎把注意力完全放到吃饭上。 一边吃,一边听季宥礼说话。 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即便餐桌上这两个人,他只有几面之缘,但无论是选择的话题还是回应,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尤旎特意看了眼尤樊。 他从一开始的不服气渐渐变成现在这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原本若隐若现的敌意也消散了许多。 真厉害。 尤旎在心中由衷赞叹。 她不善言辞,虽然不至于怯场,但总归不愿意做挑起话题掌控节奏的人。但季宥礼不是,他做得很好,照顾到在场的每一个人了。 面对尤樊的敌意和防备,他只是从容轻笑,淡淡地化解。既没有让尤旎觉得不自在,也没有落下尤樊的面子。 “姐,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一眨眼,尤樊已经凑到她跟前,依依不舍地晃着她的胳膊。 他们站在餐厅门口的台阶上,尤樊比她低一个台阶,微微仰头朝着她撒娇。 尤旎失笑,纵容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金发,“两周一次大休,那就只能周末见咯,高中生。” “姐——”尤樊双眼一暗,本就无辜的狗狗眼更是可怜。 “走吧走吧,车到了。”尤旎不吃他这一套,朝刚刚停下的出租车挥手,催促他快上去,“到学校了给我报个平安啊。” 看着尤樊依依不舍地走过去,慢吞吞地上车,然后出租车一骑绝尘。 尤旎轻松了口气。 “终于放心了?”温和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尤旎脸颊一热,“不好意思啊,尤樊第一次跟我分开这么久,他有些粘人,过段时间就好了。” “人之常情,”季宥礼把车钥匙抛给代驾,淡淡的茶香飘来,“你们关系真好,比普通的亲姐弟还要亲。” 尤旎点点头,跟上他,“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孤儿院的环境你知道吧,从小要竞争的。我天生就是Beta,尤樊天生就是Omega,O比B值钱,要不是他总跟着我,我活不下来。” 季宥礼偏头,比他年轻数年的Beta面色沉静,似乎在说与她无关的事。 成熟得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他扶了扶镜框,声音有些哑:“所以现在由你保护他了,愿意为了他把自己卖给我,去做腺体手术。” 尤旎弯了弯唇,胳膊压在车窗上,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只是一年哦。” 季宥礼失笑,学着她的样子伸出食指,上下点了点,“好,只是一年。” 说完,他转身走向另一边。 尤旎愣在原地,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的动作,刚刚的动作…… 腼腆的青年处于成熟和青涩之中,微微弯腰,修长漂亮的手指在空中上下跳动。 画面太过遥远,历经时光的洗礼也变得模糊。 “旎旎,上车了。” 尤旎身子一抖,下意识看去。 季宥礼一身西装,高大挺拔,脸上是游刃有余、历经风霜的成熟稳重。他微笑着看着她,又似乎只是在微笑。 她在想什么。 尤旎僵硬地弯唇,钻进车里。 旁边的座位往下沉了沉,她知道是季宥礼也坐进来了。 尤旎闭目,把脑海中突兀出现的人影重新驱逐出去。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即便在梦中她都见不到他了。 这时候突然冒出来做什么。 尤旎苦笑,看着不断倒退的路边梧桐。 不过是见到相似的动作罢了。 第18章 18 他知道跟我结婚的人是谁吗?…… Alpha和Beta登记结婚, 虽然并不常见,但也没有那么罕见。 尤旎看着季宥礼把一切手续处理好,顶着工作人员好奇惊讶的目光, 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季宥礼的袖子, 跟在他身后小声道:“……这就行了?” “嗯, 只剩下拍照了。”季宥礼垂眸看了眼被牵住的衣袖, 嘴角微微上扬。 反手拉住尤旎的手, 大掌轻轻包裹住,“别紧张, 一切顺利。” “哦。”尤旎做贼心虚一样环视一圈, 这里的工作人员嘴都很严, 即便好奇也只是悄悄偷看几眼。她挣了几下, 没挣脱,便任由他牵着了。 这也是扮演恩爱夫妻的一环吧。 “你的名气也太大了些, 感觉这里的人都认识你。”尤旎坐下后,悄声嘟囔。 工作人员在调试镜头, 尤旎目不斜视, 僵硬笑着,嘴巴小幅度地动了动。 季宥礼闷笑一声,“还没开始拍, 可以正常说话。” 尤旎一僵, 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不吭声。 “没什么名气,只是登记姓名的时候他们注意到了,我的名字比本人有名气一些。”莫名被幽默到,尤旎莞尔。 摄影师是一个年轻的小姐姐,笑眯眯地招了招手:“两位, 笑一下。那位小姐姐,不要紧张啊笑笑。” 尤旎吞了口口水,她不紧张啊她就是有点不自在。 第一次干这生意,她要熟练了才怪吧。 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僵硬着勾了勾嘴角,盯着镜头。 闪光灯亮了一下。 “还是有点僵硬,放轻松,笑得自然一些。” 尤旎塌了肩膀,她很少拍照,面对镜头总是会不自在。用力抬了抬嘴角,放松脸部肌肉,尤旎用力揉了揉脸。 “准备好了,不好意思再来一次吧。” “好嘞!”镜头重新架好,摄影师弯腰调整。 尤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镜头。 “旎旎。” 啊? 尤旎下意识侧头看去。 闪光灯忽闪一下,白光掠过。 完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吧。”尤旎急匆匆地抱歉,尴尬得脸颊发热。季宥礼突然叫她干嘛呀,本来就够紧张的了。 摄影师正在回看刚刚拍好的照片,退出后看了一眼站在女孩旁边的Alpha。 他目光沉沉的,平静淡然。 “刚刚拍得很好哦,再来一次。”摄影师心中的一点点无奈被压了回去,重新弯腰,给画面正中的两位新人拍照。 鲜红的底色下,他们如一对壁人般配。 “OK,很好。” 通过了!尤旎长长地舒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搓了搓脸。她跟季宥礼说了句先去趟卫生间,接着就溜走了。 季宥礼看着女孩急匆匆撤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你好,这些底片可以给我一份吗?”摄影师正在埋头整理照片,冷不丁地听到,有些惊讶,“呃这些都是废稿,最后的那张可以……” “没关系,都留给我吧,按照成片付钱就可以。”Alpha打断了她。 摄影师愣了愣,把成片洗出来,递给他:“都在里面。”、 “谢谢。”Alpha接过后,简单翻了翻,把其中一张放在最上面,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姐,他就是那个季总吧他过来问你干啥?”一旁的助手好奇地凑过来。 摄影师一把把人推开,“干活吧你,净些好奇心。” 来干什么? 她想到Alpha看向伴侣的眼神,撇了撇嘴。 那张其实不算废片,如果不是按照结婚登记照片的标准看得话。 Beta茫然地偏头看向自己的Alpha,Alpha垂眸也看向自己的Beta。就在目光交接的一瞬,咔嚓拍了下来。 但是啊。 摄影师一边收拾道具,这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啊。 摄影摄影,一个好的摄影师是可以拍出情感的。 尤旎没想到,自己只是出来上个厕所,顺便在门口等季宥礼出来,都会遇到……狗仔?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人的身份。 他躲在花丛边,鬼鬼祟祟地抓着单反,猫着腰往她这里看。 昨天季宥礼曾跟她说,可能会有不太礼貌的人打扰她。看来,这也属于不太礼貌的范畴了。 “怎么了?”季宥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尤旎朝着花丛一指,无辜地耸了耸肩,“可能有人比较好奇?” 季宥礼循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双眸淡淡的,接着揽过她的腰,向车走去。 尤旎身子一僵,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着他,甚至还摆出依赖又甜蜜地模样仰头看他。 嘴巴开开合合,似在聊天。 “这样的事大概会持续三两天,可能还会有人扒你的私生活和过往经历。”尤旎听到季宥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关系,我会处理好。” 她放下心来。 既然季宥礼承诺会保护好,那就没事了。她相信他的能力- 季家主宅坐落在京城边缘,风景优美,人迹罕至。轿车行驶至半山腰,张生下车开门,“家主,太太,到了。” 尤旎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下来。 明日家宴,为了不被人察觉这场婚姻的荒谬,季宥礼请求他们今晚住在一起。替人打工就尽心尽责,尤旎很快就同意了。整个庄园都建造在半山腰,独栋别墅林立,草木葳蕤。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豪华住宅的小土狗看花了眼:“这里全都是你家啊!” “只是落脚的地方。”季宥礼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失笑,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尤旎任由他包裹住自己的手掌,好奇地环绕四周,对他刚刚的话不置可否。 资本家!这竟然还只是落脚的地方。可怜。 “这里比较偏,离公司很远,我一般不回来住。” “哦,那我住哪?”尤旎盯着路灯上的水晶发呆。 “这里,历来太太都住在主宅。” “哦哦好的。”太好了,扮演任务难度减一。 季宥礼牵着尤旎的手微微用力,“你如果不习惯的话,可以跟我一起住到……” “不不不不用,我在这就行,风景好人也少,我很喜欢。”尤旎秒拒。 这里的人是真的少啊。 一路走来,只有寥寥几个佣人,看到他们也只是安静叫了一声“家主”,接着就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简直是天堂。 尤旎心想,就当在这里度假一年了! “主卧在三楼,今晚谁那。”季宥礼把西装递给低眉顺眼的管家,往楼上走。 尤旎乖乖跟着他,盯着他浅白西装下的肌肉看,“那你呢?” “……我们在一个房间。” 尤旎脚下一顿,两脚打了个照面,“诶诶诶——” 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胳膊。 尤旎松了口气,立刻站好,“不好意思啊走神了。” 季宥礼没什么反应。 这下她也不敢视线乱瞟了,专注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直到季宥礼走进浴室放水。 哗啦啦的水声打破了静谧。 尤旎松了松神。 名义上是主卧,但面积很大,更像个总统套房。但是她太累了,没什么精神四处乱逛,坐到沙发上发呆。 季燃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尤旎划了划星聊,跟季燃的聊天还停留在吃饭那天。 尤樊回去后,她打开手机,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连串消息,句句都在质问她,就连发过来的表情包都透露着浓浓的愤怒。她回了消息,斟酌着解释了几句。 结果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回复。 气性这么大?这都过去一天了…… 尤旎皱眉,手指下意识的晃动手机打转。一闲下来,她的手就空闲不得,总要抓点东西玩玩。思考了片刻,给季燃发去一个句号。 备注上面立刻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狗东西,一直盯着手机还不回消息。 等了又等,结果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 【尤旎:?】 这次,备注没有变化,季燃没有点开看,或者他没有立马点开看。 尤旎气笑了。 她问了问白荧,结果她告诉她,季燃离校回家了,听说要回去参加一个晚宴。 ……尤旎彻底愣住了。 不会吧。 “旎旎?还不洗漱吗?”季宥礼披着睡衣出来,指了指旁边,“那边也可以洗。” 尤旎张了张嘴,下意识挪开视线,支支吾吾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她放下手机,拿起睡衣就往洗手间走。 咔哒,门关上了。 季宥礼收回目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床边走。他和尤旎的手机并排放在一起,就连大小都一样。 她的手机全黑,在她起身时就已经熄屏了。 季宥礼没在意,拿过自己的。 十二分钟前,张生发来消息。 季燃已经确定那晚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尤旎了,并且还知道他要结婚了。 季宥礼扔下手机,双手揉搓毛巾,目光落在结婚二字上。 结婚证刚刚拿到手,正摆在床头柜上。 打开第一页,就是他们最后拍下的那张照片。 红底,西装,两人笑得温和。 季宥礼拇指摩擦纸面,片刻,将其放下。 他还是更喜欢尤旎仰头看他的那一张。 【季宥礼:他知道跟我结婚的人是谁吗?】 【张生:……现在还不知道。】 季宥礼挑了挑眉,回他:那就行。 【张生:……明天就知道了。】 【季宥礼:嗯。】 摁灭屏幕,季宥礼打开吹风机。 吹风机的声音和浴室的水声融合在一起。 第19章 19 “尤旎,我恨你。” 翌日, 当尤旎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已经是当天中午了。 她看了看自己旁边,偌大的床上空荡荡的, 只有她一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勉强回过神来, 昨晚她洗完澡出来, 就看到季宥礼斜倚在沙发上。 一半床印出他的身形。 尤旎没想过他们的第一天晚上是这样度过的, 还挺符合协议结婚。揉了揉眼睛,她慢吞吞地起身, 洗漱, 收拾完一切后, 佣人敲响了卧室门。 她站在门外, 询问她醒了没有。 尤旎打了个哈欠,开门出去。路上, 佣人告知她季宥礼在书房办公,先前吩咐的礼服已经到了, 正在等她换换试试。 晚宴八点开始, 尤旎看了下时间,去掉化妆收拾,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先去看礼服吧。” “家主想让您先吃饭。” 尤旎挑了下眉, “季……”她该称呼他什么合适? “他不是还在工作?忙完一起吃吧。”说完, 尤旎观察起礼服。 季宥礼安排得真彻底, 连礼服都让底下人选好了。粉的、蓝的、白的、黑的、红的……各种颜色款式的都有。 “家主穿什么样的?”摸了摸浅蓝色的裙摆,尤旎问。 佣人回答的很快,指了指门口的深黑西装,“这一款,搭配暗红色领带。” 暗红色的领带…… 尤旎环视一圈, 在唯一一款红色礼服前站定。 这是一款蓬蓬裙,裙摆比较短,落在膝盖处。肩带很细,领口稍大,如果是比较休闲的场合穿没什么问题…… “喜欢这个?”季宥礼的声音响起。 可能一整天没有说话,开口时微微有些哑。 尤旎摇摇头,“穿这件不太合适吧……”她还摸不清季家人有什么处事风格,万一一个个都是些老古板,她这不第一天撞枪口上了。 季宥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无奈抿了抿唇,“这个家我做主,礼服我都筛选过一遍,喜欢哪件穿哪件就行。” 他亲自筛选的? 尤旎一怔,盯着他眼下的青黑有些愣神。 “这件?喜欢吗?”季宥礼拿起另一间纯白长裙,晃了晃胳膊。 尤旎看过去,眼前一亮。 这是一条高定鱼尾裙,远看波光粼粼,近看高贵典雅。 低调又不是风度。 比那件蓬蓬裙合适多了。 尤旎点头,“好看。” “那就这条。”季宥礼把裙子重新放回去,示意佣人把其他的撤走。 “等等,你的领带是红色的,我想选个更搭配的。”尤旎叫住了他,继续在剩下的礼服中搜寻。 跟暗红色领带相配的…… 蓦地,她的手腕被轻轻捏住。 尤旎仰头,看向男人。 “我的领带可以换,西装没这么挑的。” “可……”可是刚刚那个佣人说,你定下来的东西轻易不会改变。 尤旎理智地没有问出口,默默点头。 “领带换了吧,配那条月光白的。”季宥礼吩咐。 选完晚宴要穿的礼服后,她能做的事只剩下等待晚宴开始了。但季宥礼不同,他一刻不停地打着电话,开着视频,张生那张脸也时常出现在她面前。 在他忙碌的衬托下,尤旎更无聊了。 她转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吃着葡萄。 这几天没在实验室,进度和八卦却一个都没落下,全靠白荧叭叭叭地发消息。 项目的进度正在稳步推进,和她之前计划的一样。就等她把数据带回去了。 尤旎打算明后天就去找一趟梁辰鱼。 【白荧:学姐在干嘛呀QAQ】 【尤旎:周不群让你问的?】 对面安静了几秒,果断把人卖了。 【白荧:嗯嗯嗯我也不想的,周不群一直缠着我问QAQ】 周不群为什么要问? 尤旎弯了弯唇,把她试穿礼服的照片发过去。 【尤旎:在结婚。】 【白荧:?????】 她正愁该怎么把这个消息自然又不冒失地告诉他们,结果就来了这么个好机会。 季燃那狗东西,等着叫她妈吧! 心情莫名好了很多,尤旎愉快地吃了好几串葡萄- 晚宴如期而至。 尤旎在镜子前最后看了一眼着装,挽上季宥礼的胳膊,向楼下走去。“只是寻常吃饭,当作普通的酒会即可。” 这是季宥礼告诉她的。 当然,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看到大厅内来来往往的众人,她傻眼了:“家宴?这是家宴?” 你季家这么人丁兴旺的吗? 不等季宥礼说话,一对中年夫妻迎面走来,朝着他敬酒:“宥礼,好久不见啊。” “周叔。”季宥礼碰了下酒杯。 尤旎扯了扯嘴角,跟着季宥礼叫人,“周叔。” 他就是周不群的父亲,尤旎迅速在脑中对应上这张面孔。今天下午,她窝在沙发上认了一圈人。 男人将目光看向她,眼尾的皱纹深了许多:“你就是……宥礼的……” “妻子,旎旎是我的妻子。”季宥礼插嘴,漫不经心地把尤旎挡在身后,“还没吃东西吧?前面餐车上有榛子酥,去垫垫肚子。” 尤旎听话离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 季宥礼面带微笑,和周叔谈笑风生,一字一句你来我往。 真累啊。 她叹了口气,从路过的餐车上拿起一盘榛子酥。没想到在季家,也有这么普通的糕点。 尤旎张嘴,一口咬下去半个。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过于多了。尤旎把后半个塞进嘴里,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嘴里的榛子香味渐渐被橙子味包裹。 面前投过来一片阴影。 尤旎掀了掀眼皮,看过去。 “没想到季太太是你。”周不群罕见地穿了一身浅灰色西装,表情严肃,不复他之前轻佻的模样。 尤旎又叉了一块牛排,“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季燃知道吗?”周不群没听她扯皮,厉声问道。 “现在……应该知道了吧。”她放下刀叉,目光看向周不群身后。 晚宴已经开始,季小少爷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光明正大地表明他迟到的事实。 尤旎和他目光交接。 季燃先移开了视线,他看起来和平常一样,白金碎发盖在脑袋上,硕大的金色耳坠在一旁摇摇晃晃。 “爸,好久不见。” 奇怪,明明相隔很远,她却清楚地听到了季燃的问候。 “周叔,失陪。”季宥礼温和地致歉,跟儿子一起往这边走。 尤旎听到了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也听到了球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由远及近。 “季燃,这是我的新婚妻子。”季宥礼牵起她的手,朝着季燃示意。 就在今天,他公布了自己结婚的事实,完全不顾董事会的警告。季燃看到消息的时候,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官网上那张熟悉的脸刺到了。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季燃看着鱼尾裙上的碎钻,视线上移,看向尤旎漂亮的脸。他听到自己咬着牙,故作平静地叫了一声:“尤旎,好久不见。” 哪里好久不见,分明只是两日。 两日一过,两人之间的身份已是天壤之别。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还多了一条血缘。 尤旎有些茫然,只觉得季燃注视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混合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季燃,是不是可以改口了?”她很快甩掉了脑中的疑惑,乐滋滋地看着季燃,等着他咬牙切齿换个称呼,看他吃瘪。 久久地,对面没有做出她预想的回应。 相反,她听到季宥礼轻笑了一声。 “季……阿礼?”尤旎及时改口。 这是季宥礼让他换的称呼。 季燃猛地偏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阿礼?这个称呼,这个称呼…… 男人神色不变,宠溺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既然认识,我就不再介绍了。我去旁边招待一下?”他伸出酒杯,朝着旁边指了指,尤旎点头。 走之前,大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头型,头型乱啦!”这可是季宥礼斥巨资做的造型! 尤旎迅速躲开,没有遭到第二手。 Alpha轻笑,慢条斯理地向着商业伙伴举杯。 “这就是你的选择?”季燃冷不丁地开口,手中的酒杯已经见底。 尤旎从季宥礼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季燃,疑惑:“你这是什么语气?被哪个O甩了?” “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先惊讶再恼怒,然后愤愤不平地把我赶走吗?不然我可要占你便宜了!” “占我什么便宜?”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尤旎撇嘴,“当然是叫我妈妈的便宜啊,儿子。” 对面迟迟没有动作。 “季燃?”尤旎心里一惊,她是不是说得有些太过分了? 季燃再怎么跟她不对付,现在也是一个缺失母爱的孩子,面临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即将结婚的事实,她这时候不该这样刺激他的……吧? “尤旎。” “我恨你。” Alpha抬头,尤旎看清了他的表情。 素来嚣张跋扈的脸蛋委屈地皱成一团,带笑的桃花眼一片通红,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正凶狠地瞪着她。 她该反驳该嘲笑的。 尤旎却笑不出来。 季燃看起来要碎掉了,而她是让他破裂成碎片的刽子手。 “尤旎,睡Alpha很舒服吧?跟儿子上过床了,还能跟老子上吗?” 平地一声惊雷,尤旎彻底愣在原地。 第20章 20 “季燃,旎旎是我太太。”…… 季燃双眼通红, 白皙的脸颊染上粉色,死死地盯着她。 他说话的音量不大,也不小, 尤旎感觉到不少人正朝他们这边看。 这可不行。 她的扮演任务不能失败的。 尤旎喝了口橙汁润润嗓子, 避开季燃的注视, “那天不是我睡得你, 是你不由分说睡了我。更何况, 我也不知道我丈夫和你是父子。” “你丈夫?”季燃气得双眸湿润,气笑了, “称呼换的真快, 前天不还恭恭敬敬地叫季先生吗?” 尤旎没想到先是这个称呼刺激到了她。 好吧, 她其实是故意这么叫的。谁知, 还真被她试探出来了呢。 “怎么不是你睡了我?你去问问有哪个Alpha睡了别人之后屁股疼的?!” 小少爷,你是真的脸都不要了。 尤旎捂眼, 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好几步。好丢脸,会不会有人听到…… “你还躲?!” 看到Beta的动作, 季燃气得胸口疼, 恶狠狠地拽住了尤旎的胳膊。 ……小少爷,你也不看看周围人都在好奇地打量你呢。 没有周不群,你怎么能安稳活到现在。 尤旎叹气, 周不群在跟旁边的人打招呼, 巧妙地化解他们刚刚的争执。 她此刻庆幸, 为了清净自己选了个人少的安静角落。 不然,季家的独苗苗被她上了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季燃还在愤怒地看着她,手腕被握紧,力道还越来越重。她听到季燃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隐秘的几乎听不到的抽噎声。 怪委屈的。 早就留在孤儿院的良心忽然回来了一点, 尤旎转了转手腕,不等季燃怒吼出声,另一只手轻轻按上他的手背。 悲痛欲绝的大型猫猫就这么被摁在了原地。 “小少爷,人多眼杂。” “我可以被人质疑嘀咕,但小少爷身份尊贵,名声在外,不能染上污点的。” “对不对?” 季燃像一只被拎住后颈皮的猫猫,完全静止了。 抽噎声反而变明显了许多。 “等人都走了,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小少爷怎么和我算账都可以。” “好不好?” 不好。 然而,季燃听到自己喉间溢出一句嘟囔:“嗯。” 尤旎双眼一亮。 不是,这也太太太好哄了吧?! 她直接把原本想好的哄骗……不是理由咽了回去,惊奇地打量了一眼面前微垂着眼的Alpha,奖励似的揉了揉他的手指。 少年的手指修长漂亮,白得几乎透明,掐一把都会留上红痕。 怪涩的。 感觉到季燃逐渐平复的呼吸,尤旎想要收回手。 毕竟,他爹还在场呢。 然而,少年微微偏了偏身子,高大的身体挡住她半边身子,也巧妙地挡住周围人可能注意到的目光。 他原先用力握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乖乖送到她手下。 尤旎:“?” 季燃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横了她一眼,手背往上蹭了蹭。 一道天光划过脑海,尤旎明白了! 她任劳任怨地捏过少年的手指,一根一根摩擦,还用上了自己从犄角旮旯看到的按摩技巧。 余光瞥了眼,小少爷眼尾红痕尚未退散,但好歹不再有怒色。 抿成一条线的嘴巴也有了松开的迹象。 太太太太好哄了吧! 尤旎窃喜。 早知道季燃这么傻白甜(不是),那天晚上她就不溜走了。 小少爷会愧疚吧,会愧疚不已地把自己送到她嘴边,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季家了。哪至于像现在,搞得这么麻烦且狼狈…… 尤旎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虽然她心理活动颇多,手指按摩却没有丝毫落下,直哄得小少爷头皮发麻,爽得两眼泛泪。 “旎旎。” 尤旎立马收手,迅速看向来人,果断走到季宥礼旁边,自然无比地挽上他的胳膊,亲昵道:“阿礼。” 女人的温度还残留在手指上,季燃呆呆地看了几眼,有些茫然地看向来人。 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如此迅速的转变。 等看清女人脸上甜蜜依赖的熟悉表情后,季燃气笑了。 被她按揉的手指攥紧成拳,这个神情,原来她嘴里那个长辈,那个长辈也是季宥礼?! 怎么,生怕让他爸看到他们相处是吧。 躲他躲得像洪水猛兽。 季燃盯着尤旎,她看向他时陌生的神情如刀子一般狠狠戳进他的心窝。 不见血,却疼得让人遍体生寒。 “阿礼,是不是我们要上去了?”尤旎躲避着季燃的眼神,心里无奈。 小少爷,一定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不知道来日方长啊少爷。 尤旎心累,轻轻拽了拽季宥礼,终于让他把注意力从自己儿子身上移开。 “季燃,旎旎是我太太。看在你们互相认识的份上,也不强求你改称呼。”他抬了抬眼镜,双眸波澜不惊,“但是,该有的礼貌和尊敬,必须要有。” 完了完了。 小少爷怎么会忍受这种奇耻大辱。 谁知,季燃捏紧了拳头,双眼通红,却什么也没说,闷头走了。 哇哦。 尤旎看了眼季宥礼,啧啧称奇。 看来这父子俩是一边倒的实力压制啊。 尤旎在脑中盘算,面上仍然带笑,挽着季宥礼的胳膊走在被人为分出的小道上。 参加宴会的客人们都在看着他们,看着闪婚的季家掌权者揽着他年轻的Beta妻子步步登上高台。 大厅渐渐安静下来,季宥礼在感谢大家到场,说着些陈词滥调的开场白。 尤旎百无聊赖,安静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当一个漂亮又听话的花瓶。 她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的,更清楚季宥礼选择她的理由。 无聊往下看想认认人的时候,她看到了醒目的白金脑袋。 还以为他走了呢。 尤旎在上面光明正大地看着他喝酒,一杯又一杯,周不群在旁边欲言又止。 她站在高处。 客人们看不清她在看什么,季宥礼在她旁边也注意不到。 尤旎看得认真。 喔,三杯了!还是白的! 周不群拦住了。 哦,换了红的。 等季宥礼说完,尤旎掰着手指头,已经数到了第七杯。 虽然一杯里面酒液很少,大家族嘛总会有那么些瞎讲究的,但是加在一起也不少了。 季燃的酒量…… 说实话挺烂的。 垂在裙侧的手被握住,捏了捏。尤旎回神,看向自己的丈夫,双眸如水,软绵绵的蕴满了依赖。 季宥礼心中那点莫名的情绪忽然就散了,他十指相扣,扶着妻子走向客人们。 果不其然,到场的人纷纷祝贺他们百年好合。 季宥礼面带笑容,始终保持着得体从容。尤旎站在他旁边,脸都要笑烂了。 这场宴会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似乎也看出来一些门道。 到场的人里,除了周家和季家在京城的地位相当,其他代表实力大多落了一截。季家以抑制剂研究称霸商界,周家则是具备完善先进的信息网络,星聊这个人们普遍使用的通讯工具就是他们研发的。此外,京城三大家族鼎立,还有一家姓李。 尤旎对李家的了解不多,从只言片语中大概推测出李家正在没落。李家之间也进行信息素研究,针对Alpha设计的止咬器最开始就是他们研究出来的,但季家崛起后,李家便逐渐从这一领域退出。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和新起家族相比李家的实力仍不可小觑。 而这次晚宴,其实就是一场站队。 她仔细观察过,在场的人彼此熟悉,言谈间并没有针锋相对,并且话题中心都是季家,或者说季宥礼。除了周家那个叔叔和不着调的周不群,其他人应该都意图和季家交好。 尤旎直观感受到季家的强大,这是一个庞然大物。 “宥礼啊,这都领证了,什么时候办婚礼啊?”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地问,唤回了尤旎的思绪。 啪嗒咔嚓—— 宴会上并不安静,甚至有些闹哄哄的。但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却那么明显,明显到尤旎立刻识别出声源,和季燃平静的桃花眼对视上。 “在等一年吧,旎旎还在上学,等她稳定了就办。”季宥礼从容不迫,伸手揽上男人的肩膀。他也想循声看去的动作骤然被打断了,自然地被季宥礼引回了注意力。 “好好好,到时候一定要吃上喜酒。” 两人谈笑风生,继续说了一些客套话。 尤旎却觉得如芒在背。 被季宥礼握着的手心已经变得濡湿,他用的力气有些大了。有人在旁边,尤旎不好挣扎,只能任由他握着。而就在她前面,隔着两张桌子,季燃明目张胆地盯着她。 他的桌上已经歪倒了好几个酒瓶。 周不群去哪了,也不知道劝劝他。 尤旎垂眸,努力忽视那道粘腻的要将她吞噬的视线- 将近凌晨,宴会终于散场。 尤旎和季宥礼两人跟客人们告别,等人都走光了,时针已经指向了第二天。 不受控制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困了吧,今天辛苦你了。”季宥礼说。 尤旎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抽回手甩了两下,“老板满意就行。” 右手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季宥礼微不可察地捻了捻手指,微笑:“走吧,上去休息。” 就等他这句话! 尤旎直接转身往屋里走,鱼尾裙配高跟鞋,这简直是对她身体的摧残! “喂,嗯,嗯好,等我二十分钟。” 哇哦,看来没法一起上楼了。 果不其然,季宥礼抱歉地举了举手机,“研究所那边出了点意外,我得去看看,今晚应该不回来了……” “嗯嗯嗯好的没问题,我一个人可以的!” 季宥礼哑然,已经到嘴边的安慰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抬了抬眼镜,面带微笑,“好,有什么吩咐直接找管家就行。” 看着季宥礼的车缓缓驶出,明亮的尾灯也消失在眼前。 尤旎彻底松了口气。 站了一晚上,她要累死了。 甩掉高跟鞋,尤旎赤着脚缓缓走上楼梯。 上面铺了厚厚一层地毯,踩上去很舒服。 至少让她有些酸痛的脚舒服了很多。 拐出楼梯口,她伸了个懒腰,满心想着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直到她在—— 她和她丈夫的卧室门口前—— 看到了她的继子。 有点炸裂。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30 第21章 21 季燃啊,你现在好像一只小狗哦…… 季燃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慢吞吞地抬头,惨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 尤旎原地思考了片刻,抬脚, 走向他。 她困了, 想睡觉。 高大的主卧门前, Alpha的身形都显得有些娇小。季燃蹲在地上, 很乖巧的双腿并拢的姿势, 双手抱着膝盖。 脑袋高高昂着,白皙修长的脖颈挺着, 似引颈受戮的天鹅。 硕大的金色耳坠垂在颈侧, 划出了淡淡的红痕。 脆弱与精致并存, 尤旎吸了口气。 她想到刚刚在手机上看到的消息。 【周不群:季燃状态有些不对劲, 你别惹他,哄哄他。】 【尤旎:?】 他似乎也察觉出这句要求的荒谬, 立刻换了话术:季燃很关心你的,我跟他一起长大, 他只对你这么特殊。 【尤旎:哦。】关她屁事。 这种特殊就是在她面前横眉竖眼、傲慢嚣张、每天都生气第二天又莫名其妙把自己哄好了的特殊吗? 明天他还会自己把自己哄好的。 尤旎打了个哈欠, 觉得周不群怀疑地他喜欢她,变得荒谬起来。 虽然在晚宴之上,看到他那样愤怒的时候, 她是有点怀疑的。 看来她也喝酒喝多了, 在Alpha的美色面前, 她竟然会忘记大学四年跟这人的恩怨情仇。 不对,只有怨和仇。 尤旎直接忽略了仰头看她的季燃,握上门把手,下压。 哦,这门是向外打开的。 垂眸看向阻挡她开门的障碍物, 尤旎开口:“起来。” 延迟了三五秒,障碍物迟钝地摇了摇头,嘴巴抿得紧紧的。 尤旎看到红润的嘴唇被他牙齿一咬,已经开始泛白。 好……好脆弱。 像个陶瓷娃娃。 “尤旎,”季燃叫她,一张嘴就是淡淡的酒味。 忍不住捂了捂鼻子,哥们你这是喝了多少?红的白的黑的绿的大杂烩是吧。 忽然,他的眼圈泛红,一大颗泪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 “你嫌弃我……” 尤旎淡定地放下手,嗯了一声。 “…我爸…我爸他喝酒了,你你你…也会嫌弃他吗?”季燃抽抽噎噎,打了个酒嗝,接着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悬在眼眶中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当然,她平等无差别攻击所有喝醉酒的男人。 但她说出口,却是电视剧中秀恩爱的无脑女配的甜腻语气:“当然不会了,阿礼是我的Alpha。” 地毯被攥起一个凸起,高低错落,季燃双眼漆黑。 “为什么突然结婚?”他质问,双眼被泪水洗刷得格外清澈。 尤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擦掉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她又按了按门把手,示意的意味很明显:“季燃啊,你现在好像一只小狗哦。” 抱膝而坐的少年呆了呆,伸胳膊用力擦掉泪珠,不理她的调侃,也不移开挡门的身体:“为什么和他结婚?” 啊,不依不饶的。 尤旎低头,俯视着小少爷头顶的发旋,“因为阿礼能给我想要的啊。” “阿礼,阿礼,阿礼。”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叫的真亲切啊。” 尤旎伸手,终于摸到了让她觊觎已久的软发。 季燃嘶哑的怒声戛然而止,呆呆地仰头,僵在原地。 尤旎曾经这样摸过她弟弟的头发。 季燃喉结上下滚动,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了上来,心跳得越来越快。 手感果然如她想象得那样。 绵软得像一颗小蛋糕。 因为进不了门睡不了觉的烦闷散去了些,尤旎搓了好几下,看着手指穿梭在白金发丝中。 昏黄的暖灯下,头发的色泽更加温柔。 季燃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乖乖蹲在原地,任由她摸来摸去。 把他的脑袋当成了有趣的玩具。 两人一站一蹲,和谐得仿佛从来没有争吵过。 过了很久,尤旎玩够了,收手。 然而,手腕被人握住,小狗露出了獠牙。 “他能给你什么我不能给的?” 温热的手掌自手腕向上,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次换他给她手指按摩了。 季燃的手指很长,感觉起码比她多了一个骨节,轻拢慢捻,怪舒服的。 尤旎没拒绝他的按揉。 “是啊,你给不了。” 小少爷,就让我看看你的真实想法吧。 喜欢这个词,会用在你身上吗。 捏着她手指的力道突然加重了,抽噎声响起,他胡搅蛮缠:“你睡了我。” ……干嘛呀小少爷,只能挑软柿子捏的吗。 比不过季宥礼,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是吧! “那是你睡了我,不要颠倒黑白啊小少爷。”尤旎叹了口气,回握住季燃的手掌,主动权转移到她手中。 她想把人拉起来。 还好季宥礼说他今晚上不回来了。 “你睡了我还不负责……”季燃质问,声音含糊含糊的。 尤旎动作一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这么拉着季燃的手愣在原地。 喝醉酒后,他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这种怨夫的语气是闹哪班啊哥们。 尤旎松手,季燃的胳膊被甩开,耷拉下来。 她踢了踢他,像个无情的渣女,“困了,要睡觉,有事明天说。” 季燃被她踢得身子挪了挪。 因为蹲的时间有点久,有些腿麻,他一个不察歪倒在地。 坏了…… 果不其然,泪珠吧嗒吧嗒地滚落,沿着下巴淌下来,地毯被洇出一团暗色。 “你还推我。”他更委屈了。 一把握住尤旎的小腿。 嘶—— 季燃的体温偏高,她的体温偏低,再加上一直穿着裙子,小腿裸露在外面,被夜晚的秋风吹得更凉了。 尤旎被他碰得一烫,下意识想要踢开。 然后被握住。 她赤着脚,就这么踩了上去。 闷哼声响起。 尤旎:“……” 是踩上了大腿,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叫什么叫。 贴着薄薄的西装裤,热度源源不绝地从相贴之处传来。她动了动,季燃猛地弯了弯腰。 尤旎:“……” 不是,她发誓,她真的是无意识动的! 大腿肌肉蹦起,尤旎毫不迟疑地踹了上去。Alpha吃痛,下意识地松开捏着脚腕的手。 “你易感期了?不能吧不是才结束……”尤旎喃喃,怀疑地看着季燃。 少年的脸色发黑,整张脸都不悦起来,偏偏脸颊泛红、双眼湿漉漉的。 一副被爽到的模样。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你才易感期!” “beta没有易感期啊。”尤旎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 季燃撑着小臂起身,高大的身躯遮住了昏黄的灯光。 一大片阴影覆盖下来,酒气淡淡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季燃往后退了退,精致的五官映出阴影。 “我爸知道你睡了我吗?” 不是,怎么又绕回去了。都说了,是你睡了我啊! 尤旎压下门把手,没了障碍物房门终于开了。 “不知道啊,你去问问他?” “……”季燃默不作声,盯着女人的后颈,那上面干干净净的。 洁白如雪。 他舔了舔唇,“结婚第一天丈夫就不在,你们感情不和啊。” 明知故问。 他能不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的吗。 尤旎冷嗤,打开了主卧的灯。 白色的灯光有些刺眼,尤旎眯了眯眼,慢吞吞地进去。 房门没有关上,留下一小半空隙。 足够外面的人看清她在做什么。 尤旎淡着眸子,把头发放下来。 绑了一天头发,拽的她头皮好疼。 季燃站在原地,走廊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脸上明明灭灭的。 白色灯光和黄色灯光交界处,似一条天堑,隔开两个世界。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从门缝中看到女人放开了头发,正懒洋洋地梳着。 白皙的后颈完全暴露在他眼底。 季燃动了动腿,往前走了一小步,又猛地停住。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努力压下沉重的呼吸。 在握住女人小腿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只是醉酒的脑袋有些沉重,他放任自己循着本能,直到女人踩了上去。 酒彻底醒了。 这是父亲的女人。 季燃往后退了一大步,踉跄间差点儿绊倒。 他无措地理了理领带,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落在地毯上,脚步声仓促又沉重。 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尤旎弯唇,眼神发亮,慢条斯理地把头发扎了个松散的低马尾。 啊,小少爷该不会真的…… 喜欢她吧?! 第22章 22 妻子:尤旎;儿子:季燃 尤旎是被暴雨声吵醒的。 雨水像是从高空倒下来一样, 哗啦啦地泼向地面,冲刷着万物。 尤旎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钻出头, 又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勉强清醒过来。 这瓢泼大雨根本当不了白噪音, 只能当噪音。 摸了摸床头柜, 手机屏幕亮起来。 上午九点整。 啊, 好早啊。 迷迷糊糊地发了会呆, 尤旎拿起手机,开始一个个回消息。 季宥礼昨晚上礼貌地问了问她身体舒不舒服, 虽然有他在旁边挡酒, 但毕竟他们是这场晚宴的主人公, 尤旎不可避免地喝了些酒。但没事, 她酒量很好。 昨晚睡前她看到了消息,但是没回。 思考了片刻, 尤旎也礼貌地回了句没事,还关切地询问他事情解决了吗?要不要回来一起吃中饭。 电视剧里依附金主的小白花O们都会这样, 尤旎觉得自己学得很好。 又回了几个同学的问候后, 尤旎皱了皱眉。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些人关系这么好了?竟然都在关心她现在在哪。 向下滑看到白荧的消息后,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盛丰集团更新了官网,年轻董事长一直讳莫如深的家庭关系公布了。 点进去链接, 卡了好一会儿, 尤旎才慢吞吞地看到企业官网的logo。 接着, 跟慢动作回放似的一点点露出照片和文字。 尤旎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空白的人物关系一栏终于出现了更新。 妻子:尤旎;儿子:季燃。 她的证件照和季燃的证件照并排,分别位于姓名下方。 难怪这么多人过来“关心”她,尤旎冷笑一声,退出官网界面。 这上面的信息还没有张生发她的那份PDF给的详细。 【白荧:学姐, 要不让周不群把消息往下压压?那些媒体也太恶心了,编故事也编得跟粑粑一样。】 白荧的消息弹出来,十分情绪化的表达让她下意识地联想到她义愤填膺的模样。 尤旎敲字,拒绝了她的建议并说她会处理。 白荧很快发来一个小猫趴下的表情包,上面滚动着“好吧~”。 已读不回或者已读乱回,尤旎很快把未读消息清空。 白荧的建议在脑中来回转圈。 怀着无法言说的好奇心,她浏览了一圈各大媒体的胡言乱语,很快沉浸在吃瓜的氛围中。 这也太会编了吧,那群写小说的不得过来看看,取取经啊!这么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起承转合放满了钩子的精彩绝伦的狗血豪门三角恋故事! 除了媒体辣评,还有写手和画手隐藏其中浑水摸鱼,里面点赞最高的是一篇“同人”。 父子二人都爱上了平平无奇的Beta,开始了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你来我往的故事,最终以父亲胜利而告终。但是,令人难过的是,平凡女Beta只是为了父亲的钱和权,在婚后她巧妙周旋在二人中,最后…… 【你已经看完最新章啦,请友善催更哦~】 尤旎怒投好几个雷。 多友善啊。 哎,看完了自己的热闹,尤旎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里的床很舒服,这里的服务也很好,比她在江城苦哈哈赚钱租房舒坦多了。要不说金钱能使鬼推磨呢。 看看,她现在不就是,还能给调侃她的辣评点个赞呢。 消息发酵得过快,尤旎根本不相信这是正常的。 乱七八糟的消息一齐迸发,矛头指向的全是她和季宥礼。当然,那些恶毒的话大部分还是针对她的。 周不群能管什么用,当事人都没发话呢。 尤旎冷嘲,双眸晦暗。季宥礼没有在里面推波助澜,她是半点不相信。 手机震动了一下,刚刚想到的人就发来消息。 【外面暴雨,我暂时回不去。回江城的高铁停了,你和季燃先在家里休息休息吧。】 季燃还在啊。 也对,外面暴雨,这个娇惯的小少爷怎么可能舍得冒雨出去。毕竟,他才算是这栋别墅真正的主人。 尤旎懒懒地回了个ok。 【季宥礼:网上的消息你别放在心上,我已经让张生去处理了。家里的厨师做了你爱吃的,下去吃饭吧。】 她还以为他不会解释呢。 尤旎挑了挑眉,脸上没什么感情,发出去的文字却甜得腻人。 关掉手机,尤旎洗漱了一番,慢吞吞地下楼。 很不巧,就在楼梯口和季燃面对面撞上。 小少爷看起来也是刚睡醒,惺忪着眼有些呆萌。往常每次都要精心做好造型的他迟钝地抓了抓脑袋,鸟窝一样的头发更乱了。尤旎视线追着他的手,看到他侧脸上被压出来的红痕。 季燃终于发现了她。 尤旎眼睁睁地瞧着他立马换了副神情,眼神冰冷,目含不屑,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就快步走下楼梯。 他腿长,下楼的时候一个踩俩,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 人格分裂吧这孩子,还是醉酒的时候可爱。 尤旎撇撇嘴,也不急着追上去,慢悠悠地晃悠到楼下。 “太太,午饭准备好了,您现在吃吗?”当时陪着她挑礼服的佣人过来,面色恭敬。 尤旎记得她,点点头,“柳绮,叫上小少爷。” 既然季宥礼让她照顾一下季燃,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忍受一下少爷的坏脾气咯。 她坐在餐桌上,等了几分钟,季燃都没有出现。 柳绮在旁边尴尬地笑。 她对这里的打工人表示深深的敬佩,照顾这位公主病不太容易吧。尤旎投以同情的目光,接着麻溜地拿起筷子吃饭。 她可是等了人的,季燃自己耍脾气,她总不能饿肚子吧。 毕竟,她可是劳心劳力地等了340秒钟。 刚吃了第一口,季燃来了。 他冷着一张脸,恰好看到尤旎夹起一块香喷喷的肉塞进嘴里。他瞪大了眼,张嘴就想谴责,又突然想到自己还在跟她冷战,只好闷着脑袋坐下来。 拉开椅子的时候发出了好大一阵动静。 公主病。 尤旎无声地嘟囔一声,眼疾手快地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她可是看到了,肥瘦相间的恰恰好的肉不多,其他的要么肥的多,要么瘦的多,难得有几个肥瘦相间的又长得歪瓜裂枣。 就这么来往了几次,季燃一直绷得紧紧的脸差点破功,他要气笑了。 只要他表现出一点想吃的念头,对面就会飞快探出来一双筷子,精准地夹走他的目标。 吃顿饭,吃得像打架。 季燃索性放下筷子,无声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时不时地冷哼一声,或者重重地叹口气,又或者阴阳怪气地啧一声。 尤旎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个小时。 而季燃,他竟然就这么坚持地看完了一个小时吃播! 太要面子了吧…… 试探结束,尤旎抽了张纸擦干净嘴角,熟练地开始哄人:“小少爷,虽然我们的关系发生了一点点变化,但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感情的是吧。” “我和你有什么感情?笑话。”季燃直接呛道,眼尾又开始泛红。 ……尤旎沉默了一瞬,“好吧其实是这样的,外面的暴雨有点大,天气预报显示会持续三两天。为了你的父亲不被家事分心,我们就和平相处个几天?” “你放心!昨天晚上的事我丝毫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季燃似乎更生气了,漂亮的桃花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椅子拖拉的声音响起,他脚步踩得重重的,走开了。 唔,没有否认。 那就是默认咯。 尤旎托腮,漫不经心地给盘子上将要摆成心形的虾壳补齐了缺失的最后一块。 一颗红彤彤的心落在瓷盘上- 自那次餐桌上不欢而散后,她和季燃两人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大概表现在: 两人每次都一起吃饭,但餐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刀叉筷子迅速移动的声音,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两人偶尔会在楼梯口遇到,毕竟季燃的房间就在楼梯旁,他们都把对方当成空气,却在楼梯上你挡着我我拦着你;如此种种。 白荧吐槽:小学鸡。 周不群在旁边煽风点火:打起来打起来。 尤旎丝毫不在乎他们的锐评。因为暴雨他们被关在别墅里,也没几个活人,她只好把季燃当玩具玩玩了。 毕竟,看他生气得满脸通红或者眼尾泛红,实在是一件非常下饭的事。 当然,因为某次意外,他们之间默契的冷战被季燃意外打断。 那天她和季燃都在客厅沙发上,她在看狗血豪门电视剧,季燃在游戏里厮杀。 两人的音量都调到最大,主打一个吵到对方就算赢。 巧的是,她坐在沙发的一头,季燃坐在单人沙发上。忽略沙发的不同,他们其实是相邻的。 尤旎看得正上头,结果意外拿错了手机,手机主人正停留在一个讨论贴上。 熟悉的同人画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熟悉的夹心饼干,熟悉的发色五官。 甚至于服装都是官网证件照上的那一身。 “我靠变态啊!” “你干嘛拿我的手机!!!” 他们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 季燃脸色爆红,一把夺过手机。尤旎不敢吭声,默不作声地挪了挪。 远离他,坐在了沙发最那头。 “不是,我就是刷手机的时候误点进去了,它热度最高在最前面……”季燃张了张嘴,耳朵通红,背过身,僵硬着解释。 尤旎扒拉着手机,面色平静无波,和刚刚的惊恐截然不同。 她慢吞吞开口,声音微妙地染上了淡淡的死意:“嗯嗯嗯你说得是。” ……季燃觉得自己洗不白了。 星网上关于她的讨论帖子忽然少了很多。不会是季宥礼的手段,他既然特意让这些舆论发酵,自然有他的目的,没达成的话他是不会停手的。更何况,如果是他主动撤舆论,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帖子一个帖子的消失,应该是批量消失的。 白荧悄悄告诉她,周不群在昼夜不休地炸网站,守着手机任劳任怨地教对面的人怎么当水军。 谁能使唤得动周不群,又有谁能让周不群亲自教人。 只能是一个人。 她是相信季燃说的,毕竟就在刚刚,那条帖子被屏蔽掉了。 尤旎说不上自己心里有何感受,她只是叹息一声。 小少爷好像比她以为的,沦陷的还要深?那么这个底线在哪里呢,如果面对他的父亲…… 夹心饼干同人图事件后,季燃开始退让,似乎在补偿。 尤旎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今天没有下雨,她决定给人最后一剂猛药。 穿好鞋子,她拿起旁边的雨伞,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咔哒—— “你要去哪?”一声质问从身后响起。 鱼儿咬钩了。 尤旎舔了舔唇,看向客厅里刚刚放下游戏机的少年,无辜道:“我想去看看阿礼。” 第23章 23 利剑与剑鞘 直到坐在盛丰集团公司大厅的沙发上, 尤旎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敛起来。 季燃的反应实在是太好玩了。 好玩到,让她忍不住想要逼迫他做出更多反应。和他相处快四年,都没有他这几天表露出的情绪有意思, 让她心痒…… 说出要去找季宥礼后, 她就站在玄关处, 特意回头观察季燃的表情。 看到他猛地起身, 嘴巴紧抿, 从愤怒不满到不可置信再到安慰自己。 脸色几经变换,尤旎都能猜到他的心理活动。 对她要去见季宥礼生气不悦, 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要去见他爸, 再想起她的身份努力安慰自己…… 真是太好猜了, 全都表现在脸上。 说话时的腔调…… 尤旎弯了弯唇, 眸中笑意愈来愈重,那副腔调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 不甘, 惊疑,愤怒, 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啊, 她关上门后,该不会小少爷又眼圈泛红了吧。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季燃这么容易哭? 尤旎眼中又浮现出笑意。 “小姐,董事长正在开会, 麻烦您再等等。”前台姐姐给她倒上水, 语气温柔。 拉回了尤旎渐渐跑远的思绪。 她点点头, 随手拿起前台顺便放到桌上给她打发时间的杂志,漫不经心翻阅起来。 隐隐约约的讨论声在她身后响起,尤旎竖起耳朵。 “她就是季董的太太吧,也太年轻了……” “听说是个Beta,季董可是个Alpha, 怎么会娶一个Beta啊。” “我看比Omega好,O发热期太折磨人了,咱们董事长是个工作狂,哪能愿意定期安抚的啊!” ……不得不说,你真相了一半! 尤旎翻了一页杂志,收回思绪,渐渐沉浸在里面。 这上面讲了盛丰集团的发家史。 盛风集团到季宥礼手里已经传承了三代,曾经在季宥礼的父亲季慈手中实现了一个小高峰,跻身京城大企业行列,又在季宥礼掌控后实现了更高成就,跻身三大家族之列。随着季家崛起,李家没落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 季家、李家、周家,这三大家族关系错综复杂,各种秘辛八卦,尤旎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那些是编的。 季慈让季家扬名,靠的是抑制剂。盛丰集团扎根医疗行业,季慈在位时开始自主研发,旗下研究所的数量和规模呈井喷式发展,等季宥礼接手后,宣布问世的特效抑制剂更是让盛丰成为龙头企业,无人能出其右。 李家几乎被驱逐出抑制剂生产领域。 尤旎看向杂志中央印刷的照片,穿着西装一脸淡漠的Alpha平静看向镜头。 仿佛在和他对视。 季宥礼的脸上出现一片阴影,尤旎抬头看去,刚才的前台姐姐一脸温柔,却也掩饰不住惊异和好奇,“小姐?季董让您上去,可以跟我走。” 尤旎嗯了声,合上杂志,慢吞吞地跟上去。 她们走得是单独电梯,空无一人。引她过来的前台在摁下楼层后便离开了,电梯间内只有她一个人。 尤旎松了口气。 虽然一路走来没有任何人搭话,但背后的小声讨论和投过来的各种眼神依然让尤旎感觉到不舒服。 即便她在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该死的舆论…… 穿过拐角,前台说的董事长办公室就到了。 尤旎深吸一口气,敲门。 咔哒一声,门直接开了。 尤旎挑了挑眉,进门时脸上已经勾勒出柔软的笑,“……阿礼。” 准备好的措辞戛然而止。 张生一身狼狈,垂着头伫立在办公桌前。 他刚好挡在季宥礼面前。 尤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冷冷淡淡地让张生离开,“出去吧。” 擦身而过时,尤旎看到张生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一层又一层,叠在一起,隐约有些泛紫。 她迅速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往里走。 那些巴掌印看起来像是自己打的,自己掌掴自己……? “旎旎,你来了。”季宥礼合上电脑,起身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 尤旎接过,道了声谢谢。 偌大的办公室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尴尬。 尤旎抿了抿唇,佯装喝水,小口小口地喝,生怕本就不多的水被她喝光了后,她没事干只能尴尬。 “不是有事过来找我吗?怎么又什么都不说了。”季宥礼问。 哈哈,本来有事的,看到张生被揍得那么惨她又不敢说了…… 据她所知,张生跟了他十几年了…… 尤旎吞了口口水,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季宥礼:“张生他……他……” 说不出口。 “做错事了,要罚。” 很好,幸好没说出口。 尤旎尴尬一笑,捏紧了杯子又喝了一小口。 心却沉了下来。 季宥礼毫不在意地向她展露獠牙,表现出隐藏在温和面孔下锋利的一面。 和张生擦肩而过一定是他预料好的。 他想让她看到。 但是为什么? “那个,季先生……”尤旎放下水杯,看向专注工作的季宥礼,“我记得您说过我可以向梁医生寻求帮助。” “对。”季宥礼并未抬头,敲击键盘的声音持续不断,“梁辰鱼的联系方式我给你了。” 尤旎暗暗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往外蹦,“是的,但是他不回消息。” “……”季宥礼终于停下手,看向明显有些生气的女孩,小幅度地牵了牵唇,“想找他做什么?我和他讲。” 目的达成,尤旎舒服了。 走到他办公桌前,把一直拿在手里项目计划书递给他,“我们比赛的项目,就缺一个中心数据了。但是学校实验室的设备完成不了,我查了查只有盛丰下面的破晓实验室有最新设备,我想借用一次……” 越说,尤旎的声音越小。 医用研究设备格外昂贵,购买维修和使用的成本都十分高昂,她跟梁辰鱼根本没有交集,贸然借用设备其实是有些不太礼貌的。 “原来是这个,你直接去找他吧。”季宥礼轻笑了一下,微微扯了扯右手的皮手套,把计划书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你,你不看看吗?”万一她这项目不仅毫无研究价值还浪费钱浪费资源呢。 尤旎收回落在他的皮质手套上的目光,看向季宥礼。 Alpha摇摇头,她莫名读出些俯视和宠溺的意味。 就像在看小打小闹的调皮孩子。 “江城大学参加国赛的项目自然经过院系选拔了的,况且你想出来的创新点很妙,梁辰鱼会喜欢的。” 咚——咚—— 又咚了一声。 心脏跳动的声音有些大。 尤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室内的空调温度有些低。 “……你,你都知道啊。”她低头,翻了翻计划书的内页。 一百多张纸,厚厚的一沓。 创新点是她最近想出来的,即便是项目组的人,也只有白荧清楚地知道她所有设想。但是刚刚,季宥礼全说出来了。 从灵感到依据,再到她做出的诸多实验,甚至失败的细节都有。 “张生收集的资料。”季宥礼指了指桌子一角,漆黑手套落在光洁的白纸上。 尤旎疑惑地打开,瞳孔骤然紧缩。 ……全是她的资料。 白纸黑字、彩色照片,比她的计划书还要厚。 从出生到现在,很多尤旎都忘记的事情仍然被记录其中,详细到她这些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 毛骨悚然。 忍不住让后退了一步,厚厚的资料掉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 季宥礼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半蹲捡了起来。 黑色皮革手套摸了摸封皮,将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擦掉,重新放回办公桌。 女孩低垂着眉眼,他轻易看出她在发抖,下唇被咬得发白。 吓到了吗…… 季宥礼伸手,缓缓摸上女孩的后颈。 皮革冰凉的触感传来,尤旎整个人一僵,下意识躲开。 季宥礼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两人僵持着,都没有人开口。 “旎旎,这一年婚约我需要保证彻底的安全。你放心,一年后这些资料我会全部销毁。”季宥礼放下手,看着女孩头顶的发旋。 沉默了好半晌。 尤旎张了张嘴,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线:“意思是,这一年无论我干了什么,你都会知道?” 对方沉默。 尤旎闭了闭眼,苦笑。 默认了啊。 早上出门时灰白的天空骤然变得昏暗,漆黑如墨,阴沉沉地压了下来,让人喘不动气。 暴雨突至。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急促而剧烈,暴雨声格外响亮,让尤旎的说话声都模糊了许多。 “好,我要加个条件。”- 出门时,尤旎又碰到了张生。 他脸上的伤果不其然开始泛红发紫,隐隐有破皮的倾向。 “夫人好。” 脚步顿了顿,她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继续向外走。 咔哒一声。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家主。”张生躬身。 “药。”季宥礼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药膏,推了推,“这季度的分红刚刚打给你了。” 张生笑了笑,摘下眼镜,对着手机摄像头给自己抹药,“被打一顿收了七百万,我赚了。” “要不工资降点?” “呃呃那还是别了哈哈。”张生呲牙咧嘴地抹药,毫无人前成熟稳重秘书长的气质。 “掉财眼里了。” 调侃完,季宥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扣上笔帽又开开。 一时间,咔哒咔哒的响声不绝于耳。 张生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家老板心里又烦了。 只要他心情烦躁,季宥礼手上动作就会不停,扣笔帽是他最常见的小动作。 相处十几年,他也能隐约猜出些什么。 “只是看到那些调查资料,她就会按照您设想的那样做吗?”张生问。 “嗯,会的。” 季宥礼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布,一点点擦拭镜片。 “尤旎最看重隐私和自由,这些东西摆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会丧失安全感的。人一旦觉得危险,就会寻找其他出路。” 张生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是这样的。 “您这样做相当于把尤小姐完全推开,但是她明明……” “尤旎是一把剑,这把剑要足够锋利,可以一击必中。在此之前,她要经历苦难、折磨,把自己锻造得格外锋利。”季宥礼扣上了钢笔笔帽,裸着的另一只手摩擦着笔杆上刻印的符号,双眸平静漠然,吐出的字却残忍无情,“剑是要有剑鞘的,剑鞘不会是我,也不能是我。” 咔哒。 季宥礼放下钢笔,看向窗外的雨帘。 他忽然响起尤旎进来时,怀里只抱着厚厚的计划书,似乎没有带伞。 “给尤旎送把伞,再叫辆车去破晓研究所。” ……张生叹了口气,无奈领命。 放下药膏,余光瞥见了一旁的调查资料。这些资料都是他耗费无数心血一点点收集出来的。 “那这些资料……?” “碎纸机。碎完后再彻底销毁。” 张生:“……” 行吧。 先是苦肉计,又是跟踪狂,尤旎总该死心了。 而实际上呢,他被打是演给她看的,那些调查跟踪也是假的,未来一年根本没有安排人手去跟踪她。更甚至,网络上喧嚣尘上的那些舆论,也是为了让尤旎厌恶他。 张生无法理解自己老板的做法,但他向来唯命是从。 等他急匆匆下楼追到门口时,却看到尤旎正和季燃站在同一把伞下。 这暴雨大得落在地上时,都能激起一阵阵白雾。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最后小少爷撑着伞护着尤旎坐上车。 雨伞倾斜着,淋湿了季燃的后背。 张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伞,苦笑一声。 家主,可能根本不需要你用上今天这些手段啊。 把楼下的状况一一告知,季宥礼回了一句“嗯”。 第24章 24 纯情小狗 尤旎没想到会在盛丰集团楼下见到季燃, 但转念一想,他是季宥礼的儿子,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狂风肆虐, 暴雨不歇。 她坐上副驾驶, 季燃双手沉默地搭在方向盘上。 启动前, 她颇为谨慎地问了一句车技如何。 季燃一声不吭, 飞速驶向主干道。 “……”幸好她留了一手, 及时抓住了把手,这才勉强没有磕到头。 也太小心眼了。 尤旎闭了闭眼, 安静地看向窗外。雨珠肆无忌惮地落在玻璃上, 砸出一颗颗水花, 红绿灯、车尾灯都变得朦胧起来。明明还是上午, 外面却黑得宛如傍晚。 “你去找他做什么?”冷不丁的,响起季燃平静冷漠的声音。 尤旎没有回头, 双眼虚虚地落在远处,“帮我们拿到实验数据啊, 没有你爸梁辰鱼怎么愿意帮我们。” 安静了一会儿, 季燃似乎不太相信,迟疑着,“……就这样?” “不然呢, 你以为我暴雨天出门是为什么?”尤旎扫了眼季燃, 从他高挺的鼻梁滑到下面, 浅粉色的双唇微抿,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紧张。 忽然,车窗微微拉下一点。 冰凉的风和密集的雨水急不可耐地钻了进来,尤旎一惊,瞪向旁边, “喂季燃,下雨呢你开窗干嘛?!” “……透气。” 他嘟囔了一句,右手灵活地转动方向盘,变道拐向,驶向破晓研究所。 副驾驶一侧的车窗又悄悄升了回去,季燃只留了他一侧的窗。 小小一条缝,却将外面的雨声和水汽一股脑地送了进来。 二十分钟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下车时,安静了一路的Alpha忽然开口。 “我爸他为人比较执拗,想要做的事没有实现不了的。虽然你不肯告诉我和他结婚的真正原因,但是尤旎,”他舔了舔唇,双目炯炯有神,“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 车内格外安静,尤旎任由安全带弹了回去,发出轻轻的砰声。 “季燃,你在以什么立场和我说这番话?” 季燃张了张嘴,又狼狈地闭上。 他脸颊涨红,脸上浮现出恼羞成怒的神色。 刚才那番话,对他来说不亚于示弱求和。 小少爷人生中第一次主动示弱,竟然被拒绝了。 尴尬、恼怒、后悔杂糅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季燃几乎立刻冷了脸。 他真是犯贱,这个时候凑上去干什么?! 生气时,他很容易上脸。 此刻,他上扬的桃花眼中似乎都燃起一簇簇火苗,眼尾洇出水色,鼻尖泛红,薄唇微抿。整个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狗,恨不得张嘴狠狠咬上几口。 “其实,我也不想和季先生结婚的。”尤旎余光瞥见他的神情变化,掐准了时机开口,熟稔地给狗狗顺毛。 话音刚落,季燃脸上的凶狠忽然僵住,双眼变得茫然。 她不禁弯了弯唇,“我还没有毕业,季先生却早已功成名就,同学们背后怎么说我我都可以猜到……” 声音低了下去,尤旎垂下头,双手捂着脸,露出白皙脆弱的后颈。 肩膀一怂一怂的,似乎在哭泣。 季燃霎那间愣住了,身子比脑子反应得还要快,手掌颤抖着搭上尤旎的肩膀,轻缓地拍了拍。 只敢搭上小小一块,又像被烫到似的剧烈抖了一下。 “我我……原来你跟我爸没……”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是说我可以帮你的,你你想干什么啊?” 左侧肩头柔软的触感断断续续的,尤旎心里惊了一下。 不是吧,小少爷这么纯情的吗?碰一下肩膀都要抖。 尤旎回忆了一下,相处三年多,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确实少得可怜。 “破晓实验室。”尤旎揉了把脸,勉强把自己的眼尾搓红,她转头盯着季燃,“我要进去。” 季燃迅速收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满脸愕然。 “破、破晓实验室?” 京城秋季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季燃的惊呼声显得尤其响亮。 车正停在破晓实验室门口。 高耸入云的大厦一眼望不到顶,穿着白大褂的研究院穿行其中,严肃静谧。 破晓实验室五个大字龙飞凤舞,雕刻在一旁的巨石上。右下角清楚地标注出盛丰集团的名号。 这就是盛丰集团旗下规模最大、成就最突出的实验室,也是广大AO最大程度免受情热期困扰的救世主。 虽然名字是实验室,但占地面积巨大,堪比一座商业大厦- 尤旎站在门口,看着季燃的跑车缓缓驶出,化作路上的一个小红点。 季燃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内。 天平的两端,一端是自己的父亲,另一端是曾经的死对头。 这个死对头还目的不明。 如果她是季燃的话,根本不会迟疑,甚至会把这个死对头亲手送到父亲面前。 揭穿她。 不过季燃的反应有些微妙了。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代表有突破的空间咯。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尤旎仰头看着面前这幢高耸入云的大厦,撑着伞缓步走进去。 她还是更想掌握主动权。 “你好,我是尤旎。我想见一下梁辰鱼梁医生,麻烦你帮忙转告一下。” 话音落,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从身侧传来。 尤旎抓了抓口袋里的钢笔,神经绷紧,看了过去。 梁辰鱼是个Alpha,信息素等级超高,这一生理优势让他显露出顶尖的信息素敏感度,在腺体研究领域撕开了自己的一条路。 年仅28岁,他的成就称得上前无古人。 他似乎刚从实验室出来,身上还穿着浅蓝色的防护服,即便做过实验他的防护服仍然是干净的。透明的防护镜柔化了他冷淡的目光,尤旎能感受到他正在盯着自己。 锋利如刀,笔直地刮过她的身子,仿佛有一个精密冷静的仪器在将她分割透析。 尤旎不禁搓了搓胳膊。 梁辰鱼现在给她感觉和初见时完全不一样,冷酷、漠然、不掺杂任何感情。 “这里。”他没有礼貌性的寒暄,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迈步向深处走去。 尤旎连忙回过神来,小跑步跟了上去。 “我让季先生帮忙联系的,你可能太忙了我发的消息都没有回音。因为时间比较紧,我只能拜托他帮忙联系,破晓实验室拥有国内最精尖的设备,我想用……” “你很吵。” “……”她这火爆脾气。 尤旎鼓了鼓嘴,对着梁辰鱼的后脑勺挥了挥拳头,安静闭麦。 “这间实验室暂时没有人用,给你两个小时。”梁辰鱼推开门,向她示意了一番,接着如同幽灵一样无声地走了。 尤旎:…… 这人很讨厌她,而且毫不掩饰心中的恶意。 原地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想出来原因。尤旎晃了晃脑袋,算了,不重要。 她还是抓紧把实验数据拿到手。 破晓实验室拥有最精尖先进的仪器设备,尤旎进去后好奇地摸了一圈。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胸腔中仍然跃动着兴奋和激动。 没有一个研究员,在面对这样先进的设备时可以冷静如初。 尤旎平复了好几次呼吸,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专注研究手里的设备。 梁辰鱼还真放心她,教都不教一下,也不怕她弄坏了- 梁辰鱼利落动刀,划破正在挣扎跳动的仓鼠脖颈,鲜血流满了手术台。 整个流程安静无声,小仓鼠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死寂、静默。 他的专属实验室通体洁白,天花板、墙壁、地面、试验台都是白色的,只有仪器设备是银灰色的,散发着金属的色泽。 与其称作实验室,倒不如说是监狱。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怪物。”经过电流修正的声音突然在空荡荡的实验室响起,季宥礼吐字间不含任何情绪。 梁辰鱼动作不停,熟练地解剖、分解,将器官一个个摘出来,“她不太听话。” “猜到了,几分钟后去找她,暂时别让她靠近那里。” 梁辰鱼沉默了片刻,把仓鼠器官分装,“只要不妨碍我的实验。” “这次研究所的失误没有扩散出去,是借用了跟尤旎结婚的舆论掩盖,你要感谢她。”季宥礼冷嘲,对他嘴里的妨碍有些不满。 “嗯。”梁辰鱼慢吞吞地摘下医用手套,将喜好的工具放回原位,摁出好几泵洗手液洗手。 一时间,实验室内飘起消毒水的气味。 他连洗手液都用了和消毒水类似的味道。 按压洗手液的声音一分不差地传递到电话另一侧,季宥礼扣动钢笔的声音也一分不差地传递到实验室。 “洁癖的毛病彻底改不掉了。”对话结束前,季宥礼似是想到了什么,疑惑问道,“怎么突然解剖仓鼠了?你不是说解剖动物毫无作用吗?” “嗯。”梁辰鱼擦干净手,看了眼安静躺在垃圾桶里的分装塑料袋,漠然道,“解压。”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提步向外走去。 两个小时已到,该去抓人了。 第25章 25 虚张声势 尤旎站在交叉口, 往右穿过一条走廊便是又一个实验室。 灰白,严肃,单向玻璃让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仅从外表看, 和其他的实验室似乎没什么区别。 走廊上的白炽灯在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光亮, 尤旎可以看到自己脚下的影子, 扑朔着在身后张牙舞爪。 她抬脚, 往前迈了一步。 肩膀上猛地传来一股力, 把她往后用力扯了一下。 自己的影子和另一道影子交叠,尤旎瞳孔一缩。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扑了过来, 冰凉的气息似乎笼罩过来。 尤旎一怔, 身体比大脑反应还要快, 小腿和手臂一齐用力, 整个人骤然停下。 即将交缠的人影彻底分离,她松了口气, 看向来人。 “梁医……” “你为什么在这里?”梁辰鱼正蹙着眉,厌恶地盯着她。 尤旎:“……” 他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尤旎清了清嗓子,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不慌不忙地道:“实验完成了,我想找卫生间,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里了。这里都很相似, 我明明记下了方向还是迷路了。” 她向梁辰鱼的方向走了两步, 果不其然, 梁辰鱼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后退了一大步。 ……离谱。 尤旎站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梁辰鱼:“可以走了吗?我找不到出口。” 梁辰鱼没有回答,沉默着转身向外走。 刚刚的“迷路”就这么被轻轻揭过。 两人心照不宣,一路沉默。 走到大厅时,尤旎礼貌地和人道谢:“梁医生, 下次见。”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回给她的只是梁辰鱼冷漠转身的背影。 他似乎很高…… 尤旎在心里比了比,小少爷大概这么高,梁辰鱼却还要比他高出一小截。 起码一米九了吧。 那点被人莫名敌视的不快悄无声息地散去,尤旎舔了舔唇,拦下路过的出租车。 该回去哄哄小少爷了。 从破晓研究所回到季家庄园时,已经下午了。 中午难得变小的雨势又重新大了起来,天空阴得发黑,轰隆隆的雷鸣交错着耀眼刺目的闪电,一股脑地卷向大地。 树木飘摇,影影绰绰。 季家庄园是传统的古英式建筑,草木颇多。当天暗下来时,伴随着雨声和雷声,这些大树就显得格外恐怖。 尤旎给了司机一笔不菲的小费,让他把她送到别墅门口。门卫认出了出租车后座上的女子,连忙把门打开。 看着陌生的出租车驶入庄园,他松了口气。 新太太真是特立独行,每次外出都不用庄园里的车- 尤旎推开门时,整个别墅亮得如同白昼,外面的昏暗和风雨似乎都被隔绝开来。 放下厚厚一摞研究计划书,尤旎叫了叫柳绮。 这里静悄悄的,佣人都去哪了?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柳绮从厨房里小跑出来,满脸慌张。 “太太,小少爷……”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迅速压低了声音,凑到尤旎面前,“小少爷发烧了,不肯吃药也不肯我们进去照顾,太太……” 她的眼中充满了祈求,尤旎怔了怔,“发烧?” 柳绮迅速点头,急切补充:“小少爷回来的时候湿漉漉的,后背全湿了,我们不敢置喙什么……” 啧。 多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尤旎摇摇头,安抚了几下慌张的佣人,慢吞吞地往楼上走。 她先回主卧洗了个澡,又换了身松散的休闲衣服,一通折腾下来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记得季燃的房间,就在楼梯口旁边。 房门紧闭着,因为走廊一直亮着灯,即便透过门缝也不知道屋里开没开灯。 尤旎思索了片刻,抬手敲门。 哐啷—— 物体砸在门上的声音突得响起,伴随着Alpha闷闷的一声“滚——”。 ……尤旎放下手,冷声道:“看来病得不重。” 说完,她立刻转身。 什么狗东西,到处乱发脾气。 哐啷—— 房门被人从里面骤然拉开,潮乎乎的热气一并泻出来,昏暗的屋内瞬间被走廊的灯光照亮。 “尤旎,别走。” Alpha惊慌地扑出来,一只手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扒着门框,双眼雾蒙蒙地看着尤旎。 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颊已经压出了睡痕,嘴唇干燥起皮,十分狼狈。即便如此,他仍然专注地看着尤旎,多情的桃花眼已经潮湿一片,满含祈求。 在他这样可怜的注视下,尤旎感到身体微微的颤栗。 她听到自己胸腔内越来越急促的跳动声,血液在翻腾,她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一晚。 掌控于手下的Alpha发出破碎的低吟,明明已毫无反抗的能力却仍强撑着面子不肯服软,实际上身体早已屈服,化作一滩软水。 “尤旎……尤旎……” 季燃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似乎在反复确认她的存在。双瞳已经微微失焦,却仍然强撑着不肯错开视线。 就好像他一闭眼,尤旎就消失了。 跟那晚一样的虚张声势,一样的勉强支撑。 尤旎伸手,往前走了一步,在季燃微微放大的瞳孔中,她扶住了他的小臂。 热腾腾的温度从接触点涌了过来,她微凉的胳膊都被烫得暖烘烘的。 太烫了。 他这是烧到了多少度。 “尤旎……” 季燃只是茫然地叫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孩童。 尤旎瞥了眼,几次张嘴又闭上。 算了,不跟病人计较。 终于把Alpha拖到了床上,尤旎松了口气,脱力似的坐在床边。 “体温计在哪?” “尤旎……” “量过体温吗?多少度?” “尤旎……” “吃药了没?” “尤……” “好了你别说了。”尤旎脸色发黑,头痛地扶了扶额,“我现在不想听到尤旎两个字。” 房间门开着,借着走廊的灯能勉强看清室内的环境。 尤旎只是粗粗地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会放温度计和药物。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心软了。 小少爷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大的,照顾这样一个发烧的病人,难度直线上升。 但是…… 他发烧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 脸颊泛红,双眼染泪,只能呆呆地注视着她。 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 尤旎想下楼拿点药,刚起身,手腕便被人握住。 滚烫的温度沿着手掌传递过来。 “……你要去哪?”季燃沙哑着声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别走。” 他嘟囔道。 好可怜。 尤旎垂下眼皮,在他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 灯光恰好打在他的身上,尤旎看到了暴起的青筋和微微发白的指尖。 即便生病了,Alpha的力气仍然不可小觑。 “去拿药。”她解释。 “让他们送上来。” “不是不让他们照顾你吗?” “……”季燃张了张嘴,有些气闷地鼓了鼓脸颊,别扭地扭过头去,“……没让他们照顾。” 尤旎:…… 看来清醒了不少,知道顶嘴了。 柳绮在楼下随时待命,收到尤旎消息的时候,立马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送了上来。 温度计、药品、毛巾、热水、酒精…… 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在这了。 柳绮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不停鞠躬,嘴里念叨着“谢谢太太”“太太辛苦了”。 说完,根本不敢看季燃一样,兔子一样窜了下去。 ……怎么被吓成这样。 一看就知道季燃平时没少折腾这些下人。 把温度计递给季燃,让他塞到腋下。小少爷舔了舔唇,眼中的抗拒都要冒出来了,尤旎瞥了他一眼。 季燃安静了,乖乖地伸手接过,一脸痛苦地伸进被子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送上来的是这种老式的温度计,需要等个几分钟才能出结果。 “只是温度计,又不是针,你怕什么。”尤旎不理解,一边看药品说明书一边吐槽。 “凉。” 温暖的皮肤突然接触到冰冷的温度计,这种陌生又突然的触感实在太让人抗拒了。 季燃缓了口气,视死如归地看着天花板,绷紧的身子软了下来。 尤旎感觉到手腕又被重新握住,知道季燃放好温度计了,接着把几枚药片和温水放到床头柜。 “吃药。” “不吃。”季燃这次拒绝得干脆利落,整个身子往被子里滑了滑,脑袋埋进去,只剩下小半个额头露在外面。 “里面很闷,出来。”尤旎无奈地拍了拍被子里的一坨,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一遇到讨厌的事情就往被子里钻的习惯,跟尤樊一样。 “不要,不吃药。”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怎样才能吃?”尤旎耐着性子问。 尤樊需要她抱着哄,季燃要…… “怎样都不吃。” 尤旎:…… “听说儿童医院新入了一批仪器,专门为不肯吃药的孩子准备的,我看要不联系一下他们吧。就说季家小少爷嫌苦不敢吃药,无奈只好……” “尤旎!”Alpha猛地咳了咳,从被子里钻出脑袋,脸颊被气得更红了。 季燃恼怒地看着她,不停地呼气,因为发烧脑袋晕乎乎的,张了半天嘴又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尤旎见好就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要药片不沾到舌尖,就尝不出苦味。” “我喂你?” Alpha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红晕有扩大的趋势,嘴巴微微抿了抿,“喂……喂我?” 尤旎点头,从一堆药片中选了最小的一粒,“要不要?” “……要。”季燃双眼飘忽,胸腔中的心跳声却越来越明显。 他舔了舔唇,微微坐起身子,专注地看着床边的Beta。 今天,她去见了他的父亲。 哪怕是因为工作、学业,哪怕他们见面根本不需要理由,季燃还是感到不爽。 他坐在车内,仰望着高耸入云的盛丰集团,数着自己父亲的办公室,猜测他们会说些什么。 暴雨突至,下得时机刚刚好。 季燃以为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 在楼下,他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尤旎。 对话不太顺利? 季燃有些阴暗地想。 然而,尤旎说的话粉碎了这一妄想。 “你有什么立场?” 是啊,他有什么立场呢。 季燃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好像走进了死胡同,周围找不到出路。 感谢这场暴雨,他得到了又一次见她的机会。 “在想什么?”下巴处忽然传来一阵疼,季燃恍惚回神,茫然地看向尤旎。 嘴巴被捏住,他只能发出含糊的几声语气词。 因为发烧,季燃的口腔温度很高,似乎也格外红。 尤旎毫不费力地抽出被季燃捏住的另一只手,按了上去。 “唔——” 季燃双眼猛地睁大,下意识想要挣扎。接着,喉咙里被扔进去一颗药片,贴着嗓子眼滑了进去。 整个过程没有几秒钟,流畅得季燃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身边的Beta。 她的神情十分冷静,原先掐着他下巴的手正在漫不经心地挑选药片,另一只手没有移动,牢牢按着他的舌头。 口腔被打开到极致,舌尖被手指死死压住。 季燃感到微微的窒息,还有淡淡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恐慌感。 他想发出声音阻止,但根本说不出话。 他想挣扎,但尤旎冷淡漠然的目光又让他身体发凉、发抖,隐藏在被子下的脚背绷直,脚趾在兴奋地颤栗。 又一颗药片被扔了进来。 比上一个要大一些。 这个似乎是胶囊。 这个有点小。 按压在上面的手指挪开了,季燃仍然没有回神。 僵硬着大张着嘴,双眼迷离。 尤旎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抽了张湿巾,一点点把手指擦干净。 终于,季燃回过神来。 这场喂药游戏的全过程慢动作一样在脑海中一帧帧放映,冰凉有力的指尖压制在其上的感觉被一遍遍回忆,季燃控制不住地身体发抖。 他压了压被子,往下面滑了滑,努力掩盖住身体的反应。 突然,一团纸巾仍在他脸上,伴随着尤旎温和的嗓音,“擦擦。” 季燃猛地回神,耳垂爆红,并向脖子处蔓延。他的嘴还有点发僵,此刻却顾不得什么了,只能囫囵却迅速地擦了擦嘴唇。 “这里有水,可以漱一下口,嘴里不苦吧。”尤旎还是很详细自己的技术的。 季燃懵懂地摇了摇头,像被控制的人偶那样端起水杯,吞了一大口。 似乎在冲刷什么残留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熟练?”一边喝水,季燃一边小心打量着女人。 该不会是喜欢…… “喂药吗?”尤旎看向他,弯了弯唇,“尤樊也不爱吃药,我每次都这样喂他。” 第26章 26 “你的身上有谁的信息素?”…… 一道刺目而耀眼的白光划破天际, 咔嚓一声,将整个房间分裂成两半。 季燃看到尤旎平静的目光,嘴巴上下开合, 吐出他不愿意听到的词汇。 轰隆隆—— 延迟了几秒的雷声终于落下, 仿佛炸响在耳边。 季燃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身子, 眼中的失落恼怒还没蔓延开来, 便被恐慌覆盖。 “雷……” 他呢喃了一声, 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颤抖如小兽。 尤旎皱了皱眉, “我去开灯。” “不要——”她起身的动作被拽下, Alpha无助地看着她, 紧抿着嘴巴不肯吭声。 亮如白昼的别墅, 走廊的灯光也明亮如初,唯有季燃的房间。 黑漆漆的。 “我去关上门。”他似乎有什么心理障碍, 怕黑怕雷,要求外界是明亮的, 唯独自己的世界是黑暗的。 拽着她的手掌松了松, 季燃抿着嘴巴,一眨不眨地看着尤旎把房门关上。 这里完全陷入了黑暗。 只能通过门缝看到一线光亮。 窗帘拉得很严实,隔音效果极好的窗户也能隔绝大部分雨声。 屋内安静了不少。 季燃在执着地盯着她, 尤旎无奈, 只能重新坐回去, 摸了摸额头。 还是烫的。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Alpha摇摇头,不自觉地蹭了蹭尤旎的手心,声音有点哑:“你会走吗?” “我爸晚上会回来吧,你会走吗?” 尤旎收回手, 端详着季燃,直接道:“会走。” “……哦。”他嗯了一声,脑袋往下缩了缩,呼出一口热气。 说不上生气还是难过,只剩下一双因为高烧雾蒙蒙的双眼,可怜极了。 “我就知道,在你眼里爸爸是最重要的,他还叫你旎旎。你们一起去领证,我还看到他的钱包里有你们的合照!” “你讨厌我,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都要假装看不见,你根本不想和我说话……我们没有合照,你不会那么欣喜甜腻地看着我……” “你跟爸爸什么时候认识的,总比我晚吧,你却背着我跟他结婚!他是个老男人,还是个Alpha,他能忍受你压在他上……” 发烧发得有些懵的Alpha一字一句地控诉着,越说越起劲,越说越离谱。 尤旎被他说得一怔,险些以为自己是什么抛妻弃子的渣A。 她张嘴,想要为自己辩驳。 正在恶狠狠说着自己父亲的Alpha突然闭嘴,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歪了歪脑袋。 被子下的手摸索着握住尤旎的手,双手交握,他挠了挠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嘟囔: “他回来之前可以在这的吧。” “……”太犯规了吧。 尤旎浅浅地唔了声,伸手捂住季燃的眼,“小少爷,还记得你白天在车上说的话吗?你现在这样,很让我为难啊……” “我会让你为难吗?”季燃双眼猛的一亮,高兴得仰了仰身子,兴奋得不停咳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这是什么关注点? 尤旎想要反驳,然而季燃突然摇了摇脑袋,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模样,钻进被窝里咬着手指轻笑。 亮晶晶的眼睛在漆黑的被子里更加璀璨。 他沉浸在欢喜中,不允许别人打破。 算了。 尤旎抿了抿嘴巴,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昏暗的屋内,在药物的作用下,季燃睡着了。临睡前,他抱着尤旎的手,轻轻说了一句: “晚安。” 尤旎到底没有离开。 可能发烧的小少爷太可怜了吧,和平时那副高傲嚣张的模样不一样,让她有一点点……一点点心软。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梁辰鱼的消息。 【数据出来了,邮箱】 一如既往的简洁。 尤旎撇了撇嘴,再怎么看不惯她最后不还要跟她说话。 她不太熟练地用左手点进邮箱,把文件完整下载下来。 如她所料,数据和假设对应上了。 有了这个,两周后的比赛,问题应该不大。 把文件转发到项目组,又跟白荧聊了会儿天,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试着抽了抽右手,没抽出来。 算了。 尤旎让柳绮盯着,如果季宥礼的车回来了提前告诉她一声。 柳绮只以为太太是为了提前准备,迎接家主,再加上帮忙照顾季燃的恩情,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哪里知道,小少爷的私人卧室里两人正手拉着手,尤旎坐在地毯上,半靠着床睡去- 季宥礼是将近凌晨回的家,还是张生催促的。 “家主,即便您的计划再如何完善,新婚夫妻的样子也要做做的。破晓研究所失误导致的舆论能这么快被压下去,盛丰的股票没有大跌,多亏了尤小姐吸引了媒体……” 季宥礼被他说服了。 他站在别墅楼下,仰望着二楼的房间。 暴雨已经停了,雷声也无影无踪。只剩下被风雨摧残过的树木花草,显露出几分狼狈。 夜色很黑,星光却很璀璨,明天是个晴天。 二楼只有一间屋子是暗的——季燃的房间。 他和尤旎的主卧正亮着灯。 季宥礼的嘴巴抿成绷直的一条线,连轴转处理了多日工作的脸上早已显现出疲态。 他抬了抬腕表,指针指向了12。 “先生——” 年轻的佣人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慌乱,急急忙忙小跑过来。 “太太睡了吗?”季宥礼避开了柳绮的靠近,解开西装扣子,慢条斯理地把外套挂好。 “呃…太太说要等您,现在……” 脚步声顺着楼梯传来,柳绮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太太担心您,叮嘱我提醒她您回来了呢。” 说完,她极有眼色地退下。 离开前,季宥礼注意到尤旎朝着那个佣人眨了下眼。 手臂不自觉地绷紧,撑在纯白衬衫上,露出隐约的肌肉线条。 尤旎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下。 没想到便宜丈夫身上还挺有料。 “白天淋到雨了吗?” “工作忙完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怔住。 尤旎愣了片刻,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弯唇道:“多亏了季燃,没淋到雨。” Alpha点了点头,松了松领带,衬衫没有扣到最顶端,领带下滑后自然露出小半截锁骨:“忙完了。” 这是在回答她上个问题。 从未有过的尴尬在两人中蔓延,尤旎叹了口气。 她先说:“白天在办公室里……嗯我理解你的初心,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履行约定罢了。尤樊顺利上学毕业,一年之后我们就散伙。” “当然,在这一年里,我还是比较希望我们之间是正常的关系,说不上熟悉至少不能敌视。毕竟,家里还有季燃在吧,万一叫他发现了什么呢。” 在照顾季燃的时候,季宥礼的脸总是浮现在她脑海中。 父子二人其实长得并不像。 季燃五官更加立体尖锐,棱角分明,第一眼就会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不敢靠近。季宥礼的长相却更加柔和温润,时间的洗礼让他更加成熟稳重,亲和感和疏离感并重。 季燃应该长得更像妈妈吧。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季宥礼的第一任太太是怎么回事呢?官网公开妻子的那天,原配也只有丧偶两个字。 “你很顾及季燃?”季宥礼忽地开口,拉回了尤旎飞到外太空的思绪。 她啊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也没有吧,只是经常见面,再加上比较熟悉,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他。” 季宥礼沉默了一瞬,嘴巴下抿,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来。 “他已经成年了,还是个Alpha,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尤旎眉头一皱,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在想什么?” 她连声质问,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气。 “我,抱歉我,我一时冲动了,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季宥礼似是回过神来,眼中划过讶异。 他怎么会说这种不礼貌的话?这种饱含了警告意味的话,简直就像在告诫自己的妻子不要出轨……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叹气:“抱歉,我一时失言了。” “我只是……可能易感期快到了,激素影响有些大……抱歉旎旎。” 尤旎又晾了他片刻,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就和白天的事扯平吧。” 说完,她慢悠悠地走向楼梯。 这算哪门子扯平? 浸.淫商场多年的季宥礼被她这个说法惊到了,怀疑地思索了好一会。 上午的事明显是她吃亏,晚上的事又明显是他的过错,难道还可以负负得正吗? 季宥礼没想明白。 客厅已经空无一人,尤旎现在应该已经到二楼了。 季宥礼罕见地茫然了一瞬,最后决定把这句话打在手机上,发给了刚刚结束打工的社畜张生。 【去查查这句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现在就已经和尤旎有代沟了吗。 二楼,最后几阶台阶。 看着季燃不含半分笑意的桃花眼,尤旎恨不得一头撅下去。 还没有退烧的Alpha脸色十分不好,吐气间隐约可见白雾。 他烧得脸颊通红,正盯着下方的Beta,一眨不眨:“尤旎,你的身上有谁的信息素?” “他的吗?” 第27章 27 “我看是因为他喜欢你。”…… 信息素? 尤旎先是一怔, 接着下意识低头嗅了嗅胳膊。 她没闻到什么气味,只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Alpha信息素?阿礼易感期了吗?”尤旎眨了下眼,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Alpha。 “……”季燃咬了咬唇, 似是很生气, 又无可奈何地撇头, 回答她的问题,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 Alpha易感期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虽然信息素偶尔会泄露出一点情绪,但微乎其微。 季燃只能从沾染在尤旎身上的信息素里, 品尝到寻常的苦咖味。 应该只是不小心泄露出来的, 毕竟其中没有攻击性也没有占有欲。 季燃往前走了一大步, 跃下台阶, 逼近尤旎。 两人站在楼梯上,尤旎后腰靠着扶手, 向后仰头,避开季燃微热的呼吸。 她直直地盯着季燃的眼, 即便知道他不敢在这里做出什么, 却仍然生理性的紧张。 Alpha的压迫感格外得强,尤旎在这一刻忽然明确的认识到,AB之间生理性的鸿沟难以跨越。 在基因的压制下, 她会生出紧张、胆怯、手心冒汗的生理结果。 尤旎吞了口口水, 听到自己胸腔内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但是此刻, 她却更兴奋了! Alpha先天占据着生理优势,在学校里、社会上都是得天独厚的上天宠儿。 人们毫无理由地把重要岗位、优势资源交给他们,哪怕Beta更加稳定更加适合。 腺体研究更是如此。 季燃的脸已经靠得很近很近,尤旎甚至看清了上面薄薄的细小绒毛。 在Alpha中,他也是佼佼者。 尤旎仰着头, 冷不丁开口:“你是在把我当作攻击自己父亲的工具吗?” 靠近她的Alpha猛地顿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尤旎伸手,摸上季燃的后颈,声音又低又小,“季燃,我是无法离开阿礼的。” Alpha的后颈十分光滑,尤旎四处摸了摸,终于碰到一块柔软微鼓的地方。 手指下压,季燃高大的身子猛地一颤。 身子发抖,喉咙间溢出低吟。 瞧,明明是Alpha最脆弱,事儿还多。 “好了季燃,明天还要回学校呢,早点休息吧。”尤旎拍了拍他的后颈,自然地推开他的身体。 平静地看向站在楼梯拐角平台上的季宥礼。 “嘱咐季燃几声,让他收拾好行李。”她弯唇笑,主动远离了季燃,靠着墙等季宥礼上来。 父子二人一高一低,季燃站在扶手旁,身边就是尤旎。 明明他离尤旎更近,这一刻季燃却觉得如此遥远。 “尤旎……”他情不自禁地低喃一声。 发烧让他眼前发黑,脑子也变得迟钝。 “季燃,回去。”季宥礼低呵,从喉咙中溢出低沉短促的一声,金丝眼镜下狭长的双眼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季燃想要拉住尤旎的手悬在半空中,指尖颤了一下。 他抿了抿嘴巴,看着两人挽着手相携离去。 季燃呼了口气,脚步有些不稳,堪堪扶着扶手。他张嘴,用力咬住胳膊。 微凉的胳膊好歹让他口腔的温度降了降。 尤旎和季宥礼说的话在脑中转来转去。他轻慢地哼了声,有些踉跄地走进卧室。 屋内还残留着尤旎存在的影子,微微塌陷的地毯是她的身形。 季燃扑在床上,粗喘了一声。 “尤旎……” “不是工具,不是武器……” 完蛋。 他好像有点……- 尤旎闭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和她间隔着至少一个人的距离,季宥礼睡在另一边。 偌大一个床,两人恨不得各自贴着床边睡。 主卧一直亮着的灯终于关了。 尤旎迷迷糊糊地犯困,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季宥礼询问。 她稍稍放下心来,挪了挪身子,背过去准备入睡。 买了明早的机票,她想早点休息。 “明天季燃跟你一起走吗?”冷不丁的,身旁响起季宥礼淡淡的询问。 尤旎迅速醒神睁眼,心里戒备,盯着窗帘,“嗯,八点的飞机。” 身后又沉默了。 看不到他的神情,尤旎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虽然可能看着他的表情,她也会猜不透。 尤旎压住了自己想要转身的冲动。 “我跟季燃就是……” “嗯我知道,你心里清楚怎么做是正确的。”季宥礼骤然打断了她,“我跟季燃,你有数的吧。” 妈耶!这是什么话?! 怎么一副选妃的语气!!! 尤旎打了个寒颤,干笑了声,“阿礼,虽然婚姻是假的,但我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 ……这种正宫娘娘的语气是哪般啊! 旁边的Alpha轻笑了声,紧绷的气氛忽然散了。 “扯平了,是什么意思?” 啊? 话题转得太快,尤旎愣了愣。 “在楼下,你说我们扯平了。”季宥礼提醒。 他似乎转了转脸,看着她的背影。 啊。 原来是这个。 尤旎转过身,向内。 她的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莹润剔透。 季宥礼咳了一声,避过了她的注视,平躺盯着天花板。 他听到女孩带笑的答案。 “我随口扯的啦!作用大概就是……找个台阶下?” “……”严谨平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紧,季宥礼咳了一声,“这样。” 黑暗中,他的耳垂悄然变红。 他竟然会因为这样无厘头的原因纠结甚久,还因此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太大…… 尤旎努力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和季宥礼用一样的动作看着天花板。 “虽然不知道在办公室里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也不会问。只是监控我的一举一动,你知道的,有时候很不方便……” “嗯。”季宥礼应了一声。?完了? 她回头,季宥礼紧闭着眼,一脸平静,似乎睡着了。 ……这是默认了吧。 尤旎重新转向床内侧,轻呼了口气。 不管怎样,能拖延一下也是好的。季宥礼对她来说,还是有用的- 江大实验室。 白荧手指飞快,电脑上很快就出现了半张字。研究报告最后一点尾声也快补齐了。 团队的其他人也在静悄悄做着事,努力表现出正在忙碌的样子。 他们此刻却有些羡慕白荧真的在忙,可以避开那座冰山。 季燃这几天待在实验室的频率有些过高了,但他总是一言不发,只是坐在一旁冷冰冰地看着尤旎。 而尤旎,就像没看到季燃一样,和往常一样忙东忙西,把人忽视了个彻底。 两尊大佛冷战,他们这群小虾米战战兢兢,生怕殃及池鱼。 “搞定!姐,来看看!!”忽的,白荧兴奋地喊了一声,啪嗒啪嗒的敲键盘声也同时消失。 尤旎停下手里的工作,闻声看去。 几百页的研究报告,混杂着大量的图表。 鼠标滚轮滑动的声音格外响亮,过了十几分钟,尤旎点头,“写得很好,大家辛苦了。” “耶!!!不辛苦命苦——”成员们齐齐喊道。 尤旎淡淡地笑了笑,紧绷了多日的神经也跟着松了松,“在答辩前我们主要修改修改细节就行,今晚一起吃个饭放松放松。” “耶!!!” 团队里大二大三的学生居多,年轻有活力,闹腾起来能掀翻屋顶。 哪怕那座沉默的冰山还在散发着冷意,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人声鼎沸中,季燃沉默地起身,开门,出去,关门。 行走间,似乎刮起一阵寒风。 兴奋地交谈声弱了弱,等门彻底关上后,又渐渐大起来。 白荧眨了眨圆溜溜的眼,古灵精怪地看了看尤旎,又看了看紧闭的大门。 她挪了挪凳子,蹭到尤旎旁边,悄悄道:“你们吵架啦?因为适应不了关系的变化?” 尤旎沉默了一瞬,无奈敲了她一个脑瓜崩,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搞怪模样,“是啊,他接受不了我成为他的继母。” “……太假了姐。”白荧不满地撇了撇嘴,“我看是因为他喜欢你。” 尤旎啊了一声,神色不变,摁下保存,“帮谁试探呢?周不群?” “……”白荧摊了摊手,“我就说瞒不过你,那家伙还一直撺掇我问。” “季燃一直这么坐这也不是个办法,议论纷纷的,周不群这不也担心呢吗?” “嗯,打算承认他是男朋友了?要公开了?”尤旎关掉电脑,含笑看着白荧。 她抽了抽嘴角,“我不问了不问了……” 怎么还引火上身了。 “不过姐,我觉得你跟季董还挺配的。”白荧把手机相册点开,扒拉出一张红底照片,“你看!” 是拍结婚证那天照的。 嗯?是那张废片。 当时她很紧张,表情僵硬着不太自然,季宥礼叫了她一声,于是她循声望去。 这张就是拍的那一瞬间。 她仰头看向季宥礼,季宥礼偏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你们婚约曝光后,一个匿名账号悄悄发布的,她说她是一家照相馆的老板。这照片出得快,消失的也快,幸好我及时保存下来了!你现在去网上搜搜不到一点踪迹了!”白荧在兴致盎然地解说。 季宥礼发布的吗? 不应该,他对这个婚姻一点也不上心,当初拍结婚证的时候更一点也不紧张。 可能就是那个摄影师发的吧。 滤镜开得很大,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其中的氛围感。 季宥礼的眼神太温……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尤旎飘远的思绪。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是季宥礼的电话。 第28章 28 季燃他在外面 白荧捂嘴嬉笑, 幸灾乐祸地朝她挥手,殷勤地拉开凳子方便她出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 出去前,尤旎揉了把她的脑袋。 走廊上, 她接通了电话, 两人都沉默着。 僵持了几秒后。 “喂。” “喂。” 有些尴尬的沉默悄然打破, 尤旎笑出声, 他们似乎总是这样忽然一起开口。 “季先生, 有什么事吗?” “我——” “快快快,南一的红烧肉要抢没了!”篮球落地的声音和少年们热烈催促的声音在听筒里同时响起, 尤旎一怔。 这是…… “你在江大?!”南一的红烧肉是江大特色, 软烂甜香, 入口即化。 季宥礼轻笑了一声, 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向医学院的实验楼,一身西装的他鹤立鸡群、格外醒目。 他嗯了一声, “来江城出差,顺路来看看你。” “……旎旎, 我迷路了。你要来接我吗?” Alpha微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透着淡淡的示弱意味。 尤旎揉了揉耳朵。 太犯规了吧! 跟白荧打了个招呼,她就急匆匆地下楼,“你在哪呀, 站着别动噢我去找你。” “一条路上, 旁边有很多树, 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楼。” “……” 季宥礼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得有多荒谬,急忙把位置共享给她,“在这里,我在路边等你。” 尤旎放大地图细细瞧了瞧,还好, 离她不远。 越过一栋楼,终于看到Alpha西装笔挺的身影。 他站在树下,正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阿礼——” 尤旎跑过去,小腿发力,直接奔上Alpha的后背,一胳膊搂上他的后颈,“我来救你了哦!” 季宥礼愣住了。 后背上压过来的身体柔软温热,又陌生得让他下意识想要挪开。 好在尤旎只是跳了一下,很快就拉开了距离,“阿礼,你过来怎么不说一声啊,江大很大的哦迷路了会找不到人的——” 她拖长了腔调,笑得灿烂,看起来就像在朝他撒娇。 季宥礼扬了扬唇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忘了,我也是江大毕业的。只是过去很多年,这里也大变样了……” 他似乎有些感伤,环视四周叹了口气。 来来往往的学生越来越多,偷偷摸摸地打量他们,尤旎都能想象到那些窃窃私语声。 她呼了口气,戏做够了吧! 这么多人看到,他们恩爱的传闻一定可以坐实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聚集,尤旎扯了扯季宥礼的衣袖,小声催促他离开。 Alpha反手牵住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拉着她向校外走去。 “不逛逛校园吗?”看出这是出校的路,尤旎一怔,仰头看向季宥礼。 他摇了摇头,“人太多了。” 尤旎明显不太自在,也不太喜欢。 反正他来这里不是想逛校园的。 “哦。”尤旎有些高兴。 她也不喜欢被人当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盯着,不禁加快了脚步。 出校门后,尤旎四处张望了一下,校门口人不多。 她吐了口气,迅速松开挽着季宥礼的手,“妈呀,演戏也不容易啊!” 幸好她脑子转得快,接到电话的时候,无数个甜宠电视剧划过。 她可是认真精挑细选了一番!最后选择了校园恋爱版。 “……演戏?”季宥礼一路上都上扬的嘴角僵住,镜片下的眼睛罕见地出现几分茫然,手心的柔软被抽走,他觉得有点冷。 尤旎嗯了一声,自我反省道:“还有进步空间,距离感可以再拉近一点,动作也要自然一些……” 她嘟嘟囔囔了很久。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季宥礼已经不见了。 嗯? 环顾一圈,哦,原来去买奶茶了。 他穿着正装,腕表折射着金光,正在奶茶店前一丝不苟地排队。 前后都是大学生,整支队伍安静得有些诡异。 尤旎无力地拍了拍脑袋,终于等到信号灯变绿,一个弹射冲了过去。 下一个就是季宥礼。 ……不行,太尴尬了。 还是装不认识吧! 尤旎向前冲的步伐顿住,硬生生地转了个弯,扭向旁边的空桌。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 尤旎下意识回头,是个眼熟的店员。 她是来这里兼职的大学生,尤旎经常在这家奶茶店写作业,有时候会和她聊几句。一来二去的,也处成了朋友。 “那个A呢?”她拐了拐胳膊肘,挤眉弄眼。 尤旎茫然。 “就是染了一头白毛的那个,白白的黄黄的,皮肤很白,衣品很好,总是戴着一身首饰……” “停停停——” 这描述也太精准了! 她要再听不出说得是谁那就太假了! “我跟他又不熟,我来这里他不在很正常吧!”尤旎在嘴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希望她不要再说了。 然而,店员丝毫没有领悟她的意思。 只是好心地压低了音量,却鬼鬼祟祟地更加明显,“他长得太好看了!而且肯定喜欢你!看你的时候眼神都拉丝了!话说之前你过来点奶茶,那人一直在旁边的好吧。你们还□□呢,□□一些怪异口味的定制奶茶……” “你都说了是怪异口味,这说明我俩之间有恨你知道吧!我们互相看不顺眼呢。”尤旎径直坐下,指了指前台,“再叫你。” 女孩不甘地咬了咬唇,一副八卦就此溜走的可惜模样。 前台叫的很急,她只能过去。 临走前,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尤旎耳边,恶魔低语,“你不知道,恨比爱长久。” “……”我谢谢你。 现在她知道了,季宥礼快要恨上她了。 季宥礼提着两杯奶茶,不紧不慢地走到她旁边坐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点了一杯葡萄的。” “我最喜欢葡萄啦!”尤旎笑眯眯地接过,“太巧了嘿嘿。” Alpha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季燃他……” “哦哦我们有时候会讨论些项目的事,基本都在这,喝奶茶就是顺手的事啦!他总喜欢给我点一些又难喝又奇怪的口味!他很小心眼的!”尤旎一边诉苦,一边悄悄打量他。 季宥礼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窗外,“我是想说,季燃他在外面。” 哈哈。 她想一头撞在玻璃上。 尤旎僵硬地扭头,果不其然,季燃正阴恻恻地盯着她。 第29章 29 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如今已经完全入秋了。 畏寒的人甚至已经穿上了薄毛衣, 路边大部分人也是长袖长裤的打扮。 季燃却不是,格外特立独行。 他仍然穿着一件半袖纯白T恤,深黑工装裤, 脚踩着一双白色球鞋, 运动风拉满。 如果他没有阴沉沉地盯着他们的话, 尤旎可能会吹个口哨夸一句盘靓条顺。 “奶油要化了, 快吃呀。”季宥礼突然出声, 把新端上来的甜品往她面前推了推。 尤旎被拉回了注意力,是超级可爱的蓝莓蛋糕。 季宥礼也给自己点了一杯奶茶。 她好奇地探头看了看标, 只是很普通的珍珠奶茶。面前的甜点是深褐色的, 不知道是巧克力还是咖啡, 散发着淡淡的苦香味。 看起来不太好吃的样子。 尤旎吸了一大口, 葡萄果肉和啵啵一起在口中炸开,冰沙混合其中, 丰富的口感让她幸福地眯起眼睛。 季宥礼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 他没有摘掉手套,洁白的半指手套碰上奶茶杯, 自有一种古典和现代融合的奇妙感觉。 “这还是我第一次喝奶茶。”季宥礼不太熟练地撕开吸管包装, 刚把纸扔到垃圾桶里,一大块阴影覆盖过来。 接着,他手里的奶茶被横空夺走。 “爸, 你不是不能吃甜吗?”季燃脑袋上扣着棒球帽, 压了压帽檐, 一屁股坐在尤旎对面,冷笑,“我记得体检的时候,医生让你少碰甜的。奶茶啊,蛋糕啊, 更是不能吃。” Alpha眉眼锋利,虽是在跟季宥礼说话,眼神却明明白白地指向尤旎。 “啊……你看,我都忘记了。”季宥礼也不恼,神色没有变化半分,任由季燃把奶茶和甜点一并拿走。 尤旎却有点生气。 “季燃,怎么这么不讲礼貌?阿礼他只是想尝一尝,他第一次……” Alpha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一下把棒球帽摘掉,“季董事长的饮食从小就高端奢华,被佣人们日日调整,奶茶这种混合了人工香料的东西他怎么会看得上呢?” “季燃。”腕表碰上木桌,发出咔哒一声响。 接着,气愤上头的Alpha瞬间偃旗息鼓,一盆冷水兜头盖下,季燃冷静下来。 对话发生得格外短暂,尤旎还在对着季燃的头发发愣时,桌上两位Alpha已经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季燃,染回黑发了…… 从大一和季燃初遇开始,他就染着其他发色。 黄的、蓝的、绿的、红的…… 无一不嚣张夺目。 而今天,他破天荒地染回了黑发。 刘海偏长,遮住了一部分眉眼。头型应该也打理过了,显得格外乖顺听话。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甚至想直接笑出声。 曾经的小霸王今天怎么变得这样乖巧。 “旎旎,学校晚上查寝吗?”季宥礼淡淡地问。 埋头拨弄蛋糕的季燃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们,看到季宥礼脸上不似作假的表情后,扭头看向尤旎。 死死地盯着她。 即便没有抬头,她都能感觉到季燃的目光。 她摇摇头,“不查寝诶,学校一向管得很松。” 大学都这样,晚上宿舍没人也是正常的,只要不被举报就不会发生什么。 季宥礼应该知道的。 他点了点头,五官霎时温润起来,“那晚上可以跟我一起吗?” 他礼貌地询问。 尤旎心里发愣。不是吧,为了演戏逼真要牺牲到这个地步吗?! 看看季燃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捏了捏银质叉子,把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欣然同意:“好啊。” 心跳变得急促,她努力藏起眸中笑意。 季燃啊,让她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吧! 塑料杯被死死捏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季燃眼尾泛红,努力保持平静,“过几天答辩,晚上不需要在实验室吗?” “哦,没事的。”尤旎快乐地叉起一颗葡萄,“今天已经把所有核心内容做出来了,晚上不是要一起吃饭嘛,吃完饭就休息休息吧!明天再加班。” 说完,她一手托腮,戏谑道:“你不是最讨厌加班干活吗?腾出休息时间多好,怎么还想自愿回去。” “才没有!”季燃有些恼,“被你这么一说,就好像我是什么不干正事的混子一样……” 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脸色有些发红。 不知道是在气恼,还是在尴尬。 尤旎见好就收,敷衍地啊了一声,说了一声好哦。 “你们要一起吃饭?项目组的人吗?”季宥礼忽然开口,插入两人的对话,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刚好,我请你们一起吃吧。” “不用!我们有经费!”不等尤旎开口,季燃果断拒绝。 “……我们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也知道经费这个词了。”季宥礼语气不明,说完后便看向尤旎,“还是腺体研究的项目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打蛇打七寸。 尤旎被他说得有些心动。 纠结了几秒,她在季燃越来越灼热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季宥礼眨了眨眼,弯唇笑了笑- 和季燃不同,团队的同学们都很兴奋,白荧也高兴得眼睛眯起,不停捣着尤旎的胳膊。 “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啊魅力!季小少爷还是差了点……”她很小声地蛐蛐。 尤旎被她说得想笑,偏头凑过去一样小声说:“Alpha的听力很好的,我猜你嘴里的两人都听到了。” 白荧瞬间坐正。 季燃在生闷气。 他们一起吃的火锅,一桌人围成一圈。 尤旎坐在中间,季宥礼在她右手边。他正想坐到尤旎的左手边时,白荧钻了过去,直接坐到她旁边。 接着,项目组的其他人一窝蜂地涌上来,很快都坐好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最后坐到尤旎斜对面。 季燃:“……” 他根本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一个个专业名词,全是医学院这些人的主场。关键是,他清楚地知道季宥礼正在逐渐融入其中。 他从一开始的疏离遥远、为人敬仰,慢慢变成现在这样有说有笑的学长模样。 “……季学长。” 果不其然,已经有微醺的人开始大着舌头称呼“季学长”了。 他下意识看向尤旎。 女孩对这些一无所知,正双手托腮看着季宥礼说话。双眼亮晶晶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季宥礼,欣赏、愉悦、憧憬。 她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季燃心里更加不舒服。 “旎旎向我提过你们许多次,都是青年才俊,这个项目我也十分看好,你们的努力不会白费的。”季宥礼彬彬有礼道,一边用公筷夹了很多虾仁。 尤旎前面的小碗逐渐满了起来。 “季学长!之前,之前听到你和学姐结婚,我们还很惊讶……担心学姐会不会被骗了。”最先称呼季宥礼学长的人站起来,端着橙汁端出了白酒的架势,“但是现在!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你们很恩爱!!!” “眼见为实眼见为实!” 他有些过于兴奋了。 季燃脸色冷淡,瞥了那人一眼,微微抿了抿下唇。 “是啊是啊……” “这么般配,学姐……” 同学们纷纷应和。 在尤旎面前,即便他们对这段婚姻有再多疑惑也没有表现出来。虽然现在大学生结婚的情况很普遍,但尤旎和季宥礼两人毕竟关系特殊,背后风言风语并不少。 而现在,他们心里都认定两人是真心相爱的。 尤旎目睹几人的变化,心里敬佩地叹了口气。 真厉害啊…… 出场这一次,简单几句话,就轻易将之前的印象扭转过来。 尤旎心神微动。 他出现在这,不会就是想要维护她在这些人面前的形象吧。 这个念头一想起,就被她抹去。 尤旎喝了口橙汁,听着往日冷静又宅的同学们一个个释放自己,对着季宥礼大吐苦水,吐槽老师吐槽实验吐槽就业。 她有些担心季宥礼会不耐。 然而,等她看向他时,只看到Alpha沉稳淡然的侧颜。 他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双眼平静,只倾听大家发牢骚,偶尔说几句。 既没有表现出高人一等的俯视爹味,也没有蔑视现在大学生痛苦的意味。 沉稳可靠。 这是所有人的印象。 “……旎旎?旎旎?”白荧碰了碰她的胳膊,尤旎回神,顺着她的示意看去。 “大家在问,未来想做什么?”季宥礼倒了杯橙汁,解释。 哈? 突然说到这么高大的话题…… 尤旎看着沸腾的汤底,白雾升腾中,季燃的脸变得模糊又清晰。 今晚上格外沉默呢。 她打了个哈欠,“做实验吧,继续研究腺体。看看有没有实验室愿意要我咯。” 众人起哄,纷纷表示怎么会没有实验室要她。 尤旎不言,弯着眸子笑。 还真不是她拿乔说谎,最近她投了很多简历,无一不石沉大海。 “接手公司啊,没看我都染回黑发了,这不要留个好印象。”周围人接着询问季燃的打算,他转了转杯子,特意抬高音量,漫不经心地道,“是吧,爸。” 黑发漆然,年轻的Alpha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盯着对面的季宥礼。 两人目光相接,又不约而同地互相错开。 一长一幼,一成熟一稚嫩。 季宥礼点了点头,“可以锻炼一下。” 尤旎手臂僵直,端着橙汁的手指有些发颤。 季燃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盯着她,这是说给她听的。不过,季宥礼并没有理会其中隐晦的挑衅意味,他仍然那么体面,轻而易举把人压了下去。 在众人的起哄庆祝声中,尤旎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季燃的消息一闪而过。 【你说这样,我有资格了吗?】 第30章 30 想养只小狗 什么资格? 尤旎没反应过来, 茫然看了眼对方。 季燃一直在盯着她,轻而易举识别出这个眼神的意思,当即咬了咬牙, 愤愤敲着手机。 【你什么意思?!】 明明应该她来问的好吧! 尤旎平静敲字:别冲动呀小少爷, 我可不想成为豪门狗血新闻女主角。 “……”季燃鼓了鼓脸, 右脸微微鼓起, 形成一个软包。 他忽然笑了一下, 黑眸亮晶晶的,尤旎正疑惑着, 一行消息接着弹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呀?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噢TvT】尤旎甚至可以想到他发消息时得意窃喜的模样。 【我们互帮互助, 你要进破晓实验室, 我要进季氏集团, 我爸乐见其成的。】 小狗变成了小狐狸? 尤旎失笑,敷衍地回他嗯嗯嗯嗯, 接着扣下手机不再看季燃,转而认真地端详邻座的季宥礼。 聚餐正酣, 大家彼此也没了顾忌, 有大胆的开始调侃他们的婚姻,继续把话题往尤旎身上扯。 纷纷祝福尤旎和季宥礼百年好合。 这里面,不乏有人偷看季燃。 季宥礼看了这几人几眼, 又神色不变地看向尤旎, 察觉她没有发现悄悄抿了口酒。 许是喝酒喝多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张生告诉他的那一晚。 季燃的易感期,是跟尤旎一起度过的…… 鼻间苦咖啡的气味忽然浓郁了一刹,混杂着酒香。 季宥礼面色一凛。 “旎旎……” 和白荧挥手告别时,尤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包住。温热的、干燥的触感,她循着看去。 “尤旎, 走吧,开车送你。”跑车的轰鸣声从道路另一侧响起,季燃拉下车窗,朝着尤旎呼喊。 “旎旎,今晚的时间可以给我吗?”季宥礼轻轻问她,和季燃的声音巧妙地重叠在一起。 尤旎清楚听到了父子二人的声音。 在这个空挡,她甚至还思索了一番两人声线的区别。 季燃声音清冽干脆,又不自觉地挂着点富贵子弟的傲慢骄矜,不过分,拿捏的恰到好处。季宥礼就不一样了,他成熟稳重,嗓音都透着些成功人士的味道,低哑磁性。 尤旎揉了揉耳朵。 “尤旎,校门快关了,走啊——”路灯下,季燃的五官染上昏黄的黄昏,小吃街与路边摊,明明是和他完全不契合的场景。 灯光打在他脸上,尤旎轻轻摇了摇头,回握住牵着她的手。 “走吧。” 车喇叭声瞬间响起。 尤旎拽着季宥礼的手,向酒店走去。 手机叮咚叮咚一个劲儿地响,不用看尤旎都知道小少爷消息轰炸的样子。 她十分敷衍地在心里向他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啦小少爷,这种二选一被抛弃的事情,恐怕还要发生很多次哦!!! “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 尤旎迅速收敛起笑容,打了个哈哈,“看到前面那只萨摩耶了吗?突然有点想养狗。” 她笑得真诚。 季宥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表情有些茫然:“那只大白狗……小燃曾经养过一只。” ……! 怎么随口一编还能把话题扯到季燃身上! 尤旎干笑了声,心里却有些好奇。 季燃那个娇气爱干净的小少爷,会亲自养狗吗?应该是佣人们养他玩吧…… “不是哦,季燃养的很仔细,他很喜欢小动物的。”路灯下,季宥礼的神情温柔又沉静,薄薄的镜片弱化了他眼中的凌厉,“但是他比较倒霉,小动物都不愿意跟他玩,只有萨摩耶亲人,愿意被他摸。” “季燃养了快十年,直到萨摩耶去汪星。” 季燃的另一面借着季宥礼之口,似乎正在慢慢补齐。 “你喜欢季燃吗?”!搞突然袭击!!! 尤旎猛地摇头,惊疑不定,“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和季燃整天吵来吵去……” 忽然,季宥礼伸手,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尤旎撞进季宥礼的胸膛。 疾驰而过的车踩过路边,溅起一点点水花,落在尤旎的小白鞋上。 可恶…… 但是尤旎丝毫顾不上,甚至都没有激烈吐槽。 她完全被脸颊一侧的触感吸引了。 好软,好大,好壮观! 她下意识蹭了蹭。 紧贴着的身子接着僵住,季宥礼瞳孔一紧,苦咖味逸散出来。 僵持数秒,尤旎终于依依不舍地推开他,从他怀中抬起头。 “谢谢啊。” 因为这个小插曲,季燃的话题被轻轻带过。尤旎心里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违背契约精神,破坏这段婚姻。 毕竟,季宥礼到现在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她快走了几步,蹲下轻轻擦了擦鞋面,再直起身时季宥礼刚好走到她旁边- 季宥礼定了一间套房,这让尤旎稍稍松了口气。 她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睡一张床,可以从根处避免一些尴尬的事情。 特指她不太老实的睡姿…… 不可避免地想到曾经跟季宥礼一起睡的糗事,尤旎心里尴尬,洗漱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等她穿好睡衣出来时,季宥礼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他也换了一身轻便的居家服,藏蓝色的睡衣衬得他更白了。 只是…不太对劲… 尤旎走进了几步,站在季宥礼面前,试探着叫了一声:“季先生?”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还是更喜欢称呼他季先生。 季宥礼有些迟钝地抬头,镜片下的眼睛有些湿润。 看错了吧…… 尤旎再看向他时,季宥礼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他用中指托了托眼镜,“易感期,信息素有些不稳定。” ……真让季燃说中了啊。 尤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是Beta,Alpha易感期跟她没有关系。 “虽然但是就是说,你也知道我是Beta,易感期我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抑制剂或者其他方式都可以的!”尤旎叽里呱啦一顿输出。 这是多好的表忠心的时候! 放心季先生,我对你没有丝毫觊觎之心,甚至可以帮你联系别人! 尤旎觉得自己的契约精神实在是太太太高尚了!这不得颁发一个最佳员工! 手腕突然被握住。 灼热的温度直直地冲了过来,接着一阵大力,尤旎整个人被拽了过去。 她陷在沙发上。 “季…季先生?”尤旎惊讶。 “我没有其他人。”他沉沉开口,手掌始终握着她的手腕,尤旎试了几下没有挣开,遂放弃。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 “季燃的易感期,你是怎么帮他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31 “……帮帮我。” 哈? 话题转换得太快, 尤旎愣住了。 Alpha眉头紧拧,皱成一个川字。尤旎和他大腿相贴,近到可以看清季宥礼脸上细微的绒毛。 原来他的眼睛不是纯黑, 有些发棕, 反而显得柔和。 “季燃, 你帮他了……”他的声音仍然镇静优雅, 纯白的皮质手套揽在尤旎腰间, 轻轻按着她的皮肤,略有些粗糙的皮质触感冰凉粗粝。 尤旎眨了眨眼。 “……季燃的易感期?”她盯着季宥礼的双眼, 一错不错, “那时候季先生就安排人跟着了?” 那时候她都没见过季宥礼, 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季宥礼选定她作为婚姻对象, 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尤旎伸手按在季宥礼的手腕处,落在皮质手套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交接处, 她压了压。 手指下,皮肤滚烫, 尤旎摸到了微微鼓起的青筋。 脉搏的跳动频率越来越快, 季宥礼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他正处在易感期中。 尤旎吞了口口水,努力抑制自己兴奋的欲.望。这时候的季宥礼,和平常的表现有细微的不同吗? 他抬了抬有些滑落的眼镜, 神色不变, 只闷闷点了点头。 很快, 季宥礼又摇头,迟疑了片刻,他开始解释:“季燃闹事,张生顺便去查了查,这才知道是你……”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季宥礼到底有没有派人跟着她,尤旎早就不在乎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倚在沙发靠背上,一脸平静的男人。 Alpha易感期时会遭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身体燥热难耐,精神上极度渴望Omega。而他现在却一脸平静,若不是紧皱的眉头和手下远远超过寻常的体温,尤旎甚至都发现不了他正在经历易感期。 毕竟,Beta闻不到信息素。 正装,金丝眼镜,脖颈匆忙注射抑制剂留下的针孔和血迹,颓靡又平静。 关键词串联到一起,尤旎暗暗咬住下唇软肉。疼痛让她清明了片刻,心中不安分的渴望也被缓缓压下。 季宥礼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阳穴,轻松从尤旎手中抽出胳膊,勉强出声:“离我远点……” 说着,他往旁边挪了挪。 很小一点点距离。 呵。 身体很诚实。根本舍不得远离她。 这里没有Omega,季宥礼却在微妙地渴望她这个Beta。激素的影响,即便是以往冷静自持的他也不免受其影响。 尤旎顺从地往后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 季宥礼松了口气,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落。 “我……我能帮你什么吗?”尤旎抿了抿唇,询问道,一副着急心焦的急切模样。 他先是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似乎确实忍不了了,无奈道:“可以留几件衣服吗?” 说完,季宥礼尴尬地闭了闭眼,微微偏头躲开尤旎注视的目光。 ……这个要求? 尤旎一怔,生理课偶然瞥见的知识点忽然钻出脑子。 筑筑巢吗……? 她脱下外套,递给季宥礼。 幸好今天晚上吃饭前,白荧提了一嘴晚上冷,她这才捎了件外套。这不,正好用上了。 虽然她很想看看季宥礼打算怎么做,可看着Alpha一动不动,尤旎只好悻悻背过身去。 “那我去睡了……” 关门声响起,季宥礼终于松了口气。 客厅内苦咖啡的味道愈来愈重,几乎填满了整个室内。尤旎身上沾满了咖啡气味,但她闻不到,也不知道。 季宥礼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攥紧了手中的外套。 Beta没有信息素,这件衣服也只有残留的洗衣液的淡淡香味,根本慰藉不了什么。 但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季宥礼感到舒服了一些。 沙发有些小,他不舒服地伸了伸腿,西装裤褶皱层生,女孩的衣服盖在身上,恰好遮住衣摆处。 “……旎旎。” 一墙之隔,尤旎就在那里。 季宥礼深吸一口气,鼻间咖啡的苦涩香味愈来愈重,抑制剂根本发挥不了半点用。 呼吸渐重,大腿被什么戳了戳。 Alpha费力地掏出来,一支陈旧的纯白钢笔安静躺在手心。 季宥礼摸着钢笔,忍不住摘掉了手套。 裸露的手心触碰到笔身,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了片刻。 热度上涌,他陷了进去。 学生时代时,他随父亲参加慈善活动,曾在一处偏远的小山坳遇到过一个瘦弱的女孩。 那时还尚未泯灭的慈悲心让他驻足,帮了她一把。 这支钢笔,也是那时候买下的。 一个很普通甚至有些廉价的品牌,到现在已经倒闭在凶恶的商场上了。 曾经瘦弱的女孩和尤旎的脸渐渐重叠。 季宥礼忍不住呢喃了一声:“……对不起。”- 尤旎没有入睡。 她先是问了问张生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却从他口中得知他也不知道。往常,季宥礼都是独自一人,用抑制剂生生熬过去的。他也不清楚,这次季宥礼为什么会让尤旎留下。 没办法,她只好去询问颇有经验的季燃。 当然,是否存在什么其他心思,尤旎才不会承认。她只是一个想要帮助新婚丈夫的无助无辜的妻子罢了。 免打扰的消息被直接清空。 尤旎看也没看那一串质问谴责,直接问出自己的目的。 【Alpha易感期该怎么做?】 【??????】 电话响起,尤旎蹙着眉接通,对面直接一通输出。 “做?你要做什么?谁易感期?尤旎你在哪?” 劈里啪啦咋咋呼呼。 好像有点歧义…… 等他说完,尤旎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除了Omega,抑制剂似乎不管用了,还有什么办法?” “……”季燃要气疯了,随意套上件短袖就往车库跑。 他气急反笑,“去做啊!跟你之前对我那样!” “……”知道从他口中得不出什么答案,尤旎嗯了一声,接着挂断了电话。 季燃不敢置信地看着黑掉的屏幕,一股火从心底直直地往外钻。 她总不能真去做吧! 愤怒、生气、恐慌…… 季燃不想承认,这一刻自己心中是害怕占据了上风。 尤旎,不可以……! 尤旎不知道季燃已经开车往这边赶了,她有些苦恼地看着眼前这个蜷缩在地毯上的高大男人。 Alpha脸颊潮红,眼镜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了,正一脸难受地喘息着。 她有点后悔出来喝水了。 今晚的饭齁咸,咸得她巨想喝水。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季宥礼。 见死不救不太善良。 尤旎先去喝水,满足了自己后才慢吞吞地蹲到Alpha面前。 “……旎旎。” 很棒,还没有丧失意识。 “……帮帮我。” 季宥礼脱口而出,尤旎近在咫尺,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攥紧了拳,克制自己身体本能的冲动。 好香,好香,好香…… “旎旎,旎旎……” Alpha不停呼唤着尤旎的名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冒汗,身下的地毯已经濡湿一片。明明内心的渴望已经都表露在脸上,他却绅士克制的一动不动,没有冒犯女孩半分。 尤旎小口喝着温水,咬着玻璃杯杯口,安静看着Alpha痛苦闷哼。 从他密布汗珠的额头,苍白泛紫的薄唇,不停耸动的喉结,到他裸露的小半胸膛,绷紧的西装裤。她的外套被男人握在手里,盖在腰间。 季宥礼右手每天戴着的手套已经脱落,常年不见阳光的手背格外苍白,青色血管若隐若现。他的右手正捏着她的外套,力道格外重。 “季先生,您想要我怎么帮您呢?”尤旎歪了歪头,放下玻璃杯,托腮看着他。 脸上挂着不问世事的乖巧和天真。 男人正勉强维持着理智,根本没有注意到尤旎的表情。 他吐了口气,不停念着“旎旎”。 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尤旎不禁有些好奇,难道盛丰集团的董事长在这方面竟然一无所知吗?流言都说季宥礼洁癖到底,一直戴在手上的洁白手套就是最好的证明。 易感期时从来不允许Omega近身,是个古怪得不像Alpha的Alpha。 敲门声响起,尤旎起身。 “旎旎……”季宥礼又叫了一声,此时他已经没有半分力气,眼睁睁看着尤旎离开。 和梦境重叠在一起。 巨大的悲伤淹没了他,季宥礼茫然看着天花板,轻轻眨了下眼。 尤旎开了一小条门缝,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个小箱子。 在女人揶揄的目光下,她冷静地关门。 这是精神损失费! 等季宥礼清醒了,她得问他要回来! 尤旎打开箱子,对着里面丰富齐全的道具感叹了一声。 接着,她面无表情地拿出自己需要的,往客厅走去。 季宥礼却不见了踪影。 都难受成那样了,还能跑……健身还是管点用的。 浴室里传来水声,尤旎慢吞吞地走进。 季宥礼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后背靠着墙,仰面闭眼。 他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被淋了个彻底,正柔顺地垂下来。 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落在干净的衬衫上。 尤旎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乱瞟。 天啦噜,谁家老板这么有料啊! 浴缸的水满了,开始往外溢,流到地上。 尤旎知道季宥礼为什么放水,他难耐地抬了抬腿,浑身无力。 咔哒—— 尤旎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东西拷上季宥礼手腕,连在墙角关门的铁扣上。 金属太过冰冷,季宥礼颤了颤,瞳孔已经有些发散,茫然地抬头。 看向始作俑者。 尤旎无奈地摆了摆手,毫无歉疚之心:“不好意思哈,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委屈季先生一下哈。” 他神情没有变化,似乎手腕的威胁根本微不足道。 语调也没有变化,仍然沉稳平静,只是多了一点颤音:“你…要做什么?” 尤旎慢条斯理地洗手,慢条斯理地洗掉手上的泡沫,又慢条斯理地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 浴室里已经充满了苦咖啡的味道,肆无忌惮地包裹着尤旎,侵吞她身上的消毒水气味。 尤旎丝毫不觉,慢悠悠地蹲下身子,平视着季宥礼:“帮你啊。” 闷哼声骤然放大,季宥礼大腿绷紧,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出去。” 双手被拷在身后,大腿被人完全压住。 柔软的触感让他身体紧绷,咖啡味道不要命地向外蔓延,一个劲儿地包围尤旎的后颈。 Beta毫无察觉,正卖力地工作。 一下又一下。 季宥礼浑身颤抖,不停摇头,说了几次让她离开毫无作用,他终于闭口。 无声地反抗。 尤旎只是看了一眼,接着继续工作。 男人嘛,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心里想要的要命,还非要别人强迫一下,表现出捍卫清白的模样。 几次之后,季宥礼泄力地靠在已经有些温热的墙壁上,疲惫地吐气。 “那次,那次也是这样吗?” 尤旎正在脱橡胶手套,闻言看了一眼狼狈的Alpha,“不是哦。” “你不会喜欢的。” 季宥礼肯定接受不了被那样对待。他喜欢掌控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掌控。 刚才那番说不定就是他可以接受的极限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眼尤旎,没有说话。 唉。 尤旎环顾一圈一片狼藉的浴室,任劳任怨地准备收拾。 这时,巨大的撞门声响起。 砰砰砰砰—— 这里隔音效果极好,他们只能听到沉闷的撞击声。 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第32章 32 ……丈夫,喜欢 尤旎和季宥礼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些惊慌。 浴室里的狼藉还没有打扫干净,只要看一眼都能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尤旎吞了口口水,怀着期望小心翼翼开口:“不去开门也没关系的吧?” “……不太行。”刚说了一句, 季宥礼就闭上嘴, 因为自己沙哑的嗓音而沉默了片刻。 尤旎也听到了, 她也沉默了好半晌, 最后端来一杯温水, 静悄悄地推到他嘴边。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说话。 季宥礼咳了咳,抿唇润了润嗓子, 感觉舒服多了才小声说:“季燃达不成目的不会作罢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正确, 哐哐哐的撞门声停下了, 转而是几个服务员聚在一起的说话声。 大概是在讨论怎么破门而入。 尤旎:…… 不是吧, 这小少爷真是不怕丢脸啊。再说了,酒店的隐私保护就这么差的吗, 季宥礼订的豪华套房诶! “我去看看。”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这么多人进来,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季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尤旎任劳任怨地起身, 在季燃愤怒值将要达到顶点时骤然拉开了门。 吵闹的走廊顿时一片寂静。 好在这一层只有他们这一间房,吵不到别人,不然明天的舆论不知会难看成什么样。 季燃戴着黑色口罩, 正不耐烦地跟一旁的服务生交谈, 身上那股傲慢俯视的气质怎么压也压不住。年轻的服务生都战战兢兢的, 低头捣鼓手机,估计是在求救。 尤旎微妙地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实习时做牛做马背黑锅的样子,小小地共情了他们一下。 决定火力集中在搞事人身上。 “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做什么?谁告诉你我在这的?”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 季燃正在让服务生离开。 接着, 他上前一步,一手撑着门,一手扶着门框,俯视着阴影里的尤旎,眼神不住地往里面瞟,然而却被尤旎挡了个严严实实。 靠近的那一刻,他突然黑了脸,浓密的眉毛死死皱起,眼中仿佛有火苗燃烧。 他一把握住尤旎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吃痛地吸了一口气。 “……你……你干……” “你的身上,谁的,信息素?”他一字一句,双眸赤红,整个人蓄势待发仿佛一只小兽。 “谁的?!!!” 尤旎讶了一瞬,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然而只能闻到沐浴露的香味。 ……有信息素吗? 那只能是季宥礼的了。 尤旎佯装自己心知肚明,慵懒地甩了下头发,把季燃拽着自己的手用力掰开,“小少爷,你说这是谁的啊?我丈夫在里面呢。” 僵持了好久,季燃终于松开手。 浑身泄力了一样,他如丧□□低下头。 他是靠着一股劲赶过来的,全是凭着那一阵的冲动和不理智。等真的见到了尤旎,在她平静又漠然的目光下,季燃竟然沉默了。 “……季燃,要进来吗?”尤旎目光含笑,往旁边让了让身子,特意留出一个空位。 如果季燃想进来的话,足够他进来。 然而,他却迟疑了,甚至还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Alpha脸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唇,一眨不眨地盯着尤旎。 浓郁醇香的苦咖啡味道实在太重,Alpha信息素让他不舒服地吸了吸鼻子,后颈微微发烫。 “……尤旎。” 季燃无力地重复叫着尤旎的名字,说不出其他话。 怎么会这样…… 他心中茫然。 尤旎是父亲的妻子,他们会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不是一遍遍警告过自己了吗?为什么真的面对这一切时,他却这么难过。 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忽视的事实就这么直接呈现在眼前,无法掌控的迷失感让他难以自抑。匆忙出门时,周不群劝告他的话此时响起。 【季燃,不管之前是什么关系,你打算有什么关系,现在都不可能了。她的身份你最清楚,这条鸿沟你不能越过!季燃,不能冲动!】 明明只是出门时听到的一嗓子,这时候却这么清晰、这么残忍。 在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在心里窃喜自己似乎找到了和尤旎跟往常一样相处的资格。能让他和尤旎和之前一样平等相处,而不是挂着那一层若有若无的人伦关系。 似乎,有了利益交换的可能,他和尤旎之间就可以抹掉那层突然的关系。 尤旎拉开了门,光亮和黑暗的交界线明明白白,斜着一条落在地毯上。 这只是一道寻常的光影,季燃却丝毫不敢僭越。 他又后退了一步。 然而,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又忍不住抬脚,想更靠近尤旎一点。 “……旎旎,怎么了?” 一道清冽微哑的声音响起,熟悉的音色让两人都怔了一下。 季宥礼穿着酒店里纯白的浴衣,腰带随意扎在腰间,露出小半个胸膛。他赤着脚,踩在厚重地毯上,水珠滴滴答答地滚下来,沿着发梢、胸膛落下,滴到地毯上。 和他之前严谨稳重的模样截然不同。 尤旎:…… 她在心里给季宥礼比了个大拇指,真聪明,演戏逼真,他们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Alpha稳步走上前,虚虚揽上尤旎的腰,平静看向一脸无助的少年。 “小燃,你怎么来了?” 季燃表情僵硬,五官都透着不自在。 他不受控制地把目光落在尤旎的腰上,落在Alpha宽阔有力的手背上。 尤旎身上穿着睡裙,季宥礼的手掌就放在她的小腹处。 睡裙把她的腰衬托得有些纤细,成年Alpha的手掌通常很大,季宥礼也是如此。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季燃恍惚了一下,蓦地睁大了眼。 他怎么会这样想?!!! “季燃,你来这里做什么?”季宥礼不怒自威,硬生生打断了他胡乱的思绪,“无论你有什么重要紧急的事,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季燃闭了闭眼,最后看了尤旎一眼。 鼻尖的咖啡味道更重了。 他知道这是Alpha出于本能的警告。 他抿了抿唇,说了一声“抱歉”,接着脚步平稳地离开。 似乎刚刚那番闹剧没有发生一样。 尤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这才察觉到一些异样的触感。 腰间的手十分温热,他的易感期还没有过去。而更重要的是,她正靠着季宥礼的胸膛。 柔软的触感贴着她薄薄的睡裙,温暖又绵软。 ……! 身后的呼吸声忽然变重了。 季宥礼痛苦地皱着眉,努力克制自己愈来愈重的喘息,勉强支撑自己软绵绵的身体。 他难受地松开手,转身时一个不察差点儿被地毯绊倒。 尤旎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努力晃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迅速扶起季宥礼的胳膊,掺合着他往床上走,“易感期还没结束吗?……再来一次?” “咳咳咳咳咳!”季宥礼用力咳了咳,被呛得眼尾通红。 “……不必了,谢谢。” “哦。”尤旎失望地叹了口气,心里却乐得发笑,为自己不用熬夜加班感到愉悦,恨不得直接把人丢到床上去睡觉。 她打了个哈欠,想要暗示季宥礼放她走。 然而,一向聪慧圆滑的Alpha此刻却迟钝起来,仿佛没有看出她的意思,任由尤旎把他扶到床上。 躺下后,季宥礼终于咳了两声,“一起睡吧。” 不等尤旎拒绝,他就已经截断了可能性,“没有别的床,沙发很脏你不想去睡的吧。” “……”好吧,她确实不想。 尤旎闷闷躺下,毫不客气地卷过被子,背对着季宥礼睡觉。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困意重重的,眼皮也很重,却怎么也睡不着。 努力了好几次,尤旎终于放弃,翻身平躺,换了个姿势。 “……季先生。” “季先生你睡了吗?” “……嗯,睡了。” “…………” 一向严肃的人突然开起玩笑,很吓人的好吧! “那个,季燃他……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来吗?” “你知道原因吗?”季宥礼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并不好奇。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在床上,尤旎心跳快了半拍,无所谓地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嗯,不重要。” 他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尤旎松了口气。 季宥礼一点都不关心季燃和她的关系吗?今晚上实在太明显了,尤旎不希望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斟酌了片刻,她向他许诺:“我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不会违背契约精神。” 还是季宥礼更重要。 旁边许久没有传来声响,就在尤旎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季宥礼淡淡地嗯了一声,“小燃只是一时新鲜,成不了多大气候。旎旎聪慧,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尤旎捏紧了被子,他真的知道。 也是,他都知道季燃那晚的信息素暴动。 不过,似乎顺利通关了…… 季宥礼并不在乎季燃的觊觎和小心思,甚至在漠然忽视。尤旎在松了口气的时候,心里又有些不太舒服。 她忽然想扯碎了这人脸上的面具,看看底下那张脸究竟会不会愤怒、焦急、不知所措。 尤旎冷淡地说了句那就好,接着转过身子,重新背过身子。 在她旁边。 季宥礼难受地呼了口气,信息素不要命地外泄,和主人的冷淡平静不同,信息素正在以一种迅速且急切的样子侵吞这里的空气,一个劲儿地往女孩身上涌去。 一点点抹去季燃身上的气味,让她身上重新填满咖啡。 季燃愤怒的眼不停在眼前闪现,伴随着尤旎笃定称呼他们关系的声音。 体内滚烫的温度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季宥礼望着窗外明亮的弯月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眼,平复内心的躁动。 ……丈夫,喜欢。 第33章 33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在之后, 季燃就像在她眼前消失了一样,尤旎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影。 虽然刚开始几天总有些不太得劲儿,但她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前两天, 给尤樊做手术的赵军赵医生来找过她一次, 说他要去京城医院交换学习半年, 顺路想给尤樊复查一下。 尤旎想了想, 同意了。 刚好她好久没有跟尤樊见面了, 虽然手机上几乎每天都要报备聊天,但尤旎也有点想他了。 于是, 赵医生先去京城, 等比赛打完尤旎会跟他们汇合。 今天就是比赛的日子。 尤旎他们正在候场, 白荧正焦急地给人打电话。 “季燃呢?他怎么还没来?” “周不群,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呢!” “……” 上场汇报的部分是季燃的工作,他每次都会完成得很好。毕竟, 形象、台风、身份,季燃都远超其他人水平。 这人总不能赌气不来了吧……? 尤旎皱了皱眉, 按下急得乱转的白荧, “没事,他不来我上去说,也不重要。” 只是汇报, 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可能是她表现得过于稳重可靠, 白荧真的放松下来, 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周不群听到电话那边的忙音,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地上疼得眼泪直流的家伙。 还是不要用尤旎的话刺激这人了…… “你说说你,急什么啊骑个自行车都会出车祸!欸欸欸别乱动!膝盖不想要了?”周不群眼睛都瞪圆了,连忙按住季燃撑着马路使力的胳膊, 拿出备好的碘伏,用棉棒把膝盖上的沙砾和碎皮一一抹掉。 “我真是服了你了,想去见就直接去啊,还假模假样地装不在乎,怎么等着别人来请你去啊!明明早就准备好了,非要假装拖延拖延,这不玩脱了吧!” 周不群毫不客气,一边任劳任怨地给他包扎伤口,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谴责。 他根本不理解,季燃在纠结扭捏什么。 季燃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天在想什么。 膝盖上磕破了的伤口被药水抹了又抹,疼得他不停吸气,眼冒泪光:“行了行了!快迟到了都,快扶我起来……” “喂喂喂季燃!你不是最怕疼吗!膝盖上的肉一走就疼,你还走这么快,喂你停下!!!”周不群急忙把药膏扔回包里,大跨步追上去,急得脱口而出:“走这么快也没用,尤旎都打算自己上了!” “?”季燃猛地停下,回头瞪着周不群,“你说什么胡话?!” “……”周不群抹了把跑出来的汗,把刚刚那通电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还没说完,季燃已经挣开他,迅速往学校跑去。 幸好他现在已经快到校门口了,虽然打不到车,但跑过去耗时也不长。 季燃算的很好,他本想刚刚卡在最后的时间点出场,土味小视频里都说这样能迅速拉起来好感度。结果!!!季燃打算回去立马给他们打差评!害人不浅!- “接下来,有请16号团队汇报他们的研究成果。”主持人庄重的声音传遍整个会场。 尤旎理了理袖口,让白荧给她重新整理了一番头发,“下一个就是我们,大家都放轻松,跟之前一样就行。” “学姐……” “老大……” 队友们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着她。 尤旎呼了口气,忍不住笑:“怎么回事,不相信我啊!我又不是社恐,也就上场十几分钟,很快就结束了。再说了,我更熟悉这个项目,上去汇报没问题的。” 大家纷纷点头,表情却仍然没有放松下来。 尤旎叹了口气,也不再安抚,专心盯着稿子再熟悉一遍。 “……请17号……” “到我们了,快快快,我们上。”白荧催促着,推着尤旎往前走。 刚刚踩上登台的一级台阶,台上却忽然响起季燃竭力保持平稳的声音:“各位评委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季燃,也是17号的……” “姐,他回来了?!”白荧小声嘟囔,难掩震惊。 尤旎抿了抿唇,悄悄退下来,听着季燃渐渐平静自然的诉说,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他赶上了…… “应该是吧,等他说完我们上去应对这些评委的刁难。”尤旎没多给季燃眼神,开始继续熟悉项目。 在她的带动下,大家也冷静下来,开始互相讨论模拟,适应比赛的节奏。 见大家沉下心后,尤旎才把目光从材料上移开,不禁看向台上的青年。 他们就站在台子旁边,要很用力地仰头才能勉强看清侃侃而谈的人。 过于刺眼的白光下,他的脸被PPT的光照出一圈圈字和图片。 步伐平稳,语气平稳,条理清晰。 发挥得很稳定。 尤旎垂下眼皮,松了口气。 算了。 只要不影响她的计划,季燃心里想什么打算做什么都无所谓。 整个比赛都很顺利,他们也不负众望夺得了金牌。 在队友们兴奋庆祝欢呼的时候,尤旎悄悄离开了。 她皱眉盯着手机上突然出现的陌生短信,回拨了过去。 ——只有冷冰冰的忙音。 对方没有接听。 尤旎只能挂断,重新看了一遍短信。 【尤小姐,从孤儿院出来后生活得很辛苦吧。据我了解,您还有个弟弟叫尤樊,他的病好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尤旎遍体生寒。 一阵不好的预感涌来。 她下意识给尤樊拨通了电话,听到对方熟悉的忙音后又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工作日,尤樊还在上课。 无奈,她只好去问赵军。 赵医生很快回了她消息,说中午刚刚见到尤樊。 尤旎彻底放松下来。 “诶呀!这不是尤旎吗?!季燃呢,他赶上了吧——”周不群轻佻地点了根烟,含糊着说,又在尤旎沉默的注视中悻悻地放下打火机,把刚刚燃起的烟头灭掉。 “啊哈哈,季燃,季燃,他在哪呢?受了伤还跑这么快真是……”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偷瞄,生怕尤旎听不到季燃受伤似的,重复了好几遍。 尤旎:…… 她没有给出周不群期待的反应,只是平静地指了指门口,“他们都在里面。” 说完,她便低头看起手机来,专注的模样让周不群哑口无言,只能在心里为自己兄弟默哀。 尤旎把之前定好的明天的票退了,改成今天傍晚的。 自从收到那条消息开始,她便有些心慌。季宥礼刚好在外面出差,要过两天才回家。 京城没有熟悉的人,尤旎根本无法放下心来。 思及此,她恨不得现在就走。 一门之隔内。 季燃睁圆了眼,愤怒地盯着面有苦色的周不群,质问道:“你说什么?尤旎一句都没问?!” “小点声小点声!大哥!”周不群不停摆手,脸色紧张,恨不得直接上手把人的嘴巴捂住,“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季燃:“……” 他放下张牙舞爪的手,小声嘟囔:“我爸不在,他出差了,好几天呢。” 周不群:“……” 没救了。 他抬脚,迅速朝着白荧的方向走去。然而,还没走两步,又被季燃一把拽住,“你等等,最后一个问题。说完了我就放你走。” “……请说吧大少爷,说完就放奴才走吧——”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有这时间他还不如跟自己女朋友腻歪腻歪呢!周不群苦着脸,一副即将归西的悲惨模样。 季燃咳了咳,一向矜傲的脸忽然变得柔软,耳垂也染上绯红。 “我觉得她跟我爸不是那种关系!” 他振振有词,说出自己这些天苦思冥想得出的结论:“他们之前都不认识,没有感情基础。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尤旎压根儿不喜欢我爸那种类型的Alpha。她喜欢Beta或者Omega,那种软绵绵的温柔小意的娇夫!” “……”周不群彻底沉默了。 他吞了口唾沫,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掺和季燃的感情生活。 这些东西,是他可以知道的吗?如果被季叔知道了,会不会灭他的口啊!!! “哪怕他们表现得多么多么亲密,肯定是演出来的!”说完,季燃还颇为自信地连连点头,用力戳着明显僵化了的周不群,“你说我推理的对不对?” “哈哈。”沉默了好一会儿,季燃才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他实在不敢想象季燃说出这番话的目的,是打算夺母,还是弑父啊! 为了免受牵连,周不群好心提醒,轻轻地非常小声地提醒道:“你忘了你单方面和尤旎冷战的原因了吗。那晚上可是一路哭着从酒店回来的啊……” 季燃的脸顿时黑了,朝周不群露出死亡微笑。 周不群瞬间闭口不言,像只虫子一顿一顿地往白荧方向扭。 这次,季燃没有阻拦,他整个人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还好还好,这句话还管点用。 有用就行有用就行,能先让他冷静下来不发癫就行啊! 周不群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悄悄点了个蜡。 看到季燃吃瘪,知道了他季叔的大八卦,甚至还即将观看一出父子反目的豪门狗血戏剧……他不死谁死啊! 因为他的这句话,一直被季燃刻意忽视的事实就这么被重新翻了出来。 那晚上在酒店里,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难道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这几日一直折磨着他的问题就这么轻易冒了出来,还伴随着他想象出来的各种幻象、细节。 尤旎穿着的睡裙,他父亲沾着水的睡衣…… “杵在这儿干什么?” “……在想他们那晚上都干了什么。” 下意识梦游般说完后,季燃脸色骤然苍白,浑浑噩噩地扭头,看到了正一脸疑惑的尤旎。 “什么?什么晚上?” 第34章 34 小丑== “……”朝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 还听到了自己酸溜溜的话,丢人丢到家了! 季燃猛地闭上嘴,扭头, 躲开她的目光, 义正言辞:“今天晚上天气一定很好。” “……”神金。 尤旎撇了撇嘴, 权当他又在发疯。 扫了一眼包厢, 白荧正在扣手机, 不知道跟什么人聊天,笑得十分开心。 咦, 周不群呢? 白荧在这里, 他今天竟然没有像小狗一样黏在白荧身边? 尤旎仔细扫了好几圈, 都没看到周不群。 算了, 可能恰好出去了吧。 她走到白荧面前,告诉她自己将要离开去京城。简单聊了会天, 尤旎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想问问周不群和她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话到嘴边, 尤旎却没问出口。 她本来就不是八卦的性子,再说了,在白荧和周不群两人中间, 她会选择和白荧站在一边- 季燃吹着冷风, 在门口冷静了好一会儿, 才终于平静下来。 朝着包厢里探头探脑好一阵,始终等不到尤旎出来寻他。面子上过不去,季燃又等不下去,担心他们真的把他给忘了,只能冷着脸走进去。 一边走, 一边还在脑中推演一会遇到人要说什么。 他肯定要摆出不在乎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忐忑! 推门走进包厢时,里面热热闹闹的。 比赛顺利结束,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大家都很兴奋,正勾肩搭背一起碰杯喝酒。 然而,尤旎不在里面。 更甚者,他进来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先前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的季燃,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丑。 他哼了声,发现坐在角落里萎靡不振的周不群,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走向他。 “别说话——”周不群伸直了胳膊,挡在自己面前。 季燃愣了一下,惊讶地看了眼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他一副喝醉酒的样子,脸颊通红,眼底红血丝格外明显。 ……这是怎么了? 他那小女朋友呢? 季燃下意识想找白荧问问,可是看遍了整个包厢,都没有见到白荧的影子。 这人跟尤旎一样不见了。 季燃心里着急,然而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人,周不群还在这半死不活的喝酒买醉。 又等了好几分钟,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周不群擦了擦眼睛,把酒瓶一扔,曾经那股风流纨绔大少爷的风范又回来了:“尤旎早走了,回京城了她。” “……?”季燃瞬间瞪大了眼,下意识反驳,“你喝多了吧,尤旎突然去京城做什么她在那里又没有认识的人……” 不对,现在有了。 Alpha的第六感这时候发作起来。 季燃脸色黝黑,直接掏出手机开始看票。 “别看了,都卖完了,中转的都没有。最早是后天凌晨的,那时候走吧。” “……还真是,你怎么知道啊,不对!你也要去?”季燃买好后天凌晨的航班后,敏锐察觉出不对劲,盯着周不群,“你去京城干什么?” 周不群避而不答,又开始喝闷酒。 “……你生日快到了,今年怎么庆祝?” 突然转移话题,心里有鬼哦! 季燃小心眼地记了一笔,苦闷地挠了挠头,“跟往常一样吧,开个party就行。” 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灵光一现,“不行,今年我要大办!还庆祝我即将毕业走向社会呢!” 大力操办生日宴,尤旎不可能不来。他又是寿星,尤旎肯定会顾忌他的颜面,愿意答应些什么条件的。 季燃想的很美,他乐滋滋地想了好几个整蛊尤旎的法子,“生日请柬总要送到人手里嘛,我亲自去送这是多大的脸面啊!” 看他沉浸在美梦中,周不群叹了口气,又开了一瓶酒,嘟嘟嘟地往嘴里灌。 算了,等他哭了就知道疼了- 高中校门口,人来人往。 尤旎撑着伞,站在枫树下等人。 远远的,蓝白相见的校服如同晴日下的海浪,层层叠叠地往校门口涌来。 正是周五放学的时候,伴随着两周一次的休假,校门口的人格外多。 家长、孩子、保安、还有打小广告的人。 堆在一块,挤得人心里烦躁。 人太多了,尤旎只好收了伞,把帽子扣在头上。 刚刚下过雨,现在还时不时地落下几滴雨点。她又站在树下,风一吹,劈里啪啦落下好一阵雨珠。 现在,正好滴在她灰色的卫衣帽子上。 她站在树下,却鹤立鸡群一般,在一众灰扑扑的高中学生、疲劳过度的社畜家长中显得格外明亮出挑。 尤旎不知道周围人好奇的打量目光,她正皱着眉盯着聊天框,恨不得把尤樊那个臭小子从里面提溜出来,团吧团吧狠狠扔出去。 【姐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嘛!我忘记我被老头叫住开小会了,还有五分钟五分钟五分钟!】 【姐姐等等我嘛TvT】 【求求惹!小猫探头.jpg】 呵呵,这已经是第七个五分钟了—— 在即将第八个五分钟时,即将散去的海浪中忽然跃出一小撮波浪。这时,尤樊的头像又亮了起来。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鸭,我出来啦QAQ】 这孩子,从哪学来得这些卖萌语言啊! 根本舍不得发火QwQ 【校门口,旁边的枫树下面。】 “姐姐——” 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尤旎眼前黑了一块,脖子被人揽住,鼻尖满是洗衣皂的清爽香气。 “姐姐姐姐——” 尤樊不停蹭着怀中的人,双臂紧紧拦着尤旎的腰,“姐姐,好想你啊。” ……确实很久没见了。 尤旎揉了揉尤樊的后脑勺,声音都软了下来,“姐姐也很想你,樊樊。” 看到他平安无事,心中的巨石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尤樊,她就是你姐姐呀?” “姐姐好——我们是尤樊的同学——” “姐姐好漂亮哦!难怪尤樊一直跟我们炫耀你……” 几个高中生好奇地凑上前,叽叽喳喳地说。 尤旎弯了弯唇,被他们夸得心里高兴,也为尤樊不再孤身一人感到欣慰,“你们好呀,尤樊在学校里乖吧。” ……不怪她,在这站了半小时,家长之间的聊天风格已经腌入味了。 聊了几句后,其中一个高高壮壮最活泼男生扭扭捏捏地上前,小声问:“姐姐,可不可以加个星聊啊……” “不可以!我姐结婚了,高铮不准打我姐的主意!”尤樊护崽一样拦在尤旎面前,把高铮伸出来的手机推回去,漂亮的眼珠晶晶亮,“高铮,休想占我便宜!!!” 接着自然地把重点扯回占他便宜,模糊了刚刚格外凶悍的语气。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瞬间回暖,剩下的同学起哄他这个姐控。 很快,几人说说笑笑地离开。 枫树下,转眼只剩下姐弟二人。 尤樊眨巴眨巴眼,嘴巴微微抿着,扮出无辜的模样,瞧着好不可怜。他乖乖扭回头,笑眯眯地重新抱紧了尤旎,仰头看着她:“姐姐——” 脑子里这句话自动做出波浪号处理。 甜腻又娇嗔。 看着尤樊脸上灿烂的笑容,尤旎到底没有把劝说的话说出口。 算了,小孩子有点占有欲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该提点的还是要讲一下。 “特意晚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我等你?”尤旎点着尤樊的鼻尖,一掐又一放,笑眯眯地看着人憋得脸颊通红,“跟他们一起出来,炫耀炫耀我?嗯?” 等他这么久,周围人的议论声早就落入耳中。 尤樊脸上通红,双眼莹润,乖巧懵懂的眼瞳黑漆漆的,无辜地看着她。 “……”行吧,还是会心软。 尤樊想要炫耀她这个姐姐情有可原,想要展示她对他的宠爱也无可厚非。尤旎并没有生气。 尤旎松手,转而捏了捏尤樊软绵绵的脸颊,“这时候知道沉默是金了!” “嘿嘿嘿。”尤樊用力鼓了鼓腮帮子,没让她彻底把肉捏起来,反而倒打一耙拱了拱尤旎的脖颈,毛绒绒的头发刺得她脖子发痒。 “行了行了惯会撒娇……” 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尤樊高兴地原地蹦了好几下,书包也被晃得发出一阵阵声响,他走在前头,面朝着尤旎:“姐姐,突然来找我干嘛呀?总不能是跟季总吵架了吧……” “什么季总,那是你姐夫!”尤旎纠正,“有点事要办,再说了,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怎么不想见姐姐啊?” “想!很想很想!”尤樊扮了个鬼脸,“大寿星在生日当天可以都说了算的对吧!一整天的时间都要给我哦!” “哪天你没有说了算……”尤旎敲了下他的脑袋,拦下路边的车,“走吧,先回家。” 因为尤樊一直拽着她讲述自己的高中生活,尤旎也没怎么看手机。 直到吃完晚饭准备洗漱了,尤旎才注意到满屏的消息。 季燃他也回京城了? 【来接我。】 下面是他的航班信息,大半夜的,刚好就是明天凌晨。 尤旎皱眉,果断回绝。 季燃就像是守在手机旁,直接秒回,一边诉苦半夜没有车,一边威胁她要跟季宥礼告状。甚至,他还能见缝插针地控诉她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消息。 ……小学生。 就是跟季宥礼告状也没啥用啊! 拒绝的话都敲出来了。 尤旎最后还是删掉了消息,回了个“喳。” 真是少爷。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35章 35 跟我在一起 三点二十一分。 尤旎准时出现在机场。深夜, 刚下航班的人仍然不少,奏响嘈杂的曲调。 手机屏幕亮起。 【下飞机了】【在廊桥上】【到大厅了,等行李】【拿到了, 摔得有点丑】【出来了, 你在哪】 一条又一条, 尤旎都没有回复, 安静看着消息蹦出来。 恍惚间, 她甚至觉得两人的关系回到了从前。 吵吵闹闹,彼此都看不顺眼, 但每天都能瞎扯很多。 当然, 通常是季燃叭叭叭, 她嫌烦免打扰。等想起来的时候, 在解除免打扰。 看着屏幕上一串白色框框,尤旎叹了口气。 竟然会想到过去呢。 “喂喂喂——开门呀!尤旎!开门呀尤旎。”车窗被人砰砰砰敲响, 伴随着男人有些急切的嚷嚷。 “……”回忆中止。 真是给他脸了! 尤旎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盯着季燃:“给你一秒钟时间, 重新想一下你说话的语气。” Alpha睁圆了眼, 见到她时惊喜的眼神瞬间僵住,悬在身后的小狗尾巴耷拉下来,季燃咬着唇, 一声不吭。 “那我走咯。”副驾驶的车窗缓缓上升, 即将盖住季燃着急的面孔。 “尤旎——我错了我错了, 姐姐,开门嘛求你了——” 刻意放软的腔调从Alpha口中溢出,声音的主人还有些不自然,撒娇时有些僵硬。然而,这却足够让尤旎震惊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季燃会这样“改变语气”, 这种黏糊糊的说话方式,她只在自己的Omega弟弟身上听过。 更何况,他在叫她姐姐诶!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季燃吗! 尤旎没有重新打开车窗,而是直接开了车锁。 咚的一声,接着副驾驶的车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 季燃身上还带着室内的空调冷气,淡淡的草本清香扑面而来。尤旎瞥了他一眼,倒车驶离,“你这是去哪了?身上一股味。” 他还没坐稳,甚至脸上的涨红还没有消退,吸了吸鼻子,连忙解释:“飞机上跟一个男Alpha坐一起,他喷了香水。”不是因为Omega。 她其实是感觉这个味道有点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可能记错了吧,她跟男Alpha接触并不多,如果见过应该会有印象的。 “阿礼不在家,送你去哪?” 季燃正在回消息,对周不群谴责他连载一程都不可以的见色忘友行为毫无所动,无辜地劝告他也让女朋友来接。 看到周不群忿忿不平地刷屏表情包,季燃心里舒畅,刚刚被迫撒娇的那点扭捏也减轻了不少。 然而,尤旎的询问又打破了这一美梦。 “……你去哪我就去哪。”季燃咬牙回答。 尤旎打了个转向灯,不急不徐地转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行,家里没有其他的房间了。” 她回得果断,却让季燃愣住了。 ……家里? 她住的地方,才是家吗?那他和爸爸的地方,是什么? 惶恐、难过,却又夹杂着淡淡的窃喜。 她没把季宥礼当作家人,是不是说明他有机会…… “前面就是家酒店,我放你下来。” 季燃回过神来,用力摇头,莹润的黑眼珠又开始泛红,“不能这样,好人做到底…这里的酒店环境不好,我睡不着…我爸快回来了,你不能把我扔下……” 他语无伦次。 黑发和之前的发色相比,衬得他整个人更加乖巧,配上抽噎的哭声,尤旎眼神晃了晃。 “……姐姐,带我回家吧。”他强忍着恶心和不自在,委屈巴拉地请求。 本来已经减速的车忽然提速了,尤旎咳了几声,“只能睡沙发了啊。” “嗯嗯嗯!”季燃心中的小人兴奋地跳起来,双臂一挥,做出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动作。 过去几分钟,尤旎瞥了眼旁边安静休息的Alpha,对自己刚刚的松懈感到无奈。 她刚刚究竟为什么会答应啊! 再说了,季燃莫名其妙忽然回京城做什么。 深夜开车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尤旎胡思乱想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决定放弃。 这时,蓝牙铃声响起,尤樊的笑脸出现在车载屏幕上。 她给他的电话设置了头像,是小时候在孤儿院留下的照片。 一个白白软软的胖团子,正乖乖对着镜头笑。 “樊樊,嗯嗯快了,还有二十来分钟,再等一会会哦,你先睡吧,好哦……” 听着耳机内少年软绵绵的撒娇,尤旎心都塌陷了一半,哄着他挂断电话,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季燃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尤旎从对待他时的不耐烦变成了温柔平静,耐心地哄着对方不合理的要求。 他看着尤旎柔和的眉眼,心脏揪得生疼。 尤樊,又是他…… 刚才的兴高采烈就像一个被填充到最大的气球,飞舞过程中只是被一个小小的树杈卡住,便直接爆裂开来。 季燃想到了尤樊的个人资料,周不群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搜刮到的信息。 他跟尤旎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沾了点认识早的幸运。 想到这里,季燃又放松了少许。 “你跟尤樊…关系很好啊?”刚问出口,季燃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果不其然,尤旎偏头冷撇了他一眼,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不然呢。” 季燃:…… 季燃咬了咬牙,一时没按住心里的小九九,冲动问:“可是他不是这样想的!他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轮胎摩擦沥青路面的声音清楚地响起,吓得季燃僵在座位上。 尤旎慢悠悠抬起压在刹车上的脚,看着吓得不行的季燃,笑咪咪问:“你说什么?” 季燃莫名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吞了吞口水,不肯服输一样硬着头皮解释:“他不是个好人,一直盯着你,还跟学校同学说你们怎么怎么亲密。他把你们捆绑在一起,学校叫家长的意外更是他自己谋划的……” “尤旎,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姐弟关系了,他对你的控制和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了姐弟范畴……!” 这些都是周不群查到的,季燃一边说着,一边牢牢盯着尤旎的脸,迫切想要从中识别出厌恶的反应。 然而,他失败了。 尤旎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稳妥地把车停好后才打量了他几下,皮笑肉不笑:“季燃,你去调查尤樊了吗?” 季燃张了张嘴,怎么也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是这个,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 毫不惊讶。 尤旎咧嘴冷笑一声,“真是跟你爸一模一样!” 她的好心情被彻底打碎了。 尤旎面无表情地熄火、推开车门、离开。季燃匆忙追上去,“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都太傲慢了。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意图探知我的过去、分析我的亲人,名义上是关心我实际上想要控制我!”尤旎越走越快,嘴角拉到最低,明显在不高兴。 忽然,自她说完便一直沉默的Alpha猛地拽了一下,尤旎不受控制地后仰,撞进青年怀中。 “你……!” “尤旎,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燃染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尤旎的后脑勺恰好撞进他的胸膛。 柔软又富有弹性,差点儿让她刚刚伪装出来的情绪破功。 好家伙,确实是父子啊! 都很有料! Alpha粗壮的胳膊揽着她的腰,把她牢牢圈进怀中。她和他肌肤相贴,季燃滚烫的体温烧灼着她的后背,在秋日深夜送来一点点温暖。 “尤旎,对不起我不该随便去调查尤樊的。” “只是只是!他真的太坏了!我住院的时候你就因为他不见我,你不知道,那时候他看我的眼神特别特别凶残!”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我好多坏话,是不是也不喜欢我爸,悄悄跟你蛐蛐他……” 季燃口不择言,俯首埋在尤旎肩膀处,声音变得又闷又哑。 ……幸好她现在背对着他,可以避免他看到自己无限上扬的嘴角。 尤旎拍了拍揽着自己的手臂,Alpha却不安地更加用力握紧。 “没有哦。”她不在挣扎,放任自己完全靠在身后人怀里,悄悄蹭了蹭那处隐晦的柔软,“樊樊没有说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坏话,他还夸你们了呢。” “季燃哥哥身强体壮,一看体育就很好。季叔叔阅历丰富,是成功人士的典范……大概就是这些。你看,没有蛐蛐你吧。” 季燃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差点儿被这几句“夸奖”欺骗了。幸好,他在有关尤旎的事上一向敏锐。 他小声嘟囔:“我看他是说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嫌弃我胸大无脑……外加吐槽我爸老男人,还阅历丰富呢……” “嗯?你说什么?” “啥也没说!” 季燃用力蹭了蹭脑袋,下巴搁在尤旎头顶,努力解释自己的初心:“其实我根本就不好奇你的过去…好吧是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嗷!不过我跟爸爸不一样,我会等你自己告诉我,才不会像他那样调查你。” “如果尤樊一直是弟弟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他啦。” 他还是改不掉俯视他人的自我性子。 尤旎觉得好笑,对他这副主人家的样子不置可否,心中的抵触反而淡了不少。 她笑出了声:“小少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身后骤然沉默。 等了许久,就在尤旎猜测这人不会又被她打击到的时候,Alpha哑着嗓子,闷闷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接着,他问:“尤旎,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 尤旎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一片死寂中,尤樊清甜的声音响起: “姐姐,你们在干嘛呢?” 他站在路边树下,路灯没有照亮那个角落。阴影绰绰中,尤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 第36章 36 可笑 “姐姐, 你们在干嘛呢?” 尤樊的脸完全隐入黑暗中,尤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用力挣开了季燃的钳制,不顾Alpha下意识的挽留, 迅速走向尤樊:“不是说困吗?怎么还没睡?现在天气凉了, 还穿着短裤容易感冒……” “姐姐, 你们在干什么呀?”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尤旎张了张嘴, 在尤樊看似懵懂清澈的目光下, 竟生出了些无所遁形的狼狈。 “姐姐,他就是你说的工作吗?”尤樊重重地咬在“工作”两个字上, 格外泾渭分明。 尤旎呼了口气, 忍不住把尤樊脸颊上的泪抹去, 接着轻轻擦了擦他的眼。她上前几步, 把藏在暗处的少年一把拽出来,拥进怀里:“樊樊, 哭什么?” “是工作啊,我卖进季家不得付出点劳动啊, 接一下少爷而已。” 然而, 泪水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流得更急了,尤旎很快感到胸前的湿意。 “姐姐, 我可以挣钱的, 不在季家了好不好。我…我现在不生病了, 只要我们两人花不了多少的姐姐……”他闷在怀里,啜泣声和哀求声交织在一起,让尤旎心脏揪疼。 忍不住多用上几分力气,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托起他,环着腿把人抱在怀中。“樊樊, 我进季家不是因为你呀。你不是累赘,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尤旎蹭了蹭他白软的脸颊,哄他:“姐姐是那么笨的人吗?季家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得进去呀。” 话音刚落,Omega冷不丁打了个哭嗝,好不容易拢起来的委屈就这么轻飘飘地散了。 尤樊脸颊涨红,猛地钻进她怀中,只露出微微泛红的耳垂。 卡哇伊—— 尤旎强忍着上扬的嘴角,却听到怀里人结结巴巴道了一声:“……想笑就笑!” 这下真忍不住了,尤旎□□了一把尤樊毛绒绒的头发,语带笑意:“多大了,还这么容易掉眼泪。” “哼!”尤樊超用力地哼了一声,小声埋怨:“谁叫姐姐总让我受委屈!骗我是工作,结果是去和陌生人见面!” “……什么陌生人,真算起来你们还勉强是个亲戚呢!”尤旎掐了把他的脸,装出恶狠狠的样子。 说到这,她才恍然记起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 季燃呢……? 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唯独狭窄的小路上多了一个浅褐色的纸袋。没记错的话,这是季燃出来时就一直提在手上的。 尤旎拾了起来,刚刚碰到纸袋就猜到了是什么。 是江城那家要排队很久的甜品店。 ——和季宥礼初见那次,他就给她买了一大袋这家的甜点。 而如今,他的儿子也买了同样的。 “姐姐,你还在看什么嘛!回家啦外面好冷!”尤樊粘人精一样挂在她背上,胳膊勒着她的脖颈,晃得她不停移动。 “好了好了,脑袋都要晃掉啦!”尤旎只好重新合上纸袋,把人提溜到身前,带着他往住处走,“季燃买了些吃的,我看看嘛,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你管他干嘛呀!”尤樊撅嘴,把话题重新扯到自己身上,催促着快点上楼。 深夜的小区重新恢复了静谧。 路旁的绿化带突然耸动了一下,一直野猫嗖得一声从中窜出,连带着几片叶子飘起又落下。 小野猫灵活地跃出,尾巴高高翘起,圆溜溜的大脑袋甩了好几下,优雅地踩着肉垫离开了。 接着,草丛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高大健壮的Alpha有些狼狈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头发上全是掉落的树叶,季燃跟刚刚的野猫一样,大幅度地晃了晃头。 枯黄的叶子落下。 他慢吞吞地把衣服上沾着的碎叶一一摘掉,整个人格外平静。路灯照在他身上,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格外高大阴沉。 整理完,季燃揉了揉眼,把正震个不停的手机关机。 然后,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缓缓走出小区。 好笑,他这么着急赶过来做什么。 这里根本就没人欢迎他,也没人想看到他- “尤旎,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啊—— 尤旎猛地睁眼,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鬼啊为什么做梦都是季燃那句魔咒一样的话?! 昨晚询问季燃的消息始终没有得到回复,她隐约察觉,季燃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没有回应他的那句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所谓表白吗? 尤旎无力地搓了搓头发。 她又不喜欢季燃,干嘛要和他在一起。再说了,难道季燃可以忍受她在他上面吗! Alpha的自尊诶! 他亲口承认的Alpha的尊贵地位要被自己一个普通Beta压制吗?! 估计就是小少爷一时兴起,冲动之下说的话罢了。 “姐姐,吃早饭啦——今天不是要去见赵医生嘛!”尤樊围着浅粉色的围裙,从虚掩着的门缝中露出脑袋,一只手里还拿着冒热气的不锈钢勺子。 “今天的早饭很丰盛哦!保证姐姐都喜欢!” “唔,知道了哦。”尤旎把刚刚敲出来的解释和道歉一一删除,关掉手机,起身下床。出门时,她随手揉了把Omega的头发,感叹道:“樊樊的头发越来越好摸了。” 尤旎不擅厨艺,在尤樊稍大了些,他就开始踩着小板凳,磕磕绊绊地给她做饭了。 所以,有时候旁人会说尤旎太过娇惯尤樊,其实并不是。某种程度上,尤樊也很惯着她,洗衣做饭,打扫房间。他不是被万千宠爱的娇气少爷,而是在孤儿院里挡在她面前的弟弟。 在那个简陋的孤儿院,寒风凛冽,单薄的墙体在寒冷的冬天根本不管用。 她出生起就是个Beta,毫无信息素,天赋平平,在已然成为小社会的孤儿院更是处于底层。但尤樊不是,他天生便分化成Omega,信息素等级在那个偏远的小镇子里属于前列,孤儿院院长想把他卖个好价钱,对他照顾颇多。 按理来说,她和尤樊不会有交集的。可是,在她被那群人高马大的Alpha欺负时,就是眼前这个白白软软的Omega挡在她面前。 尤旎、尤樊。 尤樊是跟她姓的,尤樊这个名字也是她取得。 他之前叫什么,尤旎已经不记得了。 “姐姐姐姐,快去洗漱啦——傻愣愣站在这里干嘛呀!今天做了甜点哦,肯定比陌生人做的好吃……”后背被人推搡着,尤旎闻到了淡淡的奶油香气,就这么一路被他推到洗手间门口。 看着尤樊连蹦带跳地出去,还顺路踩了一脚甜品店,尤旎弯了弯唇。 尤樊啊,她答应了要护他长大。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他。 刚刚吃完早饭,赵医生便卡点发来了消息,催她快点带着尤樊再去检查一遍身体。 尤旎定睛看了眼地址,却惊讶地发现正是破晓实验室。 一小时后,尤旎和尤樊两人出现在破晓实验室内。更关键的是,他们目前所在的实验室正是当初她想要偷偷进去的实验室。 太过轻易且突然的站在曾经绞尽脑汁想要进去的地方,尤旎心跳飞速,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在和赵医生试探了几句后,她才稍稍放下心,“你怎么在这?这是打算卖.身破晓了?” “说的什么鬼话哦!我只是过来交流一年,医院安排到这里了……”赵医生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欣喜。 他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光头,“越大的实验室规矩越多,我就来了几天,那一百多条规则差点儿没把我干崩溃!简直了,特别是这里那个姓梁的研究员……” 突然,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猛地捂上嘴。 赵军长相凶恶,平常也不爱笑,右眼眼皮上还横亘着长长一道伤疤,再配上他光溜溜的脑壳,硬是能吓哭三岁小孩。而这时候,他却表现出一脸惊慌的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赵医生,头皮上容易分泌油脂、黏附灰尘。根据实验室规章第一百二十一条,裸露的手(手背、手心)应尽量避免和其他皮肤相触,特别是头;在实验室内应按照规章佩戴医用无菌手套……” “好了好了大哥!我知道了我记得了我明白了你不要再念了,我这就去洗手戴手套!”赵医生痛苦地捂脸,看样子这样的对话发生过不止一次。 “脸部油脂分泌较多,不适合……” “啊啊啊啊啊啊啊——”赵医生一声尖叫,几秒便消失在眼前。 尤旎:…… 好夸张。 她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看向一旁严谨冰冷的梁辰鱼,客套道:“梁医生,好久不见。” 梁辰鱼一如既往的冷淡,直接忽视了她的问好,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尤樊正在接受仪器检查,赵医生火速逃离现场。短短几分钟,这里只剩下她跟梁辰鱼两个人。 空气过于静谧。 她只能没话找话,硬着头皮聊:“那个刚刚你说的规则里,怎么还有‘特别是头’的标注啊,实验室的规则竟然可以提前考虑得这么全面哦!” 身高190的Alpha终于从实验报告上挪回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透彻幽深的眼底盈着淡淡的疑惑:“那是新加的,他来了之后加的。” 尤旎:……哈哈。 本意是想夸夸这制度设计考虑得真周全,结果,她现在有些控制不住地想笑。 “走吧,结果出来了。” 只听“滴——”的一声,里间实验室门口的灯亮起,余音和梁辰鱼无机质般的声音重叠。 尤旎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汗毛。 看着梁辰鱼走在前面的背影,她忍不住落在那人的后颈上。 遮掩在碎发和衣领之下,没有露出分毫。 第37章 37 是否放弃 奇怪, 他的后颈总感觉怪怪的,是因为腺体吗? Alpha的腺体长得都不一样吗? 可能是她盯的时间太久,梁辰鱼突然停住脚步, 微妙地侧过身子, 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漠然地盯向她。 ……! 尤旎慌乱地移开目光, 瞅瞅天花板, 又瞧瞧地板, 就是不跟他对视。 幸好,梁辰鱼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接着便继续往前走了。 轻呼了口气, 尤旎正要跟上他时, 又听到梁辰鱼不含半点感情的警告:“尽管你跟季宥礼扯上了关系, 但破晓也不是随便之地,少看少说。” 惊呆了!她第一次听到梁辰鱼说这么多话诶!不过…… “你跟阿礼是朋友吗?感觉你们关系很好呢。” 她非要恶心恶心这人, 就要阿礼阿礼的叫。 果不其然,梁辰鱼露在口罩之外双眉狠狠皱了一下, 声音如坠冰窟:“雇主和雇员的关系。” “……哦。” 不多时, 观察室已经到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尤樊不停发出闷哼声,似乎在忍着什么剧烈的疼痛。 尤旎急忙想要推门进去, 然而, 门把手已经落入一双修长苍白的手中。 “左转, 换衣服,按照实验室的标准。”梁辰鱼冷声说完后,便推门而入。 啪嗒——门被关的严实。 她竟然匆忙之下忘记了进无菌实验室要换衣服!尤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等她进去时,尤樊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额头上一直冒冷汗。 原本低低的闷哼声忽然大了,呜呜咽咽的。 “多大的人了,还一见到姐姐就喊疼……”赵医生戳了戳尤樊的脑袋,感到有些好笑。 刚才还坚强地不肯吭声,瞧见尤旎进来了,就开始呜咽。 他格外有自知之明地放开了位置。 尤旎不管他的调侃,心疼地坐到床边,抚上他的脸颊,任由他一点点蹭着手心。 “怎么回事?做个检查怎么能疼成这样啊?”她说话时有些呛。 赵医生偷偷看了眼梁辰鱼,无奈地叹了口气:“情况不太好。” “我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伤口应该好了,但是并没有。腺体表层下的伤口一直存在,甚至有了化脓的趋势。他疼就是因为刚刚把腺体里的脏东西都洗出来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伤口愈合不了?”听完他的解释,尤旎不仅没有松口气,甚至更加紧绷起来。 尤樊从来没有伤口愈合不了的情况啊,不对…… “……看来你想到了。”赵医生刚端起茶杯,接着感受到一股冷冰冰的凝视,他条件反射一般想起实验室第一条规则——禁止在实验室内吃喝。 悻悻地放下杯子,赵医生不紧不慢地解释:“尤樊的血液凝固功能受损,伤口愈合得本来就比别人慢,日常生活中看不太出什么,但到了腺体身上就格外明显了。他那些伤口还在,就是因为这个。” “……不用看我,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尤旎只好扭头,看向梁辰鱼。 格外高大的青年沉默良久,终究还是耐不住她长时间的凝视,终于开口说了进实验室以来的第一句话:“凝血功能受损,没有一劳永逸的治疗方法。” 尤旎脸色暗了下去。很快,她又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小心翼翼地问:“但是……?” 总该有句转折吧! 梁辰鱼避开她灼灼的目光,落在虚空处,漠然道:“但是,腺体伤口愈合是有可能的。” “……?!怎么可能?!” 根本没有等到尤旎反驳,赵军先跳了出来。他不敢置信,连忙说出一大串专业文献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然而,只消梁辰鱼一句,便打消了赵军所有的絮语。 ——“只好是我操刀,就可以。” 多狂妄了,但却给无数和尤樊一样的病人吃了定心丸。 赵军哑口无言,选择直接离开。他是个谨慎性子,治疗手法偏向保守,和梁辰鱼惯于剑走偏锋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 就这样,梁辰鱼却赢得了他全部的尊重。 尤旎对梁辰鱼的专业能力的认识更高了一步。 “用外力修补腺体,既然自身代谢不了就只能这样了。你们考虑一下。”说完,梁辰鱼抬腿,似乎要直接离开。 “……等等!”男人停住脚步,背对着她,只微微露出一点点侧脸,以示听到的回应。 “这是你的研究方向吧,我看了你的论文,都是关于这方面的……” 梁辰鱼不为所动,尤旎甚至莫名从中读出了“那又如何”的意思。 她只好直白问出口:“之前有过成功案例吗?” 话音刚落,便听到梁辰鱼从喉间溢出的一声冷哼。他漠然抬腿,继续向外走去。 直到将要走出大门时,尤旎才听到从他口罩下传来的闷闷的话。 “做不做看你。如果做,他就是我的实验鼠。” 接着,哐当一声,灰白的铁门被直接关上。 耳畔只有医用仪器冰冷准确的叮——声,还有尤樊若有若无的痛哼声。 尤旎回过神来时,正好看到他正用力揉着自己的后颈,看上去就像在看自己的仇人。 “樊樊——会伤到自己的。” 话还没说完,尤旎迅速把他的手握住,十指交握,看到指甲上有些干涸的血迹,心里难过。 “樊樊,别伤害自己。下次疼跟姐姐说,咬姐姐的胳膊好不好?”她放轻了声音,哄人。 尤樊脸上却更加悲伤,他茫然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一声比一声轻。 “姐姐,我以为自己好了,可以不用拖累姐姐了……” “手术很麻烦吧,那个人不喜欢我,会不会也找姐姐的麻烦。” “樊樊……姐姐,你不要管我了吧。我不想再做手术了……能活几年就活几年吧,我想快快乐乐地跟姐姐一起生活,不想孤零零坐在病房里……” 可能是因为生病和恐慌,尤樊比往常话多很多。但尤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从尤樊口中听到“放弃”这两个字。 深吸一口气,尤旎轻柔地拍着怀里人的后背:“樊樊,八字还没一撇呢,要不要做手术还没定呢。” 尤樊却又不肯吭声了,沉默地闷在她怀中,唯有泪水一点点浸透了衣服。 那一阵阵冰凉,让她知道尤樊还醒着。 两人之间一片死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才打破了这让人沉闷的气氛- 尤旎僵硬地坐在包厢内,怎么也没想到季宥礼嘴上说的业内前辈指的是梁辰鱼。她更没想到,季宥礼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吃饭,陪同人还是梁辰鱼。 那个科研疯子。 被季宥礼的一通电话叫住时,她心里松了口气。再待下去,她也不知道还能跟尤樊说什么了。 临出门前,发现自己的衣服前襟已经完全被尤樊的泪水浸湿,于是她跑到旁边的实验室换衣服。 结果,就在那里,一个普通的垃圾桶中她发现了包装的整整齐齐的动物尸体。 粗粗翻了一遍,小白鼠、青蛙,她真是摸到了动物的皮毛…… 全是器官。 每一份器官整整齐齐地放在袋子里单独包装,干净整洁。 如果不是里面装的东西特殊,尤旎高低要夸一句这人真爱干净。 直到她在垃圾桶旁的办公桌上,看到了熟悉的医用口罩。 梁辰鱼有洁癖,口罩常年不离身。她之前闲的没事的时候,特意去翻了翻他流传在外的简历。都有这个盖章,就像是一个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交易。 哈哈!真是个死变态!为了自己的科研梦,什么都不顾了。 一路上,尤旎脑子里不停闪回垃圾桶里包装精致的垃圾袋,时不时穿插着梁辰鱼对尤樊说的那句“实验鼠”。 “……旎旎,在想什么呢?”平地一声惊雷,将她从虚幻空间拉回了现实。 她勉强笑笑,随意找了个理由:“去看了看尤樊,身体有点累。大学生现在都比较虚……” 她继续瞎扯,却忽然听到季宥礼哦了一声,“差点儿忘了,尤樊的腺体是吧,辰鱼和我说过了。我看让他手术就可以,成功率高,其他人都比不上辰鱼的水平。” “!不行!”尤旎拒绝得迅速,在注意到季宥礼脸上明显的疑惑时,这才慢半拍地察觉自己反应过度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商量商量,毕竟才做过手术,离着这么近也不好……” 季宥礼点头,看了梁辰鱼一眼,“行吧,你说了算。” 这个话题略过后,逐渐开始一些轻松的聊天,说来说去,最后又绕到了破晓实验室。 ……啧,这真是天上降下来的好机会啊。 “你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季宥礼喝了小半杯酒。 似乎发生了什么好事,他整个人都有些兴奋,眉眼显得更加温润。 “破晓,我想进去试试。”话音刚落,包厢直接安静下来。 片刻后,始终默不作声喝白开水的梁辰鱼冷不丁地开口,直接拒绝:“不行,我喜欢一个人干。” 尤旎才不管他,直接看向季宥礼:“我的研究方向跟破晓完全相符,跟梁医生更加契合。刚刚完成的比赛也是有关这个方面的,我可以胜任也最适合。” 季宥礼沉思了片刻,最终松口:“破晓归辰鱼管,他同意就可以。” 尤旎:…… 早知道不得罪这人了。 “对了,季燃开始上手管理公司了。他凑凑巧也选了破晓实验室,辰鱼你帮我多帮衬帮衬他。”季宥礼漫不经心道。 尤旎本就因为要让梁辰鱼松口而难受,听到这句话时已经心死。 哈哈,地狱模式啊简直!!! 第38章 38 不被爱的,才是…… 尤旎又过上了之前的日子。 照顾尤樊, 偶尔跑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其他的时间都待在实验室。梁辰鱼虽然拒绝她加入实验室,但几次见到她, 都没有赶她走, 最后甚至还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实验室供她使用。 人还怪好的嘞。 只是尤樊, 他似乎陷入了情绪漩涡中, 兴致不高, 总是丧丧的。 尤旎都不记得多久没有看到他和往常那样笑了。 “樊樊,明天就是生日了哇!姐姐带你出去吃一顿超超超好吃的饭好不好, 特别像小时候我们饥肠辘辘, 在外面闻到的那种饭香……” “姐姐, ”尚未说完, 尤樊已经背过身子,面朝着墙壁, “我不喜欢那种油烟味,饭都没吃完身上就黏糊糊的。我不喜欢孤儿院时候的生活, 不想听到。” 病房安静下来。 过去很久很久, 都没有人说话。尤樊心里发慌,急忙转过身子,然而床边只有一个凳子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他费劲地挪过去, 半边身子探出床, 伸手摸了摸凳子。 冰凉凉的, 早已没有了余温。 尤旎早就离开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尤樊愣愣地擦掉滚落的泪珠,胡乱往身上抹。 他刚刚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能否定、排斥、不喜欢那些过去呢?明明那些,都是他和尤旎认识的曾经。 尤樊心里后悔, 腺体处又酸又麻的疼痛更让他眼睛发酸。 怎么办,姐姐一定不想理他了…… 他急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穿鞋,想要把人追回来。 总不能一直坐着,总要跟姐姐讲清楚,他不是那个意思……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塑料袋摩擦的莎莎声响起。 尤旎拎着一大袋东西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尤樊弯腰穿鞋的景象。 “……好端端的穿鞋做什么?要出门吗?”尤旎急忙小跑过去,把东西往旁边一放,阻止了尤樊的动作,“想要什么我去买,脖子不疼啦?” 话音刚落,明显消瘦了很多的人猛地扑进来。 尤樊揽上来,半挂着靠在怀里,呜呜咽咽地呢喃。声音又哑又模糊,尤旎拧着眉听了很久,终于听明白了。 她失笑,揉了一把头:“道什么歉,我能不了解你吗?压力大需要发泄的,姐姐怎么会当真呢。” “我把菜打包回来了,在这里吃好不好?没有油烟味,也不会油腻腻的,只是会有一点点消毒水的味道哦!”尤旎轻轻把人推开,想把凳子上的饭菜拿出来,“他家的螃蟹做得一绝,蟹黄特别香……” 后背贴过来一片温软,尤旎怔住。 闷闷的声音响起:“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尤旎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她能和季燃吵吵闹闹三四年,这时候却这么包容他。尤樊莫名觉得心慌,又高兴又难过。 “这是什么话?姐姐不都会保护弟弟吗,难道你不保护我呀!亲人嘛都是这样的……”尤旎一边被他抱着,一边费劲把菜摆出来。 身后沉默了一下,接着,尤旎听到他十分轻地问了一句。 “姐姐,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尤旎下意识把人推开,往旁边挪了一步,“我喜欢你啊,哪有姐姐不喜欢弟弟的呀。”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樊樊,吃饭。我当你什么都没说。”尤旎直起身,俯视着床上的Omega。 这是尤樊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冷意,还是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 他感到微微的恐慌。 一种即将彻底失去尤旎的直觉让他浑身发凉,尤樊停顿了很久,甚至接过了尤旎递过来的筷子。 然而,他还是低低地开口,声音又闷又哑。 “你是喜欢上那个季先生了吗,还是季燃?”尤樊眼瞳漆黑如夜,不停摸着一次性筷子,任由上面尖细的毛刺戳进肉里。咔嚓一声,筷子筷子被迫分开,然后他继续摸着接触面的尖刺。 尤旎被他问得皱了下眉,眼前莫名闪过季燃跟她说话时的神情。 她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一经想起,季燃说的那句“跟他在一起”、说话时的微表情都历历在目。 仿佛发生在刚才。 “……你喜欢上别人了?”尤樊忽然提高了音量,声音尖锐。 尤旎看到他捏紧了手里的木筷,手指冒出一颗巨大的血珠。 “你在做什么?!”她连忙拽住尤樊的胳膊,强硬地从他手中夺回筷子,心里震惊。“尤樊,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忽然联想到什么,尤旎把他身上的病号服往上扯了扯,不顾尤樊的挣扎,看到露出的小半截手腕。 “……这些不是洗掉的纹身,是你自己,你自己……” 不停挣扎的人忽然一动不动,尤旎只能看到他因为睡久了而变得毛躁的后脑勺。 沉默,又是熟悉的沉默。 只觉得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尤樊把手腕缩了回去,天蓝色的病号服又重新盖住了上面早已愈合的伤口。 他缩回床脚,身子紧贴着墙壁,双手环抱小腿。 尤旎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茫然有之,难过有之,还有浓浓的自责。 尤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睁着,不知道正在看什么。 良久,他才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般,回望过来,“休学的时候哦。” “我跟你说,我想去纪念一下!结果那家老板纹的效果不好,我当场就洗掉了,我记得你还想去找那家店要个说法……其实我根本就没去啊,我的身体是你的,怎么会让别人纹上花纹呢。”他慢吞吞地,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完。 “姐姐,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这样不好吗?” “不好。”尤旎硬下心,直接拒绝。 她试着讲道理,“樊樊,我们是彼此独立的个体……”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直接转过头,面朝着墙壁。 拒绝的意味格外明显。 “我们可以做姐弟,也一直都是姐弟。除了这个关系,没有别的可能。” 尤樊还是沉默。 过了一会,尤旎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上去把人床脚扯过来。 果不其然,他又在不停扣着手指,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被他重新撕裂,指甲内全是血渍。 尤旎心疼地抱住了人,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搂紧了他,“樊樊……” “姐姐,我是不是很讨厌。不仅不知足,还一直在逼你、拖累你,我很惹人嫌吧。”怀里传来尤樊闷闷的声音,“我占有欲好强的,也不喜欢你跟别人说话。我喜欢我们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只有你和我。” 尤旎心里发紧,正欲说些什么。 尤樊又开口了,“让梁医生做手术吧,我想尽快做。” 说完,他主动松开手,安静地拿过折叠餐桌,把已经冷了的菜端上去,“姐姐,我们吃饭吧。” 尤旎沉默了片刻,终于坐到他对面。 她知道,尤樊叫得这声姐姐已经预示了他们的关系。 “明天生日……我们出去下馆子吧!手术前的最后一次外出!”尤樊用纱布把手指包了包,重新和往常那样笑起来。 情绪转变得太快,话题也转变锝太快,尤旎看着他脸上熟悉的笑容,只感觉心口一阵阵的绞痛。 这样的笑容她在尤樊脸上见过无数次,也治愈过她很多次。 然而,他是在真心实意地笑吗? 明明现在这么痛苦,却仍然能笑出来。嘴角上扬的弧度,眼中璀璨的柔光,就像程序设定好了的模板一样,让她心里发凉。 “好。” 尤旎哑着嗓子答应了他。 饭后,尤樊玩了会手机便又睡了过去。 趁着他不注意,尤旎悄悄像季宥礼询问京城有没有专业的心理医生。 尤樊必须要进行心理干预了- 另一边。 季燃正在酒吧买醉。罕见的,周不群今天也没有跃入舞池,同样坐在一旁买醉。 “生日宴会,尤旎不来了……”季燃脸颊泛红,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真可笑,我现在像个舔狗。” “你哪次不像个舔狗啊。”周不群顶了句嘴,“为什么不来了,明面上客套一下也该来吧。” 季燃被呛了一口,恨恨地道:“她弟弟,就是那个尤樊,跟我同一天生日……” “什么弟弟,那人看尤旎的眼神就不单纯,尤旎还一直发现不了——” 气上头来,季燃更烦躁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还差一分钟就零点了。 周不群一眼看出他在等什么,见缝插针一样冷嘲热讽,“放心,她不会发的。” “说不定,你还能看到惊喜呢!” “?什么惊喜?”季燃皱眉,然而周不群却又不说了,只是笑而不语地继续喝酒。 季燃心里堵得慌,他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你怎么回事,今天没去里面蹦几下?对了白荧呢,你不是说她也来京城了吗?” 周不群脸色突然黑了,学着季燃的样子也一口闷了酒。 “……分手了,别和我提她!三心二意的女人!我已经断情绝爱了!” “哦。”季燃一直在扒拉手机,突然,他眼神一亮,同情地看了眼旁边的人,“哇!白荧发朋友圈了,好像是在和别人一起玩哦!” “她发朋友圈了?!”周不群猛地抬头,急忙探过脑袋,然而季燃却接着熄屏,洋洋得意地看着他,“说吧,什么情况。” 周不群:…… 小心眼的狗东西。 尤旎可千万别看上他! “反弹,别想在心里骂我。” “……”周不群对他小学生一样的行径深感无语,最后还是挑着重点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 “所以就是你发现白荧在和一个人接触,甚至举止有些亲密,于是你选择单方面冷战了。”季燃不可思议。 “而且,白荧的同学都不知道她谈恋爱了!我根本就没有名分啊!!!”周不群强烈补充。 “……哦,没有名分。”他也没有名分啊! 联想到自己,季燃更不高兴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季燃又开始刷新,不停折返于聊天框和朋友圈,生怕自己错过一点消息。 时间已经到0:03分了。 突然,他瞳孔一缩,手指顿时停住。 几天前,尤樊从家族群里加上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季燃目光阴森森的,看着尤樊刚刚发布的最新一条动态。 【生日快乐。 要长大啦,希望身边的人能一直在。 向前看[加油][加油]】 【配图】 季燃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照片放大又缩小,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等等,是这家饭店。 和他现在所在的酒吧就隔着一条街! 季燃面无表情地把照片下载保存到私密相册,接着拿起外套准备去堵人。 他一定要去要个生日祝福! “喂喂喂等等,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得到一句不情不愿的生日快乐?人家都不愿意看到你啊!”周不群连忙把人拉下,强硬地按在座位上,他双眸凶狠,“爱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有名分又有什么用?!得到心,才是最重要的。” 季燃呆愣在沙发上,茫然地摸了摸周不群的额头,“你没事吧?” “季燃!道德有什么用,我想明白了,我彻底想明白了!我得让她发自内心爱上我!” 达到最大亮度的手机屏幕格外刺眼,季燃扫了一眼周不群的手机。 原来他从别人那里要到了白荧刚刚发的朋友圈,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尤为刺眼。 尤旎和尤樊的合照也在眼前闪现。 不被爱的,才是…… 季宥礼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尤樊是她最爱的弟弟。 只有他,只有他什么都不是。 如果他能得到尤旎的心…… 季燃被自己的这个假设刺激到了,他身体发抖,眼神兴奋。 仅仅一个想象,他就感觉自己爽到了天际。 他听到自己很轻地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第39章 39 《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盛风集团的小公子即将接手旗下最核心的破晓实验室, 这个消息早已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直到季燃的脸出现在公司官网上,出现在接任仪式的发布会上,众人才相信这件事。 一时间, 季宥礼接到了无数通电话。 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尤旎也是在网上看到的消息, 她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季燃了。 底下的评论大多是质疑。 【???疯了吧?他好像还没毕业吧!】 【他根本就是个风流少爷, 在学校里面风评就不好啊, 季总怎么会让他上位啊……】 【楼上的, 哪里上位了?只是接手了一个小小的实验室,季总风华正茂的怎么会这么快退位。】 【?都9012年了, 怎么还有人不知道破晓啊, 那是全国甚至全世界最精尖的一批人好吧……】 后面的话题已经歪到了实验室上, 对季燃的斥责怀疑反而少了很多。 尤旎松了口气。 她经历过网络暴力, 清楚这东西到底蕴含着多大的威力。 季燃本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被这么多人骂, 自己能承受得了吗,说不定正在找地方哭呢。 被自己的想象逗乐, 尤旎无声地弯了弯唇, 关掉手机仰头看着天花板。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梁辰鱼已经进去三个小时多了。 他曾估计,手术时长三个小时左右。加上麻醉, 估计三至四个小时。 尤樊这些天表面上情绪尚可, 并没有出现极端情况。但尤旎无法真正分辨他是不是在伪装, 只能等手术结束了再找心理医生看。 好在季宥礼给她推荐了几位业内有名的心理专家。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黑掉的手机忽然亮起来,早已经被各种消息压到很下面的两个字凭空出现在屏幕上。 ——是季燃。 【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脑内盘旋,尤旎无法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明知道她已经和季宥礼结婚了的情况下, 还能说出这句话。 怀着好奇和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她点开了消息。 【视频】 这是一段直拍,拍的正是刚刚正在直播的发布会。尤旎没点进去看,结果竟让当事人自己送了过来。 季燃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就像一个工作多年的成熟男士一样发言。 正在播放的视频还没有结束,一条消息蹦了出来,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他头顶。 【帅吧!】 尤旎:…… 说早了,他哪里成熟了? 尤旎叉掉视频,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消息。 【我仔细想了想,那天晚上我说的话太突兀了,而且很不道德。你可以忘记吗?不过蛋糕很好吃吧,这个别忘了!】 【毕竟我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想我爸担心我们的关系。所以我们跟之前一样相处,可以吧?】 【帅吧!】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默认就是同意。所以,我可以去见你了吗?】 尤旎:…… 果然,人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聪明起来的。 她难得回了他消息:你已经是盛丰的小老板了,想要去哪谁还敢拦着你吗? 【我只是破晓的老板而已。对了,我把你录进实习生系统了,邮件应该收到了吧。】??? 尤旎连忙登录邮箱,果不其然,红边白底黑字的录用通知就出现在最顶端。 【以权谋私啊?】 【明明是不放过好用的牛马。】 【9】6翻了。 短暂的喜悦过去,尤旎面对一行行消息却有些无措。 她怎么觉得自己现在很像那种利用别人上位的凤凰A呢。 呸呸呸,明明对面才是A.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对面很体贴地又发来消息。 【只是想作为朋友帮一下,你不是也经常带我打比赛吗?朋友之间不是这样相处的吗,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朋友……】 【小猫哭泣.jpg】! 季燃是不是去哪里修行了什么高情商方法论,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套又一套。 尤旎只好安慰他几句,顺便说好请他吃饭。 下一次见面就这样水灵灵地安排上了! 季燃喜出望外,狠狠亲了一大口手里的书。花花绿绿的封皮上有几个大字——《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在他旁边,堆满了厚厚一摞书。 《女人话里的秘密》《第三者养成计划》《温室里的金丝雀vs带刺的玫瑰》《大厨?手到擒来!》《如何抓住一个Alpha的心》(原封皮上的Alpha被划掉,龙飞凤舞写上了Beta) 季燃松了松领带,刚刚结束发布会,他水还没喝上一口就急急忙忙把拍好的视频发给尤旎。 书里说了,恰到好处的分享可以增进感情。 他精挑细选了最最最合适的机位,让最专业的摄影师在那里拍了20秒左右的视频。 不长不短,恰到好处。 季燃在心里夸了夸自己的聪明才智,还顺便把这些书名发给了周不群。 难怪人家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看到和季燃沉默下来的聊天窗口,尤旎又关掉手机。再等了十几分钟,手术室的门终于开开了。 梁辰鱼脸上有些疲态,眼神仍和往常一般冷淡,“很成功,再等等就能见到人了。” 说完,他举起一个小瓶子,展示里面的脓液。 “伤口化脓了,这是让他感觉到疼的主要原因。现在已经做了消毒处理,但是他的血液凝固速度很慢,需要长期吃药,注意控制一下。” 尤旎只是看了一眼,接着便紧盯着梁辰鱼,“很健康了对吧,不会再做第三次手术了吧。” “……你是一个专业的研究者,应该知道我不会说出绝对的话。”梁辰鱼把装满脓液的瓶子收拾好,走向里面的隔间,擦肩而过时,他说,“根据我的专业素养,可以向你保证90%的概率这就是最后一次腺体手术了。” “谢谢。” 玻璃门即将自动关上时,尤旎很认真地道了一声谢。 在等待尤樊从麻醉中醒来的时间里,尤旎出去买了点东西。 回来时,在医院门口她隐约看到了赵军正在和什么人说话,看起来像在争吵。 赵军怎么在这里?他现在不应该在破晓做实验吗? 尤旎忍不住走近,想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她过去,那两人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尤旎只看到那个陌生男子微卷的头发和下巴处一撮浓黑的胡子,还没看仔细,那人便十分警觉地扭过头,看向她的方向。 尤旎迅速低头,假装自然地往里面走。 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过两天问问赵军吧。 那男子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赵医生不能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破晓实验室。 尤旎实习的身份仍然是梁辰鱼的助手,跟他一起研究项目。只是这次她有正式身份了。 仍然是和往常一样的工作内容,尤旎盯了一天的培养皿,眼睛有点发酸。 正巧,前台来人说尤樊过来给她送饭。 尤旎想着正好是个放松的好机会,便十分迅速地换好衣服出门。 一下楼,就看到尤樊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走向他。 明明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笑容,尤旎却能从中感到一些细微的不同。 似乎便轻松了许多。 她按照惯例呼噜了一把尤樊的头发,接过饭盒,“做了什么好吃的哇!” “一肉一菜一汤,一份甜点一份主食,齐全吧!”尤樊仰着头,像小狗一样不停蹭着尤旎的手心,脸上挂满了夸夸我夸夸我夸夸我。 他比之前放开了许多。 想要夸夸,想要抱抱,都可以说出口。有时候被拒绝也不会暗自委屈怀疑,担惊受怕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尤樊变得更加自洽了。 面对他期待的眼神,尤旎根本无法拒绝,不带重复字眼的夸了好几遍,还顺手用力抱了抱他。 心理医生悄悄跟她说过,尤樊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他的心灵一直没有长大,表现出一定的独占欲控制欲,有一点自毁倾向。这些心理因素让他混淆了感情,认为只有爱情才不会被抛弃。 没有血缘的弟弟这个身份也让他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最后还是会被抛弃。 所以,尤旎经常按照心理医生给的方法帮助尤樊,比如拥抱。 尤樊特别喜欢拥抱。 他叽里呱啦说了很多有关学校的事,还半委屈地说现在学校的要求越来越严了,就像普通的高中生回来向家长诉苦一样。 余晖中,尤樊浅金色的头发被勾勒出一圈圈光晕。 他平和而又宁静,像坐在光圈中的天使。 尤樊走后,尤旎又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见出来摸鱼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她只好起身,准备回去继续。 走到电梯厅时,尤旎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季宥礼。 她皱了皱眉,季宥礼怎么突然过来了,而且没有半点风声。 声音是从一楼的会议室传来的。 尤旎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声音听的更清楚了。 不仅有季宥礼的,还有梁辰鱼的声音。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出现在脑海中,尤旎屏住呼吸,忍不住靠近。 “……那些人跑了……不管用……控制不了……反抗……” “……李家人不行……要不卖了吧……钱多啊……不沾边钻个空子……” 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字眼,根本无法连成一句话。 尤旎皱紧了眉毛。 怎么办,再往前走就太容易被发现了。而且这里是一楼的会议室,人来人往的,如果说的是机密话题,为什么要挑在这个地方。 两个想法不停地在脑中来回拉扯。 忽然,一阵力道从身后传来,拽着她的腰往后退。 尤旎吓得差点儿原地蹦起来,一声尖叫即将突破喉咙。 “嘘——” 是季燃。 他一根食指竖在唇中,正十分夸张地挤眉弄眼,压低了用气音比划。 尤旎绷紧了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顺着他的手劲往外走,“我……” “我知道你要干嘛,我带你去。” 尤旎不说话了,安静地让他牵着自己离开,走进旁边的报告厅。 “这里是连着的,有一个小隔间,是临时隔断出来的,最能听到会议室里的动静了!” 季燃像个小狗一样邀功,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却还故意耷拉着,像是在不悦。 就给人一种又想被夸又不能自己去争宠一样的别扭味儿。 还真是傲娇啊…… 尤旎心里笑了他两声,还是很给面子地夸了夸他。接着,她便急急忙忙附耳过去,顺着薄薄的墙壁听里面的动静。 随着对话越来越久,尤旎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本来因为她如此明显的敷衍而不悦的季燃,也不免好奇起来,他勉为其难地凑上前,不太熟悉地学着尤旎的样子偷听。 “先让他们停手吧,风声太大了。特别注意一下李家,防备他们狗急跳墙……” “看好那些人,确保他们都在自己人的视线之内……” 还没听上几句,话题就变了。梁辰鱼提到了季燃,对季宥礼草率决定让他接手破晓表示不满。 季燃面带疑惑,重新站直身子,气音询问:“他们刚刚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尤旎脸色沉重,一直以来的怀疑似乎就要得到证实。 她想到季宥礼温和沉默的脸,他是毕业生们推崇新任的神明。 季燃在耳边一个劲儿问,似乎在不安。 她听烦了,忍不住呛回去:“你是他儿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 话音落,隔壁会议室里的说话声忽然停了。 季燃脸皮抖动了几下,还没来得及生气,就感到莫大的恐慌和紧张。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用眼神询问尤旎。 尤旎也在一瞬间绷紧了身子,她先是伸手捂住了季燃的嘴。不顾他的挣扎,拽住他的手腕就往外面走。 起码要先离开这里。 她在心中一遍遍问候老天,还要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往外跑。 尤旎深刻怀疑季燃从来没有逃过课,也没有听过墙角,他表现得青涩又愚蠢,像落入狼群的白嫩小羊。 刚刚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把人的嘴巴捂住了,季燃一定会尖叫出声的! 穿过小隔间的门,他们终于站在报告厅里。 幸好今天报告厅里空无一人,不然他们怎么跑也跑不出。 正欲一鼓作气离开时,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已经接连响起,清楚地好像就在身后。 尤旎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感到有些腿软,季燃更是惊恐,本就显得无辜的双眼这一刻更加莹润。 尤旎两眼一黑。 他们眼下这情况,如果被人看到了,一定会觉得是她带坏了季燃,是她在逼迫这个良人…… 不行,脚步声就在身后了。 报告厅的正门却还隔着几十个椅子的长度,如果跑起来一定会惊动他们的。 尤旎咬着嘴左思右想,忽地,她眼前灵光一现,一把拽住了犹自茫然的季燃。 对不住了狗东西!名声都这么臭了就再臭一点点吧。 为了我为了我为了我…… 尤旎在心里催眠自己,动作却毫不手软,一把把人拖到了旁边的装饰盆栽处。 这是一棵发财树,枝叶茂盛,至少能遮住一个成年Alpha的半边身子。 “唔,唔唔唔——”季燃被她捂着嘴,发出闷闷的声音。 这时候,他的声音不会让她感到反感了。 尤旎甚至希望季燃再多叫几声,赶紧把季宥礼吸引过来。 她把季燃推到发财树旁,正好让季燃背对着门口。 如果季宥礼推门而入,就会看到季燃宽阔的后背。即便当场认不出这个人,过几分钟反应反应也该明白他是谁了。 毕竟,季燃现在穿着的西装是季宥礼最熟悉的品牌。 她埋进季燃怀中,温热的胸口格外柔软。 尤旎听到了季燃急促紧张的心跳声,还感受到他绷直僵硬的身子。 后腰缓缓放上一双干燥的手,Alpha常年高于他人的体温让尤旎敏感地往里面躲了躲。 该死的,季燃拖后腿就算了,他还动手动脚! 要不是场合不对,尤旎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出去。 “尤旎,在这里,不太合适吧……”季燃耳垂通红,红晕有蔓延至耳根的趋势,身体在激动地痉挛。 “……???” 尤旎惊恐地抬眼,“你在想什么?” “回家之后,沙发、厨房、浴室、阳台……你喜欢哪里都可以,这里,不行吧……”季燃舔了舔干燥的唇,有些腼腆地说。 “哦啊草——” 尤旎手肘一个用力,快狠准地捣在某处,季燃喉咙里溢出痛呼。 声音大得仿佛能掀翻屋顶。 “谁在那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季燃疼得眼冒泪花的时候,季宥礼推门而入,声音冷清又漠然。在他身后,梁辰鱼冷冷淡淡地眯着眼,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尤旎冷静地把季燃有些歪了的身子扶正,刚好暴露在发财树的枝干错落间。 她双手揽上季燃的脖颈,坐在季燃的大腿根上。 稍高的体温让她因为久处空调屋而泛凉的皮肤舒适了许多,她感到季燃的身子在不停发抖。 即便这样,在她实实在在地坐上他的大腿时,季燃只是下意识想要挡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没有阻止。 虔诚地将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呈现在眼前,任由她掌控。 像一只被驯服了的孤狼、野犬。 尤旎双臂用力,紧紧地揽着Alpha的脖颈,手指摩擦着腺体的位置。 看着季燃懵懂湿润的眼,她狠了狠心,仰头。 亲了上去。 第40章 40 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唇上的触感格外柔软, 轻轻一碰,就像一大块果冻。 尤旎忍不住啃了一下。 “唔——!”季燃本就睁大了的眼瞬间变得雾蒙蒙的,尤旎感觉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骤然紧缩了一下,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手背上绷紧的青筋、手指关节弯曲的弧度。 她一直睁着眼, 两人贴得如此之近。 看不清季燃的全脸, 眼前只有白皙细腻的皮肤和一点朱红, 还有季燃紧闭着眼时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 正在扑簌扑簌地抖动, 似有些紧张。 ……紧张个锤子啊孩子,演戏演得还怪逼真的。 该发出的声音差不多都有了, 尤旎准备起身。 这时, 季燃忽然拢住了她的腰, 将她微微抬起的身子重新压了回去。 将将分离的嘴唇又重新贴了回去, 尤旎眼睛一酸,嘴唇被撞得一阵巨疼。 正要发难, 唇上传来濡湿的触感。 季燃正在小心翼翼地舔着她的嘴唇! 他仍然紧闭着眼,睫毛不停抖动, 偏生面上虔诚仰慕, 正在小狗一样轻轻舔舐她的嘴唇。 尤旎听到他用极轻的气音说话:“还疼不疼?” 他整个耳朵红得像娇艳欲滴的苹果,尤旎忍不住上手揉了揉。 耳垂柔软而结实,摸上去就像小狗肉墩墩的身体, 正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两唇相贴, 季燃像完成任务一样停下了舔咬的动作, 呆愣愣地一动不动。 任由两人僵硬地碰在一起。 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在脑海中响起。 季燃该不会,不知道怎么亲吧? 他茫然又无措,脸颊涨得通红。 明明应该放手了,或者因为舍不得、或者因为那点Alpha的尊严,他硬是牢牢地把着尤旎的腰。 “……季燃?” 低沉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季燃浑身一抖,搂着尤旎腰的手也骤然一松。 他惊慌地抬眼,看向尤旎,巨大的背德感和刚刚所作所为即将暴露在正主面前的不安,像乌云一样笼罩着他。 湿漉漉的,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尤旎心里一软,抹了抹嘴,没有因为控制自己的力量消失而远离季燃,反而还更贴近了他。 双手搂进了季燃,她的胳膊也一并暴露在来人眼中。 “不用紧张,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季燃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嗯,闷闷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把下巴搁在尤旎肩膀上,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变得暖呼呼的。 额头烫、脸颊烫、耳垂烫、身体也烫。 只要是尤旎触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在发烫。 他已经理智全失,只能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任由尤旎掌控。 她说一句,他就跟上一句。 “……爸?!你怎么来了!不准过来,我女……女女朋友在这里……” “季燃,你这不是在胡闹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才刚刚上任就做出这么不合规矩的事,太不道德了!”季宥礼的声音格外低,尤旎从来没听过他这般强压着愤怒的语调。 “给你三分钟时间,带上人出来见我。”刚说完,尤旎听到脚步声响起,知道他这是要离开了。 不行,不能见他。 季宥礼现在应该把她当成了别的女生,甚至怀疑季燃想要接手破晓就是因为这个女生。如果让他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就危险了。 最好这俩人能打起来…… 尤旎琢磨了片刻。 即便让季燃一个人去见他,她也未必能顺利离开这里。以防万一,还是先把人哄走了为好。 然而,还没组织好措辞,尤旎便感觉到季燃把自己又往怀里拢了拢,几乎将她自己完全环抱住。接着,她听到季燃格外坚决的回答。 “不去!这是我的私生活,你没有权利干预。” “你突然结婚也没有和我说,我就是谈恋爱了又怎么样?” 突然被暗戳戳地提到,尤旎拧了一把季燃腰间的软肉,引得他斯哈一声。 然而,这番话似乎发挥了作用。 季宥礼沉默了。 一门之隔,青翠欲滴的发财树静默如初。树杈与枝叶交错,季宥礼现在只能看到季燃的小半边身子了。 那个女孩被他保护得很好。 梁辰鱼已经无声地飘远了,走之前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季宥礼心里不舒服。 最终,他还是没有上前,也没有再强硬要求季燃出来。 “呼——” 脚步声渐渐远去,报告厅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季燃重重地松了口气,忍不住把下巴搁在尤旎肩头,来来回回拱了好几下。 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季燃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微妙的喜悦。 腿上、怀中拥着的人,是他此前从未假设过的人。 等到了真正拥有的这一刻,季燃才明白自己以前是多么渴望。 《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季燃脑中又浮现出这本书的名字。虽然他暗戳戳地把妻子进行修改,但内容都完全按照书本的指示来的。 用真心、用真情。 用服务意识。 “尤旎,我们这样算不算……” “!坏了!我是摸鱼溜出来的,梁辰鱼回去看不到我就完了!”以那人龟毛又严谨的性子,肯定会絮絮叨叨八百遍实验室规则,恨不得她抄书背诵。 说完,尤旎便立刻从季燃身上起来,匆忙说了声回见,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燃:…… 等他反应过来时,腿上的温度都散去了。 他不悦地嘴角下撇,心里有些委屈。 ……什么意思嘛。 他还想问问她,他们这样是不是就算偷偷谈恋爱了啊! 应该算的吧,尤旎都主动亲他了诶! 脑中出现一黑一白两个小人,互相打架,纠结的中心就是他们这样算不算谈恋爱了。 最后,在季燃的主观能动性下,他愉快地选择了白色小人。 嘿嘿,初吻,嘿嘿嘿嘿- “新实验还在稳步推进,初步预估最多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天偷听到的消息始终在回忆中盘旋,一遍又一遍强化,尤旎根本无法忽视。 什么新实验,进度到哪一步了,最后一步缺的是什么。 盛风集团究竟是不是那时候…… 一个又一个怀疑一股脑地往外冒,疑云笼罩,尤旎终于决定亲自去打听一番。 至少要知道这个“新实验”,究竟是什么。 破晓实验室目前没有正在研究的有突破性的新实验,其他实验室的可能性更低。 能出现在季宥礼和梁辰鱼对话中的新实验,肯定不是个简单事情。 怀着这样的心情,尤旎亲自去饭店打包了几个菜,然后她又把每道菜盛到饭盒里,看起来就像她亲手做的一样。 尤旎又一次出现在盛风集团总部。 这次,她没有被前台拦下,直接就坐上了独立电梯。 直达季宥礼的办公室。 即便如此,从公司门口到达电梯厅的这段路,她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年轻的女孩怀里捧着一束粉色的花,另一只手提着浅粉色的饭盒,如此装扮很难出现在盛丰集团。 在她走后引起的轩然大波,尤旎并不知道。 她现在已经坐在季宥礼面前,全神贯注地准备接下来的对话。 “我事先声明哈,不是我做的所以可以放心吃!你应该能猜到是哪家餐厅的菜吧!”尤旎托着腮,看似认真地观察季宥礼的一举一动。 他放下筷子,喝了口水,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城北那家绿野餐厅?” 他眼神带笑,嘴角上扬。 尤旎很给面子地比了个大拇指,“答对咯!” 其实很好猜,只有这家餐厅是他公开表示过喜欢的。只要有心询问,得到的答案总会是这一家餐厅。 毕竟,尤旎不会再花时间去寻找其他的他可能喜欢的口味,然后一一试探。 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尤旎愿意花一点点心思都是他赚来的。 季宥礼这般安慰自己。 “诶!对了我还点了两杯奶茶,放哪里了……”说着,尤旎起身,走向办公桌,“上次在我们学校你不是说那个奶茶很好喝嘛,这次换了一个新口味,说不定也会喜欢上果茶哦——” “……找到了!”两杯奶茶整整齐齐地被装在袋子里,一起放在办公桌旁。 尤旎拿起奶茶后,微不可察地扫了一圈办公桌。 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文件也没有。也是,现在都实行电子化管理,纸质文件本就很少了。 这种情况早就预想过了,尤旎心里倒没什么失落。 正要转身回去时,一道银白色的闪光忽然划过,刚好刺激了一下她的眼睛。 尤旎唔了一声,揉了揉眼。定睛看过去,只见暗色的桌子角落突兀地出现了一只纯白钢笔。 这是…… 心思一动,尤旎放下奶茶,把钢笔拾起。 熟悉的款式、熟悉的花纹。 她立刻把自己一直装在身上的钢笔拿出来,将两支钢笔放在一起。 一摸一样! “……怎么去了这么久?”季宥礼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尤旎猛地回神,下意识将两支钢笔藏起来,“没什么我,我这就来这就来,走吧……” “旎旎,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根本瞒不过去。 尤旎心里叹了口气,只好把手心摊开。 一黑一白两支钢笔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明明对比色格外鲜明,却又像浑然一体。 “我在你桌子上看到了这支钢笔,突然发现跟我的这支有点相像,就拿起来看了一眼。”说着,尤旎把纯白钢笔往前推了推,递到季宥礼眼前。 “我搜过这个牌子,很罕见,也很昂贵。虽然这样问有点怪,既然你也有这支钢笔,那你一定能联系到厂家吧。我之前试图联系过他们,想问他们要一份交易往来名单,但是他们坚决维护客户隐私,什么也不肯说……” “这支钢笔,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季宥礼第一次不太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 尤旎一怔,点头,又接着摇头,“送我这支钢笔的人更重要。”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46 第41章 41 他也要侵占别人拥有的东西 对面的Alpha失神良久, 格外漆黑的眼瞳在阳光下仍深不见底。橙黄的光埋入眼中,犹如坠入汪洋的石子,深不见底。 “……阿礼?季先生?” 尤旎疑惑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见他终于回过神来, 不禁询问:“怎么了吗?” 他摇头, 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突然想到一位旧人, 思来想去,如果她还在的话也该你这个年龄了。” “……她。”尤旎没再说下去, 戛然而止。 季宥礼苦涩地摇了摇头, 眸中罕见地出现迷茫, “不知道, 我再回去找她时她已经不在了。这么多个城市,她就像一只小蚂蚁汇进了人流,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活下去了没有。” 应该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尤旎从来没有见过季宥礼这般情绪外露的样子。 ……活下去了没有。 发生了什么, 让季宥礼认为她可能会活不下去。生存条件很艰苦吗, 还是身体不太好? 一连串的猜想从脑中溢出,尤旎却很有边界感的没有问出口。 她迟疑着安慰了几句,却陡然惊觉语言是多么无力。 “不说这些了, 购买记录我会问问厂家的, 你把大概的时间跟我说一下吧。” 尤旎把时间发给季宥礼后, 两人重新坐回去吃中饭。 他很快恢复成尤旎熟悉的样子,稳重平和,偶尔幽默风趣地开个玩笑,逗得她哈哈大笑。似乎方才的黯然失落是她的错觉。 “年轻时候,公司还在清源镇, 那里山清水秀的,实验室就在山脚下。我经常跑到山上玩,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应该是我一生中最轻松的日子了。”季宥礼提起过去,眸中一派平静宁和。 ……清源镇? 尤旎心中大惊。 盛丰集团竟然是从清源镇上发家的吗。 她跟尤樊小时候呆的孤儿院,就是在清源镇。可以说,他们两人真正的家乡就在清源镇。盛丰集团的发家史她烂熟于心,然而网上却找不到一点清源镇的提示。 没有人能想到,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会和一个贫穷落后的小镇子有关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宥礼突然这般旁若无人地说出来,又是为什么?是突然松懈了,忘记应该在她面前隐瞒,还是这是他故意说出口的? 不对,不可能是失误。 隐瞒了这么多年,季宥礼一定形成惯性了,不会突然暴露出来。那就是故意的了,可是为什么呢? 尤旎皱着眉面色不变,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 无论他是怎么打算的,她都只能去清源镇看一眼。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能够让盛丰集团背后的真相浮出水面的唯一线索。 下定决心后,尤旎继续和季宥礼谈笑。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在清源镇长大。季先生资助我读书,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尤旎吸了口奶茶,弯唇调侃。 却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季宥礼却点了点头,“可能有这个原因吧。当我返回清源镇却没有找到她的时候,我一直在自责,心里想着如果自己早回去几天,说不定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所以,可能是一种赎罪的心态?或许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吧。”季宥礼目光飘远,似乎在透过她看向别人。 尤旎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忍不住冷声呛了回去,“补偿不应该补偿当事人吗,寻找相似的替身算什么补偿?!” 她觉得季宥礼这样做很荒谬。 过去的错误无法承担,便用这种补偿心理解救自己。实际上,还是自私,只是为了让自己没有心理负担罢了。 季宥礼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明显地怔住,眼中出现茫然。 尤旎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说出这般有攻击力的话。但如果重来一次她可能还会这样说。 “抱歉。”尤旎收敛了心中莫名其妙的怒火,“我不知道前因后果就这样判断,是我武断了。” “没有,或许这就是我一直不肯承认的真实。”季宥礼也学着尤旎的样子吸了一口果茶,爆开的葡萄甜香似乎冲刷掉了心中的苦涩,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惜,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旎旎。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趋于平和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伴随着少年咋咋呼呼地叫声:“爸!我拿下这个项目了,你看看破晓……” 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少爷小少爷,家主正在忙工作呢,你这样……”张生的声音紧随其后,连呼带喘的,似乎追着他跑了很久。 季燃脸上的笑还没有散去,僵在脸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里面。他右手还握着门把手,半边身子在里面,半边身子在外面。张生勉强从外面露出半个脑袋。 “家主……”感受到季宥礼冰冷的注视,张生有苦难言。 这小少爷想来,他根本拦不住啊,他什么时候听过他们这些下人的话。 “你先出去吧。”季宥礼放下手中筷子,淡淡道。 张生瞬间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尤旎一眼,幸好夫人在,免了一顿打。 季燃冷着脸,慢条斯理地关上门,慢条斯理地站在他们面前。 他垂下眼眸,环视了一圈刚吃完饭的狼藉的桌面,冷嗤一声:“爸,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办公室里吃这些重油重盐的东西了,味道好大啊。” 蓦地,他不经意撇过旁边浅粉色的饭盒,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 尤旎之前来医院,给尤樊带饭的饭盒!长得一模一样!现在,季宥礼也用上了。 只有他,只有他还没有用过。 明明,明明他们才是男女朋友啊!她都主动亲了他,也跟他有过深入交流,季宥礼有吗?! 肯定没有。 他是那么传统的一个Alpha,怎么可能会忍受Beta在他上面? 季燃越想越委屈,他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一个。结果,尤旎却根本没有考虑到他。甚至直到现在,她还一直在看季宥礼,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季燃的脸色越来越黑,眼眸也变得黯淡。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小鹿乱撞尤为可笑。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充满歉意地告诉尤旎,自己可能无法去看她了。毕竟,《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中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结果呢? 这人还安慰自己也有工作要忙,还嘱咐他认真工作,甚至还关心他要好好吃饭!他正感动着呢,结果尤旎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工作,真是好工作啊! 季燃抹了把眼,表面看已经恢复了平静。即便在听到季宥礼说这些饭菜的来源时,他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直到,他看到季宥礼手中浅紫色的果茶。 他喝过无数次,这是尤旎最喜欢喝的口味,葡萄味的。现在,季宥礼也尝到了。 他心里不舒服极了,总有一种原本只有自己知道的东西现在却被别人堂而皇之的占有。 在这一刻,他在心中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了厌恶。 “突然来这里做什么?还有,进我的办公室记得敲门,这样算什么礼貌?”季宥礼压着怒气,声调仍然平稳,自然地把话题移开。 季燃勉强把紧盯着的目光挪开,继续吊儿郎当地报告工作进程。他第一次有了反抗自己父亲的想法,并开始暗中付诸实践。 既然永远成为不了父亲期待的稳重模样,那就继续做他的傲慢少爷吧。 “京城郊区的小型实验室已经开始盈利了,虽然是校企合作的性质,但也挖掘了不少人才……”季燃极有条理地往下说。 终于,尤旎把盛丰集团旗下所有的实验室都摸清了。 该排查的已经检查过了,只剩下破晓、郊区的校企合作实验室,还有清源镇这个地方。想清楚后,尤旎便打算找机会离开。 趁着季燃翻页的时候,尤旎适时提出离开的想法,在季宥礼点头后,她十分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顶着季燃的凝视十分痛快地离开了。 就这么一点消息,竟然耗费了将近三个小时。她珍贵的午休时间啊! 奶茶忘记拿走了…… 尤旎在电梯里后悔地想。她现在好渴,算了,还是去楼下买杯咖啡吧。 正好没有午睡,免得回去给那个龟毛哥打工的时候睡过去。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尤旎看了一眼楼层,没动。 ——现在是十二楼。 进来一个人后,电梯门重新关上,又开始缓缓下降。 突然,尤旎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低头看手机时余光瞥到了熟悉的鞋子。 她忽地一怔,不是吧……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下巴忽然被人抬了抬,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向来人。 果然是季燃!他竟然这么快追出来了。 “旎旎,为什么不敢看我?”! 突然被他这样称呼,尤旎差点儿以为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会是季宥礼。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握在季燃捏着她下巴的手上,“放手。” 季燃不为所动,步步紧逼。 终于,她的后背贴上冰冷的电梯壁,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一尺。 尤旎看到电梯上的数字变成了9. 就在这时,季燃忽然靠近了她。少年圆润天真的眼睛微眯,眼底把涛汹涌,他俯下身子,手中的力道轻了许多。 尤旎瞬间睁大了眼。唇间柔软的触感格外熟悉,她不禁微微张了张嘴。 季燃见缝插针地直入,鱼儿咬钩一般顺畅游动,姿态熟稔,一看就是练过了。 电梯厅里的数字不断跳跃,一个又一个地往下蹦。幸好,一直没有人上来。 Alpha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停颤动,明明是掌控人的主导姿态,他却紧闭着眼,似乎在害羞、紧张。 鱼儿游动得十分畅快。 尤旎低低的叹了口气,反客为主,把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Alpha唔了一声,下意识想要反抗,接着又像是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一样,安静下来。 亲吻格外美妙,分开之时,季燃忍不住舔了一下。 “季燃,乖一点。” 季燃心中的温情骤然散去,季宥礼和尤旎亲切交谈的画面不停的在脑中闪烁,像钢针一样不停地刺激着他。 “旎旎,我还不乖吗?” 任由她亲吻,任由她欺骗,任由她利用。只要她愿意施舍一点好意、一点怜悯,他就恨不得像一条狗一样跟过去。甚至于,只要她肯哄哄他,哪怕是在骗他,都可以…… 旎旎。 他现在也要侵占别人拥有的东西。 旎旎,本来就不是季宥礼专属的称呼。 季燃的眼黑得发亮。 第42章 42 疼疼我 “追出来堵我是乖吗?护食的小狗可以, 想要反咬主人的小狗不可以。”尤旎捧着他的脸,盯着季燃漆黑的瞳孔道。 她深深地望进季燃眼中,看清他眼底的偏执和阴郁。 抚着Alpha后颈的手上下移动, 贴着他的皮肤来回摩擦, 隐晦地按在他的腺体处。 身上最脆弱的部位被Beta牢牢把控。 无论是体力, 还是社会地位, Alpha都应该是掌握绝对主导权的, Beta从来都是平庸的、普通的、泯然众人的。但是在这一刻,他却被一个普通的Beta完全压制。 耻辱、羞涩、还有那么一点隐秘的刺激和兴奋。 季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热, 后颈开始变得酸软。 他忍不住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低头埋进尤旎肩颈中, 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飘进鼻尖, 不仅没有降温,还让他脑中开始浮现各种各样的场面。他不禁搂进了怀里的人。 呼吸灼热, 尤旎能感觉到喷在自己颈间的热气,她用力按了一下季燃的腺体。 果不其然, 季燃用力闷哼了一声, 低低的哀求自耳边响起。 “旎旎……疼疼我……” 透过电梯厅的折射反光,他看清了自己狼狈的模样。眼尾泛红,闪着水光, 双颊也泛着红晕。 像个Omega。 季燃被自己这个假设恶心了一瞬, 努力板起脸, 想要恢复曾经冷脸傲慢的模样。刚想起身,后颈和腰部一起被压制,他又重新栽进尤旎怀中。 “不可以哦,季燃。”他听到尤旎含着笑意的嗓音,微微发哑, 他感到自己的脖颈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她亲了亲他的脖子? “想在我身边,只能听我的话哦。Alpha的本能,给我克制住。”前半句犹如情人呢喃,后半句却骤然凛冽。 按照往常的话,他一定发现语气的转变,继而闷闷地生气,暗中酸涩。但是这一刻,他的脑中全是刚刚脖颈上的柔软触感,尤旎特别特别特别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脖颈。 什么Alpha的尊严,根本不重要! 他重新软下身子,宽阔的背脊几乎将尤旎整个人包住,“我听话,你多喜欢我一点。” 尤旎眸中全是笑意,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玩具,恶劣地戳他心窝子,“季燃,你爸爸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勾.引你的继母诶!” “你试图引诱她,让她和你一起沉沦,一起受到道德、伦理的谴责,一起经受偷.情的快感?” Alpha一直贴贴蹭蹭的小动作戛然而止,他急促地深呼吸,连忙直起身子,认真地看向尤旎,慌不择言地解释:“不是,不是的。只要我,只需要我来经受这些折磨、指责,是我勾.引你,是我背叛父亲,一切都是因为我。” “和你无关。” 本来只是调侃,想要看看季燃受到折磨时的痛苦模样。却未曾想过,竟然让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尤旎眼中的戏弄悄然散去。 面对少年这样赤诚的注视,她竟然有些想要逃避。 “旎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你无关。如果父亲发现,我会和他请罪的。”他俯下身子,低头,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他恳切地哀求,生怕尤旎变了主意。 “旎旎,别丢下我……”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可以坦然接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根本看不起的Beta,可以不那么嘴硬爱面子。或许,站在尤旎身边的人早就是他了…… “季燃。”尤旎托住他的脸,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结束的调查结果,盛风集团季宥礼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其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恐怕这段本就虚假的婚姻关系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般想着,她却仍然坏心眼地捏了把季燃的脸,“只是身体关系哦,你明白的吧。” 咚——咚—— 又短促地咚了一声。 季燃嘴角的笑意僵住,眸中暗色波涛汹涌。只是停顿了几秒,他接着便乖巧地应了一声,蹭了蹭脑袋。 乖顺、可怜。 尤旎忍不住仰头亲了他一口,当作奖励。 原本强压着酸涩的少年像个被抚平了毛的猫咪,终于惬意地眯起眼,得寸进尺想要继续讨要。 恰在这时,电梯叮得一声响。 到一楼了。 尤旎一偏头,就看到张生站在电梯外,表情怔然。 心猛地停了一瞬,但她迅速反应过来,伸手整理了几下季燃的领带,对着张生点了点头:“张秘书,季燃领口歪了,帮他整理一下。” 季燃也因为这一变故而身体紧绷,他背对着张生,用力抹了抹嘴。 透过镜面的反射,他能看到自己脸上的春色,也能感受到张生打量探究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张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递给尤旎,“您落在老板办公室了,他让我给您送过去。这个电梯慢,已经报修了,太太可以走旁边的专属电梯。” “……好的,谢谢。” 尤旎表情不变,十分从容地从他手里接过。 ——是自己的钢笔。 她竟然落在办公室了。 尤旎蹙了下眉,再次道谢。 知道张生点头离开,季燃才转过身子,彻底松了口气。 尤旎看向他,无奈地扶了扶额。 他眼尾泛红,连带着耳垂也通红,眸中水光与贪念一眼便可看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幸好,他没有转身让张生看到。 不过,即便如此,那个聪慧冷静的秘书也应该看出了些什么。 他会不会告诉季宥礼呢。 尤旎猜不到。 她纠结了片刻,便彻底抛到脑后。 当务之急是去清源镇看一圈,至于季宥礼会不会发现这一切,随缘吧- 清源镇。 尤旎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十三个小时后,她彻底踩在故土上。 正是清晨,太阳还躲在地平线之上,被层层云雾遮挡。空气中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泥土与落叶的味道。 本来不饿,可等鼻子闻到了包子的香味,尤旎便想坐下犒劳自己一番了。 她随便找了家包子铺,坐在木凳上,面前的木桌铺着一层薄薄的塑料纸。 这样熟悉的店面装饰,让她不禁一笑。 似乎是南方特色。 在京城,她还未见过这种吃饭的桌子。 “姑娘,来来来,两个肉两个素,一个茶叶蛋,小米粥免费!”大娘格外热情地端上热腾腾的饭,“不够再加昂!” 她把包子盛在小碟里,端下来后又走向下一桌。 同样的高嗓门,同样的热情亲昵。 尤旎也忍不住被她带动着食欲大涨,整整多喝了一碗粥。 吃饱喝足后,尤旎起身结账,这时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白荧? 她怎么在这里? 尤旎下意识跟上去,这才看到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子。 男人身材高大,背脊微微佝偻,头发是卷的,发尾的卷毛垂在后颈。从尤旎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过长的刘海微微蜷曲,遮住了眉眼。 ……有点眼熟? 尤旎顿住脚步,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忽地,她恍然大悟地锤了下手,是他! 在医院门口跟赵军起争执的人! 这时,他们也发现了她的注视,回头过来看。 白荧眼前一亮,十分惊喜地小跑过来,“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尤旎习惯性地揉了一把白荧的头,目光却落在她旁边的男人身上。 “……这是?” 对面也在打量她。 目光犀利又凛冽,这种眼神……格外熟悉。 尤旎仿佛回到了孤儿院,院长妈妈被带走的那天,也是来了这么一批人。 身穿警服,眼神锐利,正气凛然地扫视周围。 而她就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赵明昀,算是我哥吧。”白荧热情介绍道,一手拽过赵明昀,“我们过来查个事儿,学姐你怎么突然来这么远的地方哇!” 尤旎收回了目光,主动伸手,想跟他握手:“赵明昀,是警察吗?” “……”赵明昀看着尤旎伸过来的手,没有打理,目光如刀刮过她的身子,尤旎都能感觉到他探视搜查的注视,“是警察,尤旎。” “终于见面了。” 尤旎:…… 终于见面了。 她怔了怔,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你是……一直暗中给我消息的人?” 尤旎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震惊地捂住了嘴。 从来到江城大学读书开始,她便断断续续地收到同一个人的消息。 无一例外,都在指向盛风集团。 孤儿院当时被“领养”走的诸多孩子的真正去向究竟在哪?这个引子一直埋在她心底。直到她开始收到确切的消息,都在暗示这是人为,他们很有可能被秘密处理了。 接着,因为这个人,她获知的消息也愈来愈多,不断指向盛风集团。 所以,她才打算深入集团内部。 和季宥礼结婚,就是很好的方式。只是突然多了季燃这个变数,若是早知道季燃和盛风集团的关系,她或许可以把计划实施得更迅速。 尤旎想到季燃乖顺的小狗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重新看向赵明昀,“在如廷酒店,我的消息一直被人暗中压着,拖了好些时日,这是你做的吧。” 赵明昀毫不避讳,点了点头。 “破晓实验室里一间特殊的实验室,这个消息也是你给我的吧。” 赵明昀仍然点头。 尤旎不再问了。 这些或偶然或意外传递到她面前的消息,都是这个人的杰作。 一种被人戏耍的恼怒和原来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愉悦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难以面对赵明昀。 “喂喂喂——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之前就认识?”在他们开启莫名其妙的对话时,白荧就一脸懵地站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愣是没有想到他们怎么会认识。 尤旎点了下头,把自己和赵明昀的牵扯言简意赅地说了说。 却见白荧恍然大悟,“赵哥说的人原来是你啊!” 尤旎:…… 白荧也知道? 她和赵明昀对视一眼,男人僵硬地点了下头,“白荧也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或者说牵连者吧。她是赵军,就是江城医院的那个赵军当时救下的女童Omega。” 白荧用力点了点头,还拨开自己的头发,把后颈上的手术伤疤露出来。 尤旎看到了熟悉的刀口疤痕,和尤樊的一样。 她回想起赵军的经历,当时就是因为他救下了被遗弃在医院里的女童,之后他的事业便一落千丈。甚至他性情大变,变成只要给的钱够多就可以接手复杂手术的人,名誉也变得很差。 心中骤然升起莫名的无力感。 过去遇到的这些人就像被一张网牵住了一般,和她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被拉扯进那件事中。 “所以你们出现在这里,是发现了什么吗?” “嗯嗯嗯!”白荧用力点头。 几人决定先回酒店,安顿下来后再整合线索,认真复盘- 另一边。 季燃满心欢喜地去找尤旎时,却发现她租住的房子空荡荡的。 当即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他下意识给尤旎打电话、发消息,然而没有任何回应。到最后,直接无法拨通。 曾经被抛弃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季燃捂住砰砰直跳地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还有尤樊,说不定他知道。 然而,等他收到尤樊的消息时,却失望地关掉手机。 他也不知道。 怎么办,尤旎去哪了。 季燃无法忍受她再一次在自己眼前消失,季宥礼会知道吗,会不会是和季宥礼一起走了。 思前想后纠结了片刻,终于被抛弃的痛苦还是压住了那一丝丝胆怯,他问了季宥礼。 然而,得到的消息仍然是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 顶着季宥礼沉默的注视,季燃不敢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能支支吾吾地意图挂掉视频。 就在即将摁下红色挂断键的时候,他看到季宥礼双唇蠕动了一下。 【你跟旎旎……】 画面已经黑掉了。 季燃试着张嘴模拟了一遍,也只猜出前面几个字。 他跟尤旎…… 季宥礼想到了什么吗,还是猜出了什么。 是不是张生把电梯厅里的事告诉他了,但是在季宥礼眼中,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应该不会多想吧…… 季燃想了片刻,始终猜不出季宥礼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但他仍有些庆幸,幸好他刚刚正好摁到了挂断,可以避免听到后的反应。 思来想去几分钟,他不再过度纠结,想让周不群查查尤旎去了哪里。 他很担心她。 就在这时,一条陌生的短信从他手机里突然跳出来。 【清源镇,有你想见的人。】 第43章 43 他哭起来真好看 昏暗的酒店房间内, 只亮着一盏床头灯。 尤旎听着两人的讲述,终于把一直缺失的信息慢慢补全。 “所以,孤儿院当时失踪了的那些孩子, 究竟是不是被季家收留当作实验品, 还没有找到明确证据?”她听到自己不含半点感情的询问声。 赵明昀郑重地点了点头, 手中的纸被他用力捏紧, “藏得太深了, 一直没有动静。不过,这两天似乎松动了很多。” “当然, 是我的个人感觉。” 身为警察的直觉, 他还直接说出口了, 尤旎无法不注重。 “哎呀哎呀, 搞得气氛这么沉重做什么?!”白荧乐呵呵地打破周遭低迷的氛围,提着一大袋子炸鸡汉堡过来, 啪的一声把屋里的灯全打开了。 “我们又不是在偷偷摸摸地干坏事,摸黑说话算什么, 来来来先吃——” 白荧非常果断地把东西一一摆上桌子, 炸鸡的香味弥漫开来,尤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戴手套。 “要我说啊,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的。我前两天不是找到个实习嘛, 就是季家的合作企业, 给他们供给医疗用品的,我感觉总会有点线索吧……”白荧吃的满嘴流油,说话声含含糊糊的。 “慢点吃。”赵明昀体贴地吧餐巾纸递给她,一向冷硬的脸终于软化了一点。 尤旎忍不住目光在两人身上巡逻,想到周不群那副明显坠入爱河的模样, 心里竟也有几分看大少爷吃瘪的快感。 “供给药品的?说到这个,李家或许会是个突破口,我感觉这两家不是很对付……”尤旎若有所思,说完就看赵明昀连连点头,“李家确实,毕竟曾经是京城的第一家族,季家后来居上把它压得死死的,愤恨也正常。” “所以啊,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就很明确了嘛。学姐盯着季家俩Alpha,我去实习单位探探风声,非常完美!” “……我呢?”赵明昀正要递鸡翅的手停在半空中。 白荧已经伸出去的手也被迫停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明昀吃下那块鸡翅,她欲哭无泪,“你在警队嘛,帮我们打探消息……” 尤旎忍俊不禁。 “抱歉,尤小姐。呃白荧只是喜欢撒娇,说话做事比较跳脱,她其实……”赵明昀就像是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别人一样,稍微有些紧张地解释。 “我知道哈哈,知道知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哦!”尤旎非常赶眼神地找了个借口跑路,悄悄在心中给周不群点了个蜡。 惨啊大少爷。 让你之前一直哄骗小o们,甚至还跟别人打赌和白荧在一起,这下可算是栽了。毕竟,白荧明显不喜欢周不群诶,只是耐着性子陪小少爷玩了一把恋爱游戏。 更甚者,她选择周不群也仅仅是因为周家。 毕竟,周家跟季家的关系,确实很密切。 一晚上消息量有些超标,尤旎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站在车流不息的酒店门口,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去哪了。 破晓研究院的实习还在继续,她无法在这里呆很久。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回去了。 好在这一趟不是白来,见到了白荧,认识了赵明昀…… 对了,忘记问赵明昀和赵军是什么关系了,那天在医院门口为什么要吵架。 虽然现在,她也有了一点点猜测。 一束光直直的照过来,尤旎不舒服地闭了闭眼,勉强从刺目的光中看出是自己叫的车。 她上车,疲惫地说了个名字。 现在毫无睡意,她打算去孤儿院看看- 破败、萧瑟、凄凉。 尤旎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心中只有这几个词。 付钱后,她慢吞吞地下车,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破旧的铁门。 “呱啦”一声,吹尘直直掉落。 尤旎捂着嘴,用力咳了咳,勉强睁开眼。 曾经熟悉的一切,在这一刻变得陌生起来。十年过去,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 曾经玩闹的木马玩具已经碎了,马头断裂,直接被仍在了地上。水泥地也因为时间的侵蚀而变得有些碎裂,尤旎落脚时都要十分注意一下,免得摔倒。 ——这里早就没人生活了。 尤旎叹了口气,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上去。 手机屏幕在夜色下时不时地亮起,她没有理会。脑中一片混沌,一会儿是季燃,一会儿又变成了季宥礼。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她就有些不敢见季宥礼。 电话铃声不间断地响起,打断了她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 夜色寂寥中,“季燃”两个字犹如闪闪发光的星子,在她的手机屏幕上闪烁跳跃。 一下又一下。 因为许久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屏幕自然熄灭。但是下一秒,幽蓝的光又接着亮起。 锲而不舍。 莫名的忧愁忽然就这么散去,尤旎不禁点了一下屏幕上那个跳跃的绿色按钮。 季燃喘着粗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来,他好像在跑。 “——你在哪——旎旎,你在哪——” 迟疑了片刻,尤旎举着手机靠近耳侧。声音终于变得清晰,灼热的少年气息似乎也一并从听筒里吹了出来。 “旎旎,你不要我了吗?你在哪旎旎?你在清源镇的哪里?” 焦急、短促、染着淡淡的哭腔。 混合着清源镇今晚骤冷的秋风,一并在她耳边响起。 他知道她在这里。 莫名的,尤旎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去向而恼怒。相反,她现在有点想要见见他。 “孤儿院。长河孤儿院。”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明显,寂静的院落中,只有急促的心跳声陪着她。 不过几分钟,汽车轮胎移动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哐啷”一声关门声。 季燃顶着月色推开了陈旧的铁门。 吱呀——吱呀—— 惨白的月光中,他披着大衣,一步一步地走进。 尤旎一手托腮,一手抱膝,目不转睛地盯着季燃向她走来。 他腿长,十米左右的路他跨着大步转瞬间便走到她面前了。 尤旎仰头,看着他微微拧起的眉有些失神。 啪嗒。 啪嗒。 环着小腿的手落上了什么东西,冰凉冰凉的。 啊,是水珠。 “尤旎,你真讨厌——” 尚未询问,尤旎便被一个暖烘烘的身子直接搂住。少年含着埋怨和委屈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害怕你不要我,害怕你嫌弃我。 害怕你厌倦了我,想要离开…… 尤旎讶了一瞬,因为他突然外放的情绪而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反映了过来,僵硬着伸手揽上他的后背。 腰肢劲瘦,暖热有力。 她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只是出来散散心,我又不是未成年离家出走,害怕什么?” 话音未落,肩膀处冰凉的感觉开始扩散。 尤旎被冷到了,蹭了蹭脖子,不准他再靠在自己肩上。 “季燃——” 正要说出口的嫌弃在看到他的脸时,尤旎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眼眶通红,连着眼尾也泛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漂亮的眼珠仿佛易碎的琉璃,晶莹剔透,盛着满满的泪光。 好委屈。 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兔子。 “……你嫌弃我……” “不是,我没有,别瞎……” “嘶——” 可怜兮兮的兔子俯身,张嘴狠狠咬了她脖子一口。在听到她吃痛的吸气声时,兔子不自觉地放开了牙。 安静地舔了几下。 就像在讨好。 尤旎瞬间什么气也没有了。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季燃这么会撒娇? “旎旎,别突然不见了。” 委委屈屈地撒完气,季燃坐在她旁边,认真说道。 这时候怎么不嫌弃这里脏兮兮的了,他的大少爷脾气呢?尤旎默默腹诽。 说起来,季燃最近貌似越来越娇了。 初见时他冷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竟然遥远的像上辈子的事了。 尤旎不禁想起互相坦白后白荧对她的调侃——把季家唯一的小少爷开发成这个样子,之后想要脱身就麻烦了。 ……不得不说,是有点麻烦。 尤旎认真想了几秒如果这时候跟季燃说分手会怎样,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她冰凉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牢牢裹住,然后被拉着用力摇晃了好几下。 “怎么不说话,你还想偷偷离开我?!” 他明显生气了。 漂亮的眼睛瞬间变得圆溜溜的,两腮微微鼓起,一副凶凶地想要咬人的样子。 ……啊,完蛋了。 即便他现在在凶她,她也觉得他在撒娇。那股傲慢的、斜着眼睛看人的清冷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然消失了,至少在她面前。 尤旎伸手,撸了一把他毛绒绒的头发。 “季燃,你还是哭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 “???” 小少爷脸颊爆红,被她这句话震在原地,立马忘记了自己刚刚的质问和索要承诺。 他张嘴又合上,粉红从脸蔓延到脖颈,最后慢吞吞吐出一句:“真的吗?”??? 话音刚落,吧嗒吧嗒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往下滚。 他侧过身子,然后弯腰,精致的五官在眼前放大、放大、再放大。 “喜欢吗?” ……尤旎可耻的心动了。 “真漂亮。” 季燃本来长得就精致,不说话时像个漂亮的瓷器娃娃。一想到他是个社会意义上强大的Alpha,但在这时,却甘愿迎合她这样一位普通的Beta,尤旎就爽得头皮发麻。 “下次换件衣服哭给我看。” “……”季燃脸上刚刚消退的红又重新漫了上来- “所以你突然来这干嘛?清源镇,有什么人在吗?”季燃问得小心翼翼。 尤旎胡乱扯了个理由,“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好几年没回来看看了,没想到这里已经变得如此破败了……” “你说的那个好心人,也是那时候遇到的吗?” 尤旎被他问得一怔,慢吞吞地想到曾经和他说过那支钢笔的事,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是这里。” 当时她刚和季燃关系缓和,季燃却碰掉了她的钢笔。 尤旎生气,跟他大吵了一架。 季燃记得这件事也不足为奇。 “抱歉,我当时不知道那至钢笔对你那么重要。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个人找出来的!”季燃抿了抿唇,坚定地说。 “……啊,这不用了。我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看到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尤旎脸上一僵,生怕他真的去把人找出来,急忙解释,“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多人都变了……” “季燃,你只需要知道我就好。” 听从我,跟随我,就可以了。 Alpha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对了,我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就是这个人告诉我你在清源镇的。旎旎……你是不是在被什么人盯着?”季燃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手机短信打开。 “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对面这个人都没有接。现在已经显示空号了……” 尤旎皱着眉接过手机,扫了一眼。 她也对这个陌生的号码毫无印象。 知道她在清远镇…… 清远镇默默无闻,是个没什么特色的小镇。 赵明昀?不对,那他刚刚应该直接告诉她了。季宥礼……也不应该,季燃肯定第一时间先问得季宥礼,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个号码是京城的。 京城……季家……李家。 李家? 念头刚刚升起来,手机上弹出各大应用的新闻。 【李家被举报涉嫌违法研究,详细信息……】 【惊!京城大家竟然进行活体实验,惨绝人寰!】 【京城势力洗牌,季家李家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这是…… 怎么可能? 接着,白荧的来电显示跳了出来。 尤旎迅速挂断,短信发了几个字过去。她看向怔愣的季燃,他正呆呆地看着手机,他的手指覆盖着一行简短的字。 【季氏集团董事长季宥礼于今日下午17:30分自首。】 第44章 44 “不要提他!现在只有我和你。”…… 连夜买了最早返回京城的票, 直到坐上了车,尤旎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她呆愣在座位上,看着窗边迅疾掠过的原野风景, 心中茫然。 季宥礼……主动去自首了?他自首什么? 就在她即将要挥出铁拳的时候, 她骤然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棉花。拳头再硬, 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 也没什么效果。 她认真浏览了新闻, 发现目前公布的内容中并没有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季宥礼到底为什么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她不清楚, 季燃也不清楚。 “季燃, 先喝口热水。” 小少爷脸色苍白,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一动不动。 尤旎叹了口气,又把保温杯收回来, 理解他现在的情绪。任谁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都不会和平常一样。 因为时间太赶, 已经没有商务座了。 好在他们的座位是连着的, 尤旎坐在中间,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季燃。 他自幼娇惯,不喜欢被别人碰, 有些奇怪的洁癖。尤旎现在也愿意依着他。 “季先生素来成熟稳重, 没有人相信他会做坏事, 你看底下的评论都在疑惑呢,大家都认为他有什么苦衷……” 季燃仍然不为所动。 尤旎试探着又安慰了几句,没什么反应,她只好无奈闭嘴。 他现在反而乖了。 虽然,她宁愿季燃可以哭出来。 感受到旁边一股陌生的注视, 尤旎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歪着脑袋看她,一个像是她妈妈的女人抱着她,表情有些尴尬。 “大姐姐,你们吵架了吗?哥哥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她……月月,这样讲话不礼貌!”妈妈连忙捂嘴想要阻止,然而小女孩特别执着,支支吾吾地硬是说完了,“唔……抱……抱抱哥哥……就好了……唔。” “爸爸就是这样哄妈妈的。” 抱着她的女人脸色瞬间涨红,“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啊,别听孩子瞎说——” 说完,她连忙抱起孩子往车头走,断断续续传来找爸爸收拾她的字词。 一时间,原本连坐三个人的一排位置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透过车窗玻璃,尤旎看了几眼季燃,还是没有开口。 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于是,她伸出双臂,揽上季燃宽阔的肩膀,往她的方向带了带。 他很听话,甚至有些乖顺,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她扯进怀中。 见他没有反抗,尤旎稍稍松了口气。 列车驶过一段隧道,车厢霎时暗了下来。 尤旎一怔,下意识捂住季燃的眼。她隐约记得,他很怕黑。 “……”指腹触碰到了冰凉。 “想哭就哭出来吧……”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手下一片濡湿,却没有听到一点点抽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穿过了三四个漆黑的隧道,半搂着的Alpha终于抬起头。 濡湿的眼睫毛黏在一起,像断翅的蝴蝶。 “尤旎,不准离开我!” 凶凶的,嗓音微微有些嘶哑。 “好,不离开。”她第一次回应了他。 似乎是她的肯定安抚了季燃,他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我爸他……他一直有个心结。我是他妹妹的孩子,我应该叫他舅舅的。” 尤旎瞳孔微缩。 “我妈妈在生下我之后便去世了。因为她本来就身子不太好,家里人都以为是正常的病逝,只有我爸……我舅舅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是我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也就是李家大公子李明瑞害的。” “这一次,一定是因为李家,一定是!” 李家。 这个她之前根本没怎么注意过的家族…… 眼前闪过无数光点,将要连成线,却怎么也梳理不明白。或许,只有见到季宥礼才能弄清楚。 她看了一下手机,还有两站就到了。 白荧也发来了消息,他们也正在往京城赶- 季家。 尤旎和季燃二人一路通行无阻,虽然偌大的庄园已经被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占据。但他们并没有受到一点阻拦。 自首者安稳待在家中。 他们先去了一趟公共事务安全局,却被告知季宥礼没有被拘留,正若无其事地待在家里。 还是荒凉了一些。 一路走来,没见到佣人,向来优雅庄重的庄园此刻反而表现出几分空旷寂寥。 没有在一楼会客厅见到他。 “季太太。” 正欲上楼的脚因为这一声而顿住了。 尤旎站在台阶上,转头看向坐在阴影中的人。 ——是梁辰鱼。 他今天没有穿研究服,反而是整齐的西装。 淡漠的五官平静如初,双眼一片死寂。 他自阴影中缓缓走出,目光微妙地落在她的手上。 她正牵着季燃。 尤旎下意识放开手,身侧的呼吸重了一瞬,但他没有反抗,任由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阿礼在上面,他希望见你一面。另外,遗嘱之类的已经写好了,你们见完了下来签一下字。”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重新坐回黑暗中。 只留了一个沉默的背影。 他似乎……非常厌恶她。 这种感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有,只是现在又得到了一层强化。 可是尤旎没有时间思考梁辰鱼对她的态度问题,她转身,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台阶上。 她得像季宥礼问清楚。 从来没有觉得这幢别墅是这么大。 当尤旎站在熟悉的主卧前时,她才惊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她在紧张什么? 正想进去,张生伸了伸胳膊,微微拦了一下。 “少爷,您稍等。家主想单独见见季小姐。” 身侧沉默了片刻,季燃又一次顺从地答应了。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尤旎多看了他几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推门进了主卧。 昏暗。 窗帘紧紧关着,没有一丁点光照进来。房间内也没有开灯,到处都是浑浊的酒气。 尤旎忍不住咳了咳。 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杂物,她走向窗边飘窗。 季宥礼正安静地坐在那,眼神落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季先生。”她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地转头,双眸微微眯起,接着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一如初见,“是旎旎啊……” 空调暖风的声音有些大了,风力也有些强,吹得她有些头昏。 “来,这里坐。” 尤旎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踱步过去。 飘窗很大,季宥礼一个人坐在上面却仍显得有些拥挤。 他太高了,身材也很壮实。 一个人坐在上面也并不宽敞。 但是尤旎没有拒绝,她寻了个角落的位置,想要坐下。 手腕却被季宥礼轻轻拽了一下,“离我近点。” 一触即分,他仍然克制礼貌。 尤旎顺从地坐了过去,坐在季宥礼的大腿边。 离得太近,她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下意识微微皱了下眉。然而季宥礼一直在盯着她,轻而易举便捕捉到她生理性的嫌弃,她听到淡淡的一声哼,季宥礼懒着嗓子,“抱歉,下次不会了。” 说完,他沉默了。 尤旎也沉默了。 他们之间可能也没有下次了。 季宥礼蓦地笑出声,低低的,哑哑的,像羽毛刮擦过皮肤,痒得尤旎浑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什么也不问?不好奇吗?”他说。 尤旎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在等你告诉我。” “你怎么觉得我一定会告诉你?” “……因为你是季礼啊。” “……” 男人不说话了。 他倚在窗边,一直梳着的大背头因为没有打理早就变得凌乱。他又望向窗外,看着孤月高悬,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清澈温润。 眼底柔和,一如那年深冬,十一岁的尤旎遇到了二十五岁的他。 “我当时还好奇,怎么会有人的名字这么奇怪。季礼祭礼,怎么这么不吉利啊。”尤旎弯了弯眼,目光落在眼前人一直佩戴的洁白手套上,“你的那支钢笔呢?和我的可以配成一对的那支。” “丢了。”他回答的果断。 尤旎笑了笑,“不信。” “季礼,如果你我再次相逢,中间没有穿插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或许我们的记忆会很不错吧。” “没有如果。”他冷着嗓子,又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壳中。 “在孤儿院的时候,你明明那么腼腆,和别人说几句话都会脸红,还磕磕绊绊的。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了?”尤旎没有忘记,眼前人卓越的社交能力,在名利场上他就是视线的中央。 身后忽然贴过来一只大掌,把她往他怀里带了带。 两人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季宥礼浓密的睫毛以及垂在眼下的阴影。 季家的基因真好啊,季燃的睫毛也这么长这么密。 “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他瞳色很黑,在说谎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眨眼的小动作,一看就是干惯了。 尤旎摇了摇头,“你们嘴硬的习惯能不能改改啊,季燃也……” “不要提他!现在只有我和你。”季宥礼不顾礼节地打断,掌心用力,尤旎感觉到自己的腰几乎被他整个人拢住。 屁! 她用力挣了挣,季宥礼却不肯相让,越握越用力。 “——放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屋内彻底安静了。 落针可闻。 “季宥礼,是你,是你一步步算计到这般地步的。怎么,现在又不愿意跟我提起季燃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啊?”尤旎捋了一把头发,站起身,俯视着季宥礼。 他的眼镜已经不知所踪,白皙的脸上是清晰的五根手指印,泛着红。 “自己亲手布下的棋子开始牵动你的情绪了?开始影响你了?你现在坐不住了,现在跟我说不要提季燃,之前呢?季燃屡次靠近我,你是一点都不知道?!之前不阻止现在阻止什么?我们冰清玉洁、运筹帷幄的季先生!” 尤旎终于把那层本就脆弱的窗户纸戳破了。 “……我,”季宥礼张了张嘴,有些近视的双眼因为看不清变得有些迷蒙,他哑着嗓子,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季宥礼,你就是个懦夫!” 第45章 45 别恨我。 房门被啪的一声推开, 季燃大步走了进来,“旎旎,怎么了?” 在看到她和季宥礼的姿势时, 季燃又停住脚步, 双眸如利剑刮在她身上。尤旎忽然感到有些心虚。 她挣开季宥礼的手, 按了按胸口, 努力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 “季燃, 你怎么进来了?” “听到声音,以为你们出事了。”他用平静地口吻说道。一边说, 他一边靠近, 身子微妙地挡在尤旎前面, “爸, 好久不见。” 暗潮涌动,两个面容有些相似的男人一战一坐, 却都冷着脸。 气氛变得凝滞,也让尤旎忘了她刚刚要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 伸手戳了戳季燃的手心, “出去等我。” “不要。”他一动不动,冷着脸吐出两个字。不仅没有离开,还往前挪了小半步。 正僵持着, 季宥礼动了动。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 膝盖微微弯曲, 整个人从飘窗上站了起来。接着,面对季燃的敌视,他仿佛没有觉察到,把手上洁白的手套慢慢摘了下来。 月光下,他的手白得发亮。 可能因为一直没有被阳光晒到, 苍白、透着血管的青色。 刚才被尤旎强硬摘下的面具又被他重新戴了回去。他整理了一番头发,脸上重新浮现温和疏离的笑,季宥礼的目光高高地落在尤旎身上,那目光太过寂静、太过悲伤,竟让尤旎直接愣在原地。 一瞬间,她似乎回到了那年雪夜。 大雪纷飞,为路灯下等待的青年覆盖了一层白白的绒。 他只是安静站在路灯下,笑眯眯地看着从孤儿院里跑出来的女孩,在听到她叫了一声“哥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柔软。 像被饼皮裹着的糯米糍。 不怪尤旎和季宥礼相处这么长时间,却一直没有发现他和季礼的相似之处。 他把跟季礼有关的一切都抹去了,接着强硬地塑造了一个和季礼截然不同的季宥礼。 成熟稳重、隐忍克制、运筹帷幄,周旋于人群中,没有一丝怯意。 “别叫我爸了,恢复正常关系吧。”季宥礼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 接着,他慢吞吞地像门口走去。 因为喝了酒,他的步伐有些不稳,向来笔直的后背微微弓着,瞧着有些可怜。 “旎旎,跟我来。”他说。 等了几秒钟,季宥礼又补充了一句,“季燃也来吧。”- 离婚协议书、财产证明、房产证、各种合同,还有一份亲子关系证明。 尤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让她猝不及防。她微微仰头,看向季宥礼隐在黑暗中的脸,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会彻底脱离季家,季家的东西归属人是季燃。旎旎,我们夫妻一场,给你留了一些现金和几套房子……” “季宥礼,你要去做什么?”尤旎直接打断了他,他这副说遗言的口吻让她特别不舒服,甚至心里有些恐慌。 这时,别墅外响起了警笛声,就像在警告。 “赎罪。”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开始在各种协议上签字,“因为需要双方在场,这才不得不让你们快点回来。长河孤儿院跟之前比变了许多吧?” 咚—— 尤旎不敢置信,径直站了起来。 “——是你,一直都是你——” 全串起来了,所有的线索、疑点,之前一直无法想通的东西现在全都连起来了。 季宥礼一直在把控他们调查的方向,赵明昀、白荧甚至赵医生出现在她身边不是巧合,全都是他有意引导的。不然,为什么一开始调查多年前的秘辛了,身边的人都变成跟那件旧事有关联的人了呢。 所以,长河孤儿院这条线索也是他自己透露的。 他把将会杀死自己的把柄亲手递到了她手中。 “赎罪?长河孤儿院那么多条人命,你还得起吗季宥礼?你在赎什么罪?那么多次非法人体实验,长达十年之久,你能还得起吗?!”尤旎情绪变得失控。 在看到对面的男人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后,她更是心底酸涩。 尤樊一直无法彻底治好的腺体信息素问题,还有曾经和她相依为命的孤儿院孩子们的去向。 接着收养孤儿之名,行的却是不轨之事。 尤旎觉得深深地无力。 从得知季宥礼可能是多年前的季礼,再到开始怀疑季家是幕后真凶,在她脑海中季宥礼的形象经过几番变化,最终却越来越模糊。 她分辨不出来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亦或是哪一个都不是真实的他。 “抱歉,季舒冉的腺体需要这项研究。” 季舒冉,是季宥礼的双胞妹妹,也是季燃的亲生母亲。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 季燃睁大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一直以来敬重非常的父亲,他的目光在尤旎和季宥礼两人间来回徘徊,心中的惊慌险些将他吞没。 “旎旎……” 怎么办,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在尤旎眼中,他们都是仇人。 蓦地,尤旎笑出了声,接着笑声愈来愈大,她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一把甩开季燃仓促握上来的手。 “你真行。”- 警笛声中,别墅渐渐安静下来。 陌生巡逻的人也悄然离开了。 整个庄园荒凉又寂静。 尤旎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却怎么也睡不着。 眼前时不时闪过一些人的脸,光怪陆离,闪着奇异的光,在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字。 冷静下来后,她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都逐一复盘。 事情的最开始,是季宥礼要求她和他结婚。现在想来,他是想把自己圈在他身边,亲自把控鱼钩放下去的程度。他也知道自己答应这门婚事是为了什么,漫不经心地把钩子扔下来,一下又一下,引着她调查季家。 昨天她去清源镇,应当也是他算计好的。毕竟,那日中午吃饭,是季宥礼亲口说出的清源镇。 他用她最在意的东西引诱,看着她一步步迈入他设计好的圈套。 起初,尤旎还有些生气,总有一种被当成棋子算计玩弄的不甘。但现在,她却开始好奇,季宥礼为什么选中了她? “旎旎……” “旎旎……” 季燃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提高音量叫了第三遍,尤旎这才恍然回神。 她转过身子,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青年,目露疑惑。然而,季燃刚出声便后悔了,他是个罪人,尤旎不恨他便罢了,他在这耍什么小性子呢。 “我爸他……我在托关系查了。” 他表现出可以承担责任的样子,想让尤旎放松一些。于是,他把自己手头上的势力一一数给尤旎听。 尤旎起初并不在意,却越听越心惊。 季燃竟然偷偷在下面积攒了这么多力量? 这……也是季宥礼默认的吗? 他是不是早就给自己算好了这条命。 一点点把季家托付给季燃,选了最不可能被收买的梁辰鱼保底,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送上这条不归路。 明明,以他的聪明才智肯定可以避开死路。 尤旎早就查过帝国法律,别的罪行尚有转圜余地,但人体实验是底线、是禁忌,季宥礼不可能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档口承认季家在违规进行人体实验。清源镇的孤儿院早就荒废,如果季宥礼不提,没有人会注意到。尤旎想到了李家,这次一并被拉下水的,还有李家。 据说,李家也在多个地方进行违法研究,持续时间更久,已经二十多年了。而且,警方过去的时候,李家的研究所仍然没有关停,刚好人赃俱获,抓了个现成。 如果只是想让李家翻不了身,直接举报李家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自己拖下水…… 尤旎越想越烦躁。 季燃舔了舔唇,看着手机里最新的一条消息,迟疑了片刻,最后选择删掉短信。 在没收到这条消息之前,他还会对季宥礼的行为有些疑惑,但在看到这条消息后,他便肯定自己没有猜错。 季宥礼谋划好了所有的步骤,起初只是为了替妹妹报仇。毕竟,季舒冉离世是因为李家大公子,她被李家公子所蒙骗诱哄,伤了自己的身子,就连腺体都被李家挖走了。 所以,季宥礼一直想报仇。 只是,随着时间间隔越来越久,他沉浸在报仇这一滩死水中已经太久太久了。渐渐的,他也丧失了生活的乐趣。 死,成为他自己给自己选择的最终归宿。 只是,最后之余,他花了自己最大的私心。 私心里,他希望自己是死在尤旎手里的。 季燃放下手机,然而那条短信的内容却仍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季燃,照顾好她。】 季燃看向沙发上蹙着眉的人,声音发哑:“旎旎,你一直在查的人体实验,可能不是季家做的。” 一直追查的真凶竟然不是真凶,季燃不敢想尤旎的情绪会崩溃到何种地步。 他抿着唇,一步步挪过去。 接着,他径直跪了下去。柔软的地毯仍沾染着凉气,他扑通一声跪倒,仰头凝望着尤旎,“旎旎,出个声、说句话好不好?” “旎旎,别恨我,别讨厌我……” 第46章 46 他让旎旎觉得恶心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珠敲在玻璃上, 寂静夜幕中,雨水落下的声音愈发明显。 尤旎茫然陷在沙发中,眼前一片漆黑。 季宥礼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季燃焦急的神情亦变得模糊。 她仿佛置身雾茫茫的空地上, 周围空无一人。 这是一个骗局。 季宥礼诱她深入的骗局。 “旎旎……旎旎……” “看看我, 求你了看看我……” 唇上落下急躁的吻, 湿润的触感黏糊糊的, 像清晨驱之不散的雾。 她被拥进一个暖烘烘的怀抱,干燥似午后阳光。 一缕缕光硬生生挤进黑暗中。 尤旎吃力地眨了下眼, 任由光芒倾泻照亮周围。 “……季……燃。”她慢吞吞地咬字, 嗓音嘶哑。 “是我。” “旎旎, 是我。” 唇上传来细微地疼, 季燃用了力,又咬又啃。 怀抱也绷得死紧, 让尤旎感到微微的窒息。 明亮的吊灯有些刺眼,尤旎眨掉眼中的泪, 吸了吸鼻子。 她挣扎了几下, Beta的力气在强壮的Alpha面前显然不够看。 埋在她身上的人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慌乱攫取她的呼吸。 “松、松开……” 她有气无力地捶着季燃的后背,男人跪在她面前, 正仰头吞噬她。 无力、窒息, 从见到季宥礼时便在心底升起的无助感又被季燃的束缚唤起。 幼年时她无法救下尤樊, 成年后,等到她以为她就要发现真相时又被残忍告知这只是上位者布下的一盘棋局。 她费力追查的线索、结交的朋友,都是季宥礼暗中引导。 到了现在,她又被季燃困在怀中,满足他恐慌焦急的欲.望。 “我说, 放开——” 用尽了全部力气,尤旎掐住季燃的臂膀,向外挣开。 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尤旎浑身脱力,仰面歪在沙发上,用力擦掉唇上残余的水光。 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她费力睁大了眼,低头看向跪在她两腿中间,渐渐恢复理智的Alpha。 尤旎吐了口气,在他渐渐清明的注视下,用力擦了擦嘴。 Alpha澄澈的眼珠一点点变得黯淡。 “我不想看到你。季燃,我不想看到你们季家人。” 尤旎一动不动盯着头顶的吊灯,任由眼睛被灯光刺激得发酸,不受控制地溢出泪珠。 小腿被人攥住,握着她的手冰凉透骨。 “我会搬走,季燃,我们也不要再见了。”她说完,从沙发上起身,坚决地掰开Alpha的手,“看到你们,我觉得恶心。” 女人已经离开了。 季燃仍然跪在原地。柔软的地毯没有丝毫温度,冷得让他浑身发凉。 恶心。 他让旎旎觉得恶心。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零星几个下人噤若寒蝉,只敢垂头盯着脚尖。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颓废的小少爷。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季燃惊喜起身,踉跄着捡起手机,却在瞥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时枯萎下来。 ——是周不群。 正欲挂断,消息提醒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接电话,快接电话】 【尤旎呢?她在哪?她是不是跟白荧在一起?】 【快接电话季燃!】 ……尤旎。 对了,周不群的女友跟旎旎很熟。 季燃慌忙抓住手机,划开接听。 “白荧不见了,她是不是跟尤旎在一起?我跟你说季燃,他们去了清河镇,那个孤儿院,你家是不是包了那个孤儿院,他们为什么要去那里?!还有一个男人,跟白荧走在一块,你知不知道?!” “还有她弟弟,叫尤樊那个?他怎么也在白荧身边?!喂,季燃你在听吗?” 刚一接听,周不群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事情越紧急,季燃反而越冷静。 多谢这通电话,让他还没怎么难受就开始动脑筋复盘事情始末了。 “白荧不见了……尤樊……” “周不群,你查查白荧的身世,我怀疑她跟孤儿院有关系。” 吩咐完,不顾周不群的惊叫咒骂,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拿起钥匙直奔车库。 他知道尤旎在哪了- 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 尤旎抹掉额上的雨水,随便在身上略微干燥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试了好几下才解开密码锁。 “……姐姐?” 尤樊迷蒙着眼,打着哈欠走过来。 屋里只开了走廊的小灯,昏黄黯淡。 她骤然推开的门带来了屋外的水汽,还有亮白的手电筒的光。 见尤樊被灯光刺得难受,尤旎连忙关掉,快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 她浑身湿淋淋的…… “……姐姐?” 接着,怀里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人儿。 他毫不在意地搂上她。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尤樊身上暖和又柔软,揽在她的腰间像一团棉花。 毛茸茸的脑袋拱了又拱。 “……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他放松地靠在尤旎怀中,呼吸又轻又缓,懒洋洋的。 回家。 尤旎这才想起,自己曾答应尤樊今天要回来看他。因为高中学业任务重,他们许久未见,今天刚好是他们学校放假的日子。 经过这么一闹,她都忘了。 “嗯,是姐姐错了,以后姐姐都在家里好不好?” 少年没有了声音。 尤旎低头看去,尤樊眼皮轻颤,一副安睡过去的模样。 ……这孩子。 尤旎扬了扬嘴角,熟练地抱起他,送回他的床上。 在旁边端详片刻后,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去洗漱。 关门声咔嗒响起。 床上沉睡的人慢悠悠睁开了眼,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着的样子- 天明。 暴雨后天气格外明媚,阳光透过轻纱照到床上。 尤旎揉了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昨夜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又安抚了白荧一通,天快亮了才勉强睡着。 下楼后,嗅到香甜的奶油味道。 尤旎走到厨房,见尤樊手忙脚乱地打开烤箱,对着丑兮兮的蛋糕叹气。 他撅着嘴,小声嘟囔着什么。 不用猜,尤旎都知道他肯定在悄悄谴责不争气的烤箱。 昨日的疲惫忽然一扫而空,尤旎用力吸了口气,发出动静引他发现。 “姐姐——”尤樊惊喜道。 接着,他似想起了什么,匆忙挡住蛋糕,笑眯眯地围着蛋糕转圈,努力让自己能自然地挡在蛋糕面前。 这显然不能。 尤旎哑然失笑,故意装作没看到,从橱柜里拿出围裙穿上。 “想吃什么?姐姐做。” 一边洗手,余光瞥见他放松地大呼一口气,尤旎笑意染上眉梢。 “番茄鸡蛋面!要很多很多鸡蛋!”他哼着笑,蹦蹦跳跳蹭到身边,挑出几个长得圆溜溜的番茄,“这几个好看,吃它们!” “好。”尤旎闷笑一声,任由他天真评价番茄鸡蛋的美丑,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 这种惬意平静的时光,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拥有过了。 直到手机开机,熟悉的人名跳出屏幕,像一个漩涡把她拉向昨夜。 尤樊也看到了骤然亮起来的屏幕。 他慢吞吞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小心翼翼看向对面正皱着眉头的人:“姐姐,屋外……姐夫一直在外面。” “他似乎站了一晚上。” 尤旎的脸色更黑了。 少年舔了舔唇,眸光如水,映照着明媚阳光。 “姐夫他……” “他不是你姐夫,瞎叫什么。” 尤旎抽了张纸擦干净嘴,漠然道。她起身,把碗筷带走,放到洗碗机里时发出砰得一声。 听到厨房传来的动静,尤樊咬了咬下唇,双眼晶亮。 不是姐夫,他们分手了?! 尚且稚嫩的孩子不懂得隐藏情绪,哪怕努力掩盖自己的真实心情,上扬的嘴角仍明媚耀眼。 哪怕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尤旎和他的关系只能是姐弟。 尽管他现在仍无法接受,但他确定,他不喜欢季燃。 不喜欢尤旎看向季燃时变得不一样的眼神,也不喜欢她在聊天时会自然地提起季燃。 就仿佛,他们特别熟悉一样- 尤旎回了卧室,耐着性子把各种各样的消息回复了。她盯着未接来电的红点,看了良久,最后还是没有点开。 退出后,她点开星网。卡了几秒后,季宥礼三个字映入眼帘。 尤旎吸了口气,仔细浏览起来。 上面的消息大差不差,要么在讨论季宥礼为什么犯罪,要么在谴责痛骂季家为非作歹。 当然,还有大批量的帖子在追问李家进行的人体实验。 尤旎到底惊叹季宥礼揣测人心的精准,分毫不差地把控了舆论。 李家被摆在明面上,特别调查署亲自下来调查,清河镇孤儿院浮出水面。 尤旎在报道新闻里还看到了白荧的照片。有人把她和几年前的一条新闻做对比,放到了一起。 她就是赵医生多年前在医院走廊救下的孩子。 出现在尤旎身边的所有人都有了归宿,他们和孤儿院的联系都被挖了出来。只有尤旎和尤樊,他们并没有被新闻记者追着问,没有被任何人打扰。 不用想,尤旎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指针滴答滴答地行走,寂静的屋内只有钟表运转的声音。 尤旎走到窗边,一眼看到楼下深黑的加长轿车。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这旁,仰头盯着她的房间。 目光在空中交汇。 尤旎不避不躲,漠然看着,任由下面的人仰望她。 季燃是个傲慢的性子。不愿意服输,不愿意低头,矜着性子等别人来哄。 她知道,这件事不是季燃的错,甚至可能都不是季宥礼的错。这里没有完全无辜的人,也没有完全有罪的人。 人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底线。 叮咚—— 消息提示音响起。 尤旎沉默了一瞬,看过去。 【求你了,见见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47章【正文完】 第47章 47 正文完。 楼下的咖啡厅空无一人。 尤旎点了杯冰萃, 正漫无目的地擦拭杯壁上的水珠。 “咳咳……”见女人不想理他,季燃眸子暗了暗。 想到尤旎没有不肯见他,他们还能一起坐在这里喝咖啡, 那说不定尤旎也愿意听他解释。这般想着, 季燃有些僵硬地推了推桌上的文件袋, 抿唇解释:“这是我爸……我舅舅一直在查的东西。” “二十一年前, 我妈妈认识了李家大公子, 不顾父母反对,两人相爱生下了我。” 只是好景不长, 李家和季家一直是竞争对手。在抑制剂研发领域, 更是针锋相对。 “舅舅查出他们的意图, 也隐约追踪到关于李家在进行人体实验的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亲生母亲出事了。” 尤旎翻过最后一张照片。 一个温柔清雅的女子正对着镜头笑。 她和季宥礼长得很像, 只是棱角更加柔和。看向镜头时眼睛发亮,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生下我后, 难产而死。”季燃面无表情, 目光落在虚空中,漆黑的眼瞳雾蒙蒙的。 尤旎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但家里人不愿相信,舅舅更是无法理解。毕竟, 我母亲的身体素质向来很好。然而, 所有的医生都说是意外难产, 哪怕是季家自己的家庭医生都没有否认。他们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舅舅没有。” 尤旎心里一沉。 “清河镇上的孤儿院……”先前模糊的念头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李家、季家、孤儿院。 难怪季宥礼那时刚好出现在孤儿院门口,这一切,本就是他谋划好的! 尤旎捏紧了咖啡杯,冷冷看向季燃:“孤儿院本来是李家偷偷买下的, 为的就是暗中进行人体实验。但李家后来没落,只能转卖大部分地产,清河镇孤儿院就卖给了季家!” 当然,明面上这家孤儿院暂时被公家收留,和任何企业都没有联系。 可是…… 尤旎想到初次遇见季宥礼的那一天,那么巧合,就在她也要被送往收养人家的时候,季宥礼拦下她了! 根本不是巧合。 她感激涕零以为是救命恩人的季宥礼,不过是刚刚来到此处,准备挥下镰刀的刽子手罢了! 季燃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沉默推过来另一封文件。 “季家并没有开拓人体实验的业务,也并没有像李家那样,收留拐走儿童进行培养、训练。”说完,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咬了咬唇强调,“舅舅砍断了李家所有的业务线,遣散了曾进行过实验的研究员。他跟李家人不一样的。” “呵——”尤旎倚回沙发上,冷着眼打量对方,“他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没有把这个‘生意’扩展出去,那些被李家诱哄着成为实验品的人,他对他们做了什么?!” Alpha表情一僵,脸色变得惨白。 “我早该知道,高高在上的季家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清河镇,出现在一家破旧的孤儿院门口。我曾荒唐的认为他是来拯救疾苦的神仙,如今想来,不过也是个为了一己私欲磨灭人性的刽子手!” 尤旎心口有些疼,呼吸急促。 桌上的文件花花绿绿的,季燃在努力证明季宥礼的清白。 但是没用。 她已经看透了矫饰过后的狼藉与真相。 “季燃,你年纪尚小,或许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但是,我们已经不适合再见了。” “看到你,我会想到更无辜的尤樊,想到白荧,想到那家孤儿院。” “当初欺骗你是我不对,我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也确实不怀好意地利用你。你该恨我的。” “厌我、恨我,只是别喜欢上我。”- 女人离开了。 咖啡厅的推开又合上,恢复了方才的静谧。 自两人进门后一直偷偷关注的服务员小心瞥了眼沙发上的男子,迟疑着端上一杯咖啡。 全糖的拿铁,上面还加了可爱的奶油。 “先生,这是您点的咖啡。”她轻轻放下托盘,努力不惊扰对方。 这个男人也太漂亮了。 精致的五官难以分辨性别,张扬锐利,眉眼轻轻扫过,冷气交杂着艳丽,夺人眼球。 只是,他似乎在哭…… 服务员不敢多停留,在听到男人的嗯声后便起身离开。 只是,躲在吧台后,她仍有些好奇,伸着脖子打量了一眼。 男人迅速抹了抹脸颊,晶莹的泪珠纷纷滚落。 匆匆翻了几下,他把带来的文件收好,一股脑冲了出去。 啊…… 看来是去追女朋友了。 服务员撇了撇嘴,无聊地擦拭吧台。 只是那个男人,为什么那么伤心呢……- 第一监察局。 直到坐到这里硬邦邦的凳子上,尤旎才回过神来。 她竟然莫名其妙来这里了。 一定是被季燃诱导了,她竟然会想要来见见季宥礼?! 开什么玩笑! 尤旎起身,转身想要离开。 “……旎旎。” 刚转过身,她就迎面撞上她避之不及的男人。 他似乎没什么变化,监禁的生活似乎没有改变他的生活品质。 一如既往的成熟沉稳,云淡风轻。 尤旎忽然就不想走了。 她在躲什么?她为什么要躲?!她又没做错事,犯罪的人都不紧张呢,她在紧张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抬脚迈上台阶,“借过。” 擦身而过时,她闻到了季宥礼身上淡淡的冰雪味道。 熟悉地,让她霎时湿了眼眶。 为什么啊。 当时对她那么好的哥哥,几乎成为她人生标杆的哥哥,竟然就是迫害她迫害尤樊的凶手?! 是他护住了备受歧视的身为Beta的她,也是他教会她写字、送给她钢笔,还是他告诉她恶有恶报…… 一个可以称之为兄长的人。 哪怕协议结婚,哪怕猜到了她的小动作,仍然会佯装不知护她周全的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季宥礼呢?! 她若原谅了他,谁替尤樊原谅? 尤旎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用力闭了闭眼睛。 接着,她仰头看向高大的Alpha,一字一顿地说:“季宥礼,真后悔认识你。” 她宁愿当时被欺负,宁愿身无分文赤脚站在雪地里。 也不要认识他。 季宥礼幽深的瞳孔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他俯视着女孩,轻易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轻颤的唇角。 男人脸上的假面似乎在一瞬间崩裂了。 他缓而慢地伸手。 在整齐划一手枪上膛的声音中,在执法成员紧追不放的视线里。 季宥礼摊开手。 一支钢笔静静躺在他手心。 Alpha温和地笑了笑,“抱歉,现在没法帮你擦脸了。旎旎,这支钢笔给你吧。留着也好,扔了也罢,都随你处置。” “从此,我就只是季宥礼了。” “你最开始认识的那位季先生,连同这支钢笔一起从我身上剔除掉了。季宥礼做的错事,你尽可以恨我。” 说完,他优雅地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 他要下楼,前往幽暗的观察室关禁闭。 尤旎要上楼,离开监察局,走到阳光下。 “旎旎,季燃是个好孩子。我做的事他全然不知情,如果你愿意施舍几点眼神给他,我想他会很高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离开便是。” “他困不住你的。” 尤旎站在监察局的门外,耳畔仍响起季宥礼说的话。 她有些厌恨地咬了咬唇,他真是足够了解她! 足够到…… 她看到层层台阶下,仰头望着她的季燃时,心里泛起的复杂情绪都猜到了。 季燃站在最低一层的台阶上。 尤旎撇了撇嘴,仍然不想搭理她,径直走过。 季燃跟在她身后,也不解释什么,只是见她没赶走他,笑眯眯地蹭在她跟前,像个小哈巴狗。 明媚的阳光下,一女一男前后挨着,穿过绿茵茵的草地。 季燃刚刚熄屏的手机里,有一条显示已读的消息。 来信人是季宥礼。 【别放弃。】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