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赶走假千金?裁到大动脉啦!》 第19章 喻初晴长得亮眼是一回事,她左右坐着的两名少年,又是顶上乘的容色。 尤其是那杵着大锤的,格外好看。 仔细看,的确是一家人,眉眼有几许相似。 “咳咳!”萧风岚眼角的余光盯着萧景明呢,发现他看向喻初晴那边看得专注,假性咳嗽。 萧景明回过神来。 他试探性地放话:“太子在看谁呢?那边好像有几名适婚女郎,殿下尚未选太子妃,莫不是有上心的了?” 萧景明倒也没有难为情,微微一笑,道:“的确有留意的。” 萧风岚脸色一黑。 好他一个太子爷,今天敢说出“有留意的”四个字,来日就敢说“求父皇赐婚”! 不行,万一被这小崽子抢先一步,那他怎么办? 他目光放在坐在堂上认真听讲的喻慕文身上,寻思着:要不,我先跟舅子处处? 他心思散漫,那边,梁实吩咐走流程。 国子助教开始讲规则:“请六位先生,每人现场出一道文题,放在抓阄箱里。随机抓一题,请诸位学子就此题作文!作文时间一个时辰,时间结束后尚未交卷的,视为弃权!” 只有喻慕文一人没有书僮。 一个时辰,做出一篇能打动国子监顶层六人的文章,磨墨都靠自己? 他这怕不是卷子都交不上? 很快,考题抽出来了:“以春为题,作一篇关乎社稷、针砭时弊的文!” 一众学子开始绞尽脑汁。 倒也并非只有桑怀盛是个草包,其他家也有硬塞来的——主打一个“万一呢”。 踩狗屎运也并非绝对没可能,对吧? 参加较文大会的总共有二十九人,至少有五六个,从一开始就在抓耳挠腮、咬笔头、抠指甲,然后东张西望,很忙的样子。 桑怀盛就不一样了。 他看了要写的文题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始刷刷刷写起来。 只是,他时不时要盯一眼左侧的喻慕文。 看席上,喻今歌一直盯着呢,见状转头跟喻初晴交头接耳:“姐,我怀疑桑怀盛要干坏事!虽说三哥一力降十会,但如果他使阴招……” 喻初晴不担心喻慕文的文才,但—— 人一旦愚蠢,能干出来的坏事,绝对能炸裂到正常人的想象! 所以,她不但盯着桑怀盛,还时不时看一眼隔壁的南阳侯父子三人。 桑家除了老二念书这方面的确是有点天赋,其他人完全没点这个技能。 但! 外人不晓得,南阳侯还能不知道吗? 他却满怀镇定,好像他小儿子肯定能考过一样,不令人生疑吗? 主审席上的八人,也各有各的看法。 萧景明时不时看一眼喻初晴那边,偶尔看一眼堂上鹤立鸡群的喻慕文。 萧风岚倒是不看喻初晴了,而是死盯着萧景明,满脑子都是戳小人! 国子监的几位,除了梁实外,其他人都如坐针毡。 一个时辰,怎么这么久啊! 时间悄悄流逝,美人二哥杵着铁锤在打瞌睡——他是真不爱读书,仅限于识字。如果不是父母强势逼迫,他大概连认字都不想。 喻今歌年纪小,对世界充满了好奇,更关心自己的三哥。 从国子助教说出文题后,喻慕文把佛珠盘好,放在书案右上角。 他磨好墨洗好笔,厉害的都写好几行了;他铺好纸,别人都翻页了。 但,他开始提笔后,便没有再做任何停顿。 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从第一个字开始一气呵成,像是不需要思考的一样。 约摸半个时辰后,他放下笔,扶着袖子举手。 国子助教震惊地走过来,低声跟他确认:“写完了?” 喻慕文颔首。 国子助教又问:“无需检查?” 喻慕文摇头。 考卷收走了,他坐在原位。 虽然文房四宝是国子监官方提供的,他还是将笔洗干净挂在笔架上,又把砚台上剩余的一点墨清理掉。 剩的不多,他甚至连自己写完一篇文章需要多少时间、所用多少墨都估算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怕学霸考高分,就怕学霸会控分!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把佛珠拿在手里,一百零八颗念珠,在他手上盘了三圈。 他站起来,朝上方的评审团成员拱手作揖,打算退场。 不料,就在这时候,他身上突然掉下来一本小册子! 现场很安静,声音有点大。 国子助教迅速回头,见那册子捡起来。 他都没翻开,满脸震惊地看了喻慕文一眼,旋即快步走到评审席,将册子呈上,道:“殿下、大人,喻慕文疑似带小抄!” 尽管声音不大,却因为较文现场太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宛如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顿时炸开! 听到自己孪生弟弟的名字,打瞌睡的锤子美人猛地清醒过来,瞪大眼睛。 喻今歌傻眼了:“怎么可能!” 桑怀志一看,乐了:“哈哈,沾妹妹的光才得进国子监,结果就是这种德行?在修德堂干这种缺德事儿?” 喻今歌一听就忍不住怼:“德行最差的人,难道不是阁下吗?” “你!”桑怀志怒了。 桑怀安扯了扯他的袖子,喝止道:“别在国子监惹事,出意外父亲和我,都兜不住你!” 这下,桑怀志不敢说什么了,哼了一声闭嘴。 喻初晴的心反而放下来。 不知道对手要干什么,才是可怕的。但既然对方出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南阳侯府不作死,她想找机会逐一突破,都很难啊。 她面容平静,道:“且看三哥如何应对。” 除了大哥还没见到本人,目前为止,家里武力值最高的是二哥,智商最高的是三哥。 如果这种小场面就能为难他,这个家的上限也不会高到哪儿去。 何况,萧风岚还在上面坐着呢。 即便是太子不帮她,萧风岚要是袖手旁观,那他俩就分了! 第20章 梁实看向萧景明:“殿下,您看如何?” 萧景明面色平静,道:“国子监的事,孤不便插手,梁祭酒可自行查证!” “是!”梁实转头看向喻慕文:“你怎么说?” 遇上这样的事,喻慕文也是不慌不忙,平静说道:“这不是小抄。” “却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梁实说的话很公道,毕竟在场的见证人那么多,事实无可否认。 喻慕文依旧冷静,甚至他还为他人着想:“太子殿下、王爷、祭酒大人,学生没有必要带小抄。” 他恭敬作揖:“为不影响其他考生,还有半个时辰的作文时间,若诸位同意,学生可以在列位主审官的眼皮底下,重新作一篇文章!” 众人震惊了。 还有这种自证方式? 喻初晴笑了。 最怕陷入自证陷阱。 喻慕文根本不想着自证,而是选择重新洗牌——用实力打脸,告诉他们:我根本不需要作弊! 梁实捋了捋胡子,扫了一眼喻慕文交上来的卷子,呈上给萧景明,道:“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手里这篇文章,虽然只看了前面几行,就已经很叫人惊艳了! 可作文之人竟轻易放弃这篇,愿意重写? 萧景明看了一眼,还没开口。 倒是萧风岚抢先道:“本王看,可!” 他眸光掠过人群,落在喻初晴脸上,心道:我要是敢说不可,晚上肯定要被踹下床!开玩笑,我能说不可以么! 萧景明颔首:“皇太叔说得对,准了。” 于是,梁实道:“重新搬一张书案来,就放在老夫面前,我等亲自盯着他写!” 喻慕文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道:“学生可以接受盘查,确保身上没有带任何其他疑似小抄的物件!” 众人又是愣住。 他竟然主动要求搜身?!!! 只要不是心怀鬼胎之人,不免都信了他说的“那册子不是小抄”这一点。 萧风岚一笑,道:“这样坦荡的一个人,明明太子都允他直接进国子监了,何必带小抄?太子,你说是吧?” 萧景明颔首:“皇太叔所言极是。” 这话,也是提醒了众人。 但事情走到这里了,喻慕文想要重考。 没人来搜他的身,他干脆自己将外衫脱了,只穿着贴身的直裾里衣,并且把袖子都挽到了肘部,然后坐下,把鞋袜也给脱了放在一边。 众人:好狠一男的! 长得斯斯文文,白面馒头一样软绵绵的模样,行事手段竟然这样刚! 梁实眼里都是欣赏,问:“可需要找人为你研墨?” 初晴的哥哥不一定都有本事——譬如侯府那几个就没有,但初晴认为有本事的,那就一定有! 喻慕文欠首致谢:“多谢祭酒大人,不过,不必了。” 他将佛珠盘好郑重放在案上,重新开始研墨、铺纸、洗笔。 到此时,时间只剩下三刻。 但他仍旧不慌不忙,将每一步都做到位。 长得俊秀、举止优雅,胸有成竹、从容不迫。 跟家里兄弟一起来的,有不少贵女,目光几乎都聚焦在他身上。 但见他只穿着里衣,个个又娇羞地拿扇子捂住脸,眼神还是忍不住往他那边瞟。 喻初晴根本就没紧张过。 至于喻尚武,见弟弟重新开始提笔,他又重新进入神游时间,杵着锤子闭上眼睛,秒睡! 喻今歌傲娇地道:“也不看看,是谁的三哥!” 时间很是紧迫,终于到了最后的交卷时刻! 国子助教说道:“诸位学子,请放下你们手中的笔,起立!” 喻慕文放下手里的笔。 却并非写完最后一个字,而是—— 他已经将笔洗干净了! 人也站了起来,将平整叠放在一旁的外衫鞋袜重新穿上。 有条不紊做好一切后,他弯腰把佛珠重新盘在手里。 别人的卷子是几名助教统一收的,但喻慕文的,是萧风岚下来拿的。 他拿着新写的这一份,跟方才交上去的那份放在一起比较,挑眉道:“后面写的这一篇,稍微简短了一些,但字迹跟前面的还是一模一样啊。” 一点都没有乱,可见作文之人根本不受变故影响。 他招手让其他主审官都过来看一眼,一众纷纷点头。 两篇文章送到了萧景明面前,萧风岚笑得醉人:“太子啊,今日的事,只怕是有人故意挑事儿!” 喻慕文站在原地,虽然不明白逍王为何要帮自己,但有台阶下不抓住,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他当即拱手作揖:“恳请太子殿下,还学生一个清白!” 文章简短,众人很快就都看完了,萧景明也浏览了一遍。 “殿下,恕臣直言。”司业李大人说道:“这样的才学,根本不需要带小抄!” 他眸光发亮地看向喻慕文:“慕文,你可愿意入老夫门下?” 梁实急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干什么干什么?偷跑抢人是吧!” 两人跑题了。 在一众目光都注视着这里的时候,萧风岚忽然一声轻笑。 “方才大家都没看仔细。”他把那“小抄册子”拿了过来,道:“你们管这种叫作弊小抄?” 册子往讲台上一扔! 李司业捡起来一看,震惊无比:“这这这……这不是医学手札吗?咱们又不是太医署考试!” “拿医学手札,抓国子监考生作弊?”萧风岚脸色猛地一沉:“你,捡起册子压根都没翻开,一口咬定喻慕文带小抄,该当何罪!” 他的手指,指向了国子助教! 第21章 太子在此,被逍王那么一震慑,国子助教扑通跪了下去:“学生冤枉啊,王爷!” “哦?”萧景明将那册子放下,面容冷肃:“孤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 助教急切地道:“学生只是为保较文大会的公正,捡到了这册子便立即报给祭酒大人,说疑似小抄,并没肯定这一定是小抄!” 萧风岚嗤地一笑:“哦,玩文字游戏呢?” 喻初晴自然也是看着这边,眸中带着一星笑意。 她敢打包票,在喻慕文重新写文章之前,他就已经发现猫腻了——不,或许在国子助教将这本小册子呈上、禀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不对劲! 这狗东西别的不敢说,洞察力是可怕的。 好比在床上,但凡她有一点不高兴、不舒坦,都不用她说,他很快就能发现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跟他玩地下情这么久! 国子助教不敢多言,只是磕头:“恳请太子殿下明鉴、请王爷明鉴!” 哪怕是太子在,据理力争还是敢的。 可,但凡知道十六皇叔品性的,谁也不敢挑战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萧风岚跟太子同一年生,送走了他的父皇、与先皇——他的皇兄,从皇子成皇弟、再成了皇叔。 可以说,他是当今皇帝看着长大的,偏还是皇帝的长辈! 只要事态不太严重,所有人都会对他睁一只眼闭只眼,养出了一只混世魔王! 他转头看向萧景明,道:“这是梁祭酒的场子,太子,是不是全权交给梁大人处置?” 萧景明本也是这意思:“皇太叔言之有理。梁祭酒,你的人,便你来查吧。” “臣遵旨!”梁实手段老辣,先问喻慕文:“这册子,是你的么?” 喻慕文应:“是舍弟的。他近些时日想入医道之门,学生便为他寻了这本册子,尚未交给他。” “嗯。”梁实颔首:“这册子既不是作弊之物,重点便不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那助教,斥道:“刘通有陷害考生之嫌!暂除他国子助教的职务,彻查!” 说的也是“嫌疑”,跟刘通先前说的一样。 刘通被拉了下去,国子监自有国子监的问讯手段。 梁实又道:“刘通所言,喻慕文带小抄作弊,此事并不存在!待查明真相后,国子监会出公告,不会容许任何违法乱纪之事,在国子监发生!” “既然清白了,那就……开始较文吧!”萧风岚重新坐回去,眸光懒洋洋地扫过堂上的众人——主要是想多看他家晴晴一眼,又不能太明目张胆。 唉,他想要个名分,怎么就这么难! 本想让喻家人抓住,替他做主。谁知这条路也被她封死了!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萧景明,心情更阴郁了:唉,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个情敌,利用身份之便故意接近晴晴! 重点是:喻初晴对太子的态度,比对他好! 萧景明道:“梁祭酒,继续吧。” 梁实应:“是,殿下。” “出了一点意外,但不影响较文大会的进行。所有人,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较文大会,顾名思义便是现场随机出题、现场作答、现场公开比较。 “那便先从喻慕文的文章开始!” 梁实看着这两篇文章,脸都兴奋红了,道:“老夫亲自来念!” 两篇他都念了,听完全场鸦雀无声。 即便是同场考试的对手,都不得不承认:大才!好文! 南阳侯府的坐席上。 桑怀安震惊地看着喻慕文,又转头看向喻初晴:“他不是在慈安寺念书的吗?为何不曾听闻他的名声?” 慈安寺收留了很多贫苦人家的学子,每个月只需要交一点香火钱,就能得到一个住宿通铺,并且拥有清静的读书环境。 历年来,也是有过不少出名的才子。 喻慕文有这样惊艳的文才,为何从未有人传出去过? 喻初晴唇角一勾:“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但凡有点成绩就恨不能昭告天下说,道爷我成了?” 桑怀安气息一窒。 “我二哥品性高洁,不追名逐利。”喻今歌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傲娇地道:“若非我姐说希望他参加科考,他都不想冒头!” 喻慕文有文才,但他根本不想科考。 到目前为止,他连童生都没考! 现在,就直通车进国子监了,而且,很可能拜在梁祭酒、李司业门下! 喻初晴幽幽说道:“有些人蝇营狗苟,不过寸功。有些人惊世绝伦,却淡泊名利。就问你气不气吧?” 她的笑容,仿佛硬生生在桑怀安脸上抽了一耳光! 气吗? 当然气! 气死了都! 但他看了一眼上位的萧景明,多大的脖子都能拧小! 太子今日特意走这一趟,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较文大会? 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因为喻慕文的事? 而喻慕文的事,在太子的眼里,就是喻初晴的事! 他看向南阳侯,低语:“父亲,太子殿下对初晴,是相当关注。” 话说得委婉,却已经足够让南阳侯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做梦都想攀附皇家,但他只有一个女儿! 今上虽然身子骨硬朗,但也年过不惑,后宫安稳,若将女儿送进宫,很难出头。 他便寻思着,在亲王中找对象。 结果,喻初晴手段太狠,根本由不得他做主,但凡他找上的对象,她都敢亲自登门去,不怕得罪人直接拒绝结亲。 害他在同僚之中丢尽了脸面! 这也是他极力想把喻初晴赶出侯府的主要原因——他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女儿! 可现在—— 太子尚未选妃,那位十六皇叔,不也是未婚么? 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桑雪脸上:喻初晴反骨不听话,可桑雪却听话啊! 第22章 桑雪认真关注着堂上的品文大会。 其实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 都是青年才俊就算了,还全都是三品以上门第的! 她也十七了,尚未订亲,刚回侯府本以为父母会管上。 可这几日侯夫人为了账本弄得焦头烂额,南阳侯则是被喻初晴的事气得根本顾不上其他。 无碍,康亲王世子虽然身份高,又怎么高得过太子去? 这位太子长相优秀,气宇非凡,是人中之龙的存在。 不说做太子妃,只要沾上一点,做个侧妃、甚至侍妾夫人,将来他登基当了皇帝,那都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不得不说,父女俩不谋而合。 南阳侯侧头,在桑雪耳边低语。 桑雪愣了下,便重重点头。 堂上,喻慕文的文章,当之无愧被选中,他正在被梁祭酒与李司业二人争夺。 梁实气不过,跑过来拉喻初晴:“是你二哥,你来说,让他跟谁!” 喻初晴走到喻慕文身边站定,笑道:“是我二哥,难道不该由他自己做主?” 梁实哼哼唧唧地道:“老夫瞧他的意思,怕得罪人!” 喻慕文微微一笑,“学生并无此意,跟谁都是一样的。不过舍妹刚刚找回来认亲,一家子都紧着她的感受。是以……” 他转头看向喻初晴:“晴晴帮二哥选,都听你的。” 喻初晴可没有选择困难症:“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 众人都是一惊。 还有这样的说法? 尤其是萧风岚,是一点儿也听不得这种话。 这话钻进他的脑子,自动变成:如果非要在他和太子之间选一个的话,她两个都要! 萧景明笑了:“永安,一名学生,怎么能拜两位师父?” “如何不能?”喻初晴不卑不亢,从容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梁祭酒和李司业都是令人崇敬的大儒,但梁祭酒书画一绝,即便是李司业都赞不绝口。而李司业则是棋道上成就更胜一筹,梁祭酒亲口所言甘拜下风!” 她俏皮一笑,道:“我二哥拜梁祭酒学书画,拜李司业学棋道。至于二位都擅长的其他术业,强强联手、双剑合璧,岂不美哉?” “哈哈哈!”梁实抚掌大笑:“说得不错!不愧是初晴,思路总是这样独辟蹊径,却又出类拔萃!” 他看向李司业:“老李,你看如何?” 李司业捋着花白胡子,点了点头:“可行。” 喻初晴笑道:“所以,二位先生不用再争了,家兄也可学到更多,岂非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两个小老头便恳请太子与十六皇叔做见证,当场收下了喻慕文这个学生。 萧景明看着喻初晴的眼里,全都是光芒:“还是你有办法。” 喻初晴倒不自傲,淡笑道:“为我二哥谋福,断头残腿都要上!更何况,无论是梁祭酒,还是李司业,都是最可爱的人,不会要我肝脑涂地的!” 不得不说,她当真是深谙语言的艺术,这一番话,把两个老头哄得乐不思蜀。 若要问她怎么会这些的,她就有话说了——霸总的冤种医生朋友,有多难做,此类网文阅读量但凡上十本的,分分钟都能感同身受好吗? 既然喻慕文已经拜师了,喻初晴便没打算继续看其他人。 梁实疼爱她,怕她累着,便招呼自己的学生:“季然,你带师弟他们去歇息。” 季然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文质彬彬的。 梁祭酒桃李满天下,他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他很是知礼:“慕文师弟的号房,这几日已经整理好了。师弟可直接住进去,我带你们过去。” 季然跟喻初晴也很熟悉了,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喻初晴跟他有说有笑的。 后方,有几路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思各异。 萧景明:初晴真乃奇女子,诸多男儿都比不上她! 萧风岚:哼,又勾搭野男人了! 南阳侯:从前怎么不知道她如此八面玲珑? 桑怀安:这条关系绝对不能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拉住她,才能为自己谋前程! 桑怀志:小贱人真不要脸,怎么样才能弄死她? 桑雪:为何她都被赶出侯府了,却还是这么耀眼?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凭什么!如果她死了…… 这些,喻初晴自然不知道。 较文大会后续也很快,不是绝佳美文完全没有鉴赏的必要,直接淘汰了。 二十九人,当场录取的只有九人。 重点是—— 桑怀盛选中了! 听说了这个消息,喻初晴震惊:“几位先生断然不可能看走眼,能入得了他们眼的文章,必定是写得不错的。但——不是我看扁桑怀盛,五年来我一直盯着他的课业,很是清楚,他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准!” 她不会怀疑国子监作弊,那就只可能是桑怀盛作弊了! 同样都是她的弟弟,喻今歌难免要去比较比较:“姐,你花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怎么他就一点出息都没有?” 明晃晃的酸。 喻初晴不由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不是要学医了吗?我亲自带你,总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中二少年傲娇地把头一撇。 喻初晴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桑怀盛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很可能是桑怀安押题、还押对了!” 说得这么清楚,美人二哥听得很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文章可能是桑老二写下来,让桑老四背的?好哇,他们故意栽赃三弟作弊,实际上是他们自己作弊!” 喻慕文很清楚:“但,这种法子是没办法当场揭穿的。” “嗯。”喻初晴也知道:“只能让他先入国子监了。三哥,以后你们都在这里,要多加小心,别着了他的道儿!桑怀盛蠢,但桑怀安可阴得很!而且,智者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这说法,让喻今歌没忍住,噗呲笑了。 一旁的锤子美人愣了愣:感觉有哪里不对? 喻慕文手中佛珠一颗颗捻过,颔首:“放心,我理会得。” 较文大会结束的时候,刘通指控喻慕文带小抄作弊的事,也查明了。 第23章 听说查到了,喻初晴一行人朝积善堂去。 途中,喻今歌问:“所以,小抄也是桑老二准备的吧?” “必定是他。”喻初晴十分肯定:“幸亏三哥警觉,早做安排!” 喻慕文唇角勾着一丝和煦的笑意,看上去整个人清新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个味道:“坐下后,我就防备着有人使坏。在桑怀盛悄悄把一个册子塞过来,便假装不知。待他专注作文时,换成了给小弟的医学手札。” “还是三哥厉害,这要是换了我,肯定要着道儿了!”喻今歌崇拜地看着喻慕文,又转头对喻初晴说道:“姐,三哥厉害着呢,你就放心吧。” “嗯。” 他们很快进入积善堂。 一进去,就听得梁实义正词严地道:“今日,恰好太子殿下与逍王都在这里,便请二位做个见证!刘通收人钱财,公然在较文大会上陷害学子作弊,品行低劣、不为国子监所容!即日起,逐出国子监,日后所有国子监举办的文坛集会,皆不允涉足!” 被国子监这样惩处,相当于刘通这个人以后想要在读书这条赛道上谋前程,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他甚至别想在帝京混下去! 喻初晴走上前去,先是对姓萧的两位行了一礼,旋即问梁实:“老师,问出来是何人贿赂他的么?” “没有。”梁实摇头:“他说是在自己的号房里看到一封信,和五十两银子。并不知是何人所为,但近期他母亲病重,需要大量银子买名贵药材,他寻思着做这件事不费什么功夫,便咬牙收下了!” 喻初晴挑眉,问:“信呢?” 梁实把信拿出来,叹息道:“没用。这一看就是左手写的字,歪七扭八。墨是最常见的、纸也是最便宜的。老夫已经认真审视过,也让两位殿下,以及其他教授都看过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将那封信来回翻了一遍,喻初晴也没看出来什么,递给喻慕文。 喻慕文看完,道:“老师说的是对的。” “罢了,就这样吧。”喻初晴与三哥对视一眼,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哥,你一战成名风头大盛,日后在国子监一定要小心。” 梁实一听,立马吹胡子瞪眼:“老夫罩着呢,谁敢动我的学生!” 喻初晴面色平淡,眸光冷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这话,让梁实顿时无言以对。 权势再大、能力再强,也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师生俩说话之时,旁边站着的俩尊贵的主儿,目光都放在喻初晴身上。 萧景明说道:“国子监有梁祭酒,永安,慕文若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了。” 喻慕文何其敏锐的一个人,尤其是萧景明那直白的欣赏目光,让他心里直打鼓。 他垂眸,认真审视喻初晴。 还好,他家妹妹好像那没开窍的单纯少女,没接收到太子的信号! 平心而论,他不希望妹妹当太子妃——荣华富贵,也要有命享受,不是吗? 她高嫁上面,将来受了委屈她都无法说。 因为说了没用,除了让娘家人心里难受,又能做什么! 在他思忖间,萧景明又转头看向一直跟在后方、拎着大锤默不作声的喻尚武,又道:“尚武也是,过几日进东宫,若遇上什么事便可直接来找孤。孤不敢说,东宫不会有恃强凌弱的事发生,但一旦孤知道了,自会公平处置。” 被点到了,喻尚武连忙抖擞了精神,道:“谢殿下!” 喻初晴笑了下:“多谢殿下。” 还别说,美人二哥不太爱动脑子,爆发型的脾气。不招惹他的时候,他是很能逆来顺受的。 这类人,适合做下属,听令行事就行。 而喻慕文这种,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是领导型谋略人才! 萧景明很想跟她多说一些话,但碍于人太多,最后也只是保守说道:“你是孤的救命恩人,照看你的家人,都是应该的。” 喻慕文淡淡说道:“晴晴救殿下,本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殿下已经给了这么多赏赐,天大的恩情也够了。” 萧景明微微一愣。 身为储君,他能成长到现在,又怎么可能听不懂这点言外之意? 是他太明显了吗?引发了初晴兄长的不快? 萧风岚早就看萧景明不顺眼了,恨不能给俩眼泡。 没想到,他舅子直接跟太子对上了! 妙! 但他没高兴多会儿,喻慕文又转过头来对他说:“逍王殿下,今日之事多得你为学生讨公道。过几日县主府乔迁,学生会给您送请帖。” 算是回应了萧风岚先前跟喻初晴讨要喜帖的事! 萧风岚:“……” 什么意思? 舅子不喜欢他,要阻拦他和晴晴在一起? 那必须不行! 他咧齿一笑,上前一步,哥俩好地揽住喻慕文的肩膀,笑吟吟地道:“喻兄,今日你拜师大喜,我们去喝两杯?听说你跟本王年纪相仿,肯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喻慕文:“……” 这位逍王也太没有边界感了! 他历来不喜欢人触碰自己,还勾肩搭背! 见三哥手中的佛珠捻得飞起,喻初晴赶忙上前,把喻慕文从萧风岚的魔爪里解救出来。 她站在中间隔开两人,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了,逍王。家兄专心读书,不适饮酒!” 晴晴终于站过来了,萧风岚心里得意,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那……永安县主跟本王喝两杯?” 一个大锤子从他们俩中间劈下! 喻尚武杵着锤子站在他们中间,隔开两人,道:“听说男人找姑娘家喝酒多半想占便宜,敢问王爷,是吗?!” 萧风岚:“……” 这还不算,喻今歌也防着他呢,上前拉住喻初晴,道:“姐,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回去了?耽搁太久,爹娘会很担心的。娘一担心就会哭,爹就会揪心,然后我就倒霉了!” 萧风岚:“……” 傻子也看出来了! 她家兄弟,集体不待见他! 他瞪大双眼看向喻初晴。 那眼神,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碎掉了! 第24章 喻初晴看了一眼,就没敢多看。 这么多人在,她还不想公开! 她回应喻今歌:“好,我们回去吧。” 萧景明不想她就这么走,看向喻尚武:“尚武,不日你便要跟孤做事,提前熟悉一下很有必要。” 他看向喻初晴,询问:“你说是吧?” 说来说去,就是想把喻初晴留下。 但萧风岚就不乐意了——有别人在,不如回去偷偷私会! 他张口道:“太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开口留人,永安县主难不成还敢说个不字?她心里一万个想回家,却还得碍于你太子的威严留下来!” 萧景明蹙眉,看向他皇太叔。 好像有哪里不对? 最后,还是梁实居中调停:“尚武的确有必要先熟悉以后的差事,慕文留下,陪老夫和李老头一块儿用晚膳。初晴,就与你小弟回去吧,莫要让父母挂心。” 老头子看着爱徒,笑得眼睛都是眯的:“你这刚认回来,要多花点时间培养感情,不然过阵子你嫁人了,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啦!” “嫁人”这两个字,实在敏感。 三兄弟都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喻今歌还小,喻尚武一根筋,喻慕文蹙眉。 刚认回来的妹妹,岂能便宜了外头哪一个狗东西? 不行,将来无论谁要娶他们家晴晴,父母兄弟,每个人出一关,过不了的门都不给进! 而萧景明,下意识看向喻初晴。 他是知道她不愿意做太子妃的,但总觉得不甘心,看向她两个哥哥:“不知未来谁能有这样的好运,能得初晴青眼。” 公众场合,先前他一直拘礼喊的封号,提到敏感词,他就忍不住直接喊了名字。 萧风岚唇角抽了下。 站在太子后面的他,很想对准太子的屁股踹两脚! 喻尚武什么事都很随意的,提到这个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精神百倍地道:“我们晴晴也并非一定要嫁人不可!” 他转头问:“是吧,晴晴?” 喻今歌忙不迭同意:“我也觉得!要不——姐,以后你招赘吧!” “我看行。”喻慕文轻轻点头,头一次觉得小弟聪明! 萧景明吃了软钉子,难掩失望。 萧风岚倒是眼睛一亮,立即看向喻初晴,一双勾魂眼仿佛都在说:我可以我可以!看我看我! 但显然,喻初晴没接收到他的信号,开口辞别:“那……初晴便带小弟先告辞了!” 离开国子监,喻今歌时不时看一眼自家姐姐。 “姐,寻常人家姑娘嫁人都早,你……没有这种打算吧?” 他想的不多,主要是不希望她刚认亲就要离开。 喻初晴十分肯定:“不会。” 中二少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转而道:“太子殿下对你似乎很好?但那也正常,毕竟你救过他。人倒是很好,就是位置太高,万一欺负你我们都不好讨回来。那位十六皇叔……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风流浪荡子的感觉,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接触!” 喻初晴:怎么办,已经负距离了。 嘴上道:“别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卖黄金的心!” 刚过转角,听得一声嘲讽:“当自己镶金边么,还臆想太子、逍王想娶你?哈,桑初晴,你这弟弟有没有长脑子啊!” 是桑怀志、桑怀盛。 儿子进了国子监,南阳侯应该大喜过望,肯定要大肆宣扬,不可能还留在这里。 而惯于汲汲营营的桑怀安,到了国子监,肯定要削尖脑袋去经营关系。 太子和逍王身边人太多,他插不进去,但国子监里大能太多了、有潜能的也遍地都是! 不见桑雪,喻初晴觉得有点奇怪。 喻今歌听了桑怀志的刻薄话,中二少年的气性立马上头,张口就开始喷回去:“嚯,我没长脑子。你倒是长了一万个脑子!你好聪明啊,读书读书不行、练武练武不会、赌博赌博输钱!南阳侯府没给你输光,这家底可真厚呀!” “噗呲!”听到最后一句,喻初晴没忍住笑了。 南阳侯府家底厚,绝对是她听过最好笑的话! 姐弟俩一个脏字儿不带,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桑怀志勃然大怒:“你们……” “三哥。”桑怀盛拉住他的手,“你别冲动。先让他们得意一会儿,乡巴佬能有多大出息。我等着看,过段时间她只怕就要哭了!” 说完,拉着桑怀志走了。 喻今歌一懵:“怎么就走了?我还没吵过瘾呢!” 喻初晴眸光一转,没回答,反而高深莫测地说了句:“我原也没想过斩尽杀绝,但……是时候了!” “啊?”喻今歌一脸疑惑:“什么?” 喻初晴拧了拧他的脸蛋,笑眯眯地道:“没事,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她转头吩咐:“合欢,让覆雨去看看,桑雪去了哪里。” 按理说,桑雪认回了亲人,肯定是要培养感情的,但她却单独行动了,这不合理。 真相只有一个——她在搞事儿! 但,不能因为这些渣滓,影响了她正常的生活。 所以她直接带着喻今歌回家了。 永安县主府。 姐弟俩回来的时候,喻惊鸿坐在厅里刻手镯。 家里境况不同了,除了老大孩子们都在家,这几天他都没去杀猪,想多花点时间来陪陪家人。 吃了喻初晴开的药,白婉蓉病好了,但当年丢了女儿让她大受打击,后来又拼着生了喻今歌,体弱是需要长期调养的。 她此时在厅里拆礼盒。 看见他们回来,忙道:“晴晴,你看这些都是京里的权贵门户送来的,说是他们能参加较文大会的谢礼。” 又指了指另一堆:“这些据说是选中进国子监的送来的,好像更贵重一些,管家都登记礼簿上了。你看,若是不收的话,就退回去。” 喻初晴挑眉:“放着好了。既然送来了,就都收下。” 她这个娘体弱多病,看起来柔柔弱弱、空有美貌的花瓶一只,但从这上就可以看出来,是会打理庶务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侯夫人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被父亲pua,嫁人后被张符pua,看起来精明,实则懦弱。 白婉蓉迟疑了一会儿,道:“都收下呀?万一有你不想来往的呢?” “没有。”喻初晴淡笑:“除了南阳侯府,帝京就没有我不来往的门户!” 只要不得罪她,主打一个和气生财。 得罪了她,那就核气生财! 总之,都要生财的。 四口聊了会儿,说了白天的事,夫妻俩都很高兴。 旋即喻惊鸿又提起县主府的匾额已经送来了,日子也挑好了,便在五天后! 第26章 喻初晴轻易不敢招惹萧风岚,不会挑衅他这方面的威严。 但也有例外。 好比这一次。 结果无一例外,以她浑身腰酸背痛为代价告终。 她浑身汗湿,每一条筋都感觉被弹橡皮筋一样拉扯过了,像条废狗一样躺在书房的小榻上,动弹不得。 从书桌上,转战到小榻上;萧狗突发奇想,非要将她扛到了窗台上,让她差点被人发现的刺激;最后她实在站不住了,又回到小榻上。 后面她记不得了,像一滩橡皮泥,随他任意捏圆搓扁。 合欢木棉送了温水过来,萧风岚便拧着布巾给她擦洗,打算弄干净了把她送回寝房去。 “萧风岚。”喻初晴忽然出声。 他一愣,见她仍旧闭着眼睛,“我以为你睡着了。” 换平时搞这么凶她早就睡着了,但今天她身体很累,脑子却意外地清醒。 她微微睁开一条眼缝,问:“最迟明年,皇帝一定会给你指婚了吧?” 本朝皇子满二十若尚未婚配,皇帝都会指婚的。 他虽然是皇叔,却也是跟太子一起,相当于皇帝带大的。 “嗯?”萧风岚给她擦完身子,又把干净的衣裳往她身上套,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道:“所以,要不我先提亲?咱们慢慢走六礼,婚期定在明年……好吧,后年也可以!免得皇帝突发奇想,拿我和亲!” 喻初晴没说话。 他又道:“以前你是不想让南阳侯府那帮兔崽子占便宜,可现在呢?” 她还是没吭声。 他突发奇想:“你弟不是想要给你招赘吗?我也可以的!带着逍王府的全部家当,嫁过来!” 喻初晴唇角一抽。 每次都这样,听他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她便再也说不出要分手的话了。 算了,用着很顺心。 绿茶小狗虽然又作又茶,但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关键是,床品好! “你以后在我哥他们面前,悠着点儿。”她难得说一句退一步的话:“即便是最一根筋的二哥,对你的观感都不好。” 她冲他坏笑:“你要是征服不了他们,我们俩也不可能谈婚论嫁。” 萧风岚一张俊脸全部垮了下去:“你是故意的。” 看着她,他好像要哭了:“故意给我希望,又故意给我设门槛那么高。你就是想抛弃我!” 他掐住她的细腰,哭唧唧地道:“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一个小妖精了!最近除了你家兄弟,你也没接触其他比我好的吧?” 眼瞧着他要长篇大论、洪水泛滥了,喻初晴难得好脾气,朝他勾了勾手:“凑过来。” 萧风岚凑了过去。 她在薄唇上亲了一下,道:“别作妖了,暂时对你还很满意。” 一句话打垮了绿茶小狗,又一句话哄好。 萧风岚又笑了,给她把衣裳讨好,趁机在她胸前啃了一口,道:“明日我又要去南陵了,这次去的时间会有点长。” “哦。”喻初晴没什么力气地任他抱着。 这厮又不满意了:“喻初晴,你冷酷、你无情!” 喻初晴想也不想接话:“你无理取闹!” “我怎么就无理了!”萧风岚差点跳起来:“虽说我没有名分,但我们都这样了,要求你记挂我,很过分吗?” 他又要哭了:“床上叫我卖力的是你,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是吗!” 喻初晴:“……” 就真的,离谱! “当初我护着我的裤腰带不让你扯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萧风岚一旦打开话匣子,那就宛如滔滔江水:“当时说得好听,说会对我负责的、会一生一世的,结果都是骗我的!哼,渣女!” 这点,喻初晴还真的无力反驳。 那时候情况有点特殊,她在花宴上,误食了别人的食水中了药。本来不是冲她来的,结果她药效发作。 她当机立断离开,不想,遇上了这位十六皇叔。 那时候她已经不怎么清醒,瞧见他姿色可人、端端正正的,一时走不动道儿了,便改变了要回去用药解毒的主意。 起初他抵死不从,后面他见她实在难受,就接受了,说次日就去南阳侯府提亲,为了把他搞到手她什么都答应—— 主要是当时神智有点不清楚了,而合欢木棉根本拦不住! 然后第二天,她就反悔,说可以保持相好的关系,但不成亲,如果他敢去侯府提亲,她就吞药自杀。 渣女的名号扣她头上,她真的不冤。 “怎么不说话了?”萧风岚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理亏的一个点,又道:“从前是因为侯府的人,我说帮你收拾他们,你又不乐意。现在好了,你都不姓桑了!所以你又是骗我的?” 喻初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搂住他又亲了一口,道:“以前是想脱离南阳侯府,但他们仅仅是自私自利,我也没想拿他们怎么样。可如今不同了!” 他们想要她的命,那她也想要他们死! “我可以……”萧风岚焦急想要开口。 一根手指压在薄唇上,喻初晴与他四目相对,道:“我要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却又看着他们在泥坑里痛苦挣扎!” 萧风岚不说话了。 “怎么?”喻初晴松开他,问:“怕了我吗?” “怕!”萧风岚扁嘴,弱唧唧地道:“我怕你不要我。” 喻初晴其实分不清他口口声声的爱,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难道,就靠一次又一次睡出来、日久生情? 但她的心始终有所保留。 世上男人多薄幸,相信男人嘴里惊天动地的爱,不如相信我是秦始皇! 不过,该哄的还是要哄。 她揉了揉他的下巴,想哄狗一样笑眯眯地道:“乖一点,我也不想要别的狗。毕竟其他狗子没你懂事,嗯……也没你强!” 萧风岚:“……” 见她实在是很累了,强打着精神跟自己说话,他便没再多说,只道:“等你乔迁宴后,我再去南陵。” 乔迁宴这一天,很快到来。 第29章 对于喻初晴的请求,萧景明自然是允的。 他也没让南阳侯府众人站起来,仿佛忘了这回事似的,显然有故意磋磨的意思,道:“你且说来。” 喻初晴不急不缓,语速慢悠悠的,说道:“这件事我虽然是当事人,可当年我刚出生,婴孩并没有记忆。那么,便让知情者站出来说话——” 她看向南阳侯,道:“你们一口咬定,是我娘有那龌龊之心,为了亲生女儿能够享受荣华富贵,用自己刚生的女儿换走了侯府嫡女。” “那一日你们逐我出侯府,说的是当年侯夫人在水泉山庄分娩,才给了我娘可趁之机。” “谁主张、谁举证!” “现在,请问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的确是我娘所为?” 高门大户,谁家没有一点秘辛? 但,南阳侯府这件十七年前的秘密,因为踩在了永安县主乔迁大喜、太子殿下亲自做主的基石上,精彩程度瞬间升级! 而喻初晴的做法,又叫所有人都很惊讶—— 明明太子是帮她的,随便找个由头,都够南阳侯喝一壶的。 但她,却给南阳侯府举证的机会? 南阳侯愣了下,仿佛抓到了时机,当即道:“那自然是有的!” 他一挥手,命人带了一行人上来。 本该很有气势的姿势,奈何他们还跪着,顿时显得滑稽无比。 但南阳侯本人是看不到自己的狼狈的,大声说道:“这是当年在水泉山庄伺候的下人,以及为贱内接生的稳婆!” 约摸七八人,纷纷跪下:“见过太子殿下、逍王殿下!” 萧景明面无表情。 萧风岚一挑眉:“怎么能不拜见永安县主呢,太子,你说是吧?” 他这插的一句嘴,倒是叫喻家多看了他一眼:他在帮晴晴嗳! 但! 还是那句话: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行人只得又朝喻初晴跪拜:“见过县主!” 喻初晴微一点头,看向还朝太子跪拜的老太太看去,道:“桑老夫人年事已高,百善孝为先,太子殿下仁善、尊老敬贤,不若允她站起来说话吧?” 方才骂她不孝不悌,现在她反手就打了回去! 但,她故意只让老夫人站起来,其他人还要跪着,岂非是对众人明晃晃的磋磨? 不少人在心中感慨:这位永安县主,手段了得! 萧景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桑老夫人免礼,起来说话吧。” 桑老夫人得以不用跪着,但—— 满地跪的都是南阳侯府的人,于她而言,喻初晴之所谓,何尝不是给了她重重一耳光? 她看向喻初晴,眼里都是怨怒:“初晴,你并非我桑家骨血,在侯府十七年,老身自问不曾亏待于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哦。”喻初晴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南阳侯府的人怎么都这样爱斤斤计较呢,原来是有传承的呀?意思是,桑家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要有回报的,就不能是单纯做好事吗?”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该跪着说话! 但她也无所谓,本来就不是出于心疼、也并非出于孝道。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罢了。 他们想要道德绑架她,她反绑架回去! 桑老夫人气息一窒,手中拐杖重重杵地,道:“你这不孝逆孙,白眼狼!” “先不说到底谁是白眼狼。”喻初晴不痛不痒地道:“现在,让你们的证人先行陈词吧!” 于是,水泉山庄当年的下人、以及稳婆,陆续陈述当年发生的事。 大意基本是:南阳侯夫人在水泉山庄分娩过后,力竭昏睡,产房内伺候的一名叫秋丽的丫鬟,趁着所有人照料夫人之时,将早就准备好的女婴与嫡女调换。守在外头的南阳侯见到的,便是喻家之女。但南阳侯不知,因为已经持续阴雨半个月,嫡女出生便放晴,故而给嫡女取名初晴。 当年十来岁的丫鬟秋丽,如今已经是中年妇人了。 她哭哭啼啼地讲述:“是喻家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要我这么做的!他们喻家当时很穷,便想出来了这丧良心的阴招,把自己的女儿放去南阳侯府教养,待孩子长大后再认回来,由此得以享受侯府嫡女带来的荣华,并可为其家中三子谋前程。一举数得!” 全程,喻初晴都没有打断。 喻惊鸿和喻尚武都有些冲动,几次想要打断。 但,两人一个被柔柔弱弱的白婉蓉拉住、一个被单手捻佛珠的喻慕文拽着。 至于中二少年喻今歌,反而安安静静听了下来。 直到秋丽说完,他忽然道:“有个疑点。” 十三岁的少年郎,有条不紊地点出问题的重点:“当年喻家很穷,却拿得出三十两银子给你换孩子!这一句本就自相矛盾!” 他哼哼说道:“三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诸位贵人大概不是很了解。但!普通农户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几两银子!我家是从爹娘生了我之后,为了改善家境,才做的屠户。也就是说,当初不可能有三十两银子买通你做这件事!” 他上前一步:“你在说谎!” 秋丽一口咬定:“我怎么知道喻家娘子哪来的三十两银子?反正就是她给我,让我做这件事的!” 喻初晴看向白婉蓉:“娘,你来说吧。” 白婉蓉在丈夫的扶持下站了出来。 第30章 白婉蓉先是柔柔地朝太子、逍王行了一礼,才道:“十八年前,我们喻家还并不在光明村扎根,而是一家几口一路游山玩水。” 她缓缓讲述:“到了帝京之时,我怀了身孕。于是,我家相公便租借了光明村的一家农户,一家五口暂时落脚,打算孩子生下来后,养到一岁了再返乡!” “但是!” “谁能想到,我分娩当天,相公请不来稳婆。据说村子里的稳婆都被请走了。我家相公只得亲手为我接生,生下了一个女儿。” “三子年幼,新生儿又嗷嗷待哺,相公忙得像陀螺似的。谁也没发现,我女儿不见了!产后本就虚弱,我受不了这个打击,由此落下了体虚之症。” 这段,连喻初晴都不晓得。 她上前一步,捉住白婉蓉的手,轻声道:“娘,您受苦了。” 白婉蓉笑了笑,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道:“说来也是奇怪,相公满村子寻访不着女儿,却在三日后,又神奇地回来了!” “一模一样的襁褓,认真检查之下才发现,那并不是我的女儿!” “此后数年,我们养着那个女娃,也一直在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长子喻昔词,十三岁便开始走商做货郎,也是为了走街串巷查探妹妹的下落。” “没想到,丢失女儿十七年后,南阳侯府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说我家养女喻雪,是他们家亲生嫡女。不但带走了喻雪,还要喻雪当面跟我们一刀两断,从此改名桑雪!” 话到这里,白婉蓉看向萧景明:“太子殿下明鉴,在两家女儿调换的这件事里,我喻家也是受害者!究竟是何人所为,自是另有隐情!” 喻初晴看着她娘。 平日,白婉蓉很像恋爱脑傻白甜,干啥啥不会、做啥啥不行。 可此时,她表现出来的条理性、气度,都表明她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农妇! 只是外人只会想:这是女儿从侯府嫡女的身份,晋升成了永安县主,当娘的自然也变气派了。 此时,喻慕文站了出来,接着道:“桑雪,你自己说,我喻家养你十七年,可有半点亏待你之处!” 他是兄弟几人中,最介意桑雪忘恩负义的人。 桑雪的一刀两断,父母虽然伤心失望,但并没有责怪,觉得她若能回去享福,也是好事。 喻尚武脾气好,性子也比较直,断了就断了,以前好是以前,以后不可能好。 而喻今歌虽然一直骂骂咧咧,但日常在家中,他与桑雪相处的时间长、围裙小弟伺候姐姐日常生活多,他也是爱恨交加最严重的那个。 喻慕文为人理性,疼爱妹妹不求回报是一回事,但这个妹妹反过来刺家里一刀,他就不能忍了! 一直跪在地上,膝盖骨疼死了的桑雪,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没吃过这样的苦。 她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萧景明,道:“太子殿下,臣女在喻家过得很好,对喻家养育之恩也是感激不尽。当时知晓他们掉包,让我堂堂侯府嫡女落身农户,心中不忿,一时冲动说了让养父母伤心的话,的确是我的不对。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不少人纷纷点头,表明:这位侯府嫡女是受害者,她一无所知,却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这种说法,喻初晴听得想笑:“哦。所有一切都是别人害的,即便你做错了事,也是别人造成的!” 一句惊醒梦中人! 是嚯,这么一说,南阳侯嫡女的确是矫揉造作了些! 她是不知情,但她自己也承认,养父母对她很好。 有人说道:“不管怎么说,十七年的养育之恩说断就断,也着实过分了。不过也能理解吧,毕竟比起侯府千金与农户女,自然是能回侯府要好!” 桑雪狠狠一掐手心,恨死了喻初晴。 但她不敢把话说得难听,只道:“你占据了我十七年的荣光,自然说得轻松。但我真的不怪你,毕竟你和我一样,在这件事里都是无辜的。” “无辜什么!”桑怀志早就听不进去了,此时终于忍不住怒道:“那个妇人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词!证据呢?谁能证明她说的是事实,而不是狡辩!” 闻言,喻初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弄死桑怀志了! 只希望这蠢货多蹦跶几次,好钻进她给他量身定做的笼子里! 她抬起双手,轻轻一拍。 不多时,翻云从府门内走出来,押着一名仆妇。 仆妇被推了出来,翻云一脚踹在她的后膝上,让她跪下! “殿下。”喻初晴转头看向萧景明:“可让南阳侯夫人认一认,是否认得这名仆妇!” 萧景明便道:“南阳侯夫人,你且瞧仔细了!” 跪得双腿发麻的南阳侯夫人,勉强抬起头看去,顿时吃惊不已:“是你,刘嬷!” 她不解地问:“当年你不是因为偷盗我房中珠宝,被我擒住,打了二十个杖子发卖了?” 刘嬷瑟缩地道:“是。” 见她不肯多说一个字,翻云一脚踹了上去,“还不一五一十招供出来!” 刘嬷顿时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大声供述:“老奴该死!十七年多前因我儿子沉迷赌博,欠了赌坊的银子。我便动了坏心,偷盗夫人的黄金首饰拿去当铺换钱给儿子还债。被夫人杖责发卖,因此记恨在心!” 她吼出事情真相:“于是,老奴便想报复夫人,将夫人刚生的女儿换成了农户女,想让她疼一辈子别人的女儿、而她的亲生女儿却成低贱的农女!” 第31章 真相大白。 是刘嬷因为记恨南阳侯夫人,纯粹为了报复,想出了这损人不利己的偷梁换柱之计! 但问题来了—— 萧景明问:“方才说三十两银子的这名证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问,南阳侯府众人不由脸色发白。 秋丽本人,更是浑身抖如筛糠! 喻初晴唇角勾着冷笑,道:“那岂非就要问南阳侯,这证人是他带来的!” 萧景明脸色一沉:“南阳侯,孤等着你的实话。否则,便要治你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事情败露,南阳侯额头上的汗水滴落,背后的衫子都湿了。 他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说。 萧风岚忽然幽幽说了句:“做为证的证人,也并非不能做实证的!” 萧景明厉喝:“犯妇秋丽,再不快从实招来,大刑伺候!” 秋丽吓得趴在了地上,大哭说道:“我招!我招!是侯爷要奴婢做伪证的!奴婢并没有收喻家的三十两银子,奴婢甚至都不认得喻家夫妇!” “好一个南阳侯!”萧景明上前一步,冷冷地道:“你今日闹这一出,知情的说你是为了构陷永安县主父母、陷害永安县主。不知情的,可就当你是在把孤当成猴儿来戏耍了!” 他怒道:“来人,南阳侯欺君罔上,当场责五十庭杖!此事,孤会如实禀告父皇,再行惩处!” 五十庭杖后,还会有别的处罚! 喻初晴只想说:蠢人多作怪,真的是不作不死啊! 但破坏她乔迁大喜,这事儿还没完呢。 她幽幽说道:“殿下,这只是他做假证构陷家父家慈。庭杖完了之后,还有另一桩呢!” 另一桩是什么? 众人一回忆,就想起来了——南阳侯斥责永安县主不孝不悌之事! 无论怎么说,当年的事是乌龙,但她的确享受了侯府嫡女的尊荣,十七年来养尊处优,得到精心培养,才有今日的她。 可她呢?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养育之恩就是养育之恩,侯府误解当年的事迁怒于她,把她赶走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离开侯府后,却不认养父母,要说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也的确说得过去? 但—— 鉴于方才的各种反转,众人不禁纳闷:瞧永安县主淡定如斯的模样,莫非,这事儿也能有反转? 南阳侯勃然大怒:“桑初晴!再怎么说也养了你十七年!你胆敢这样谋害你的养父!” 看在喻初晴眼里,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看在南阳侯抚养我多年的份上,今日你挨杖责受的伤,医药费我出!” 众人:“!!!” 太绝了! 但也有人觉得她的确不孝的:“永安县主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十七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父母再不是,做儿女的又岂能落井下石?” 喻今歌一听,便要开口。 喻初晴伸手拉了他一把,往前站了一步,道:“既然大家对此事有疑虑,那不妨先把这件事说清楚了,该清算的,一起算!” “是,南阳侯府的确养了我十七年,这一点我绝不会否认。” “但是!” 她看向南阳侯,对上那双怨毒的眼眸,冷声质问:“赶走我的那一日,我在前往光明村的途中,遭遇了一波截杀!” 她一甩手,扔出一只锡做的印令,丢到了南阳侯面前,道:“从刺客身上,我薅下来这一枚信物。巧得很,从前我在南阳侯身上见过!”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愣住了。 还有反转? 喻初晴又往前走了一步,踩在鞭炮纸上,沉声道:“南阳侯你好狠的心呐!即便没有生恩,也有养恩!我喊了您十七年的父亲,尊敬您、崇拜您,父亲就是女儿的天,我努力为侯府门楣争光!” “今日太子殿下在这里,我也不怕说实话!” “当时殿下遇险,我想的便是,若拼了我这条命救了一国储君,南阳侯府是否能够延续从前的荣光?” “我大哥桑怀民,是不是将有重新袭爵的可能?” “我兄长与孪生弟弟,是不是能够有更好的前途?” “光耀门楣,将来说不准还能为我母亲挣个诰命!” 她没说一句,就看向对应的人。 南阳侯、桑怀民、桑怀志、桑怀盛,以及侯夫人! “可是,我从阎王殿里走了一趟回来,便听到了你们找到亲生女儿的风声!” “这便也罢了,多个姐妹我也挺高兴的。” “然而你们当时在商量什么?” “父亲说,桑初晴桀骜不驯,不肯接受康亲王世子侧室的婚约,违抗父训,天理不容!” 说到这件事,她停顿了一下,眸光流转。 不少人倒抽一口气。 康亲王世子是什么德行,圈内谁不知道? 尤其是萧景明! 他震惊地道:“初晴,南阳侯想把你送去给萧容做妾?” 想想她连太子妃都不愿意做,南阳侯竟敢想把堂堂的嫡女送去做妾!!! 观礼的宾客们,顿时议论声迭起,都是对南阳侯指指点点的。 喻初晴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不是么?因为我的好父亲,想当皇亲国戚啊!虽说名不正言不顺吧,但好歹也沾上关系了呀!” 她的笑容逐渐冰冷:“南阳侯,当时您是这么说的吧?你说……” 用着南阳侯一模一样的口吻,她说出那一句:“初晴这个逆女竟不是我亲生,难怪不肯听话!既然她不肯为我桑家谋前程,便把她赶出家门,不再让她享受半点侯府的荣华!” 天知道听到后面这一句,她差点没被笑死。 没有她,侯府都揭不开锅了! 说罢,她看向其他几人:“当时,大哥、二哥、三哥都在吧。哦,怀盛也在。” 又看向站着的老夫人,以及依旧跪着的侯夫人:“祖母与母亲都在。” 她哂笑一声:“全家一个不少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接回亲生女儿后,如何把我赶走的事!我没说错吧?” 这些,这群人没有一个能反驳的! 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了起来,道:“我作证!” 第32章 “初晴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漏。公爹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随后兄弟几人都同意了,紧接着是老太太。唯一反对的,是婆母。但婆母言轻,抵不过大家一致通过,她只能不了了之。” 所有人震惊无比地看着此人。 桑怀民震怒道:“玉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谁能想到,出来指证的人,竟然是南阳侯府长媳——连玉! “我有说错一个字吗?”连玉瞪视着他:“倘使从前知晓南阳侯府的人,就是这么狼心狗肺,我绝不会点头嫁过来!宛如进了一个狼窝、一个虎穴!” 都不用喻初晴说下去,连玉情绪激动地道:“诸位不知道吧?那一日公爹与夫君将阿雪接了回来,几句话之间,便把初晴赶出了侯府。并且,是夫君说的,不让初晴拿走侯府一针一线,对吧?” 桑怀民愤怒得脸都红了:“连氏,你知不知道你什么身份,你帮她说话!” “是。”连玉嘲讽一笑,眼睛都是红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我是你的妻子,没错!但,我就不能说真话了吗?” 她看了一眼喻初晴,道:“因为你们不让她带走东西,她便只穿着一身里衣,走出了南阳侯府的大门,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 她的一番话语炸下来,宛如深水鱼雷,发出了质的炸裂! 桑怀民怒极,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朝连玉脸上呼了过去:“贱妇,你就是这样吃里扒外的!老子是你夫君、是你的天,你竟敢胳膊肘往外拐!” “啪”! 他虽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但也是个武将,那手劲儿抽下来,连玉瘦小的身子飞了出去。 眼瞧着要装上大门外的石狮子,喻初晴眼疾手快地冲了过去,搂住连玉。 但力道的冲撞太大,她自己后背却是狠狠撞上了石狮子! “初晴!”萧景明焦急地走过去。 但萧风岚更快。 他第一个冲到喻初晴面前搂住她,问:“怎么样?伤着了吗?伤哪儿了?你说句话呀,别吓我!” 语无伦次,焦急无比,眼睛都红了。 喻初晴疼得想骂娘。 她深呼吸忍过那阵痛,正想说话,人已经落到了另一人怀里。 喻尚武一把将萧风岚推开,接替他扶住喻初晴,道:“多谢逍王殿下,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请您让让。” 萧风岚面色有一瞬间扭曲。 喻初晴知道他是真的担心,朝他看去,眸光深邃地说了句:“我没事,可能撞青了,没有大碍。多谢逍王殿下!” 萧风岚还是不放心,眉心紧蹙。 不能对她亲哥说什么,难道还不能对假哥? 他一转身,大步朝桑怀民走过去,一脚朝桑怀民胸前踢过去,怒斥道:“大老爷们打自己媳妇儿,算什么男子汉!有本事你上前线、上战场、上边疆守国门!你打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出息啊你桑怀民!” 桑怀民不是完全躲不开,但眼前可是逍王! 是十六皇叔! 萧风岚一旦去皇帝那里流两滴眼泪,皇帝都要头疼! 他只能卸下防御,任由这一脚踹过来。 整个人也就飞了出去,砸在了另一只石狮子上! 这一幕反转,看得所有人震惊无比。 观礼的宾客那么多,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南阳侯府这下是完蛋了! 家里有女儿的,不免都要说两句:“南阳侯府还有三位公子尚未婚配,那刚接回来的亲生嫡女,也没来得及说亲。这老大对媳妇儿的态度,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家结亲?” “即便不这样,南阳侯府也落魄了。倘使他们品行好一些,不图名利、只图人好的,或许还能谈几桩婚事。可现在……” “你们不知道吗?那三公子迷上了赌博,输得可惨。南阳侯夫人嫁妆都被迫拿出来替他还账了!” “天啊,这么说连氏说得没有错,桑家阵的是狼窝虎穴!” 这些议论声入耳,桑家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关键是,他们还跪着呐! 公开处刑莫如是! “晴晴……”白婉蓉红着眼眶过来扶着喻初晴,问:“真的不严重吗?撞这石狮子上,得多疼呀!” “不严重。”喻初晴抱了抱几乎要碎掉的母亲,安抚地看了一眼父兄和小弟。 她松开白婉蓉,走上前去把倒在一旁的连玉扶起来,道:“你没事么?” 连玉整个人都是懵的。 当时的力道,她若装上石狮子,即便不断肋骨,撞出内伤也是免不了的。 但喻初晴却替她挡了灾! “抱歉。”喻初晴对她是真心歉疚:“当初你与桑大公子的婚事,是我谈成的。当初我只想着,他是我大哥,我希望他娶对他有助益的妻子。却没有想过他是这样的人,累及你进了这火坑!” 她倾身抱住连玉,在连玉耳边小声说道:“你若想和离,我会帮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很快就松开了,她转头看向南阳侯,道:“事已至此,你还不肯承认,在我被赶出侯府后,派出了死士杀我吗!” 南阳侯面色铁青。 对上昔日女儿的这双凌厉的双目,他忽然感觉: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女儿! 但他撇开视线,矢口否认:“不是本侯做的,本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连玉回过神来,听到这话没忍住大声驳斥:“公爹,你还是留点良心吧!” 她看向桑怀志,道:“三弟提议,初晴从侯府出去,知道太多侯府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你便派出了死士,去追杀初晴!当时我抱着宝儿坐在一旁,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比起南阳侯毒辣到连养了十七年的女儿都能灭口,连玉的遭遇更是另一个炸裂大瓜。 连公爹和小叔子都指证了,可见她在这桩婚姻里,是走到了何等境地! 这是完全不怕撕破脸,恨不能同归于尽的态度! “连氏!”南阳侯怒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你给本侯闭嘴!” 话刚说完,一个大铁锤砸到了他面前! 下一瞬,喻尚武便拎住了他的衣襟把人提了起来,道:“你把她赶出家门也就算了,她还有我们喻家这些亲人,有的是人疼爱她!但你,为何容不得她活下去!” 第33章 喻尚武是个天赋武学奇才,南阳侯在他面前真的不够看。 那么大一老爷们,还是武将出身,竟被那看上去秀气得很的大美人单手拎起,举了起来! 他没拎铁锤,而是把南阳侯当锤子耍,南阳侯被他抡得飞起! 活到这把年纪,南阳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恨不能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是谁?” “永安县主的二哥!” “我的天呐,他长得斯斯文文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斯文?你怕是用词太保守了!这长相拎出来,随便不能把哪家俊秀公子给比下去?” “挺好的嘛!看桑家几个公子的德行,想来县主在侯府过的日子,也不怎么样!” “对对对,都是三个哥哥一个弟弟,明显她认回亲生这边,对她好得多!你看她二哥因为她被欺负的事,都抓狂了!” 细碎的讨论声中,桑怀安悄悄离开了。 侯府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全完了! 他得想法子保住自己,不能跟他们一起掉进这个坑里! 想到这个,他就气愤——早晨他出门的时候,再三叮嘱让他们不要闹事,他们不愿意做、也做不好,没关系,他来跟喻初晴打关系。 喻初晴从前在桑家,虽然性子挺硬的,但对他们也都很客气,也是真心给他们谋福利。 他相信,只要多花点心思,肯定能把她说到心软。 谁知道,这群蠢货! 唉! 这下好了,他们把整个桑家的前路,都给斩断了! 萧风岚眼尖地看见桑怀安走了,悄悄挪步,凑到喻初晴身后低语:“桑家老二跑了。” 喻初晴挑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倒是不着急:“随他。” 这个桑家老二还真的是自私自利,选择了明哲保身! 萧风岚又说了句:“他太奸猾,未来能做出什么事,不敢保证。你要小心。” “嗯。”喻初晴低声回应。 而这边,喻慕文看差不多了,这才捻着佛珠慢悠悠上前,道:“二哥,把南阳侯放下吧。太子殿下在此,自会为晴晴主持公道!” “哦。”喻尚武迟疑了一会儿,放下是放下了,但,方式也太过独特—— 他本是单手举着南阳侯那么大个老爷们,听了他孪生弟弟的话,手上一松。 “啊!”南阳侯突然失重,吓得肝胆俱裂,没忍住爆出惨叫。 但是,他没摔着。 在所有人提着心看他要血溅当场的时候,喻尚武突然抬起一条腿,用膝盖顶了一把,又将南阳侯抛了起来! 抛上去,又往下坠。 喻初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捏着帕子捂住嘴巴。 南阳侯往下坠呢,眼瞧着要重重砸在地上了,喻尚武伸出脚尖,托了一把轻轻掂了掂。 然后,绷直了脚尖。 南阳侯就这么顺着他的脚背翻滚,滚到了地上,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止住趋势! 好家伙! 永安县主的二哥,这武力值也太强悍了! 美人抡大锤,竟还不是最佳看点,而是他对力道的掌控,简直是炉火纯青啊! 太子殿下眼光可真好,就这么把这位给收入麾下了! 南阳侯跑了这一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想走,离开这千夫所指的地方。 奈何—— 喻慕文转身,抱拳朝萧景明行礼,道:“太子殿下,南阳侯派人杀害自己的养女一事,请您定夺。” 南阳侯动作一顿。 萧景明的脸色并不比南阳侯好看到哪里去。 是气的。 他怒道:“南阳侯心思歹毒,但爵位是太祖太宗赐下的,孤无法虢夺他的封号,待回宫禀明父皇,让父皇定夺此事!” 众人都是一惊: 很好,最后一代南阳侯,也嚯嚯无了! 喻慕文唇角一抿,又问:“既如此,敢问殿下,庭杖五十是不是应该开始了?” 今日大喜,他还是穿的青衫,只不过换了一身比较繁复且绣了华丽刺绣的。 长身玉立,芝兰玉树。 儒雅俊秀,书生意气。 手上盘着的佛珠,更是为他平添了一份超凡脱俗的特质。 跟喻尚武,明明长得七八分相似,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美男子! 已经有贵女在交头接耳了:“好羡慕永安县主!拥有两个这么好看、能力又强的哥哥。前几日的较文大会,我也去现场看了,若说喻慕文乃帝京第一才子,一点儿也不过分!” “我不羡慕初晴,我同情她!这么好的两个哥哥,以后却只能跟别人成亲、便宜了别人,她一个都得不到!” “哈哈,你小声点,初晴听到得掐死你!” “嘿嘿,我怕什么?初晴人很好的,这点玩笑她又不是开不起!” 其他人的交谈,说什么的都有。 无论如何,南阳侯,彻底到头了! 侯府一众日后,指不定会过什么日子呢! 此时,萧景明下令:“来人,惩处南阳侯庭杖五十,即可执行!” 顿了一下,眸光扫到桑怀志脸上,又道:“桑家三子怀志,心思歹毒,庭杖三十!” 父子俩都被拖住,刑凳摆上,“啪啪啪啪啪”的拍打肉体的声音传来,听着都痛! 谁曾想,本是永安县主乔迁之喜,竟然闹到了这样的局面! 但这时候事情还没完—— 人群中忽然挤进来一行人,为首的青年护着一名中年妇人,走到连玉面前。 “我的女儿啊!若非今日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你在侯府,竟受了这样的委屈!” 正是连夫人,与连玉的大哥连升。 连升转头看向桑怀民,怒斥道:“阿玉嫁到了你家,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回娘家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他一拱手,跪在了萧景明面前:“恳请太子殿下做主,赐下和离书!臣的妹子,要与这当街殴打妻子的东西,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