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世子被我扇爽,我改嫁摄政王》 第一卷 第1章 惨死,重生,耳光响亮 谢兰台成为小妾的第四年,被绞杀了。 杀她的人,是她的嫡姐:谢云岚。 气绝前,她听到如今已权倾朝野的夫君陆霄站在门外,语重心长地告诫她: “兰台,好好在房内反省,你是庶女,你母亲是贱籍出身的贱妾,我是侯门嫡子,立你为贵妾,已是我给你的最大体面。 “我娶云岚,对你对我都好,你与她是亲姐妹,她自会护你周全。 “今天,我要去边关传圣旨。你在家好好护着肚中孩儿。若能生男,我必有重赏,回头一定抬你当平妻,记下了吗?” 字字句句,高高在上。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负手而立,睥睨一切的眼神。 伴着他官位越爬越高,他对她的爱就越像施舍。 泪水肆意落下,浸湿了她的脸颊。 谢兰台拼命挣扎,想弄出一点动静,引他进来。 可他没有。 意识渐渐迷离,悬空的脚边,嫡姐正在阴笑,脸上尽是肆意的欣赏: “谢兰台,你区区一贱妇,终日蝇营狗苟,还想与我平起平坐?简直痴人说梦。” 陆霄自不会听到。 他以为她在使小性子,早已冷漠离去。 一尸两命,谢兰台就此魂断九霄。 当了陆霄四年妾室,为这个家各种操劳奔波,最后,他没有如约晋她当正室,而是在出了孝期后娶了她的嫡姐。 嫡姐表面温良贤惠,实则恶毒。 毒到什么程度? 一发现她怀了身孕,嫡姐就设计激怒她,逼她打了她耳光。 众目睽睽之下,妾打正妻,属以下犯上。 谢兰台被禁足。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陆霄,气她于春日宴上失态,不听她任何解释,一连半个月没有理会她。 今日,嫡姐在她房内作案,陆霄在外谆谆教诲,告诫她:要以大局为重。 他早已经忘了,当初哄她当妾时,那些海誓山盟是怎么说的? 当年,父亲要将她嫁给一个商贾当填房——那商贾四十来岁,大腹便便,奇丑无比,笑起来满嘴金牙,她怎甘被糟践? 那时她已无枝可依,为了不做商人妇,她赌了一把,自甘为妾。 四年来她在侯府,日日尽心尽力,对长辈恭敬有加,把家中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为夫君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结果,竟被绞死,还连累孩子。 她恨啊! 满腔怒火,正无处宣泄。 眼一睁,谢兰台捂着发痛的胸口,视线渐渐清晰,耳边则听到陆霄在说:“老夫人,晚辈与兰台两情相悦,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姑父欲将兰台嫁那老匹夫,得那三万两聘礼,毁的却是兰台的一生。 “今日,我,陆霄,在此立誓,若能得兰台为妾,余生必爱之重之,用心护之。” 语气温柔。 态度真挚。 她茫然一抬头,入眼是一抹松风水月似的白衣,芝兰其质,羽翰其仪,即便跪着,那人也散发着令人不可亵渎的清贵气息。 正是那杀千刀的负心郎:陆霄。 新帝登基,他一夜之间成为新贵权臣,与新帝亲密无间的他,曾一次次代替君王批生死、决兴衰,将京城的王侯世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多少对新帝不满的名流重臣,因为他的一个“诛”字,家族百年繁华,一夜消亡。 多少名门贵女,欲嫁他为正妻——但他一直空着正妻之位,最后却给了她嫡姐无上尊荣。 当时,他权倾朝堂,若想晋她为正妻,非常容易,可他没有。 而此刻,他在求娶。 不,是求纳她为妾。 名动玉京的翩翩公子,即便去当他的妾室,也有乌泱泱一堆女子排着队地想得这份偏爱。 但他洁身自好,至二十岁,身边无一通房。 如今主动求妾,似乎是一份天大的殊荣。 “混账!” 老夫人怒极而笑: “兰台是我亲手拉扯大的,诗书五经,琴棋书画,算账经营,无所不精,名满京城的才女都比不过她,你居然说要纳她为妾? “陆家小子,你虽是威远侯府的嫡子,却也没那资格来作贱我谢家的女儿!滚……马上给我滚。” 砰。 一副茶盏重重被摔在了地上。 茶水溅了陆霄一身,瓷片飞伤了他的手,他嘶了一声,白玉似的面颊露出无奈,冲谢兰台递起眼色。 见她无动于衷,他仍是一身高华雅洁的清高模样,再次表决心道:“老夫人,晚辈对兰台之心,天地可证,晚辈的正妻之位,自也要留给兰台的,只是…… “只是侯府家规森严,如今只能暂时委屈兰台,待将来,兰台给晚辈生养了儿子,晚辈必晋她为主母。名份一事,当徐徐图之,实不宜操之过急……” 字字句句诉着为难,情真而意切,心上人听了,必是认同的。 毕竟,威远侯府本就是名门,陆霄又是名公子,能得他为夫,低人一等又如何? “放肆!一个区区世子夫人之位,还想诱拐谢家的女儿,以屈尊侍妾之位,长远图之,你也太会抬举自己……来人,把他给我打了出去!” 老夫人拍案喝令。 陆霄见老夫人态度如此强硬,难免急躁,第二次看向谢兰台,柔声催促道:“兰台,快和祖母求求情,如今重要的不是名分……” 老夫人气得已是面色铁青,寒目望来:“孽障,你要是敢应下这妾位,祖母定要让你知道何为家法无情……” 谢兰台打了一激灵。 眼前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四年前,她被父亲威逼,嫁给那老鳏夫,祖母一怒之下带她回了庄子上,并开始给她四处张罗亲事,陆霄听说后携了两车重礼上门求亲。 对。 眼下情景,正是陆霄欲求她为妾的场面。 她,重生了。 回到了四年前关乎她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前世,陆霄是提前一日到的,晚上,他买通庄上仆人,和她在后花园私会,你侬我侬,发尽誓言。 那时,她正彷徨无助,恰遇自幼爱慕的少年来表白,虽为妾,却也未来可期。 当时她便应了一声:“明日你去见老夫人,我会见机行事。” 翌日,他也是这么一番相求,而她配合着跪求了一句:“祖母,我已是世子的人,求祖母成全。” 这话一出,祖母当场气晕,只一月就撒手而去。 热孝里头,父亲狠心要将她嫁人,她一急,再无别的选择,直接进了威远侯府当了妾。 以为是得了如意郎君,却不想一头栽进了虎狼窝。 思及四年相伴,她一次次被婆母害得落胎,他则一次次哄她死心塌地,最后负心另娶大龄嫡姐,她就恨得咬牙切齿,遂缓步冲那负心贼走去。 老夫人面色发黑,厉叫:“谢兰台,你怎能自甘堕落……” 陆霄则眸光柔情四溢,继续撺掇:“兰台,你我自幼相识,早心意相通,只要你点头,往后头,侯府后院,以你为尊,我心赤诚,定不相负。” 他是得意的:老夫人再如何宝贝,架不住女生外向。 下一刻,谢兰台站定,玉手一扬,一个耳光,啪地落下,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一卷 第2章 求她为妾 陆霄的晏晏笑脸,瞬间就冻住了。 震惊之色自他眸间乍现,脸颊上传来毒辣辣的疼痛,足可表明,这一耳光,她是使足了全身力气打的: “兰台,你……你竟打我?为什么?” 谢兰台打得手心发疼,想到前世受的种种委屈,一个耳光,岂能就此宣泄心头之恨,反过去又是一个耳光,才冷声道: “打疼你了是吧!疼就对了。 “陆霄,我谢氏乃百年书香世家,我谢兰台再不济,也是世家千金,只要不求富贵望族,寻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娘子,我,谢兰台还是当得起的……凭什么我要去当那低声下气的侍妾?” 陆霄凝眸审视,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娇娇软软的谢兰台,满心满眼全是他的谢兰台,为何会怒发冲冠? 难道是因为,人生重头来过,有些事会跟着发生一些变数? 就像昨夜,按着前世,他们应该相见的,但这一世,他和她是隔着后门交的心,且她都不怎么接话。 据说昨日,兰台意外落过水,以至于神智有点不清。 “可昨天晚上,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 谢兰台马上打断:“我呸,哪来的商量好?陆霄,我是祖母精心调教大的。容不得你以妾之名肆意践踏。” 陆霄沉默。 这番话倒是像她说的。 谢兰台虽被父亲和嫡母厌恶,却是谢老夫人亲自养大的,心气本来就高,前世,若非谢老夫人离世,他根本不可能纳她为妾。 昨夜里,因为谢兰台发热,老夫人跑去同她睡了一处,定又是好一番教化,心态会变,倒也正常。 这番一想,他蹙眉更深,继而正色道:“我并非要践踏你,兰台,是姑父要将你贱嫁,那老匹夫四五十岁,堪作你父亲,你若嫁过去,会余生尽毁。我不同,我与你知根知底,更有功名在身,自能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这话着实动听。 谢兰台却目光发寒:“我父亲当年也曾许我母亲好前程,如今呢,她仍是卑微的妾。男人的花言巧语,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我有祖母在,我的归宿,自有祖母为我定夺。陆世子的正妻之位,就留给和你门当户对的嫡女吧,我谢兰台高攀不起……来人,送客……” 陆霄心头深深不快。 前世成婚四年,陆霄是风光霁月一般的存在,他在朝堂上一步步高升,光耀门楣,谢兰台则在幕后,尽心竭力为他提供支持。 待他回来,她总温柔以待,何曾这般冷眼厉色过? “可我只想娶你为妻。这辈子,你一定可以做我正妻的。我必不会再负你……” 他继续哄着。 一个“再”字,却令谢兰台深深一骇: 这怎么可能? 他竟也重生了? 再细看他,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头流露着几近疯狂的执念,似已打定主意,非她不可。 她看得浑身直哆嗦:他当真重生了,且,他还要逼她为妾。 这是要折辱她到何等地步? 老夫人则大怒,“来人,将这狂徒打下去!陆家竖子,纵然你天纵奇才,但这天下,好儿郎多的是。陆侯爷当年做了亏心事,陆夫人更是一个趁人之危的毒妇,谢家女儿此生哪怕当姑子,也不当陆家妇……“ 不光骂了陆霄,还骂了陆侯。 陆霄何曾被如此羞辱过,白玉似的脸孔乍现一片阴沉:“老夫人,您今日若拆我良缘,来朝我必……” 狠话未说完,就有护卫上前。 陆霄是学过功夫,却架不住护卫本事了得,对了几招后,他被按倒在地上,双手负于后背。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兰台信我。只要你应我,我必许你妻位……不,或者,我直接可以娶你为妻的……” 她一脸冷漠。 妻位又如何? 她早就不稀罕了。 很快,陆霄被架走了。 那带着愤怒的叫唤声,已渐行渐远。 就算前世,他是人人畏惧的权贵,如今也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官而已。 谢兰台长长深吸一口气,从前世被绞杀的愤恨情绪,跳到今世被许以妾位的急怒,再发现这个前夫竟也重生了,那情绪几番起伏,久久难以平复。 陆霄生性刚愎自负,又是重生归来,对她仍怀征服之心,往后头,她更得防备他。 前世,她对他的那些爱重,已被他四年的敷衍和冷漠消耗殆尽。 心寒非一日之功。 他想重修旧好,除非天地绝。 “打得好。” 老夫人在边上夸赞: “女子也当有气节。屈尊为妾,受辱一世。祖母以为,嫁人不求夫君闻达于诸侯,知冷知暖,人品贵重,又可自保的,才是第一人选……” 谢兰台缓缓转头,祖母正含笑冲她招手,满目尽是慈爱之色。 前世却因她而骤死于脑疾。 思及自己的不孝,她倍感心酸,忙上前跪于地上,坚决道:“祖母,兰台此生,誓不为妾,您的教诲,兰台必当紧记心上。兰台不做菟丝花,往后定要挣一个不一样的前程出来。” 老夫人忙把人扶起,欣慰道:“乖孙女,你有这份清醒,很好。” 起身后,谢兰台难掩激动,一把就将老夫人抱紧了,心头好一番酸涩: 能再得祖母如此爱护,她如何能不激动。 “祖母。” “瞧瞧啊,怎么撒起娇来了,刚刚那气势哪去了?” 老夫人笑着轻抚她秀发。 谢兰台抱着久久不撒手,直到所有情绪尽数平静,这才娇娇一笑: “叫祖母见笑了!” “不笑,祖母疼你都来不及呢。”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盘算着说道: “现在,你父亲要逼你嫁老匹夫,那陆霄想逼你为妾。你的婚事啊,还是得早做打算。来来来,快跟我看一看那位俏郎君,若相得中,就让他做你的夫君……” 谢兰台一听,这才记起,上一世,老夫人正要给她说择婿的事,被陆霄和她的神来之笔打断,就此病倒。 “好,我看看。” 她当即满口应下。 老夫人开心啊:“来呀,把画像取来。” 少顷,画像缓缓被展开,画上之人,无比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英气勃发一少年郎,目光凛冽,身藏正气,手持长剑,而气度潇洒。 光看画像,实在是个百里挑一的郎君。 “这人是谁?” 她轻问。 画得神形毕肖。 就不知人如不如画。 “之前,你在白马寺不是救了一个姓韩的老夫人吗?这是韩老夫人的孙子。老夫人特意寻来的,说喜欢你,想娶你当孙媳妇。她孙子不在,特意送了一副画像过来,若相得中,他们家就来提亲。” 祖母细细描述着:“韩家薄有家产。我去打听了,县城里有家布店就是她家的,你嫁过去定不会吃苦。 “这小郎君,祖母已经见过,很是彬彬有礼,一点也不比陆霄差。“ 能得祖母青眼的,必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儿郎。 谢兰台毫不犹豫点下头:“孙女愿嫁,但祖母,孙女能否见他一面?” “当然可以,快给韩家传句话,马上安排这对孩子见个面!” 老夫人满口应下。 谢兰台突然想到如今的陆霄,拥有前世的记忆,对她更有十足的霸占之心,这是个天大的隐患,必须处理好: “祖母,陆霄估计还没走远,他若知道我与其他郎君相看,必会来破坏的……” 老夫人点头:“有道理。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谢兰台想了想,说道:“倒不如将他绑了,灌上迷药,将人送去京城——再烦您修书一封,用辞强烈一点,好好折辱一番,小肚鸡肠的陆夫人必会恼羞成怒,看紧她儿子的……” 时有婢子担忧插话:“可那毕竟是威远侯府的,如此得罪他们,只怕……” 老夫人嚣张一笑:“不怕。陆家的腌臜事,我手上拿捏着几件,就看他们敢不敢来计较。” 谢兰台目色幽幽,那便好,这样一来,她和他就可以断一个干干净净了。 第一卷 第3章 前世生悔,今生不负 庄外。 陆霄玉树临风地站在柳树下,望着庄门,眸光深深,脑子里翻腾着前世有关谢兰台的画面: 十二岁,他挨了父亲打,发高烧,母亲被罚去山上抄佛经,无人管他死活,半夜,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床边,拍醒他,软软叫道: “霄哥哥,你发热了,我悄悄给你熬了药,等到天黑才从狗洞爬过来的。快喝,喝了就能好起来。” 昏昏沉沉当中,他撑起半个身子,怔怔地看着她笑容灿烂,小小脸蛋上,擦了一脸锅灰,可大眼晶亮晶亮的,就像子夜的星辰。 那一碗药,退了他的高烧。 那小人儿,也就此住进了他心里头。 二十岁,才满京城的他,听说姑父要将她贱嫁,他第一次跪求母亲,想娶她为妻。母亲不让。他跑去跪祖母。 祖母说:“做妻,绝无可能;做妾,我来担待。” 可谢老夫人不同意,还气得一命呜呼。 后来,是他跑去拼着和姑父翻脸,终把她接进府中。 四年夫妻,她虽为妾,却管着家中一切,为他主持大局。 她贤惠,他知。 她聪明,他引以为傲。 她想做妻,但母亲不让。 几番流产,大夫说,她大概不可能再生育。 后,谢云岚救驾有功,请下圣旨嫁他为妻,他无法不从。 曾经他与她说过的,只要她忍下几年,回头他定会休掉谢云岚的,可她偏偏去打了正妻,他只能罚她禁足,希望她可以反省,记下教训。 谁料一趟边关行,回来后迎接他的是新坟一座。 他难以置信,连夜去把她给挖了出来,让人验尸,果然是上吊致死,那封遗书,也是她亲自所写,字字句句控诉她负心另娶。 永失所爱,悔断心肠。 没多久,边关生乱,定北王以勤王之名攻打玉京,城破日,他被定北王削了项上首级。 那日,定北王说:“你既逼死谢兰台,那就以死谢罪吧。” 死后,他看到定北王成为了摄政王,而后挖了谢兰台的尸首,另外给她立碑:“恩人——定北县主谢兰台之墓”。 陆霄做梦也想不到:兰台竟是定北王的救命恩人。 如今重生回来,念着曾经她种种的好,他定不能再负她。 可恨的是:她与前世,竟判若两人。 不行,他必须再见她一面。 主意打定,陆霄想去敲门,却发现山庄大门忽然洞开,一行护院奔了出来,将他和手下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 陆霄一脸惊警,如今种种,前世都不曾发生过。 “拿下。” 护院首领一挥手,陆霄双拳难敌四掌,再次被人按住。 他奋力反抗着: “你们安敢放肆,我可是威远侯府的世子,更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们敢如此折辱,就不怕给你们老夫人惹来天大的麻烦?” 护院首领武艺非凡,据说曾做过御林军,是皇上赐下的人。 他亲自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强行灌入一瓶水。 陆霄被迫咽下后,寒声厉问:“混账东西,你给我喝了什么?” 想以气势吓人。 前世,他一个厉色眼神就能吓住芸芸众生,可恨现在没用了。 “奉老夫人之命,将世子遣送回京。来呀,绑了,送进马车。” “是。” 陆霄被绑着扔进马车,心下已明白,这一切全是老夫人这个变数演化出来的。 前世这会儿,老夫人已昏死过去。 如今她精神抖擞地棒打鸳鸯,着实可恨。 正思忖,马车外响起了一声温柔冷静的说话声:“席教头,祖母说不急着送陆世子回去,天色已晚,住上一晚,待歇够明日再走。” “是。” “祖母还说,陆世子得了急症,赶路不能太颠,这两天的路程可赶个四五天。” “是。” “这是祖母写的家书,回头定要亲自交与陆家夫人。” “是。” “去吧!” 车帘翻动间,陆霄赫然看到谢兰台就站在外头。 靠在车厢内,他又惊又怒地想吼,却因药性发作,哼不出半个字,心下急啊: 兰台,你怎能如此听老夫人的话——你我明明可以从头开始的呀! 快把我放了,快跟我走啊! 车外。 谢兰台心中滋味繁复:喝令护院对前世的夫君动手,看着高洁如天上月的男子,受着磋磨,当真是又痛快又解恨。 曾经,她总觉得他高不可攀,如今再看,他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伪君子,没了权势傍身,不过尔尔。 淡漠吩咐完,她转头和婢女春祺四目相对。 春祺眼中有疑惑。 也是,曾经的自己,为了陆霄,曾一次次患得患失,春祺都有看在眼里,如今,她竟可以无视他,冷静地处置他。 “姑娘,您变了!” 谢兰台徐步上前,摸摸这个忠婢的青丝,眼底有疼痛,前世,春祺也是被陆家害死的,痴迷一个男人,代价太大。 “春祺,必须得变,这辈子,你,我,祖母,都要过得好好的。” 首先,她要从谢家嫁出去,彻底摆脱父亲的控制。 而后,父亲、嫡母、嫡姐,但凡伤害过她的人,她要一个一个全给收拾了。 * 翌日,石头县。 布庄后院正堂。 韩老夫人一边把脸孔咳得泛红,一边在悄悄观察孙儿的反应: “总之,你必须给我成亲。你要不成亲,我死不瞑目。大夫已经说了,我这条老命,搞不好熬不过今年冬天。我要抱不上小曾孙,我死了都要跑来盯着你。” 画案前,韩景渊一身玄袍,身姿挺拔如松,眉目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 面对逼婚,他甚是头疼,可一见老太太咳得要闭气,他只能乖乖去倒茶水,扶祖母坐下,妥协道: “依您,都依您,您让娶,孙儿就娶,快喝口水顺顺气。还有,快把这药服下!” 高大威猛的儿郎,用一种极尽温和的语气在哄老太太。 这会儿的他,可一点也不像那叱咤风云的定北军少帅。 他可以不卖任何人面子,却不能伤老太太的心。 “行,那等一下你去一趟大报恩寺,人家小娘子想见你一面,你得规规矩矩,温温柔柔的,好好和人家说话,不许板着脸吓人家……” 含了药,老夫人缓过气来后开始叮咛。 韩景渊点头,拉长着清冷的声音应道:“是,知道了!” 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太太,生命已走向尽头,如今,他除了努力顺她的心,已无力为她做什么。 “那就赶紧过去。” 老夫人推着他往外去。 “祖母,我还不知她长什么模样呢?” 韩景渊提醒道。 老夫人一听,有道理,转身进屋,拿出一幅画像:“就她,你自己看!” 画轴卷开,一白衣少女跃然纸上,浓墨重彩,勾勒花样年华,娉婷而立,回眸一笑,天地顿时悄然无色。 韩景渊目光幽幽,迸出几朵异样的火花: 竟是……她? 第一卷 第4章 考验准夫君 大报恩寺距石头县有点距离。 这边香火鼎盛,如今天下太平,百姓们最盼望的就是喜结良缘,延绵子嗣。 骑了一刻时辰的马,韩景渊来到大报恩寺,抬头望了望,身姿矫健地飞身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棵树上。 他的出现,令不少人侧目。 长相俊美,身姿伟岸、俊拔,气势卓尔不群,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人中龙凤——如此神韵,万里也难挑,不少人皆在好奇:也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公子,生得如此好模样。 那气势,绝非故作姿态,而是从胎里带来的,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严。 韩景渊正要往寺中去,几个小乞丐忽就围住了他,其中有胆大的,直接抱住了他大腿: “求郎君施舍。” “郎君,我好饿,求您给口吃的。” “俏郎君定能寻得美娘子,求俏郎君可怜可怜我们!” 韩景渊一扬眉,看着这些蓬头垢面的小孩,抱着大腿的孩子,还把自己的袍子弄脏了,却没生气,只在人家额头敲了一下: “想有好吃的就撒手。” 小乞丐乖乖撒手。 “阿风,带他们洗洗干净,买吃的。不用陪我了。” 他落下一句吩咐。 “是。” 阿风应声。 韩景渊和小乞丐们说:“你们跟着这位哥哥!” 小乞丐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个个都很惊讶,这个俏郎君竟如此心善,连忙道谢。 韩景渊往大报恩寺拾阶而上,忽看到一个俏婢正在门口左右张望,他的眼神,顿时变得若有所思。 在他快要越过她时,俏婢上前一福:“可是韩郎君?” 他站正:“正是。” 俏婢又一福,“奴婢春祺,在此恭候郎君,我家姑娘有一题,想请郎君赐教,这边请。” 春祺又偷偷瞧了一眼,心花怒放,没料到这韩家郎君生得比画像上还要俊朗: 一身上品的墨锦长袍,玉带束腰,身如松柏,五官俊逸,而气质傲然。一点也不像布店少东家,那气度,更像是那种杀伐果断的少将军。 韩景渊挑剑眉,这些年,多少人要嫁给他为妻,他皆不屑一顾,如今却遇上了一个胆敢考验自己的小娘子,怪有意思的。 他跟了进去。 院中有不少香客在来来往往。 空气当中全是檀香的味道。 梧桐树下置有一张长案,上有文房四宝,铺着一张宣纸,纸上写着几行字: “你若为商人,当如何谋利?你若为文臣,当如何尽忠?你若为武将,又当如何报效?” 字体绢秀之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犀利。 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是困扰我家姑娘的一道难题,还请郎君不吝赐教……”春祺说道。 韩景渊冲正殿望了一眼,唇角微勾,继而执起狼豪,落下自己的看法: “若为商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买我卖,诚信为先。商人可逐利,也当以商济民,是为侠商。 “若为文官,任地方官,当造福百姓,任京官,当敢言敢谏,不为青史留名,但为无愧于心。 “若为武将,沙场之上,身先士卒,不畏强敌,只愿以武止戈,天下无战,百姓得安宁盛世。” 写罢,他搁笔退开,示意道:“可拿与你家姑娘看!” 春祺凑近一看,暗暗一惊,取在手上,又一福,“郎君稍候!” 她碎步走向大报恩寺正殿。 谢兰台今日有稍作打扮,额间还点了梅花妆,云鬓上步摇轻曳,正端坐,抄写佛经,但为给祖母祈福。 殿内,尽是低沉的木鱼声。 “姑娘,您看!” 春祺将那宣纸奉上,轻轻一叹:“郎君好漂亮的字体……” 谢兰台抬头一看,也惊讶到了—— 那字迹犹如铁画银钩,气势磅礴,没练个十几年,可没这样的惊人笔力。 今日她故意出试题,但为了验一验这议亲的对象,到底有几斤几两。 前世错付,今世,她纵然还得经历盲婚哑嫁,也得事先了解一二。 她可以接受家境普通,但无法接受太过平庸。 一,子嗣传承,父母才智若有问题,后辈必受牵累。 二,夫君无主见,难保家宅。 “小姐可满意?” 谢兰台自是满意的。 他的为商之道,带着义;他的为官之道,怀着民;他的为将之道,装的是太平盛世。 重要的是:这副字,当真让人惊艳。 “他是一笔落成的吗?”她轻问。 “是,一笔落成。不带犹豫。奴婢本以为,小城商贩,顶多就是识得几个字,读过几年文章,结果,竟……” 春祺一顿,一叹:“还是个俏郎君……老夫人的眼光真是毒。” 谢兰台本来心如古井,却被婢女说得眼皮直跳,想了想才道:“我在金光阁候着,请韩郎君移步过去,我再问最后一句……莫让他进来。若成,再相见,若不成,不必见。” 即便是相看,也得顾着女子的闺誉。 重活一世,她当谨小慎微。 “是。” 春祺笑着去了,却又被叫住:“等一下,门口的那些小乞丐,他是怎么处理的?” “郎君有带了小厮过来,他令小厮买吃食分发给了他们,脸上不露半分嫌弃……这位郎君的心性当真极好……” 春祺回答完,笑着跑至院中,冲那站得俊挺的郎君福了福:“郎君,请跟我来!我家姑娘想与您说一句话……” 韩景渊得体颔首,跟了过去,绕过正殿,来到金光阁,见门是紧闭的。 春祺站在门口道:“姑娘,韩郎君来了!” 韩景渊懂得男女之别,这谢五姑娘很是守礼,遂低低问道:“不知五姑娘有什么想问的?” 声音清亮中带着丝丝冷锐。 阁内,谢兰台听着心头一动,望着面前的大佛,叩了一首,站起后,转身对着门,静静吐出一句: “韩郎君,妾身就开门见山了,妾身是家中庶女,母亲为贱籍,出生后,家中族人连番遭难,父亲官职连降三级,祖父病故,嫡姐被拐卖,母亲差点死于血崩。故被称为灾星。” 因为这个缘故,父亲和嫡母才想将她随便配人。 门外,韩景渊微一蹙眉,应道:“胡扯,哪来的灾星不灾星?降职是自己能力不足,病故是没保养好身子,被拐是奴婢没看护好,差点血崩是女子生育之时难免会面对的生死难关,怎能怪到你头上?姑娘不应妄自菲薄……” 谢兰台心头深深一震。 一则,其嗓音很是摄人魂魄,带着一种威压感。 二则,此人谈吐实在不凡,她自贱,他却诸多维护,对于女子,极是包容,并不迂腐。 前世,因为她身负灾星之名,成为侍妾之后,受尽了公婆白眼,只要家中有人出了问题,就是她克的。 她原以为:他听了定会吓跑。 毕竟,谁敢娶一个灾星? 结果,他竟…… 祖母说得没错,这是个不错的郎君。 谢兰台再次说道:“谢郎君体恤。妾再问一个问题。若有朝一日,我母亲、弟弟、妹妹无处可去,郎君可愿收留?” 韩景渊目光一深:“若成夫妇,妻母妻弟妻妹落难,女婿自当帮忙。” 谢兰台满意了,点头:“妾对郎君无异议,郎君可推门进来相看!” 但他一动不动,只静静道:“刚刚谢五姑娘从品性、书法、学识、认知、包容度来考验在下,在下是不是也当考验一下姑娘?” 殿中,谢兰台听罢,又惊又奇,此人竟知她考了他多方面,真是个有思想深度的妙人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妾身自当接受,不知郎君想考验我什么?” 第一卷 第5章 准夫君的考验 韩景渊想了想,朗声道:“在下并没有准备,还请姑娘稍待,在下去去就来。” 他往来处折返。 那俊拔颀长的身姿,哪怕只是简单走个路,竟也走出了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霸气。 春祺望了望,推门而入,小脸兴奋地看向谢兰台: “姑娘,韩郎君当真不错,待人接物,极有分寸。和您对话,从容不迫,回答时更是不假思索的……真是太难得了。” 谢兰台倒不是特别动容。 郎君是必须要找的,可她不会再期待婚后生活。 相爱之人结成夫妻,亦会生出一地鸡毛;何况没感情的男女,各有生活习性,又岂能做到不吵不闹? 婚姻里头能做到相敬如宾,已是大幸。 结果,谢兰台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韩景渊回来,只等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姐姐,姐姐,那位韩郎君让我过来同您说:他家铺子出了点事,他先回了,还说很是抱歉。” 啊? 竟就这样走了? 谢兰台不觉一呆。 所以,现在算是相中了,还是没相中? 谢兰台看着小乞丐,眸光一深: 竟是刚刚她让春祺买通了去考验他的人,这会儿,他故意遣人家过来,显然是知道了:小乞丐围住他,也是一个考验。 呵! 此人,当真是聪明! “谢谢。春祺,看赏。” 她没生气,还叫赏。 春祺给了银子。 小乞丐开心地跑了。 “姑娘,韩郎君这是何意?” 春祺很是不解。 “可能相不上,便走了吧!” 她笑着猜测。 “都没相看,怎就相不上了?韩郎君怎如此古怪?” 刚刚才积下的一点好感,一下全没了。 谢兰台不甚介意,权当出来踏春。 此番重生归来,放下执念后,前程虽险,却也可期。如今她的心态,不再焦虑,而多了几分从容。 一主一仆往外走,来到寺的前院,却见一个年老的妇人,走着走着,忽就倒地,还剧烈地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谢兰台见状,连忙招呼春祺,一起过去扶这位病得面色发白、浑身在哆嗦的老人。 “老婆婆,你怎么了?” “今日……今日大报恩寺药僧……药僧施药,我来求药……那边……我要去那边,这位女菩萨,可不可以扶我一扶……” 老妇颤着枯瘦的老手,指着东边,眼底透着几丝希翼。 那边,有不少病患在进进出出。 大报恩寺每月十五都有施药的义举。 “春祺,快扶老婆婆。” 她紧忙吩咐。 老妇体力不支,挣扎了几下才起来,拼尽所有力气,才在主仆二人的搀扶下进了药院。 院内有不少等着施救的百姓,扶着婆子寻到一处凳子坐下,谢兰台那细白的额上已逼出一层细汗。 “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好人一定有好报的。姑娘一定会嫁个如意郎君的……” 老妇不断地念着。 春祺嘻嘻一笑:“谢婆婆吉言。” 谢兰台则四下张望着,隐隐觉得好像有人于暗中窥视自己一般,背上一阵阵直发毛。 等那老妇看完了病,拿到了免费的药,主仆二人扶着老妇出来,路上遇到老妇的女儿寻来。 一番千恩万谢,老妇被她女儿扶着离去。 从药院走向寺院前院,待要出寺门时,又听得一阵嘈杂声传来,她们过去探看,赫然发现,是一个武夫正和一个商贩争吵。 春祺去问路人发生了什么事。 却原来是武夫的马踩踏了正在卖花的少女,少女已昏厥,少女的父亲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要让那武夫赔命。 武夫当场就被围住了,他很是恼火地直叫:“我没踩那姑娘,是她自己吓昏过去的……这是在讹我银子……老子这种事可见得多了……报官……马上报官……谁都别走……” 男子极是粗鲁,现在竟不是想着找大夫救人,而是顾着要报官。 谢兰台见状,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是救人要紧,今日药僧在寺中行善,请来药僧,给这位姑娘扎一针,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武夫一听有道理,“那就赶紧去请来。” 谢兰台连忙让春祺去请。 少顷,春祺带了一个药僧过来,给卖花女扎了一针。 没一会儿,卖花女幽幽醒来。 商贩很是激动,问道:“女儿,莫怕,快说,是不是这个大官人的马蹄踩到你了?” 卖花女却摇头道:“不是……女儿绊了一下,自己摔的!” 商贩顿时哑口无言,所幸人家是个敢做敢当的,立刻当场抱拳:“实在对不起,误会你了,小老儿在此诚挚道歉……” 一场风波,烟消云散。 谢兰台见事情解决,便上了自己的马车,正想着车夫驱车离开,春祺忽道: “姑娘,大报恩寺的鲜花饼最是好吃,奴婢去买一些给老太太尝尝鲜……” 春祺看到鲜花饼,就双眼放光。 “嗯,快去快回。” 她执书倚窗,心思则在暗转:如果韩郎君当真没相中自己,来日她得央祖母另找夫家,不消几日,父亲就会来庄上,欲将她带去定下婚事。 所以,在父亲把她卖掉之前,她得先一步脱离父亲的掌控。 这事,已刻不容缓。 “小乞丐,你做什么?” 正思量,车夫在外头问。 “这是那边的韩郎君让送来,给你家女公子的……” 谢兰台收回神,车夫已在禀报:“姑娘,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车帘被扶起,她举目而望,车夫已将信奉上,还指了一个方向:“是那个小乞丐送来的……” 顺着所指方位,她望过去,看到那个小乞丐正和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郎君说话,还指着这边,说完就跑开了。 那郎君抬头,正好冲这边望了过来。 一身玄衣,身形高大,五官端正,目光锐利,对视上时,人家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和善一笑,抱以一拳。 是他吗? 今日相看的韩郎君? 不是回去了吗? 怎么还在? 相貌说不上如何惊艳,但也算不俗。 单手控马,身板笔直地坐在马上,整个人是意气风发的。 但和画像上的人,相差甚远。 人,果然不如画。 刚刚,春祺把这人的相貌夸上了天,想是为了安慰她。 她点了一下头,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见陆郎误终身,多少女子因为陆霄再难看上其他平凡的郎君,而她吃过他的苦,如今只想逃得远远的。 这韩景渊,虽长得不如陆霄,但品性不差。 能嫁的。 放下帘子,她抽出那封信,但见上面落着一行字,龙飞凤舞的: “五姑娘亲见,景渊设的三关,姑娘已通过,姑娘品性,景渊已知。姑娘若相得中,请赠香帕,来日景渊便来提亲……” 竟是相中了? 第一卷 第6章 相中,但认错人了 大乾的俗礼,女子相看议亲,男方若看得中,女方也衬心,女方可赠香帕以作提亲之凭证。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三关已通过? 哪三关? 她竟不知。 谢兰台思绪翻转,顿悟,心头狠狠一震,暗叹此人好深的谋划: 第一关,他遣小乞丐来送口信,既想告诉她,寺门口小乞丐围追他,是她的第一道考验,他已知悉;更是借他失约一事考验她是否会生气。 考的是她的容人之量。 第二关,路遇病妇,应是他顺势而为,是在考验她,是否心存善念——否则那老婆婆怎会独自来求药?而女儿竟会后到? 第三关,寺门遇卖花女,是在考验她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 厉害。 三关设得不声不响,她完全不设防备,竟就被他于暗中窥探到了真性情。 那韩郎君虽只是一小小商贩,却能在短短时间内,设计出这样的考验,哪怕是随机事件,也可证明其心智实在非比寻常。 蓦地,她竟有点发怵。 怕自己难以应付。 精于算计的人,心多是深不可测的。 但转眼一想,但凡祖母能看上的,岂是寻常之辈? 若夫君太过平庸,也是一件无趣事。 想到前世,陆霄和她,就从没有暗中较劲的乐趣。那时的她,只能乖乖臣服。 可今日,她和这个韩郎君,初次交锋就激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夫妻斗智,也是一桩极妙的闺房之乐吧! 心思几番转动,她将唇角咬了又咬,最后还是将香帕折成一个小方格,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帕匣,传了出去: “将匣子送去给韩景渊韩郎君。” 车夫应声而去。 谢兰台翘起莲花指,悄悄掀起窗帘观察。 不远处,车夫将帕匣奉上,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以避免送错人。 即便对着车夫,韩景渊也恭敬回了礼。 是个有教养的。 想不到,她的姻缘竟就这样定下了。 放下帘子,谢兰台怔忡了一会儿,没见那位郎君捧着那匣子,往寺中走去,四处张望,继而看到自家郎君正在和方丈说话。 他喜滋滋走上前:“郎君。这是五姑娘着人送过来的。” 韩景渊双手合什,和方丈告辞,走向他,接过匣子,打开,就有一阵淡淡幽幽的暗香飘出来。 帕上绣着一个“兰”字。 “送帕子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茫然,看着有点蠢萌。 韩景渊唇角微勾:“大乾风俗,授香帕,缔鸳盟,订婚约,而自成姻缘……学着点,以后你也用得着……” 说罢,他盖上匣盖,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 某人则凌乱在风里:什么呀,少帅的婚事,就这样草草成了吗? “阿风,发什么呆?回了!” 那边,传来韩景渊的叫唤。 阿风惊愕,飞奔过去,看到郎君已坐上自己的爱马,策马而去,他连忙跟上去,不可思议地大叫道: “郎君,您真打算娶她吗?就一个小家碧玉,回头带去京城,定要被那些爱慕您的贵女欺负死的!” 韩景渊勒了勒马缰,目色深深:“她若有本事,自能全身而退。她若没本事,至少能给我挡一阵桃花。她身份卑微,与我很合适……” 阿风:“……” 堂堂定北军少帅,未来的定北王,娶个小庶女,既避免了强强联手,功高盖主,也能规避掉做了驸马,被迫交权的窘境。 好是好。 可天下家世卑下的女子,多如牛毛,为何是谢家这位姑娘? 快马加鞭,韩景渊回到布铺。 前脚才进门,后脚韩老夫人就迎了出来: “怎么样?相得中吗?我说的是,人家姑娘有没有相中你?” 韩景渊:“……” 他家老太太竟在担忧女方相不中他? 话说,人家是没瞧见他,但人家婢女是瞧见了,应该有和她描述吧! 况,祖母给出去的画像,是祖母亲手所画,画像神情毕肖,活灵活现,天底下估计没几个姑娘相不中的。 “祖母,过几日,待我回京办完差事便去提亲。这样,您满意了吧!” 韩景渊倒了一杯水喝。 “哎呀,这就是说相中了是吧!好好好,但为什么要过几天?你忙你的,下聘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呀!” 这是怕他反悔呢! “祖母,不用这么急吧!” “你不急,我急,我急着抱小孙孙呢!早一日过门,我早一日安心。” 老夫人的话,令跟进来的阿风叫嚷了起来:“老夫人,您这样擅自作主了郎君的婚事,就不怕皇上和太后不认账?” “我管他们认不认账,我孙儿的婚事,只能听我和孙儿的。” 老夫人笑眯眯跑出去了: “我现在就去盘一盘我给潜之盘下的聘礼……” 阿风则嘿嘿一笑,敢不把太后和皇上当回事的,怕也只有老夫人了吧! * 另一头,谢兰台坐马车回到庄子,便去见了谢老夫人,回禀了相看的情况: “祖母,人,我见过了,品性长相都不差,我只有一个要求,若韩家来提亲下聘,祖母挑个最近的吉日马上婚嫁。 那商贾出的聘礼实在太丰厚,父亲和嫡母贪婪成性,她怕迟者生变。 “好好好,你的嫁妆我早已准备好,祖母必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就挑最近一个吉日。” 老夫人开心抚掌。 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春祺在边也跟着抿嘴笑:“老夫人,这门婚事,您配得真是好!” 老夫人一脸骄傲:“那是必须的。” 谢兰台不觉失笑,感觉这一老一小都吃了韩家郎君的迷魂药。 * 翌日上午。 谢兰台正在陪祖母下棋。 祖母心不在焉地,渐渐落入下风。 她借着喝茶,笑着提醒:“祖母,下棋得专心!” 老夫人看自己败局已定,把棋子一扔,不下了:“我哪能专心,也不知那韩家什么时候才会来下聘?你倒是老神在在的,我可要急坏了。 “我可听说了,那韩郎君之前一直在外跑生意,一年难得几次回来。这番回来,不知多少媒人跑上门想得了这东床快婿……我这是怕被人捷足先登了。“ “有这么夸张吗?他长得……一般般啊!“ 她小声咕哝。 老夫人瞪她: “什么叫一般般,比你祖父当年俊多了。在我看来,陆霄都比不上他!” 谢兰台听着一乐:这话,有点夸大。 但她不争辩。 人和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 就在这时,有仆人跑了进来,喜出望外道:“老夫人,老夫人,韩家来人下聘了。韩老夫人亲自过来的。” 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一扬手臂,叫道:“来呀,开正门,迎客。” 底下人立刻笑着应声:“是。” “兰台,你去换件衣裳,等一下呀一起用膳……” 老夫人笑着叮咛。 谢兰台脆生生娇应道:“是是是。都听您的。” 老夫人去了前院招待人,谢兰台回了房。 坐到妆台前,她瞅着自己的俏脸,暗暗吸了一口气: 从今日起,她的命运,将和韩景渊捆绑在一起——也不知那将是怎样一段前程。 第一卷 第7章 仇人相见 穿上云彩锦,簪上流光金步遥,抹上胭脂,谢兰台盛妆打扮了一番,以示隆重。 按着大乾的礼法,男方来女方家里提亲,准新郎倌会在见过长辈后,到后院见过未婚妻,一并写下婚契书,烙上手指印,再送至官衙盖上衙印,以证婚约的有效性。 来日,谁若悔婚,当依礼法作出赔偿。 谢兰台素来穿得素净,也不怎么打扮。 可一打扮,真的是光彩夺目。 “春祺,是不是穿得太明艳了点?” 这样显得很是刻意。 她对这段婚姻并不期待。 “哪明艳了,明明很素雅。姑娘现在才十六,穿得就该好看一些……姑娘,您值得世间最好的。 “我们这位新姑爷才智过人,生得又仪表堂堂,与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春祺好一番夸赞。 谢兰台被逗笑,捏捏她的脸蛋:“好话被你说全了。” 春祺振振有词道:“不是恭维,是真的好配好配。”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门外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一个二等丫鬟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可不得了了。那韩家……真的是欺人太甚姑娘,可万万不能嫁给那种没规没矩的人家……” 这话,等同当头浇冷水。 “芳奴,大喜的日子,怎可以说这种混账话?” 春祺当即蹙眉轻叱。 谢兰台转身,看向来人,竟是前世那背主的贱婢芳奴。 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淡淡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姑娘,韩家果然只是小门小户。今日提亲,不光准新郎倌没来,连亲家公亲家母都未亲临,就来了那位老夫人。” 芳奴一脸愤愤然:“哪家郎君上门提亲会避而不见的?说什么家里生了急事,不得不进了京城,昨夜走的……呸,哪有这么巧的?奴婢瞧着,人家就是瞧不起您,故意给您吃钉子呢。 “这还没成婚,就被冷待成这样,待到姑娘过了门,指不定要受多大的罪,委实不是好去处。” 噼里啪啦说了好多。 全是在数落韩家礼数不周。 谢兰台也咯噔了一下,按着大乾礼数,男方提亲新郎倌是必须到场的,若不到场,就是轻贱、瞧不起女方,或是不乐意成这门婚。 女方难免会蒙生羞辱感。 春祺的面色也变了:“韩郎君竟然缺席?倒真是有点混账了。昨日诓我们说他先走了,今日又这般不给姑娘脸面,哪能这样欺负人?姑娘,您等着,我寻那韩老夫人评理去。” 刚烈的婢女容不得主子被遭贱,要去找韩家人算账。 谢兰台却把人拦住,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春祺神情一诧,收了愤怒,跑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芳奴和谢兰台。 芳奴见姑娘面色不快,忙给倒了一杯茶,温声宽慰道:“姑娘莫气。那种小户人家的儿郎,又有几个知书明理的。姑娘现在看清了,不嫁便可,不可气坏了身子。” 谢兰台不动声色接过话:“那你觉得,我当嫁怎样的?” 芳奴见时机来了,忙道:“自然得嫁像陆郎君这样的。家世好,学识渊博,长得风度翩翩……姑娘,要不,您还是去把陆郎君寻回来吧,陪个不是,嫁了过去,您就是陆郎君的心尖人,谁都比不过您的。” “啪!” 谢兰台猛地一拍桌子。 果然啊,绕到了这事上头。 芳奴吓得身子一颤,却仗着姑娘生性善良,还是硬接了一句:“姑娘莫生气,奴婢……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 谢兰台冷冷一笑,寒眸一横:“前日,就是你把我请去后花园的吧……我们谢家养的奴婢,却心心念念向着陆家?陆霄到底给了多少好处?你竟要背主?” 芳奴没料到姑娘竟知道是她投的。 她先是一惊,继而跪地,坦荡荡承认了: “姑娘,那信是奴婢投的!” “那是因为奴婢觉得您和陆郎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为妾,也当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陆家门楣显赫,您再看看自己,家主不疼您,主母厌弃您,老太太年纪大了,还能为您挡几年风雨? “女子嫁人图的是依靠。陆家是那参天大树,韩家小商小贩,一旦老太太没了,家主想要拆散您的婚姻将您另嫁,不费吹灰之力。 “姑娘且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韩家是护不住您的!只有陆郎君才是您最明智的选择!” 说得可真是语重心长。 前世,芳奴就是陆霄买通的眼线,待她入陆家为妾,芳奴趁她身上不干净时,自荐枕席,成了陆霄的通房。 后来,这小贱人时不时会出现在她面前,膈应自己,如今还敢来说教? 她走了出去,瞧见屋外伺候着两个姑子,便寒声落下一句: “来人,立刻将这里通外男的贱婢押下去,听候发落!” 两个姑子连忙应声是。 芳奴急了,一边反抗,一边还肆意攀污:“姑娘,您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奴婢全是为您好。您不能处置我,奴婢可是大娘子陪嫁嬷嬷生的女儿。您莫不是气昏头了?新姑爷不来提亲,就把气撒奴婢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放开我,快放开我……” 她人小劲儿倒很足,两个姑子竟有点压不住她。 “哟,我们家小五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连我母亲送来的婢子都敢动了?还不放开她!” 伴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声线响起,院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绯色绮罗襦裙的妙龄少女,由两个婢子簇拥着,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就像一把利箭,狠狠扎进了谢兰台的眼窝里头。 心头的愤恨,在这一刻炸开了花。 是她。 谢云岚。 前世生生绞死她的杀人元凶,当真来了。 重生再见,谢兰台恨不得冲过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第一时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刻,十七岁的谢云岚,穿着京城内最华贵的流光裙,满头珠翠,高高在上——现在的她,是世人眼里才情双绝的才女,是灼灼耀眼的谢氏嫡女,更是祖母满心满眼疼着的乖孙女。 其做戏的本事,堪称一绝。 谢兰台甚至可以想象出,刚刚四姐姐进得府来,见到祖母正和韩家议亲时那虚伪的恭维声。 祖母会说:“四丫头,过来见过韩老夫人,你五妹妹许给韩家了。” 谢云岚会浅笑行礼,会说:“祖母动作真快,这才没几日呢,就给五妹妹寻了好婆家。这位老夫人面相富贵,五妹妹命薄之人,此番倒是有福了。能被祖母看中的,一定是好人家。” 总之,她会说尽好话的。 然后,她会说:“祖母,您和老夫人好好聊,我去后宅向妹妹道喜。” 真是来道喜的吗? 不,她来是给下马威的! 偏现在,她没办法和谢云岚撕破脸。 谢云岚的伪善,自当一层一层地去剥离出来。 前世她弄死自己,这一世,她自得让她身败名裂,死不得,活不能,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第一卷 第8章 恫吓她,威逼她 “四姐姐怎么来了?” 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谢兰台努力平静心神,温温询问,力图做到波澜不惊。 前世,谢云岚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所不同的是,那时,因为祖母被她气昏过去,谢云岚一来就着人将她捆住,狠狠打了一顿,骂她不知羞耻,在家不从父命也就算了,竟公然勾引陆霄来家中,气坏老太太。 “我若不来,你就要闯下弥天大祸了。 “五妹妹,父亲已在京城找了大富大贵的家族,欲明媒正娶你,祖母任性,把你接来庄子致使婚事受阻,现在,你竟在这边公然择婿……五妹妹,我且问你,你把父亲的颜面置于何地?谢家一女嫁二夫,一旦传扬出去,颜面将何存?” 听,训得多正义凛然。 想前世,谢云岚也是这般,一次又一次演戏,在人前装贤惠表大度,而在背后暗戳戳放冷箭。 现在又玩这一套。 谢兰台不觉柔声细语接话道: “四姐姐,妹妹是祖母养大的,自然得听祖母的话。祖母让我嫁谁我就嫁谁?这才叫孝顺。父亲那才叫大逆不道。 “四姐姐公开维护父亲,想来是觉得父亲挑的女婿是人中龙凤,定是你平日所崇拜仰慕的,为彰显孝女风范,要不,四姐姐嫁过去吧……四姐姐比我大,理应比我先出嫁……那样的富贵人家,应该紧着你才对。” 不带一句脏话,却把谢云岚怼得脸色大变。 几天不见,这死丫头的胆子当真是越来越肥了。 竟敢如此贬损她? “谢兰台,你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平日里唯唯诺诺,装乖卖巧的,如今倒是学会顶撞嫡姐了?怎么,以为有祖母撑腰,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还有你……还不把我母亲送来的人放开……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把你们全给发卖了。” 她把怒气撒到押着芳奴的姑子身上。 姑子连忙把芳奴放开,跪地求饶道:“四姑娘饶命!” 芳奴也冲她下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而告状道:“四姑娘,您来得正合适,万万不能让五姑娘嫁给韩家,赶紧通知家主过来把五姑娘带了去才好……否则,就算没有韩家,也还有李家,白家的。主母说过的,五姑娘的婚事必须嫁得有价值,否则就是白养她一场。” 她本来是希望五姑娘嫁陆家的,如今见五姑娘不识好人心,干脆就落井下石,必须毁了这桩婚事才行。 反正,她本就是四姑娘身边的人,有四姑娘在,谁都不能动了她。 谢兰台不觉轻蔑一笑,芳奴应该不知道,她的身契,一直捏在她手上。 “知道,你且起来。” 谢云岚抬举着芳奴。 芳奴顿时有了底气,马上起身,看向谢兰台时带着挑衅。 “五妹妹,刚刚我进来时有瞧见韩家来下聘,先不说韩家给的聘礼,寒酸到拿不出手。就算韩家聘礼合适,这桩婚事也绝无可能。 “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去前院和祖母说:你不嫁韩家,你会听从父命,嫁沈家。” 谢云岚无比强势地逼迫着,目光似刀,语气越发凌厉起来:“你要是不答应,你的母亲,你的弟弟妹妹,从今往后在谢家就别想有太平日子过。” 瞧,只要在祖母瞧不见的地方,这个嫡姐就会不断地恫吓她、威逼她——前世,她就是为了摆脱家人的控制,又因为喜欢,才自甘为妾的。 谢兰台咬唇,故意露着她想看到的害怕之色: “可四姐姐,韩家已来下定,岂能让祖母为难?我若反悔,祖母定会气坏。四姐姐,我岂能让祖母伤心?” 谢云岚满面寒霜,厉声逼问:“祖母重要,还是家族重要?你的婚姻,必须有利于家族的发展,嫁个平民,简直胡闹。谢家的女儿,必须为家族赴汤蹈火,这是你的宿命。” 说得是何等的理所当然。 “哼,好一个宿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祖母的怒喝声: “谢云岚,你在人前装姐妹情深,人后竟如此欺负妹妹,谁教你的两面三刀?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毁兰台的前程?” 老夫人一身怒气拄杖而来,温慈的脸孔上,尽是散不开的愠色: “来人,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关起来。五姑娘的婚事,谁都休想破坏……”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上去控制她。 谢兰台眸光暗闪,这个变数,是她安排的。 刚刚她和春祺说的就是这事,她预估谢云岚就要来了,让春祺踩着时间把老夫人请来看上这么一出好戏。 前世,她不争不抢,从来没想过要告四姐的状。 如今,她要一步步揭穿她。 谢云岚震惊啊:祖母怎么来了?且还要对她动粗? 她急了,委委屈屈争辩起来,语气还是理直气壮的: “祖母,您不能关我。五妹的婚事,父亲早有定夺,您不能这般胡来,打乱父亲的安排……夫死从子,您得为家族考虑啊……” 这话一出,老夫人气得都要把拐杖抡起来了:“好一个夫死从子。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子若不孝,母当以礼教之。祖母面前,你一晚辈,怎敢大放厥词。来人,把四姑娘用链子锁在房中。五姑娘出嫁之前,她不得随意走动。” “是。” 有几个婆子上前,当场就把这位老夫人一直如珠如宝疼着的四姑娘给按住了。 谢云岚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俏脸涨得通通红,狠狠咬着唇,叫道: “祖母,您不能这样待我,您若随便把五妹妹嫁了,回头父亲要怎么向沈家交代?沈家既是皇亲又是皇商,不可轻易得罪。您再如何宠五妹妹,也不能拿谢家的兴亡开玩笑啊!” 还要劝告。 可没用。 老夫人已经铁了心,喝令:“送四姑娘回房。” 谢云岚被押了下去。 那一刻,她恶狠狠盯着谢兰台,气得头顶冒烟: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吃过这种亏,今日竟受此屈辱,回头,她一定一定整得她生不如死。 第一卷 第9章 处置内贼,签下婚书 谢兰台静静看着这出戏落下帷幕,走上前,婷婷一拜:“祖母,四姐姐的本来面目,您当知晓一二。兰台故意让您看到,惹您伤心了。” 老夫人敛下怒色,长长一叹:“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像她母亲,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从来没撞见过。倒是苦了你了。这些年一直受她气。” 谢兰台鼻子一酸,“我还好。” 老夫人知道的,这“还好”的后面藏着多少委屈。 她不觉拍拍兰台香肩:“谢家你是不能再待了。我来是想和你说,韩家的意思是半月后成婚。现在看到四丫头突然跑来,你的婚事若再拖这么久,定会生出变故,不如五日后就成婚你看如何? “至于原因,我干然直接同韩家说明白了。 “这边这座城池是拓跋太妃的封地,你和韩郎君在此成婚,谁都不敢过来拆散你们。这边的官员很清正廉洁,只要按律法结的合法夫妇,自有老太妃照看众生……不怕你父亲来闹的。” 的确如此。 这一片城郊相邻的土地上,一般人都不敢闹事,治下很是严明。 “祖母先不说婚事,我想先处理了这个背主的贱奴!” 谢兰台看向缩成一团的芳奴。 眼见得四姑娘被绑走,她整个人瑟瑟发抖正欲逃跑。 “来人,婢子芳奴,里通外男,陷主子于不义,找人牙子直接发卖了。” 谢兰台寒声吩咐。 有姑子忙应声是。 芳奴露出震惊之色,五姑娘最是温柔,从不打骂下人的,今日竟如此心狠,忙跪求:“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是大夫人的人,您不能发卖我?” 谢兰台冷笑:“你的身契早在我手上,你母亲虽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但你父母都已病死,你觉得谁能保得下你?” 芳奴吓得哑声,随即哭叫:“姑娘,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别发卖我。” 有个姑子嫌她吵,堵了她的嘴,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祖母,除了芳奴,还有一个人也需处置一下。就是您身边的白嬷嬷,那是父亲的人。今日若不一并处理了,等一下就会有消息传回京城。父亲定会连夜赶来,那就麻烦大了……四姐姐会来庄子,应是白嬷嬷传的消息。” 这话一出,跟在祖母身边的白嬷嬷,莫名祸从天降,当场跪地:“四姑娘饶命,四姑娘饶命啊!” “祖母,您的人,您来处置!” 她不敢僭越。 老夫人淡淡扫了一眼老婢:“白嬷嬷一直在传消息,我是知道的。你能查出这个内奸,足见你长心眼了,没事,祖母看你怎么处置。” “是。”谢兰台想了想:“待我出阁,您就送她回乡养老吧,并传令谢府,任何人都不得启用她。” 白嬷嬷面色惨绿,她年纪已一大把,在谢府一直过得极好,这所谓的遣回养老,乡下破房一间,又没亲人,这是要生生逼死她啊! “正合吾意!” 老夫人同意了。 白嬷嬷惨叫:“老夫人饶命啊。老婢再也不敢了!” 白嬷嬷也被拖了下去。 老夫人目露赞许:“不错不错,祖母一直以为你心性善良,行事可能心软,今日见你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祖母也算是放心了。” 谢兰台见祖母笑得眉目舒展,心头发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孙女的卧榻之地,岂能容他人酣睡。” 一顿,她改了话题,“现在来说说婚事吧,祖母,兰台心中犹豫,今日韩郎君没有亲自登门,这婚事当真能订吗?” 她莫名生了迟疑。 老夫人却神秘一笑,忽着人捧上一封信,“那韩郎君算准你会生出质疑之心,特让人送上一封告罪信,关于你与他的婚事,他也已签字,你自己看吧……他的诚意,全在里头了!” 诚意? 她盯着那封信。 信上写着一行字,龙飞凤舞的:“谢兰台亲启”。 她咬了咬红唇,接过。 老夫人带人下去了。 “姑娘,快看看,韩郎君说什么了?” 春祺蹿了出来:“韩家的聘礼,奴婢刚刚去瞧了瞧,很丰厚,给足了您体面,礼金给的也多……对于一个小门小户来说,这应该是倾其所有了。” 但韩郎君没来,那是事实。 谢兰台不说话,抽出信笺,一把钥匙被带出来,落到了地上。 春祺忙将它捡起,研究了一会儿说道:“像是库房钥匙。” 谢兰台看信上的内容:“五姑娘如晤,景渊有事匆忙离开,三日归,本当归来再下聘,然祖母心急,非要代我提亲,礼数不周,还望海涵。 “今日之礼,皆为祖母所备。景渊的聘礼不在此地。他日带你亲取。奉上私库钥匙一枚。以作诚意。匆匆数语,就此别过。来日再为姑娘备上重礼告罪。落笔:韩景渊。” 春祺忍不住好奇,悄望一眼,笑了:“姑娘可放心了?” 谢兰台怔怔然,心情那是几番回转。 此人,善于洞察人心,步步料她于先,这种每每将她情绪拿捏的感觉,让人生怕啊! 那会是怎样一个男子啊? 她的心,忽有点毛毛的,乱乱的。 信中另有一纸婚约,上面已签下男方姓名,手印也已按好,只要她签下名字,按上手印,送去官衙一落章,就算是订婚了。 她想了好久,到底还是豁出去了。 * 谢云岚的被锁在遇春阁。 这会儿,她和两个婢子,被铁链锁在房内廊柱上,门外有人看着,她的俏脸气得铁青铁青的。 门外头有婆子乐呵呵在议论: “成了成了,婚事成了。五日后就成婚。” “这么急的吗?” “是啊,老太太这是怕家主跑来阻止!” “五姑娘真可怜,父亲狠心,亲娘软弱,亏得有老太太,否则这一生就毁了!” 谢云岚听着,心头急啊! 父亲早和沈家谈好聘礼,议好婚期,就等把兰台弄回京城,过了礼,下月就能成婚。 现在祖母抢在前,把人嫁了,回头父亲就是京城一大笑话。连带自己也会丢尽脸面。 “李婆子,麻烦你去把白嬷嬷请来,我想吃她做的白鸡……” 她忍下愤怒,想把白嬷嬷唤来,请她帮忙把这里发生的惊天变数传回京,必须飞鸽传说,否则要来不及了。 李婆子根本不搭理。 谢云岚的婢女夏安、秋绥在边上一唱一和: “李婆子,您能跟老太太多久?现在你们不找好退路,将来你们还有什么活路?” “对,聪明人凡事得为自己留退路。” 门突然被推开,主仆三人以为是李婆子怕了,前来投诚。 结果,一抬头,来的竟是…… 第一卷 第10章 她和他都想阻止婚事 “谢兰台?” 谢云岚见是那小贱人,立刻咬牙大叫: “快把我放了,赶紧跟我回京负荆请罪,否则……” 谢兰台举止甚是优雅,提裙而入,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傲然之气,悠悠道:“四姐姐现在都被祖母关起来了,还在那里冥顽不灵,真是不识趣。” 谢云岚呆了一下,几日不见,这个小贱人,气质莫名大变。 回过神,她再次大叫:“该识趣的是你!联姻是你躲不开的宿命,你所谓的嫁人,在父亲眼里就是无媒苟合,到时,你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可谢兰台并没有被吓哭,只微笑道: “惩罚不惩罚的,那是后话,四姐姐,我来是想告诉你,白嬷嬷已被祖母拿下。庄上的人都只听祖母的话,你就省省心吧!” 谢云岚又一呆,继而心肝直颤: 白嬷嬷是父亲眼线的事,竟被发现了? 心思直转下,她又开始攻心:“五妹妹,你执意和父亲唱反调,有想过你母亲和弟弟妹妹吗?父亲雷霆一怒下,他们都会遭殃的……你怎能这么自私?” 一直以来,谢兰台极为在乎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以前,用他们威胁她,最是管用。 “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换作以前,她早露出惧色。 但现在,她另有打算。 谢云岚想不通啊,她现在怎如此沉得住气,再次吓唬道: “不要觉得自己赢了,等着吧……这边的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的,到时我看你怎么哭。” 谢兰台美眸一转,浅浅一笑,犹如一朵桃花乍然绽放,“春祺,把夏安按住,搜她身,将她身上的鸣镝搜出来。” “是!” 春祺扑上去,三两下就从夏案身上把两支鸣镝给搜了出来。 这是谢云岚的习惯,出行会带暗卫,带鸣镝,这东西晚上放出去,既有响声,又能给方位。 暗卫看到这种信号,就会知道主子出事了,会来救。 刚刚她想到了这一茬,这不马上跑来了。 谢兰台把鸣镝拿到手上看了看,笑道:“四姐姐想通过这东西,和你的暗卫取得联系,把消息传出去是吧!不好意思,你没机会了,这个,我没收了!” 谢云岚见面,俏脸都要皱到一起了,惊愕啊,这小贱人,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缜密? 谢兰台离开后,夏安闷闷道:“以前,五姑娘胆小怕事,从不敢和四姑娘顶撞的,现在怎么了,变得这么难缠?” 谢云岚则深吸一口气,没有慌神,而是平静道:“放心,她的婚事肯定成不了。” 她这边还有后手。 午夜。 守在门外的姑子烤着火,打着瞌睡。 一道人影来到后窗,悄悄把窗门撬开,爬了进去,果然看到四姑娘没睡,正在等自己。 “姑娘。我来晚了。您受罪了。可恨我没找到钥匙,没法救您出去!” 是个在外院打杂的小厮。 “我没事,但你必须把消息放出去。明日,你去县城内的书铺,找书铺的老板,让老板飞鸽传信,必须让家主过来阻止婚事。” 谢云岚一字一句叮咛着。 那小厮点头,悄悄离开。 谢云岚则露出了得意的笑: 谢兰台啊谢兰台,我看你怎么嫁出去? 翌日。 那小厮寻到机会出了山庄,找到书铺老板,成功把消息传了出去。 * 这一日,细雨绵绵一整天。 谢兰台闲坐闺阁,望着春雨如丝如雾,转头,看到祖母在给她归拢嫁妆,一抬抬装的全是祖母的心意。 作为一个庶女,一个身披不祥的灾星,谢兰台小时候受尽欺凌,若不是祖母养她于膝下,说不定她连长大都困难。 这样的好祖母,必须好好活着。 前世,祖母病了一月才身故的,她总觉得祖母死得有点蹊跷。 那时,是白嬷嬷在管着祖母的饮食。 昨日,她把白嬷嬷拿下,就是想着会不会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如今祖母没被气倒,还在眉飞色彩地给她备嫁妆,真好。 * 另一头席教头带着陆霄在路上慢悠悠赶了一天的路,正好遇上下雨,自然就得躲一日清闲。 陆霄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连话也说不出半句,这两天两夜,他不断地回想前世发生的种种。 小时候,谢兰台就是他的小跟班,乖巧懂事,最爱悄悄跑来陪他。 “霄哥哥,我给你磨墨。” “霄哥哥,我帮你打扇。” “霄哥哥,你教我认字好不好?” 最基础的一些字,全是他教的。 那时谢老夫人病弱,没空管她。 后来老夫人病好了,才将她养到了身边,她的日子才好起来。 礼法有云:七岁不同席,十龄不共游,十五不交言。 但十岁之前,谢兰台与他一直悄有往来,关系甚笃,待过了十岁,她才渐渐避嫌,不敢与他说话,见了面,只抿嘴浅笑。 而他在当上了世子后,月例渐多,会每每给她买一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他二人的情份,是一点一点经过岁月的打磨积攒起来的。 犹记得新婚第一夜,他与她欢好,她楚楚可怜,叫他莫名疯狂。 那时,他迷恋她的身子,夜夜与她缠绵。 没多久,她就怀孕了,他是何等的高兴,偏母亲不知道,罚了她,害她落了胎,她哭红了眼,他也跟着痛断心肠。 之后有小三个月,她身子都不利索。 母亲故意安排通房,他都不碰。 后来某一日,他喝迷糊了,竟在他和兰台的床上,要了芳奴。 这事发生后,兰台气得一直避而不见,而芳奴则被母亲抬成了通房,后来还怀孕了,所幸,那一胎没保住。 他便寻了一个机会,把芳奴给发卖了,兰台这才回心转意,和他重归与好,很快又怀了一胎,但还是流了。 一年后,她第三次怀孕,然不满三个月,孩子又一次夭折。 母亲说她就是命里带煞,克自己的孩子。 他找大夫给她调整身子。 大夫说,她身子虚亏,不太可能再生养。 即便如此,他仍顶着压力,哪怕出了孝期,也没议亲,空着正妻之位,就是想给她机会。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不争气,母亲又催得紧,最后,他不得不娶谢云岚。 如今可以从头来过,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必须回去。 必须说服兰台继续伴他左右。 谢姑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她若不跟他,断无好下场。 所幸,他重生回来时,已有安排,如果他去提亲失败,好兄弟——宗达会见机行事。 一路北归,他有见他出现过。 但席教头功夫了得,宗达是谨慎之人,正在伺机而动。 入夜时分,门被推开。 宗达出现在床边,“我说,阿霄啊,那个席教头怎么如此难搞,我花了好几十两银子,才找人将他给灌醉了。快,我背你走……” 他说不出话,直摇头。 “你这摇头是什么意思?” 陆霄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挤出一句轻若蚊呐的声音: “回、半、月、庄,阻、止、五、姑、娘……另、嫁……” 第一卷 第11章 心机夫妻碰头 订婚后的第五天,上午。 谢兰台正在佩戴成亲当日要用的首饰。 老夫人则在边上,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取出来,絮絮叨叨说着当年自己成婚时的场景。 老夫人本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当年嫁的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谢家,谢家后来因老夫人和谢老大人的不懈努力,才又中兴了起来。 前世谢兰台气死老祖母,更没行过成婚大礼,如今要被韩家重礼相迎,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的,不断地问着老祖母该注意的细节。 这时,外头有人来通传:“老夫人,五姑娘,席教头回来了!” 谢兰台听着眉头一紧,这才第五天,路上走个三四天,再在京城采买些东西回来,早早必须也得明天才有可能回来呀! 不好,出事了。 “让他进来。” 老夫人吩咐道。 席教头进来后立刻跪地,满脸羞愧道:“老夫人,五姑娘,属下把差事办砸了,误饮了掺了迷药的茶汤,陆霄那厮逃了。属下兵分两路,一路往北追,一路往南追,皆没找到。” 谢兰台听了蛾眉直皱,这几天她心里慌慌的,竟验证在这件事上。 再一想陆霄对自己疯狂的占有欲,心里的那份不安感,越发沉重了。 “知道了,你下去歇一歇,着令庄子戒严!” 老夫人吩咐下去,老眉也微锁,语气凝重道:“倒不怕他来闯山门,就怕他在你成婚当日闹出事来!韩家虽然家境普通,可在石头城里开了几十年店铺,也是有面子的,他若做出抢婚的事来,你的名声会被毁掉。韩家这门好亲事,肯定成不了,那就可惜了。 谢兰台心下极是不安:“眼下情况是,他在暗,我们在明,完全是防不胜防!” 老夫人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我认得这里的县令大人,若由他出面,寻个事情将他看管起来,或是,直接将他打晕了关起来,等你嫁了人,他就该死心了吧!” 谢兰台苦笑:“可你和那位大人的关系,可没好到能让人家为了我一个小小庶女,出动衙役,兴师动众。” 这成了公私不分。不可。 一顿,她说道:“但可以着人在韩家附近蹲守,如果他想破坏我的婚事,一定会跑去韩家,从他们那头动手。” 直接在成亲当日抢亲,闹大了,他是官身,脸上也不光彩。 以她对陆霄的了解,他会权衡利弊,最后肯定会冲韩家下手。 “有道理。”老夫人点头:“我马上派人去蹲守。” 可不等吩咐,门外又有人跑进来,却是看守谢云岚的李婆子跑来了,面色煞白地跪禀道: “不好了不好了。刚刚有人潜进山庄,带着四姑娘和夏安,从西院失修的狗洞跑出去了……我瞧那人,像是……像是陆世子的好友宗达……” 老夫人一听,气得直拍桌子:“那丫头出去只怕会闹翻天。来人,一定要将她给我追回来!” * 带走谢云岚的的确是宗达。 宗达是受陆霄之命进庄子,想把谢兰台弄出去的。 陆霄想要阻上这场婚事,唯一的法子就是拐着谢兰台私奔。 只要说动她,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宗达和陆霄来过这庄子,知道西院那边有个狗洞可以爬进来。 但是,庄子人很多,他没办法接近谢兰台,倒是听说谢云岚被关了进来,于是,他跑去把谢云岚主仆二人救了下来,秋绥为保护主子顺利离开,被婆子们拿下了。 宗达和陆霄是好友。 陆霄是出威远侯府唯一的继承人,曾经他也处境艰难,得亏他出息,十二岁时得遇名师,十八岁时一举夺魁,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公子。 若非十七岁时,祖父过世,他在守孝,婚事早就订下了。 宗达也是庶子,却是个武夫。 这二人,一个爱动脑,一个爱动手,总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前世,陆霄支持宁王登基,宗达跟着支持宁王,后宁王上位,二人一武一文,皆成权臣。 重点,宗达做事谨慎,但脑子简单,最擅长的是,执行命令。 从山庄下来,宗达和手下一匹马,谢云岚和婢女夏安坐一匹,往县城而来,待来到悦来客栈,上得二楼客房。 “世子,我没办法见到五姑娘,倒是把被老夫人关起来的四姑娘给带过来了……” 开门,一见到陆霄,他就把四姑娘引了进去,自己则去外头望了望,就怕被人盯上。 谢云岚看到表哥,就知道他是来搞事情的。 这几天,她被关着,听着门外头的人婆子说八卦,知道表哥曾来求纳兰台为妾,被祖母使法子送回京城了。 表哥可是舅父唯一的儿子,是威远侯府的希望,怎能因为这个小贱人,毁了前程。 但现在,她不能正面劝表哥不娶,父亲未到,眼下联合有效力量,毁掉明日的婚礼才是重点。 等婚礼没了,父亲到了,谢兰台的日后会得怎么一个归宿,唯父亲说了算。 表哥如今只是小官,上有舅父压着,他的婚事,他自己作不了主。 “表哥,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祖母昏了头,竟要把五妹妹嫁给一个小镇上的小商贩……这桩婚事可万万不能成啊……” 陆霄看到前世的正妻,心情复杂。 这个表妹,现在可一点也看不上他。 她想嫁的是皇亲是国戚,甚至一度想嫁给未来的定北王——萧临,那是长公主和现首辅的儿子,一个将发动政变,改写朝代的乱臣贼子。 后来,没有任何皇亲贵胄看上她,她就对自己献起了殷勤。 他权衡利弊才娶了她,被逼无奈和她圆了房,却因此负了兰台。 “嗯,这桩婚事自不能成的。刚刚我才听楼下的小二说了,说石头县韩记成衣铺的少东家,要娶半月庄上的五姑娘……” 他刚刚把小二寻来问了情况,气得想打人。 老夫人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而兰台竟就被了老夫人说动了,宁愿嫁底层小老百姓,也不考虑成为他的女人,这明显是被洗脑了。 “表哥,那个韩郎君什么来头,你打听清楚了吗?“ 第一卷 第12章 上门逼退婚 她一直生活在京城,几乎不来半月庄。 是以,对这个姓韩的,她完全不了解。 “刚刚我把小二叫来打听了一番,知道了一些。” 陆霄回答道: “那小二说:韩家老夫人三十几年前开的铺子,以前在外头走南闯北,后来儿子儿媳没了,带着孙子在这里住了几年。等孙子长大了,又带着孙子出去跑买卖。 “还说,他们家有点钱,在京城也置了业。有时会去京城住,有时又会去江南住。现在,韩老夫人老了,大多时候都住在这边。孙子还在跑生意,偶尔才会回来看望老夫人一趟……” 总结:就是普通一商户。 “只要是简单商户的话,就好办了。这样吧……等一下,我们跑上门去,好好吓唬他们一顿,让他们主动退亲,这婚事也就吹了……” 谢云岚一听,安心了,接了一句话。 小门小户的,就怕惹上麻烦,更怕得罪高官。 陆霄虽然不屑这么做,但眼下已经别无他法。 “就怕祖母为了防止我们搞破坏,已在韩家附近安排了人手,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祖母这是铁了心,要误了五妹妹终身大事啊!” 谢云岚不觉长长一叹。 祖母看上去慈爱,其实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极难对付。 这么多年,她母亲就没在祖母手上赢过。 “表妹阻止五姑娘嫁人,当真是为了她好吗?还是你也想让姑父把她嫁给那老匹夫?” 陆霄一直看不清谢云岚是怎么一个心性,她心高气傲是真的,但平常时候,外头人对她的评价,都很好,所以,前世,他并不如何排斥娶她。 尤其是,在床上,她很放得开,新婚的时候,他的确被她迷上了,曾觉得姐妹共侍一夫,挺好。 他甚至希望等兰台生完孩子,可以和她姐姐讨教一下,如此床帷之间会更和谐。 “我当然希望五妹妹嫁得好。若非她是庶女,甚至可以嫁给表哥你的。我知道五妹妹从小喜欢你。可恨啊,身在大家族,庶女是不能配嫡子的……舅父眼界好,一定会给你攀得高枝.” 谢云岚很会说话,还故意挑陆霄喜欢的说。 陆霄听得心情顿时舒服了,脑子则转得飞快,“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宗达去引开老夫人派出来的人;你和夏安跑去和韩家说明情况,让他们主动退婚。你有把握吗? “如果没有,我们换一换……” 谢云岚马上道:“你们调虎离山,我有法子让韩家打退堂鼓的……” 她可不想再被祖母的人捉了去。 对付一个小小韩家,她自认不是难事。 “好,等天黑了就行动!” 陆霄点下头。 * 天黑时,陆霄和宗达往韩记成人铺走去,在铺子附近果然遇上了半月庄的人,他们成功把人引走了。 另一头,韩老夫人搬出几块铺板,熟练地一块块拼上,正准备关门,一个脆生生的说话声响起: “请问,这边是韩家的铺子吗?” 很动听一女娃娃的声音。 韩老夫人抬头望了一眼,来的是一个俏生生的漂亮小女娘,瞧这打扮,可不是小县城的风格,流光锦配玉琉璃的,只有京城的贵人才会有这种打扮。 好看是好看。 就是太庸俗了。 小地方,穿得太明艳,就显得特别装。 “是韩家的,但关门了,姑娘要是买布料的话,过三日再过来。后三日我家不开张。” 韩老夫人随手想关门。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来的这位贵女,不是个善茬,她可没兴趣伺候。 被夏安给拦住了,叱了一声:“放肆,哪有客人还在,店家甩门拒客的道理。把你们这里能说话的人叫出来,我家四姑娘有话交代……” 这语气很是不善。 韩老夫人哼了一声,笑了,歪头打量:“小姑娘好狂的口气……行吧,明日我家孙子大婚,老婆子我今天心情很好,就听一听你家四姑娘想交代什么,进来吧!” 她往里进,慢慢悠悠,那举止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一点也不像商妇。 谢云岚由夏安搀着进去。 瞧着这铺子虽小,料子倒是齐全,好的,差的,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 铺内掌着灯,后门通着南院,且处处贴着大红的喜字,显得很是喜庆。 可见韩家是诚心结这门亲的。 “你就是韩老夫人是吧!” 谢云岚看出来了,这老妇气势很强,应是一个见过市面的。 “对。我是。姑娘有何赐教,请说。” 屋内本来只点了两盏灯,不亮堂。 韩老夫人又点了几盏。 “我是谢家四姑娘……今日奉我谢家家主的令,特来与你吱会一声,韩家和我家五妹妹的婚事不作数。明日,你们不必到庄上迎亲。现在,请你们把婚书取出来,当场烧毁……你们韩家给的聘礼,回头,我们必原物奉还……” 谢云岚开门见山,说得直截了当。 这不是在京城,她懒得装贤良淑德。 韩老夫人乐了,熄了火折子,怼道:“你这小娃娃,说的什么胡话,下巴没托住吗?我孙子和五姑娘的婚事,既有官媒,又有官印敲的婚约,怎么能不作数?” “不作数就是不作数,你听不来人话的吗?我父亲早已把五妹妹配了高门大户,那可不是区区一个贱商可比得了的。我们谢家乃是百年世家,你们可高攀不起。” 谢云岚根本瞧不上韩家这穷酸的家境。 在她看来,嫁这种落魄户,倒不如嫁老鳏夫。 只要生下一儿半女,老鳏夫的财产就全是自己的了。 “哪来的狂妄小女娘,敢来我韩家上蹿下跳,大放厥词?” 一声夹着寒气的喝叱响起。 谢云岚吓了一跳,连忙望了过去,只见一个青袍男子走了过来,身姿昂扬,目光犀利,直直护到了韩老夫人面前: “谢四姑娘,谢家百年传承的是书香、是礼法,你一区区闺阁女子,不修言行,不懂自爱,堂而皇之欺上门来,肆意毁人姻缘,谁借你的胆量?还不快滚,别逼我动手。” 这大概就是那个韩景渊了吧! 长得就像小厮。 谢兰台怎看得上这种鲁男子? 第一卷 第13章 一个假公济私,一个准备抢婚 谢云岚见那人敢凶自己,立刻横了一眼过去,气势凌人地说道: “哪来的毁人姻缘,这是谢家家主的意思,家主明日就到,今日由你韩家退婚,是给你们留眼面,明日若再退婚,你们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那人又哼了一声:“吓唬谁呢,谢老夫人已经传信过来,任何谢家的人都不能作了这门婚事的主。想假传圣旨,毁掉明日的婚礼?做你个春秋大梦。 “来呀,把谢四姑娘押下,送回山庄,交由谢老夫人处理。” 伴着话音落下,几个身手矫健的小厮跳出来,直接就把谢云岚给围了。 这个变数,谢云岚始料未及啊! 一个小商贩,竟敢冲她一个贵女动粗。 重点,祖母竟已和韩家达成共识,气得她身子直颤,当场尖叫出声,威吓道: “你们安敢?我可是谢门嫡女,身子金贵,怎是你们这些腌臜货能碰的……只要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回头我定让你们一个个挨板子。” 闻言,小厮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再动。 韩老夫人顿时冷笑:“那就由婆子们来绑人……来呀……拿下……” 下一刻,另有两个婆子两个姑子跑出来,将这对主仆给按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京城贵女……你们怎敢对我动粗……唔……” 双手被反负,嘴被堵住,谢云岚从来没受过这种折辱,气得双眸赤红,转头瞪向那个“韩景渊”,那个长相平平的蠢货。 等着,回头,我一定要让你悔不当初。 “把人送回半月山庄。” 韩老夫人淡淡下令。 那眸光竟透着威压,一个乡下老太婆,怎有如此气场? “唔唔唔……” 谢云岚抗议着,终是被人押了出去。 韩老夫人直摇头,轻叹:“谢祭酒家的四姑娘,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阿风,你亲自把人押回去,对了,潜之呢?” “郎君听您话,正乖乖洗香浴,保证明日香喷喷的,定把新娘子迷死。” 阿风又开始寻起老夫人开心了。 韩景渊正好沐完浴从外头走进来。 刚刚那幕,他有看到,遂吩咐了一句:“不必送回山庄,直接送去县衙,让老林以滋扰市场罪关她三天……” 阿风嘿嘿一笑,抱拳应声:“得令。” 他们家郎君,可以很清正严明,也可很假公济私滴。 这时,门外跑来几个护卫,领头那个抱拳道:“郎君,半月庄上的人被两个年轻郎君给引走了,他们好像在搜捕,我们的人要不要去帮忙?” 韩景渊看着跃跃欲试的手下,从边关回来这些天可把他们闲坏了:“你们就装扮成衙役,找县令老林,让他出手,带你们去抓人,一起关上三天。“ 那护卫一脸兴奋:“得令。” 护卫们下去了。 韩景渊转头,看到祖母正一脸兴趣地打量他,然后听她说道:“明天,你就要娶妻,潜之,你的真实身份,打算什么时候和孙媳妇说?” 他过去扶祖母,回前院膳堂用膳:“慢慢来吧,祖母,我有三个月的假期,在我回边关前,总会说明白的。您要是觉得瞒着不好,回头您找个由头,出去巡铺子。我和我夫人怎么处,您就别多管了吧!” “我是可以出去转转,但说好了,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韩老夫人强调道。 韩景渊但笑不笑,睨了一眼:“祖母,我不欺负她,您怎么有小孙孙抱?” 韩老夫人噗嗤笑了,拍了一下这坏孩子:“如今倒是开窍了?哎,要不要我寻一些春宫图给你瞧瞧?” 韩景渊无奈一叹:“祖母真当我三岁小孩吗?您孙子都二十一岁了,有什么春宫图是我没见过的?” 韩老夫人却瞪起他:“我就是怕你没个分寸,弄伤人家姑娘身子,毕竟没实战过……说,你背着我,有过女人吗?” “那个,祖母,我们还是聊聊其他吧!” 这个话题实在没法聊了。 韩老夫人却像老顽童一样,追问起来:“说嘛说嘛,到底有没有?” 韩景渊:“……” * 另一头,陆霄遇上了生平第一荒唐事。 他和宗达在逃过了半月庄的追踪后,才回到客栈,宗达竟被衙门里的人给抓了去。 理由是:有几个南齐的细作流蹿至此,看到可疑的,一律抓起来。 见宗达被抓,他甚是机警地躲了起来,这才逃过一劫。 不对啊! 前世的石头县,哪来的什么南齐细作,更没有这么惊天动地的全城搜查。 他想了又想,唯一的解释是: 谢老夫人这是铁了心要把谢兰台嫁出去,她和这边的县令有几分交情,定是她说服县令,要将他抓起来,以防止他破坏兰台顺利嫁人。 这老妇人,着实可恶。 前世,她死得早,他倒不觉得她有这么难缠,如今被她几番算计,陆霄气得牙直咬。 时又下起了夜雨。 陆霄就像过街的老鼠,被搜查的队伍赶来赶去,雨水浸湿了衣裳,冻得他瑟瑟发抖,想来想去,这样不是一个办法,必须釜底抽薪。 他折回客栈,牵了马匹,连夜飞奔去半月庄。 正门是进不去的。 但是,他记得从北面绕过去,穿过一片竹林,那边有一处柴房,有柴火,更有片瓦可遮身,今晚上,他宿在这里,明日他要去抢婚。 柴房处有一暗道,可入山庄。 熟门熟路找到柴房,他已浑身湿透,所幸,柴房内有柴有火折子。 把门关上,生了火,脱下湿衣,烤着,他坐在柴火边上,身子在瑟瑟发抖,心里想的是谢兰台穿着嫁衣在洞房内含羞答答的俏模样: “兰台啊兰台,我为了和你重修旧好,已经拼尽全力,明日,你定要听话一点,跟我走才是…… “这辈子,你只要同我在一起,我必让你享不尽荣华富贵……再不负你……” 想前世,他何曾为一个女人如此疯狂过。 这一世,他算是跌落神坛,为了娶到她,彻底疯魔了。 但一切是值得的。 明天,他一定会如愿带走她的! 第一卷 第14章 抢婚 谢兰台其实一直在石头城内。 在安排人手去搜捕陆霄和谢云岚之后,她不放心,着人驾了马车,到县城某处,亲自盯着。 亥时正(晚上九点),席教头来报:“衙门的人,正在搜捕南齐细作,把宗家郎君当细作绑走了,但不见陆世子。现在雨越下越大,五姑娘您回吧……我们这边继续找。” 谢兰台又惊又诧,竟能生出这样的乌龙来。 可惜陆霄没被抓走。 现在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 “不用找了,这么大的雨,大伙都辛苦了,明日我出嫁,还需要诸位打起精神来帮衬。打道回府吧!” 明日,陆霄要是敢跑来找麻烦,那也是她命中躲不开的劫。 “是。” 席教头应下。 谢兰台带着春祺打道回庄。 * 这一晚,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细雨。 清早,雨歇放晴,晴空万里,喜鹊绕屋梁。 春祺笑着进来恭请谢兰台起身:“恭喜姑娘,今日天公作美,雨霁云收,日映朱霞,愿姑娘婚后岁月,如晴空朗照,琴瑟和鸣,岁岁长安。” 谢兰台听着轻轻一笑,坐起一边伸懒腰,一边说道:“文绉绉的,翻了多少话本子才学来的吉祥话,必须赏。” “谢姑娘!” 春祺挽起床幔。 谢兰台披发起身,先吃了点东西,然后沐浴,薰香,净面,梳头,上胭脂,点额妆,穿嫁衣,戴流苏金冠,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精心打扮后的谢兰台,自有倾城绝色。 “姑娘简直就是天上月,今夜一定会把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 揽镜自观,她怔怔走神: 十六岁妙龄,娇艳欲滴,五官精致如画,眉目间的清冷,平添了她几分出尘脱俗的超然之美。 她是个美人坯子。 因为母亲绝色无双。 当年曾任户部侍郎的外祖被诬陷,锒铛入狱,而后狱中自戕,坐实罪名,全族上下,男丁被流放,女子入贱籍,是以后来,母亲只能成为贱妾。 前世,她自甘为妾,不光气坏祖母,也伤了母亲的心。 像她这样一个身份,一般世族大家,根本不可能看上她。 如今嫁韩家,他们不在乎她是庶女,也不介意她母亲是贱籍,如此良缘,与她当是最好的。 就是吧,她的眼皮一直在乱跳,感觉要出事。 按着晨迎昏行的原则,一般男方会在上午前把新娘子接走,黄昏行礼。 但是韩家卜的迎亲时辰是未时四刻(下午两点),拜堂是酉时四刻(晚上六点)。 很快,时间来到下午未时四刻,谢兰台已装扮好,就等着韩家来迎娶了。 祖母一直陪着她。 “来了来了,老夫人,新郎倌来了,已到庄前,请您往前厅主持大局。” 仆人过来笑着禀告。 祖母笑呵呵去了。 谢兰台坐在闺中,心脏免不得一阵乱跳,慌不知从何而起。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怒叱: “你们起开,我要见兰台……” 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传来时,她顿时明白了: 变数到底是来了。 门被重重推开。 一身邋遢的陆霄,头发凌乱,下巴上全是青髭,衣裳又脏又皱,靴上全是烂泥……那个像天上谪仙一般的郎君,现在就似颓败的地上草,满身污秽,低入尘埃。 那张曾迷倒众生的俊脸,额头上蹭出了几道不浅的伤口,漂亮的薄唇还长了疮,眼眶深陷,眼球上全是血丝,头发上沾着不少稻草屑。 啧。 真是奇丑无比。 没了华服,没了光环,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前世的自己怎就对他神魂颠倒了呢? 她冷冷看着。 “兰台,你不能嫁给韩家。” 见到精心装扮过的新娘子,陆霄双眼发直。 前世,他们没有婚礼,她作为妾,没有像样的嫁衣,没有满头珠饰。 作为谢家的女儿,她没有享受过光鲜的出阁礼,也没得到夫家高规格的进门礼,是委屈她了。 再见十六岁的兰台,盛装的她,美瞎了他的眼。 男人的占有欲不断膨胀,今日,娶她的只能是他,任何男人都休想将她带走。 谢兰台神情淡漠,静静站在那里,“陆霄,你若是来祝福我的,我欢迎;你若是来破坏婚礼的,马上滚出半月山庄……”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陆霄实在受不了这种冷漠。 想前世,她待自己事事温柔,句句体贴,她心里对他分明是有情的,就因为他不能给她“正妻”的名份,竟要故作冷漠: “兰台,你不能嫁别人,你是我的,前世,我们曾做过多年恩爱夫妻……我们琴瑟相和,两情相悦,一场意外毁了我们。现在,只要你跟着我,我定保你一生光鲜,事事如意。 “兰台,信我一言,我才是你的良配,那个什么韩家郎君,怎有我懂你心?乖,跟我走……我们会有锦绣前程的。 “你瞧,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昨夜淋了雨,发了一夜高烧,现在,我还高烧不退……兰台,我待你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证……” 语气激烈,声音急颤。 名满京城的公子,为了一个庶女,做到这个地步,旁人看了,估计会感天动地。 可从礼法的角度看,一个有功名在身的郎君,没有正正经经地走正门,聘官媒,抬聘礼,依礼提亲,甜言蜜语再多,有个屁用,那全是对闺阁女子清誉的践踏…… 重活一世,他声声句句说爱她,却还是和前一世一样,在故技重施地作贱她。 恶心之极。 谢兰台作呕得想吐。 “席教头,陆世子淋雨发烧,生了癔症,立刻送他去医馆,不得有误。” 没有动容,也没有因他高烧而生出恻隐之心,露出心疼之色,谢兰台无比冷静地吩咐着,并且将他的示爱称为“癔症”。 席教头就在附近潜伏着,闻令,飞步上前,一把就将“病得不轻”的陆霄给按住。 这是她安排的,就怕这陆霄真来抢婚。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 “兰台,你不能嫁啊,我们青梅竹马,才是天生一对……” 陆霄使尽吃奶的力气,青筋横起地想要扑上去,心头是何等的失望: 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冷漠,全然不念旧情? “快,堵了他的嘴。” 春祺忍无可忍,叫了一声。 这个陆世子,现在是越来越无耻。 席教头马上将陆霄的嘴给堵住。 那一刻,陆霄被人以一种屈辱的姿态,反负着双手押了出去。 不远处,吹吹打打的迎亲乐队,进了后宅,新郎倌正按着大乾的婚俗习惯,入闺阁行“闺迎”之礼。 这是本朝风俗,以显新郎倌对新娘子的尊重——从闺阁到洞房,都要由新郎倌带引,更彰显了一种尊重。 陆霄翘首而望,想看一眼,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要娶了他的一生挚爱。 可看不到。 前面引路的全是乐队。 后面的人太多,把新郎倌的相貌给挡住了。 他把脖子拧得都要断了,还是没看到。 下一刻,他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命运啊,待他是不是也太残忍了一些,怎能让他亲眼见证她出嫁呀? 第一卷 第15章 成亲 另一头。 谢兰台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有点怕啊! 她实在担心那该死的陆霄会再闹,若当着韩家人,说他和她早私定终生,就满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这种事,一旦闹大,新郎倌被膈应到,姻缘还怎么圆满? 她想出去看看,怕出现意外。 却被春祺拉住:“姑娘,您不能出去,都还没盖红盖头呢,被迎亲的看到不吉利。” 是的。 她不能出去。 收起情绪,她说道:“你出去看看,陆霄有没有再闹……快。” 春祺明白姑娘在急什么,忙出去了。 另一个准备陪嫁的婢女则取来了喜帕:“姑娘,快把喜帕盖上……姑爷马上就到了。” 谢兰台连忙坐到凳子上,由她帮忙盖好。 当视线被遮盖住,她的小手不安地揪着裙角,长长吸气,再吸气。 没一会儿,门外的喜乐声吵得人连说话声都听不清了。 但很快喜乐停下,有礼仪官喊了一声:“请新郎倌唤新娘出阁……” 下一刻,一个清冷又嘹亮的声线响起:“夫人,我来接你了!” 那嗓音,竟说不出来的好听。 没有意外发生。 谢兰台重重松下一口气。 春祺已经回来,俯在她耳边说道:“已经看管起来。“ 谢兰台的心,总算是踏实了,由春祺扶着走向门口。 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地上有一道颀长的影子——那是她的夫君。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苍劲有力,呈麦色,并不白净,手指精健,长满了老茧,感觉是个善骑射的…… 她伸出玉也似的素手,被他握住时,一阵灼热传来。 心急跳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突然响起的鞭炮声,还是因为他那异于常人的体温。 礼仪官拉长着声音在唱诺:“玉堂金马才郎至,绮阁香闺淑女迎。两情相悦成佳偶,早有红鸾照玉京……” 从闺阁到正堂,韩景渊一直牵着她的手,她盖着盖头,看不到外头一切,走得很慢。 在正堂,谢兰台和韩景渊向谢老夫人行了拜别之礼, 老夫人满心不舍,作着最后的叮咛:“景渊啊,你要好好照看好我家兰台……她胆小,心软……” “祖母放心,景渊自当敬重夫人!” 韩景渊沉着应下。 那嗓音很安稳,似乎可以托举起她的余生——可她知道的,她的余生,还有一场场硬仗要打。 又一阵鞭炮声响起,谢兰台被抬走了。 人生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她欣喜,同时又有点紧张。 一路吉乐,吹吹打打走了有一个多时辰,路上遇乡邻拦亲讨喜糖,折腾掉不少时间。 等到了夫家,出得喜轿,一根牵红喜带塞进她手里头,耳边是男人清凉的说话声:“前面得过马鞍,跨火盆,慢慢走,我带着你……” 她轻声应下:“嗯。” 过马鞍时,他牵住了她的手。 跨火盆时,他直接托住她的细腰,抱她跨过,以防火烧到裙摆。 而她整个儿扑在他胸前,闻到了男人身上好闻的茶香,感受到了男人手臂上强悍的力量,一颗芳心,那是扑扑乱跳。 这一刻,她无法想象,待会儿洞房花烛,他使在她身上的力量会有多大。 男人在床上,似野兽。 可她嫁了人,就必须躲不过去。 紧跟着是拜天地,拜长者,拜亲朋,规矩很是繁琐。 礼仪官喊了好些吉利话,她就像牵线的娃娃,这里拜那里拜,晕头转向的,最后礼成,终于被送入了洞房。 房内闹哄哄的,有不少人在喊:“新郎倌,动作快点,揭红盖头了……我们大伙都想看看,能让我们家新郎倌生了娶妻之心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绝色佳人……” 韩景渊则悠悠哉哉地接上一句:“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别瞎起轰,一切按规矩来……嬷嬷,还要行什么礼吗?” “可以掀盖头了,等掀了盖头,再行坐帐之礼……” 一个嬷嬷笑着说。 谢兰台绷紧身子,捏紧粉拳,双颊不觉泛起一阵阵热辣的红潮,连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 却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句: “报,郎君,出事了,请您出来一趟,刻不容缓。” 房内一静。 好像所有人都在等韩景渊发话。 谢兰台感觉身边的人站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阴影照住了她,并好像在看她:“夫人稍候,我去看看……” “嗯,你去吧!“ 他走了。 房内的宾客,也跟着散去,四周变得安静。 她重重喘了一口气。 那份潮热,散去了。 心,暂时得到了安宁。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门外喊进一句:“少夫人,郎君遇上一些要紧的事,要出去一趟。郎君请少夫人先行安歇,不用等他……” 这话一出,春祺立刻不满大叫:“大喜之日,说走就走?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谢兰台的心,一下全冷了。 成亲乃人生大事,旁的事再重要,怎重要得过成亲? “姑娘,这姑爷生得好生俊逸,家中又有薄资,该不会早在外头纳了人,今日郎主成婚,那小妾在作夭,所以,姑爷这才匆匆跑去安抚了?” 另一个陪嫁婢女冬禧咕哝地了一句。 春祺立刻呸了几下:“尽说这些恼人的话,真要这样,那要委屈死姑娘了!” 谢兰台的心,顿时拔凉拔凉:还真有这种情况。 有点小钱的男子,大都爱三妻四妾,上一世,她见过了太多这样的郎君——从来没见过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的。 见惯而不怪,虽有心理准备,可今日新婚却遭了如此冷待,那份委屈无处申诉。 可她不会哭。 身而为女子,是命,因为被冷待而愁肠百结,郁伤心脾,那就是自虐。 这一世,她要活得豁达,只要以后好好赚钱,好好经营,比讨好夫君管用。 自行揭下喜帕,谢兰台冷静道:“累了一天,吃点东西,洗漱一下早些安置了吧!” 春祺见姑娘神情平淡,觉得不可思议:“姑娘就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管用吗?如果他真养了一个,进门总得经过我这一关,若没养,那就是白生气。累了,想睡了……” 他的事,她不想多在乎。 春祺惊讶:这几天,姑娘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通透又冷静,不再为了一份喜欢,而变得患得患失。 这样的姑娘,很是不错。 冬禧连忙去取来温水。 春祺给姑娘卸妆。 一番洗漱罢,她们清理了铺满花生莲子等吉物的床,谢兰台吃了一点东西,不多思不多想,倒头睡去。 * 另一头。 韩景渊带着从军中带来的大夫,赶至别院,来到客房,盯着床上那个死气沉沉的美丽少妇,问:“死了吗?“ “吊着一口气。” 房内的护卫阿逐回道。 “军医,保下她。” 韩景渊让开位置。 军医上前细细查看罢,回道:“少帅,这妇人伤得很严重,我们这边药材不够多,有些难……” “必须救活。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实在不行,就连夜进京,找御医给她治。” 韩景渊拧眉说道。 “这倒不用。少帅,今夜是您洞房花烛夜,您丢下新娘子就跑了过来不合适,要不,您回去吧……这边由我!” 军医提醒。 少帅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妻子,他们怎能耽误他洞房花烛,绵延子嗣? 韩景渊盯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妇又看了几眼:“好,我回去洞房,但必须让她活着。” “是。恭送少帅!” 韩景渊转身离开。 * 回到新房,已是子夜时分。 韩景渊推门而入,看到花烛高照,新娘子已在他的床上睡沉。 她侧着身子,薄被盖在她身上,却勾勒出了极为妙曼的曲线。 他眸光一幽: 新婚夜,他跑了个没影,她可有恼?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新娘子,被惊醒了…… 第一卷 第16章 嫁了个假老实人? 谢兰台只觉得床前站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影将自己笼罩在阴影当中。 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就是因为她睡着了,而后被人用白绫勒着脖子挂了起来。 可怕的死亡阴影,太过于深刻,竟令她背上生出一阵阵恶寒。 难道又有人想杀她吗? 咚咚咚。 有人急敲门在低唤:“郎君,大事不好!” 床边的人影快步离去。 脚步很是轻翼。 谢兰台顿时清醒了,蓦地坐起。 薄可透视的床幔后,一道宽肩窄腰的红色背影从内门闪了出去,去开了外门,紧跟着属于韩景渊的清冷嗓音低低响起: “何事?” “别院那边刚被救醒,竟又自杀了,这一次是服毒……老李已给她作了急救,但恐怕撑不了多久,必须马上送京城……这边没药材。” “走,连夜进京。套四马。” 韩景渊沉声吩咐,显得急切。 “是。” 二人声音消失。 谢兰台已彻底清醒,抱膝坐在新床上,一抹自嘲的笑容在唇角勾了出来: 原来,他真的在外头养了女人。 还闹到了自杀的地步。 而他为了救那个女人,要连夜进京,且要套四马。 大乾朝有严格的马车制度: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韩景渊只是一个庶民,竟要驾四马进京但为救女人,真是疯了! 而她,谢兰台,怎如此倒霉? 前世嫁了一个烂男人,这一世,居然又遇上一个深藏不露的假老实人。 * 这天夜里,陆霄高烧不退,乱梦扰扰。 梦里,谢兰台巧笑倩兮地奔走在晨雾袅袅的竹林里头,她甜甜在唤:“夫君,快来抓我呀,快来抓我呀……” 他笑着把人抓住了,亲着她,对她说:“我们得赶紧生个儿子了。兰台,主母之位,我只留给你!” 画面一转,谢兰台化作了一副七窍流血的尸骨,痛恨地将一把剑扎进他的胸堂,歇斯底里地叫着: “陆霄,你负我,你负我!” 他吓醒,泪如注,心头绞痛,呜咽声溢出唇,而目光所及,是山庄一处客房。 晚了。 一切全晚了。 重生归来,原以为是全新的契机,会有一个新的开始,结果,心爱之人另嫁了。 不行。 不可以。 哪怕另嫁了,他也要夺回来。 该属于他的,谁都抢不走。 陆霄赤红的眸子里射出了灼灼之光。 * 清晨,谢兰台起身梳妆。 冬禧是老夫人新调教出来,拨给谢兰台的陪嫁婢女,她脾气比较直,咕哝道:“姑爷竟真的一夜未归……姑娘难道真嫁错了?” “新婚第二天,不说晦气话。” 春祺轻叱,并悄悄观察姑娘。 “可春祺姐姐,姑爷的父亲母亲,昨夜也没出现,我总觉得姑娘这桩婚事有问题……” 冬禧又道。 “闭嘴。” 春祺捂住了她的嘴。 谢兰台显得格外平静。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少夫人起了吗?老太太请少夫人正堂一起用早膳!” 谢兰台没多想,应了一声,由两婢女簇拥着出来,瞧着这院子装扮的倒是挺花木葱茏,正当春日,庭中的牡丹开得很是明艳,让人眼前赫然一亮。 她所住的是竹轩。 老夫人住的是荷堂,不过这会儿她在正堂。 这园子不大,就两个院子,穿过垂花拱门就到了。 门口有仆人唤:“少夫人到。” 态度倒是极为恭敬。 谢兰台跨过门槛,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妆容典雅,笑意融融地坐在那里,满心满眼全是喜欢。 这位韩老夫人,她是认得的。 之前老夫人在寺内心疾突发,她正好遇上,照看她服了随身带着的药,才保下一命,结果竟结出了这样一段姻缘。 前世,韩老夫人也曾代孙提亲,但被她拒绝了。 这一世,她成了韩家的新妇。 “拜见祖母。新妇给祖母敬茶。” 谢兰台跪地,立刻有婢子捧上茶汤。 她敬上。 韩老夫人笑呵呵喝了茶,忙把这俏生生的新娘扶起,仔细打量她:“昨夜,我吃了几口酒,有点醉,竟不知新郎倌走掉了,兰台,莫怪他,他有正经事。回头,等他回来了,让他给你赔罪。” 谢兰台平静微笑:“没事。夫君定是有要紧事。” 韩老夫人笑了笑:“做妻子的呀,也不用太懂事,男人做的事若不合你心意,你该说说,该问问,该生气生气,只要嫁的不是皇上,夫妻之间,就当打打骂骂,吵吵闹闹……女人和男人生活是需要磨合的。你若藏着心,他也不上心,结的就是假姻缘。所以兰台,别憋着,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好一个真性情的老太太。 谢兰台点点头,柔声道:“是有点不高兴,祖母可否与我说一说……夫君小时候的事?” 如今都成夫妻了,她却不知他是怎样一个人,有点不合适。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应付他。 “来,我们坐下,边吃边聊……” 说着就把她牵了过去。 韩老夫人说起了韩景渊不少儿时的事,零零碎碎的,这里一件,那会儿一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杂乱无章。 比如说:小时候顽皮成性,就爱偷小鸟来养。 又比如:离家出走近两年,回来时满身是伤,整个人脱胎换骨。 再比如:父不亲娘不爱,从来不过节。 “姑爷既有爹娘,为何昨日成婚,老爷夫人都没出席?” 春祺在边上伺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都扔给我这个老婆子养了,那对黑心肝的夫妻怎么愿意管你家姑爷的婚事?这样挺好,兰台,你就不会有公婆伺候了。他也不把他们当爹娘,你呀,落得一个自在……” 不得不说啊! 这个老祖母,和她祖母一样,都是很好的老人家,很是招人喜欢。 “我呢,得了重病,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兰台呀,祖母给你一个任务,等景渊回来后,你和他早早给我怀上一个小孙孙,男娃娃女娃娃都可以,我呀,只盼死之前还能瞧见他为人父……” 老太太的这个不情之请,让谢兰台明白了,韩家这么急成亲,也是有原因的。 “祖母,您这是患了什么病?” 谢兰台一脸关切地问道。 “老毛病了,治了很多年,治不好了。现在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韩老夫人显得无比豁达。 祖孙俩聊了一会儿,关于她的病,老太太说了不少,可以确定,韩景渊娶妻,多半是为了祖母——他是个有孝心的。 膳后,祖孙俩一起逛了宅子,又去前面的铺子转了一圈。 老太太待人和善,家中奴仆有十余人,有几个在铺子帮忙,有几个在前院洒扫。 所有人看到谢兰台都是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足见家风很正。 不像谢家,谢兰台除了在老夫人的院中是受人尊重的,在其他地方,连奴婢都敢来怼她几句。 可他终是在外头养了女人。 也不知老太太知不知道? 若知道,这老太太也是个虚伪的! 新婚第一天,她心里很不痛快,而最让她担忧的是: 掐指一算,父亲快来半月庄了。 一旦发现她嫁了人,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那场躲不开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没错,就在今天上午,谢祭酒带着夫人到了山庄,此刻,他正在怒发冲冠地大发脾气…… 第一卷 第17章 那就马上和离 大早上的,韩家派人给韩老夫人传来了消息,说: “谢家四姑娘前日晚上跑来铺子捣乱,我家郎君怕婚礼被人破坏,当时就将人送去了县衙,如今婚礼结束,老夫人可遣人去将四姑娘带回府上严管。 谢老夫人听了很是惊奇。 之前见那韩景渊跟在韩老夫人身边,事事言听计从,如今看来,还是个能办大事的,胆子大的很。 她立刻着人去把四孙女押回来。 巳时左右(上午九点),仆人慌张来报:“老夫人,家主和夫人……来了,瞧见满园子的喜字和红绫,正在大发脾气……” 谢老夫人反而重重松下一口气,亏得婚事办得及时,若他们昨日来的,这门好亲事就砸了。 她由柳嬷嬷扶着往正厅去,正好看到谢云岚在哇哇大哭的告状: “父亲母亲,我该劝的都劝了,可祖母不听劝,五妹妹也发了疯,非要嫁那抠抠搜搜的小门小户。 “祖母怕我给你们通消息,竟狠心将我关了起来。我是被表哥派来的宗郎君给救出去的。 “女儿见父亲一直没过来,深知这里头一定出了岔子,又不能让五妹妹就这样嫁了,就和表哥使了法子,表哥去引开祖母守在韩家的人,我去和韩家讲道理,想让他家主动退亲。 “可那韩家卑鄙粗鲁得很,直接把我押去官衙,以滋扰市场罪,把我告了,还把女儿和那些又脏又臭的下等贱妇关在一处。 “父亲,女儿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女儿的闺誉只怕要尽毁了……” 哭得那是肝肠寸断,眼泪簌簌直淌。 谢夫人陆氏最是宝贝这个嫡女,心疼死了,一边给女儿抹眼泪,一边恨恨直叫道: “这世上怎有这样的偏心的老祖母,从小就偏着那小祸害。家主,你看见了吗?你要行孝道,行出祸事来了。 “老太太瞒着我们,把已经许了人的五姑娘嫁给了别人。那韩家不肯退婚,竟还把你的掌上明珠送去坐牢。这是正经亲家干得出来的事吗?和强盗何异? “现在沈家老爷都跟来了,就等你说服了老太太,把婚期订下来,结果,人却嫁给了别人家,你说,这要怎么向人家交代? “这个娄子,已经越捅越大,往后头还要怎么收场?” 陆氏瞧着自己的掌珠,哭得梨花带雨的,湿漉漉的脸上全是泥灰,身上的罗裙沾着污秽,就恨不得现在就去掐死那老不死的。 她的女儿,将来是要去皇亲国戚家做媳妇的,金枝玉叶,怎能受了如此折辱。 谢家家主谢靖早已气得面色铁青。 他实在没料到自己这位嫡母竟会干出这种荒唐事,对着底下人那是好一通骂: “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点跑来报信?老夫人老糊涂了,你们一个个都不长脑子的吗?” 前几日,他公干了一场,书铺传来的飞鸽传书看到得太晚,再加上需要请假,马不停蹄赶来,还是晚了。 庄上的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谢老夫人听到这里,哼了一声,直接就骂了出去:“是我老糊涂了,还是你为了那些银子,失了最基本的人性?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一个比你还岁数大的老淫虫,你是祭酒,是天下文人之楷模,你不要脸,我谢家还要脸呢……” 谢靖顿时黑脸,失了平常惯有的贤孝大儿的温厚模样,争执道: “母亲,这一次,是您做的事,超越了让人能容忍的程度,沈家是皇商——沈家主比我只大一岁,是个儒商,五丫头的八字不吉,却正好契合他,他想明媒正娶,再生个儿子,他们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这婚事,到底哪里不好了?我朝十几岁的姑娘嫁大一点的郎主,大有人在。” 说得理直气壮,还重重拍了一下桌面。 听听啊,这是什么浑话? 无耻啊! “谢家女儿不止兰台,你相得中这个老女婿,其他女儿你怎么不嫁,非要嫁我养大的?” 谢老夫人面色发寒,“如今木已成舟,这桩婚事,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谢靖哪肯就范:“没得我允许的婚事,那就是非法的。来人,给我看着老夫人,我这就去把那死丫头要回来。” 那一脸发狠的模样,着实吓到谢老夫人了。 她用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板;“你发什么疯,兰台已是韩家妇……” “那就马上和离!” 谢靖目光寒芒四射,磨着牙,一挥衣袖,大步往外走出去,冷声落下一句:“阿贵,带上人,跟我去韩家。老夫人魔怔了,送回房好生看管起来……” 谢老夫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儿子,竟要如此忤逆自己,要去逼兰台和离:“你……你给我回来……不准去。” 可他已决然离去。 谢老夫人头一疼,险些瘫倒。 嬷嬷连忙扶住。 陆氏冷眼看着。 谢云岚心里更是涌现了深深的痛快之情: 很好,非常好,之前怎么对付她的,现在都报应回去了。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祖母,父亲才是家主,父亲决定的事,谁都不能忤逆,这是家训,您不是我父亲的亲生母亲,伸的手太长,管的事太多了……” 她故意去扶祖母,故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能把人气死的话。 谢老夫人气极,用力推开她,恶狠狠盯着这对母女冷冷道: “真是孽障。” 回到房内,老太太心头不安啊,也不知道这个继子,又要闹出怎样的丑事来。 她让人去把席教头叫来,忧心地说道:“快,你悄悄出去,不要走正门,那孽子带了不少人过来,已把正门看住,你避着那些人,去韩家看看……也不知那孽障要怎样毁了五丫头!” 席教头连忙去了。 以前,这孽障至少还知道维系表面的孝顺,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把五丫头嫁给沈家。 韩家门第低下,也不知道敢不敢和做高官的谢家硬杠。 要是畏怯,同意和离,五丫头这一生就彻底毁了。 第一卷 第18章 互飙演技 上午,谢兰台盘了嫁妆,入库造册。 祖母给的东西很多,就连祖母现在住的山庄都给了她。 祖母说:“东西多了,好傍身,日后,你若和姑爷龃龉了,也有一个安身之所。” 总之,是什么都给盘算好了。 前世,陆霄纳她进陆府时,闹了好大动静,父亲也是千般不愿的,但是,那姓沈的皇商,不敢和陆家对着干,后来就把抬进门当作聘礼的银钱,全给抬了回去。 因为这事,父亲恨了她好多年,连带着母亲和弟弟妹妹,跟着受尽了苦楚。 这一世,她嫁了一个普通商人,父亲一旦知道,肯定会跑上门来闹。 中午的时候,谢兰台陪韩老夫人吃了午膳。 午后,她去新房小憩,心头越来越不安,直到外头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拍门声。 祸事果然找上门了。 可恨的是,当家的男人不在家里,就只有一个患了重病的老夫人,这万一来的是父亲,把老夫人冲撞了,那可不得了。 “春祺,去前头看看,出了什么事?” 谢兰台沉静地吩咐。 春祺去了。 不等她回来,外头就传来一阵吵吵声,是韩家的老管家在喝斥:“你们都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怎敢领着人,强入民宅,这里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闯的……” “让你们这里管事的出来。” 一个厉色的声线传来。 谢兰台不觉暗暗掐紧指甲,呼吸跟着一窒——果然是父亲。 “我家老夫人在休息,我家少夫人正值新婚,不主外事。郎君暂不在家……有事请改日过来。” 老管家气势很大。 “我是你们少夫人的父亲——你们赶紧让我的五姑娘谢兰台出来,马上……” 这么一叫,管家立马没底气叫板了,外头呈现一阵死也样的静默。 “姑娘,是……是家主来了……” 春祺吓破胆地跑了过来,面色惨白惨白。 连冬禧的脸色也变得惨绿了: “家主凶巴巴的,是来把您要回去的吗?” 八成是。 为了拿到沈家那三万两聘礼,父亲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少夫人……”老管家跑了过来,恭敬行礼:“亲家老爷来了,请您出去相见。” 谢兰台点了点头:“有劳。” 她深吸一口气,优雅走出去,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前院,进到前厅,看到前世她一直渴望得到他爱护的男人,背手站在厅内。 前世,嫡姐绞杀她时说过:“别怪我心狠,这是父亲让我这么做的。父亲说,你陪了夫君多年,你若不死,他的心里就空不出位置给我。好妹妹,你就成全了姐姐,安心去吧!” 多可怕! 教唆自己的嫡女杀自己的庶女夺夫心。 “父亲。” 现在她拿他没办法,只能温温柔柔相迎。 谢靖转过了头,看到来人,不觉一怔。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庶出女儿长得漂亮,但以前在家她一直就像影子一样,穿得朴素,只觉得她就像春天里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但今日,当她穿着新妇喜庆的罗裙,云鬓高挽,缀上几枝有分量的金钗玉花,少女的俏丽,裹着少妇的端庄,将她与生俱来的花容月貌衬得格外的耀眼。 难怪沈家那老东西非娶她不可。 是个美人坯子。 “父亲,您怎么来了?” 她上前得体行礼,几日不见,这个丫头片子竟生出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势。 “我若不来,难道你想忍气吞声下去吗?”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谢靖没有大呼小叫,而是温声抱怨起来。 害谢兰台头皮一阵发麻: 这是要做什么夭。 “我已经知道了,韩家这位新姑爷,根本就是个混账狗东西,新婚当夜都没行坐账之礼,就跑了出去,新婚第二日,他没陪你见长辈,把你冷待至此,这样的夫君,你能忍得下去,我这个当父亲的,忍不下……” 好一番慷慨激昂的抱打不平。 不熟的人,定以为这是一个爱女心切的好父亲。 “走……” 说话音,他忽就上前扣住她的手臂:“跟父亲回家,这样的鲁儿郎,怎配做你夫君?和离,今日就和离。我谢靖的女儿,那是堂堂正正的贵女,全是你祖母老糊涂,竟瞎了眼,把你配给这样的腌臜货。” 拉着就要走,还一脸的义愤填膺。 这戏演得真真是够精彩的啊! 老管家急了,连忙拦:“我们家郎君,绝对没有怠慢少夫人的意思。郎君是遇上突发急事,不得不离开几日,还望亲家老爷体恤。” “谁家新姑爷会在新婚时跑没人影的?这事说到任何地方,都说不通。兰台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是绝不允许任何人如此肆意欺负她的……走,回家……” 谢靖将扣着女儿的手扣得更紧了,大步走着,险些就把谢兰台带得摔倒。 “父亲,您……撒手。” 她挣扎。 可挣不开。 “不撒,有父亲在,谁都休想欺负你。今日为父带你回家,来日和离书一签,你可还能清清白白嫁个好人家……” 真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我不回去!” 谢兰台突然就跪地了,泫然泪下,也演上了: “父亲,我已是韩家妇,岂能再嫁沈家去当填房。女儿知道韩家门第低微,可女儿不求富贵显赫,做那皇商老家主夫人,只愿有片瓦遮身。您若嫌韩家聘礼少,来日女儿定努力挣钱,给您补足,求您成全女儿……求您了……” 他想冠冕堂皇地把她带走,还想落一个好名声。 谢兰台偏不如他意,不说一个逼字,却句句在控诉他为图聘礼,在拆人良缘。 这种文字游戏,谢靖哪能听不出来。 他立刻气得面色铁青:“韩家不曾善待你,你怎能嫁这种卑贱人家,别糊涂了,快,跟爹爹回去……你嫌那沈家不好,我们可以另挑名门大户。韩家实在配不上你。” 还在作戏。 “来呀,把五姑娘带走……” 这是要强抢了。 眼见得两个护卫欲来按住她,有人喝令着走了进来: “谁敢!” 第一卷 第19章 被轰,使阴司手段 那嗓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压,能让闻者心头一颤。 谢兰台转头一看,却是韩老夫人在福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昂首阔步,神情显得凛然不可犯。 一个平头百姓,面对高官,无所畏惧,着实少见。 “你是何人?” 谢靖上下打量:这老太婆胆子有点肥。 “我就是和谢老太太议定婚事的韩家老婆子,谢祭酒,我家景渊于新婚夜离城,的确很失礼,但我们韩家对这门婚事,却是诚意满满,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符合大乾的婚仪制度。既进我韩家门,就是我韩家妇,哪有亲爹不问青红皂白,逼着亲女和离另嫁的道理? “亲家公若是来探望女儿的,我们韩家敞开大门欢迎。亲家公若来拆姻缘的,迎接你的只有打狗棒。 “但今日,很明显,亲家公就是来拆姻缘的,来呀,把这爹不是爹的东西轰了出去!” 伴着一声令下,内院竟跳出六个小厮,手持木棍直接就驱赶起来。 “走走走……赶紧走!” 谢靖何曾如此狼狈过? 可恶啊! 母亲怎就给兰台寻了这样一个蛮横不知礼数的夫家? 被赶出来时,他面色是乌黑的: 还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这样的人家,怎可以成为他谢氏一族的亲家,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冲那猛地合上的铁门,怒吼。 “家主,这几个小厮都有功夫在身上,若强抢,我们抢不过,得另想法子。” 手下过来提醒:“我等几人都是练家子,竟被逼得节节败退,足见他们身手不凡。” 谢靖不解:一个小小韩家,名不见经传,怎养了这么多打手?这韩家只怕是江洋大盗下山,化成良民在招摇撞骗! “对,一群江洋大盗,等着,我去找能收拾你们的人来弄死你们。” 他虽是祭酒,却无实权,这边又远离京城,没有熟人,龙游浅滩被虾戏,谢祭酒竟只能悻悻而归。 * 院内。 谢兰台看着威风凛凛的老夫人,莫名生了崇拜,虽是市井百姓,却有一副铮铮傲骨。 她忙上去行礼:“祖母,扰您午休了。我父亲……” 老夫人一扬手,温笑将她牵了过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父亲逼你嫁老淫虫的事,你祖母同我说过的。那姓沈的老东西,不知祸害了多少年轻小姑娘,你当然不能嫁给她。 “这边不是天子脚下,是老太妃的地盘,官风极好。只要你入了我韩家门,谁都休想把你从我韩家抢走……莫怕,以后,我和景渊就是你的依靠。” 谢兰台心生感激。 这个老太太真好,竟如此宠爱自己。 可老夫人远离京城,不太知道他父亲是怎样一个人,“我就怕我父亲不死心,还会给您和夫君惹来麻烦?” 心下还是挺担心的。 “不麻烦的。安心。”韩老夫人看向婢女:“春祺冬禧是吧,扶你们姑娘回院压压惊。” 春祺和冬禧忙应声:“是。” * 韩老夫人回了自己屋子。 福嬷嬷说:“老婢着人有去查了查,沈家那老东西晚年丧子后,一直想再生个儿子,这番看上了少夫人。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为什么要处理?” 韩老夫人咧嘴反问:“由他们闹,回头给潜之捎句话,让他去处理。现在兰台是他媳妇。我倒想瞧瞧,谁敢在他手上抢女人?” 她神秘一笑:“感情需要一些波折,才能增进了解。这种小麻烦,留着潜之玩去才有意思。” 福嬷嬷点头:“您说的是。” * 另一头,谢靖气呼呼回了庄上,谢夫人陆氏过来,见家主气得印堂发黑,忙问什么情况。 谢靖就把自己被打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陆氏也震惊,难以想象:“这是何方神圣,竟这么嚣张跋扈?那贱丫头更是发的什么疯,那贱商在大婚夜让她独守空房,她竟还那么死心塌地?” “刚刚我去寻人问了问情况,都说韩家在城内开了几十年铺子,老板和善得很,和县老爷关系很是不错,我呸,一定是那韩家行贿了县老爷,买了好名声。” 谢靖骂骂咧咧着,一反平常的斯文之态。 “不急,过两日她就得回门,到时把她按住,签了和离书,就能和韩家分个清楚……” 陆氏安抚。 谢靖一听有道理,神情一舒又一紧:“可沈家那边怎么处置?沈家主若知道兰台嫁过人,一怒之下,要把那六万两银子要回去,我们要怎么办? “新婚夜,那姓韩的不在,没洞房,今日,姓韩的回来行了房,残花败柳,沈家就不要了……” 门突然开了,谢云岚走了进来:“很容易啊,母亲,让祖母生场病,今晚上把她骗回来,到时,她还怎么回去?” 谢靖皱眉:“这,不妥吧?” “妥。就让老太太发个高烧,又死不了人。夫君要是下不去手,我来办。” 陆氏沉着脸:“必须把那死丫头弄回来。人在我们手上,事情就好办了!” 谢靖实在没法子,一挥衣袖:“这事我管不了,你去管吧!” 陆氏目光深深:“是。” * 白日里还艳阳高照,晚上却下起了大雨。 新婚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韩景渊并没有回来,谢兰台坐在新房内,倚窗望着院中那哗哗哗的雨水,心慌得厉害。 记得前世的这一天,祖母好像发了一晚上的高烧,还咳血,第二天开始昏迷不醒,这一世,祖母是康健的,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高烧的对吧…… 但是,这场连绵春雨却是下起来了。 前世连着下了三天。 祖母的病,有几味药石头城没有,得去隔壁的清河县买,结果,那边雨水吹垮了桥,以至于没有寻来药草及时给祖母治病。 后来,雨停,药是寻来了,可不管用了。 “姑娘,床铺好了,可以睡了!” 谢兰台听到春祺在唤。 她神情恍惚,去洗漱,上床,睡下,心下发慌,令她无法入眠。 直到半夜有人夜敲门,她惊醒,没一会儿,前院有人来报: “少夫人,半月庄柳嬷嬷来报,说,谢老夫人发高烧,还咳血,家主着柳嬷嬷出来请大夫,顺道给您递个话。照现在这情形,怕是明天都熬不过的……” 谢兰台听得浑身恶寒,前世的命运,难道还是无法逃脱吗? “我马上更衣,同你回去。” “姑娘,这只怕是陷阱。” 连春祺也看出来了。 谢兰台也看明白了:祖母前世的病,不是全然被她气出来的——是有人故意让她生病,想让祖母失去给她主持公道的能力。 眼下就是有人在利用祖母,诱她回去。 两世都在算计她。 她却不得不自投罗网。 “我得回去。春祺,你现在请管家带上人,去清水县,请来扁水神医,告诉他拿上我说的那些药材,连夜赶来,必须连夜……哦,对了,我二叔就在清水县,必须把二叔一道请来。” 因为明日,那边的桥会被冲垮,桥在两山之间,桥没了,祖母的命就会被断送掉。 春祺应命:“是。一定不辱使命。” 第一卷 第20章 威逼和离 谢兰台坐马车离开前,去见了韩老夫人,“祖母,刚接到消息,家中老太太发高烧,我甚是挂心,必须去看一眼,就怕有人伤害老太太。” 老夫人并没嫌她事多,只是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样,让福嬷嬷陪你回去。有什么要紧的就遣她回来告知一声。” 谢兰台本想说不用,怕连累无辜,但又怕韩老夫人担心,就应下了。 坐马车,冒着大风大雨回到山庄,进得祖母的院子,迎面就遇上了嫡母——陆氏。 她就站在祖母的外屋,父亲也在,他们看到她,一点也不意外。 谢靖冷笑:“你倒还知道回来呀?有种,你就别回来。” 在韩家,他还知道装一装,现在呢,已彻底原形毕露。 “父亲,母亲,祖母怎么样了?容兰台进去看看!” 谢兰台行礼。 “跪下!” 陆氏厉声一喝。 嫡母威厉,父亲严苛,亲娘软弱,从小到大,谢兰台就生活在被威慑当中,每每如履薄冰。 重生回来,面对他们,她想崛起。 可现在,她还不够强大,只能深吸气跪下。 陆氏很满意,继续寒声叱道: “若不是为了给你操持什么劳什子的婚事,你祖母何以会病倒,如今高烧不退,咳尽心头血,这全是你害的。 “之前,清风观主说了,你必须嫁给沈家,谢家才会无灾无难,否则家人都会出事,你瞧瞧,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从小养你长大的人。 “为了不至于连累无辜,必须和离另嫁。 “来呀,把和离书取来……” 和离书立马呈到了她面前。 谢靖配合默契地说道:“马上签名画押,和韩家脱离关系,乖乖听话嫁去沈家,谢家的灾难才会消弥,韩家也才能保全下来……否则,韩家也倒尽大霉的……” 还真会编故事。 若是前世的她,怕会吓倒,但这一世: “父亲,母亲,和离的事,不急在一时,现在重要的是祖母的病——我已回来,就在您二老手上,逃不走了。您急什么?” “你想见老太太,就必须签和离书……” 谢云岚走了进来,眼底露着隐约可见的得意之色: “否则,等祖母救醒,你又会赖账。五妹妹,顺着父亲母亲的意思,你好,祖母好,大家都好……” 谢兰台磨着牙,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恨意。 前世,一次次地逼她。如今,又是一家几口联合起来逼她。 谢兰台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看了一眼门外头的大夫,又看了一眼跟来的福嬷嬷,福嬷嬷冲她点点头,意思是:你签吧,没事。 可谢兰台不想签,不想事事被他们威胁着,忽说了一句:“父亲,之前祖母和韩家有签过契约,如果这桩婚事,成了亲没几天就退婚,祖母给的所有陪嫁,都拿不回来了。除非和离是他们提出来的,您二老要是逼着韩家和离,就是女方过错,那些陪嫁可不少……是祖母私产的一半……” 谢靖一听,面色大变,连忙把陆氏拉到边上:“先把人留住,回头再逼韩家主动和离!” 陆氏同意,老太太的东西,日后得作为云岚的陪嫁,哪能让韩家占了去。 “进去吧!” 他们放了行。 谢兰台进内室,让请来的大夫看诊。 这大夫名气不大,诊罢无奈作揖道:“恕老朽无能为力。” 谢兰台并不意外,抚着老太太的额头,心脏一阵阵的揪疼,寻思着,白嬷嬷是父亲的人,她以为,前世祖母病重,和白嬷嬷有关,现在看来不是。 祖母身边另外有细作,否则,平白无故怎会病倒? “祖母,你要挺住,谁害你的,我们要将她捉出来。等着,能治你的大夫在来的路上了……二叔也在回来的路上。这一世,没人可以害了你。” 她让人送来冷水,一遍一遍拧着帕子,给祖母散热。 她知道的,在这个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嫡母,或是嫡姐,他们都希望祖母早早死掉。 父亲不想被人管着。 嫡母想得到那些家当。 嫡姐希望自己的母亲在谢家一枝独大。 谁都不希望祖母的烧退下去。 前世,她孤独地守着祖母。 这一世,她依旧孤独的守着。 新婚丈夫,帮不到她,人活着,除了自救,想得到一个靠山,太难了。 直到天微亮,身边传来了一声唤:“五丫头,我来了……祖母怎么样了?” 她恍惚回神,才看到二叔谢和出现在面前,浑身湿漉漉的。 这是祖母的亲儿子,她的父亲不是亲生的,祖母是填房,所以,这个家,最后是父亲当了家主。 父亲是有才华,还做了祭酒;二叔更有才华,但他年轻时候就爱游山玩水,否则父亲哪有机会做家主? “二叔,您终于来了。祖母一直高烧不退。” 她鼻子发酸。 “没事,我已经把扁水神医请来。你让让,让神医帮祖母看病……” 二叔把神医引过来。 她连忙让开。 神医看诊,眉头却是一蹙再蹙,半晌说道:“不是病,是中毒。” 谢兰台心一沉:“什么毒?” “一月归。初中毒,会高烧,会咳血,然后是高热不退,等退了,还是半睡半醒,吃不能吃,睡不能睡,最后心力衰竭,死得无声无息。” 这症状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捏紧了拳头,“可有解法?” “有的。服上一剂就能醒来,但得养上几日才会有力气。” 谢和连忙松下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烦请您去开药主……” * 清早。 谢靖刚起身,正由陆氏帮忙整理衣裳,今日,他要跑去韩家,谈一谈和离的事——但,想让他们主动签和离书,恐怕极难。 门外头,陆氏的身边紫姑跑了进来,急吼吼道:“家主,主母,二爷回来了,带来了神医,已经将老夫人救醒,现在,二爷在审问老夫人的身边人,据说,老夫人是被下了毒才病倒的。” 谢靖顿时怒瞪妻子:“你这是怎么办事的?竟敢下毒?” 陆氏茫然:“我没让人下毒啊?” 谢靖皱眉:“那是谁下的毒?” 陆氏凝神一想,惊骇,该不会是…… 第一卷 第21章 挨板子,杖毙 然而,盛少安向来说一不二,一句话就把莫萦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君陵意话语落地,四周瞬间崩碎,无数机械化触手,从地面中,瞬间破土蹿出,向着徐顾掠杀而来。 对胜利的渴望已经达到近乎偏执地步的科比怎么可能忍得了当球队处于落后不利状况下,霍华德还在那里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搞怪? 看准时机,姜橙直接砰的一声,将门给甩上了,直接把姜媛关在了门外。 这要是其他人,暮连景早就拎着拳头,凶神恶煞地警告对方不许说出去。 “糯宝糯宝,怎么又是糯宝!”苏玲珑气急败坏,忍不住大发脾气。 南希说到这里,嘴角不由自主往上勾起了一抹糊涂,眼底的笑容几乎遮掩不住。 唐稣拉着唐蓝和石妈询问了一通,最后决定去找一个跟唐家关系已经出了五服的表大爷。 另一方面,本身这个赛季夺冠后他也不准备留在篮网了,说出这些话也无妨,对于未来要加盟的球队球员们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李逵走得像官老爷一般,迈着八字步,走回单人房,一路看到囚徒和官兵都用白布包扎了头脑,看到他都是躲得老远。 上官轻虹双目一闭,再度圆睁而开,此际神色坚定异常,显然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回头一看,马思春抱着双腿,灵动清澈的眼睛斜视,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先生,请打开你的行李箱,我们不确定你携带的行李中是否有违禁物品,请您配合我的工作。”一名操着一口流利英语的机场工作人员拦住了伊万,他的手指指向伊万携带的那只行李箱。 只可惜李知时在“兵部”的安排下却是撞破了这一层,有了外人见证而且没能将之在专诸出现之前除掉,这个计划自然是泡汤了。 至于胖子紧随其后的表态,却是在槿秀那骇人听闻的言语之下算不得什么,但也如同一块石头压在了其心上。 这就太有意思了,苏御庆幸自己学会的吴羊敕令,要是太清和上清的敕令,这些人未必就把他当回事了。 飞车戏以后,叶秦在章一白心目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批的假条从10天变成15天。 伊娃见陈最没事,先是一喜,但她看到索菲昏迷不醒,陈最除了带回索菲外,并没带回套娃,神情又是一黯。 最前方乃以司闻妖带队,枭仓妖殿后,余下不过十多位的妖族队伍,而那黑狐少年和欢喜姑娘都不在内,如今看起来更加人丁单薄,狼狈不少。 就这样,两人直接出了办公室,朝着公司楼下的一家私房菜馆走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一段时间后,被二营长派来找李云龙的战士赶到了山谷,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箫毅显而易见的高兴,举着萧瑾瑜转了好几圈,又乐颠颠的去烧水了。 陆万豪惊呼一声,急忙朝陆老爷子看去,正好看见陆老爷子毫无征兆的倒地。 不过,在九田大佐的命令下,机枪中队的重机枪还有掷弹筒,全部隐藏在山坡边缘和掩体后。 以往楚无双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如今却眼神明亮,精神饱满,和以往相比,判若两人。 或许,上一世的时候墨箫就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然后在这一世生根发芽,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长成了参天大树。等她回过神来慌忙想要将这棵树拔掉的时候,却发现这棵树早就已经枝繁叶茂,树根深埋,拔不出来了。 而此刻在苏信的心灵感知尽头,出现了一座无比庞大的岛屿,那便是魔角山众人藏身之所。 陈双他们陈家的人,大多都能通过眼睛去看人身上气的组成来判断这人是不是生了病,而脱离人去看周遭的五行之气。 秦凡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刘眉儿当初经常羞辱他,他并不打算帮忙。 三管齐下,黄楚九真的已经疲于应付了。大世界牵住了黄楚九的精力,杜月笙的三鑫码头,当然也要正式营业了。 聂如兰哼了一声,嘴角边翘起来:“有本事的就来追好了,你们追的上再来谈什么惩罚的问题。”说着猖狂一笑,提起力量就消失在几人面前,负责追踪她的鬼仙们毫不迟疑的紧紧追了上去,留下这边对峙的双方。 年轻男医生问完就后悔了,因为他感觉自己这话问的很傻,从身后的那几个护士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就能感受的到。 “是姬宇晨!”这下,姬宇晨停了下来,远处的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当即就有人惊呼道。 直到她们自己觉得没意思了,放手离开了,我才慢慢强撑着麻木的双腿缓缓走进去,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她们。 “不是,他没对姓段的动手,姓段的身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扭打的痕迹。”,梅兰芳提醒了一句。 第一卷 第22章 她想嫁萧临 下一刻,只见一个带着诡异笑脸面具的黑袍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玄月冷冷的打断“我在说一次,放了他”手中加力,那个子明翻起了白眼。 而砳带人在路上狂奔半月,等赶到部落附近的时候,却得知部落已经被占领的噩耗。 “好了,给我吧。”蓝麟风揪住黑猫的脖子,将它从地上提了起来。 神选英雄阵营,圣光普照,一瞬间众人的心中都感觉暖洋洋的,似乎不是在战场之中一样。 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叶窈窕几年前经历的那场车祸,竟是一场谋杀,握着鼠标的手,猛地加大了力气,霍地抬起头,愤愤地看向了坐在旁边的林厅长,可让他觉得诧异的是,作为凶手家属的林厅长,居然一脸平静。 林木给自行车打好气,蹲下身子用手捏了捏,正打算去掉夹子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抬头一看。 而第三层的环境很明显比第二层强太多了,看着完全不像一个皇陵,灯火通明,反而像是一个地下王国。 今晚有坏消息,有好消息,算是扯平了,还是早点去休息,赶紧把这边的戏拍完再说。 楚梁确实是第一次……领独自下山除妖的任务,先前面上平静,心里其实是有一些紧张的。 新生里有脑子活络善于交际的人,就有个性内敛不喜欢交际的,两方人马凑在一起闲聊两句,信息共享了一下之后才发觉,他们的信息好像共享的还不够彻底。 而经历了那段悲剧,叶家出现蝠狼这种生物,也是萧永安始料未及的……而叶景山,能将叶家从那段悲剧中挽救出来,维持叶氏到现今这样,低调地隐居幕后,看着简单。 达拉微微点了点脑袋,故意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说的谭香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这一次经历了这些事情,万祈知晓了自己家族的一部分真相,倒不是件坏事。以前种种事情一起压在万祈的头上,虽然压力是动力,但是过的未免太压抑了一点。现在将这些都放下了…这个放下倒不是说是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在真正的神兽之魂面前,依靠劲气所凝聚出来的幻象根本不堪一击,更何况,出场的是五大神兽之魂中最为霸道的麒麟之魂。 说完,云轩缓缓从刀疤身上收回视线,而后双手插着口袋,漫步走回了车内。 刘强的话往往能切中要害,这也正是林忠可以放心用他的根本性原因。 狱主看看两人,到了如今,对于他们的背叛,他也没那么愤怒了。 此刻,柳雁雪心头的怒意早已因为担心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跑下床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紧紧抱住了顾怀彦的身子。 即使如今莫、吴两家还未成为亲家,但如今的局面已经很明显,莫、吴即便没有联姻,也会结成一盟,到时候还有嵇家生存的余地吗? 他早已经看清楚狮子是一名修为高深的外修高手,其近乎完美的身材便是最好的佐证。 秦潇他们已经动身大半天了,成都府总督大人这里,还忙着在寝室里跟赵巧儿你侬我侬。 “你竟然那样护着别人。”陈若虚轻轻说,手中握着的尖锐玉石已经碎裂,刺破了他的皮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凡忽然感觉到脸上挨了一巴掌,猛地睁开眼睛。 “刘骏。你满意了没?”秦凡立刻问刘骏,毕竟整件事都因刘骏而起。 “成与不成,犹未可知。”甄猛喜忧参半的说道,修为达到后天极限,已有三年之久,如今才窥破一丝火属性真意,他也没把握成就先天。 不过冰棍是方主任买的,方毅也是他的孙子,过来吃点冰棍于丽英也没话说。 ‘放屁……!’披肩发男子刚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突然自己面前的天空似乎一下暗了下来,这让他有些迷茫,随后当他被一连串的物品砸倒在地面之后,他才知道那一片暗影是什么,而是一片丢过来的各种物品。 陈雪晴被他挎的芳心激荡轻轻扭动身躯,想摆脱他大手的禁锢;但又有点舍不得。 “太奇怪了!”突然间,走在前面的杨鹰雄,神情诧异的说道。 “开玩笑呢吧左叔,我们术士在国家眼中就是歪门邪道封建迷信,不把我抓起来就不错了”我摆了摆手。 那就是个笑话,在木梓飞的心中最强的种族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木家,只有他们木家才配得上无敌这两个字,所以今天这一战木梓飞一定要赢。 “现在不告诉你,到时你就知道了。我现在要去准备一下那天的门票,到时时间地点我短信发你”说完,旋儿便笑着转身离去。 第一卷 第23章 英雄救美 因为出门的原因,唐洐拉着一张脸,尤其是看到其他男人看着时水月那赤裸裸的眼神,唐洐的脸就变得更加黑了。 “我、我不是没骑过嘛。你去天霸城了?打死几个?”海耶斯兴奋问。 城中有一豪绅姓蒋,蒋府千金名美玲,美艳绝伦,倾城之色也。楚希虽近天命之年,家有一妻二妾,然垂涎美玲已久,实难耐,只因蒋府财大势广,其不敢贸然出手而获之。 “有什么话直说,不用避着她。”唐洐走到时水月旁边坐下,把时水月刚刚沏好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然而,周围的不少人看着徐天的眼神,都像是看着一个白痴一样,他们觉得徐天是不是活腻了。 “滚!没积分,你谁都见不到。”侍卫一抬脚,将云杰踹下了高高的台阶。 “砰!”唐洐直接一角把踢开,慌慌张张的把脸色已经发青的时水月放在床上,把她外衣脱了就想看看情况。 “唐洐,你总算是回来了!”唐洐一进门就被时水月扑了个满怀。 什么什么!直播现场!?染姝老脸一红,赶紧往旁边的假山跑去躲了起来,然后悄悄咪咪的露出了一颗头,想看看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龌蹉的事情,结果这一看,染姝的心情的崩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是……”沐阳没有想到古千逸会这样曲解她的意思,不由着急地解释道。 这一次选举,不光是要选举学生会的正会长,也要选举副会长、还有几个部长。 他的阳阳那么聪明、那么漂亮可爱,万一他去了皇宇学院看不见,有别的男生向她求爱怎么办? 动物园在市区以北的西塔公园附近,今天不是周未。张重到那里的时候,人不是很多。 一上一下,似乎代表阴阳,又代表天地,完全是凝聚天地之力为自己所用,用来斩杀王辉,杀鸡用牛刀,不过陵园仙尊也不在乎,这样才能够显示出来他绝世无敌的大手段。 鸿钧老祖离去之后,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显得有些沉默,毕竟得知这么多的曲则,而且老主子又要来了,一时间都有些茫然无绪。 那赫连璝策马上前,上下细细打量着绮云。当他看见头盔下绮云清秀俊俏,眉目如画的脸庞时,嘴角挑起一丝满意的微笑。他眼中闪着的亮光,让绮云想起了自己看到羊羮时的那种光,不由心底泛起了丝丝寒意。 她们两个说起这件事是十分兴奋,其他两个男生完全是插不上嘴,只能干瞪眼看着她们,餐馆里面由于都比较吵,所以这边的动静也没有引来多少的目光,不过我和胖子的目光倒是落在了他们那边。 “王上,怎么了?”绮云心一跳,木然抬眸看着他。他瞳孔的颜色加深,眩惑得如一泓古幽深潭。 “后来他们走了,我从电影院出来,想回餐厅拿记事本,可我看到……马浩正拖着严丽君往船尾走。”水雅说道。 就这样,石昊静静而立,任由一团朦胧与洁白的光辉流淌,将石毅包裹住,然后骨头发出龙虎和鸣的声音,显然完好无损了。 我转头看了甄蛮儿一眼,只觉得胃里一阵排上倒海,我推开冷墨琛的手,对着一旁呕吐起来,可惜,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白虎护法二话不说,长剑一挥,顿时一缕剑气就飞了过来,凌厉的剑气如同闪电般袭来,我甚至能够感受到这剑气划破皮肤的感觉,我真的是一点法力都挤不出来,否则我是不可能这般坐以待毙的。 “后头议事厅……”苏氏不等婆子说完,扔下一块杭绸,甩着帕子急急往后面去寻赵氏。 “你,怎么了?”宝贝锁眉,想看他却没办法扭头,只能抬手轻轻『摸』到了他侧脸和一鬓的柔软发丝。这种温柔的抚『摸』使他顿时心窝暖了很多,于是像个孩子般让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我微微眯着眼睛,玄空真人句句说话带刺,明显是对全真教这个道门领袖看不顺眼,想借此机会把全真教拖下水,他才能取而代之。 苏无恙一惊,她明明和他商量好了第二周就去办离婚手续,他这差出的,也就是说,她还要和他维系着夫妻关系一两个月? 突地,后视镜中闯入了另一个身影,她着急的冲出莫氏大厦,发现他们远去的车子,急忙追来。 受到夏阳的声波冲击,这庞大无比的魔殿不禁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震颤,只是在经过短暂的晃动之后,这座魔殿却又转而平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颇为令他意外。 第一卷 第24章 一个个全认错了 根本不容银发披肩的身影随着低吼,有何反应的动作,聚在一起的系主威压,径直将其击溃,令其在威压之下,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 因为这样的岗位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拿大价钱去买了,而为了作战的需要这样的位置又不能一直空缺,所以就算是不想让底层的士兵挤上来也都不行了。 “不用在打了,我们认输了,我也服气了!”其中一个至圣二重的强者,一脸无奈的说道。 “吓!”孟雄飞忍不住心叫了一声。嘴巴微张。面露惊讶。心想今天可还真是好死不死地撞到了枪口上。第一次出马就不顺。 叶起和紫枫鸣两人从虚空中跳脱出来,叶起踉跄着后退了三步,气息虚浮,眼神却凶狠如狼,他的右拳垂挂下来,软软地没有半点力气,不断地颤抖。 这一道金光包裹着无数的气运,无数的道理,无数的锋芒,叶起之前见过的任何攻击任何招式在它的面前都苍白如微尘,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别打了,别打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燕飞大声惨叫道,应该是坚持不下去了。 一道道拦截的身影,伴随着凶兽的低吼,和冲击而来的惩戒骑士厮杀在一起,飞跃纵横,卷起灭世的神威。 时到如今,地球人组织更是有了极大的发展,已经初步有了外星移民的能力,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执掌此处的那位伯爵级老怪,当看清一众人腰间悬挂的海象吊坠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骇然迎拜,没有任何的迟疑与考虑。 “剑云师叔好!”唐菲羽热情的对着剑云真人打着招呼,剑云真人一脸的惊异。不过到现在,终于是能够确认唐菲羽确实是情痴魔障的情况了。 雪球先是幽怨地瞥了司徒少恭一眼,随即目光定定地望着房间里的茶壶,无声地控诉着主子的见色忘义。 而他本人也是猛地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抱起她朝着屋里走去了。 更可怕的是,我明明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却无动于衷,一点行动都没有。 在无数人热血沸腾之时,也有人露出了冰冷的笑容,既然刑宇问鼎了三十三层,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获得了六代人王的传承,这一想法出现后,就使的一些人看向刑宇时露出阴寒之意。 玉孤寒武功不高。而且乐千雪是用足了力道。第一时间更新 他瞪大眼睛。也沒法说出话來。 这里并不是他们想象之中的枪械弹药,这里全部都是导弹的导弹头,也正是撞在在洲际导弹上的引发装置。 被蒋梦娆刚才那么一打扰,满园花园锦簇,暗香浮动,水凝烟却没有了欣赏的兴致,于是便回到了她所住的东厢院。 抓着郭锡豪的手,诺野从郭锡豪的手中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抬头看着郭锡豪却又发现自己和眼前这个如今在TY风云鹤气的大哥比起来,似乎从没有过什么交集。 虽然她和慕倾歌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这个男人对司徒少恭痴爱成狂,抓段扶苏也不过是想引她来这儿罢了。 分别近十年,他出落得高大威猛,模样也改变了不少,难怪第一眼没认出来,但又觉得面熟。 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她情绪游离的原因,她感觉脑海里有瞬间的空白。 “呵呵,温大人怎知自己他日不会沦为阶下囚?现在先熟悉一下成为囚犯的感觉,以后来真的时候,也不至于紧张失禁。”司徒映风负手一笑,没有下令士兵们撤离。 夏初晓看向言以珩,并没有从他眼中看出他对潇妤澜做这件事的愤怒,或者其他情绪,他俊美的脸上波澜不惊。 十七无法回答,她的确如玲珑说的,奉华斥责她,她并不会睡不着,也不会为了奉华失眠很久很久,玲珑心里装满了他,比之自己过之而无不及。 凤凌泷缓步走近她,面上是一贯的镇静,双眼却目不转睛地望着祁千仪。 期间,陈夕瑶来看望过我一次,她把这几年想说的话全都对我说了出来。 吴娘被打的发蒙,缓过神来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还得一直假笑着装没事,转身和姑娘进青楼了。 两人拍了照后,直接去了街道办。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街道办刚开始上班,连个排队的人都没有。 夏初晓记得言以珩交代过莫问,如果言以庭对代地有什么动作就去找言以卿,那言以卿的人都来找他们了,该不会是这事吧? 被一个厌烦透顶的男人拿枪指着打招呼,纪雁雪自然不会真的傻到再纯粹的把他当成昔日同窗,心思电转,马上联想到潼关城里的满城搜捕,绝对和眼前极为狼狈的朱元章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