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后悔了我已宠冠六宫》 第576章 钱余娘看着身上的男装,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想到文王妃居然邀她同坐?皇家王妃都这么平易近人了吗? 望着文王妃一身素服,钱余娘只觉今日穿男装是个错误。 可她又不能当街换女装。她出门行商,皆是男装示人。 “钱老板?”周氏眼神灼热,发出邀约。 钱于娘长得不丑,身上还有着豁达和书卷之气,衬的她不像一个商人,倒像是俊俏的书生。 钱余娘落了月子病,极其怕冷,她身上穿着素色孤裘平添几分贵气。 “本王妃观钱老板穿着,钱老板受不得冻?” “是。” “钱老板请!”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钱余娘只好登上了文王妃的马车。 此情此景被小将士看见,他在心中唏嘘一声,打马侧身跑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他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啊! —— “拜见文王殿下。”守城的将领跪地道。 “开城门!”安宁拿出老皇帝的手谕,压低嗓音吩咐道。 守门的将士双手接过手谕,仔细一看。 高声道:“开城门!” 城门被缓缓打开,安宁不敢不想回头看,满城的白幡是在祭奠她的母亲。 那刺眼的白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母亲已经去了… 安宁又忍不住回头看,这京城中有她最爱的两个男人。 她在心中轻叹一声——泽恩哥哥再见,来世…来世安宁还做你的妻子。 父母之仇,她不能不报。否则她余生皆活在痛苦之中。 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下,一滴热泪滑落。 安宁一夹马腹:“驾…” —— 柳泽恩一觉醒来天塌了,他被单方面和离了。 被亲媳妇喂了一碗汤以后,他就人事不省了。 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不说,枕边还放着一封和离书。 —— 泽恩哥哥 见字如晤 自与君携手,往昔岁月皆如春日繁花,如夏日清风,让安宁铭记于心。 犹记初遇,泽恩哥哥说我的头发是阳光的颜色,泽恩哥哥又何尝不是安宁的阳光? 安宁自知县主身份看似高贵,实则京中世家避之不及。 安宁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可我听说泽恩哥哥同崔家在商议婚事,我便慌了神。 我求了母亲办了春日宴,得知眠眠能赴宴,我欣喜若狂。只因我知眠眠来春日宴,泽恩哥哥也会来。 我想当面同你道一声恭喜,那崔家是极好的门第,满门清贵。 那崔家姑娘虽然不在京城,却才名远播,连我也有耳闻。 春日宴上眠眠被撞下水,我本想在水中护她周全。 没成想在水中看见了泽恩哥哥,于是…… 于是我听从了自己的欲望和心,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抢了崔氏女同你的姻缘。然命运无常,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几日我常常在想,母亲的仙逝,会不会是我抢人姻缘的报应? 若我不抢人姻缘,回北国的应该是我,我的母亲就不会死。 文王表哥也不会死,周氏也不会成为遗孀。 皇帝舅舅也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御书房的烛火一燃到天明,皇帝舅舅的丧子之痛,无人诉说。 都是我的错! 若是我不夺人姻缘,安心去北国便不会生出诸多事端,眠眠不用另辟蹊径去良国涉险。 文王也不会死。 我思来想去,恐我水中夺人姻缘便是错误。 今日就此别过… 万般眷恋,止于笔端。 愿泽恩哥哥日后再遇良人,她能在晴日同你在花间散步,在雨中为你撑伞。 八两继承公主府,新妇之子亦是嫡长子。” 看到此处…… 柳泽恩一拳打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一觉醒来我成孤家寡人了? 谢安宁你抛夫弃子!” ———若有来世,安宁会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你,望再续前缘。 “今生今世还没过完,倒是想上来世了?来世还想再抛夫弃子一回?” 柳泽恩晃晃晕乎乎的头,又咬牙切齿道:“谢安宁,你到底下多少药?你也不怕药死我?” —— 大风小嚎的官道上,三人三匹马。 柳泽恩手中的马鞭抽出了火星子。 啪!啪!啪! 柳泽恩的小厮元宝任由风沙吹着眼,差点从马背上站起来起骑。 若不是风沙太大,他高低得鼓励马几句,让马儿看着点路,看着点坑,别颠! 元宝恨不得把手垫在屁股底下,屁股要烂了。 “驾!驾!驾!”柳泽恩手中的马鞭要甩出火星子了。 马儿很识相,还没等鞭子落在身上就呲个大牙使劲跑。 从白天到黑夜到白天,柳泽恩终于在官道上看见了文王的旗子。 “驾!驾!”三人三匹马打马向前。 “什么人?”最后面小将士拦住柳泽恩道:“什么人?” 柳泽恩一拽缰绳道:“使臣柳泽恩。” 小将士还没等抱拳行礼,只看见一个马屁股。 “柳大人怎么这么着急?” “柳大人怎么追来了?” “去北国迎回安宁郡主和长公主?” “这差事不是交给文王殿下了吗?” “难道…”小将士想到文王妃马车中的男人,他低声道:“差事还是交给小柳大人好一些。” 另外一人道:“对对对!小柳大人乃是探花出身,一看就是稳妥之人,做起事来也可信一些。” 众人只见…… 他们口中可信的小柳大人,他逼停了文王殿下的马。 把文王殿下一把从马上拽下,拉入怀中。 众人:“……”今天天气真情郎,呸真晴朗! 众人只见王妃周氏眼含热泪,那姓钱的商人把手中的帕子递给了王妃。 王妃接过帕子,擦擦眼角的泪,轻靠在了钱商人的肩上… 他爱他…他爱她,她爱他!众人……卒 第577章 真是嘚儿!嘚嘚!你个嘚嘚啊! 周氏在同钱余娘你侬我侬啊!谢凌晨在风雪中迷了路。 他不知道有种病叫雪盲症啊!他在大雪中越走越忙啊! 从独立行走变成了手脚并用。“姑姑咱们要死在这里了。” 长公主谢璇抓起一把雪,囫囵吞进口中,她有气无力道:“要死你死,我还要回大圣看孙子呢!” 谢凌晨趴在雪地上喘着粗气道:“那我也不能死,我还要回去当王…王…王!” “王八?” “当王爷!”谢凌晨手脚并用,闭着眼睛在雪地里爬。 漫无目的的爬,他也不知道正确的路在哪里。 只能漫无目的的爬,赌他的运气昌盛赌他的命不该绝。 谢璇眼睁睁的看着谢凌晨四脚着地,像小狗撒尿一样原地画圈。 “你真是老太太钻被窝,给老娘整笑了。” 谢凌晨:“……”长公主说话越来越像柳皇后是怎么回事? 许久之后… 谢凌晨估摸自己走出三米远了。他用手挡着雪光,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白让他的眼睛忍不住的刺痛。 他缓了又缓,才又慢慢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的刹那,他看见谢璇在刨雪。 他还在原地… “姑?” “转完圈就来刨坑!” “刨什么坑?” 谢璇手上动作未停道:“你看那边的天了吗?大风雪马上就要来了。” “大风雪?”谢凌晨用手捂着眼睛,在手指缝中向着天边看去,地上是白的,天边是灰的。 “恩?啊!哦!”谢凌晨从怀中掏出卷刃的匕首,库吃库吃的开挖。 “姑你先休息一会儿!” 一个时辰后,两人躲进了雪洞里。 谢凌晨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道:“姑,真的有暴风雪吗?” “有。” 谢璇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外面风在咆哮,如利刃带小刀。 谢凌晨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谢璇默默的捂住口鼻,两人好几天没净面漱口了。 谢凌晨:“……” 嫌弃来的很突然,谢凌晨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半个干巴饼递给谢璇。 谢璇费力掰开一块把剩下的递给谢凌晨。 谢凌晨转过头道:“我不饿。”咕~~ “你不想活着回去?”长公主谢璇把饼塞在了谢凌晨手里。 金尊玉贵样貌倾城的文王殿下,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一点金尊玉贵的样子。 他胡子拉碴,他脸色苍白他手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眼中的光慢慢泯灭,接过半个饼用唾沫阴湿,一点一点地吃着。 他只听谢璇轻声道: “我刚到北国和亲时,日日盼着你皇祖父能接我回去。 后来盼着盼着就来想寻死,可是死也不容易,有人日日夜夜看着我,他们凌辱我不让我死。 他们说我若死了,便对大圣开战。于是我更卖力的寻死。” 谢凌晨咽咽吐沫道:“我撑不住的时候也想寻死,后来谢凌渊对我说,弑母之仇不共戴天,要死也得报完仇。” “你和太子一直是同盟?” 谢凌晨轻轻摇头:“一直啊… 若是他初心不改,那便是吧!君心难测,谁会知道日后的事呢? 枕边人尚不信,何况皇家兄弟呢?天家无亲情,姑姑忘记了吗?” 谢璇未说话,想起如今的处境她眉头紧锁无法舒展。 皇兄会不会派人来救她? 还是她终将死在北国的土地上?谢璇不想死,她还想再看一眼安宁,再抱一抱八两。 可呼啸的北风,身下的冰冷让她意识到,她恐怕要埋骨于此。 谢凌晨抓起一把雪,用力攥紧压成雪团,把手中的雪团按在雪洞的通风口上。 “凌晨…?”谢璇拿下头上的头钗,又刨出另外一个通风口。 “周氏还在等着你回去。” “周氏?”谢凌晨眼神一亮道:“楠怡还在等着我…” 谢凌晨把堵上的通风口又刨开,冻的他一哆嗦。 “凌晨,若是你同我有幸活下去,有幸回到大圣…” 谢凌晨一拍大腿,咬牙切齿道:“回到大圣,我必堵着太子府的大门好好骂一骂谢凌渊,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有谢凌西和谢凌渊当我兄弟,我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什么风度什么儒雅?那玩意谢凌晨自觉没有。 他敞开嗓子大骂谢凌渊,骂完谢凌渊又絮絮叨叨说周氏的错过。 谢璇心事重重,盘腿而坐把金刚经诵读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的风声渐小,谢凌晨的头发和胡茬都挂上了冰霜。 “嘶…”他打了一个冷颤,骤然的睁开眼睛,不假思索道:“娘,风停了。” 无人回他。 他缓缓的伸出手,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姑姑?姑姑?求你…”别死。 谢凌晨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只有一臂的距离却让他不敢碰触。 光影重叠… 他好似又躲在柜子里,看着她娘的身子慢慢倒下去,变得冰冷。 “娘…?” 无人回答。 谢凌晨长叹一声,他想就这样吧!人生在世,死哪里不是死? 不管是京郊的皇陵,还是北国的冰天雪地里,都一样。 土地雪地都适合长眠,谢凌晨缓缓闭上眼睛。 只听微弱的一声:“嗯。” “姑姑?” 谢璇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气道:“哼!” 两人从雪洞中爬出。 远处山峦银白,树被吹的东倒西歪。四周静谧得可怕,唯有风偶尔掠过时,带起雪沫簌簌而落。 “姑姑咱们又活过一天!哈哈……”谢凌晨哈哈大笑,仰面躺在雪上。 “哈哈哈…本王命不该绝…” “咕咕…”别怀疑是谢凌晨的肚子。 “谢凌渊你本王等着,本王明明可以坐吃等死的享受荣华富贵,非要受这罪。” “咕咕…” 谢凌晨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黑影,俯冲而下冲着他飞去。 谢璇使出全身的力气,拽住谢凌晨。“凌晨快起来,这是吃死尸的鹰。” 天葬? 谢凌晨顾不得其他,在雪上一骨碌。 “啪!”一物掉在了他头上。谢凌晨捡起一看居然是一只肥硕的田鼠。 “……” 雪鹰落在不远处的树杈上,雪鹰转着头看田鼠看谢凌晨。“唳” 谢凌晨歪着头看雪鹰看田鼠。“啊?” 堂堂王爷饿的要死,被一只鹰投喂了。 长公主谢璇和谢凌晨生吃一只田鼠后,两人后知后觉的猜测这鹰是公输家的鹰,是柳眠眠的鹰。 “感谢金龙仙人救你二大爷的命。”谢凌晨仰天一吼。 第578章 这一路两人一鹰。 鹰是又当爹、又当娘、又带路、又抓田鼠、又抓河狸的鹰。 人是吃完睡,睡完就赶路的长公主谢璇和文王谢凌晨。 两人看着天上带路的雪鹰,眼神无比坚定。 坚定的好像要入金龙教。 “金龙大侄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谢凌晨嘶哈一声,无比惋惜道:“草率了,琥珀生机丸烧早了。” “凌晨?” “姑,你说那琥珀生机丸给雪鹰吃,雪鹰能长生不老吗?”谢凌晨眼神一亮。 雪鹰在天上:“唳!”一声鸣叫。 从雪山的那边又飞来一只强壮的雄鹰,雄鹰在雪鹰身边徘徊,发出“唳!唳!”之声。 “鹰都成双成对,有一生挚爱。哎~”谢凌晨手拄树叉子长叹一声。 谢璇低垂着头躲避着风雪道:“这些天我记起一些事,你姑父曾经说过琥珀生机,颜色如蜜有异香。 不过… 不过他也只是听闻,毕竟无人见过琥珀生机丸。” . “姑姑多想无益。即使那朵花是琥珀生机丸,有那毒蛇在旁,你我姑侄二人也拿不到那朵花。” “什么花?”谢璇蹙眉问道。 “就是长在?长在?”长在哪里来着?谢凌晨惊恐的发现,他竟然忘记了那朵花的样子。 谢璇从怀中掏出真的玉玺,两人又复盘了一遍进入密室所发生的事。 “我在密室中叫娘了?还让我娘带我走?”谢凌晨摇头道:“这不可能,我怎么会见到我娘? 我娘没准都投胎了,过上了妻妾成群的日子了。” “凌晨,你忘记了吗?你对着一口空水晶棺材叫娘。” “空的?绝不是空的。”谢凌晨肯定道。 可是棺材里有什么? 谢凌晨蹙眉想了想,啥也没想起来。 谢璇的记忆是一个紫水晶悬棺。谢凌晨记着一朵妖冶的花,可花长在哪里他又记不得了。 他为什么会觉得,那朵花便是琥珀生机丸? 他百思不得其解。 ——— 此时的南良。 夜莺站在鎏金的宫檐上,紧紧的盯着天空,盯成了对眼。“仇久大哥,你看见雪鹰了吗?” 仇久抱着膀子躺在绿瓦之上,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空道:“没有!” 柳眠眠一身君王麒麟袍,正襟危坐坐在宝座上嗑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御书房顶上,夜莺和仇久唠嗑。 谢凌渊手握朱笔,头不抬眼不闭就是一本一本批阅。 柳眠眠朗声问道:“夜莺,若想让雪鹰认路不容易吧?” 夜莺身形一荡仿佛一片叶子,从宫檐上飘了下来。 “回王上的话,雪鹰聪明着呢!只要带它们飞过三五次,它们便会记住路线。” 柳眠眠不语,只一味的嗑瓜子。 海棠啧啧两声道:“所以没人带雪鹰来南良?你还期盼着雪鹰能自己飞过来? 眼巴巴的趴在房顶瞅?再问一句它怎么还不来?小莺你太贪心!” 夜莺不是太贪心,他是怕柳眠眠派他回去送信。 他挠挠头道:“我相信雪鹰一定会自己找过来的,我对少谷主有信心。” “你们少谷主要做的事还真多啊!又要做武器做火药还要训练鹰?”谢凌渊的头埋在奏折中,他幽幽道:“当男人难,当你们姐妹的男人更难。” 众人:“……” 柳眠眠:“嗯??” 谢凌渊从奏折中抬起头,扬起笑脸道:“可本王夫,甘之如饴。” “王夫深得朕心,乃是天下男子的表率。”柳眠眠捂嘴一笑。 海棠:“……” 房顶的仇久:“啧啧啧…”学到了。 紫荆面无表情站在柳眠眠身后,手中拿着一本南良武功秘籍。 此时…… 小内侍匆匆来报:“启禀王上,袁老将军求见。” “宣!”柳眠眠放下手中瓜子。 不多时… 袁老将军哈哈大笑的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地道:“哈哈哈!参见老哥。” “平身!” 袁老将军抱拳起身,他抬眸定睛一看,他老哥今日穿的甚是威严。 “老哥!弟弟那事办一办?” “什么事?”柳眠眠微微一愣,后知后觉道:“拂竹?” 袁老将军嘿嘿一笑:“正是!我那不孝的孙女闹腾要见拂竹。 主要是王夫赐下的那内侍,不顶用啊!!” 谢凌渊:“……”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袁小姐真是…真是…”柳眠眠灵光一闪道:“女中豪杰。” 看在袁老将军的面子,柳眠眠也是没话硬夸。 袁老将军一摆手,面露嫌弃道:“什么女中豪杰,那是女中恶鬼。她被我那继室给宠坏了。” “来人!把拂竹送到袁老将军府。” “是!王上。” 不到片刻功夫。 宫中侍卫去而复返,他跪地道:“启禀王上,拂竹求见王上,反贼拂竹说他有解药。” 什么解药? 解药? 毒药? 这般危险?袁老将军在考虑把拂竹手筋脚筋挑断,避免他给袁艳下药。 柳眠眠眉头一蹙道:“宣。” 不过片刻功夫。 满身臭味、胡子拉碴的拂竹被押送到了御书房。 一时间御书房犹如茅房,袁老将军熏的眼睛疼,老眼昏花的眼珠子直流眼泪。 拂竹一撩黑黄的袍子,跪地道:“拂竹参见王上。” 柳眠眠并未叫起,她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什么解药?” “良澜。”拂竹。 “你下的毒?”柳眠眠。 “应该说是我们。” 谢凌渊从奏折上抬起头,眸光一厉道。“你们?还有谁?” 拂竹轻轻一笑:“王夫为何如此疾言厉色?” “啪!”桌上的镇纸碎在拂竹身侧。 柳眠眠一拍桌子道:“威胁朕?来人划烂拂竹的脸。” “是。”仇久从房顶飘落,他手中匕首上下翻飞。 他似笑非笑道:“是刻牡丹花还是芍药?我刻鸭子一绝。” 拂竹眸光幽暗,急忙道:“且慢,我说! 这宫中人人盼着他活不长,他身上中的毒很杂。” 柳眠眠怒视着拂竹道:“你有解药?” 第579章 拂竹也未想到自己苦苦经营数年的势力,居然被一个诡秘的女人和袁家的疯老头打乱了。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万物皆可尝,可孟婆汤拂竹不想尝。 好死不如赖活着,苟延残喘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狱中自刎只能尿床尿炕。 拂竹从小受名师教导,不管何时何地脸上都戴着儒雅的面具。 只是如今儒雅的面具有些脏,胡子拉碴浑身腥臭。 他也没想到禁卫军居然不让他梳洗干净,而是满身污秽的面圣。 不讲武德… 禁卫军统领目不斜视,嘴角翘起。 然拂竹轻轻叩首道:“王上请允许罪人拂竹洗漱一番,如今蓬头垢面,满身污秽。 罪人实在不敢以这等狼狈模样玷污了王上的圣目。 然成王败寇功败垂成,往事不可追。 罪人愿用待罪之身,恕以往之罪。” 拂竹也是一个狠人,他咬破手指在金砖的地面上写下了一十二字的药方。 “准。” 拂竹眼帘微垂,目光敛于脚下,脊背挺直然尽显恭顺姿态,“谢主隆恩!” 他一步步倒退着,悄然退出殿外。 待他再出现时,已换上月牙白绣着翠竹的长衫。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眠眠未曾抬头而是看着手中的药方道::“拂竹皇子真是…” 海棠幽幽道:“真是…人模狗样的,人靠衣裳马靠鞍,拂竹容貌都靠穿。” 拂竹:“……” 拂竹的“谢主隆恩”四个大字卡在了嗓子眼里。 袁老将军捋着为数不多的胡子,面露欣赏又恭敬道:“老臣有一事不明,请王妃解惑?” 王妃?海棠连忙回礼道:“下官惶恐,老将军有话尽管说。” “王妃不觉得这拂竹气宇轩昂,样貌出众吗?” 海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方位地打量着拂竹。 她点点头:“觉得啊!” 柳眠眠也放下手中的药方,点头道:“海棠说的对,单论相貌拂竹长相的确出众。” 朱笔一顿,谢凌渊微微蹙眉。 海棠看着拂竹的个头,有点惋惜道:“不及某人,小姐你说是吧?” “嗯。”柳眠眠点点头道:“是不及某人。” 谢凌渊埋在奏折中嘴角,微微翘起。 仇久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匕首在他手中轻盈跳跃上下翻飞。 仇久心情颇愉,海棠这棵嫩草终于要开窍了? “沈祁。”紫荆面无表情道。 眠眠同海棠不着痕迹的点头,认同。 拂竹不及沈祁俊美,不及沈祁卑劣。柳眠眠海棠和紫荆主仆三人,心有灵犀心照不宣。 俊美? 袁老将军眼珠子一转,面露惊喜道:“比大哥年轻时,上辈子还俊美吗?” “论样貌沈祁差两分,论人品差之远矣。”柳眠眠道。 袁老将军捋着胡,哈哈一乐道:“人品不重要,我将军府不需要人品。 人品太好的配袁艳那不知天高地厚,色字当头的玩意儿,倒是白瞎了。 人品不好的配袁艳正好,骡子配驴天造地设。” 袁艳想同拂竹共度余生,袁老将军只想让拂竹投生。 拂竹在心中苦笑一声,就是这群不知所谓的疯子,让他的王位易主。 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女子为王是何等荒谬绝伦之事! 可笑他费尽心思联络的天下文人,竟都沉默不语,宛如寒蝉,未有一人站出来,以笔为刃,口诛笔伐让面前诡秘的女子让出王位。 此事不同寻常,无奈他在狱中消息不灵通。 拂竹用余光看向相一小内侍,他假意轻咳一声以做暗示。 小内侍的左脚微微往前探了一探。 拂竹眸色幽暗,整个身子匍匐着,露出恭敬之色。 他像卑微到尘埃中的蝼蚁,期盼着神明的垂怜。 而柳眠眠就是他的神明。 “王上,罪人拂竹自感罪孽深重,这几日在牢狱之中每每念及所犯之罪孽,心中惶惶不可终日。 依律,罪人应以死谢罪,方能稍平国法之怒、民心之怨。 然王上您承天命而生,德被四海,心怀悲悯,恩泽遍及苍生。 罪民生于南良,深爱南良之子民。之所以逼宫谋反,实属不得而为之。 良澜身为帝王却无帝王之才能,前朝争斗不休结党营私。 世家为争权夺利倾轧不断,各地举荐而来的贤能之士,要么被排挤在外,郁郁不得志。 要么附属在世家之下,与之同流合污,沦为权力斗争的附庸。 而先王良澜他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冷眼看着群臣争斗,只一心寻找公主昭的孩子。 后宫之中更是怨声载道,嫔妃同宫中侍卫,搅得宫中乌烟瘴气。 后宫不洁,让天下人嗤笑。然先王良澜均视而不见。 南良乱相已生。 罪民看在眼中,痛在心中。然皇子权利有限无法改变南良现状。 故而罪民才铤而走险,逼宫继位救南良于危难。 罪民自幼拜得当世大儒为师,于学问一道上颇有见解。 罪民愿成为田间先生,寻一处宽敞荫凉之地。 以田埂为凳,以苍穹为顶,将毕生所学拆解为通俗易懂的知识,教授给南良的孩童。” 谢凌渊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头,他眼中的杀意乍现。 柳眠眠抿唇不语。她一双杏仁眼微眯,望着地上匍匐的拂竹。 她在拂竹身上看见了前世沈祁的影子,能屈能伸会隐忍。“袁老将军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袁老将军一拍额头道:“大哥,王上! 老弟年纪大了两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心肝脾肺胃脑袋都不好使了。 这瓜娃子说一大堆话,叽里呱啦的,老臣也记不住啊!” 袁老将军拍拍腰部道:“老臣身上只有肾好使,小桃红可作证。” 海棠冷哼一声道:“呸!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有学识的男人诡上加鬼。 你如今是袁小姐的赘婿,不!你是袁小姐的面首。 还妄图想当天下文人的恩师?你也配! 你教他们什么?逼宫谋反还是给君王下药? 你当姑奶奶我傻吗?还是当我家小姐傻? 哼!长的人模狗样的,被群臣恭维,觉得自己聪明坏了吧? 还在田间教书?我…本官看你是想先保命再造反。” 拂竹双手攥紧,浑身气的颤抖,只觉大圣官员皆像土匪。 糙,太糙了! 第580章 袁老将军长叹一声,吐口而出道:“海棠女官你缺祖父不?你看袁这个姓氏怎么样? 你颇得我心。 你可曾听说一句话?吃一堑长一智。 诸多年前我在女人手里死里逃生,才悟出一道理。 色相只是皮囊,她可以是小桃红、小桃绿、小桃紫。” 海棠:“……”这老头在说啥? 谢凌渊心领神会,他眸中的杀意变成一丝笑意。 他重新拿起朱笔,随意道:“罪人拂竹协同党羽,于明日午时三刻午门斩首。” “遵旨!”众人下跪道。 遵旨? 遵的是谁的旨意?袁老头子为何对他恭敬有加? 拂竹双眼一眯对上谢凌渊的视线。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才是…” 只可惜无人回答他。 —— 次日午时 一千名大圣禁卫军身着龙鳞甲手拿诸葛连弩,护送着囚车。 拂竹:“呜呜呜…” 乔王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什么临终感言,断头饭回魂酒啊!皆没有。 两人口中塞着汗巾子,只能呜呜呜… 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扔罪人的桥段也没有。 统统都没有。 一个鸡蛋三文钱,一把小菜还两文钱呢?谁家钱多烧的慌啊! 白花花的铜板往别人身上扔?傻缺嘛! 花银子扔前皇子和前王后? 还不如买个糖葫芦甜甜嘴,还不如花五文钱买一本三字经,认认字呢! 囚车经过,车上两人呜呜呜… 小姑娘们手里拿着三字经,小童们手里拿着糖葫芦,众人默默看着囚车里的人。 “娘,拂竹皇子和王后是坏人吗?” “他们要杀王上,就是坏人。” 小姑娘诺诺道:“可前王上…”也不是好人啊!他也加赋税啊! 小童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姑娘:“阿姐!你吃…” 小姑娘舔舔唇摇头道:“你吃,阿姐不喜欢吃甜的。” “你吃嘛!阿姐!娘让咱们一起吃。娘说不用交税银,过几日再给咱们买。” 小姑娘只轻轻咬了一口,便不再吃。 囚车缓缓驶过,两侧无人喧哗。 “呜呜呜…”拂竹呜咽出声。 “拂竹…拂竹…”茶楼的三楼有一女子呜咽出声。 “爹,女儿求你救救他。”一身素服的女子拉着旁边的人道。 “劫法场?”袁将军冷哼一声,拂开袁艳的手。 “爹你和祖父,你们二人就是见不得我好。当王上的岳父不好吗? 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说话不算呢?你害死了我的拂竹…” 袁艳怒吼一声道:“你让女儿的余生,怎么过?” “蠢货,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祖父的心是向着王上的。”袁将军压低声音道。 袁艳一撇嘴道:“那还用说,他叫王上大哥。” 袁将军又冷哼一声道:“蠢货,你爹我说的是先王良澜… 袁家军中许多老将领,只听你祖父的话。” “……” 袁艳抹着眼泪望着远去的囚车,她哽咽出声:“女儿的幸福怎么办?这都城有谁…谁…谁?” 袁艳呆呆愣愣地向下望。 “荒唐!袁艳!你堂堂将军府嫡出的小姐为一个反贼要死要活,成何体统。” …… “咕咚!”回答袁将军的是袁艳咽口水的声音。 他顺着袁艳的目光望去,只见街道上站着一十九名男子。 十九名男子身着素服一字排开,个个气宇轩昂,各有各的俊俏。 他们眉眼如画,剑眉斜插入鬓,肩宽腰窄腿长。 拂竹的囚车越来越远,拂竹对着袁艳呜呜呜呜……… 袁艳对着十九名男子,“咕咚!咕咚!” 拂竹:“呜呜呜呜……” 袁艳目不转睛,看不完根本看不完!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 “爹,祖父说的对!小桃红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很多人。” “……”袁将军。 拂竹和乔王后毫无临终遗言,他们啼哭出生,悄无声息的离世。 良澜的给宫中妃嫔每人一张和离书,有情郎的让她们终成眷属,没有情郎就改嫁找个情郎。 王位无望,众嫔妃收拾收拾都离宫了。 “舅舅,为何放过她们?她们罪不可恕。”谢凌渊把药放在案上。 良澜也不问是什么药,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汤中有一丝甜味。 良澜翘起唇角道:“都是苦命人,半点不由己。 她们不愿意进宫,我也不愿进宫。我们都是傀儡何必再自相残杀。 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线刺绣样样精通。 让她们给女子书院当先生吧!既是恕罪也是功德。 你外婆常说这世间女子太难,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想给后宫的人,一个选择新生的机会。” —— 次日一早,良澜晃晃悠悠的,晃晃悠悠地被晃悠醒了! 晨曦透过轻薄的窗帘缝隙,丝丝缕缕地洒进马车里。 良澜下意识的挡住了细碎的光。 耳边是马蹄有节奏的哒哒声,一下又一下。 “魏川柏,你快进来舅舅醒了。” 女子的声音响起让良澜一惊,这世上怎么还有人叫他舅舅? 他阿姐到底生几个? “吁!”一声,马车停稳。 车厢门被打开,身着青衫的男子跳了进来。 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口中道:“舅舅你感觉怎样?恶心想吐吗? 肚子疼不疼?” 舅舅?良澜揉揉额头,他想问他姐到底生几个? “舅舅,我是眠眠的二姐我叫柳纪暖。” “舅舅,我是眠眠…”二姐夫! 柳纪暖轻咳一声,一个眼锋扫过去,魏川柏马上改口道:“舅舅,我是大圣的太姐夫。” 良澜:“……”太姐夫是什么? 柳纪暖剜一眼魏川柏,她扶起良澜道:“舅舅,他叫魏川柏是大圣的太医。” “你们?带我去哪里?”良澜哑着嗓子问。 柳纪暖拿出湿帕子,细心地为良澜擦擦脸擦擦手。 她笑意吟吟道:“舅舅,妹妹让我们接你回家。” “回家?有…”良澜眼眶一红,侧过了脸。 魏川柏掏出金针道:“切忌大喜大悲,不可食辛辣之物,舅舅咱得坚持到家。” —— 第581章 魏川柏在良澜的药里加了夜交藤。夜交藤能养心安神、祛风通络能稍微缓解良澜身上的疼痛。 良澜迷迷糊糊的醒来,还未来得及庆幸又活过一日。 就看见一身长八尺开外,将近九尺的壮汉跪在他面前。 良澜眯着眼定睛一看,这孩子长的挺着急显老,长的还不矮。 “你也是我外甥?” 不怪良澜有此一问,只因柳家男丁皆不矮。 “小人拜见老爷。” “奴婢拜见老爷。” “舅舅,郭兄弟是眠眠身边的亲信,也我身边得力的干将。”纪暖又道:“这是他媳妇叫南栀。” 良澜一看南栀的小腹微微隆起,——这是有孕在身? 良澜在身上摸索,想赐下点什么,无奈被打包的急,他身无长物。 “请老爷给奴婢的孩子赐名。” “赐名?”良澜没干过这样的活,他思虑良久道:“安愉,一世安康愉逸。” 良安愉,那是他午夜梦回时,给自己孩子起的名字。 他希望他的孩子一世安愉,可他一生也不会有孩子。 “安愉?真是好名字。” “谢老爷恩典,谢老爷恩典。” 郭魁磕头谢恩,头磕的跟大铁球子落地似的“砰!砰!砰!” 良澜摆摆手让众人退下,他有些体力不支,喝了药吃了几口燕窝粥便又沉沉睡去。 —— 微风轻拂,江面泛起层层涟漪,轻柔地拍打着船身,发出悦耳的“哗哗”声。 两岸山峦连绵起伏,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待晨雾散去,江面上升红日,郭魁和南栀登上了另外一条船。 船桅上的旗帜随风飘扬,旗帜上面绣着腾云驾雾威风凛凛的金龙。 一艘艘商船扬帆起航,白帆鼓鼓,借着风力,乘风破浪向着南良方向行驶。 水路一连走了一个多月,良澜咳了十八次血,翻三次白眼皆被魏川柏的魏氏十三针扎回来了。 从南良到大圣这一路越走越冷,从锦缎长衫添到薄棉长衫再到狐裘。 船转成了马车,良澜躺在厚厚的棉被之中,他消瘦的厉害,唇上更是毫无血色。 马车不停歇,日夜兼程,魏川柏不敢睡,他怕一闭眼,眼前的人便魂归故里。 到达定州地界,魏川柏顶着两黑眼圈子,眼珠子通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良澜。 一路上面对随时来访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魏川柏不眠不休极限拉扯。 良澜每次睁眼都感叹一句,咦?又活过一天。 喝完人参汤的良澜拍拍纪暖的手,柳纪暖扶着他躺了下来。 躺在锦被之中,良澜又缓缓闭上眼睛。疼痛的呻吟声被他压制在喉咙中。 柳纪暖给良澜掖掖被角,轻声道:“魏川柏,你歇一歇我来守着舅舅。” 魏川柏拿起金针扎向自己的合谷穴。 “喝杯参茶。” 就着柳纪暖的手,魏川柏喝完一杯参茶。 一杯参茶下肚,突然就觉得神清气爽了,是怎么回事? 柳纪暖又用素白的帕子,给魏川柏擦擦额头上的汗。 魏川柏颤抖的手和抑制不住的心,看上去受宠若惊,实际上一点也不淡定。 风不知从何而起,只一往情深,他只知非她不可。 魏川柏眼神炙热,柳纪暖眉头一蹙,以为他还渴。 于是一杯、两杯、三四杯、五杯、六杯、七八杯。 魏川柏整整喝了一壶茶水。 “魏川柏,你这是虚火上升,口干口渴吧?” “医者不能自医吗?” “魏川柏,你先去睡会吧?” 魏川柏拔掉金针,喊一声停车,捂着肚子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小树林。 风吹屁股凉,一壶茶水跑断肠。 —— 终于在人歇着马不歇,马歇轮子不歇的日夜兼程中。 在元日的清晨,柳府两侧高悬的大红灯笼,已被素白的布幔层层包裹。 府门之上,一幅巨大的白幡直直垂下,白幡有两人高。 一阵风吹过,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空中有雪花慢慢飘落,白雪白幡。柳纪暖眼中再无其他颜色… 她一下马车便跪在了地上。 “祖母…” “祖母。” “祖母,纪暖回来晚了!”一个踉跄柳纪暖栽倒在地。 魏川柏下马车伸手去拂,他顶着黑眼圈眼前一黑,“啪叽”栽倒在地。 “小姐…”随风从后面的马车上跑下来,待看清柳府门上的白幡,她身形一歪也跪了。 香雪呆愣愣的看着门上的白幡,心中五味杂陈,悲从心中来。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看门的小厮听见声音,打开角门一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下一条,门口晕一群人! “这位公子,这三位公子尚书府门口可不行碰瓷讹诈。” “老哥快请大夫,有三人在咱们门口撞邪嘞!” 年老的看门小厮跑过来一看…这三人很是眼熟啊! “哎呦呵…还请什么大夫!这不是告老还乡的小魏大夫吗?” 年老的小厮扶起魏川柏,一看魏川柏的脸色煞白,眼眶乌青,跟在青楼包年似的。 一看魏川柏身下的人,年老的小厮大喊一声:“二姑娘,快来人啊! 二姑娘被小魏大夫砸晕了!” “拿老爷的帖子,请魏太医过来。” “快快快!把二姑娘抬回院子。” “快!快!快!通知夫人。” “快!快!快!通知大夫人和大老爷。” 年轻的小厮脚步一顿道:“老哥,大老爷和大夫人也没回府啊!” 没回府,咋通知啊? 这传递消息的鹰,好长时间不来了,好像飞迷路了! “快去通知咱们老爷和夫人。” 小厮蹙眉道:“咱们老爷昨天夜里被召进宫了,还未回来。 夫人去温泉庄子养病了。” 年老的小厮急切道:“快去通知三少夫人和三少爷。”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给长公主和安宁郡主画遗像去了。” “快把二小姐送回寿康院,交给老夫人。” “老哥你忘记了吗?老夫人也去…”去温泉庄子了。 此时柳纪暖幽幽转醒,她望着门口的白灯笼哽咽道:“祖母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去的?” 什么时候去的?听的好怪异啊! 小厮微微蹙眉道:“回二小姐的话,老夫人半个月前陪二夫人一起去的。” “二婶也?” “砰!”一声,柳纪暖栽倒在地。 第582章 残烛爆出灯花,烛心卷曲如相思。 良澜再一次缓缓睁开双眼,他总是想再等一等,见一见那人。 他躲在角落里,看上一眼便好。 良澜不想让她看见他。 只因他满头银丝只因他满脸皱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很丑。 良澜从不在意容颜,可遇见莫雨他便在意了。 近乡情怯,近人也是如此。 良澜只想躲在角落里,远远的看她一眼,便此生无憾。 可这副残躯终究不由他意。 良澜睁开眼是满目的红,烛影将熄未熄,在缠枝莲纹的窗花纸上洇出昏黄的光晕。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这些年牛头马面总归是同我有了感情,竟然送我一场梦境。” 良澜坐起身看向珍珠帘后。 珍珠帘被撩起,女子身着广袖对襟上衣,衣上绣满百子嬉春图,裙上绣着石榴纹。 她脸上画着淡淡的胭脂,唇边带着一抹笑意,亦如当初。 “良澜好久不见。” 良澜恨不得同牛头马面拜把子,给黑白无常当干儿子。 这样的梦境他从不敢奢求,奢求梦中的人还会说话。 “良澜,你怎么不说话?可是认不出我了?” “岁月匆匆一别多年,我是不是变老了?”面前的人摸摸自己的脸。 良澜移不开眼,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人。 “良澜,你怎么不说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良澜,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宫中贵女如云,你早就记不得我了吧?” 良澜轻轻的嘘一声,“莫雨不要说话。” “二十五年了?你不想同我说说话吗?”莫雨眼角微微泛红。 良澜未回答,他缓缓向着莫雨伸出手,还未碰到莫雨他便收了回来。 他心中咒骂自己,怎可生出妄念,怎可随意触碰? 一碰之下,会不会梦境破碎?便再也见不到她。 “良澜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好吗?举步维艰却心有挂念,算是好吧!良澜轻轻点头。 “良澜,你心中可有我?” 良澜又缓缓的点点头。 “良澜,你当初为何不说?可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是一个孤女,不知爹娘是谁是配不上你。 我不会琴棋书画,不会诗词歌赋更不会讨人欢心。” 良澜伸手想拭去莫雨脸上的泪,可他终究垂下手臂。 是不敢碰触,怕回光返照的梦境骤然清醒。 怕眼前的人,消失不见。 他只轻声道:“莫雨,我残破之躯配不上你。 这一生我有愧于你,若有来世咱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好? 男耕女织再生两个可爱的孩子。” 莫雨望着龙凤红烛,轻声问道:“你忍着疼痛从南良到大圣,你可是为了来见我?” “我……”良澜想说他想见柳家长姐,想见宫中的小孙子。 可他的心上只有两个字,莫雨! “良澜,你来大圣可是为了见我?” “是。”良澜自嘲一笑,这是自己的梦境啊! 自己梦境大胆一些,反正都要死了。 良澜目光灼灼道:“莫雨,我只想远远的见你一面。 我想葬在阿姐身边,葬在大圣的地界,想葬在离你的近的地方。 莫雨你找个好人嫁了吧?一人太苦,我已经耽误你良久。” 莫雨指着桌上的红烛道:“良澜,我正在嫁人!” “良澜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你若娶我为妻,便不可纳妾不可有通房丫鬟,你可愿意?” 良澜苦涩一笑只觉这梦境真是荒谬绝伦,又美好的让人沉溺其中。 他身有顽疾如何纳妾?他心有所属如何纳妾? “莫雨,巫医说能治好我的病,我把他杀了。” 良澜自嘲一笑:“孤不想当配种的猪,孤家寡人应该有孤家寡人的样子。”你不在南良,人人都不是你。 “你…”莫雨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 红烛摇曳,满室温馨。 良澜突然道:“梦中的莫雨咱们拜天地,可好?” 梦中的莫雨?莫雨轻笑一声并未说话,而是拉住良澜的手。 良澜的手冰冷入骨,不似活人。 一拜天地。 “我莫雨愿嫁良澜为妻,夫妻一体不离不弃,生同衾死同穴。” “我良澜愿娶莫雨为妻,敬她、怜她、爱她。一生一世三生三世,不纳妾不二色,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二拜高堂,高堂无。莫雨拉着良澜的手向着东方跪拜。 “莫雨,若是爹娘和阿姐还在,看见咱们成亲,不知她们会多高兴。” 莫雨望着窗上缠枝莲纹的窗花纸哽咽道。“柳家阿姐一直在,她在看着呢!” 良澜望着莫雨,喃喃自语道:“阿姐也来接我了吗?”牛头马面大哥是真仗义。 夫妻对拜。 良澜微微弯腰,双手抱拳冲着莫雨深深一揖。 莫雨唇边溢出一抹笑意,对着良澜盈盈下拜回礼。 “噗…”良澜身形一晃,一口鲜血喷在莫雨的红色石榴裙上。 “梦要结束了…”良澜眸光慢慢泯灭,他缓缓伸出手,身子慢慢滑落。 “莫雨,来生再见!” “良澜…”莫雨上前,在良澜即将倒地的瞬间,莫雨用尽全力抱住了他,两人一同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良澜,这不是梦境我真的嫁给了你,我们从此便是夫妻了。 你看见喜服上的百子嬉春图了吗? 来生,我们一定会子孙满堂幸福一生。 良澜你那么聪慧,学问那么好。来生你当一教书先生,我当织布女,你教书我纺纱可好?” 莫雨絮絮叨叨,可怀中的人渐冷… “良澜我不后悔遇见你,也不后悔为你来大圣。” “良澜,柳家姐姐对我很好。” “良澜,柳家姐姐给阿姐报了仇。” “良澜,良辰很可爱他会咿咿呀呀的吃手指。” “良澜,我从未见过有哪个小孩同他一般可爱。” “良澜,我舍不得柳家姐姐也舍不得小良辰。” 莫雨唇边溢出一抹黑血,她哽咽道:“可我更舍不得你,你怕黑怕疼怕一个人。 我都知道…” 莫雨靠着良澜的肩,缓缓的闭上眼睛。 喃喃自语道:“柳家阿姐,莫雨失言了。” 第583章 夜幕降临… 御史台的官员们还在加班。 “国丧期间尚书府私自取下白幡换上红绸,这事参还是不参?” “柳尚书这番行事,全然罔顾祖宗传下的礼法纲常。” “所言有理…” “我等身为御史,身负监察百官、整肃朝纲之重任,尚书府现今这等行径,实在有违官宦之家应有的表率。” “于公于私,尚书府此举皆不妥当,断不能坐视不管。” “谁去参?” 御史台众人异口同声道:“孙御史,劳您费心…” —— “阿嚏!”在南良的孙御史吸吸鼻子,“嘶嘶!本官这是要风寒了?” 孙御史望一望天色,天色黑暗如墨。 他又望一望高高如山的南良卷宗。 又望一望同他一屋的高御史和张栋。 孙御史眼珠子一转,悄咪咪的来到秦楼身侧道: “孙某老矣!韶华已逝,精力渐颓,不复往昔之健硕。 秦同僚秦小友,孙某今力有不逮,诸事难支。 我先回去睡了哦!” 秦楼从卷宗中抬起头,起身拱手道:“恭送孙大人。” 孙御史嘴角翘起,把自己要整理的卷宗放置秦楼手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本官看好你哦!” “多谢孙大人栽培。” 张栋啧啧两声道:“老孙你这…你这公然偷懒?” “什么叫偷懒,老夫这是给年轻人机会。张大人不懂不要乱说…” 秦楼貌似不经意,朗声问小内侍道:“什么时辰了?听说王上同王夫?” 王上同王夫什么……?孙御史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他支棱耳朵使劲听,只听见三个字。 ——送宵夜! 王上和王夫,太子和太子妃亲自送宵夜? “阿嚏!有人想我!”孙御史拿出帕子擦擦鼻子,从秦楼书案上搬回自己的卷宗道:“有友念孙某…” —— 大圣京城… 御史们看着往日孙御史座位,齐齐的“唉!”一声。 次日一早。 天色还未破晓,万籁俱寂,大臣们已陆续从府邸出发。 寅时三刻,群臣齐聚午门外。此时星辰稀疏,月光清冷飘着小雪。 更夫打更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众大臣面上威严又冷清,望着天上的启明星,不由得问上苍———太子啥时候回来? 上五休二的日子,还能不能回来了? “阿嚏~” “阿嚏~” 当午门城楼上的鼓声响起。 沉闷的鼓声在寂静的宫中中回荡,众大臣从马车上下来按照品级顺序,迅速排好队伍。 文官居左,武官居右。 宫门缓缓打开。 纠察御史目光如炬,在队伍中来回巡视。 巡视众官员有无咳嗽、吐痰、交头接耳,或是步履不稳的? 若是有就记录下来,罚银子! 这一巡视,纠察御史发现一件事,没看见柳尚书。 纠察御史行至角落里,示意小内侍过来。 “大人?” 纠察御史压低声音道:“户部尚书为何不在?” “启禀大人,柳尚书家中有丧事告假了。” “啪嗒!”一声,纠察御史袖中的奏折落地。 “你说什么?”谁家丧事挂红绸啊?家里死仇人了? “启禀大人,柳尚书的侄子和侄媳妇昨日夜里过世了。”小内侍轻声道。 柳尚书的侄子和侄媳妇?纠察御史一愣,满脸狐疑。 不免心中寻思到——柳尚书还趁侄子和侄媳妇呢? 柳家大爷养外室了?还是又过继孩子了? 小内侍低声回:“启禀大人,离世的是柳家三爷的长子。 听说他久病不愈,于昨夜病逝了,他夫人也殉情了。” “那昨日柳府的红绸?”死人挂红绸? “启禀大人正是为了完成柳家那位老爷的心愿,此事皇上也知晓。” 皇帝也知晓?纠察御史面上不显,实则一头冷汗。 他不着痕迹的捡起地上的奏折,又云淡风轻的塞回袖中。 终于… 千呼万唤始出来,老皇帝面带黑眼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上朝了。 随着德胜公公尖锐的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整齐地行一跪三叩头礼。 高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御史台的官员们看向纠察御史,纠察御史低垂着头,眼观地鼻观地心观地。 他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听不看不抬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御史出列道:“启禀皇上,纠察御史周全有事启奏。” “准。”老皇帝头痛欲裂,望向文官御史们站着的方向。 纠察御史缓缓抬起头,缓缓出列。 他心中骂骂咧咧,头上一脑门子汗,紧张的咽着口水一撩袍子跪地道:“微臣参皇上。” 文武百官:“嗯?” 纠察御史一抹头上的汗道:“微臣要参陛下。 陛下心怀天下,勤政为民,此乃大圣朝之幸、百姓之福。 可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若因长公主和安宁郡主的仙逝而损害龙体。 又如何能让长公主和郡主在九泉之下安息? 陛下身体日渐衰弱,又如何长久地庇佑江山社稷、造福天下苍生? 微臣参陛下,不注重自身身体,而陷万民于水火。” 御史们:“???” 此时,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光线洒在大殿之外。 纠察御史低垂着头,汗水滴落在青石地板上。 此时…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一名信使骑着一匹浑身被汗水湿透的马,一人一马风驰电掣般朝着皇宫方向狂奔。 猫儿胡同卖馄饨的妇人微微一愣,她包馄饨的手一顿。 探着头看着信使的马屁股,喃喃问道:“这是又出啥事啦?自从太子出使南良后,咱大圣咋还走上背字啦?” 吃馄饨的人也都抬起头,看着绝尘而去的大马面露担忧。 一老汉道:“钱老爷你有学问,你给咱们说道说道呗!” 钱进士未说话,而是从袖中掏出一旧荷包从中数出三文钱,放在桌上。 他抬脚向着宫门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旁卖豆腐的老孙头也凑了过来,插话道:“这钱进士,他今天咋了吗?” 老汉放下手中的碗,一抹嘴道:“莫不是太子殿下,他在南良出啥事了吧?” 有人突然道:“会不会是北国鞑子,会不会是北国鞑子他们出兵了?” 第584章 通信的驿卒他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砰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沙哑道:“皇上,八百里加急!边疆急报! 皇上,北国拒不归还长公主和安宁郡主的尸首。 跟随长公主同安宁郡主去北国的女子们,她们的头颅被挂在北国的城门上。 据潜伏在北国的细作来报,姑娘们死前看着大圣的方向,口中皆喊着生为大圣人,死为大圣魂。” 驿卒声音哽咽道:“她们说身死不得反乡,唯望大圣盛世长存。” 元日宴上的歌声由在…可人已亡。 红妆亦抱山河志,赴难捐躯护国殇。 偌大的大殿上,无人语。 一头发花白的武将,他双目赤红大吼一声道:“皇上,老臣恳请出战。 北国鞑子这般行径,分明是没把我朝放在眼里,肆意践踏我大圣尊严。 老臣恳请出战。” 一御史道:“臣冒死进谏。皇上,此仇不报我朝威严何存? 恳请皇上当机立断,对北国出兵。” 老皇帝的心腹们恨北国恨的直掐自己大腿,当初怎么就想将计就计了? 应该直接打北国。 那挂在城门上的是安宁郡主吗?那是文王啊? 那是养男宠的文王啊? 北国说好的扶持文王,争夺大圣皇位呢? 咋就把人弄死,挂城门上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杀人不杀子的道理他们不懂吗?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懂不懂? 官员们不明白,北国为何公然撕破脸,直接杀了长公主和文王?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唯有老皇帝松动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老皇帝面色铁青,眼眶乌黑他双手握拳,指节泛白。 他恨不得把松动的牙齿咬碎,良久之后,他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欺人太甚。” 崔尚书微微蹙眉,他出列拱手道:“皇上,依微臣之见,北国此举定有缘由。 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长公主同文…同安宁郡主身份高贵,北国怎么会贸然杀害两位贵女。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大圣的连弩和火炮,北国不可能不忌惮。 是什么理由让北国鞑子非杀长公主和安宁郡主呢?” 礼部尚书一拱手道:“微臣斗胆猜测… 朝中有人泄密,或者是卓宇告密,让北国察觉我方部署。 北国君主自觉被愚弄,才对长公主和安宁郡主痛下杀手。 微臣主张先派人去和谈,摸清北国底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和谈? 派谁去? 武官们看向礼部尚书,心里寻思着——派谁去?老皇帝总共三儿子。 大皇子把自己折腾死了,文王折北国了,难道派太子去? 派上五休二的独苗苗去和谈吗? “哼!”兵部尚书冷哼一声道:“不管何等原由,北国杀害我国长公主和安宁郡主,就是在辱我国威。 皇上,末将愿率铁骑出征,踏平北国。 夺回公主与安宁郡主的尸首,用北国鞑子的血祭英魂。” 一官员道:“北国欺人太甚。” 众人道:“那如花似玉的天宫女娃们,他们也舍得砍下头颅挂在城门之上,简直不是人。 “比襄王还不是人。” “襄王只要她们跳舞,北国要她们头颅。” “皇上,咱们对北国出兵把?”武将一撩袍子,跪地道:“臣恳请出战。” 户部侍郎道:“陛下,国库银钱不足,近年各地水旱虫灾频发。 赈灾耗去大量库银,又兼之先前为加固边防工事、屯积粮草军备,已然所剩无几。 如果贸然出兵北国。 国库中银两有限难以支应,后续补给粮草恐难以为继,还望陛下三思。 若是明年春日再遇见旱灾,恐怕…” 战事加旱灾便是民不聊生,那才是真正的乱世。 乱世乱像生,恐有人起义。彼时内忧外患,国将不国。 礼部侍郎又道:“皇上,当下正值多事之秋,北国虽行径恶劣,但此时出兵,实在不是好时机。” 武将高喊一声:“什么时候是好时机?长公主和安宁郡主尸体生蛆的时候吗?” 一文臣出列道:“皇上,仇王爷是假的,万一被南良王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恼羞成怒? 若南良以此为借口,对我国出兵。 到那是我国便是前有狼后有虎,恐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众人皆无言,此官员说的有理。 “皇上。贸然出兵非明智之举。” —— 此时… “八百里加急——”又一驿卒扯着沙哑的嗓子高喊:“良国八百里加急。” “宣!” 驿卒跑至殿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喊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良国女王送来国书请王上过目。” 驿卒解下身上密封的竹筒,双手呈上,小内侍接过密封的竹筒呈到德胜公公面前。 女王? 新任的女王? 女子? 不是仇久? 白写整整一本的身世故事了?众大臣捶胸顿足,完啦!全完啦! 这仇久的身份被识破了,仇久啥也不是。 一个南良老头都忽悠不了,完犊子啊! 崔尚书长叹一声,拱手道:“皇上,若是要赎回太子和太子妃,微臣还能出两万两。” “皇上,微臣还能出一万两。” “皇上,微臣还能出一万两。” “皇上,微臣家中的母老虎看的严。微臣还有五千二百三十六两四钱八分银子的私房银子,都愿意捐献出来。” “哈哈…”老皇帝手握南良国书长笑一声。 崔尚书对着户部侍郎挑眉——捐银子,得圣心。 户部侍郎拍拍袖口——两袖清风了。 礼部侍郎了然的点点头,“微臣愿捐七千两白银。” 吏部侍郎不准痕迹轻咳一声——你一个侍郎是不是捐的少了点? 礼部侍郎悄咪咪的伸出一根手指,礼部侍郎先是摇摇头又对着御史挑挑眉。——纠察御史都捐一万两。 礼部又上前一步道:“微臣…” 礼部侍郎话还未说出口,只听老皇帝带着笑意道: “良国愿归顺大圣,一同出兵北国。” 归顺? 是那个归顺不? 众人不可思议看向老皇帝,差点脱口而出——是良国疯了,还是你疯啦? 第585章 “敬呈皇帝陛下: 孤承天命,抚御良国之疆土。 率万千子民,兢兢于邦国兴盛、苍生安乐。 今良国四海初宁,然孤深知,欲臻久安之盛,非独善一国可成,必赖友邻相携,共赴宏途。” 敬呈? 文武百官听见敬呈二字,皆面露疑惑。 敬呈? 良国的女王如此谦逊吗?她图点啥? 官员们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龙椅上的老皇帝,图老皇帝满头白发?图老皇帝满脸褶子? 图老皇帝做不起新龙袍? 图老皇帝死了没地埋? 还是图老皇帝会带孩子? 若是说老皇帝貌似潘安,神似谪仙人也说的过去,良国女王贪图美男也说的过去。 可… 老皇帝年轻的时候,也不是啥美男子啊! 众人又听德胜公公念道:“遥念曩昔,孤要开启良国同大圣的商路。” 众大臣越听越听不懂,甚至开始怀疑国书是老皇帝自己所写,哄自己开心的。 开启商路,大圣有何物能同良国交易? 那良国可是有金矿银矿和美玉,大圣有啥?有虫灾有洪灾还有北国的挑衅。 众人又听德胜公公念道:“大圣的丝绸绮绣、瓷器、茶叶等珍物,亦可在良国售卖。 良国的香料和美玉珠宝亦可传入大圣。文化一脉,亦相融互通。” 听听…听听…仔细听听! 良国的是香料美玉,大圣的刺绣瓷器和茶叶,对等吗? 文官们肯定以及确定了,这国书就是老皇帝自己写的。 老皇帝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让群臣同意他出军北国。 武官们眼神一亮满面红光,牛逼闪闪只觉天助大圣。 ——“孤观当下风云变幻,深感需与贵国缔结磐石之盟,以应时势。 故特委柳泽宁为钦使,持节赴大圣。 将军袁巴德领兵三十万同大圣一同抵御北国。 孤诚愿良国同大圣于军事联防,守望相助,共同抵御北国。 于农桑水利,互授精技,丰仓廪而足民食。 于医药养生,交流心得,祛万民之疾苦,岁岁有往来,时时有佳音。 望大圣同良国福祉绵长,亲如一家,情义传承千秋万代。 孤遥祈父皇龙体安康,社稷昌平。望两国盟好之光,永耀史策! 柳眠眠 玉书一年 —— 文官们牙疼的嘶嘶… 他们心中万马奔腾啊! 柳眠眠? 还敢编的再离谱一些吗?再光怪陆离一些吗? 你怎么不说柳眠眠飞升成九天玄女了呢? 还有这柳泽宁是谁?柳家就没有这么个人名。 同在京城几十年,他们啥不知道啊? 大变活人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户部的位置,又后知后觉的发现,柳尚书没来。 “皇上,柳尚书这…”这是不想陪皇帝演戏,所以没来吧? “启禀皇上,柳尚书知道你让他姑娘当女王了吗?” “皇上,微臣微臣请旨带兵讨伐北国,你整这出,实在没必要啊!” “皇上,国库真的没银子,银子都被工部和兵部花了。” 工部尚书崔尚书一拱手道:“大人此言差矣,这连弩想增加射程柳要不停的改良,改良的过程花银子是难免的。” “金龙军每月所用箭矢十万支,这消耗的实在太多了。” “这箭矢有去无回啊!总不能射出去再捡回来吧?” “几十万人的军队,用十几万的箭矢还多吗?” 腾一下老皇帝站起身,怒道:“都踏娘的给朕闭嘴,嘚吧嘚吧没完没了。” 他腮帮处的肌肉紧绷,隐隐可见青筋在皮肤下跳动。 文武百官急忙跪地叩首道:“请皇上息怒。” “请皇上恕罪。” 老皇帝悲伤中带着欣喜,欣喜中带着悲伤。 悲伤谢璇同谢凌晨的离世,欣喜他姑娘有出息。 可看见满朝的沙币,老皇帝恨不得撂挑子回家带孩子。 不管他说什么,哪怕说日后的奏折都留给谢良辰批阅,谢良辰都对着他咯咯笑。 他说什么小良辰信什么,哪像殿内的这帮老傻叉,一个个都在质疑他。 老皇帝猛地一甩袖,那力道之大仿佛要把群臣都甩出去。 “德胜接着念。” 群臣跪倒在地,悄咪咪用眼角的余光在互通有无。 崔尚书跪在青石板上,随意动动袖子伸出两根手指。——我已经两袖清风,两万两是我的底线。 礼部尚书点头。 吏部尚书点头。 工部尚书点头。 兵部尚书不着痕迹的点头。 刑部尚书长舒一口气,用手拍拍地面。 五部尚书看向那空着的位置,心中不约而同地羡慕柳尚书的好运气。 上次元日宴一人八万两,柳尚书告假了,一文未花。这次又告假了,又一文未花。 哎! 众人齐齐叹息。 纠察御史心里盘算着下朝之后要去柳府拜访一下,红白喜事赶一天,如何随礼? 这时众人只听德胜公公高声道: 奉天承运女王,诏曰: 孤承天运,御极临朝,夙夜兢兢,惟念社稷之安,邦国之兴。 今国本之事,至关重要,朕斟酌再三,深思熟虑,特立皇长子谢良辰为太子,以定天下之基,以系万民之心。” 文武百官:“……”越来越离谱了,丧子之痛让人疯魔。 德胜公公声音沙哑道:“皇长子谢良辰,虽不足半岁,然其降生之时祥瑞环绕,兆示不凡。 孤在南良登基之时,更是得金龙庇佑。 孤之长子眉眼间英气初显,哭声洪亮,尽显龙子之姿。 且血脉尊贵,传承皇家正统,实乃储君之不二人选 。 孤深信,假以时日待良辰成长,必能以睿智之思、仁爱之心,担起天下之重任,保大圣同良国昌盛,护万民安康。 即日起封谢良辰为良国太子,享太子之尊荣,诸般礼仪,依制而行。 钦此。” “众位爱卿可听清楚了?”老皇帝一拍龙椅的扶手,他又站起身道:“池兴洲带十万兵马前往北疆,支援八王爷。 直捣黄龙,不和谈不义和就是干北国。朕要活捉卓家满门,把他们的头颅高悬于城墙之上。 祭奠我大圣的英魂,我大圣的好儿郎和女娘们。” 文武百官:“……” “池兴洲?”老皇帝一声厉喝。 池将军叩头道:“皇上,十万兵可以,十万马不行啊! 咱们京城的马受不住北疆的寒冷,它到北疆战场不听使唤。 别说到北疆,到山海关也不成啊!马冻的直哆嗦,在冰面打滑啊!” 礼部侍郎出列道:“微臣请旨去北国和谈,先拖住北国。到来年六月冰雪消融,咱们再打。” 第586章 做人难,做男人难、做老男人加皇帝更是难上加难。 老皇帝只觉殿上这帮玩意儿,听不懂人话。 能听懂人话的都被他派去南良了。 这两份旨意写的中规中矩,一看就是出自张栋的手。 那张栋从二十多岁起就在翰林院里窝着,这么多年就拟订诏书了。 这帮玩意儿同张栋同朝为官二三十年,张栋拟订的诏书,这帮玩意儿居然听不出来? 还在这叽叽歪歪。 “都抬起头来看着朕!” 直视圣颜? 谁敢? 老皇帝正在疯魔的气头上,直视圣颜被治一个大不敬罪,还得花钱。 众人抬起头,有人眼神放空,看着盘龙柱上的鎏金金龙。 有人盯着自己的鼻尖。 老皇帝老花眼看近处看不清楚,看远处倍清楚。 他定睛一看,满朝文武斗鸡眼。 老皇帝一甩衣袖,拂袖而去口中怒道:“滚,都给朕滚。” 德胜公公声音沙哑,高喊一声:“退朝!” 德胜公公躬身追上老皇帝,轻声道:“皇上息怒,大人们不知内情,心中有所猜测也在所难免。” 老皇帝微微顿足道:“他们必然会使银子,同你打听朕的动向。” “皇上,老奴绝无二心。” “朕信的过你,德胜你找个贴心的人过日子吧!” 德胜眼角泛红,他不是非莫雨不可,他对莫雨也无男女之情。 他只是想这日子同谁过都一样,莫雨人好,两人凑合凑合日后有个伴儿。 哪曾想一夜之间莫雨便走了,德胜公公听闻噩耗,便急火攻心哑了嗓子。 “皇上,老奴找谁啊?找年龄相仿的,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找那如花似玉的小宫女?那不是造孽嘛!都是娘生爹养的,老奴干不出那缺德事。 老奴就想守着皇上,守着咱们小太子过日子。” 老皇帝长叹一声道:“他们若是给你送银子,你自己收着便是。” “多谢皇上,皇上老奴想去尚书府送莫雨一程。” “准。” —— 柳尚书府府门大开,白幡在冷冽的寒风中烈烈作响。 白幡足足有两人高,上面金色的往生符文在狂风中若隐若现。 朱红色的大门被白绫层层缠绕,门前的石狮子都被披上了白布。 白幡之下,身着素衣的仆人们神色有些麻木。 他们不认识棺中之人,根本不认识。 上一个就不认识,又来一个还不认识的。 “爹这棺中之人是谁?”柳旺悄咪咪的问他爹柳管家。 柳管家拽着柳旺的耳朵道:“赶紧哭,不该问的别问。” 棺材中的人是谁?柳管家不道啊! 此时… 在寿康院的柳尚书和柳皇后也很为难。 柳尚书看着柳皇后,柳皇后的眼睛哭成了核桃。 “小妹啊!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谈谈良王身份的事吧!” 柳皇后哭的头晕脑胀,她一看柳尚书的脸道:“哥,你同我说话为何眯眯着眼睛?好像要算计我。” “胖的。” 柳尚书自从知道他姑娘光宗耀祖,当上女王之后。 他吃嘛嘛香,一顿三碗饭。 长公主和文王的死,让柳尚书每顿少吃一碗,毕竟亲疏有别嘛! 不是不悲伤只是感情不到位,无法共情。 他道:“按理来说北良王是南良王澜的爹,那良澜应该是泽字辈的。” 柳皇后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怎么行?让凌渊叫眠眠姑吗? 还是让眠眠叫我姐?” 柳老夫人放下茶杯,幽幽道:“凌渊还差一个手臂,再养只雕。” 什么一个手臂一个雕? 兄妹俩同时看向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幽幽唱道:“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 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再开怀,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① 柳尚书:“……” “唱的怪好听的,娘你别唱了。”柳皇后。 柳老夫人停止荼毒二人,又道:“良澜好孩子就是命苦,让他死后有爹有祖父吧?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眠眠是凌渊八竿子打不着的干姑? 这也怪不得旁人,要怪就怪良烁非要死你爹身边。 你爹半夜起来撒泡尿的功夫,多了个有钱鬼儿子。 你爹都没吱声,咱们就别逼逼了。” 柳囡囡擦擦眼角的泪,嘟囔道:“我爹吱声那是诈尸。” 柳老夫人一翻白眼道:“良澜就叫柳泽澜,墓碑上就写柳向阳的长子,莫雨是长媳。 那柳昭昭是长女,就这么愉快的定了。 良烁死后也是扬吧起来,老娘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有子有女的,也对得起他花的银子了。” 柳老夫人一摆手道:“行了,你们该回宫的回宫,该哭丧的哭丧去。 良澜那孩子不容易,他生前无亲人,死后咱们不能亏待他。 凌渊和眠眠不能回来,便让良辰给他披麻戴孝吧! 良辰太小又不好出宫,让允臣他们几兄弟代良辰哭丧摔盆子。” 待兄妹两人出了门,柳老夫人冲着碧桃招招手道:“丫头,你有没有相中的人?” 相中的人? 碧桃微微一愣儿,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她扑通一声,跪到柳老夫人脚边:“老祖宗,奴婢没有喜欢的人,奴婢全凭老祖宗做主。” “没有啊!没有就在等等,宁缺毋滥莫要将就。 你本身就很好,若是遇不到让你更好的人,便就在府中好好过日子。 老祖宗给你、海棠和紫荆都留了嫁妆。 海棠那丫头看着傻憨憨的,实则心思最通透,你同她多亲近一些。 紫荆那丫头慕强,多半是不会成亲的。 若是你找不到想去的地方,进宫去伺候眠眠也是一条出路。” 碧桃的手握紧又松开,她哽咽道:“老祖宗奴婢只想跟在你身边。 若有那一日,碧桃进宫去伺候小姐。” 那一日啊! 柳老夫人眼中有不舍还有期盼。 终究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一日不远了,这几日我常常梦到那边的人和事。恐怕我就要回去了…” 碧桃满脸泪痕,哽咽道:“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老祖宗多待上几日可好?” ①归去来,射雕英雄传主题曲。 第587章 “老祖宗,奴婢想永远跟着老祖宗伺候老祖宗。 哪怕做天上的一棵草,碧桃也愿意。老祖宗若是回天上,便带上碧桃吧!” 得? 又一个把她当嫦娥的? 柳老夫人无语,闭上眼摆摆手道:“跟着姐吃苦,嘎腰买路虎。” 碧桃:“……”路虎为何物? “碧桃啊!人老浑身疼,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念头,我怎么还能睁开眼。 碧桃我总是睡不好。” “奴婢给老祖宗的床榻再铺的软一些。”碧桃哽咽道。 是床的事吗? 柳老夫人又摇摇头道:“我总是睡不好,医生说建议我睡在八块腹肌上。 一代王者下马车,回去依旧是大哥。孩子缘起缘散终有时,强求得不到幸福。” 碧桃:“……” 柳老夫人又道“年轻真好,我也是年纪大了才想起来时的路。 若不是怕这帮恋爱脑的玩意儿,把柳家折腾没。 我早就两眼一闭,老腿一蹬跟他们道一声保重后会无期。 尤其是柳云城那沙币…” 碧桃一看老祖宗又要开骂,她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蹲下身子道:“老祖宗,碧桃给你捶捶腿舒坦舒坦。” 此时只听小丫头匆匆来报:“老祖宗,各府上的女眷都来祭奠大爷和大夫人了。” 大爷? 大爷怎么了? 碧桃一头雾水,为何要祭奠大爷? 大爷好好的,今早天还没亮就来寿康院请安了。 碧桃突然反应过来棺材里躺着的那位,他比大爷柳泽楷年长几岁,按年龄理应是府上的大爷。 “嗯,知道了。”老夫人轻轻点头。 “启禀老夫人,各府的夫人想来寿康院给老夫人问安。” 柳老夫人闭着眼睛,抿唇一笑道:“请安?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名为请安,实则意在打探圣意。吩咐下去,让二小姐去招呼各位夫人。 老身年纪大了,眼睛和耳朵便不想迎合她人了。 告诉她们老身今日身子不适,不易见客。” “是。”小丫头领命退出了门。 ——— 此时… 京城满目素白,铅云沉沉地压着宫阙檐角。 街巷之中,铺子多半都上了门板,唯有几缕炊烟,从灰瓦间袅袅升起。 护城河面结了一层薄冰。 柳府朱红色的大门敞开,柳府门前的街道上停着一排排马车。 海氏的十余辆马车被堵在了街口。 柳泽楷的妻子海氏名曰回娘家探亲,实则打秋风。 海氏嫁的好夫妻又和睦,丈夫无姨娘,从小养大的小姑子又做了太子妃。 她在娘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她回娘家只抛出一个盐引子和开设马场两个诱饵。 海家便自己砍自己一刀,拿出大半身家让她带回柳家。 金银细软太多,海氏在路上走走停停如今才到京城。 “夫…人…夫…人!”前去报信的小厮连滚带爬道:“夫人咱们府中…府中。” “府中如何?”海氏把怀中的允止抱给奶娘,她披上大氅从马车上下来。 满目的白让海氏身形一晃,高挂的白幡在微风中瑟瑟颤抖,它每抖一次,海氏的心都跟着颤抖。 无知无觉中海氏满脸泪痕,她不敢问也不愿问。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我不问,老祖宗便永远活着。 幡上用金笔勾勒的往生符文让海氏全身发软,她哽咽颤声道:“祖母…祖母…” 嗯? 前去报信的小厮远远地看着柳府的大门,听着海氏的哭泣声,小厮也挤出几滴眼泪大喊一声:“大爷,你怎么就去了呢?” 大爷? “砰”一声,海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海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们眼疾手快,一同接住了海氏。 “来人啊!” “夫人晕倒了。” “快来人,快请太医。” “快拂夫人上马车。” “你们让让。” 小丫鬟把刻着柳字的牌子挂在了马车上,柳府门前的马车纷纷避让。 众马车车夫看见柳府字样的马车,顷刻间让出了一条路。 此时海氏骤然清醒,她口中喃喃自语道:“难怪相公没有去接我…” 她不知道柳泽楷没去接她,是因为被老皇帝拴绳了! 一天到晚被拴在宫中,白天柳泽楷给良辰和允景讲课。 天黑还得给老皇帝念奏折,一到天黑老皇帝的眼神越发不济。 柳泽楷也不明白,他老姑父为啥能看见水中的鱼,看不见奏折上的字。 本着忠君爱国听天由命的原则,柳泽楷选择了干不死就使劲干。 柳泽楷干的要死。 海氏只当他真死了,海氏踉跄着推开众人,一步一步向着柳府的大门走去。 庭院之中,往昔的繁花似锦已被霜白浸染。仆人们皆身着素服,面色悲戚。 众人看见海氏皆行礼道:“夫人…” “夫人回来了。” “夫人一路舟车劳顿。” “夫人辛苦了。” “三夫人,三爷在灵堂中。” 海棠微微顿足道:“三弟和三妹也会来了?府中是谁在主持丧事? 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你们还有没有把我当做尚书府的大夫人?” 柳旺被质问的一愣神儿,他磕磕巴巴道:“夫人,大爷死的急,刚回家没一会就驾鹤西游了。 就连老爷和老祖宗都没跟大爷说上一句。 这没法提前通知啊!” 柳旺很是苦恼啊!咋通知啊?他也没寻思这大爷这么不经活啊! 海氏听着一声声的哭泣,那是她的孩子们在哭。 “相公,你怎么可以骗我。” “相公,你说要同我共白头。” 海氏身形一晃,软软地倒了下去,她倒地的一瞬间好似看见柳泽楷冲着她奔来。 她喃喃道:“相公,慢些走等等我。” 海氏倒地的一瞬间被柳泽楷搂入怀中,海氏伤悲过度在柳泽楷怀中晕了过去。 “大爷…大爷诈尸了?”海氏的大丫鬟哆嗦道。 “大爷?” 柳泽楷微微蹙眉,他打横抱起海氏,对着海氏的几个丫鬟道:“从今往后叫我三爷。” “嗯?” “啊?” “哦!” 柳三爷抱着海氏回了他们的院子,刚跨过门槛,海氏身边的婆子和丫鬟匆匆迎了上来。 婆子惊呼道:“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何时回来的?” “怎么没给家里来信啊?” 跟着海氏回娘家的大丫鬟赶忙回道:“夫人想给大爷。”丫鬟看着柳泽楷的脸色马上改口道:“夫人想给三爷一个惊喜。” “夫人在海家拿回了许多银子。” “还有古玩字画,金银玉器,” “夫人说想给老爷和老祖宗一个惊喜。” 哪曾想… 喜不喜的不知道,反正是惊了。 柳泽楷小心翼翼把海氏安置在雕花大床上,他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第588章 “是!”众人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柳府中哭声一片,柳泽楷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拨开海氏面上的发丝。“夫人,醒醒。” 海氏未醒… 柳泽楷面上严肃,手上挠起海氏的手心。 海氏眉头一蹙,嘤咛一声还未睁眼。“啪!”就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不偏不倚,力道之大。一巴掌把柳泽楷手背扇的通红。 “夫人,醒醒!”柳泽楷只觉自己大意了。 “夫人,为夫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巴掌。” 海氏听见柳泽楷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抬起手臂,一巴掌抽向柳泽楷的脸扇去。 柳泽楷根据多年的经验,他轻轻挪动身子,微微一侧脸,躲过了海氏的巴掌。 “夫人,女子当以娴静温婉为美,叫人起床不能用巴掌。” 柳泽楷声音中有几分无奈,却始终轻声细语道:“夫人这般行事会教坏女儿的。” 海氏:“……”哪里有女儿?她五个倒霉儿子,没搏出一个儿子。 海氏微微坐起身,对着柳泽楷伸出手道:“大爷是怎么回事?” 良澜的身份同良烁一样,不能公之于众,越少人知道越好。 有时候知道的少,反而是好事。 柳泽楷思索片刻便道:“你还记得府中的三叔吗?” 海氏微微颔首,又抬眸满脸疑问道:“自然记得,可…” 柳泽楷食指放于海氏唇上,轻声道:“柳泽澜的爹叫柳向阳,柳向阳他是…” 柳向阳又是谁?海氏眉头紧紧皱起。 她扒愣开柳泽楷的手,咬牙切齿道:“柳向阳他是祖父的儿子?是外室子? 那灵堂中躺着的人,年岁比你还大?” “嗯!对。”柳泽楷觉得按伦理纲常来说他应该叫良澜叔,可良澜他爹良烁整那出,非要当他祖父的儿子,自降一辈。 海氏眉头蹙成川字,她抿着唇咬牙切齿道:“相公变成了二爷?” “柳泽澜还有一个妹妹叫柳昭昭,他们是双生子我排第三。” 昭昭? 海氏听见柳昭昭三个字,她眸光渐深带着浓浓的审视之意道:“柳昭昭?” “是。” “老祖宗同意的?” “对。” “我姑…我的眠眠知道吗?她什么时候回京。” 柳泽楷微微蹙眉,想同海氏再努力一把。 若不然海氏随时随地想同他娘抢女儿。 柳泽楷轻声道:“眠眠一时半会回不来。” “为何?” 柳泽楷贴着海氏的鬓边轻声道:“小宝当良国女王了。” 海氏的嘴本能的张开,想惊呼出声,微微颤抖的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夫人,你信吗?信小宝儿当女王了吗?满朝文武都不信。” 海氏颔首点头道:“当然信。我家小宝又善良又乖就是当天上的仙女都使得。” 这良国皇位如何会落到眠眠身上? 良国的王? 海氏眸中有一丝了然,她不再多问。而是起身道:“妾身同老爷一起去拜见大哥大嫂。” 柳泽楷站直身子,拱手行礼道:“夫人真是聪慧,能娶夫人为妻是为夫的福气。 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柳泽楷的夫人还会招金,堪比…” 海氏紧紧身上的披风,仰起头提脚便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好久不见,夫君依旧墨迹。 —— 海氏踏入灵堂,只觉丝丝寒意迎面扑来。正前方,两架黑檀木制成的棺材并排而置。 棺盖上精雕细琢着繁复的往生纹路,寓意着逝者魂归安宁,棺身上雕刻着龙凤呈祥。 海氏只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她公公柳尚书和她婆母的棺材啊! 良国再来几个人,柳家棺材都不够用了。 墓地也得扩建。 灵堂四周,素白的帷幔层层垂下,如霜雪堆砌,偶有微风拂过。 她所生的三子,哭的倒是情真意切。 海氏缓缓跪了下去,对着棺中的两人叩拜再叩拜。 柳家允字辈的孩子们身着粗麻孝服,头戴白巾。 柳允臣跪的肚子咕咕叫,眼冒金星,他一抬头正好看见海氏。 柳允臣起身,悄咪咪跪在海氏身侧道:“大娘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大娘你给允臣带好吃了吗? 大娘你娘家好玩不?你下次带上我行不行?” 海氏轻声道:“允臣,这另外的棺中是谁?” 柳允臣小眼睛一转,他四处打量一番。 他目光所及未看见那成群结队的夫人们,才压低声音道:“是姑奶奶身边的莫雨姑姑… 夜里同这棺中的大伯才成亲的,早上两人就飞升了。 这是我清风寨尘仙人座下,飞升的第三人了。” “宫中的莫雨姑姑?” 柳允臣仰起头道:“是,就是宫中的莫雨姑姑。 夜里莫雨来的时候虽然蒙着面,可依旧逃不过我允臣仙人的火眼金睛。 大娘,我姑姑当良国女王了。大臣们的媳妇都不信,她们拿着银票来打听消息了。” “哦?”海氏微微蹙眉道:“允臣信吗?” 柳允臣靠在海氏身上低声道:“当然信,那棺材中的大伯身份可不一般,我猜就是他把皇位传给姑姑的。” 海氏猛地转过头看向柳允臣,她不信此话是柳泽博同白氏告诉他的。 柳泽博和白氏两人醉心书画,旁的事情一概不知,一律不问。 海氏眉头紧锁,她对着自己的大儿子柳允浩道:“浩儿可知棺中人的真实身份。” 柳允浩停下手中烧纸的动作,他颔首点头道:“儿子猜到一些。” “允文呢?”海氏又问。 柳允文双眼空洞又无神,他哭的脑瓜子生疼。 迷迷糊糊道:“是三叔爷的儿子啊!” 海氏看向她另外的两个儿子,问道:“允硕呢?” 柳允硕抬起头,惊喜道:“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想儿子了吗?儿子好想你啊! 娘?外祖给我带礼物了吗?” 海氏摇摇头又看向白氏生的长子柳允礼道:“允礼你可知这棺中人是谁?” 柳允礼看着面前的火盆,只觉火焰跳跃了入画。 他面露不解道:“大娘,棺中的人大娘不认识吗?” 海氏的目光重新看向柳允臣。柳允臣咧嘴一笑,不再说话。 第589章 更深露重,冷月栖于幽云之隙,寒星隐没。 风乍起,携雪絮乱舞。雪落梅梢,红白相映,煞是好看。 老皇帝坐在窗边望着红梅落雪,愣愣出神道: “朕记得凌晨的娘喜欢梅花,她刚入宫之时年轻貌美长的好啊,好似这枝头的梅花般娇艳。” 德胜公公顺着老皇帝的视线,从虚掩的窗口望着远处的梅花,想到莫雨的死也悲从心中来。 “皇上,丽贵人若是知道您还念着她,她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老皇帝呼出一口浊气,又缓缓开口:“家世低微又貌美还没有心机,这样的人宠幸起来才放心。” “丽贵人娘娘心善又单纯,对我们奴才也是极好的。” “朕记得丽贵人善舞,眉间还有一颗胭脂痣,很是有佛缘。” “圣上,眉间有胭脂痣的是音贵人。” “那朕记错了,丽贵人眼尾有颗泪痣。” “圣上,眼尾有泪痣的是高妃,是高御史他表姑。” 老皇帝蹙眉,高妃长啥样了?后宫中有这么个人吗? 嘶! 左想右想想不起来,主要是这帮妃子没事也不给他送个茶,送个汤的。 都猫在已经宫里长蘑菇,老皇帝摆手道:“那高妃呢?今个宣高妃侍寝。” 他想看看高妃长啥样,有点想不起来了。 德胜公公脑瓜子嗡嗡滴,硬着头皮说道:“皇上,高妃娘娘恐怕不能侍寝了。” “为何啊?” “高妃娘娘二十年前得疟疾仙逝了。” 老皇帝:“……”好像有这么回事,有这么个人。 丽贵人长啥样了? 老皇帝望着红梅落雪,眉头缓缓舒展道:“朕记得丽贵人是杏仁眼。” “……” 德胜公公差点脱口而出——杏仁眼的是柳皇后。 若不是怕死,若不是皇权在上,德胜公公都想大喊一声——皇上你回想个嘚儿啊!回想!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德胜公公悲从中来,心里想到——于这红墙绿瓦中的女子而言,皇上便是她的一生是她们的天。 就像莫雨一样,困在红墙绿瓦中也困在她自己的心中。 德胜公公又叹息一声,心中想到——为家族进宫的女子太多,多到皇帝认不清记不住。 老皇帝轻咳一声。 德胜公公垂目往自己身下一看,心里又止不住嘲笑自己,真是越老越心软,少二两肉都长心上了… “德胜,良王同小渊长的可像? 你派人查一查当初的事。 当初接生的婆子还有宫女都问一问。 做的隐秘一些,莫要惊动皇后。” 德胜公公颔首垂目道:“是。” “朕记得永和六年京中大旱,连续六月滴雨未落。 京中谣言四起,那帮沙币说朕杀戮太重惹得上天发怒。 朕听从符殇的建议去皇家寺院祈福。” “皇上是怀疑?”德胜公公弓着身子给老皇帝递上一杯菊花茶。 “皇上您莫要动气,那帮愚民信口胡诌,哪懂得皇上的苦心。 当年大圣岌岌可危,先皇同仁德太后把大圣搅和的民不聊生。 您若不杀伐果决,以杀止乱这江山社稷何来安稳?” 老皇帝点点头,接过茶盏却依旧眉头紧锁:“朕记得朕在宫外七七四十九天,回来的时候小渊已经出生了。 德胜,你说小渊会不会是…?”公主昭的儿子? 德胜?德胜公公缓缓摇头。 这可不行瞎说,谁的孩子有啥好纠结的?总归是皇帝的孩子。 德胜公公觉得老皇帝多少有些没事闲的。 只听老皇帝又道:“谢家祖上有制,天子不可有异族血统。” 德胜公公缓缓点头,心里寻思道——北国人同大圣人长的不一样,这良国同大圣人长的一模一样。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谁也不比谁多一个眼睛。 是大圣和良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钱揣自己兜就行了! 儿子是自己种就行,何必纠结儿子的娘! 老皇帝不那么想,他远远望着院中红梅轻声道:“德胜,万万不可让皇后察觉。” “是。”德胜公公刚要躬身退出门。 只听老皇帝又道:“德胜摆驾尚书府。” 德胜公公神色一暗,忙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他疾步而出,片刻间便安排好了銮驾。 —— 一路上,老皇帝闭目不语。 德胜公公张张嘴,他想安慰皇帝两句,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啥? 说柳皇后可能骗了你,柳家的忠君爱国,柳尚书同你的无话不谈都是假象。 更有甚者… 柳皇后都不愿意给你生孩子。 德胜公公心中也有所怀疑,怀疑太子谢凌渊的生母是公主昭。 所以良国的两位王,他们才会把王位传给太子妃。 只因为夫妻一体。 莫雨的殉情犹如一双大手,骤然拨开了迷雾。 老皇帝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一路都未曾舒展。 —— 尚书府内,鸡鸭鹅狗都眯着了。 门房小厮看见老皇帝的銮驾,差点以为今天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把画皮放出来了呢! “皇…皇…皇上万…万岁。” 老皇帝下了銮驾,摆了摆手,示意门房的人和柳府护卫噤声,他径直走入府中正厅。 小厮:“???”这是通报还是通报啊?叫不叫老爷? 小厮看向护卫,护卫摇摇头。 小厮:“???”告不告诉管家啊? 看着身边的禁卫军,小厮提提裤子道:“官大哥,小的出来的急没穿棉裤,能不能回去穿条棉裤?” 禁卫军们不语,小厮捂着屁股蛋道:“天冷,小人冻腚。” 禁卫军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皇上不想让人知道他来柳府了,你可懂?” 小厮食指放在唇上嘘一声,“小的懂小的懂!小的今夜啥也没看见,小的在梦游。” 禁卫军看向柳府的护院,护院们点头如捣蒜。 —— 灵堂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 “飞机带翅膀,要不要?” “不要。” “要不上。” “嘿嘿!被小爷我打春天了吧?” “大伯大伯娘你俩真是不行,一把一吊钱,春天反三倍一鬼九吊钱。” “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老皇帝推开门一看,一小童蹲坐在地上,地上放置着一堆纸。 柳允臣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道:“来者何人?我乃清风寨尘仙人座下,无情道允臣。” 火光在小童脸上跳跃,映得胖乎乎的小脸格外可爱。 第590章 “你是柳允臣?这么晚了为何不睡?” 柳允臣骨碌骨碌爬起身,小炮仗一样冲过去抱住老皇帝的腿。 扬起头奶声奶气道:“姑爷爷,你咋来了? 你也是来送大伯的吗?” 老皇帝被这突如其来一抱,给弄的一愣神儿。 他脱口而出道:“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去睡觉?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姑爷爷?” 柳允臣眨巴着大眼睛道:“这世上只有姑爷爷能穿龙,你不是我姑爷爷是谁? 我堂堂无情道天才允臣小友,岂会连这小小道理都不懂?” 皇帝低头看着像个小团子似的柳允臣,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一些。 “无情道小友,你为何不去睡觉,伺候你的小厮和丫鬟呢?” 老皇帝手上用力想把柳允臣从腿上拉开,一用力发现拉不开。 柳允臣松开老皇帝的腿,他拍拍胸脯道:“我让他们去睡觉了,在自己家中又丢不了,我堂堂修士何须让人陪同!” “柳允臣,你为何不睡?”老皇帝一蹙眉,觉得这柳允臣的样子似曾相识。 柳允臣指指屋中的两个棺材道:“我怕大伯和大伯娘拘束,陪陪且。” 柳允臣搓着食指和大拇指,压低声音道:“我大伯有银子,我陪他玩他一高兴不得给我银子啊! 万一一高兴给老祖宗托梦,把我过继到他名下。 那我…就给姑爷爷买粮食买宝马。” 买粮食,买马?老皇帝突然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他摸摸柳允臣的头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柳允臣拉拉老皇帝的手,示意他蹲下。 老皇帝缓缓蹲下,柳允臣低声道:“我跟姑爷爷说,姑爷爷可不许外传,这是爷们之间的秘密。” 柳允臣抬头紧紧盯着老皇帝的眼睛,老皇帝缓缓点点头。 柳允臣又盯着德胜公公,德胜公公含笑道:“小少爷放心,老奴嘴最严。” 柳允臣满意的一笑,低声道:“他是三爷爷的儿子,三爷爷是太祖父跟良国太后的私生子。 这棺材里的大伯还有一个妹妹,叫昭昭姑姑。 今天姑奶奶说要把昭昭姑姑葬在三爷爷旁边,让他们阖家团圆。” 阖家团圆? 德胜公公面色一青,让鬼阖家团圆?“小少爷,阖家团圆可不兴这么用啊!” 柳允臣歪着头,大眼睛眨巴道:“不能这么用吗?先生说家人聚在一起就是阖家团圆。 他们在地下团圆了,不算阖家团圆吗?” 德胜公公:“……”怎么感觉没毛病呢! “老祖宗说大伯不能生小孩子,原来的大伯娘是个坏女人还陷害莫雨姑姑。 莫雨姑姑一气之下就跑了,两人一直误会了许多年。” 柳允臣蹙着眉头,一张小脸皱巴巴成苦瓜样。他拉着老皇帝的手道:“姑爷爷,为什么女子一有误会就跑? 不能问清楚吗?没长嘴吗?” 德胜公公眸光渐深,深深打量一眼柳允臣。 说清楚。 没长嘴? 这孩子点谁呢? 德胜公公缓缓退了出去,并关上的门。 老皇帝长舒一口气,摸着柳允臣的头道:“是怕真相伤人。” “真相是商人?”柳允臣靠着老皇帝坐下,唉声叹气道:“我若是生在商户之家就好了,就不用读书了。 就不用被大伯,被?柳允臣伸出胖手数了数,改口道: “就不用天天被三伯考教学问了。 他比我爹还爹,比我祖父还祖父。” 柳允臣伸出两个手指头道:“我两个祖父都不如一个三伯。 我爹娘还能出门写生作画,我二姑…”柳允臣又掐指一算改口道:“我三姑还能出门做生意。 我呢?我只能被大哥教完被二哥教,被二哥教完被三伯教。” 柳允臣四仰八叉往老皇帝身上一靠,拍拍老皇帝的腿道:“皇姑爷爷你能体会我的心情不?” 柳允臣语气中多少有点心如死灰那意思,老皇帝缓缓一笑道:“看你这没志气的样子。 你祖父三元及第,你大你三伯才高八斗,你不想青出于蓝胜于蓝吗?” 柳允臣瞪大双眼,不赞同道:“我祖父三元及第,我三伯才高八斗又怎样? 我乃无情道允臣小友,日后定会飞升成仙。 彼时不管是三元及第还是才高八斗,都要仰望与我。 我挥一挥衣袖,你是那天边最美的云彩。” 老皇帝蹙眉道:“你日后是要当肱骨之臣的,自然要事事都会一些。” 柳允臣惊恐的摇摇头:“肱骨之臣事事都要会?那我还是当纨绔子弟吧! 事事都会太累了。我乃休无情道之人,一入无情道将往昔的爱恨情仇统统放下,不再被情感左右心境。” 柳允臣叉腰道:“太孙自有太孙福,没有我太孙他享福。 我无情道允臣小友平生只有两个愿望,一是休的无情道,从此乃是天外人。 二是休得纨绔道,从此两眼一挣随心所欲,嘿嘿!” 老皇帝在身上摸索。 柳允臣眼前一亮,笑嘻嘻的伸出手道:“姑爷爷,还有见面礼吗?” 有个屁的礼物!老皇帝在找打谢凌渊用的那根鱼竿。 老皇帝高喊一声:“德胜!” “哎!皇上您叫奴才?”德胜公公推门进来。 老皇帝一指柳允臣道:“明天让柳泽楷把柳允臣送进宫,同良辰和允景一起听课。” “啊?”柳允臣抱着脑袋,摇着头高喊一声:“不要! 不要!又做噩梦啦!” “做噩梦?”老皇帝咬牙切齿:“身为皇太孙的表哥,你不想着好好辅佐于他? 小小年纪竟然想着不劳而获,做纨绔子弟?” 柳允臣跳过门槛,嘴里嘟嘟囔囔道:“哎呀哎呀!好困!好困!” 他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 “皇上要开棺材吗?”德胜公公看着棺材躬身问道。 皇帝看着漆黑的棺材,良久他缓缓开口道:“表哥表弟血脉至亲,总归有相似之处。” “是。” “德胜,回宫。” “是,皇上。” 行至院中德胜公公对着禁卫军招招手道:“摆驾回宫。” 柳允臣从黑暗中蹦蹦跳跳跳出来,一溜烟钻进了寿康院。 第591章 “皇上,柳皇后对南良公主照顾有佳,恐是……”早知道公主昭的身份。 姑姑照顾侄女,天经地义的事。 老皇帝轻轻推开御书房的窗,外面风雪渐小。 琼芳簌簌,簌簌琼芳,似欲将梅魂一并淹埋。 他望着被雪压弯的梅花枝头,心中暗忖——这梅之境遇,又何异于人之浮生? 他磨难相摧一生,不得真心人。 当初算计柳囡囡入宫只为借助柳家势利,可如今又想要柳囡囡的真心。 是何其的贪婪? 老皇帝长叹一声道:“那公主昭心思也不纯,恐怕她来大圣便是为了寻亲,寻求柳家庇佑。 可有柳老夫人在,她一个奸生子的血脉如何能入柳家? 她便密谋进宫为妃,蓄意接近柳囡囡。 恐妄想利用朕助他们兄妹坐稳南良皇位,同乔家抗衡。 从南良皇室出来的人,怎会心思单纯! 柳囡囡憨傻,被她爹她娘养的天真烂漫不懂其中的弯弯道。” 德胜公公微微欠身,垂目道:“皇上所言甚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 后宫的娘娘们都感念皇后娘娘恩德。 相较曹废后在位之时,乃是天壤之别。” 老皇帝嘴角微微翘起,思虑到——自从柳囡囡入宫为妃,前朝有柳家鼎力扶持,后宫有柳囡囡同曹废人抗衡。 他才得以腾出手把仁德太后和先皇留下的暗钉,一一拔除。 这么一想,所有事便如有一根隐形的线,把它们串联在一起,变得合情合理。 柳府中下人对良澜的怠慢,灵堂之中无人守灵,只有柳允臣在灵堂上嬉闹,只因良澜的身份让柳老夫人膈应。 柳老夫人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能让良澜兄妹归宗,恐是因为良澜把良国的王位给了眠眠。 王位为何不给谢凌渊?只因谢凌渊姓谢,柳眠眠姓柳。 眠眠是女子,自古哪有女子为王的道理? 恐怕这王位还是要落到柳家。 柳允臣? 莫非他老丈母娘有意让柳允臣当南良王? 南良王归顺于大圣,管理南良封地的王,是良辰的表哥? 也可! 很好。 “不愧是女中诸葛。” 老皇帝长长舒一口气,眉头渐渐舒展。 他坐回龙椅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沉吟片刻后,目光落定。 吩咐道:“传朕旨意,即日起柳允臣为皇太孙伴读。 自明日起,卯时初刻至东宫,与皇太孙一同开启课业,悉心向学,不得有误。” “是,皇上。” “柳家小少爷赤子之心,看着就让人欢喜。” 老皇帝想起柳允臣不思上进的样子,冷哼一声:“一心想当纨绔子弟的赤子?清风寨什么小友?” “清风寨尘仙人座下,无情道允臣小友。”德胜公公躬身回道。 “啪!”老皇帝一拍桌子道:“听听!无情道,好一个无情道。 身为皇太孙的再家,小良辰的表哥,一心修无情道只想混吃等死,不想上进这怎么行?” 德胜公公给皇帝递上一杯参茶,“皇上,柳家小少爷还小还是孩子。 孩子自然贪玩一些,长大就好了。 老奴记得……” 德胜公公面露怀念道:“太子殿下儿时也不爱读书,拿着一柄木剑天天嚷嚷着要替天行道当游侠。” 老皇帝呡一口参茶道:“朕也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正赶上江南水匪猖獗,臭小子蹲在御书房门口不走,非要朕给他的木剑赐名。 说长大以后替朕扫平水匪。” 老皇帝神色一凝,想到灵堂中的孩子,仰着头信誓旦旦要给他买粮食买马的样子。 老皇帝心中酸涩,还带着悔意,他不明白为何会怀疑柳家这群“傻子”? 会怀疑柳囡囡的心? 老皇帝又听德胜公公道:“后来大皇子…” 老皇帝听到大皇子三个字,嫌恶的皱起眉头。 德胜公公马上改口道:“谢庶人把太子的木剑折断了,太子气的晚膳都没吃。” “还有此事?”老皇帝眼中的嫌弃之色越来越浓,他厌恶道:“谢凌西跟他那个娘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德胜公公躬身站于一旁,不再说话。 老皇帝揉揉眉心,心中带着浓浓的愧疚之意,他翻开奏折。 一时间御书房中只有老皇帝落笔和德胜公公磨墨的声音。 许久之后,老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面上带着羞赧之色道:“皇后她可还好?” 德胜公公未经过人事,也没经历过男女感情。 他根本没往男女那方面想,只觉得帝王多疑,君心难测。 谁能知道六十来岁,一脚踏入鬼门关的老皇帝想整上黄昏恋了。 年轻时老皇帝玩阴谋诡计强取豪夺,年老一身老人味想玩黄昏恋了。 老皇帝在意的是——柳囡囡是否骗了他。 德胜公公身无二两肉,根本没那方面想。 他中规中矩回道:“回皇上,莫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也是皇后娘娘用惯的人。 皇后娘娘又重感情,总归是要伤心一阵子的。” 老皇帝抬眸挑眉看一眼德胜公公,心里寻思道——这老小子今个是怎么了? 朕要的台阶呢?你说皇后娘娘身体夜不能寐,身体有恙。 朕就说摆驾皇后寝宫。 只听德胜公公道:“皇上,皇后娘娘既然答应莫雨和南良王的婚事,恐怕早已知晓今日结局。 皇后娘娘身边还有皇太子和小世子,皇太子聪慧进宫,小世子敦厚可爱,定能…?” 德胜公公余光一扫,只见老皇帝脸色越来越黑。 花白的胡子,漂白的头发配上黢黑的脸色,怎么看怎么憔悴。 德胜公公马上改口道:皇上,更深露重。” 老皇帝眼前一亮。 只听德胜公公道:“皇上,夜色已深,龙体为重啊!还望皇上早些安歇!” 老皇帝:“……”你踏娘的,他咬牙切齿拿起朱笔。 “皇上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皇后娘娘…” 老皇帝手中的朱笔一顿,他放下手中朱笔,站起身抖了下身上的龙袍道:“摆驾皇后寝宫。” 摆驾皇后宫中? 德胜公公一个踉跄差点没跪,这大半夜的敲皇后的宫门? 德胜公公做不到啊! 他躬身劝慰道:“皇上三更天已过,皇后娘娘已经睡了。 皇后娘娘…脾气不好。” —— 次日一早。 柳允臣还在睡梦中,被一双大手夹在了腋下。 “我是谁?我在哪?抢孩子啦!老祖宗救命…” 第592章 皇后殿中 红绸被揭开,鎏金的托盘上一只金雀头钗,金雀喙衔着一颗圆润硕大的东珠,东珠有些失了光泽,雀尾上镶嵌着各色宝石。 一副翡翠耳环,翡翠质地温润细腻,颜色浓郁鲜艳。 一条珍珠项链,颗颗珍珠饱满圆润,大小均匀却有些微微泛黄。 宫人抬着几匹云锦,云锦分别是丁香色、杏花色木槿色,色彩之艳丽适合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是?” “回皇后娘娘这是皇上让奴才送来的。” 德胜公公一抬头,他就看见柳皇后头上明晃晃硕大的金凤衔东珠头钗。 德胜公公又看看托盘中的金雀衔珠。 寒酸,忒寒酸! 德胜公公紧忙放下托盘,行礼道:“老奴告退。” 柳皇后不语。 德胜公公不敢动,他躬身站在角落里等候差遣。 送礼送出了窘迫感,德胜公公只想高喊一声——皇帝嫁的真好,没好东西就别硬送。 柳皇后拿起托盘中的金雀衔珠在手上把玩,不经意一瞥看见雀羽上刻着的莲字。 柳皇后心下明了,这金钗这耳坠这珍珠项链恐怕是莲嫔,她那早逝的婆婆留给儿媳妇的。 柳皇后嘴角轻轻勾起道:“德胜公公,劳烦你了。” 皇后笑了? 德胜公公一愣,皇后娘娘被皇帝穷笑了? 德胜公公赶忙哈腰,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眼角的鱼尾纹都跟着抖动起来:“皇后娘娘折煞奴才了。” “皇后娘娘这金雀是…”是什么? 是什么? “是……”死嘴快编。 德胜公公在脑中回想这金雀的来历。 “本宫知道。”柳皇后把手中的金雀放在托盘上,吩咐宫女道:“收好。” “是。” 不过片刻 宫女双手稳稳地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以精致的紫檀木制成,色泽深沉,托盘上盖着红绸。 “劳烦公公。”柳皇后指着托盘道。 红绸一角被微风吹起,底下竟赫然露出一沓沓银票。 那一沓一沓的银票被一根根绸带紧紧捆扎着,纸张微微泛黄。 德胜公公眼神不好使,可看银票没问题。 “这…” “嗯?”柳皇后眼眸微眯,嘴角含笑眸中却不带一丝笑意。 德胜公公微微一愣,面上堆笑道:“皇后娘娘,莫不是传说中的财神娘娘转世? 皇上正在为军费犯愁,愁的夜不能寐。 这不? 娘娘就送银子来了,我们大圣有娘娘这样的皇后,真是万民的福分。” 德胜公公一撩袍子跪地道:“奴才替百姓,拜谢财神娘娘。” 德胜公公身后的小内侍皆跪地道:“拜谢财神娘娘。” 众人只听皇后娘娘幽幽道:“德胜,今个是吃蜜糖了?还是昨夜做了亏心事?” 德胜公公:“……”完犊子了,皇后知道了。 柳皇后一挥手,殿内的人通通退去。 只听柳皇后又道:“本宫那俊俏的未婚夫,他那张脸是本宫极爱的。 本宫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就冒出一个娇滴滴的小表妹? 他那样的家世,还敢玩珠胎暗结? 是谁给他的勇气? 还是何人许诺了什么?我柳家嫡女便如此好欺吗? 德胜啊!可否给本宫解惑?” 德胜公公匍匐在地,汗水湿了里衣。“娘娘…奴才…” 德胜想高喊一声——皇上,完犊子了,娘娘都知道了! “娘娘…” “你说,老娘听你狡辩。” “娘娘,你听奴才狡辩。”德胜公公忙摇头道:“娘娘,你听奴才辩解。 娘娘,皇上是真心爱慕于您,他也是迫不得已才横刀夺爱。” “真心爱慕于我?他私库中的鱼竿能送于本宫吗?” “鱼竿?”老皇帝一天擦两遍,早一遍晚一遍还得上油。 油就分三种桐油、鱼油和茶油。 德胜公公确定以及肯定就是老皇帝他亲娘找他要鱼竿,他都不能给。 德胜公公实诚的摇摇头,“皇后娘娘,您可以换一个要,比如仁德太后的陪葬…” 仁德太后的陪葬? 柳囡囡震惊道:“仁德太后的棺木里是空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不是空的只不过金银珠宝,玉石首饰都是赝品。” 柳囡囡:“……” 许久之后… 德胜公公冷汗淋漓,只听坐在上首的柳囡囡道:“德胜啊!太子是昭昭的儿子。” 德胜公公震惊的抬起头道:“皇后娘娘,老奴耳朵聋了听不见。” 柳囡囡看着德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事太后娘娘知道,符殇也知道。 本宫记仇。” 本宫记仇怎会为皇帝生子,本宫记仇怎么让亲爹如愿! 德胜公公冷汗淋漓,唇上毫无血色,颤声道:“娘娘为何要说给奴才听?” “因为德胜公公,你同本宫是同谋。”柳囡囡托着香腮道。 德胜公公:“……”这是皇帝口中憨傻的皇后娘娘? “德胜,小渊从前是本宫的儿子,往后也是本宫的儿子。你说呢?” 德胜公公:“……”我是谁?我在哪?眼前的人是谁? 只见柳囡囡轻轻挥手道:“德胜公公请起。” 德胜公公想说老奴跪着就行,跪着视线好。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躬着身子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下万民皆是娘娘的孩子。太子自然是娘娘的亲骨肉,这一点毋庸置疑。 老奴自然是皇后娘娘的人。” 德胜公公低垂着头,额头上已见了细密的汗珠,他不敢抬眼去瞧柳皇后的神色。 “本宫同皇上夫妻一体,伉俪情深,德胜公公可懂?” “扑通”一声,德胜公公又跪倒在地,福灵心至道:“娘娘,皇上真心喜欢娘娘。 皇上并不在意太子的血脉,只在乎太子是不是您的孩子。 您有没有骗他,他只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他心中早已经忘了丽贵人,高妃和众位娘娘的样子。 可他却记得您爱娇嫩的颜色,喜欢东珠爱吃甜食。 娘娘,皇上虽然利用您在先,可他对您和柳家的心是真的。 老奴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皇上不会做卸磨杀驴之事。” 柳囡囡一拍桌子道:“你沓娘的才是驴。” 德胜公公:“……” 第593章 德胜公公久久未归,老皇帝鬼使神差地频频望向门口。 柳尚书一侧身挡住门口的方向,拱手道:“皇上,户部银两空虚。” 户部其他官员连忙点头道:“皇上,账目之上所余之数,仅够维持朝廷日常运转、赈灾救急之须臾开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道: “大军一动,耗费万千,军饷粮草若不能按时足额发放,军心必乱,届时未战先溃,后果不堪设想。” “若前线士卒食不果腹,何来战力?行军作战,路途漫漫,补给线绵延。” “正值冬季,粮草运输也多有不便。” 老皇帝不想听众人逼逼,他目光略带询问的看着柳尚书。 随着柳尚书点头,老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他是真没钱! 不是演戏? 他想大喊一声——这穷逼皇帝不当也罢。 兵部又道:“启禀皇上武库之中,可用之精良兵器严重匮乏。” “刀枪剑戟,历经多年未曾足量更新,多有锈蚀钝损,难经实战砥砺。” “工部所做连弩虽然所向披靡,倒是数量稀少。” 崔尚书一听兵部把大锅甩给他和公输长生了,公输长生还不在。 这是谁不在说谁? 崔尚书一拱手道:“启禀皇上连弩所需的坚韧木材,非得是深山老林之中生长数十年、质地细密紧实且富有弹性之良材不可。” 工部想给兵部人手一把连弩,没有木头啊! “冶铁工坊产量有限,杂质剔除工艺复杂,所炼精铁纯度难达高标准。 铁匠的大锤都抡出火星子,你当人人麒麟臂吗?” “崔尚书何必动气,我兵部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崔尚书一甩袖子,脸上带着怒气道:“连弩扳机、弩臂加固件等精细零件,需反复锤炼,稍有不慎,便成废品。 大人不懂,便不要乱说。” 工部侍郎一拱手道:“崔尚书何必动气,工部有难处我兵部也有难处。” 一官员拱手道:“启禀皇上,马厩所养之马数量不足,且良莠不齐,老弱病残者居多,不耐严寒。 新马繁育缓慢,购入良驹又需大笔银钱。” 老皇帝冷哼一声,眼睛瞄着御桌之上,白玉飞龙的镇纸,又瞄一眼鎏金翡翠香炉。 他拿起手边的奏折,“啪!啪!啪!”扔了过去。 一本本奏折落地。 老皇帝一拍桌子道:“银子银子,朕不知道国库空虚没银子啊?用你们提醒。 身为肱股之臣,饱读圣贤书,没有银子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靠腰嘞!鬼叫你奶奶个腿!” 众人:“……” 一官员听见自己的家乡话,脱口而出道:“歹势,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 微臣有一个想法,可以增加赋税咧!这没有银子的事,便迎刃而解了嘛!” 众人:“……” 老皇帝眉头一皱,这沙币说的是啥?他一句也听不懂。 靠腰嘞这句话还是跟柳囡囡学的。 “啪!”一奏折又飞出去,那官员站在原地不敢躲,可奏折没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三步开外。 “???” “皇上息怒。” 柳尚书不动声色地捡起奏折,双手呈上放回御桌之上。 老皇帝:“……”借机扔奏折,他师兄又给捡回来? 老皇帝怀疑他师兄在报复他,报复他夜访尚书府。 老皇帝本就心中有愧,摸摸鼻子对着那官员骂道: “娘腿的你好好说话,叽里呱啦的说个什么玩意儿。” 官员神色一滞,在心中盘算着辞官回乡,可一想到他上有老下有小,死又死不起逃又逃不掉。 他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用官话道:“启禀皇上,如今同北国一战势在眉睫。 可金龙军一无充足的粮草、二无武器、三无战马。” 众人:“……”三无大圣。 只听那官员又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增加赋税,唯有充实国库,方能购置更多精良的兵器、粮草,才能加强金龙军抵御外敌。” “放你…的狗屁!” “放你…的狗屁!”老皇帝和柳尚书异口同声道。 老皇帝怒极拿起白玉镇纸,还未扔出去只见柳尚书一个旋风小胖腿踹在那官员腿上。 官员吃痛,“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柳尚书你…” 白胖子柳尚书气的满脸通红道:“你什么你? 你忘记先皇之时随意增加赋税,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青州地界遭百年不遇虫灾,颗粒无收易子而食的惨像了吗? 啊!回答我。 十户空九户,街巷之中尽是饿殍,残垣断壁在斜阳下犹如鬼城。 老弱妇孺挖食观音土,腹大如斗。” 那时的柳尚书还是玉树临风的少年,他同老皇帝恰巧游历到青州地界。 从少年到垂暮,从青丝到白发几十年匆匆而过,青州的尸骸遍野仍旧入柳尚书和老皇帝的梦。 白胖子柳尚书冲着官员大吼一声:“轻言加赋,你忘记前车之鉴了吗? 一旦赋税再涨,如遇水患虫灾大旱,百姓们又如何活命?” 官员用袖子抹一把脸上的口水道:“柳尚书,每户只需要多收一两银子,于国库而言,聚沙成塔,能解燃眉之急。 于百姓而言,一两银子只不过少购些许粗盐、布料的微末之失。 更何况北国虎视眈眈,北疆战士若无充足军饷、粮草。 待城破之日,百姓更是性命难保,这一两银子,实则是买平安的保命钱啊!” 柳尚书嗯哼一声,“我呸!你沓娘地说的是人话?” 只听“啪”一声,老皇帝一拍白玉镇纸,指着那官员道:“爱卿此话言之有理。 传朕旨意。 北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为抵御外敌,需充实国库,以供军需。 特颁此令,着户部将赋税酌情增加。” 跪在地上的官员满脸喜悦叩首道: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增加赋税,就不会再向我们要银子了…… 众人道:“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又道:“着自今年起,田赋每亩加征银一文。” 一成?还是一分?跪在地上的官员抠抠耳朵。 崔尚书仰起头惊讶道:“一文钱?” 老皇帝微微一笑:“即日起全国上下所有官员,每人每月减少…” 皇上心中盘算着减少多少合适呢? 一成?还是两成? 六品京官一个月十五两银子,减少一成剩下十三两半,减少两成是十二两银子。 老皇帝看向他师兄柳尚书,哦!因为龙袍事件,他师兄这一年都没有俸禄了。 既然他师兄没有俸禄?那么… 老皇帝朗声道:“每人每月减少三,四…” 四两银子? 众人心里一哆嗦,不是四两银子减不起,而是辞官更有性价比。 此时只听一喜气洋洋的尖声道:“皇上,启禀皇上是雪鹰。 太子妃娘娘的雪鹰回来了,太子妃娘娘送银票回来了。” 众大臣攥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心中呐喊——良王万岁。 第594章 雪鹰腿上绑的不是银票,却胜似银票。 那是啥? 是金光闪闪的铁矿地契,坐标良国境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柳纪暖跟在内侍身后,进入殿中行礼道。 众官员一看,吓自己一跳。 大白天见鬼!!! 前任太子妃梳着未出阁的少女发髻,穿着香妃色的裙装,披着月牙白的素色大氅。 活见鬼了? 活的久就是好!啥都能看见。 众人只听老皇帝道:“纪柔啊?快平身。” “纪暖,柳纪暖。”柳尚书幽幽道。 纪暖吗? 嘿嘿! 老皇帝摸摸鼻子讪讪一笑。 吩咐小内侍道:“让御膳房做些蟹黄酥送来,再做一份牛乳糕。” “是…”小内侍躬身出门。 老皇帝指着椅子道:“快坐下说话,身子可好些了?” 众官员心下狐疑,这不是前太子妃吗?这张脸明明就是前太子妃! 可前太子妃王氏,她在御书房混不上座啊! 难道是人有相似? 众官员只看柳纪暖也不矫情也不谢恩,就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 小内侍给她上茶,她就端起茶杯轻轻一吹,轻抿一口茶。 众官员只听皇帝声音带笑道:“可还合你口味?一会带些回去。” “谢皇上。”柳纪暖要起身行礼。 老皇帝连忙摆手,“都是自家亲戚无需行礼。” 自家亲戚的二舅兄柳尚书还在地上跪着呢! 众官员若有所思的看向柳尚书。 柳尚书直起身子往后一仰,屁股坐在自己的小胖腿之上。 众官员:“……”胖的还挺灵活儿。 老皇帝一摆手道:“都平身吧!” 平身?银子不扣了? 众人连忙叩首道:“谢圣上隆恩。” 众人起身站于两侧,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柳纪暖。 兵部侍郎对着户部侍郎挑挑眉,对着柳纪暖的方向颔首点下头,户部侍郎摇摇头。 户部侍郎也不傻,前太子妃愿意死不死,愿意姓啥姓啥!姓柳,他就不能多嘴。 工部侍郎轻轻点头,崔尚书拱手道:“启禀圣上,臣等告退?” 老皇帝不语,只一味看着柳纪暖道:“丫头,雪鹰?” 柳纪暖从袖中掏出一沓纸,递给小内侍。 盈盈一笑道:“请皇上过目。” 小内侍低头一看,险些拿不稳。 他双手呈上,老皇帝低头一看险些拿不稳啊! 这是什么? 这是淡淡的黄色,质地柔韧却又不失坚韧,显然是用上好的桑皮纸制成的。 斗大的“壹万两”三个字,那是相当的醒目。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下方落款处,印着大圣通宝的字样。 见过一万两一张的银票吗? 老皇帝轻咳一声,眸光闪烁锃光瓦亮,比护国寺住持的头都亮。 “纪暖丫头,这是?” 柳纪暖放下茶杯,行晚辈礼道:“小女蒙良王殿下委以重任。 亲率麾下精锐,协同地方驻军并肩作战。 历经艰辛,终将那盘踞一方、各自为营的水匪收入麾下。 良王麾下郭魁,智勇双全,他置身潜入曹帮逐步瓦解其旧有势力,终得众人信服,荣膺曹帮之首。” 事实是郭魁带兄弟找到曹帮曾经的大哥,众人喝了一顿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第二日曹帮就改名换姓。 曹帮众人不傻,先礼后兵的道理他们岂能不懂? 民不与官斗的铁律,他们岂会不知? 都是在道上混的汉子,他们图啥,当然是生活稳定和银子。 跟着郭魁很稳定,混合一官半职的更好。 他们一合计便投靠了郭魁,尊他为曹帮大当家。 老皇帝微微蹙眉:“郭魁?能在水上挣到银子是个人物。江湖中人?可信得过?” 柳纪暖缓缓点头道:“回皇上,郭魁的妻子南栀是柳家家奴。眠眠对郭魁甚是信任。” 柳尚书一张白包子脸皱成十八个褶:“???”南栀?柳家有此人吗? “可信就好。”老皇帝点点头。 他手下动作不停一张银票、两张、三张、四张、五张、六张、七张、八张、九张……飞入袖中都不见。 老皇帝满意地拍拍袖口道:“告诉那个郭魁啊! 让他好好干。 朕日后封他个…江里小白龙水上大将军。” “多谢皇上,臣女替郭魁叩谢皇上隆恩。” 老皇帝眉头舒展道:“听说雪鹰回来了?” 柳纪暖又从袖中掏出一小竹筒,“回皇上,这是雪鹰身上所绑之物。” 老皇帝迫不及待打开,发现是两张铁矿的契具。 老皇帝仰天大笑道:“哈哈,崔尚书你过来。” 崔尚书心情不错,眉头舒展他心中正掂量着如何同柳尚书要回两万两的奠仪。 他目测老皇帝袖中的银票有几十万两之多。 他崔家那三瓜两枣的银子,可否要回? 崔尚书的心叭上爬上一个“可”字。 听见老皇帝叫他,崔尚书上前道:“微臣在…” 老皇帝抖着手中的两张纸道:“即刻派人前往此地开采铁矿。 不!直接派工匠过去,在当地制成精铁运回大圣。” 老皇帝又沉声道:“用曹帮的船运回来。” “精铁?铁矿?”崔尚书目光灼灼的望着皇帝手中的铁契。 他呆愣愣问道:“皇上,太子妃娘娘,她真是良王啊?” 微风起一阵梅香飘散,崔尚书只觉自己在梦中。 柳纪暖叹口气道:“启禀皇上,曹帮的船只运输有限。 船只老旧船身腐朽,船帆不敏。 航行起来不仅速度迟缓,而且每逢风雨天气,极易出现险情,根本无法满足精铁的转运需求。” 崔尚书一拍大腿道:“做…做船!微臣做连弩不行,做船只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几分把握?”老皇帝沉声道。 “十分。”崔尚书胸膛一挺。 第595章 金龙二年,岁首未过。 春信方至,寒峭未消,本应是桃符焕新、屠苏暖身的良辰嘉岁,可如今入目满城素白。 高门府邸,白玉阶前素帷重重,挽联悲书,金漆门环凝霜。 岁首之日京城无人欢愉,老皇帝发布一旨召令大圣增兵十万,前往边疆抵抗北国。 同时… 袁将军同乔将军带领二十万南良大军抵达安县。 他们将从安县入大圣一路抵达北疆,协助金龙军攻打北国。 为何袁老将军未带兵?因为他舍不得花魁小桃红。 人不风流枉少年,袁老将军日日是少年。 为何乔孟山也未带兵?因为乔孟山气门已破。 别说带兵打仗,就是带兵打鸟他都做不到。 所以二十万大军,分别是袁家军十五万,乔家军五万。 — 迎着风…… 乔孟山的儿子静静地望向安县的界碑,神色凝重。 “袁家麾下雄兵在握,兵强马壮,缘何不顺势而起,自立为王,成就霸业? 袁将军,堂堂七尺男儿,又何必屈居在女子裙钗之后,这般隐忍,岂是英雄所为?” 袁将军未说话,他身后一身着盔甲的小兵打马上前道: “乔老将军被女王三言两语吓的自破命门,岂是英雄所为?” “你…”乔将军脸色一白。 “我说错了吗?”那小兵看向袁将军道:“爹,我说错啦?” 袁将军假意训斥道:“袁艳,不许对乔将军无理。” “乔将军见谅,小人口不择言请乔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我袁家…”袁艳的星星眼看着队伍中的红昭和无忧,还有柳泽宁。 红昭面色一凝,面带厌恶地转过头。 柳泽宁望天望地,望着马毛。——看不见!这色女看不见我! 无忧老板端坐在马背上,眼神交汇间,他一双桃花眼轻挑对着袁艳露出了一抹浅笑。 无忧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带着无限的风情。 袁艳直了眼,她仿佛受到了鼓励。 对着乔将军恶狠狠道:“我袁家世世代代都是玉家家臣,怎么会做叛主之事。” 无忧一双桃花眼愈发勾人,对着袁艳展颜一笑。 袁艳倒吸一口凉气。 她脸瞬间红温,摸上腰间的刀对着乔将军道:“乔家若有不臣之心,我袁艳必将挺身而出。 哪怕血溅当场,也要以死捍卫女王王位。” 乔将军骤然回头,他的目光在空中同无忧的目光交汇。 无忧收起唇边的笑意,似笑非笑的抚摸着腕上的诸葛连弩。 他朗声道:“乔将军,女王有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乔将军莫要辜负女王的信任。” 乔将军神色一凝,看着无忧那又邪又魅的脸就来气。 心里愤恨道——这袁家女从前追着追着拂竹跑,如今追着无忧跑! 袁家生的什么玩意儿?袁老将军见美女走不动路,他孙女见美男走不动路。 女王也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一群美男子。 还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媚态。 袁艳双颊通红,她抽出腰上长刀道:“乔老头,本姑娘劝你收起杀心。” 杀心? 老头? 乔将军颤抖地指着自己的脸道:“我…老头儿?” 袁将军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笑着对袁艳道: “袁小将,怎么跟你乔家祖父说话呢? 竖子无礼!还不速至乔祖父跟前同他赔礼道歉。” 乔将军:“……”乔祖父?有没有可能他只是长的老,并不是真的老。 双拳难敌四手,五万难对十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磕头。 乔将军脸色铁青对着无忧抱拳道:“多谢无忧小将提醒。” 第596章 “乔老将军客气。”无忧抱拳道。 老…老将军? 乔将军恶狠狠道:“本将若是老将军,我爹是谁?” 袁艳一拽马缰绳,打马到无忧老板身侧扬声回道:“破气门老头。” 乔将军:“……” — 人间哪有真情在,是个美男袁艳都爱。 对拂竹山盟海誓的爱,山可移海可填。 乱花渐入迷人眼,能看无忧一眼是一眼。袁艳痴迷的望着无忧,无忧淡然一笑丝毫不乱。 南风馆无忧老板,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女客官没见过? 迷惑一群人还是迷惑一人?无忧还是会选择的。 当将军府的女婿,还是重操旧业?无忧心下早有抉择。 袁艳不干净,好巧啊!他也不干净啊! 袁艳有男人,好巧啊!他… 半斤八两,无忧自觉可配! 牺牲他一人稳定袁家军心,更何况他也不亏。 这袁艳也算女中钟馗,居然凭借自己考上了女中武状元。 无忧浅笑低语口中说着什么,袁艳满脸娇羞地咯咯!哈哈!嘎嘎! “伤风…”败俗,乔将军的话还未说出口。 袁将军策马至乔将军身侧,压低声音道:“本将军听说乔老将军有一庶子,异常聪慧?” 乔将军眉头紧蹙:“一庶子而已,不成气候。” 袁将军又道:“听说那庶子的姐姐也聪慧异常,已经考上了女官?” 乔将军微微蹙眉,不知袁将军何意。 袁将军一夹马腹道:“乔将军,我袁家世世代代只忠于玉氏血脉。” 玉氏血脉? 乔将军微微蹙眉道:“你们是仇王爷的人?” 袁将军:“……” 袁将军马鞭一抽,马儿吃痛快步奔跑起来。袁将军双眼一眯眼中情绪莫名让人看不懂。 他口中嘟囔道:“乔家瓜娃子沙币嘛!难怪被乔王后骗的团团转。 就这瓜娃子,他还想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一套。 想屁吃!!!” —— 此时的南良皇宫中,柳眠眠望着眼前的国书冷笑不语。 这是一份来自北良的国书。 【孤乃北良王长子—良易。 王父久去未归,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孤以继天立极之尊,荷宗庙社稷之托,于今时登极御宇,践祚承祧。 孤念及国之根本、运之枢机,有一事关乎千秋,不容稍缓,特此颁诏。 良国玉玺,溯源上古,经累世递传,素为皇权正统之铁证,江山永固之基石。 愿南良王归还我北良玉玺。归还之日,孤许诺南良边境十年安稳。 倘若南良王你一意孤行,执意将玉玺据为己有,莫要怪孤翻脸无情。 届时,千军万马将奔赴边境,兵锋所指,玉石俱焚。 孤不愿见此惨状,望南良王爱民如子三思而后行。”】 柳眠眠端坐在麒麟宝座之上,目光悠悠然地扫过下首一众北良使者。 须臾… 她朱唇轻启,面上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北良玉玺还在她兜里,良易就迫不及待自称为王? 又是谁告诉良易,北良的玉玺在她手上? 柳眠眠朱唇轻起,似笑非笑道:“诸位远来是客。 既携此诏书而来,孤有一事不明不得不问,这诏书是何人所写,出自何人之手?” 孤? 这娘们是谁? 北良使者团互相对视一眼,蛐蛐道:“南良良澜死了?” “这乔王后登基称王了?” “那南良拂竹皇子呢?” “南良的官员怎么会同意,同意一个女子坐上王位的?” “南良王艳福不浅啊!” “乔王后年过四十,容貌还如此娇艳欲滴?” 禁卫军举起手中连弩,连弩对准北良使者。 使者们全然愣住。 一官员问道:“这是何物?” 第597章 “这是弓箭?” 北良使者中的一员率先开口,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屑道: “南良的弓箭这么小?能有什么用? 这般小巧玲珑的模样,莫不是孩童的玩具? 在我们北良,战士们手中的弓箭个个粗壮结实,弦如牛筋,弓似满月,一箭射出,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那才是真正能决胜沙场的利器!我们北良的弓箭可以百步穿杨。” “两军对峙,南良的军队就得被咱们的强弓劲弩给打得丢盔卸甲咯!” “哈哈…”北良使者们指着禁卫军手上的连弩,大笑出声。 “嗖!嗖!” 谢凌渊手上的连弩应声射出,那笑的最欢儿的官员他额间一点红,应声倒地。 一时间北良使者们噤若寒蝉。 谢凌渊身着玄色太子服,他面沉如水,目光冷峻地扫过一众北良使者。“你们…” 孙御史左腿右腿往前一跳道: “哼,尔等北良之人,莫要以为身处南良之地,便可肆意妄为、口出狂言。” 孙御史冲着坐在麒麟宝座上的柳眠眠一抱拳道:“良国女王受命于天,受神龙麒麟庇佑。 有神兵护体,岂容你等北良逆贼随意无视?” 海棠刚张开的嘴又闭上,心中寻思道——这孙御史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张栋迈出去的脚又挪了回去。心里寻思道——这是御史?狗屁御史,狗腿子马屁精。 孙御史对着高御史挤眉弄眼。 高御史眼前一亮,一抖袍子道:“孙御史所言极是。 我国女王承天命,主宰这良国江山,便有守护苍生、捍卫社稷之责。 北良使者你们今日前来,我国以礼相待,可你们之中,却有人肆意妄言。 对我国国君无理,流露出的轻慢之意,当真以为我良国瞧不见、忍得住? 我良国无人吗?” 说完此话的高御史看向孙御史。孙御史挑眉点头,做口型道——老高,说的好! 高御史突然有种错觉,他同孙御史交情颇深的错觉! 高御史望着黄金立柱上没尾巴的麒麟,他在心中嘟囔道——友尽!续不上。 北良使者们望着地上的尸体。 “你…” “你们…”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 谢凌渊举起手中连弩,微微一笑道:“本宫乃大圣太子,不是两国乃三国。”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三国可斩。 北良使团一时间噤若寒蝉。方才那股子嚣张气焰此刻已消弭大半。 大圣太子为何在此? 他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形势比人强。 保命要紧。 一身着官服的北良官员一撩官服跪地道:“参见南良王,南良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良官员你看我我看你,跪地道:“参见南良王,南良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良王? 柳眠眠眉头一蹙,她轻拍一下麒麟宝座的扶手。 秦楼出列打开手中诏书朗声道:【朕名良烁,对大圣太子妃柳家嫡女柳眠眠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然朕之身日渐衰弱,力有不逮,心余力绌。唯盼来生能与她再续前缘。 故而朕将退位让贤,北良相赠于大圣太子妃柳眠眠。 自即日起,柳眠眠为北良王。】 什么玩意儿? 北良使者想过北良王荒唐,没想过这么荒唐。 他们看着身侧死不瞑目的尸体,再一次蛐蛐起来:“这柳家嫡女是谁?” 孙御史刚张开嘴,只听海棠高声道:“麒麟宝座上的良王乃是柳家嫡女,大圣太子妃。” 北良使者们:“……” “这女王不是乔王后?” “那乔王后去哪里了?” “拂竹皇子呢?” “乔家军呢?” “那拂竹皇子背后有乔家,还有袁家?为何南良江山移位了?” 北良的官员不得而知。 一北良官员低声问道:“咱们王上,他不是…”不行吗? 北良官员点头,不行!不行!王上不行。 不行? 那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唯盼来生能与她再续前缘,是什么前缘? 北良使者团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谢凌渊,谢凌渊的头顶。 谢凌渊头顶戴着绿色翡翠头冠。 北良使者们心照不宣地移开目光。 只见坐在麒麟宝座上的女王从袖中掏出一物,那一物赫然是良国的玉玺。 只见坐在麒麟宝座上的女王从麒麟袖中又掏出一物。那一物赫然是良王的私印。 北良一官员眼神晦暗不明。 良久后,他叩首道:“启禀王上,良易亲上玉山在玉山之上寻到了天师。 天师拥护良易为新王,天师推算出玉玺落于南良境内。” “天师?”袁老将军啧啧两声道:“那老家伙比我爹年纪都大,我爹都得死两个来回了。 他还没死呢?” 北良一官员厉声道:“不得对天师无理,天师承天命万寿无疆。” “嗖!嗖!”袁老将军口中嗖嗖两声。 众人:“……” 袁老将军望着谢凌渊道:“王夫,你射他啊!射死他!让他哔哔赖赖地。 若不是他们,我袁家怎么会背井离乡?先王又怎么会受尽苦楚。” 若不是大殿之上不能带武器,袁老将军非射死他丫的不可… 把这帮煞笔都射成血葫芦。 “……” 众人只听坐在麒麟龙椅上的柳眠眠吩咐道:“请回溯罗盘。” “什么?”北良使团大喊一声:“回溯罗盘?” 第598章 众人只见一身高马大的男子? 女子? 她涂着红胭脂,怀中抱着一物大步流星的走来。 她声如洪钟道:“启禀皇姑姑,回溯罗盘拿过来了。” “二娘,把回溯罗盘给北良的官员们看一看,让他们认一认。” 孙二娘长臂一甩,回溯罗盘在她手中一颠儿。 北良使者们的心跟着一翻愣儿,“壮士快快住手,小心摔坏我北良圣物。” “北良?”孙二娘拽着回溯罗盘上四大神兽青龙的尾巴,甩来甩去道:“这是我良国之物。” “哎呦哎呦!这位壮士请住手啊!”北良一官员急忙伸手去抓孙二娘手中的回溯罗盘。 孙二娘伸手一举,把回溯罗盘高高举起,北良官员奋力一跳到她胳肢窝。 北良官员老脸一红,不得不低头行礼道:“劳请这位壮士,手下留情。” “已经手下留情了。”孙二娘一只手伸向黄金立柱,她稍微一用力便只听“咔”一声,一片金色鳞片出现她手中。 孙二娘手中的金鳞片随意一扔,孙御史只见一金灿灿之物,直直落在他面前。 孙御史双眼大如铜铃,蹲下、捡起、揣进怀里一气呵成。 “……”高御史刚迈出去的脚默默地收回。 北良官员:“……”一言不合就掰金子的壮士,他们闻所未闻见过未见啊! 北良官员齐齐看向麒麟宝座上的柳眠眠。 众人心里寻思道——南良女王这是何意? 莫不是想给我等来个下马威,好叫咱们知晓她的厉害? 又或是企图杀鸡儆猴,震慑朝堂,让我等日后都唯她马首是瞻? 北良一官员双眼一眯,信誓旦旦道:“南良王,你虽然有玉玺和回溯罗盘在手,可本官只忠于北良皇室。 只忠于玉氏血脉,我良国子民世世代代忠于玉氏,只忠于被回溯罗盘认可之人。” 柳眠眠对着孙二娘勾勾手指。 孙二娘把回溯罗盘往腋下一夹,大步流星走向麒麟宝座,她把手中的回溯罗盘递过去。 柳眠眠端坐于麒麟宝座上,朱唇微启,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避光!” “是!” 小包子闻声而动,抬手示意小内侍们迅速分成两队。 他脚步轻盈却又急促地奔向殿门与殿窗。 靠近殿门的几个内侍双手齐上,握住厚重的门环,使出全身力气,缓缓推动两扇大门。 随着“嘎吱嘎吱”的沉闷声响,殿门缓缓合拢,直至严丝合缝。 殿内骤然一暗。 “关窗!” 随着小包子的一声吩咐,小内侍们手中早已备好的大块黑布如展翅的黑鸦,被他们高高扬起。 而后“唰”地落下,精准地覆盖住每一扇窗户。 刹那间,原本敞亮的大殿陷入一片深邃的黑暗。 小包子一扬手中拂尘,学着德胜公公的样子尖着嗓子道:“小的们,做的好!” 穿着宫女服的夜莺对着纯金棚顶翻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把你扬吧的!” 小包子仰起头尖着嗓子道:“王上,奴才幸不辱命。” “做的好,包总管。”柳眠眠含笑点头。 小包子嘿嘿一笑,主母找的好,内务总管跑不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德胜公公没死他就升职了。 他如今年满十七便已身在高位,敢想吗? 还有谁? 一跃十级。 小包子嘿嘿一笑,不敢想不敢想,真真是祖坟冒青烟。 欲成总管,必先自宫。 殿内骤然一黑,只余琉璃灯散发着淡淡的橘光。 柳眠眠抬起纤纤素手,徐徐落下轻轻放置在回溯罗盘上。 她指尖轻触紫微星的位置,众人只见麒麟宝座上良王手落在的地方升起一缕淡淡的紫光。 紫微星宫渐亮。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大圣官员们很意外,这玩意儿还会亮?夜明珠吗? 南良的官员们很惊喜,原来仇王爷是假的,大圣太子妃才是真的公主昭的女儿。 北良的官员们心中一片我艹!我艹!难怪北良王把王位传给一个娘们,呸!传给公主。 原来大圣的太子妃是玉氏血脉,是北良王的姑娘,是他们的公主。 柳眠眠也是无意中发现,发现她可以让回溯罗盘发出微弱的光,可能与她重生有关。 可殿内众人不知道。 大圣的赵大人眉头紧蹙,压低声音道:“高御史,太子妃有仙人相助金龙护体?” 高御史神色不明的看着赵大人,他低声道:“女王得吕祖庇佑,邪魔歪道还是收起小心思的好。 赵大人,你说呢?” 赵大人擦擦头上的冷汗,低声道:“是是是!高御史所言甚是。” 北良一老官员眼睛瞪的如铜铃,他望着回溯罗盘磕巴道:“这…这…这…” 柳眠眠的手从回溯罗盘上移开,她示意孙二娘把手放在回溯罗盘上。 “啪!”孙二娘大手一拍。 “啪”一声,响彻宫殿之中,南良北良的官员心下一颤。 北良老官员心在滴血道:“这位…女?壮士请你小心一些。” “无妨,手不疼。”孙二娘声如洪钟道。 南良北良官员:“……”我们心疼。 孙二娘的手放上去,回溯罗盘毫无反应。 南良官员眼前一亮,他们看向麒麟宝座上柳眠眠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公主昭的女儿啊!玉氏血脉。 北良官员眼前一亮,他们看向麒麟宝座上柳眠眠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先王上得女儿啊!玉氏血脉。 柳眠眠素手微扬,小包子一甩拂尘威严十足道:“收。” 小内侍们动作整齐划一,他们迅速弯腰俯身,双手稳稳地抓住黑色布幔的边角。在拉扯间,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随着最后一块黑布被小内侍们妥善收起,大殿内重又恢复了些许光亮。 “吱嘎!”一声,殿门被缓缓打开。 阳光照在黄金立柱上,让北良官员眯起眼睛。 除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其余的北良官员们互相使眼色。 ——这女王真是先王的女儿?长的不像呢? 另外一官员比划到——先王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张脸,你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北良官员们摇摇头——不知道! 一官员在眼睛上比划一下——先王是桃花眼。 另一官员拍拍自己的脸——那是人皮面具,先王戴的人皮面具。 众人只见坐在麒麟宝座上的柳眠眠,她从袖中又掏出一物。 那物是一个小瓷瓶,是良烁给她的解药。 良烁用药控制北良官员,瓷瓶中是解药。 柳眠眠轻轻摇晃着小瓷瓶,小瓷瓶中的药丸,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北良官员倒吸一口凉气,跪地道:“臣等参见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99章 柳眠眠面上无喜无悲,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跪在大殿中的北良官员。 信他们吗? 当然不信。 北良同南良不同,北良有那诡异的黑衣人天师。 在回溯罗盘中,柳眠眠已知晓天师不是好人。 也许天师不是人! 柳眠眠盲猜她祖父去良国时,已年过三十。 虽然岁月不败美人也不败美男,他祖父三十多岁也依旧风流倜傥,可招花引蝶,可也改变不了年龄。 岁月变迁… 如今她祖父已死二十余年,坟头草年年长年年黄。 那黑袍天师看身形,得比她祖父大三十多岁。 就算那天师修身养性,身强体壮,吃嘛嘛香。 可活到如今也得一百一十多岁,这可能吗? 她祖母八十多岁,每天哎呀呀!浑身疼要死啦! 天师人否? 可… 那北良天师依旧活蹦乱跳的,还能支持良易继任北良王? 他是真神? 还是精怪? 柳眠眠蛾眉轻敛,眉心处悄然蹙起一个浅淡的“川”字。 她想不明白那天师是何人?沈祁为何去了北良? 这北良的国书,她万分肯定出自沈祁之手。 沈祁的字迹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面前似有一层混沌灰暗的薄纱。 那雾霭呈现出烟灰色,丝丝缕缕地纠缠在一起,让她看不透,想不明白。 柳眠眠抿唇,望着殿中的谢凌渊。 谢凌渊的视线从始至终皆在柳眠眠身上,两人视线交汇。 谢凌渊眼神里的宠溺仿若实质化的丝线,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 他薄唇勾起,笑意从唇间到眼底,弯起的眉眼中藏着温柔。 “咳咳…”孙御史轻咳一声,对着高御史挑挑眉,示意他给太子谏言谏言。 高御史不听不看不说,老憎入定往那一站。 孙御史又“咳!”一声,他只能孤军上阵打断夫妻二人的情意绵绵。 他在谢凌渊耳边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晚上再回去看也不迟。 这北良官员咋整?是杀还是抓?依老臣看,北良官员不可信。” “本王也觉得北良官员不可信!”仇久抱着膀子抖着腿幽幽道。 孙御史:“……”这也能听见?仇王爷厉害啊! 仇久对着海棠一伸手,海棠从腰间拿出一匕首递给仇久。 仇久接过匕首拿在手中,上下翻飞道:“主子,杀了吧?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 谢凌渊从后腰中摸出一鞭子,他抱着膀子道:“好主意。” 大圣官员急忙道:“太子殿下,仇王爷请你们二人三思而后行啊!”南良兵力不足啊!别再同北良打起来。 袁老将军摩拳擦掌道:“太子殿下弄死他们,射死他们。” 乔孟山急忙拽住袁老将军的衣袖,低声劝道:“袁老将军,兵力不足。” 什么玩意不足? 袁老将军一拍额头,艹兵力不足,二十万军队派往大圣了。 “哈哈哈……老头子我刚才在说笑,莫要放在心上。” 北良官员们看着地上的尸体,他们眉头紧蹙。 老者叩首在地颤颤巍巍道:“公主殿下,臣等有眼不识泰山望公主殿下见谅。” 孙御史:“???”公主殿下?柳家有王位吗? 大圣官员人人蹙眉。 南良官员心下一惊,——北良的官员也猜到了? 一南良官员脱口而出道:“你们猜到了?” 北良的官员轻轻点头道:“臣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主殿下身份。 请公主殿下恕臣等大不敬之罪。” 孙御史眉头紧锁,一胳膊肘子撞向身侧的高御史道:“老高,什么公主殿下?” 高御史不听不看不说。 秦楼眸光一深,他出列道:“我南良女王的身份不可公之于众,当初之事颇为复杂。 如今各方势力环伺,北良诸位皇子各怀鬼胎,对我南良的疆土、财富觊觎已久。 一旦女王身份暴露,恐他们派兵攻打南良。 你们北良官员口口声声说效忠玉氏血脉,如今玉氏血脉已现。 秦楼微微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北良官员,连地上的尸体他都没放过。 见北良官员面露沉思之色,秦楼又道:“众位大人如何选择? 是支持正统?还是支持良易?” —— 柳眠眠微微蹙眉——公主? 什么公主? 柳眠眠的目光落在回溯罗盘上,她恍然大悟。 谢凌渊的外祖父良烁成了她三叔柳向阳,如今她又被认成良烁的女儿? 如此狗血! 这帮北良官员真是能猜啊! 可柳眠眠不打算解释,她打算将错就错。 她轻轻叩着麒麟宝座的扶手,“哒!哒!哒!”一下又一下。 她佯装漫不经心道:“这国书是何人所写?” “启禀公主,是天师的徒弟所写。”一北良官员道。 “天师的徒弟?”柳眠眠微微蹙眉,这沈祁何时成了天师的徒弟? “他长的如何?可是俊逸的男子?”众人只听柳眠眠又问道。 北良官员不着痕迹的看向谢凌渊,只觉谢凌渊头上的绿翡翠头冠闪闪发亮。 北良官员小声道:“启禀公主殿下,天师的徒弟的确是一非常俊逸的男子。 看似刚过弱冠之年,眉清目秀体态修长,身强力壮。” 众人:“……” “他姓甚名谁?”柳眠眠已经万分确定,此人是沈祁。 可沈祁又如何去了北良?他不应该去北国吗? “回禀公主殿下,微臣不知啊!只听天师叫他启儿。” “祁儿?果然是沈祁?”柳眠眠眉头一蹙,吩咐道:“劳烦张大人拟旨。” 被点名的张栋一愣,他脱口而出问道:“王上,拟旨做什么?” 这北良官员云里雾里在说什么?为啥拟旨啊? 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他好友柳尚书登基为帝了? 何时的事? 没人告诉他。 第600章 “公主殿下…呃?太子妃娘娘微臣遵旨。”拟什么旨? 张栋不好问到底拟什么旨?他悄咪咪看向孙御史,给孙御史使眼色。 孙御史目不斜视。 孙御史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妃,公主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出生那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柳尚书不止把妇科圣手请到尚书府。 他的好大哥本着宁可错过,不可放过的选择把治疗不孕不育的大夫,都请到了尚书府。 满京城的大夫们,都见证了太子妃的出生。 要说柳眠眠是北良王的种,这万万不可能。 北良官员也一头雾水,他们也搞不懂,为何玉氏皇族血脉会流落到大圣,还做了大圣的太子妃。 老官员忽地一捂肚子,脸露痛苦之色道:“微臣突感不适,想要如厕。” 老官员痛苦地捂着肚子,仍然不忘看向北良同僚。 “白大人可要紧?可是吃坏了肚子。”那同僚伸手扶住老官员。 “哎呦!微臣的肚子。” “微臣的肚子也有些疼。” “请公主恕罪,我等要去如厕。” 谢凌渊微微皱眉,目光在这群神色各异的官员脸上扫过,心中已然明了几分。 他却也并未当即点破,只轻轻颔首道:“退下吧!” “这…”北良官员看向麒麟宝座上的柳眠眠,等待着柳眠眠示意。 大圣官员躬身行礼道:“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南良官员躬身行礼道:“恭送王上,恭送王夫。” 北良官员互看一眼,躬身行礼道:“恭送公主殿下,恭送大圣太子。” 朝堂上三波人,各恭送各的。 谢凌渊眉眼含笑,咧着嘴三步并作两步跑麒麟宝座前,伸出手道:“皇上,小渊子扶您回宫。” 小渊子? 大圣官员见怪不怪,自己养大的媳妇,宠着一些怎么了? 张栋一副老岳父看好女婿的心情,越看越满意。 内务总管小包子伸出去的又收了回来。 女官海棠也讪讪的收回手。 柳眠眠轻轻抬起纤纤玉手,拧着眉扶着酸疼的腰道:“小渊子?” “是。”谢凌渊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的笑。 三国奏折得堆积如山,如何破局?唯有一计。 有事儿子扶其劳。 谢凌渊掐指一算,他还需坚持十年。 随着帝后相携离开。 白大人微微弓着背,双手交叠身前,那原本捂肚喊疼的手此刻还有些不自然地蜷着。 身旁几位同他一起“闹肚子”的官员紧跟其后,有的面色略显苍白,一手虚扶着腰侧,脚步虚浮。 “各位大人失陪。”白大人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 一刻钟之后。 良国官员回到驿官,门外有北良的重兵把守,门内官员有拉手。 一官员在白老官员手上写到——那女王是玉氏血脉。 白老官员重重点头。 另外一官员写到——先王也是玉氏血脉,可他不能让紫微星宫发光。 白老官员眉头紧锁。 另外官员写到——有没有可能回溯罗盘坏了? 白老官员摇摇头,他低声道:“绝无可能,回溯罗盘乃是玉山宝物,怎么会坏。” “那…这?公…”官员捂住自己的嘴,对着门外点点头。 哪知白大人讥讽道:“余大人何必装模作样,余大人是新王的人吧?” “白大人说的什么话,下官不懂。” 白官员冷哼一声道:“听说余大人的侄女,腊月里入宫做了小公主的伴读?” “小公主年岁小,正是需要人陪伴的年纪。章大人的小孙女也入了后宫。”那官员道。 白官员又对另外一官员道:“柴大人同五皇子走的颇近?” 被点名的官员神色不虞道:“白大人在说什么?下官不懂。” “白大人,白大人此时不易内讧。” “不懂?”白老头拖长了音调,捋着胡子环顾一圈众人,“诸位皆是在这朝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真不懂还是装糊涂,自己心里有数。 正所谓国不可以一日为君,众位支持今上登基为帝也无可厚非。 只是如今???” 一官员面露为难道:“只是如今先王之女手握遗诏,我等若不支持玉氏血脉,恐被良国百姓唾骂。” “南良王把王位传给她,莫非…” “余大人,莫非什么?” “莫非南良王知晓了大圣太子妃的身份?” 一官员摇头道:“不可能!若是南良王知晓她是北良王的女儿,理应杀之而后快。” “对!对!对!咱们王上可是杀了南良王的父母。” “不知道杀了南良王的父母,还灭了他外祖满门。” “隔着血海深仇,南良王怎么会把王位传给她?” 一时间,屋内陷入死寂。 想不明白! 他们根本想不明白,除非南良王是虎逼,还是个只认血脉亲情不记仇的虎逼。 许久之后… 一官员手抹脖子道:“会不会姓袁老将军想要从龙之功?他同南良的官员们杀…”杀了南良澜。 “大人所言差矣!袁老将军不会杀南良王。” 几人点头道: “当初北良王派兵追杀良澜,袁家不惜同王上反目,叛离良国力保良澜,他怎么会王上的女儿在弑君?” “恐怕此事有蹊跷!” “莫不是?大圣对袁家用了美人计?” “那袁老头见了漂亮女人走不动路。尤其是妖娆丰腴的女子。” “美人计?” “不可能。” “袁老将军手握重兵,有兵有权有银子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怎么会因为女子而叛国?” “可大圣太子妃的的确确能让回溯罗盘亮起来,这是你我亲眼所见啊?” “有没有可能,大圣太子妃是昭公主的女儿?”一官员提出。 众人摇头道:“莫要开玩笑,若大圣太子妃是昭公主的女儿,只会被先王放血。 怎么会把王位传给她? 先王良烁又不是什么好人!杀兄杀嫂追杀侄子和侄女的人,会把王位传给跟他毫无关系的人吗? 若是你们?你们会把家业让给家中子侄吗?” 白老官员眉头紧锁,眼中风云变幻。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宫变之时只看见王后的尸体,那王上的尸体去哪了?” “白大人,王上的尸体不是被剁碎喂狗了吗?” 白老官员心中有个猜测,却不敢开口。 此时… “砰!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 众人神色一凝。 第601章 雕花木门被打开,门口站着六个标板溜直的小伙儿。 白老官员定睛一看,这六个人咋看咋眼熟啊! 这不是先王良烁的贴身护卫吗?这帮人长得好,下手狠是先皇手中的血刃啊! 俊逸非凡的六人,他们把手中的药箱往地上一放。 其中一人道:“我等奉女王之命前来送药。” “什么药?”白老官员眉头骤起。 “跑肚拉稀的药,白大人以为是什么药?” 俊美的男子“呲!”一声:“解药…你们想什么好事呢?” “诸位大人皆已投靠天师,便让天师给你们解毒吧!” “你……”白老官员气得胡须乱颤,手指着少年,指尖都微微发抖,“竖子无礼,本官何时投靠天师。” 俊美男子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未投靠天师,早就毒发死了。 王上给你们下的毒,正是天师所制。” “怎么会?”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信不信由你们。”俊美的男子冷哼一声。 “你,竖子胡言乱语。”白老官员瞪大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 俊美男子毫不在意的挑眉一笑。 “你们身上的毒解了?”余姓的官员试探道。 俊美男子轻轻颔首道:“当然。” 一位较为年轻的官员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她给你解药了?良王的女儿会这么好心?” “还望不吝赐教,如何拿到解药。我等定当感恩戴德!” “良王失踪,我等久寻无果只能假意投靠国师换取缓解的药物。” 一官员缓缓开口道:“不管怎样,你们既现身于此,总归是有目的。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女王想要什么,只要能解这要命的毒,本官愿意投靠女王。” 俊美男子嘿嘿一笑:“王夫说别人的狗不能要。尤其是背主的狗,更不要。” 投靠?不要。 … 白老官员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竖子!尔等太过猖狂。” “猖狂?老大人可听过无毒一生轻?”俊美男子嘿嘿一笑。 白老官员怒目圆睁,许久之后又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老夫想同你们做一个交易。” 六名溜光水滑俊逸的男子互看一眼,问道:“白大人,什么交易说出来听听。” 白老官员解下身上玉佩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请各位解惑。” 俊美男子接过玉佩仔细掂量一下,满意点头道:“说。” “南良王同大圣的太子妃是何关系?” 是何关系? 六人掐指一算,他们前主子是太子妃的三叔。 那南良王就是太子妃的堂哥呗? 是这个辈分吧? 俊美男子缓缓开口道:“自然是堂兄妹。” “哦?”白老官员倒吸一口凉气,果然被他猜中了。 太子妃是先王的女儿。 “那太子妃的母亲是……?” 六人齐齐摇头:“太子妃的母亲身份高贵,岂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身份高贵?”北良官员恍然大悟。 “王上没有留下子嗣,是因为后宫女子身份不高贵?” “许是如此…”一官员捋着胡子点头道。 “王宫之中的女子皆来自民间。” “先王一个月疯两次,一次十五天一次十四天,比女子葵水时间还长。 本官可不敢把女儿送进王宫。” “就是!就是!别说白大人不敢,我等也不敢送女入宫。” “我等还以为王上对先王后用情至深,所以才不近女色。” “大圣的太子妃是公主,这如何是好?” “如今南良无玉氏血脉,我等应该支持公主回北良继位。” 说话的官员满脸算计之色,俊美男子冷哼一声。 他踱步走到大厅中央,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皆看向他。 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青花白底瓷瓶放在桌子上。 “这是…?”白老官员瞪大双眼道:“这是何物?” 六名标板溜直俊美的男子,无一人吱声,甚至连招呼都未打,直接推门而出。 —— 王宫之内。 “六饼。”海棠扔出一张牌道:“小姐,为何把解药给他们?” 坐在海棠上家的孙二娘,高喊一声道:“砰六万。” 孙二娘蒲扇一般的大手,翘起兰花指就要捏起六饼。 柳眠眠赶忙阻止道:“二丫!是六饼不是六万。” 孙二娘讪讪收回手,转移话题道:“皇姑,为啥给他们解药?” 柳眠眠从牌中拿出一饼道:“墨尘是一饼,他虽为护卫却未沾血心思单纯会知恩图报。” 柳眠眠又拿出二饼道:“红昭和无忧他们皆是孤儿,虽对良…对三叔有怨言却也忠诚。” “他们有二心,却无背叛之心仍旧可用。就像老娘我收编的黑熊寨一样。”孙二娘一举起拳头道:“他们怕老娘的这个。 既然干不掉我,就得忍着我。” “奴婢懂了,红昭他们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海棠看着牌桌上的二饼眼冒绿光道:“主子二饼打不?我砰二饼。” 柳眠眠慢悠悠收回二饼,指着海棠打的六饼道:“那些北良的官员就是六饼。 这上面的每一个圈圈,都是他们的心眼子。 他们可以效忠三叔,也可以效忠天师,还可以效忠我。 谁的价码给的高,谁让他们更害怕更恐惧,他们就效忠谁。 这样的人,我不敢用啊!与其同他们虚似尾蛇,不如弃之不用。” 海棠点头道:“奴婢懂了,北良六个圈。” “砰!”紫荆面无表情拿起桌上的六饼。她大拇指用力一抹,六饼变成了二饼。 柳眠眠轻轻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若北良同北国结盟,大圣便腹背受敌。 不如先敲虎震山,让他们不敢上前,再引他们内斗。 祖母说九子夺嫡才有看头。” 可何为九子夺嫡?柳眠眠不懂。 “可本宫会搅乱北良池中的水。” 柳眠眠素手打开身侧的盒子,盒子中整整齐齐摆着一排一排的北良玉玺。 —— 要问玉玺哪家强?请上南良找白翔。 此时化名为白翔的白师傅,“阿嚏”一声。 他揉揉鼻子道:“在大圣做这逼玩意儿,到南良还做这逼玩意儿!” 第602章 夜深人静,乌云悄然掩月。 白老官员睡不着,不是认床不是认枕头不是没小妾暖床。 而是在想他如何取舍?他何去何从? 天师就不像个好人,他祖父在的时候天师在,他父亲在的时候天师还在。 如今他都一只脚蹦棺材里了,天师还没死! 白老官员如同烙饼一般,反过来翻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声音不大可在这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骤然打破死寂,似密集的鼓点在石板路上炸响。 一群官兵如汹涌的黑色潮水,擎着火把,在街道上高喊着“抓刺客。” 白老官员猛地坐起身,他在床上摸索着火折子。 随着火光骤亮,白老官员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个影子。 “是谁?” “看见外面的官兵了吗?” “老夫只要喊一声,你插翅难逃。” 白老官员提着油灯闭着眼睛道:“老夫什么都没看见,你赶紧走。” “老夫是北良官员,哪怕你挟持老夫为质,也毫无用处。 还不如趁着夜色昏暗,赶快离开。” 屋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久之后,白老官员睁开眼,提着油灯向前查探。 屋内空无一人,唯有那扇半掩的窗扉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白老官员定了定神,提着油灯走向窗边,朝外望去。 街边的犬吠此起彼伏,官兵们手中的火把烧得正旺,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一阵寒风吹来,白老官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吱嘎!”一声,他关上窗户。 “呼~”白老官员长出一口气,他提着油灯重新走向床边。 “不对。”他转身环顾屋内,一切如旧,只是地上多了一串泥泞的脚印,从窗边蜿蜒至床边。 白老官员神色一凝,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须臾之后,他提着油灯慢慢往门口走去。 “好渴!豆子给老爷倒杯水。” “白大人,屋中有水壶。”一道声音从被子中传来。 “你…”白老头的手还未碰见门栓,便僵在原地。 “你怎么会在这?那些官兵是来抓你的?” 被中的黑衣人缓缓坐起道:“白大人明知故问。” “你做了什么?惹上了官兵?” 黑衣人从床榻上跳下来,白大人发现他的锦被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 “你这…?” “受伤了,不要紧,死不了。”黑衣人举起滴血的左手道。 白大人惊讶道:“还有人敢伤你?” 黑衣人自嘲一笑,满脸苦涩:“今时不同往日,丧家之犬罢了。” “乔王后同拂竹皇子呢?” “白大人,你何必明知故问,我就不信你没打听过。 这市井小儿都知道,他们二人被女王斩杀于闹市。”黑衣人说到此处,声音中有几分哽咽。 白老官员面上满是同情之色,眼神却幽暗无比:“大人节哀顺变。” “不节哀又如何,我如今还能怎么样?苟延残喘的活着罢了。” “大人,你深夜前来可有事?”白老官员快步移到窗口,拉开一条缝隙。 黑衣人给自己倒一杯凉茶,一饮而尽之后从怀中掏出一物放置在桌上。 白老官员望着锦盒道:“这是?” 黑衣人缓缓开打锦盒,露出一方印章,正是良国的玉玺。 “这…你是如何得来的?” 黑衣人讥讽一笑:“白大人,这王宫乃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没人比我更熟悉。” 白老官员关上窗子,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黑衣人冷哼一声:“想要什么?想要活命。 想要南良十三郡,北良王可给?” 白老官员微微蹙眉道:“老夫可能信你?” “信不信由你,你若是不信我,我便大声喊叫引来官兵,说你指使我偷玉玺。” 白老官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狠狠地瞪着黑衣人,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敢!” 黑衣人把杯子扣在桌上冷笑一声道:“我敢,我有何不敢?白大人可曾听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白老官员看着桌上的玉玺咬牙切齿:“你同公主相争,何必把老夫扯进来?” “公主?”黑衣人挑眉一笑道:“他是你们的公主,可不是我南良的公主。” 白老官员眸中晦暗不明,低声道:“你想好了?” 黑衣人食指轻轻推动锦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仁别怪我不义。 白大人,一个异姓王的位置官南良千里江河归于北良,不合算吗?” 许久之后… 白老官员轻声笑道:“大人,怎么知道老夫是王上的人?”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停下手上动作:“大人久居官场,还要明知故问吗?” “白大人,易王是多疑之人。 多疑之人怎会派不熟之人,出使他国?” 黑衣人望着桌上的玉玺,眼中透出几分狡黠:“白大人必定是易王的肱骨之臣,心腹大臣。” 白老官员眼神闪烁,许久之后他道:“老夫无法答应你。” 黑衣人把锦盒盖上往怀里一收。“等白大人能做主的时候,我再把玉玺双手奉上。” “且慢。”白老官员伸手道:“让老夫考虑考虑。” … 此时… 楼下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声怒吼道:“仔细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定要将那刺客给找出来!” “是。” 楼下的脚步声像重锤砸在楼板上,夹杂着甲胄相撞的轻响,正顺着楼梯步步逼近。 “白大人!”黑衣人掏出怀中的锦盒往白老官员身上一扔。 “你!”白老官员伸手接住。 —— 门外传来声音道: “这是谁的房间?睡的这么死吗?” “这是白大人的房间,白大人年纪大喝了安神汤睡的沉。” “让开,本王要进去搜查刺客。” ——“白大人年纪大,恐怕不方便吧!” ——“你们包庇刺客?” 一声音从房间里传出:“让他们进来。” 房间门被推开。 白老官员光着上半身慢悠悠的穿着衣裳。“什么刺客?有人要刺杀本官吗?” 他一身皮松弛的皮,皮上还遍布着星星点点的老年斑。 “白大人,本王在搜查刺客请白大人配合。” “你是那个…?”白老官员皱眉问道。 “仇久!”仇久抱着膀子道:“白大人,被窝里是何人?” “去搜!” “是!”侍卫提剑上前。 “老白你就不应该约我前来,都被他们知道了。”被窝里一道哀怨的声音响起。 众人只见被窝里钻出一男子。 仇久惊呼出声道:“乔将军你怎么在这?”牺牲挺大啊! 第603章 白大人夜会乔孟山。 白大人同乔孟山………嗯哼哼! 第二日清晨。 驿馆门前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 大娘挎着篮子,捂嘴笑道:“你们听说了吗?昨夜啊!” “昨夜怎么了?” “昨夜驿馆中的白大人同乔将军,他们两个踉踉跄跄。” “听说都光着呢!” “哪个?哪…个?白大人?” “就是那个山羊胡子,长脸的那个,从北良来的那个。” “是白胡子像山羊的那个不?” “对对对,就是他。” “他同乔将军?” “同乔将军在一个被窝里钻出来的!” “啊?”周围唏嘘一片。 “哪个乔将军?” “还能是哪个?就是乔王后的哥哥呗!” “乔王后可不是乔家人,她是假的!”人群中有一身着粉色碎花裙的女子道。 “什么?那乔王后是谁?”挎篮子的大娘捂嘴问道。 “乔王后出自青楼,不是乔家人,乔家人也被蒙在鼓里。”粉色碎花裙的女子高声道。 “哦!乔老将军真是可怜人啊!”挎篮子的大娘又道:“这北良姓白的官员真不是东西。” “就是…” “啪!”带着新鲜露水的菜叶子被扔在驿馆门口。 那穿碎花裙的女子同挎篮子的大娘,她们手中的素帕上赫然绣着一个“中”字。 — 驿馆对面的二楼 乔孟山躬身抱拳行礼道:“谢王上,为微臣正名。” 柳眠眠抿一口茶,缓缓开口道:“恐怕乔老将军的名声是正不回来了,据说鸳鸯交颈的锦被上都是血。 好一出浴血奋战的大戏。” 乔孟山神色一变,解释道:“回王上的话,姓白的狡诈若狐,不下狠药他恐怕不会信。” “……”这药真狠。 柳眠眠站起身行至窗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乔将军有仇必报,乃是性情中人。 本宫不愿用小人之心揣测臣子,也望乔将军莫要辜负本宫的信任。” 乔孟山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敢小瞧眼前的女娃吗?他不敢,这女王太沓娘的邪性。 看着娇娇嫩嫩的女娃,比他嫡孙女还小上一岁。 可… 她通神。 受天地庇佑。 乔孟山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道:“王上,微臣对南良忠心耿耿。” 柳眠眠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乔孟山身上,神色稍缓,说道:“乔将军请起。” “是。”乔孟山起身也不敢离开,他垂目看着地上的脚,孙二娘的脚。 “嘎嘣!嘎嘣!” 孙二娘一口一个榛子,吃的嘎嘣嘎嘣的。 紫荆抱着剑,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下。 柳眠眠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驿馆。 在孙二娘磕完一把榛子之后,柳眠眠缓缓转身道:“乔将军听令。” 嗯? 听什么令? 乔孟山一个激灵儿。 他气门已经破了,听什么令? 乔孟山懵逼地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应道:“末将在!” “乔孟山即日起封镇北大将军。统领乔家诸军,即刻前往青州,镇守边关。” 乔孟山眉头紧锁斟酌半晌道:“王上有所不知,易王此人疑心重胆子小。 只要王上放出北良王还未死的消息,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此外,那北良王的义子颇多,亦是可堪利用之人。 咱们不妨巧妙地向他抛出橄榄枝,示以重利,许以高位,让他们都觉有机可乘。 挑起他们内部的猜忌与纷争,使其势力内乱丛生。” 哦? 果然人是老的精,姜是老的辣。 柳眠眠不免侧目道:“乔将军此计同本宫不谋而合。乔将军可听说过九子夺嫡?” “九子夺嫡?”乔孟山反复咀嚼这几个字。 许久之后,他眸光渐深道:“末将领命。” ——— 次日一早。 马车哒哒哒… 北良官员望着鎏金的锦盒,锦盒中端端正正放着一枚新鲜出炉热乎的玉玺。 “这…?” “南良女王就这么轻易地把玉玺归还了?” “这是玉玺,不是白菜啊!” “这玉玺不会是假的吧?” “这纹理、这手感、这玉石的光泽不像假的。” “公主不想回北良?” “大约是不想。” “为何?” “半个良国而已。” “半个良国而已!公主是南良王是大圣太子妃。” “……”众人点头。 “那回溯罗盘?”一官员又道。 “吃人之食,则怀人之忧。受人之惠,则为人所使。” “公主赠于解药,如何还能要回溯罗盘?” “更何况回溯罗盘本应该归玉氏血脉所有。” “可王上。” 官员指指桌上的玉玺道:“王上只让我等带回玉玺,未说罗盘。” 一人又道:“什么回溯罗盘?回溯罗盘不是同先王一起失踪了吗?” “对,我等未见过回溯罗盘。” 白老官员不言不语坐最末尾,他摸着胸口的锦盒看着桌上的玉玺,愣愣的出神。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哪个是真的玉玺? 沓娘的到底哪个玉玺是真的? 艹! 白老官员松动的后槽牙,在口中直晃悠。 只听“嘎吱”一声,白大人吐出一颗黄牙。 众人:“……” “白大人,您若是舍不得乔将军就同他道个别?” “白大人,相逢即是有缘没准日后就相见了。” 一官员肯定道:“白大人同乔将军是旧识。” “听说乔将军曾是宫中护卫。” “下官记得白大人…” “啪!”白老官员扔出一物,乃是白老官员的官靴。 众人只见那靴面上还沾着几滴暗红色的血。 血上还有隐隐约约的臭味。 “这…” “此次来南良,白大人居功至伟,功不可没。” “白大人付出良多啊!” “白大人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白大人沉默不语,只一味的摸着怀中的锦盒。 他心中揣测道——他怀中的玉玺才是真玉玺。 那桌上的玉玺是假的。 第604章 一路疾驰,半月之后北良使团回到国都。 “这世上任何一件物品都有自己的价值,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白大人拿出怀中的明黄色织金锦盒道:“老臣幸不辱命。” 两只锦盒并排而放,里面的玉玺不能说二样不差,只能说一模一样。 良易年岁虽然不小,可玉玺这东西他也没见过几次。 良烁把玉玺随身揣着,他一个养子上哪见玉玺去? 总不能对良烁道——父王把玉玺给儿臣瞅瞅,儿臣替你盖章。 良易看向黑袍天师道:“劳烦天师,天师怎么看?” 黑袍下的天师翻个白眼,他自然知道如何分辨玉玺的真伪,可是他瞎了… 怎么看? 用眼睛看,可惜他眼前蒙白雾得白内障了,如何看? 天师脸色不虞。 良易见天师迟迟未动,他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白大人更是离天师八百丈远,俗话说得好,老而不死是为贼。 谁知道他咋活这么久的? 是妖孽是逆天改命还是偷他人性命续自己之命?白大人不敢猜测啊! 他更不敢挨着天师站,怕被偷命。 白大人眸中对天师警惕和嫌弃之色,没有逃过沈祁的眼睛。 沈祁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一官员道:“王上,以微臣所见南良女王毫无野心,她主动归还玉玺便是想以和为贵,她毕竟…”毕竟是您的妹妹。 “毕竟什么?”良易眼中满是疑惑。 毕竟…? 毕竟什么? 编不出来。 官员看向同僚,他挑挑眉。 同僚回道:“毕竟南良女王是妇人,妇人之仁嘛!” 一官员道:“依臣所看,这南良女王因玉玺被盗,无法拿出真玉玺,怕王上您震怒。 震怒之下对南良用兵,便用假玉玺做缓兵之计。 可那女王不知,这真玉玺落在了白大人手中。” 白大人捋着胡须道:“还有一种可能,南良王送出假玉玺是为试探。 试探真玉玺是否在我们手上。” 官员们互相使眼色,很有默契地把回溯罗盘的事隐瞒了。 良易敲敲御案上的舆图道:“传孤旨意在民间挑选俊美男子五名,不!十名!十名俊美的男子送往南良。” 挑选十名俊美的男子? 送男子给南良王? 往南良女王身边送探子? 去过南良的官员们满目震惊,只觉良易想的很好,别瞎想了。 未去过南良的官员,他们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黑袍天师身侧的沈祁。 沈祁一袭白色织银长衫,长袍之上,以银丝精心绣就的仙鹤栩栩如生。衬的沈祁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 良易眸光一亮,眼中都是满意之色。 他心中暗想把沈祁给南良女王送去,以沈祁的姿色必定能独占鳌头,独得盛宠。 待时机成熟,偷取边疆布局图南良便是囊中之物。 “沈爱卿可否为孤解忧啊!” 沈祁脸色一凝,只觉良易的算盘珠子崩他脸上了。 他垂目掩饰着眼中的杀意,直到身侧的黑袍天师轻咳一声。 沈祁眼中的杀意慢慢褪去。他缓缓勾起唇角,跪地道:“微臣愿为王上分忧解难。” 良易很是满意,只觉沈祁深得他心。他点头道:“沈爱卿,孤封你为南良使节。三月后…” 良易的话还未说完,白老官员急忙道:“王上,万万不可。” “白大人,有何不可?” 白老官员看一眼沈祁,眼中有浓浓的戒备之色:“王上,沈大人玉树临风乃是人中龙凤。 可那南良女王,她乃是大圣的太子妃。 给大圣的太子妃送男宠岂不是癞蛤蟆跳油锅找死吗? 那大圣的太子,他不是好相与的人。” “大圣的太子妃,她是柳眠眠?” 沈祁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他眼尾骤然漫开薄红。 大殿之上众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刺耳。 大圣的太子妃? 南良的女王? 沈祁只想大喊一声她凭什么? 到底是哪里错了? 前世柔弱爱哭以他为天的柳眠眠,她去哪里了? 南良女王? “噗…”沈祁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沈祁的天塌啦!他看不上的妇人被他用花言巧语困于内宅的妇人,如今是南良的君主。 他只觉眼前一黑又一黑,“噗…”又溢出一口鲜血。 黑袍天师眉头紧锁,白色的眼仁转向沈祁道:“祁儿,你怎么了?” 沈祁身形晃了晃,“砰”一声倒在地上。 良易看一眼地上的沈祁,他面上毫不在意,口中却关切道:“来人,送天师和沈爱卿回天师宫。” 待黑袍天师和沈祁被送出大殿,群臣退下,殿内只留白老官员同北良王良易。 良易从麒麟宝座上站起,转着圈圈道:“这可如何是好? 这大圣的太子妃,她莫非是良澜的女儿? 大圣同南良,南良同大圣。他们会不会打过来?会不会打孤? 这可如何是好? 白爱卿,你说孤要不要给她写求和国书?” 北良王良易被良烁摧残的呀!胆子比老鼠大点不多。 他生性又多疑。 此刻他又死死盯着白老官员,面露疑虑道:“白爱卿,你有何计策?” “王上放宽心,乔孟山说南良兵力不足。” “兵力不足?”良易眉头骤成一个川字:“怎么会兵力不足?”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桌上的舆图,“南良、大圣、北国?” “王上,真是见微知著。” 良易眸光一亮道:“大圣把南良的兵借走了?” 白老官员躬身回道:“正是!袁家领兵二十万支援大圣。 王上,大圣无兵咱们何不趁她病要她命?” “趁她病要她命?”良易缓缓摇头道:“时机不对,先静观其变。 等北国同大圣打的两败俱伤,咱们再一网打尽。” 白老官员心下鄙夷——这王上,真是胆小不抵先王良烁良多。 他面上却满是赞同之色,说道:“王上真是深谋远虑,是微臣思虑不周。” “白爱卿,那女王性子如何?” 性子如何? 白老官员就想问,玉氏血脉有性子好的吗? 先王良烁性子好吗?那性子是相当好了,跟黑白无常做哥们,满朝文武想杀谁杀谁。 他女儿性子能好吗?回来少一官员,你没发现吗? 啊? 可白老官员不想说,他是墙头草在权衡利弊。 思虑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道:“回王上,那南良王是一个十八九的小妇人。 是下朝…还要大圣太子牵着手的小妇人。” “哦?嗯。”良易稍微放下心来。 —— 牵没牵手吧? 算不算欺君吧? 不算。 流水的帝王,铁打的世家,那回溯罗盘的事,白老官员只字不提。 第605章 夜深人静… 沈祁从鎏金雕花大床上坐起身,他一缕青丝垂于胸前。 那是秀色可餐,风月无边,让床榻上的人看直了眼。 沈祁声音沙哑道:“公主,您可听说了南良有女子登基为王了?” 床上的人嘤咛一声,眼中不解之色道:“什么南良女王?女子怎可为王?” “女子怎么不可为王?没有女子哪里来的男子?公主想当王吗? 万人之上的王?一言定生死的王?” 沈祁满目野心无处隐藏,既然良易不好好当傀儡帝王,便换个人当。 男宠? 南良使者? 沈祁眼角微红,眼中无一丝一毫的情欲,满是愤恨。 他柔声道:“公主比那南良的女王漂亮,比那南良的女王聪慧,您如何当不了北良的王。 公主您的父亲要把微臣送到南良。” “为什么?”床上的人哽咽道:“我去求父王给你我赐婚。” “怪就怪微臣这张脸,微臣若是没有这张脸,便能同公主长相厮守了。”沈祁说罢便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 “啪!”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床上的人嘤嘤哭泣道:“你的脸何错之有?长的俊美也是错吗? 都怪我不得父王宠爱,都怪我年纪轻轻就死了驸马,又克死了生母。 在父王心中是克夫克母的不祥之人,他怎么如我意愿?” 沈祁垂目掩饰住满眼的嫌弃之色,他语气中满是疼惜道:“我的公主殿下,不许这样说自己,我会心疼。 你在沈祁心中,是最有福气之人是沈祁心中的仙女。” 帷幔之中,伸出一只素手攀上沈祁肩头。 红浪翻滚。 —— 三日后,北良王暴毙于书房。 那时… 书房中只有良易同白老官员,两人正在议事。 白老官员收到乔孟山给他的密信。 乔孟山在密信上说,他被南良妖妇怀疑了。 南良妖妇不顾他身受重伤不能用武,把他贬至边境守城。 看完信白老官员蹙眉道:“启禀王上,老臣以为乔孟山可信。” “他有何要求?” “替妹替子报仇,重回北良重新掌兵。” “重新掌兵?”北良王良易眉头紧锁,良久之后他摇头道:“重新掌兵不可,孤可给他一个爵位。 世袭罔替的爵位。” 白老官员低声道:“王上,何不假意答应先稳住他。 等大功告成的那天,再…”白老官员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良易一看白老头的动作,这是要鸟尽断弓啊! 此举真损,深得他心啊! 良易伸出手,拍拍白老官员的肩膀道:“白爱卿所言甚是,只是派何人稳住他?” “微臣愿意为王上分忧解难,王上…” 白老官员的话还未说完,噗嗤一声,被喷一脸血。 那血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红,红了吧唧黑黝黝的血呼白老官员一脸。 “救…”救救孤三个字还未说完,良易砰倒在白老官员的身上。 白老官员老么卡尺眼的一老头,他也没啥劲儿。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来…来…来…”白老官员后脑勺子溢出一片鲜红的血。 须臾之后… “砰!”一声,书房的门被踹开。 一身着素色锦缎头戴朱雀凤冠的女子,她大喊一声道:“来人,护驾! 白大人毒杀了我父王。” “不…没!”白老官员喃喃出声,流出一串哈喇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良易被匆匆埋在玉山之下,宫中嫔妃皆陪葬。 白大人九族三百六十九口斩首示众。 黑袍天师掐指一算,长公主乃是朱雀转世。 朱雀现世,北良兴盛。 一番腥风血雨之后,北良长公主手握传国玉玺继位北良王。 —— 夜深人静,麒麟床榻之上沈祁温柔道:“多谢王上,救微臣于水火之中。” 一只素手捂住了沈祁的嘴:“不许说这话,若无郎君同天师支持,孤怎么会继任北良王? 孤为王,都是郎君的功劳,郎君想要什么赏赐呢?” 沈祁眸光渐深,想要什么? 想要柳眠眠那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后悔,想让她跪在他的脚边求他原谅。 “沈郎?说话啊!” “沈祁想要永远,永远陪在王上身边。” “等国丧过后,孤便封你为王夫可好?” “多谢王上。” “对孤不许说谢。” “好,我的公主殿下。” 麒麟床榻上的人娇笑出声道:“郎君同天师是什么关系?为何天师叫你祁儿?” “关系?”沈祁看出女子眼中的戒备之色,便道:“王上为何如此问? 王上是觉得我同天师长的像?” 床上的人痴迷的看着沈祁的脸,咯咯笑道:“郎君像天上的谪仙人。 那天师嘛?”说起天师,床上的人眼里有一丝惊恐道:“听父王说…那天师颇为诡异。 他应活了一百多年,郎君还是同他远一些的好。 等孤坐稳这北良国君之位,便把他送回玉山。 郎君你说可好?”床上的人紧紧的盯着沈祁的眼睛。 想到天师那狰狞的脸,和玉山的枯骨,沈祁的脸上有一丝嫌恶之色。 沈祁心中告诫自己那黑袍天师是自己的曾外祖父,可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害怕他。 他便顺水推舟道:“好,王上万事小心。” 床上的女子乖顺的靠在沈祁身侧。 沈祁轻声道:“微臣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北国同大圣必有一战,柳…” “柳?什么柳?”床上的女子蹙眉道:“你认识那太子妃?” 认识?何止是认识。 沈祁眼中杀意掩饰不住,他垂目道:“微臣的公主殿下,吃醋了?” “你坏。” “微臣坏,公主喜欢微臣坏吗?” 夜色渐浓,两人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沈祁当朝宣读王上旨意。 增兵二十万,抵达边境攻打南良青州。 第606章 “沈大人是增兵还是调兵?” “国中六尺以及六十有五男丁,皆征之。” “沈大人,王上是说六尺以上男丁?” 六尺才十三四岁的男丁,还没有子嗣就给人拉战场上去? 还是个人了? 这是女王吗?是妖孽啊? 文武百官蹙眉,他们只敢心里寻思不敢说出口啊! 白大人一家的血还没干呢!谁说谁掉脑袋。 群臣皆不言。 沈祁满意的点头道:“正是,国中六尺以及六十有五岁者,皆征之,无一例外。” 北良户部尚书拱手道:“沈大人有所不知,征招二十万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增兵二十万人,不是两千人不是两万人,是二十万人。 士兵所用的甲胄武器,所食的粮食都要从长计议啊! 户部没有那么多银子,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北良的户部尚书微胖还有点白,这让沈祁无端的想起了柳尚书。 想起了柳尚书,他便不可控制地想起了柳眠眠。想起柳家,屈辱感瞬间萦绕心头。 他一甩袍子,怒道:“这是王上的旨意,你要抗旨不遵那? 忠君者,非唯朝堂拜首之礼,当以分忧为路。 君忧即国忧,分君之忧,便是替天守土、为民请命。” 说他不为君分忧? 不为国分忧? 北良的户部尚书垂在袖中的指节捏得泛白。 他冷哼一声道:“本官也想为君分忧为国分忧,可户部无银钱,本官如何为君分忧?” 沈祁怒目而视厉声道:“增兵抵御南良迫在眉睫,传王上口谕增加赋税,赋税加至三成。” “加赋税?”去过南良的官员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心中万马奔腾啊! 心想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南良的女王减免赋税,北良女王增加赋税? 南良女王也没想打北良,那玉玺都送回来了!他们体内的毒也给解了。 还打什么? 和平共处不行吗? 南良女王是玉氏血脉,她都没想要回北良,我们为何要增兵攻打南良? 去过南良的官员们,他们互换眼色轻轻摇头,他们心中的秤都倾斜了。 恨不得去南良为官。 咋整? 能辞官去南良吗?不能。 他们暗下决心,世道将乱唯有保自身安矣,安逸。 沈祁环睨殿中,眼尾微挑道:“这是王上的旨意,你们有意见?” 他忽地微微前倾:“诸位若大臣有异议,大可当庭陈奏。 莫不是要学那白大人,在闹市上晒太阳。” 众人——那是在闹市上晒太阳吗?那是九族皆死,无人收尸。 去过南良的官员们以余大人为首,上前一步道:“王上英名,臣等遵旨。” 沈祁居高临下看向下首的户部尚书道:“尚书大人,可有异议?” 北良的尚书一张胖脸扭曲再扭曲,两侧的腮帮子鼓起又平复。 在他看清沈祁颈上的红痕之后,他跟河豚撒气一样,没了脾气。“老臣,遵旨。” 文武百官道:“臣等,遵旨。” 沈祁望着立柱上的金麒麟,他目中是志在必得的笑容。———柳眠眠我要你悔不当初。 —— 柳眠眠悔不悔不知道,北良的男丁都挺后悔投胎到北良的。 挨家挨户赋税加三成不说,只要腿不瘸人不傻都得参军。 一只手,一只手能不能拿枪拿刀,能拿枪拿刀就得参军。 新兵需自备武器、粮食战马。除一成赋税徭役作为补偿。 安家银呢? 什么安家银子? 二十万大军不吃不喝啊? 喝西北风管饱吗? 安家银三两充做伙食费。 北良男丁上至六十五下至十岁孩童,都想大喊一声:艹! 北良男丁一夜之间一半傻了一半腿折了。 抓壮丁入武那场面真是——爷娘妻子走相送,心中狂骂沈世郎。 可北良女王听不见百姓的咒骂,她老树回春正陷入甜甜蜜蜜的爱恋之中。 今日吩咐宫人做流光锦的长裙。 只因沈祁说大圣有一种布料名为流光锦,穿在身上犹如彩霞。 若是王上穿在身上,必定如仙子一般动人。 沈祁意在引北良女王派兵攻打南良,北良女王只听见三个字“如仙子”。 她便吩咐宫人千金制造流光锦。 沈祁又言南良女王有一套掐丝牡丹头面,头面上镶嵌着一百零八颗彩宝。 意在引北良女王,让她立刻马上命护国将军对南良出兵。 女王眼前一亮吩咐宫人,让其召集北良的能工巧匠,给她做掐丝牡丹彩宝的头面。 —— 北良女王头戴千金置办的掐丝牡丹彩宝头面,身着流光织金长裙笑意盈盈推开书房的门。 “沈大人,你看孤可好看?” 沈祁从桌案上抬起头,面前的人珠光宝气贵气非凡,同他记忆中的人重合。 他微微一愣,假意露出痴迷的神色道:“王上自当是天下最美之人。” 北良女王羞涩一笑,她勾勾手指道:“沈大人,何不就寝?” 两人相视一笑,干柴烈火豺狼虎豹殿内红浪翻滚。 殿外的风忽然急了,将宫檐上挂着的金铃吹成一串碎响。 黑暗中一男子一抖袖,从袖中飞出一只信鸽,信鸽扑棱棱直冲天际。 男子望着沈祁和女王的宫殿,“呸”一声,“狗币倒灶的玩意儿!” 此人正是会养蛊的男子。 他心中悔恨万分,当初为啥说会养蛊? 为啥要做探子? 老老实实的当杀手不好吗? 有人当柳府少爷、有人当南风馆老板、有人当花魁。 他当探子多有前途的事! 哪曾想? 无忧和红昭还有墨尘这三个王八犊子,他们居然参军去北疆了。 再见面身份都不一样了。 曾经他们都不是人,都是在黑暗中爬行的蛆。 一转眼那几个王八犊子,他们带兵打仗要成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将军了。 过几年再娶个婆娘,生几个娃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艹! 他一个单身汉,日日听人洞房。 可怜他连女子的手都没碰过,碰的都是尸体。 会养蛊的男子,他恨不得一口咸盐水喷死沈祁。 此时在黑暗中的另外一人,隐去身形。 远处的宫墙外一道银光射向空中,鸽子应声落地,扑腾几下便没了动静。 黑袍之人擦擦唇边的血,伸出手向前摸索着,待摸到鸽子的尸体时,他神色一怔。 “怎么什么都没有?” 他再一次摸着鸽子的爪子,爪子上面空无一物。 会养蛊的男子看着天上的鹰,咧嘴一笑。 ——跟着柳家老祖就是有前途,都玩上鹰了。 第607章 沈祁睡醒,被睡一觉之后天塌了。 准确的来说是天塌地陷紫金锤了。 北良二十万兵还征上来,乔孟山带着他的庶子和乔家军单方面开干了。 左边的旗子金龙,右边的旗子是金麒麟。横批是“还我挚爱白大人。” 死鬼白老官员在奈何桥上也没想到啊!他成乔孟山挚爱了… —— 那真是沙场扬尘,斜阳穿透狼烟。 乔孟山捂着命门端坐在马上,他一直横批道:“北良妖女听信妖言弑父杀兄,更是陷害忠臣。 使得白家三百多口,含冤而死。 本将军今日便替天行道,清君侧!” 他的庶子重咳一声,乔孟山改口道:“本将军今日便替天行道,直捣黄龙诛杀妖女。 为白…白…”乔孟山蹙眉,白老头叫啥来着? “白伯牙!”乔孟山的庶子提醒道。 白伯牙,乔子期?这不埋汰伯牙子期呢吗? 乔孟山挺看不上白老头的,蝇营狗苟一生,如墙头草一般东飘西晃落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他含糊其辞道:“本将军为白嗯嗯报仇血恨。” 北良的守城将领一看,乔孟山是装都不装了。 他手中长矛一直对面的乔孟山道:“本将观你面色,唇白脸灰恐伤了命门。” 乔孟山眼神一凛,都是久经沙场千年的狐狸,他也瞒不过去。 乔孟山冷哼一声,一挥手道:“乔杀神,上!” 身后的金麒麟军中忽地响起鼓声,三十六面夔牛战鼓同时雷响。 突如其来的鼓声吓得北良将军一愣,往常打仗不击鼓啊? 这南良搞什么鬼? 乔孟山也一愣,呆愣愣的回头看着身高近八尺的孙二娘,孙二娘手中鼓锤抡的呼呼作响。 三十六面鼔前皆站着一名壮硕的女兵,她们身着金色龙鳞甲,咋看咋像话本子中的黑旋风。 “这群祖宗哪来的啊?” “父亲,女武状元比试。” 乔孟山一拍额头道:“想起来了,谁是女武状元来着?” 乔孟山的庶子乔杀神皱眉道:“袁艳。” 乔孟山面露鄙视道:“乔杀神,你都白瞎这名不抵一个娘们。” “……” 坐着也中枪的乔杀神一夹马腹,手中银枪闪烁着寒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乔杀神前来讨教。” “黄口小儿,你可识得北良的灵魂枪。”对面也银枪一横。 “今日本将军杀你们个片甲不留,用你这黄口小儿的头颅祭奠玉先王。” 祭奠玉山先王?乔杀神神色一凝,面露沉思。 可信否? 这人是哪个先王的人?效忠玉氏一脉? 可信否? 乔杀神回头看一眼他爹,他爹被鼓声震的心潮澎湃,恨不能横刀立马杀向对面。 他根本没听见对面将领说啥,就想用对面将领的头颅祭旗。 毕竟金龙旗子第一回用,不得用敌人的血好好染染色,上上色? 乔孟山正斗志高扬,他庶子一回头,他大骂道:“看你爹做甚?” “嗯?” 乔杀神转过头提枪而上,他口中一声暴喝,他双腿猛地夹紧马腹。 他手中长枪使出吃奶之力,直刺向对面之人的喉咙。 对面人眼神一凛,身子微微一侧,堪堪躲过。 咚咚咚鼓声不停,乔杀神心砰砰跳犹如杀神转世。 他林缚长枪舞动,枪花闪烁,密如骤雨。 “后生可谓…” “后你娘…”乔杀神又挥出一枪。 “艹!夸你都不行了?”对面将领奋力一挡。 一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人是经验丰富老当益壮。 两人不分伯仲。 此时鼓声渐大,三十六名鼓手大喝一声唱道: 狼烟起 ,烽火照边疆。 山河动 ,敌寇犯吾邦。 男儿志 ,慷慨赴战场。 执长戈 ,守土卫家邦。 女儿志,国土寸步不让。 看金龙旗猎猎风中荡,听我战鼓声声震八荒。 为保家国, 何惧马革裹尸还。 我愿身死化山河,守祖国边疆。 乔孟山一回头,他身后的乔家军皆眼眶通红,眼中满是杀意。 就跟上草原上的狼一般,野性被唤醒了。 敌方将军大喊一声:“我艹!乔孟上你长进了?” 乔孟山不语,他也是第一次听啊? 女王玩的花花啊!他也是第一次听这鼓声这歌。 乔孟山一挥手,乔家军挥舞手中利刃大喊一声:“保家卫国,杀啊!” “替女王夺回北良。” “我等金龙护体,无所畏惧。” “嗯?”乔孟山呆愣地看着他的乔家军。金龙护体,无所畏惧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乔家军什么时候更名的?咋没通知他这个主帅? 乔家军有信念犹如神经病护体,不知疼痛般往前冲。 “杀啊!夺回北良杀妖女。” “杀啊!夺回北良杀妖女。” 对面的将领节节败退。 十万对八万驻军,本就有优势,这十万人在阵前打鸡血。 第608章 嗖!嗖!嗖!嗖!嗖! 啊!啊!啊!啊!啊!北良将军高喊:“快退回城中。” 乔孟山捋着胡子越看越满意,这是他打的最轻松的仗,没有残肢断臂没有亲自抡大锤。 他坐在马背上听听歌,胜利就猝不及防呼他一个大比兜。 “孙壮士,孙将军婚配否?” 孙二娘:“啥?” “乔将军你说啥?风太大人太多我听不见。” 装听不见,是孙二娘给乔孟山留下的最后的颜面。 乔孟山越看越满意,心道这娘们真能打,一双铁拳虎虎生风。 若是将军府有这样的主母,何愁干不兴旺,何愁干不掉姓袁的一家? 乔孟山捂着命门大吼一声:“孙将军婚配否?我将军府主母的位置,孙将军意下如何?” 艹!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老牛吃硬草是不是? 这老头长的秃噜板障的还破了命门,当着众人面问她婚配否? 孙御史腕上的连弩对准乔孟山,声若洪钟道:“清风寨擒拿手孙二娘,前来讨教。” 嗯? 北良军吓得一聚愣儿,以为南良军又来神要唱歌了,他们边战边退道:“快回防,进城。” “我的鞋。” “我的刀掉了。” “谁刀叉我脚上了。” 孙二娘横眉立目,乔孟擦擦额头上的汗:“误会误会,我只是问你婚配否?” “婚配否?我黑虎山大当家孙二娘也是你能惦记的?”孙二娘手关节嘎嘣嘎嘣作响。 乔孟山懵咳两声,命门都要岔气了。 面对孙二娘那种人神共怕的脸,他是有贼心没贼胆。 破命门之后的小体格子,也不抗揍啊! 他忙摆手一指乔杀神:“不是老夫!不是老夫!是犬子。” 乔杀神他一身盔甲,手中银枪抡的呼呼作响,回头道:“爹?你叫儿子?” 乔杀神正是丧妻的好年纪,他一看他爹的眼神。 他爹眼冒金星的看着孙将军,孙二娘左侧站着城南杀猪佬的姑娘。 那杀猪佬的姑娘,三百斤的猪提溜后腿直接拽走。 她右侧站着打铁匠将的姑娘,那姑娘八十斤的铁锤抡的砰砰作响。 两军对阵中的乔杀神,他只觉菊花一紧。 他一拽马缰绳大喊一声:“杀啊!”向着北良军冲去。 “我儿勇否?”乔孟山哈哈大笑两声。 孙二娘讥笑一声:“消遣老娘?老娘让你看看何为勇?” 孙二娘登上鼓台捡起地上鼓锤,一举鼓锤道:“金龙军们,让乔将军看看何为勇。” “是…”众女皆捡起刚才扔掉的鼓锤冲向敌军。 只见双锤在她们手中转个圈,便如流星般向着敌人压去。 她们动作整齐划一,在敌军骨骼碎裂的惨叫中,杀猪佬的姑娘大喊一声:“爽。” 被她砸中的敌人吐血道:“双,死了!”他姓余名双,他死了。 “这女子好生彪悍!”乔杀神只觉胯下一疼。 日后他面前的大山不止有他兄长,还有杀猪佬的姑娘和铁匠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乔杀神定睛一看,这三十二名女子双锤每一次挥动都带起腥风。 锤击打在敌人的铠甲上闷响如擂鼓,震得他耳朵生疼。 一、二、三、四、五、六、八、九、十他面前的大山不多,也就几十个。 乔杀神一身铠甲百十斤重,一柄银枪近百斤,他同北良将军激战近一个时辰,此刻他胳膊溜酸,额上汗水淋漓。 可… 输人不能输女人他咬着牙大喊一声:“啊呀呀!我乔杀神来也!” 北良将军一看,这乔孟山疯了穷寇莫追懂不懂啊? 乔孟山不讲武德,乔孟山他儿子也沓娘的疯了。 北良将军一回头,正好看见天空中飘着几个大字——还我挚爱白大人。 还我挚爱白大人几个字之下,是乔杀神通红的双眼。 北良将军一夹马腹高喊一声,“乔小儿,你二爹不是北良军杀的。 冤有头债有主,是沈祁和天师杀的。” “什么神气不神气的,你看爷爷我神不神气。”乔杀神一枪挑飞一人。 北良守城将军一看,这乔孟山和白老头是真爱。 他赶忙道:“快快快!快进城关城门。” 战马嘶吼一声,北良将军头也不回冲进城中。 随着城门缓缓关闭,五层木楼顶端的强弩手正校准角度,箭镞在夕阳西下中泛着冷光。 北良将军登上城墙大喊一声道:“弓弩手,放!” 箭雨破空而来。 坐在马上的乔孟山拽着缰绳一夹马腹高喊一声:“撤退!” 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手握盾牌的乔家军上前,他们形成盾阵掩护众人退至安全范围。 孙二娘向后一跃,她高声道:“你个杂碎这城外还有北良的士兵呢?你沓娘的就放箭?” 一支的箭镞划破了乔杀神头盔上的翎羽,焦糊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是火油箭?孙将军撤退。” 孙二娘眼中杀意渐浓,“哈哈… 老娘第一次上这种大战场,怎么能跑? 让俺爹知道我临阵脱逃,得打折我的腿。” 乔孟山一看孙二娘不撤退,他勒住身下战马道:“孙将军先回营地,再从长计议。 攻城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切不可恋战啊!” 乔孟山心里感叹道——女人啊!不管多强,还是太冲动。 不适合领兵打仗。 只见三十二名女子护着孙二娘,孙二娘退至战鼓旁。 她手握鼓锤敲响战鼓。“咚!咚!咚!” "吱呀——"一声响起。 远处八名壮汉正用粗麻绳拉动平衡臂。 十二丈长的枫木杠杆在牛皮绳的牵扯下缓缓扬起,末端的网兜内,磨盘大的花岗岩随着车体晃动。 北良将军指着远处高喊一声:“那是什么?” 可惜战场太乱,鼓声太响都听不见他问啥。 "左三指,仰角两寸!”负责观测的士卒单眼紧贴青铜窥筒,筒内十字朱砂红线正对准城楼的飞檐。 “放!”三百斤熟铁球如暴雨砸落。 “轰!”一声。 石弹砸中城楼东北角,五尺厚的夯土墙出现蛛网状裂缝。 碎砖混着木屑如雨落下,三名北良弓箭手被当场砸成肉酱。 战马受惊,一声嘶鸣。 “砰!”一声,乔孟山捂着命门从马上摔落。 呸!他吐吐口中的沙子:“么么三三,吓得我魂灵都要掉出来了!哇!板扎啦!好厉害的投石机啊! 幸亏老子识时务,没和王上硬壳。要不然墙头草都三尺高了。” 第609章 十架投石车开始齐射,整座战场随着三十二鼓声的起落而震颤。 乔孟山落马瞬间回春,他被震的跟孙子似的。 “呸!唱乔杀神。” “嗯?”唱啥? 乔杀神扶着他爹的手一顿,“爹,唱什么?” 只听乔孟山一嗓子吼起:“狼烟起 ,烽火照边疆。 山河动 ,敌寇犯吾邦。 男儿志 ,慷慨赴战场。 执长戈 ,守土卫家邦。女儿…”乔孟山立马改口唱道:乔家军,守国土寸步不让。 看麒麟旗猎猎风中荡,听我战鼓声声震八荒。 为保家国,乔家军何惧马革裹尸还。 我愿身死化山河,守南良边疆。” 乔家军重新列队,集结于乔孟山身后。 乔孟山大喝一声:“我愿身死化山河,守南良边疆。 乔家军万人雄狮齐高喊道:“我愿身死化山河,守南良边疆。” 鼓声阵阵众人心跳如雷,有一种叫热血的东西要冲破胸膛,踏平北良。 “射!”第七发石弹直接命中城门上方的箭楼。 四根合抱粗的木柱应声而断,整座箭楼在北良军的惊叫中坍塌,将城门砸出深深的凹痕。 孙二娘扔掉手中的鼓锤,高喊一声:“乔将军,别唱了我要去城墙之下。” “嗯?”乔孟山唱的正爽,唱的热泪盈眶。 唱的心潮澎湃,恨不得横刀立马杀进城,奈何命名破了使不上劲。 他唱的脸红脖子粗,被孙二娘打断了。 嗯? 乔孟山眼睁睁看着孙二娘等人,她们背上皆白色的包,手中握着火折子。 “乔老头,掩护我。”孙二娘高喝一声。 “好嘞!”乔孟山从先锋做将军手中接过大旗,旗上写着还我挚爱白大人… 乔孟山咬牙用力一挥,白大人在风中飘荡。 乔孟山高喊:“南良的将士们冲啊!保家卫国。” 乔家军拿着盾牌齐齐往前冲,一边冲一边高喊:“保家卫国。” 北良将军站在城墙上,咬着后槽牙道:“呸!乔孟山白策你们两个王八犊子,害我不浅。” “快!他们要搭人梯登城楼。” “快浇桐油,不能让他们登上来。” “快。” —— 乔杀神一咬牙一挑长枪道:“孙将军,我助你一臂之力。” 乔杀神在孙二娘身侧,遇神杀神遇人杀人,一柄银枪抡冒烟了。 “呼…孙将军要搭人梯否?我助你一臂之力。” 乔杀神只见孙二娘找到城墙根,解下身上的白色包,拿出火折子一吹,点燃了一根线。 “快跑!”孙二娘翻身上乔杀神的马,铁砂掌在马屁股上一拍。 战马瞬间眼泪鼻涕直流,“嘶!嘶!嘶!”口中骂骂咧咧撒腿就跑。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三十二声巨响,在地面炸开,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刺鼻气息。城墙上的砖石与泥土,如暴雨般激射而出。 北良士兵被气浪掀翻在地,盔甲与兵器在地上摩擦出火花。 断裂的城墙上,残余的箭楼在火焰中扭曲变形。 爆炸遇见桐油,火势更旺了。 火舌骤然暴涨,将整块墙面吞入猩红的旋涡。 乔孟山父子整个人都懵逼了,这是什么? 这是何物? 威力如此大。 乔孟山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幸亏当时及时止损没和女王叫板。 如若不然,这南良还有乔家啥事? 九族早被崩飞了。 谁说女王无兵,经此一战金龙女军必定名声大噪。 还未等乔孟山,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只见浓烟尚未散尽,三十二道金色令旗已从坍塌的城墙两侧破空而来。 孙二娘手指放于口中,口哨长鸣。 她声若洪钟高喝一声:“金龙军列阵!” 二百名女兵不知如何而出,她们胫甲上的机关弩箭骤然齐发射向城墙。 机关弩箭钉在城墙之上,她们高喝一声:“攻城!” 孙二娘大喊一声:“走你。”把乔杀神扔下马背。 “吁!”她一拽缰绳冲着城墙而去。 乔孟山后知后觉高喊一声:“杀。” 乔杀神心中杀意正浓,杀红眼了。什么国仇家恨统一良国,他通通都想不起来。 乔杀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男子汉大丈夫理应身先士卒,不能让女人比下去。 日后被史官提起——乔杀神在战场上不抵女人… 女人会用火药,会杀敌人会攻城。 乔孟山父子只会唱歌。 乔杀神虽为庶子,也丢不起那人。 他提起银枪,双眼通红跟疯牛一般,冲着城门奔去。 —— 正所谓大点干,早点散。 还未到吃晚饭的时辰,战役结束了。 最后的距离,是北良将军丢盔弃甲自杀倒在乔孟山怀里。 乔孟山用一首歌的时间,躺赢! —— 晚膳时刻。 乔孟山端着自己的碗,贱兮兮的敲响了孙二娘的门。 “孙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孙二娘抠抠耳朵道:“对,我要吃肉沫拌饭。” “我说…接下来怎么办?” 孙二娘被火药震的有些耳鸣,她蹙眉道:“你也要吃肉末拌饭?” 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饭!老娘自己一人不够吃呢!” “我说…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你就是来蹭饭?” ——“我说…接下来怎么办?是否稍作整顿,还是直接攻打溜城?” “什么?乔杀神没给你留饭?”孙二娘挖一勺肉沫拌饭塞嘴里道:“乔老头,你儿子真不行。 年纪轻轻就吃独食,不给你留饭,你真得好好管管。” 乔孟山咬着牙把自己的碗往前一推,示意给他分点。 孙二娘看不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在乔孟山哀怨的目光中,吃了一盆肉沫拌饭再加一只鸡三个饼。 孙二娘吃完饭心满意足,打个嗝道:“嗝!乔老头你咋还不回去吃饭? 人老不能饿,你赶紧回去吃饭,吃完饭早点睡。 咱们明天就拔营去溜城。” 乔孟山的眉头蹙起,不整顿歇息直接打溜城? 孙二娘打个哈欠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赶紧打完老娘还要回家看曾祖母看弟弟呢!” 出来的越久,孙二娘的心越不踏实。 她怕… 第610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卯时刚到,“咚!咚!咚!”的鼓声响彻云霄。 “出发…” 啥玩意出发?乔孟山从被窝中抬起头。 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被乔杀神扛在了肩膀头子上。 “乔杀神,你要弑父吗? “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本将是将军,我还未下令谁敢下令出发?” “我!” “你?你这个逆子放下你爹我。没有我的命令,你敢擅自发布军令,杖责五十。” 待乔孟山被乔杀神放上马背,大军已经集结就位。 乔孟山身着里衣,他回首一望。孙二娘同一众女兵身着龙鳞甲,腕上戴着寒光冷冽的诸葛连弩,威风凛凛啊! 他身着酱红色里衣。“勰奰了!” —— 夜里! 溜城城头的巡城卫按刀而立,明亮的火把把守卫们铠甲上的云雷纹映得忽明忽暗。 子时未到他们打着哈欠,谁都没注意天空飞过几道黑影。 “你们看。”一人指着黑夜中的残影道。 “看什么?” “有只大鸟飞过了,跟人那么大的大鸟。” 旁边的人仰起头,毛也没看见。他嗤笑一声:“嗤!我看你是饿傻了。” “快去整点吃食去。” “嗯。”那士兵垂着头下了城墙。 一刻钟后… 那士兵拿着酒葫芦晃晃道:“郭头,你看这是何物?咱们吃点喝点。” 为首的男子肚子咕噜一声,他用力一嗅:“梨花白?还是桃花酿?这味还带着花香。” 那人又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道:“郭头,还有好东西呢!” 姓郭的男子拿着火把凑近一看惊讶道:“酱牛肉,好小子你在哪整的?” “嗨!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能买到。郭头咱们找个地方喝点?” “这?”姓郭的头头趴在城墙上向城门外看去,夜黑如墨,城外风平浪静。 “郭头,阿嚏!”那人擦擦鼻子道:“城楼上风太大,咱们下去吃吧!” 布袋微微敞开,酱牛肉的香味慢慢散开。 城楼上的几人目光不自主的望向袋子。 姓郭的头头咽口吐沫道:“走咱们哥几个喝点去,铁公鸡你今天出息了,知道拔毛了?” 拿着酒葫芦的那人眼神微微躲闪道:“我儿子的病要治好了,我这不是高兴嘛!” “狗子的病快好了?”一人问道。 “狗子的病得花不少银子呢!你有银子了?” 郭头眉头微蹙道:“你小子找到生钱的道了?” 那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急忙解释道:“哪里有生钱的道啊! 小的若是有生钱的道,还能不告诉郭头吗? 就是我媳妇她娘家人送来一个偏方,狗子吃了那偏方好了许多。” “哦?”姓郭的头头面露审视的看着那人。 那人不躲不闪,手心全是汗。 郭头头哈哈一笑道:“行!哥几个吃肉去。” 几人下了城头,回到屋中酒香四溢。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小雨,细密寒冷。 寒夜的梆子声在青石板路上碎成冰碴。老更夫裹紧蓑衣的领口。 铜灯笼里的烛火,被穿堂风扯得忽明忽暗。 街巷浸在墨色里,檐角的铁马叮当作响,远处传来谁家犬吠的余音。 偶尔几声沉重的闷哼声,也被雨声遮盖住。 狗子爹去而复返,手中捧着几壶烧刀子登上城墙。“兄弟们都冷了吧?” 狗子爹把手中的酒分发给其余的人:“郭头让你们暖暖身子。” “谢谢郭头。”众人道。 狗子爹眼神一暗,心中寻思道——那姓郭的是县太爷的爱妾的弟弟,县太爷的小舅子。 平时一毛不拔不说,还让下边的人孝敬银子,他何时请过酒? 就是乞丐来了,他也得刮下三层皮。 若不是姓郭让他月月交孝敬银子,他儿子怎么会没银子抓药,越病越重? 狗子爹眼中恨意滔天,他口中却说道:“郭头最仗义,他想着兄弟们呢!” 众人神色各异的点着头。 狗子爹一摆手道:“你们喝着,我去去就回。” —— 老更夫正要敲响第三次梆子,忽觉头顶掠过一道影子。 他提着油灯抬起头。他油灯晃了晃,灯芯爆起个黄豆大的火星。“谁,什么人?” 那道影子贴着飞檐掠过,带起的气流掀得灯笼穗子狂舞。 老更夫追去。 他眯着眼看向夜空,像是某种巨鸟的尾羽——却比寻常夜枭的翼展宽出数倍。 他舔舔唇角,咽口唾沫道:“要有肉吃了,给孩子们改善下伙食。” 他提着油灯追赶,只见那“巨型大鸟”进了县太爷家的院子。 “哎!是老头子没有这个命啊!小花花是爷爷没本事。” 老更夫提上跑掉的草鞋,嘟嘟囔囔道:“又加赋税儿子们都参军了,参军又不给银子,又要交赋税。 家里孙女生病,孙子正在长身体顿顿吃不饱可咋整啊? 这哪里是女王,简直是妖女,是吃人的妖女,不管百姓死活的妖女。 加三成赋税,又加三成。让我们这个百姓可咋活啊!这年月当真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老更夫下意识攥紧梆子,他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吐为快。 他仰起头望着灰暗的夜空,声音沙哑道:“小心火烛…” 老更夫缩着脖子往袖口哈气,“再过些时日,恐怕连糠饼都要吃不上了。” 此时只听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老爷爷,你想吃肉不?” 夜莺的脸出现在老更夫面前,他如同摄魂的鬼魅般,轻声道:“老爷爷,我们南良的女王是玉氏皇族之人。 我们南良的女王,她免了三年赋税。 百姓顿顿能吃肉。 我们南良的女王,她创办了女子学堂,女子可科考可为官。 我们南良有慈幼院还有忠老堂,慈幼院和终老堂每隔两天能吃一顿肉饼。” 老更夫看着夜莺身后的羽衣道:“什么是慈幼院?什么是终老堂? 你是天上的大鸟?” 夜莺轻轻一笑:“老爷爷你可听过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我们南良的兵,他们若是保家卫国而死,他们的妻女父母皆由国家所赡养。 慈幼院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终老堂给无儿无女的老人养老送终。” 人言否? 老更夫喉结滚动时,听见自己胸腔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他声音压的又低又小道:“不骗我?” 夜莺一拍胸脯道:“我叫夜莺,是女王的飞鸟。 若是我瞎说,让我天打五雷轰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夜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是从南良城墙上撕下来的告示。 免赋税设立慈幼院终老院的告示。 老更夫不认字,他一抹脸上的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一咬牙道:“孩子,我老头子能帮上什么忙?我良国子民生生世世忠于玉氏王族。” 宁静的夜,溜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第611章 雨声渐大… 老更夫在雨中奔跑,他越跑越快,他轻声敲响了亲朋好友的门。 一群更夫和倒夜香的人,他们捂住口鼻,用夜香车做掩饰在城中各个角落中里点燃着药包。 药包中有曼陀罗乌头、附子、天南星、蟾酥等… 可让人昏睡。 城中的人一夜好眠,睡的极其的好。 天光大亮,日头晒屁股他们才醒来。 一醒来,百姓们就看见那贪得无厌县老爷,他的的头在城墙上挂着。 “这…这是我没睡醒吗?” “肯定是在做梦啊!” “肯定是啊!” “嗷~~生子他娘你掐我干什么?我是你婆婆…” “婆婆,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年轻妇人抱着孩子道。 “你做梦掐你自己嘛!” “婆婆,我皮糙肉厚掐不疼。”年轻妇人撸起袖子,胳膊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哼…” 日至中天,十八道甲叶相撞的清响自墙转角处荡开。 十二名身着金色龙鳞甲的女兵踏步而来。 “右三列,贴告示。”为首的女兵身壮如牛,面冷若寒霜。 “是。” 她们左手按住告示右上角,拇指顺着砖缝碾平褶皱。 右手从腰间取出浸过蜡的细麻绳,双指一绞便在砖棱上勒出绳结,将告示四角牢牢固定。 最后一名女兵贴完告示后退半步,她抬手按了按告示边缘。 桑皮纸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哗哗”声。 周围的百姓无一人敢说话。 城墙上是县太爷一家,城墙下是告示。 [溜城自今日起归于南良,减免赋税三年。 城中建立免费的女子学堂,女子皆可读书识字。] “减…减…减…” “减免赋税?” “南良?做南良百姓不用交赋税吗?” “我愿意当南良的百姓,我愿意当南良的百姓。”年轻的妇人哄着怀中的婴孩,她颤声道:“女大人,我丈夫能不能回来?” 身壮如牛的女兵是杀猪佬的姑娘,她绷不住脸上的冰霜,露出习惯性的笑容道:“这位小媳妇,不不不! 这位客官,你丈夫在哪当兵啊?” 小媳妇,客官? 身壮如牛的女兵不好意思的一挠头道:“这位小嫂子?” “我…贱妇的男人被抓到了阳城。” “贱妇的儿子也在阳城。” “老汉的儿子们也在阳城。” “官员,我带你们去阳城。” “我带你们去阳城,咱们去阳城。” 一女子指着城门楼鬼鬼祟祟的男人道:“官员,那男人是茶楼老板。 他的侄子是阳城的守卫官。他要出去通风报信,快抓住他。” 龙鳞甲女兵们还未出手,那鬼鬼祟祟的茶楼老板,他已经被妇人们和老头们按倒在地。 “打死他这北良的狗。” “我们是南良人。” “不能让他去通风报信。” “我儿子才十二岁啊!就被抓走了,凭什么他不用去参军?” “我老头都六十四了,背都驼了。” “我家的儿子们孙子们都被抓走了。” “参军不抵消赋税,让我们这帮妇人怎么活?” “听说北良女王的一双鞋子都要千金,那是我们交的税,我们的血汗钱啊!” “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贱民家里的糠饼都要吃完了。” 老夫人抡起大巴掌,她一巴掌扇在茶楼老板的脸上:“呸!老婆子我挖你的狗眼。” “让你摸我屁股。” “呜呜呜…”茶楼老板被众妇人压在身下。 他口中不知被谁塞了一条汗巾子,他只能“呜呜呜…” 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金龙军开仓放粮了。” “金龙军开仓放粮了。” “砰!砰!砰!”三声棒子声,老更夫大喊一声:“金龙军开仓放粮了。 人人有份,每家每户派一个人取粮食。” 准确的说是开溜城县太爷的粮仓。 溜城县太爷的头被挂在城墙之上,他睁着双眼眼角还带着眵目糊。 —— 次日一早,二三十辆马车晃晃悠悠跟着大部队往阳城出发。 三十二名女兵脱下龙鳞甲换上了粗布麻衫。 她们坐着马车同溜城的百姓,晃晃悠悠赶往阳城。 —— 阳城西门的堞口斜斜切进暮色时。 年轻的士兵突然单膝跪地,铁护手叩在龟裂的夯土城墙上发出闷响。 他突然解开护颈甲胄,将右耳贴在斑驳的城砖上。 只觉地面振动,他分辨得出,这不是寻常商队的车辙震动,而是万千马蹄铁的声音。 “西北方三里外,马蹄声分三股!” 只听一人喊道:“铁头,你媳妇抱着孩子来看你了。” 那士兵从地上爬起道:“你听见地上震颤了吗?咱们得禀报给将军。” 那人一拍士兵的胸脯道:“什么震颤?有斥候在还用你禀报? 你当斥候是死的? 快走快走,你媳妇来看你了。” 那人不由分说便把士兵拉走了,路过拦路的守卫军询问,他从袖中掏出一吊钱塞在对方手中。“行个方便,铁头他媳妇从溜城过来看他了。” 守卫军掂量掂量手中的钱,塞在袖中道:“快去快回。” “你哪里来的一吊钱?”铁头满脸疑惑。 两刻钟之后,两人手中提着烈酒和菜回到营帐之中。 铁头再不往地上趴了,他发现营中许多人手中都提着吃食和烈酒。 他同同乡们会心一笑。 —— 黑夜降临,孙二娘等三十三人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潜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阳城上方,黑暗中一只只巨鸟落下。 次日一早,晨光微熹阳城城门大敞四开。 乔孟山端坐在马背上,他珠子一亮又一亮道:“孙将军这打仗的方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乔杀神满脸崇拜道:“兵者诡道也!” “啪!”一巴掌,乔孟山送他儿子一个大比兜。“你都不敌娘们!” 第612章 “孙将军!” “孙将军?” “孙小姐,请留步。” “孙小姐,兵书可否给乔某一观?” “同朝为官理应互帮互助。” 孙二娘放下手中的叫花鸡道:“同行是冤家。” 这鸡是杀猪匠的姑娘烤的,那真是…烤的外酥里嫩香喷喷啊! 桌上的鸡骨头堆成小山,乔孟山咽一口唾沫,怀疑孙二娘是黄鼠狼转世。 为啥不是狐狸精?因为孙二娘七尺有余,只打人不迷惑人,长得比他爹还他爹。 “姑奶奶,你若不吝啬,我乔孟山必然倾…”囊相授。 “倾尽家产?早说啊!兄弟。”孙二娘大脚一勾勾过来一个凳子。“坐下仔细说。” 乔孟山眸光一闪,借坡下驴坐在凳子上。 他拿出帕子慢条斯理擦擦手,又不疾不徐伸手撕下一只鸡腿道:“孙妹子,师承哪里?” “什么师承?”清风寨谁有空谁就教两手。 哪里有师承?都是叔承。 “孙妹子,你这用兵之道跟谁学的?” 孙二娘恍然大悟道:“师承我爹。” “你爹?令尊是大圣的将军?” “阴曹地府的将军。”孙二娘哈哈一笑。 乔孟山:“……” 乔孟山尬笑两声,锲而不舍道:“令尊师承哪里?您家中可有兵书?” 孙二娘眼珠一转道:“乔将军想看我清风寨的兵书?” 乔孟山眼神一暗面露沉思——清风寨,这名听着像土匪窝! “乔将军,莫不是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付我吧?” 乔孟山一愣儿,他一个拿不起刀的老头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就是单纯的想看。 “孙妹子,你有所不知我是家中庶子。” “打感情牌?我孙二娘没感情。”孙二娘把叫花鸡用油纸一包,站起身就要走。 ——各种苦楚不提也罢!这句话乔孟山还未说出来,就胎死腹中了。 孙二娘腋下夹着未吃完的鸡,长腿一迈,“三里”开外。 “哎?哎?孙妹子咱们谈谈倾尽家产的事。” 孙二娘长腿一转,撤回“二里。” “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乔将军同我没什么感情,请尽管谈钱。 黑虎山大当家孙二娘,童叟无欺,绝不欺诈。” 乔孟山一愣神——黑虎山大当家?果然是土匪。 孙二娘叫女王为姑姑,这公主昭把亲生女儿藏在土匪窝了? 难怪他们派出去的杀手,都沓娘的有去无回。 哎!谁能想到? 啊? 乔孟山长舒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十万两?成交。乔将军真是个爽快的人。”孙二娘又撤回“一里”。 她重新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道:“都是兄弟一切好说,先礼后兵写个欠条。” “孙娘子,你身为皇亲国戚,怎得如此缺银子?”乔孟山诧异道。 孙二娘打开油纸包,把半个叫花鸡往乔孟山前面推一推道:“我又不是赵公明,当然缺银子。 咱们快点写,早点散,明个一早还得赶路呢!” 孙二娘对着乔杀神招招手道:“孩子,快给你爹拿张纸。” 乔杀神乃习武之人,习武之人能有什么坏心思,他慕强。 他解下身上的玉佩道:“孙姑姑,您拿着这个。” 孙二娘上手一掂量,通体绿油油的好玉。 她挑眉道:“活当?” “活当,大军凯旋回城之时拿银票换玉佩。孙姑姑,侄子有一事不明。孙姑姑缺银子,为何不从城中拿? 为何还下令,不许士兵抢夺城中财物? 今日是咱们攻入北良,若是北良军队攻入南良,定会鸡犬不留。” 孙二娘挑眉看着乔杀神,乔杀神比她小点,不多。 因为常年习武,长的又壮又黑,还是络腮胡子。 孙二娘看着便宜的好大侄子道:“想要马儿为你跑,当然要让马儿吃饱。 若要十里八村的人跟你干,你得把他们的家属照顾好。 出门在外,闯荡江湖只有两个字,兄弟义气。 你把别人当兄弟,别人才能为你出生入死。 你会家中兄弟小气吗?霸占兄弟的鸡鸭鹅,睡兄弟的媳妇吗?” 乔杀神刚想说他会,他会抢他没有兄弟,他是家中庶子。 只听孙二娘道:“庶子不是乱家之根本,乱家的根本在于父亲的不明事理,偏颇和无作为。” 乔杀神看向他爹乔孟山,乔孟山听出来了孙二娘在拐弯抹角的骂他。 咋整? 骂就骂吧! 打又打不赢,他气门破了人不行。 骂又骂不过,孙二娘身侧还有乔杀神那蠢货。 乔孟山徒有乔家军,孙二娘有“砰!砰!砰!”会爆炸的玩意。 还有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鸟人,乔孟山虽然是武夫,但是他识时务。 他赔笑道:“孙妹子,咱们说回兵法吧?” “兵法?”孙二娘把手中玉佩收进怀里。 “民心所向,才所向披靡。这世间的所向无外乎两个字,利益。 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我真心相待必有回报。” “若是没有呢?”乔孟山神色一暗。 “哈哈哈!”孙二娘大笑两声道:“老娘又不是卖心肝的,要他们的真心干啥? 老娘管他们心中如何想,只要听话能跟我干,就好!” 孙二娘站起身拍拍乔杀神的肩膀道:“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是啥?” 乔杀神神色一暗道:“是让他们听话?” 孙二娘把手上的油,不着痕迹的抹在乔杀神身上。 手干净了。 她满意地嘿嘿一笑道:“不,是给他们利益让他们不舍,给他们希望,他们才能跟着你干。” —— 此时的南良御书房中… 柳眠眠拿着手中的信,念道:“民心所向,才所向披靡。这世间的所向无外乎两个字,利益。” 谢凌渊长臂一圈,把柳眠眠圈入怀中。 柳眠眠双颊一红。 谢凌渊低声道:“祖母曾说人之初,性本利。人性不分善恶,一切以利益出发。 争斗是逐利的手段,善恶是道德的外衣。 大哥曾说过——治国要以法安天下,德润人心。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 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① 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女子有学上,知事理明大义,才是兴家兴国之根本。 眠眠做的很好,是仁德的帝王。” 柳眠眠被夸的脸色一红,微微挣扎道:“王夫莫要闹本王,王夫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呢!” 谢凌渊抽出一本奏折,含笑念道:“臣闻,国之根本,在于社稷传承;皇室之重,首推子嗣绵延。 谢凌渊微微仰头,目光轻柔地锁定在柳眠眠身上。 他薄唇微微上扬,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眼中尽是缱绻深情。 偏偏说出的话,带着粘腻之感:“王上,可知子嗣绵长为何意?” “你…” “我…?如何?” “你…!” “王上,请翻王夫的牌子。” “呜…”眠眠拒绝的话,被谢凌渊堵在唇齿之间。 ①出自唐代魏徵的《谏太宗十思疏》 ,写于贞观十一年。 第613章 三月后。 天际间,湛蓝如洗,偶有几缕白云悠悠飘荡。 “沈郎,你来抓我啊!” “沈郎,我在这呢?” 北良女王身着红色轻容纱,此纱似今之轻纱,举之若无,穿了跟没穿一样,衬得她肌肤若雪,若隐若现。 沈祁身着月牙白的锦袍,眼上附着的一层洁白轻纱,那纱轻如蝉翼。 轻纱下的眼睛紧紧闭着,他伸出手向前摸索着:“王上,微臣可要捉到你喽!” “咯咯…捉不到!” “沈郎,我在这里呢!” 沈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在北良女王眼中,让御花园中的百花都黯然失色。 “沈郎,快来捉孤啊!” 一阵似有似无的笛声响起,沈祁突然背过身去道:“王上,咱们来玩捉迷藏可好? 你藏起来,微臣来找你可好?” “捉迷藏?”北良女王顿足,娇笑道:“藏起来?那沈郎若是找不到孤呢?” “那微臣任你处置,如何?”沈祁薄唇轻启,声音中带着丝丝缕缕勾人魂魄的魅惑。 北良女王面色一红,眼中露出痴迷的笑意。她不自觉地舔舔唇角道:“好,你今日可跑不了喽!” 白纱下的眼睛缓缓睁开,眸中满是嫌弃。 声音却温柔无比道:“微臣,自然任由公主殿下处置。” 北良女王面露痴迷:“沈郎这般模样,真是让本王移不开眼。” 沈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依旧温柔得如同春日微风道:“公主殿下,也让微臣移不开眼。” 北良女王轻笑一声,便转身跑开。 许久之后,御花园中没了动静。 沈祁拽掉眼前的白纱,他抬起脚往御书房走去。 “沈大人请走这边,王上还等着您呢!”小内侍出言提醒。 沈祁道了一句“多谢”,拍了拍小内侍的肩头。 小内侍脸上的笑意还未褪下,便被一刀贯穿腹部。 “扔井中。”沈祁摆摆手。 “是。”小内侍的尸体被人抬走。 沈祁看着身上的血点子,嘴角缓缓翘起,从袖中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 “可找到人了?” 会养蛊的男子从桃花树后闪身而出,他面上恭敬道:“回主子,还未找到。” “主子?”沈祁冷笑一声道:“你心有怨怼?” “小人不敢。”会养蛊的男子跪地道:“小人不敢,小人对主子心悦诚服。 小人定当竭尽所能,为主子寻找主母。” 沈祁又冷哼一声道:“料你也不敢,多派人手去大圣一寸一寸的找。 务必把绵绵给我找到。” “是!是!小人领命。”会养蛊的男子垂目道。 会养蛊的男子很恭敬,让沈祁很是受用。 他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笑,慢悠悠道:“南良如何了?” “启禀主子,如今南良之地,正紧锣密鼓地举办科考。大街小巷,张贴着科考事宜的告示。 主考官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官员,名叫秦楼。” “秦楼?” “秦楼?”沈祁脸上笑意全无,他咬着后槽牙道:“他何德何能当上主考官? 他都是靠着秦家,没有秦家他是个屁!” “……”会养蛊的男子不明白,为何沈祁的嫉妒来的如此之快? 沈祁咬牙道:”再有一月本官要踏平南良,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会养蛊的男子:“……”狗男女说的谁? “南良宫中可有异动?” 会养蛊的男子面露愧疚道:“启禀主子,咱们的人进不去南良王宫。 宫中的事,不得而知啊!” 沈祁抬起脚,一脚踹到会养蛊男子的身上。“内侍那等无根的东西最是贪财,你们不会收买吗?” “主子圣明,小的这就派人去办。”会养蛊的男子恭敬道。 沈祁嘴边噙着笑,恶狠狠道: “哼!你多加思忖,切莫懈怠,深思之,毋忽于事。如弗然,则使尔毒发而毙!”多动脑子上点心,如若不然让你毒发而亡! 会养蛊的男子叩首道:“是!是!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哼!”沈祁一甩袖子,一颗乌漆麻黑的药丸掉在地上。 沈祁抬起脚用力一踩道:“记住,你的命在我手中。” 会养蛊的男子再次叩首道:“谢主子不杀之恩。” 地上的人卑躬屈膝面露惧色,让沈祁很满意。 他厉声道:“滚!别让女王看见你的脸。” 会养蛊的男子飞快捡起地上沾着泥巴的药丸,他站起身消失在沈祁的视野中。 沈祁呸一声,恶狠狠道:“杂碎!我沈祁让你们都付出代价。 我北良四十万铁骑,看你们如何抵挡。” 原来有二十万,又征兵二十万人。沈祁决定他亲自出征,用四十万铁骑踏平南良。 —— 会养蛊的男子一溜烟消失在甬道上,他左拐右拐进了一处无人的宫殿。 他撒腿就跑,径直跑向宫殿深处。 在宫殿里左按右按,只听“嘎吱”一声闷响,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 会养蛊的男子进入密室,他把手中的黑色药扔在地上,用力一踩。 黑色药丸中有一白色蛆虫被爆浆。 “啧啧啧…这点手段还想控制我?” 会养蛊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颗“樟脑丸”。“我可是老祖宗罩着的人。” 会养蛊的男子又从怀中掏出密信,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道:“金龙护我,我信金龙。 金龙仙人保佑我回到南良,加官进爵。 女王真是法眼通天啊!我在先王身边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宫中有暗室。 女王在大圣,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会养蛊的男子不知道——柳眠眠在回溯罗盘中五饥六受,无聊的她把北良王宫的狗洞都钻了十八遍。 啥不知道? 啥都知道。 —— 夜深人静,沈祁正同北良女王在榻上踉踉跄跄。 只听宫人拍门大声喊道:“王上不好了!南良兵打过来了…” 第614章 约一丈二尺五寸见方,四米乘四米的纯金雕花大床上,金色的帷幔晃动,露出一条光溜溜满是吻痕的腿。 榻上的人呼吸急促,嘤咛一声尖声道:“拉出去,杖毙。” 内侍满脸惊惶,尖锐的声音大喊着:“王上~~王上~~ 乔孟山已经打江城了,江城到国都,已不足八百里啊! 王上~~” 榻上的女王薄唇轻启,满脸不耐道:“拉下去,杖毙! 那几个老不死的为了让孤妥协,居然想出这样的假话。 乔王后和拂竹被斩首示众,乔孟山气门已破,他对南良那贱人恨之入骨,怎么会为她卖命打到江城? 你们欺君也不过脑子吗?” “王上…”沈祁声音沙哑唇色绯红,额头一滴晶莹的汗珠滑落。 北良女王脸上的怒气渐消,她娇笑一声:“你呀!猴急!” 金榻上的两人皆不信乔孟山会打过来,一是时间太短,二是乔孟山没有理由,三是未接到八百里加急的折子。 各地方官请安的折子,每月一次比女王的癸水来的都准。 赋税银子收的越来越慢,请安的折子月月不落,让女王如何不气。 可她有解气的小可爱,沈祁! 帷幔晃动红烛摇曳,雨过云歇后…… 沈祁披着白色里衣赤足走下榻,在燃烧的香炉中扔进一颗红色的药丸。 榻上的北良女王眼下乌青,嘤咛一声沉沉睡去。 沈祁喉头滚过一声低哑的不耐,掌心虚拢着她的下颌,指腹几乎不肯实触皮肤,只是用掌缘推着让那张脸转向墙面。 好像北良女王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沈祁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嫌恶道:“贪得无厌的贱妇。” 片刻后… 沈祁赤脚走出殿中,对着殿门口的护卫挥挥手,“你们都下去。” 让下就下,门口的护卫也不磨叽,谁知道还没有没下一轮啊? 啊? 也是操蛋了。 血气方刚听啊啊!哦哦哦? 这是什么…什么折磨? 这是不花银子就能听的吗? 嘿嘿!哈!妖怪打架。 众人耳根通红,恨不得自挖双目。 … 宫中护卫退去,沈祁食指含在口中吹响口哨。 一黑衣人出现在沈祁面前,躬身行礼道:“主子,召唤小的前来可有吩咐?” “天师,他还有几日出关?” “主子,天师还有两日出关。” 沈祁右眼皮跳一下,他蹙眉道:“你去江城一趟。” “是。” … 次日一早,早朝。 北良女王食饱餍足,心情很是不错。 她足尖碾过黄金地砖,织金重缎的石榴红长裙曳地三尺,腰间攒珠流苏随着步态轻颤。 她乌发高挽成牡丹髻,堆云砌雪般的发间嵌着九簇红宝石累丝花钗,主花芯儿坠着拇指大的鸽血红宝石,旁枝绕着米粒大的东珠,连鬓边垂落的流苏尾端都缀着碎钻。 北良女王一身就一个字贵,两个字忒贵,四个字贼贵贼贵! 满身的民脂民膏。 那皇帝的朝服她是一点不穿,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不好看… 她信誓旦旦道:“女子当以柔美为主,孤的沈郎爱之…” 呕~ 群臣心中想吐,面上一点不敢。 当朝吐君主,不得杀头啊? 君主只喜欢睡俊美的男子,满朝的老头子摸摸脸上的老褶子,他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他们心在北良魂在飞,恨不得一步跨千里投靠南良。 二十万大军入驻江城,能一点风声不露那? 就是二十万只鸟飞过,也得遮天蔽日,何况是人? 可众人集体装瞎,还藏着隐瞒。让乔孟山进江城之事,不达天听。 正所谓流水的帝王,铁打的世家。 换个君主,他们一样干。 下一个君主更年轻、更仁慈、更乖。 群臣们集体装瞎,北良女王爱穿啥穿啥,就是身穿轻纱摇曳生姿他们也当看不见… 不听!不看!不说! 爱咋地咋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们等南良女王入境。 —— 去过南良的官员们,他们互相使眼色。 ——赝品就是赝品,这玩意儿搔首弄姿,哪里有君王的风范! ——乔孟山带兵入江城了,咱们投靠他去? ——南良女王乃是玉氏血脉是正统。 ——天佑玉氏血脉。 ——先把家眷送到江城去? ——如何送?我家府中三百多人,官员伸出三根手指。 一官员拍拍自己的手背——先送血亲嫡子。 一官员拽拽自己的官服——那些小妾通房留在府中,府中不能空着。 去过南良的官员们,他们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暗下决心赶紧逃跑。 … 北良女王坐在麒麟宝座上,看着下面的官员那是咋看咋丑! 一个个老么卡尺眼的,不如她的沈郎俊逸非凡。 内侍高喊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事启奏…” “说!” “启禀王上,岩城陵山一带匪徒啸聚为患,臣恳请率军前往清剿。” “匪徒?”北良女王揉揉太阳穴道:“一帮匪徒,何惧之有?” “准奏。 着爱卿为剿匪大将军,赐尚方剑、调三州兵马,即日起整肃军备,直抵岩城陵山。匪患既猖,当速战速决。” 北良户部侍郎出列道:“启禀王上,那帮匪徒乃是交不起赋税的百姓。 百姓何罪之有,他们只是交不起赋税。 赋税一加再加再加,那百姓家一年到头来,只有三十两的收入,可却要交五十七两银子。 让他们如何交的起?” 北良户部侍郎一吐为快之后… 他抬手取下乌纱帽,双手捧持,郑重置于殿内金砖铺就的丹墀之上。 他撩袍跪落,脊背挺直如青松,以额触地连行三叩首大礼,方缓缓起身道: “臣年逾花甲,精力衰微,实难再荷户部筹赋理帑之重责,恳请陛下恩准致仕。” 致仕? 骂完孤想致仕? 北良女王一拍麒麟扶手道:“老爱卿这顶乌纱帽倒是摘得轻巧。 盐引亏空二十万两时,怎么不见爱卿说精力衰微? 来人,把户部侍郎压进诏狱,沈祁继任户部侍郎一职。” 众人震惊。——都说色令智昏,这女王是挺色也挺昏。 章家人是你想杀就杀的?章氏一门簪缨累世,你为良易之女时,尚难及章氏门墙半分。 想当章家妇,章家嫌你克夫。 如今为王,倒忘了当年在章府宴席上,连上座次都要依着章老夫人的眼色排定? 显然北良女王忘记了。 当上北良王,她扬罢了! 杀爹让她猖狂! 爹都能杀,何人她不能杀?成功来的太容易,北良女王无所畏惧。 户部侍郎冷哼一声:“哼!微臣想问,老臣何时亏空二十万两银钱? 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荡妇不要脸! 玉氏血脉尚存于世。 这北良王的麒麟宝座,你这杂毛鸡也配坐? 呸!” 黑袍天师突然出现在大殿之上,急切道:“玉氏血脉?什么玉氏血脉? 玉氏血脉尚在,那回溯罗盘在何处?” 第615章 在哪? 在南良。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人生在世,每天都是意外。黑袍天师一张脸麻麻赖赖,他面露不解真的很意外。 刚才那请旨的将军高喊一声:“拿下!” 金殿之上冲进一群手握长刀的士兵。 将军一摆手道:“拿下,都押入天牢。” 北良女王不解的看向身侧的沈祁,沈祁右眼皮一跳,他心中一阵“突!突!突!” 好似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沈祁不愧是符家血脉,的确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手握长刀的护卫把北良女王同他还有天师都按在了地上。 北良女王一脸懵逼,期期艾艾道:“梁爱卿,你这是何意啊?” “梁莫非,你难道想自立为王吗?”沈祁怒目而视道:“梁莫非,你若是敢弑主你身上的蛊虫便会破体而出。 你不要命了吗?赶紧放开我。” 梁将军慢条斯理从怀中掏出一物,木头制成的圆的带着气味的东西。 柳老夫人特制——樟脑球。 梁将军晃晃手中的樟脑球道:“本将军死不死的不劳您操心,你反正要死了。” 这木制小球? 木制小球? 沈祁忽然想起这木制小球,他前世曾在柳眠眠的嫁妆中见过。 不起眼不名贵,他不曾在意。 刀架在脖子上,沈祁高喊一声:“老祖宗救我。” 黑袍老者闻言咬破舌尖, 他口中念念有词。猩红色的血从他嘴角流下,在金砖上形成诡异的纹路。 梁将军只觉一阵锥心的疼痛,他把手中“樟脑丸”贴近胸口,胸口处的疼痛慢慢缓解。 “呵呵!”梁将军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轻笑一声:“本将军没死,意外否?” “怎么会如此?这是何物?”沈祁只觉前生今世柳眠眠都骗他良多。 黑袍老者“噗嗤”又吐出一口鲜血,他急切地问道:“祁儿,他手中拿着何物?形容给我听。” “木制的原型的小球,带着刺鼻的香味。” “木制?小球?是柳云城的东西。”黑袍天师咬牙道:“柳云城,还是柳云城! 柳云城,你真是阴魂不散。” 沈祁双目赤红,只觉万分讽刺为何他每每都功败垂成! 他满脸不忿道:“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我沈祁是符家血脉,是天之骄子啊! 我比他人多活一世,为何处处不顺?” 众人只觉这沈祁,沓娘的疯了吧?还重活一世! 没睡醒做梦吗? 同妖妇翻云覆月次数太多,肾气精亏开始出现幻觉了? 无人注意黑袍天师听见沈祁说多活一世之时,他身躯抖三抖。 梁将军大手一挥道: “把北良妖女,天师和这疯子押入天牢,待王上裁决。 开城门,迎乔孟山将军入都城。” 沈祁挣扎两下,奈何昨夜激战太过激烈,他此时虚。 他只能咬牙道:“梁莫非,你是柳眠眠的人?” 梁莫非拇指无意识碾过袖中的樟脑丸,忽然抬眼笑了。“本将军从小就一身反骨,最恨他人的威胁,你们真是不知死活啊! 我梁莫非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北良女王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求饶道:“梁爱卿你不能杀我,我爹对你有恩,我是他的女儿你不能杀我。” 梁莫非嘿嘿一笑:“对啊!本将军就是在给良易报仇啊! 你杀爹夺皇位,我抓你替他报仇。一报还一报,恩怨以死了。” 此时户部侍郎大笑两声:“哈哈… 真是傻!手握重兵的将军自然是先王的人。 我章家同梁莫非从头到尾,都是先王的人。” 户部侍郎一指黑袍天师道:“你们趁着先皇失踪之时,伙同这妖人谋朝篡位。 嗯哼! 我同梁大人只不过是陪你们演一出戏。 如今曲终人散,应是明主归位之时。” 户部侍郎从他身后拽出一人,此时便是出使南良的小官。 此小官一拱手道:“各位大人,南良女王乃是玉氏血脉。 《洛书》残页,上书有言‘紫微星悬华盖顶,赤帝乘龙踏云来’。” 出使南良的大臣道:“本官可以证明,南良女帝的确可以让回溯罗盘发出华光。” “本官亦可证明。” “本官亦可证明。” “南良女王是玉氏血脉。” 黑袍天师灰白的眼仁突然转向沈祁,“哈哈…哈哈… 沈祁才是真正的玉氏血脉,他才是真正的良王。 公主昭之子,他可让回溯罗盘亮起。” 此话一出不止满朝文武吃惊,沈祁更吃惊… 虽然他同他娘长的不相像,但是也不能活一世半中途换娘啊! 那公主昭一个鼻子两眼睛,沈祁都不曾见过。 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沈祁眸光一闪道:“天师所言不错,我乃是玉氏血脉。” 会养蛊的男子从黄金立柱后闪出: “呸!你这个嘴也没有个把门的,你刚才还说是符家人。” 沈祁睫毛抖了抖,看向黑袍天师,黑袍天师微微颔首。 沈祁便语气笃定道:“我父亲乃是符家人,母亲乃是公主昭。 让柳眠眠带着回溯罗盘过来,我定让回溯罗盘亮起。” 黑袍天师哈哈一笑道:“公主昭乃是良王烁的亲生女儿,这沈祁便是良王烁的亲外孙。 几十年前,良王烁不听本天师劝阻执意要开启回溯罗盘,导致疯魔斩杀轻颜王后满门。 更是追杀亲子,酿下苦果。本天师在玉山多年不出,乃是为良国祈福,愿明主现世。 本天师愿意对上苍起誓,所言若有假,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文武百官:“……”好像是真的呢? 活得久,果然什么都能知晓。 这良国谁活的最久?莫过于这麻麻赖赖的天师。 众人不语,只一味的看向梁莫非。 梁莫非也知修行之人,不会轻易立誓。 他蹙眉看向沈祁,沈祁生的人模狗样的,也看不出是真是假啊! 第616章 文武百官:“……”你猜我们信不?我们表面信,实则… 哼哼! ——你爱谁谁的血脉,跟户部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你是齐天大圣血脉,昆仑山神石跟我们兵部有关系吗? ——你是玉皇大帝私生子,跟我们礼部有关系? ——你就是良王烁投胎转世,跟我们吏部也没关系。 ——那南良王二十万大军已经到家门口了,不管南良王是不是玉氏血脉,她都得是… ——二十万人马,悄无声息到江城,说明什么?说明不用抵抗了。 ——抵抗就是死,投降活一半。 此时北良文武百官,他们心思犹如山路十八弯,九曲八回。 梁莫非的心思很简单,谁威胁他,他弄死谁,北良王良烁让他干谁他干谁! 别问! 问就是他的梁是良烁赐的,谁干先王他干谁。 他怀中还有半篇血书和一封信。血书上面写着—[梁莫非,孤之亲信。] 血书的字迹是先王良烁的,信上的字迹是女王。 两人字中风骨不用细看就挺像。 说这王上和女王没关系?梁莫非都不信。 定是有关系。 他不知道——良烁师承柳云城,柳眠眠师承柳泽楷,柳泽楷又师承柳云城。 柳家人就字体这方面,完美闭环了,它能不像吗? 梁莫非看着沈祁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他轻蔑一声:“ 呵——— 押入天牢,等待回溯罗盘辨真假。” 刚刚是押入天牢,等女王处置,如今是等回溯罗盘辨真伪。 等的人和物不一样,结局都一样。 他又道:“分别收押,别让沈祁同天师串供。” 分别收押,别让沈祁同妖妇生出孩子来。” “老祖宗救我!”沈祁身下的金砖上突然出现一摊黄水。 黑袍天师口中喃喃有词,他猛地又吐出一口鲜血,“不可能!不可能!祁儿你应是一遇风云变化龙的命格。 遇凤呈祥,遇龙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命格啊!” 北良女王也叫喊着:“你们不许碰孤,孤是王上孤是翱翔于天际的朱雀。” 三人反抗无果。 沈祁、北良女王同黑袍天师也是在诏狱中住上了单间。 若问黑袍天师为何不跑?只因为他双目蒙白看不清路。 …… 狱中不知岁月为何物,只因没窗户。 沈祁日盼夜盼,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老祖宗来相见。 只可惜黑袍天师只是活的比较久,还比较丑。 什么日行千里,遁地术他是一样不会。 沈祁未等来黑袍天师,却日渐消瘦。 堂堂七尺男儿,玉树临风八十斤不到。 谪仙人是谪不起来了,乍一看像五台山成精的猴子。一张蜡黄的脸,挂着两大眼珠子。 … “都给老子起来,吃饭了。”狱卒掀开他掀开木锅盖的瞬间,蒸腾而起的热气裹挟着酸腐气息扑面而来。 一碗拉丝胶粘的饭,放在了沈祁面前。 沈祁睁开眼,灰黄色的眼白爬满蛛网般的血丝。 待看清面前那拉丝胶粘的饭后,沈祁眼神阴鸷恨不得杀了狱卒。 狱卒一看沈祁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有得吃就不错了。 你又没银子祭老子的五脏六腑,还想吃好的? 老子穿着廉价的粗布麻衣,过着憋屈的日子。 睁开眼睛是满地鸡毛,闭上眼睛是孩子的束脩银子。 上有八十岁祖母要照顾,下有八个孩子要养。 一家十几口等着老子拿银子回家,老子不从你们身上抠点银子,从哪整银子? 告诉我!” 对面的男子扒着铁栏杆,伸手勾着沈祁的饭道:“官爷,官爷他不吃我吃。您别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 “你…你有你的饭,别着急啊!”狱卒从食盒中掏出一碗盖着鸡腿的饭。 金黄流油的鸡腿让沈祁双眼瞪大,喉头不自觉的吞咽。 狱卒又从怀中掏出一副银耳坠,“拿着吧!这是你媳妇的嫁妆吧?” “是我娘子的嫁妆,这上面的翡翠是我岳父在矿井偷偷藏起来的。” 狱卒脱口而出道:“你小子浑身冒虎气啊! 嘴比老太太裤腰带都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瞎说,让他想徇私枉法都不行。 狱卒伸手道:“拿来!这是赃款,没想到你岳父也是一个偷儿! 老子就不应该心软。” 男子跪地作揖道:“官爷!官爷等我出去一定给您立长生牌位,一定孝敬您。” 那狱卒满脸嫌弃道:“赶紧吃,吃完就上路吧!” “上?上路?官爷,小的只是偷了户部侍郎府中的一点点银子,交赋税用。”男子越说声越小。 “小的真没看见侍郎老爷的小妾同人偷情。 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诏狱中的狱卒想捂住耳朵,可已经为时已晚。 都听见了… 这玩意儿,这绿帽子是他们能听的吗? “你有在说吗?可是我们都不想听。”狱卒挥鞭,那男人也不躲硬生生受了一鞭子。“你赶紧吃,吃完回家去,女王登基大赫天下了。” 众人从饭盆中抬起头道:“女王?” “什么女王?” “官爷,什么女王?” “官爷,我也被赦免了吗?我也能回家了吗?” 那狱卒呸一声:“想什么美事你是杀人,死罪已免,活罪难逃,你流放三千里去挖铁矿。” 沈祁吐出口中拉丝的饭,犹如见到救命稻草般,大喊道:“女王?女王?我要见柳眠眠,我要见柳眠眠。 不!我要见谢凌渊。 告诉他们,我沈祁是符氏后人。 他们不能杀我。 大圣太祖皇帝开国之始,曾祭天立誓: 与符氏共分天下,禁绝屠戮其血脉。若违此约,则天厌其德,国祚必绝。 他们不能杀我同天师,天师乃是符家符昀,我乃是符家符菱的后人。” 狱卒一愣神儿,什么符家?什么天师? 天师怎么姓符了? 他们为何一句都听不懂? 众人只觉这已经不是一把糯米能解决的事了! “听不懂!” “沈大人是读书人。” 众狱卒点头:“我们是粗人。” 一人低声道:“我不粗。” 众人:“……” —— “砰!”一声诏狱的大门被打开。 刑部侍郎跟在一人身后道:“秦大人。留心脚下。” 北良刑部侍郎,他态度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秦楼一袭绯色罗纱袍服,金绣法缀着展翅仙鹤补子。 鹤足踏云纹翻卷,喙衔刑部令牌纹样,暗合“明刑弼教”之意。 领口与袖口以青缎镶边,绣半隐半现的獬豸图腾——此乃传说中能辨曲直的神兽。 秦楼行至诏狱之中,面色冷峻道:“王上口谕,宣召罪人沈祁。” 第617章 三人面圣之时,已然被宫人洗刷干净。 宫人也是走肾不走心,给沈祁和天师穿着太监服,前北良女王穿着宫女服。 三人被按着跪倒在地,像五台山三猴蹲地上了。 柳眠眠询问地看向梁莫非大将军,——怎么把这三人养成猴了? 梁莫非大将军,他抬头看天看地看身侧的秦楼。 秦楼与之对望,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道:“梁大将军,王上问你话呢!” 梁大将军:“王上…”没说话啊!王上用眼神示意的。 “王上?微臣…”梁大将军也不隐瞒直言道:“微臣就想饿死他们仨,请王上责罚。” 梁莫非觉得每一刀劈死他们仨,都是仁慈。 他也想用三条人命,祭奠他体内的蛊虫。 没理由蛊虫死了,给他下蛊的人还活着吧? 可是… 天师对天发誓了,说那沈祁是北良王良烁的子嗣,他就不好在众目睽睽杀人了。 杀不死怎么办?饿死。 哪知这沈祁三人,他们瘦的跟干尸一样,就是不死。 … 沈祁的喉结在绷紧的脖颈间滚了滚,腹中咕咕咕咕… 鎏金烛台的光从十二级白玉台阶下斜斜切上来,他看清了柳眠眠的脸。 柳眠眠周身缠着的墨绿九章衮服绣着麒麟踏云图。“沈状元,好久不见。” 柳眠眠的语气无悲无喜,带着陌生之感,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 沈祁的耳尖“腾”地烧起来,殿中十二盏青铜灯树的光突然变得格外刺眼。 他一败涂地,她登基为帝。 上一世满心满眼皆是他,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子,如今是良国女王,多么讽刺。 可如今… 沈祁不得不掩饰着心中的杀意恨意和惧怕,他面上恭敬道:“王上,许久不见王上可好?” . 可好? 当然是好的。 柳眠眠指尖摩挲着回溯罗盘上的麒麟,指腹在麒麟头上停顿,然又慢慢移向中央的紫微星位。 紫薇星宫慢慢亮起紫光。柳眠眠眉头微蹙,她只觉紫薇星宫比上一次更亮一些。 北良群臣见状皆跪地道:“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佑良国啊!” “神女保佑啊!” “玉氏血脉未曾断送。” “回溯罗盘大亮,明君出世啊!” “神女保佑!神女保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地上的太监服天师突然高喊一声:“沈祁才是玉氏血脉,他也能让回溯罗盘亮起。” 沈祁扭头看向天师,天师微微颔首。 沈祁虽不解为何老祖宗如此笃定,他能让那什么盘亮起来? 可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沈祁仰起头道:“我乃北良王血脉,柳眠眠你可敢让我一试?” 柳眠眠猜重生之人,皆可让回溯罗盘亮起。 为验证心中的猜测,柳眠眠轻轻抬起手道:“来人!” 谢凌渊的护卫五良,同仇久对视一眼,示意让仇久去,仇久装没看见。 仇久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柳眠眠身侧的海棠。 海棠一侧身躲在紫荆身后,紫荆面无表情地看一眼仇久。 仇久:“……” … 五良上前,托起回溯罗盘行至沈祁的面前。 五良人狠话不多,他直接抓起沈祁的汗手,放在回溯罗盘上。 什么怜香惜玉? 都没有。 只听砰一声,沈祁的猴爪磕出一道血痕。 一滴血落入回溯罗盘中,沈祁只觉一阵恍惚,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眼前骤然出现一对石狮子,接着是沈府、是他的书房。 他看见花甲之年的自己端坐在书房中,正在批阅宫中奏折。 紧接着… 五良在参汤中放入一颗药丸,然后敲响了书房的门。 沈祁猛地睁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五良道:“原来是你?罔我那般信任你…”你给我下毒! 五良:“???”信任?什么时候的事? 五良看向仇久,“他疯子?” 仇久抱着膀子点点头道:“一般疯。” “快看!”一官员出声道。 文武百官只见回溯罗盘中骤然亮起一道光,极弱!屎色! 众人:“……” “它亮了,它亮了我也是玉氏血脉柳眠眠你不能杀我。”沈祁指着罗盘大喊道。 屎色的王上? 此时北良户部官员皆出列道:“启禀王上,户部还有事臣等告退。” 礼部官员皆出列道:“启禀王上,王上登基大典在即,臣等还有一些事宜要协商,臣等告退…” 工部官员皆出列道:“启禀王上,工部的还有诸多事宜同崔尚书商讨,臣等告退…” 北良刑部侍郎看向新上任的刑部秦尚书,等待秦尚书示意?——六部都跑了,他们跑不跑? 秦楼一撩袍子跪地道:“沈祁乃是大圣通缉犯,微臣身为良国刑部尚书,大圣大理寺丞,理应为君分忧捉拿沈祁归案。” 秦楼微微抬头看着麒麟宝座上的柳眠眠,他眼中藏着让人看不清的眷恋。 他博览群书如何会不知,杀符氏血脉者必受反噬,他虽不知其中原由。 可此传言并不假,据他所知柳家云城公子,便杀了符家人受到反噬,不得寿终正寝。 秦楼眸色一深,既然王上杀不得这两人,他便代劳。 他无妻无女,了无牵挂便是最佳人选。 北良刑部侍郎捋捋胡子,只觉自己大意了。 他忘记秦楼是大圣官员,是天子近臣,天子近臣当然能听… 刑部官员跪地道:“臣等告退…” 一时间麒麟宝殿上,众人溜的比兔子还快,只剩下大圣的近臣们。 众人退去只听身着太监服的天师道:“我符氏血脉自前朝起便在山中修行,不问世事。 大圣太祖三顾茅庐请符氏出山,替他打天下。 曾经立下誓言,同我符氏共为天下之主。” 说道此处天师声音尖锐道:“符氏先族不惜燃烧寿命,为大圣太祖打下江山。 可你们谢氏呢?干的是卸磨杀驴的勾当。 夺取天下之后,又忌惮符家的能耐。 重兵装作山匪围攻符山,让我符氏几近凋零。 一千多名族人,只剩下我们一支。 把我们困在钦天监,让我们用寿元替你们谢家算吉凶! 凭什么?” 柳眠眠幽幽出声道:“谢凌渊没来,他在南良,他听不见!” 第618章 身着太监服的天师听见声音,一双蒙白的眸子看向麒麟宝座上的柳眠眠。 “你是张落尘的孙女?” 唇角说出张落尘三个字时,天师满是恨意。 “不明显吗?众人皆称赞本宫的一双眼睛长的极好,同祖母最是相似。”柳眠眠轻笑一声:“本宫倒是忘记了,你看不见啊!” 天师神色一僵,讥讽道:“不愧是张妖女的孙女,果然是牙尖嘴利。” 众人——妖女? 这符老鬼艺高人胆大啊! 骂柳家老祖宗是妖女,若被柳家老祖宗知晓,喷不死你! 骂的你无颜面,苟活于世。 不等孙二娘上前,揍他丫的一拳。 孙御史一脚踏出拦住孙二娘道:“姑娘,你一巴掌拍死他要受诅咒的。 他这赖赖唧唧的样,一看就是时日无多,明天就死的命,何必脏了你的手。” 孙二娘一寻思“也对”。 柳瑞家把手中的汗巾子,又塞回袖中。 符老鬼今日捡条命,他浑然不知。 “符菱天赋极高,她不需心头血便可推算吉凶,这让她从小就身子弱。 我推算出她命中有一死劫。 为保她性命,我只能走遍三国,为她寻找续命改命的方法。 在她八岁的时候,我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便是借运道。 我折损命数推算同符菱相配的八字,终于选定几家。 我让符殇同那几人交好,以便考验他们的性情。 我则以游历为借口,给符菱寻找稀世药材。 可在游历之时,殇儿居然伤了身子,谢家的杂碎又抢了他的未婚妻。” … 谢家那杂碎? 哪个杂碎? 柳眠眠看向孙御史,孙御史听得正来劲儿,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高低沏壶茶水。 秦楼出列道:“符昀所说之人是先皇,符殇的未婚妻乃是皇上养母明惠太后。” 天师听见符昀两字,面上突然露出怀念之色道:“老夫许久未听人提及这个名字了。 难得…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小友你是谁家的孩子?” “秦家,秦楼!” “秦家啊!那秦封是你何人?” “乃是叔曾祖父。” “叔曾祖父啊!”天师喉尖忽然哽了一下,又道:“秦封的命格也很好,人也聪慧可却不敌柳家云城。 以柳云城的性子和才学,他应该位列三公,配享太庙的命。 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是子孙满堂之像。他与符菱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符菱也喜欢他,在信中符菱说阿爹,我今生非柳云城不嫁。” 说到此处天师低吼一声,语气中满是恨意。“可柳云城出京办事归来,便娶了张落尘。 我的符菱聪慧可爱,是天之骄女。若非谢家背信弃义,她应是公主之尊,受天下百姓供奉。 可柳家却如此对她。 她明知不能为柳云城正妻,便不会同他共享气运,仍旧愿意带着符家所有家当,只求一个平妻之位。 柳家众人皆同意,可柳云城却誓死不从。直言道——若长辈逼迫他便削肉还母,剔骨还父,从此于柳家再无瓜葛。 可笑! 他当自己是谁?他何德何能让我的符菱让步至此。 更可笑!”天师怒不可遏的喊道:“柳家人背信弃义,再不提娶符菱入门之事。 可怜我的茯菱,一颗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海棠掐腰怒骂一气呵成道:“你姑娘嫁不出去了? 贴嫁妆抢男人,贱不贱? 你家姑娘这么不值钱,你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你做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 子不教父之过。 男子当自强,女子也当自强不息。 离开男人就不能活那?她非得嫁进我们柳家啊? 你让你姑娘嫁秦家啊?偷人气运说的如此光明正大,你要不要脸? 你娘生你的时候,把你脸落肚子里了? 什么一言断生死的符家,符家这恶毒心肠,就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本事。 什么五弊三缺,对别人是天道不公。 对你符家,简直是牛逼闪闪上天开眼。” “是谁?住嘴。”天师怒吼一声,老脸更像猴。 秦楼幽幽出声道:“叔曾祖父有喜欢的女子,他不喜符菱。” 他曾祖父一生未娶,陪葬品中有一幅画,红衣女子临窗而立。 仅仅只有一个红衣背影,他叔曾祖父却视若珍宝。 海棠忽的笑了:“养不教父之过,你把姑娘教成什么样子了,秦家老祖也看不上你姑娘。 我们老祖宗就不一样了,我们老祖宗人美心善,心怀天下她是…” 她是谁…… 你们自己猜吧! 天师眯着眼睛,满脸嫌恶:“小门小户的嫡女罢了,她无德无才,还心怀天下?” 柳眠眠从袖中掏出一小木球,拿在手中把玩。 她漫不经心道:“符天师有所不知吧! 这克制蛊虫的木球,便是你口中无德无才的女子做的。 先皇不仁信奉妖道,为炼丹随意增加赋税,使民不聊生。” 柳眠眠说到妖道之时,天师神色一僵。 他只听柳眠眠又道:“若不是为天下百姓,我祖母何须委曲求全居于后宅? 我祖母乃是文明天下的尘先生,符菱连她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尘什么? 尘先生? 柳老夫人啊? 柳老夫人是尘先生? 秦楼愣愣的抬起头,他依稀记得叔曾祖父的画上,在角落里有一个小字,原来那是尘。去土为小小通晓,破晓之爱。 大圣的官员愣愣抬起头,夭寿啦!天噜啦!柳老夫人是尘先生? 他们书房的暗格中,还藏着十八寨的话本子呢! 孙御史眼眶一热,脱口而出道:“微臣还有尘先生的亲笔签名。” “微臣还有尘先生的自传。” “微臣,书房第二十块石砖之下有——十八寨之风云再起。” “哦?微臣手中也有十八寨之猛龙过江。” “换换?” “换。” “我有十八寨之呜哇嘡!” “我有十八寨之长矛粘屎戳谁谁死。” “换换?” “换。” 天师怒气反笑,笑着笑着“噗嗤”吐出一口血。 “尘风坏我符家大事,她居然就躲在柳府。 可恨! 她该死,我要让她死。” 柳眠眠幽幽出声道:“孤的祖母身强体壮,吃嘛嘛香,自然受苍天庇佑。” “我艹!你个老不死的敢诅咒老夫心中恩师。”孙御史一个旋风腿踢过去。 第619章 “孙大人莫要冲动,他符家人会诅咒。”踹! “孙大人,息怒啊!”补一脚。 “不可小看符家之人啊?”踹!踹! “孙大人,孙大人不可啊!”补一脚。 符天师也是个汉子,一声没吭。 “各位大人你们再踹下去,他就真死了。”秦楼轻声提醒道。 一帮老头子悻悻然收回腿。 孙御史满意的叹口气道,“高大人,本官替你教训他了。” 高大人伸出的脚,悄咪咪的收回。咬牙切齿道:“孙大人,谢谢你啊!” 再看趴在地上的符天师,已然出气多进气少,满脸怨怼的看着高大人。 他口中之气又腥又臭。 秦楼捂着鼻子蹙眉道:“食人者,有悖人伦体内多浊,气腥恶。符家受天罚命数有限,如何能活到百岁?” “哎呀呀!王上请恕老臣无理。”孙御史一屁股坐在金砖上,对着高御史道:“高兄,帮我把鞋子脱下来。” 孙御史不愿碰自己的鞋子,因为鞋子上有天师的口水。 天师食人续命? 呕! 高御史:“呕!”友尽!勿念!滚! “呕!”柳眠眠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她捂住口鼻干呕一声。 海棠满脸心疼的看着柳眠眠,高喊一声:“来人快把这贼人…呸!这鬼? 这…这妖孽扔入朱砂矿脉之中,让朱砂矿好好镇镇他。 在朱砂矿脉上供奉上钟馗和关二爷的法相。” 禁卫军看向柳眠眠,柳眠眠颔首点头。 “遵命。”龙鳞军上前架起符天师出了大殿。 北良女王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沈祁冷汗淋漓,身下流出一摊水渍。“杀符家人,你不怕受到反噬吗?” 海棠挑眉道:“本官杀了吗?不是朱砂矿杀的吗? 这什么反噬本官?冤有头债有主找朱砂矿去。” “他若是能冲破朱砂矿,冲破钟馗和关二爷,尽管来反噬我,我海棠家中只剩我一人,无儿无女。 无所……”畏惧。 畏惧两个字还未说出来,就被仇久捂住了嘴。 仇久低声道:“祖宗,求你别说了。” “呜呜呜…” 仇久松开手,对着柳眠眠拱手道:“臣请旨,亲自送符天师去朱砂矿山。” 柳眠眠拍拍胸口道:“准。” “罪人良玉谋朝篡位,叛死邢遇大赦不赦,于立秋之日斩首示众。” “吾王圣明。” 前北良王忽的看向沈祁,她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色迷心窍看上一只“猴子”? 听猴子的话。 若是她不听沈祁的话,安安心心做不受宠的公主,会不会还能留下一条命? 前北良王的爱情忠于颜值,死于颜值。 前北良王奋起一跃,掐着沈祁的脖子。“我要你陪本公主一起死!” 前北良王的手收紧再收紧,沈祁挣扎再挣扎。 前北良王掐沈祁脖子,沈祁拽前北良王头发。 “两猴子”打架。一人不足八十斤,一人不足六十斤。 只听“砰!砰!”两声,两人撞在了金柱上。 前北良王额角流下一行血,沈祁晃了晃倒在她的身侧。 御前侍卫一探鼻息发现前北良王没气了,沈祁还有气息。 “啪!”他反手给沈祁一个大比兜。 沈祁的头“砰”一声磕在金砖上。 他缓缓睁开眼,面露惊恐咬着手指道:“这是哪?祁儿怕怕… 娘你在哪里啊?这里好多人祁儿好害怕。” 沈祁伸出手指拽拽御前侍卫的衣角:“官老爷叔叔,这是城隍庙吗?” 御前侍卫:“……”手劲大了?一巴掌扇傻了? 再扇一下,能不能回来? 柳眠眠心中毫无波澜,前世的情爱再回首便是过往云烟。 好人谁往后看? 自当是往前走… 此时柳眠眠心中恨意全无,沈祁死不死都同她无关… 她又何须脏了自己的手,赌那符家的诅咒。 柳眠眠的手放下腹部,缓缓开口道:“眉头索煞,压着前世的恩怨簿。 掌心断裂纹是前世的鸳鸯债,刻的讨债符。 沈祁你红鸾宫的那团乱麻,从不曾解开。 今世你求仁得仁,她在你身侧你为何还不知足?你去找她吧! 孤不会杀你。” 沈祁好似听不懂,他在金砖上爬行,面上哭唧唧道:“娘!娘!你在哪?” “娘天黑了,祁儿肚子饿。” “祁儿想吃豆糕。” “娘,祁儿好渴。”沈祁看着金砖上的一摊尿渍,欣喜地爬了过去。 “来人,挑断沈祁的手筋脚筋扔出宫外。” 沈祁垂下的手攥紧,嘴里却嘟嘟囔囔道:“娘,祁儿困了,你接祁儿回家吧!” —— 三月之后… 北疆的谢凌晨传来书信,书信整整写了十张纸。 一千六百里加急,跑死三匹马。 第一页纸总结起来就两句话——啥时候放他鹰爹和姓娘回去? 他鹰爹和鹰娘不在身边,他心甚是难安。 第二页纸——北疆战事吃紧,文王妃有孕了,把文王妃整回大圣去,整良国去也行,就是别在北疆待着。 第三页纸——[北国的鞑子们想和谈,千万不能同意。 他们必输无疑,北国皇室的五石散瘾犯了。 战场上不复往日勇猛,本王思来想去有银子不赚王八蛋。 请良王派几个良国官员出使北国,卖他们点。 无需卖太贵,黄金千两就好。] 车马很慢,北国还不知良国已经易主了。 第四页——[太子殿下谢凌渊,本王长刀立马,死在本王刀下的鞑子已有二十人。 本王勇否? 你小子真是命好啊!娶个媳妇,又是柳家人又是女王,你真是… 我思来想去,觉得良国不错,四季如春风景如画。 你说我能不能用大圣封地,换一块良国的封地? 哎! 你也不当家,你也做不主,本王问你也是白问。 还得让周氏同女王殿下要,你啊!白扯! 谢凌渊,二哥想你了。 再多说一句把那个袁艳弄走,她看得我心里发毛,裤子我都多穿两条…] 柳眠眠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噗嗤”一笑: “王夫给他回信,乐州风景宜人四季如春改名为池州,给谢池做封地。” “是,小的遵命。”谢凌渊长臂一伸把柳眠眠搂入怀中。 第620章 我叫符昀。 昀——离为火、为明,巽为风、为木,象征光明催生万物生长。 符昀乃是祖父所起,符家之人爷不见孙,孙不见爷。 祖父查遍古书方得此名。 他躲在皇家寺院中妄图借百姓香火,借谢氏龙气而多活几日,只为看我一眼。 可苍天无情,在我出生的前一日他归天了。 符殇出生那日红霞满天,产房打开的那瞬间,我父亲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口气。 终是不得相见! 爷不见孙,孙不见爷。 父亲常说若是谢家遵守承诺共分天下,符家受国运龙气庇佑便可躲开五弊三缺的命。 可谢家先祖背信弃义。 不但未同符家共分天下,还屠杀符氏族人。 符殇出生后,我日日教导他术法,又设计让他拜在惠智法师门下。 法师门下还有一徒弟,那徒弟更是了不得,乃是天生的佛子。 佛子悲悯众人,从小就心思单纯,符殇很快便同他亲如兄弟。 又过几年,我院中有一通房有孕产下一女。 那日我欣喜若狂,以为符家终于摆脱了五弊三缺的命运。 我给她起名茯菱,菱者长生久视。 哪知符菱半夜便抽搐起来,小小的婴孩儿在我怀中抖的厉害。 我连夜开了祠堂,把她过继到已逝的族人名下。符菱才停止抖动,在我怀中睡去。 从此…符菱变成了符殇的堂妹。 只能看喊我叔叔。 符菱磕磕绊绊长大,会拉着我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叫爹爹,会说爹爹吃蛋羹、爹爹吃果子、爹爹吃松子糖。 她叫爹爹,我从不敢应,符菱便以为我不喜她。 可怎么会不喜欢呢?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在日日的相处中,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给符菱算命。 符家人可算天下一切事,唯独不可算己,算血脉至亲的命数。 可为了我的女儿符菱,也顾不得许多。 然… 算命的结果,却让我接受不了。 ——天煞孤星照命,五行偏枯,阴阳逆乱之象。 月柱丁卯暗藏桃花煞,卯木与戌土合火,求而不得之象。 柱癸亥伏吟,癸亥为大海水,与日柱戊戌平地木相克,形成“水泛木浮”之兆。乃是死于非命之象 求而不得,有违天和,死于非命。 这样的命格,我不接受,我的嫡女定要一生顺遂,长命百岁。 我把符殇召回,给他定了亲事。让他留在家中照顾茯菱,我则出去云游,寻找逆天改命的方法。 我一行多年不曾归家,逆天改命却毫无头绪。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 行至天山之时,我在山顶救下一人,此人乃是良国的天师。 良国的天师整日藏于黑袍之下。 据说良国无人见过他真正的面容,可我却见过。 那是一张让人忘不掉的脸。 我们在玉山之上谈天说地,探讨术法。 待时机成熟我借着醉意对他吐苦水,说出了我的身份。 和我女儿的苦楚。 他思虑良久,告诉我世间有两种借运借命之法。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说出其一法便是联姻。 找一生辰八字极旺的男子同符菱成婚。 茯菱的命格是天煞孤星,命定不全之人,要找一破军星逆的天贵之人。 那人同符菱成婚后天命共享,符菱可借助夫家运势,避五弊躲三缺。 同符菱成婚的男子,贵人命格已破,从位列三公变成七品知县,霉运缠身官运受阻却不伤其性命。 我觉此法甚好。 男子官运受阻比符家家世低,他才会老实,会一心一意的对符菱好,处处捧着符菱。 次日,我便同天师告别回了大圣,在世家子弟中寻找那“破军星”。 秦家的秦封皇子伴读,家世才学皆是上乘,在众多人中我更中意他。 可秦家不识好歹,以秦封年幼为借口拒绝与我。 不过半月,秦家便同陇西李家定了亲。 这让我如何能忍? 是秦封年幼吗?是秦家看不上我符家。 他们看不上我符家人口凋零,排在世家末尾。 秦家辱我至此,让我食不下咽。 可在明面上,我却还要对秦家人笑脸相迎。 在彻夜难眠后,我决定去良国同天师学养蛊之术。 学的蛊术,让看不起符家的人付出代价。 临行之前我把符殇叫到身侧,叮嘱他同秦封和柳云城好好相处。 符殇性子直,我并未同符殇说我的计谋,怕他坏事。 我只同他说秦封和柳云城二人才能过人,非池中之物,让他同他们二人多学学。 符殇乐的直蹦,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同柳云城相交。 “爹,我还以为你看不上云城家的叔父们。” “傻孩子,你要记住交友以诚待人以真。柳云城那孩子学问出众,值得相交。” 看着符殇毫无城府的样子,我长叹一口气。 “符殇,你是符家唯一的男子应该知道自己的责任。” “爹,孩儿知道孩儿一定照顾好堂妹。 爹,孩儿想去看看师傅和师弟。” 我看着符殇,又在心中叹口气。 在惠智法师身边很好,可又不好。 符家的孩子,背负血海深仇,可以狠毒可以阴损却不能天真。 我不再说话,次日一早我便前往良国。 我以为凭借过命的交情,天师不会拒绝我。 哪成想他竟然全然不念及救命之恩,严词拒绝于我。 并让我日后,不要再来玉山寻他。 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同谢氏皇族又有何不同? 我动了杀心,可我并不是天师的对手。 我无奈之下,只能下了玉山。 哪知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玉山脚下碰见一中了蛇毒的妇人。 那妇人我见过一面,旁人叫她蛊婆婆。 我没有救她,反倒是给了她一个痛快。 我在她的包袱中看见了一只还未养好的蛊虫,还有一本蛊书。 我并未着急回家,而是去了陇西。 按照书上所写,送给陇西李家小姑娘一只小可爱。 等我离开陇西之时,那同秦封订婚的小姑娘已经七窍流血而死。 等我回到京城,便有秦家秦封克妻的传言。 我本想等个一年半载,再派人去秦家提亲。 秦封克妻! 秦家别无选择,只能同意婚事。 哪知符菱却含羞带怯的同我说:“爹爹,女儿喜欢云城哥哥。 爹爹,你说云城哥哥会喜欢我吗?” 柳云城单论样貌不论家世,是比秦封好。 可嫁人犹如重生,不能单看中样貌。 我未完全答应符菱,只说你们还小不着急定亲。 有秦家在,我如何能看得上柳家? 秦家书香门第,在前朝便是大族,可谓是底蕴丰厚。 生在这样的人家,才是福泽深厚之人。 努力一些便直冲云霄,无需努力也一世顺遂。 第621章 晦涩难懂的蛊书,我读起来颇费劲。 可符菱却看得津津有味,她把自己关在绣楼之中,七天七夜不曾出门。 七日之后… 她拿着一颗黑色的丹药,满脸失望地同我说:“爹爹,女儿本想炼制迷蛊,可没有练成。” 符菱一连说十几味的药名,有几味药长在良国。 “爹爹,我的药不全。” 符菱的天赋在符殇之上,我心里很愉悦,又更加的不舍。 我怕… 她越优秀越出色,天道越不容她。“符菱,你该叫我什么?” 符菱的小脸一抽,小声道:“叔父。” “叔父,茯菱想要这几味药还有…” “可以吗?” 我看着茯菱递过来的纸,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茯菱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心里一痛。 “可以吗?叔父?” “好。” 我的女儿如此聪慧,天赋过人。可是偏偏有那样的命格,让我如何甘心! 我恨不得灭了谢氏满门。 “符菱,爹…叔父明日就去良国寻草药。” “真的吗?符菱最爱叔父了。” “符菱,你觉得秦封如何?” “秦封?”符菱的头摇的同拨浪鼓一样,她撇嘴道:“符菱今生今世非云城哥哥不嫁。符菱不喜欢秦封。” “为何不喜?符菱你可知秦家是顶好的人家。” “哪里好?秦家乃是前朝旧官,虽看着花团锦簇却是举步维艰。” 我很是心惊,“符菱,这话是谁同你说的?” “茯菱说的不对吗?是云城哥哥同秦封讨论的,我偷听到的。 秦封说他只愿做大儒,不入世不为官。 云城哥哥说他要入朝为官,位列三公。 爹爹,茯菱要做官夫人,要举办百花宴流水宴,到时候想邀请谁就邀请谁。 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 这京中贵妇最是势利之徒。符菱受的委屈,我如何不知? 百年时间,京中之人早已经忘记我符家的辉煌。 只当符家是那不入流的钦天监六品官。 还有几人记得,太祖皇帝打天下之时,符家一跃成为京中世家。 那时符家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如今却是门庭罗雀,冷冷清清。 我的女儿连一张百花宴的帖子都收不到,这让我如何不恨。 恨谢氏的背信弃义。 恨京城世家的捧高踩低。 我把茯菱搂紧怀中,我的女儿诺诺的小声喊着:“爹爹…” 我却不敢应声。 次日一早,我踏上了去良国的路。 玉山之上,天师质问我是否杀了蛊婆婆? 笑话,我怎会承认? 好在他也没有多问,只问我为何回来? 我说家中的果子熟了,送些给他尝尝。 这是最后一次寻他,最后一次同他把酒言欢。 我要回大圣陪在亲人身边了,我咬破口中的肉吐出一口血。 他被我吓了一跳,我告诉他我命不久矣。 大圣符家五弊三缺,不得长寿。 我用寿数给女儿算命,如今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我只想在死之前看看朋友,再畅饮一番。 那一夜我们从天黑喝到天明,他醉酒之后告诉了我,第二种续命的方法。 我也装作醉酒,昏睡过去。他便借着月色全盘托出… 我打着咕噜,听的是一字不落。 天刚微曦,只有一人从山洞中走出。 便是我! 我不明白为何堂堂天师,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让我有可乘之机。 天光大亮我换上了他的黑袍,把自己隐藏在黑袍之下,我回到了良国的国都。 我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无人怀疑。 我在良国慢慢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天师府。 良国事务繁忙,我分身乏术,便许久未回大圣。 再见符殇时,他哭着对我说:“爹爹,儿子冻坏了子孙根。” 这如晴天霹雳,直接把我钉在原地。 “爹,芝芝伤了子孙宫,她今生无法有子嗣。 她同我退了婚,她不愿意嫁给我,她说不愿意拖累我。” “爹,你有没有办法能治好我同芝芝?” 我看着符殇满脸的泪痕,我只想说无妨。 你不能人道她不能生育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能借助她的运,躲五弊三缺的命。 可我不能说,我的傻儿子对他的芝芝爱之入骨。 我知道我一旦说出借运之事,符殇只会远走他乡,独自赴死。 还好…我还有符菱。 “符菱呢?你拿着茯菱的生辰八字去秦家,同秦家谈谈符菱同秦封的婚事。” “爹,秦封要给他未婚妻守孝十年。再说秦封也没在秦家,他出门游学去了。” 莫非秦家怀疑我了? 这个想法,让我一阵心惊。 “爹,我去找师傅。”符殇又马不停蹄的去找惠智法师。 良国的傻子登基,越发的信任我。 他恨不得事事问过我,我在良国越发的忙,势力越发的大。 天师府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过几年我的儿子符殇,又找到了我。 他说芝芝入宫为妃了,柳云城同张落尘成亲了,符菱不见了! 我唯一的女儿,天资聪颖的女儿不见了? 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符殇,这么一个没天赋没子嗣的嫡子,要他做什么? 可我却拉着符殇的手告诉他:“殇儿,你想报仇吗?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爹爹助你一臂之力。” 我同符殇商议了两天两夜,将所有计划复盘三遍之后。 我告诉他:“良国有一秘宝,叫回溯罗盘。 相传开始回溯罗盘,便回到过去的某一时刻。” “爹,我…我可以回到芝芝落水前?” 我的傻儿子他心中只有芝芝,而我却想回到太祖皇帝之时,直接杀了太祖皇帝。 我望着符殇希冀的目光,点点头。 “回溯罗盘在良国的皇帝手中,爹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符殇,你可懂? 你可知你如今,要做什么?” “爹,我要回大圣给皇帝陛下炼丹药。” 我的儿子符殇,他的眼中只剩仇恨。 我很是满意。 我只当我符家复仇的时代来了。 我此刻有些后悔,后悔杀天师杀的太早了。 应该把回溯罗盘的事问清楚。 第622章 大圣皇帝沉迷炼丹追求永生,炼丹所用之药材越来越名贵。 百年的人参、天山的雪莲、玉髓芝、百年的蛇蜕、五十年牛黄。 老百姓的赋税越交越多,一日一餐还食糠。 还有那海中如牛眼大的珍珠,剧毒百步蛇的蛇胆。 珍珠蛇胆可抵赋税,引得无数青壮年上山下海,身死他乡,无法归家。 待有志之士揭竿而起,我知道我们符家的机会来了。 我们符家的时代来了。 我派人去寻山寨土匪窝,我派人给他们送银子,支持他们造反。 可…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上门无好货,好货不上门。骗你爷爷我还嫩了点…” 我又派人去寻找清风寨。 可一无所获… 这合理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头,黑虎山。 可黑虎山上的人,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是土匪。 不是土匪? 那朝廷的银子谁劫走的? 那贪官污吏谁杀的? 我的人在“村门口”的大石头上发现一行字——找上门的便宜,都是陷阱。 陌生人的钱不会给你花,给你花是想掏你兜。 天上不会掉馅饼,小心馅饼变陷阱。 骗局一环扣一环,心生贪念就上当。 不贪心、不贪财、勤劳致富、诚信致富。 这合理吗? 翻阅天师留下来的书籍,我猜测大圣有通古知今的先行者。 先行者可以造反,可以自立为王。 可……他偏偏要当救苦救难的观音。 我有预感,这先行者要坏我的事。 于是我让人通知符殇,丹药中再加一味药引子,大气运者的心头血。 哪知符殇告诉我,宫中的每一颗丹药早都沾着鲜血。 谢家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 疯狂让人走向深渊,我很是喜欢。 我仿佛看见谢家的王朝,最终会走向灭亡。 真好! 我便再不管大圣的事,让大圣的皇帝抓先行者,我安心的在良国拢权。 良国的王上是个傻子,王上却不傻,不但不傻反倒很有想法。 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中,我看出了她的野心,若她为帝必定挥刀向北扩张领土。 挥刀向大圣,多么让人愉悦的事。 我打算助王后一臂之力。 我通过王上的手,慢慢的放一些权利给她。 她每生一个孩子,我就让傻子王上给她一些小小的权利。 对权利的渴望,让王后一个接一个的生。 南良皇宫的御花园中埋着一个又一个夭折的婴儿,还有王后的野心。 “天师,本王后此生注定无子吗?” 我望着王后笑了,告诉她一个八字。“此八字的主人可以为王后带来孩子。” 几个月后一个漂亮的孩子,被带到了我的面前。 “天师,本王后要怎么做?要认他当养子吗?” 看见那个孩子的瞬间我知道就是他,让我能蒙蔽天道,逃脱五弊三缺之命的孩子。 “王后,我要带他去玉山为王上和王后祈福。” 王后面露疑虑之色,可有什么要紧的呢? 我知道她会同意。 次日… 那孩子便同我上了玉山,一年后我出关,那孩子再未下来。 王上和王后迎我回宫的那日,王后看向我空空如也的身后,她面上平静温婉,眼中却带着警惕。 我知道,她猜到了。 在这一年中,王后有孕生下太子良烁。 王后的子女宫,呈现双龙夺珠之势。 果不其然,我在冷宫中发现了另外一个孩子。 同太子一模一样的孩子,在皇家双生子是大忌。 他们连名字的读音都相同,我知道王后怕良烁夭折,动摇她的地位。 这孩子的用处,不言而喻。 我的身子愈发的强壮,我想是时候为符家传宗接代了。 符殇的身体有疾,符菱又不知所踪。 符家的香火,不能断送在我的手中。 在我焚香沐浴努力一年之后,孩子还无影无踪,我的身子愈发虚弱。 那股不属于我的生命力,它在快速消散。 苍天无情,可我不想死。 我放出天师收徒的传言,不过几日便有人带着孩子登门拜访。 黄天不负有心人,又让我找到一个孩子。 我带他回到玉山之上,这一闭关便是几年。 这几年我在玉山的山洞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是一幅画,刻在石壁上的画。 天门大开,女子飞升入天门的壁画。 女子飞升入天门,留下两物,一物四四方方,看着像回溯罗盘。 一物是则是一个圆圈。 我猜测开启回溯罗盘,需要玉氏的血。 既然是天女留给她子嗣的宝物,定然需要天女的血液才行。 玉氏血脉啊! 我迫不及待回到国都,想同王上借回溯罗盘一观。 可那傻子却拒绝了,哼! 我会让那傻子把玉氏血脉和回溯罗盘双手奉上。 冷宫里的良朔很可爱。 有野心的孩子,都可爱。 三言两语便说动了他,他不知道我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他。 良烁是太子,若太子出事王后会追查到底。 只有良朔最合适,他乃鸡肋。 祭天之后,那傻子果然来求我救救他的儿子。 我用回溯罗盘做了交易,并带走了良朔。 在玉山之上,我把良朔的血引入回溯罗盘中。 罗盘四角的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依次亮起。 我激动的几乎要晕过去,死死盯着回溯罗盘。 哪知回溯罗盘又慢慢暗下去。 我同良朔在玉山之上,一住便是几年。 他想跑却跑不掉。 终于在确定他再无用处之后,放干了他最后一滴血。 我带着他的尸体回到了国都,我想要良烁。 良烁看见了他弟弟良朔的尸体。 我告诉他…良朔是为你死的。 “太子殿下,你想再一面你的弟弟吗?” “你弟弟就在你的身后,你想见一见他吗?” “吃下这颗药丸,你就可以见到他。” 良烁毫不犹豫地从我手中拿走药丸,放入口中。 他在我的暗示下,开始怀疑自己是良朔。 他毒杀了太傅,让王上和王后惧怕。 我同王后说:“一胎双生,一明君一妖孽。 妖孽身虽死,神魂不死不灭,他要回来夺舍太子的躯体。” 王后不信,又不得不信。 他们计划着给太子娶妻生子,去父留子。 我要成功了! 我要回溯到符菱刚出生时,我要杀了柳云城,我要杀了秦封。 替符菱报仇。 我的符菱那么好,他们凭什么嫌弃她? 他们都该死! 第623章 可就在此时,我的身子又出现了问题。 无奈之下,我只能回到玉山,再派人寻找同我匹配的生辰八字之人。 就在我回到玉山之时,柳尘来到了良国。 我离开大圣近三十年,哪里会知道柳尘就是柳云城? 未过多久,王后飞鸽传书要我助她一臂之力。 [大圣细作柳尘刺杀良王,天师意下如何? 可行否? 二十万大军已至边境,只差一个借口。] 我猜测王后等不及了,她要夺权她要挥刀北上对准大圣。 大圣的国运日渐衰弱,王后的身子也日渐衰弱。 她等不及了。 挥刀大圣,我也等不及了。 我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赶回国都。 哪知道这宫变,是王后一箭三雕的戏码。 王上那个傻子,我和大圣的柳尘都是她的雕。 我折损大半羽翼,才从宫中逃出。 天师府付诸一炬,我多年的心血也付诸一炬。 那个贱妇同谢氏一样狡诈。 我只想要她的儿子,她却想要我的命。 我身负重伤逃回玉山,躲在玉山养伤。 我养好伤回到都城,哪知那妖妇已经归天了。 母债子偿。 我想要良烁的血。 想要良烁孩子的血。 那一日夜黑风高,我在宫中偶遇的大将军。 “国公爷,好久不见!” “国公爷,本天师有一事不明,轻颜王后的子女宫虚无,太子澜同公主昭从而而来?” “是那从云王后吧?去母留子。” “哎…… 若是太子澜和公主昭长大,知道杀母仇人就是他们的外祖。 他们会如何? 会装作不知?还是抄家灭族?” “国公爷有治国之才,何不挟天子以令诸侯?” “回溯罗盘可编织梦境,让人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国公只需要把王上的血滴在其中,王上的魂魄便入罗盘中。 他便如同行尸走肉般,任由你处置。” 他看见回溯罗盘的刹那,眼睛亮了。 我知道国公他动摇了,他已经起了杀心。 … “天师,它为何在你手上?” “国公,何必明知故问!它不在我手上,在从云的水晶棺中。”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拍拍手,换出一个傻子。 那人是我不听话的徒弟,天阙。 “天阙最大的心愿,便是同家人团聚。 他此刻在回溯罗盘中,早已同家人相聚。天阙所求,也算如愿。” “天师功德无量。”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又加了一把火,“听说国公爷的小妾,刚给国公爷生了一对白白胖胖的儿子? 国公爷舍得一双幼子,去死吗?” 国公老来得子,他自然舍不得。 我问起良烁的病,国公愤恨道:“还有符家人!没想到遭上天厌恶的符家,还有活人…” “符殇长的不像短命样!” 符殇来良国了? 怎么可能? 符殇若来良国,怎会不来见我? “丰神俊朗,相貌堂堂的符殇。” 丰神俊朗,相貌堂堂这两个词让我陌生。 在国公口中我得知我儿符殇,他同柳尘是分桃断袖的关系。 怎么可能? 我连夜写了一封信,让符殇速来良国。 我怕符殇不愿意离开他的芝芝,不愿来良国,便告诉他我找到了使用回溯罗盘的方法。 … 哪知道? 良烁他彻底疯魔了,带着袁家军杀了国公杀了王后。 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身份,他谁也不信。 更有甚者,他派兵追杀他的亲生儿女。 派巫雅、巫丽两人对付我,我的蛊虫在巫雅、巫丽面上不听使唤。 我猜测那巫雅和巫丽,她们同我多年前杀的婆子出自一家。 我使出浑身解数逃出天牢,才逃回了玉山。 我在玉山之上,等待符殇来良国。 到底是哪里错了? 是谁坏我好事? 我心中有一个猜测,是那个自称符殇的人,治好良烁的人。 他怎么做到的? 袁家又是怎么回事? 再次见到符殇是在玉山之上。 那日苍穹仿若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风云刹那间变色,昏天黑地。 符殇同佛子的血落在回溯罗盘之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依次亮起。 一八零星宿隐隐有华光流出。 “这?莫非佛子的血也能打开回溯罗盘?” 还未等我欣喜,回溯罗盘发出一道耀眼的光。 等我再醒来,符殇的师弟疯魔了。 还好我的儿子无事。 回溯罗盘被盗,良烁很快就追了过来。 符殇带着佛子苍茫逃走,我也隐藏在玉山之中。 这一隐藏便是许多年,我无法再找到八字匹配的人换命,只能抓附近村里的孩童… 我要活着… 活着向谢家、向柳云城、向秦封还有良烁复仇。 我努力的活着,等着符殇来找我… 可是许多年过去,他音讯全无。 我只能独自等待大圣灭亡。 慢慢的我的眼前蒙白,天黑后看不清事物。 我知道,上天对我的惩罚要来了。 我从村中抓来一个孩童,给他服下了食魂草,让他做一笑的眼睛伺候我。 不知又过了多久,沈祁来到玉山之上。 沈祁我女儿符菱的孙子,在沈祁的口中我女儿是痴傻之人。 因为痴傻被他祖父所救。 “符菱还在吗?” “老祖宗,我从未见过祖母。” “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的符菱为柳云城变的痴傻,被人糟蹋了。 我恨不得弄死沈祁,可沈祁又是我符家的血脉。 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罢了! 同沈祁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装作欣喜若狂,我骗他去北国拿琥珀生机丸,用琥珀生机丸换北良的王位。 他居然信了? 状元出身的他,居然信了? 那琥珀生机丸只是传说,谁会当真?谁又真的见过? 我忍不住给他算命,他的命格让我看不清。 凤女扶他青云志,祥龙送他登天梯。帝王之尊,徒具虚名。 副帝命格!有一致命缺点要借妻运。 可我却算不出他夫妻宫的走向。 要死了,我才恍然大悟。 回溯罗盘,在上辈子已经开启了。 凤女祥龙,是柳眠眠同谢凌渊二人。 龙凤呈祥续前缘,还有沈祁什么事? 呵! 第624章 “哎呦!哎呦!哼哼嗯…”张落尘浑身疼,她只想哼哼唧唧。 “哼唧什么?梦见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了?” 张落尘猛然坐起,“我是谁?我在哪?我穿越了?” “你穿越地平线玩多了吧?张大美女。” 双人寝室里,临窗的位置上一人低头在刷着英语六级题。 张落尘揉揉眼睛道:“我艹!真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君君我居然梦见你了。” 椅子上的人放下笔,回眸道:“夜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在是大白天。 梦见我会哎呦呦的鬼叫? 你白天想谁呢?哎呦呦有情况啊! 我都忙的脚打后脑勺,男人只会影响我耍卷的速度,你整上甜甜的恋爱了? 张落尘,你真该死啊?” 张落尘向着床边挂着的镜子望去,镜子中的人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白皙小嘴通红。 “哎呦!张大美女,陷入的自己的美貌无法自拔了?” 张落尘:“嗯?”回来了? 老么卡尺眼的脸,变得美丽又水嫩了? 哇哈哈! 张落尘轻咳一声,“今天是几号?我没课吗?”你大名叫啥来着?我的室友闺蜜。 “上什么课?你落水得好好休息。” 啥时候落的水? 在哪? 学校的人工湖?游泳馆? 见义勇为了? “尘尘,你不会落水变傻了吧?” 那人从椅子上奔过来,手放在张落尘的额头。“不烫啊!” “李君子?”计算机系的李君子小名君君,张落尘突然想起来。 “我艹,张落尘你突然叫我大名做什么? 你吓我一跳。 怎么了,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你别吓唬我你还欠我一块钱呢! 是不是想赖账不还?” 张落尘果断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娘富可敌国,绝不欠人银子。” 室友君君噗嗤一笑道:“哎呦呵!被张大美女识破了。” “哎呦喂!张落尘你掐老娘做什么?”君君捂着手跳起。 不是梦? 是真的? 她老死了?又年轻的活了? 乖儿子们,老娘真是牛逼闪闪放光明啊!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我们不一样!火锅麻辣烫! 火锅、麻辣烫、小龙虾、螺蛳粉、任君挑选。” 室友看着桌上的试卷,唉声叹气道:“你也是个人了?我明天就考试了,哪有空吃火锅。” 她长叹一声,重新坐在椅子上,认命的拿起笔。 张落尘既来之则安之,翻身下床。“这叫什么?这叫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 拿来! 让你张姐给你指点指点。” “嗻…小的遵命。”室友君君递上一份试卷。 张落尘定睛一看,“呵!”一道不会。 是眼睛出了轨,还是智商劈了腿? 在大圣兢兢业业七八十年,英语都忘球了,就饭吃了。 还给体育老师了。 “这…这…is、am、are哈哈!我饿了先去吃饭了。” 电话铃声——“叮铃铃!弃我者自断财路,害我者百病缠身、谋害我者替我吞苦、欺我者替我抗病。” “什么声音?” “尘尘,你电话。” “什么电话?老娘已经和它分别七十多年了好不好?” “啪!”室友拿起电话,呼在张落尘脸上。“还七十多年,你脑子进水了?” 水果牌手机? 绝对不是她的! 铃声也不是她的! 张落尘下意识的接起,对面传来甜美的声音:“请问是张落尘吗? 谢谢你救了我叔叔,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美女,你打错了!我救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黄毛卷发大眼睛,流鼻涕的小孩。” ——“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真是我叔叔,亲生的那种。” “呃!恭喜你过年能多收一份压岁钱。请吃饭就不必了,顺手的事。 我明天还得考六级。大恩不言谢,你不必谢。” 张落尘想起来哩,全都想起来哩! 她看见一小孩子被人推到了人工湖里,她一顺手就给捞了上来。 一顺手就顺到大圣朝去了。 张落尘歪着头夹着电话,回应那边的甜妹。 掀开笔记本输入大圣朝三个字。 很好… 跟她想的一样,就木有这个朝代。 “终究是老娘错付了。”心里有点疼是怎么回事?在梦中果然不能动情。 ——“尘尘,什么错付了?明天晚上八点天瑞居不见不散。” “哎?哎?那个姐妹…你别挂电话啊!我没同意呢!哎…?不讲武德。” 张落尘放下电话,打开网页再次搜索大圣朝、柳云城、谢凌渊、柳眠眠。 一无所获。 仿佛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她在梦中劫富济贫在梦中成婚生子。 “嘁!我就知道是一场梦,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嘶!我头怎么有点疼,不会是感冒了吧?” 张落尘伸手一摸,“嘶!什么时候磕破的?”完全想不起来。 “君君,我这手机怎么回事?我救完人就回寝室了吗?” 室友从试卷中抬起头,“你手机报废了,这是同城闪送给你送来的。 我回寝室的时候,你就躺在这睡觉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不知道。” 室友打开一个网页,“你看,这是你救人的视频。 视频显示你救完这个小孩,同小孩一起上了救护车。” “嗯?”视频不能作假,张落尘打开医院的网页给自己挂了一个心理科专家号,痛失369块大洋。 就是这专家咋看咋眼熟。 电话铃声——“叮铃铃!弃我者自断财路,害我者百病缠身、谋害我者替我吞苦、欺我者替我抗病。” 这电话号码看着也挺眼熟,“您好…” “尘尘啊!我是师姐啊!你好点了吗?你为什么突然挂老师的专家号?”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落尘啊!赶紧把论文写了。 还有…明天过来坐诊。 还有中安科技需要一个心理咨询师,我推荐你去。 咱们明天见面说吧!”啪电话被挂断。 “哎?不是!老师别挂电话啊!”中安科技是什么鬼?科技公司需要心理咨询师? 见面说啥啊?说我书本上的东西都就饭吃了。 吃了七八十年的饭,一点没剩。 完犊子啦! 张落尘决定临时抱佛脚,看书。 当她正看得一佛升天,两头雾水的时候。 室友扒愣她,“尘尘,你快看有人在校园网的表白墙上,跟你表白。” 张落尘蹙眉一看,“这谁啊?不认识啊!恶作剧吧?” 一看署名,秦封学长。 “秦封学长?”室友君君点头:“一定是恶作剧。” 张落尘一脸懵逼:“秦风学长是谁?”不认识。 “尘尘你不会失忆了吧?中文系的才子秦封啊!保博的那个。” 张落尘想说——被你说中了,不是失忆是忘记嘞! 第625章 “尘尘,不好啦!” “我很好!”张落尘一顿操作猛如虎,在水果手机上登上了自己的绿泡泡。 打开饿死了。 炸鸡来一份,不不!来三份吃一份扔一份,投喂室友一份。 茉莉奶盖、霸霸葡萄、杨枝甘露,谁懂这致命的快乐啊! “喂喂!是捞捞吗?麻辣火锅、番茄锅。 羔羊肉两份、小黄牛肉两份、虾滑两份、毛肚五份、小酥肉两份、鸭血两份。 我不到店吃,西瓜能不能给我装盒?” “谢谢美女,美女你真是人美心善,声音赛貂蝉。” 张落尘挂掉电话又点了螺蛳粉和臭豆腐还有一份榴莲。 半个小时之后,寝室的桌子被摆满了。 空气是香臭香臭的麻辣味番茄味。 “张大小姐,你背着我偷偷的发达了?”吸溜!“还点了我最爱吃的螺蛳粉和臭豆腐。” 吸溜! “摊牌了!不装了!其实我是贵族三代。”张落尘把筷子递给李君子。 李君子快乐的接过,“我信你个鬼。 张落尘,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赚昧良心的钱。 赚昧良心的钱不对。 赚昧良心的钱不带我,更不对。”李君子左右开弓。 “君大姐,谢谢你翘课回来照顾我,大恩不言谢我先走一个。”走一个霸霸葡萄。 “嗨!我那是不愿意上灭绝师太的课,不是特意回来照顾你的。”走一个杨枝甘露。 灭绝师太是谁? 张落尘忘了。 李君子八岁才上一年级,比张落尘大一岁却是在读研一。 “尘尘,尘尘你看。” “看啥?” 李君子把她的手机递给张落尘,张落尘定睛一看真劲爆。 ———研究生被包养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对金钱的渴望? ———奢侈品包包装书本,是无声的炫富还是死装儿? ———校花变成笑话,花落谁家? “这谁啊?咱们学校谁被那个啥了?” “你,张大美女。” “我?”张落尘往下一拉,还真是她。 图片中豪车、名牌表、名牌表和她爸。 “咱就说,这脑袋大脖子粗的大款,他有没有可能是我爸?” “尘尘,你不是说你爸你伙夫吗?” “是伙夫啊!伙夫也有追求物质的权利啊!” ———校花变成笑话,花落谁家? 被置顶的评论,是一个叫我女神独美的ID——这女的卸了妆都能过万圣节了。 张落尘拿起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 心理学张落尘回复我的女神独美——你脱了裤子都能做针线活了。 ———研究生被包养是道德的沦丧还是金钱的渴望? 被置顶的评论依旧是那个我女神独美的ID——我们男人不喜欢物质的女生。 心理学张落尘回复我的女神独美——物质和素质这东西,你又没有你怕什么? ———奢侈品包包装书本,是无声的炫富还是死装儿? 置顶评论是中文系的于洋——这是心理学的张落尘,她有公主病脾气不好。 心理学张落尘回复中文系于洋——你果然是奴才命,看谁都是公主。 “这生孩子没屁眼的事是谁干的?”李君子放下筷子加入对喷阵营。 张落尘一把抢过李君子的电话,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拨通。 “喂!你好我是秦封。” “秦封你好,我是心理学的张落尘。” 电话那头有一瞬间的沉默,那人轻咳一声:“学妹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秦封,校园网的帖子你看了吗?” “什…么…什么帖子?学妹。那个…我!” 听见对面的秦封磕磕巴巴,张落尘差点暴走… 他娘的果然知道帖子的事? 果然跟他有关? “秦封,你的追求者造我黄谣,到底你管不管?” “学妹,什么黄谣?” “你自己去看校园网看帖子,中文系才子不会看不懂中文吧?” 挂掉电话,李君子磕磕巴巴道:“尘尘,你怎么知道我有秦学长的电话?” “猜的!”张落尘又输入一串电话号码。 电话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你们先等下,我的小徒弟。 喂!尘尘身子好些了吧?还是论文遇见困难了?” 张落尘——论文全是困难。 “老师,我遇见一个困难。” “你说,孙教授张教授王教授都在,我们能帮你解决。” 张落尘的导师打开公放,对着几位老友点点头,然后端起水杯。 “老师,有人在校园网上发帖子,说我被你包养了。” “噗…”张落尘的教授一口水喷出,“我包养你?” 对面的三人慌忙躲开。“老池,你…你…” “池老头,你能不能有点深沉。” “池老头,我艹?”王教授一看通话的手机,马上改口道:“池教授,你注意点。” “行,我知道了。”池教授挂掉了电话。 李君子听的目瞪口呆,她抱拳道:“尘姐真是不走寻常路。 脑袋大脖子粗,这人不是你爹吗?” 李君子定睛一看,别说还真别说!照片中的人乍一看真像池教授。 按照池教授逮谁骂谁的性子,恐怕校园中要迎来一场口水雨。 “君君,干杯!”张落尘举起茉莉奶盖。 “干杯!” 两人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池教授打了五十个电话。 校园网的帖子消失的一干二净。 入夜时分,张落尘想到了人生… 人生就是,以后她不能靠专业吃饭了,只能靠嘴了。 专业术语忘球了,只能靠忽悠了。 从今日起,她同天桥上的骗子只差一个文凭了。 “哎…” “嗝!尘尘你看看这个好看不?”李君子指着手机上的图片。 是一只古董手镯。 张落尘扫了一眼,“假的赝品。” “我艹,我艹,我娘被骗了三十万。”李君子打开绿泡泡,“妈妈,你这镯子是假的能退不?” “尘尘,我妈问为什么是假的?” 因为什么? 因为她有许许多多镯子,它们都是柳云城送的。 为什么是假的?因为她的眼睛看过太多真的。 这理由好像在炫富。 张落尘面不改色道:“我妈也被骗过,让阿姨退了吧!” 柳云城,我突然想你了! 第626章 张落尘的思念不过三秒。 绿泡泡亮起一道绿光。 咩有马内我心里发慌发来消息——[尘尘,看模子哥不看?] 张落尘——[这是我一个社畜狗能看的吗? 话说,你翘课来A城啦?大姐你胆子真大。] 八十年未见的龟蜜,张落尘忽然好想念啊! 咩有马内我心里发慌,甩来两张图片。 图片配文—— 摇晃的红酒杯,是塞纳湖畔的池水。 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命的弯刀。 张落尘回:[姐姐你的女德呢? 你的操守呢?你的位置呢?别逼迫我求你。] 绿泡泡上甩来一个定位。[速来,姐迫不及待的想拥抱你。] 张落尘把手机塞进包里,小黄鸭的睡衣上随便套了一件外套。 “尘尘,这么晚了你去哪?”室友君君从题海中抬起头。 “解救失足少女。” “正好我想出去放放风,我开车送你去吧!”室友君君关掉平板,从桌上拿起车钥匙。 张落尘抱拳:“多谢姐妹,我正想体验风驰电掣的感觉。”早已经忘记坐汽车的感觉了。 五分钟后两人骑着小电驴,全程二十五迈奔驰在A市的夜中。 室友君君穿着小黄人的睡衣,张落尘穿着小黄鸭的睡衣。 骑着黄色的小电驴。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达指定地点。 门童一米八大个,标板溜直帅的让人迷糊。37℃的嘴说出了0℃的话:“对不起,未成年不能进。 你们赶紧回去吧!这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穷逼勿进。” … “李君子,你平时多吃点木瓜,咱们能被拦在门外吗?” “张落尘,你但凡波澜壮阔一点,A大校花之位能拱手让人吗?” 两人大眼瞪大眼。 “尘尘,那咋整?” “回去刷六级卷子吧!人生不止有眼前的苟且,你还有明天的考试。” 张落尘打开绿泡泡,点开咩有马内就活不下去的头像,回道—— [姐妹,阻拦你我的不是有缘无分,而是我没有马内和门口的守卫。] 此时一辆黑色小金人轿车缓缓停在会馆门口,车身泛着马内的光泽。 “欢迎光临。”门童指尖轻轻抚平制服,唇角扬起标准的45度微笑。 他快步上前,黑色手套握着实木车门把手,弯腰时金丝刺绣的肩章在光影里晃了晃。 “尘尘,这车多少钱?卖多少牛能买一辆?” 听见李君子的问话,门童满脸嫌弃。“离远点,刮花了你们赔得起吗?” 镀铬车门被拉开,一双裹着挺括西装裤的长腿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丝眼镜滑至鼻尖,他垂眸抬腕推镜,指节泛着淡粉,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 他西装领口露出半寸苍白锁骨,微微侧头镜片后眸光微敛,唇角微微翘起。 “先生里面请,我们老总已经等候多时了。”身穿包臀裙的秘书迎了出来。 男子忽然驻足,他眉骨微沉,金丝眼镜滑下寸许,眸光从镜片上方斜斜切向张落尘。 张落尘心神一荡。 “柳云城?”这张脸长的同柳云城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柳云城,我是张落尘。” “张小姐,你认识我?”那人眼中满是冷漠。“张小姐,你挡住门了。” “嗯?”张落尘回头一看,她真挡门了。 “张小姐,你有事吗?”他的语气平静又疏离。 他看向她的眼神很陌生,柳云城从来不会这么看她。 张落尘长叹一口气:“没事,我认错人了!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我朋友也叫柳云城,哈哈…哈哈。”她尬笑。 穿包臀裙的女子有些意外,这柳总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更不喜欢别人搭讪。 没想到还能心平气和地同小姑娘说两句话? 这小姑娘长的是挺好看,小黄鸭的睡衣还挺童趣。 可那又怎样? 哎… 学校和社会是不一样的! 她不介意给小姑娘上一课。“小姑娘,你搭讪的方法有些老套。 柳总不喜欢被别人搭讪,尤其是女子。” 张落尘看着柳云城陌生的眼神,没有心痛只有释然。 爱情这东西,她确认她拥有过。 拥有过就行了… 生活中又不是只有爱情。 张落尘释然一笑:“轻舟已过万重山,乌蒙山外山连山。美女说的对,搭讪要一步到位。 美女合葬不?”张落尘俏皮的眨眨眼睛。 包臀美女在商业圈摸爬滚打十几年,被称作白骨夫人。 没想到今日被一个小姑娘调戏,她微微愣神儿。 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微微笑道:“同你这么年轻的小女孩合葬啊!我可是赚了。” “是我赚了!”张落尘看着包臀裙美女手腕上六十万的表,身上的品牌服装。 这妥妥的精英白领啊! 张落尘跳上小电驴的后座,抱拳道:“各位,后会有期。” “嗯。”柳云城点点头,他抬腿走进会馆。 包臀裙美女深深地看一眼张落尘的背影,对着身边的助理低声道: “查查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招到咱们公司来。” “是。”助理对着门童招招手,“帮忙调监控,我要这女孩的正脸照片。” …… 还未等门童调监控,小电驴突突突又回来了。 会馆门里冲出一马尾辫女子,她身穿一身聚酯纤维运动服。挥舞这双手:“尘尘,这里。” 两身小黄一身聚酯纤维,她们在门童的注视下走进了会馆。 “经理她们是?学生这么有钱了吗?” 门童都怀疑人生了,他们会所不便宜啊! “扎马尾辫的那祖宗,有咱们会所的绿卡,绿卡只有股东们有。” — 315的包间里… 那真是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塞纳湖畔的春水,三个驻唱热舞男嘉宾。 那叫一个地道! 马尾辫的女生叫高创业,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她爹妈她舅舅都在创业。 她出生没多久,家中生意越来越好。 三人一合计,她叫高创业。 高创业一拍胸脯道:“尘尘,姐们够意思吧?苟富贵勿相忘,你就说我够意思吧?” “姐姐好,我叫李君子是尘尘的室友。”李君子眼睛冒金光,堪比火眼金睛。 高创业又一拍胸脯:“男人都一样!姐姐带你们见世面省的你们被男人骗。” “也就一般吧!他们会剑舞吗?会练蛊吗?”张落尘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老太太。 良国的男模比这好看。 高创业“啧啧……”几声,“尘尘半年不见,你恋爱了?” 张落尘拿起水杯一饮而尽,“那何止是恋爱,那是…”结婚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 “呕!这杯里是什么?” “8+1啊!尘尘你还好吧?” 张落尘的脸瞬间红温,双眼迷离。 “呕!”她开门直奔厕所。 “尘尘,包间里有卫生间!”两人追出去,张落尘没影了。 第627章 接008章,不知道为啥008跑第二卷去了,还改不回来!很忧桑… 接008文———— “尘尘,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跟孩子他爹温故知新去了,你六级考的怎么样?” 李君子刚考完六级从教室里出来,周围的人很多很吵。 她就听清楚一个字“爹。”“叔叔来A市了?那你今天回不回寝室住?我今天得去实验室,要晚一点回去。 你不用等我。 哎!有朝一日我研制出一种大力丸,男性福音。 年入千万,再也不用做实验。 到时候,你君姐养你。” 张落尘点头,“君姐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你做的樟脑丸超级好用。” “樟脑丸有什么用?咱俩总不能去天桥摆摊卖蟑螂药、老鼠药樟脑丸吧?”李君子不以为然。 “我到实验室了,要换白服了。尘尘,晚上见!” 电话被挂掉,张落尘的电话又响起来。 “喂老师!我去面试了,给机器人做心理辅导。”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既来之则安之,你刘师母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种花喝茶。” “嗯!老师我知道了。” “尘尘啊!下午两点到三点,你回来和你师姐一起坐诊。” “好的,老师。”张落尘挂掉电话扫了一辆小电驴,打开导航直奔古董一条街。 在一顿风驰电掣之后,张落尘消费12块,抵达古董一条街。 本着大店无漏的原则,张落尘专门逛小摊位。 为什么大店无漏?因为大店有坐店的老师傅,那些老师傅都是文玩界的泰斗,他们通古博今有一双火眼金睛。 张落尘可不想用自己的“运气”去赌别人的专业。 张落尘一个地摊一个地摊的逛,突然在一个胖老板的摊位看见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串珠串。 珠串是绿色的大玻璃珠子,造旧的东西看着有年头,实则是去年的绿棒子小啤啤。 “老板,这是啥啊?” “小姑娘好眼光,这是清朝老碧玉啊!你看这通透度这光泽一点杂质没有。” 胖老板拿起珠链递给张落尘。 张落尘后退一步,“哎呦哥!玉不过手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玉?老板嘿嘿一笑。“小姑娘长的好看,戴着这古董玉就是最靓的仔。 追你的富二代,都得排到长安街。” “真的?”张落尘面露心动。 “真的,真的大哥还能骗你吗?” “大哥,我刚工作没有钱啊!我看还是算了,它同我有缘无分。” “你等等!老妹我便宜点卖给你,相逢就是缘分咱们挺有缘分的。” 胖老板一把抓住张落尘,把啤酒瓶子串塞在她手里。 “老妹,你皮肤白你看看你戴上多好看。Beautiful啊!相当的好看啦! 老哥便宜点卖给你,两万五你觉得怎么样啊?” 张落尘低头一瞅,别说还真别说这绿汪汪配白嫩嫩的手,还真是好看。 “两千五,两千五百块我就拿着了。老哥我这刚工作,两万五我是真没有啊!” 一个绿棒子啤酒卖两千五还咋地? 可惜胖老板不干啊!他还想要更多。 “老妹,这串四千块钱你拿走,就当哥交你这个朋友。” 张落尘掐指一算,四千块钱买啤酒酒瓶磨珠子,能磨一麻袋。 “行,那那个盒子得送我。”张落尘一指放珠串的盒子。 “行!一破盒子送给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张落尘戴着啤酒瓶子串,拿着盒子美滋滋的离开。 胖老板哼着歌看着张落尘的背影咧嘴骂一声:“小沙币,还是大学生的钱好赚啊!” 张落尘哼着歌:“还是劫富济贫的钱好赚啊!” 张落尘在古董一条街穿行,左拐右拐进了最大的一间铺子聚宝斋。 带着瓜皮帽的老头正用麂皮擦拭一尊玉佛。“小姑娘瞧着面生啊!小月招待一下。” 导购小姐穿着月牙白绣牡丹花的旗袍,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 “小姐,我们聚宝斋新来一批水晶手链很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你要不要看看?” 张落尘从包中掏出盒子,把手上的啤酒瓶子手串往上一放。“老板,你们收货吗?” 老板一抬头,“呦呵!哈啤啊?这一串得喝好几瓶。” 张落尘一推首饰盒,“手串白送您,这盒子卖钱。是我刚才捡漏的,您老给我撑撑眼。” 老头哈哈一笑:“小姑娘,这黑黢黢的盒子我们可不要。 天光大亮秦风眼睛金光一闪只觉一阵刺痛,待他再睁眼,眼仁竟然变成黄金色。 他竟然拥有了传说中的黄金瞳。小姑娘少看这种小说吧!人只能拥有青光眼白内障。” “老板,你也少看点小说吧!”张落尘拿出指甲刀在盒子上使劲划拉两下。 黢黑的盒子露出一抹紫檀色。 瓜皮帽老头“哎呦!”一声,“竟然真让你掏到宝贝了?” 老头伸手拿起来,“小姑娘运气不错嘛!给老头看看。 小月,把我吃饭的家伙事拿出来。” 叫小月的女子拿出一个大箱子。老头在箱子里挑选趁手的工具。 慢慢地首饰盒在瓜皮帽老头的手中,露出原本的颜色。 四角微翘如飞檐的八角形小盒,以紫檀木为骨。 盒面用螺钿拼出鹊桥仙图景。 云母片裁的流云间,牛郎挑担赶星,织女的裙裾缀着蚌珠碎光,连牛背上的孺子衣袂都嵌着月光石细边。 “呦呵!还真是宝贝。这是…” “大叔,这是世家女子放螺子黛的盒子。” “对对就是放螺子黛的盒子,小姑娘厉害啊!”瓜皮帽老头一竖大拇指。 “大叔,你们店收吗?” 瓜皮帽老头伸出两根手指:“收!当然收!两万块钱。” “行。”张落尘打开收款码。“请扫码。” 瓜皮帽老头诧异道:“这么痛快就卖了? 你不抬价? 你不怕我恶意压价? 蓄意夺宝?店大欺客?” 张落尘一指墙上的照片,“文物鉴定师秦不语,秦大叔少看小说,好好做生意。” 叮咚一声,“到账两万。” 张落尘摆摆手:“后会有期。” 不到一个小时,张落尘又踏进聚宝斋。 “秦大叔,你看看这个值多少。”张落尘在柜台上放上一物。 一个黢黑黢黑的小铁葫芦,黑的都包浆了。 瓜皮帽老头拿出放大镜,细看观察着葫芦,连连点头道:“小丫头,是家学渊源还是同行?” “唯熟尔!”张落尘打开收款码。 何为唯熟尔?上辈子用的东西都是真的…… 真是纯纯靠手感! 第628章 “小友我考考你,你可知这是什么?” “老板说这是青铜葫芦。” “小友,你认为呢?” 张落尘胸有成竹,“金錾云龙纹葫芦香囊。”柳云城也有一只,是御赐之物。 今天的运气委实的好,张落尘指着博古架上的白釉瓷瓶道:“我要那对瓷瓶,包起来送人。 票据上写两千。” 瓜皮帽老头神色一怔,试探道:“送礼?” “送师母,怕师母知道它的价值心生惶恐不肯收。” 惶恐什么?惶恐的不是价值,而是价值背后所求的事。 张落尘无事相求。 机器人需要做心理疏导吗?必然不需要。 中安科技需要的是刘教授,而刘教授答应一个中安就有无数个中安求上门。 可中安科技又找到她的老师做说客,刘教授和她的导师一起同过窗,是铁哥们。 大六位数的年薪,张落尘可不会认为凭借的是自己的能力。 这又不是偶像剧。 六位数的年薪,是中安科技给刘教授的咨询费。 刘师母喜欢种花喝茶,张落尘懂,很懂! “小月给她包上。”瓜皮帽老头一挥手。 “小友眼睛之毒辣,家中也有收藏?” 张落尘在纸上写下刘教授家的地址,“我妈收藏包鳄鱼皮鸵鸟皮应有尽有,我爹收藏锅。” 瓜皮帽老头蹙眉:“锅?鼎?同道中人。” 张落尘摇头,“是锅不锈钢锅、304锅、3169锅铁锅炒锅。” 瓜皮帽老头不信,卖锅的女儿认识古董?还一捡一个准? 瓜皮帽老头认为张落尘是低调。 两人互相加了绿泡泡。 张落尘前脚刚从聚宝斋出来,后脚她的照片就出现在秦封的绿泡泡里。 “孙子,你要女朋友不要?这小姑娘长的好看,眼睛也毒。 老头子我挺喜欢她的,我把她绿泡泡推给你?” 秦封的手机险些没拿稳,输入——三叔爷你别乱点鸳鸯谱,又一字一字的删除。 再次输入——三叔爷,你怎么认识她的? 再次删除,最终输入一个“嗯!” 瓜皮帽老头看见一个“嗯”字,手一抖。 —— 下午两点,张落尘穿着白大褂坐在诊室一。 “大夫,你看着真年轻你比我小吧?” 张落尘看着对面的女子,摇摇头:“老身今年八十有四,说出你的故事。呃!说出你的病情。” “大夫,我忘不掉他。我明知道他是渣男,他花心成性我还是忘不掉他。 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大夫,我想开点药!我睡不着觉。”女子拿掉鼻子架着的墨镜,露出两个黑眼圈。 心理疏导?咋疏导来着?好几十年过去了,张落尘把专业知识搞忘了。 毕竟柳府老夫人,不会给别人做心理疏导,心理建设。 张落尘微微前倾,紧紧盯着对面女子的眼睛,轻轻吐出几个字。“姐妹,他对你很温柔?” “对。” “他对别的女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也很温柔?” “对…” “他眼睛长的很深邃。” “嗯!” “他鼻梁很高,唇珠明显,人中深邃,轮廓分明如雕刻,自带精致感。” “是的,大夫你认识他?”女子满脸疑问。 张落尘叹口气,“美女,他破你财运。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有神父母康健,事业有贵人相助。 你应该是富婆命,对男人招招手即来,挥挥手即去。 何必……” 对面的女子高跟鞋用力一跺。“何必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对! 就我要让他高攀不起,他就是破我财,我跟他在一起之后,宠物店生意都不好了。 你说的对,就是他破我财运,他破我财运,还敢甩我?” “大夫,我这财运还能回来吗?” 张落尘点点头,“善良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张落尘可不敢瞎说,她又不是银行卡。 善良的人运气都不会差,这句话怎么解释都解释的通。 “大夫!”女人掏出二维码。“加个好友吧!以后你买狗我给你打骨折。” “没问题!”张落尘掏出二维码。 下一位。 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眼圈黢黑。 孩子不能是为爱失眠。 张落尘一指凳子。“坐吧!怎么了?有什么症状吗?” “我们挂的是专家号啊?你是专家?”孩子的妈妈发出疑问。 张落尘一指胸牌,“我八块钱!你们省下三百带孩子吃顿开封菜。” “行吧!”夫妻俩带着孩子坐下。 “大夫,我儿子不爱学习问他啥他都不跟我说。” 张落尘一看那孩子低垂着脑袋,没精打采根本不像一个小孩。 张落尘微微前倾,问道:“你爱上班吗?朝九晚五做牛做马?” “不爱!”女人叹口气,“可是没办法啊!要赚钱啊!” “那你上学的时候爱学习吗?是学习好玩,还是几千万开发的游戏好玩? 你看大人知道赚钱不易,知道要充实自己,仍旧摆脱不了手机的诱惑。 这是颓废吗?这是及时行乐。 你对孩子的逼迫,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若是你明天一睁眼,挣了一千万一个亿,你还会嫌弃他学习不好吗? 不会的。 你会带他周游世界,给他买喜欢的东西。” 孩子的妈妈缓缓点点头,“我还会辞掉工作。” “他只是学习不好,又不是人品不好。听说过新颖啃老吗?”张落尘打开手机把视频放在女人面前。 “姐姐,人就一辈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张落尘又找了一个妈妈深夜辅导作业,气的脑出血的视频。 “姐姐,妹妹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想让别的女人睡你老公打你娃吗? 花着你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戴着你的金镯子买名牌包包吗? 还得感慨一声,前面的姐姐真是没福气哦!” “你的娃天天哭泣,你化成一堆骨灰?他结婚没车没房没存款没娘。 生的孩子还得叫别人奶。” 对面的孩子抬起头,满眼泪汪汪道:“妈,我不想让你死。” 孩子妈呜呜呜,“我也不想死…” 母子俩抱头痛哭。 第629章 下一位。 “大夫,我挂的是专家号。” 张落尘又一次摆出自己的小牌牌。“我八块。” “行吧!跟谁聊不是聊呢!省三百还能给老公买条烟。”女子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大夫,我……” 电话铃声——“叮铃铃!弃我者自断财路,害我者百病缠身、谋害我者替我吞苦、欺我者替我抗病。” “抱歉啊!接个电话。”张落尘接通电话。“喂!” “张落尘吗?明天早晨八点来教导处一趟。” “老师,我学雷锋做好事的事迹被发现了?不用给我奖励,我是i人我社恐。” 电话那头怒吼一声,“张落尘,你的行为对我校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明天八点来教导处一趟。” “什么行为?”张落尘一脸懵逼。 “小大夫,这是你不?”患者小姐姐指指热搜。 热搜第三名,神秘大佬夜会小黄鸭女大学生。——夜幕降临会馆里的疯狂。 柳云城的脸被打了马赛克。 我为女神扛大旗评论——虽然穿着小黄鸭,可一看就很骚。 张落尘回复——你会尿检啊!偷喝我尿液样本了? 哪家的大门没锁好,把你们放出来了? ——这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听说被有钱人包养了。 文字下配一张图片,是张落尘和她爸。 张落尘回复——触景生情,你就占两个字。 “大夫,他占哪两个字啊?” “触生。”张落尘放下手机。“来吧!咱们接着说病情。” 患者:“哦!好。” “大夫,我老公不愿意跟我同床,他说…他说我已经过了25岁到29岁的最佳生育年龄。 没有同床的必要了,我该怎么办?” 张落尘拿起挂号单,低头一看此女31岁,“小姐姐,25到29岁,这个年纪做什么不是最佳呢? 这个年纪你去捡垃圾,都能抢到新鲜的。” 患者一愣,“嗯?”捡垃圾?越越不对劲呢! 她怀疑大夫在内涵她,内涵她老公是垃圾。 张落尘身体前倾道:“给你几个选项,你得癌症还是你老公得癌症?” “我老公。” “是你失业身无分文还是你老公失业身无分文?” “我老公。” “若是京圈大佬从现在开始追求你,他对你百依百顺,对你嘘寒问暖,你还会选择你老公吗?” “呃!”患者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又肯定道:“不会,有好苹果谁会吃烂苹果。” 张落尘眨眨眼睛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听他的pua呢?” “对哦!我又不在乎他,为什么要内耗自己,听他pua我?” 患者打开手机,在我为女神扛大旗后面评论——触景生情,你就占两字。 为女神扛大旗,你得癌症还是你女神得癌症? 此时坐在电脑旁的猥琐男,卧槽一声。“这张落尘居然买水军骂我? 猴子再买十万块钱的热搜。” 此时热搜下的评论逐渐离谱—— [爱吃香菜猪脚饭]——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小金人的车主,好像云城科技的柳老总吗? [云城科技小曹]——别说真是我们老总的车牌。 [云城科技扫地僧]——绝对是P图的,我们老总是千年和尚,跟女人说话会中毒。 [云城科技男秘书]——我证明会中毒。 [我是A大学生]——这是我们心理学的张学姐,她人美心善仗义执言,不会被包养。 [我是A大中文系秦封]——张学妹人很正直,不会被包养。 此时女生宿舍传来一声尖锐的爆喝:“秦封你居然帮她说话? 你怎么可以帮她说话? 啊!我要买热搜,让全A城都认识这个贱人。” [我是社畜的畜]——这个小姐姐长的真好看,有点眼熟她演过什么? [我的评论三毛钱]——演过啥?莫不是买热搜、博眼球带货一条龙? [风吹十里]——上面的哥们你可能真相了,她过两天就得直播带货卖烤鸭脖。 [宝宝很薄]——这个视频里救人的小姐姐,是她不? 宝宝很薄甩出一个视频,是张落尘救落水儿童的视频。 [风吹十里]——收回刚才的话,这姐妹是个爷们。 [我的评论三毛钱]——@我是A大的学生,你有她地址吗? [我是A大的学生]——@我的评论三毛钱,你想对我们师姐做什么? [我的评论三毛钱]——我想送她点木瓜。 评论区一片哈哈! [爱吃香菜猪脚饭]——这小姑娘成年了吗?你们就污蔑她。 “成年了。”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 “柳总?”爱吃香菜猪脚饭手忙脚乱收起手机,“柳总,一个小时之后您和查瑞有约。 三个小时后还要参加慈善晚宴,明天早上八点你同…” 柳云城的眉头微微蹙起,“最快几天能回国?” 爱吃香菜猪脚饭查看着行程,“老总,GH代理的事还有的谈,最快也得一个月之后吧?” 一个月啊? 柳云城下意识摸向脖子,那里有吻痕。 柳云城的脸瞬间升温。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也很诧异。 他们老总居然脱掉白衬衫,选择穿了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羊绒大衣。 柳云城看着手机上的热搜,蹙眉道:“让人把热搜撤掉。” “是,老总。”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刚要打电话,就听柳云城又道:“不必撤了,把救人的视频顶上来。” “嗯?”爱吃香菜的猪脚饭眼神一亮,心里在狂叫—老总有情况吧?有情况吧? 对飞机场女孩一见钟情吗? 难怪那么多女人铩羽而归,原来我们老总喜欢这一挂的? 啧啧啧…… “韩特助,定十二月三十号的机票回国。” “好的柳总,柳总要赶回去参加公司的年会吗?” “嗯!”柳云城低低嗯一声。 “十二月三十一号,预约一份民政局的号。”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嗯?”是我想的那个民政局吗? 是吧? 是那个民政局吗? 老总去民政局干嘛?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爆料!爆料!云城科技的老板有未婚妻了,马上结婚的那种。 [云城科技男秘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柳总是京圈佛子。 [云城科技扫地僧]——结婚?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长的扁的?我们老总的洁癖治好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630章 热搜——飞机场小姐姐英勇救落水儿童。 [我为女神扛大旗]——这女的真平,能分清楚前后面吗? 这孩子不会是她推下去吧?自导自演博眼球? 张落尘回复——村头老寡妇剁的饺子馅,都没你的嘴碎。你嘴里长的不是牙,是搅拌机吧! 你脑子里的不是脑浆,是人体排泄物吧! 张落尘瞬间回复,患者小姐姐瞬间点赞。 第二天张落尘还未去教导处,就听说了四大教授围攻教导处的事。 孙教授本来不想参与,他忙的滴溜乱转,哪里有时间为一学生打抱不平,何况还不是他的学生。 无奈拿人的手软,一对白釉瓷瓶。 白釉瓷瓶插着香水百合,他夫人爱不释手,两千块钱的价格只是平常的人际往来。 说是仿品,送于师母用于插花。 孙教授一个理工男,虽然对瓷器没有涉猎,可他不傻啊! 聚宝斋就没有仿品。 四大教授围攻光明顶的结果,张落尘喜获见义勇为奖状一张,奖金五千块。 一连半个多月,张落尘过上了白天上班,中午坐诊的牛马生活。 —— 中安科技年会。 中安科技的年会那是相当的哇塞,因为它有最后一个环节那就是抽奖。 灯光璀璨,香槟色气球拱门下人们举杯畅谈。 平日里穿人字拖大体桖男人们,都换上了大皮鞋和西装。 主持人高喊一声:“下面有请中安科技的副总裁,梁总来抽取特等奖。 来…同事们用热烈的相声欢迎梁总上台。” 穿着高定西服,四十岁的地中海梁总上台。 “梁总这孩子咋不做个假发?这还有记者和录像呢!铮光瓦亮的多反光啊!”张落尘站在角落里嘟囔。 “梁总对外说是假发过敏,实际上是梁总夫人不让他戴。”人事大姐捂着嘴道。 “为啥啊?” “为啥?”人事大姐一拽张落尘,小声蛐蛐道:“四十多岁的年轻欧巴,正是招蜂引蝶的好年纪,梁总夫人不放心呗! 咱们公司啊!”人事大姐挑挑眉示意张落尘看前面。 “财会部的周白月啊!你看她那一身高定了吗? 就是为今天晚上准备的。” 张落尘顺着人事大姐的目光看过去,周白月一身白色无袖高定礼服,衬托的腰肢盈盈一握,胸前呼之欲出。 美女配秃头? 张落尘诧异了,“给梁总准备的?” 财会大姐捂嘴一笑:“咱们得特等奖可以邀请一个人跳开场舞。 小张啊!你没事看看八点档家庭伦理剧,能学不少本事。” “姐,她想邀请梁总跳舞?”口味挺重啊?喜欢有妇之夫的秃头? “傻孩子哦!她邀请咱们老总啊!咱们老总是黄金单身汉哦!” “哦!哦!哦!哦!”张落尘点头。 这时只听梁总拿着手中的纸条喊道:“特等奖0126” 众人都低下头,查看自己手中的号码牌。 那号码牌是进门时,礼仪小姐发放的。 张落尘看也没看手中的号码牌,她举起手。 “小张啊!你运气真好。” “是心理疏导师,张落尘啊!” “落尘,运气真好。” 张落尘感叹——这些孩子们啊! 真天真啊! 梁总手中的纸条是提前准备好,握在手心里的。 这哪里是特等奖,分明是孙教授的年终奖啊! 梁总伸出手,“张老师运气真好。” 张落尘笑意盈盈伸出手:“今日出门特意拜了财神,这可不就把梁总‘请’来了? 两只老狐狸,尽在不言中。 “张老师,对特等奖有什么期待吗?” 什么期待?就是现场问想要什么?奖品都可以改。 “梁总,我喜欢惊喜。” 喜欢惊喜,就是给啥都行。惊喜不能是惊吓,只要不是惊吓都行,公司给啥她转手送啥。 梁总笑呵呵道:“哦!张老师财运好前途无量。” 财运好,让张落尘提点贵的要求,但不能太贵。 前途无量——明年通过她继续和孙教授合作,让她在中间搭个桥。 想用她,还不想给她钱。 呵! 商人! 张落尘微微一笑,“梁总,我相信采买小姐姐的审美。” “呃?”梁总眼看他挖的坑张落尘不跳,他挑眉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心领神会,脱口而出道:“特等奖是清空购物车。” 梁总恍然大悟,小姑娘的购物车里面可不都是心头好。 面膜口红包包三万五万的撑死了,总比送出一辆车便宜啊! “来让我们一同打开张落尘的购物车。”主持人高喊一声。 购物车打开… “螺钿金人生四美葫芦,四万八千六百,数量十。” “金吉言福字手镯六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数量十。” “錾刻牡丹花手镯十万八千六百三,数量十。” “手工錾刻马到成功牌三万六千九百九十九,数量十。” “这把小张真是马到成功了!人事大姐擦擦嘴角羡慕的泪水。 “十二生肖本命牌三万三千二百五十九,数量十。” “紫气东来麒麟回首牌三万八千九百九十九,数量十。” “……”众人。 什么是一夜暴富,什么公司会一夜会破产? 周白月一跺脚:“张落尘,你这是敲诈啊!九十九个购物车,每一件数量是十。 最便宜的是三十多万。九十九个车五千多万的金子,你这是诈骗,你怎么不去抢?” 人事大姐“哎呦”一声:“周白月,你这话就过分了。 小张也不知道特等奖是清空购物车。 人家购物车里放金子,还是放屎你管得着吗?你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有你…” 周白月看着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眼睛一闪,义愤填膺道:“她就是诈骗,一个在读研究生凭什么拿那么高的薪水? 我们中安科技,什么时候养闲人了? 梁总像张落尘这样的人,不配留在我们中安科技。” 开发部的人都知道张落尘的底细,那是刘教授的质子啊! 可这质子有点贵啊!这质值好几千万啊! 咋整啊? 这是只听叮咚一声,是购物车清空的声音。 “老总你疯啦?”爱吃香菜的猪脚饭脱口而出。 柳云城收起手机,“没疯,三金。” 第631章 第二天的热搜! 中安科技神秘老总给员工清空购物车,五千万的购物车。 热搜二 张某某员工,退款退一宿。 热搜三 中安科技从不开空头支票,中安科技有事真上,中安科技是你的不二选择。 热搜四 踏踏实实做人,脚踏实地做事中安科技诚信为本。 梁副总愁的直拔头发,梁夫人很开心。 地中海面积又扩大了,安全了,忒安全了。 —— 电话铃声——“叮铃铃!弃我者自断财路,害我者百病缠身、谋害我者替我吞苦、欺我者替我抗病。” 睁眼一看,早晨七点。 “喂!哪位?” “张落尘,带上身份证户口本下楼。” 谁家好人上学带户口本?张落尘就是那个好人,她在学校附近有一个单身公寓,是她的名字。 所以张落尘还真有户口本,单人单户的那种。 十二分钟后,张落尘穿着小黄鸭坐在了小金人里。 “好久不见!柳云城。” 柳云城抬手看表,“三百八十个九个小时零四分钟。” 张落尘想呵呵两声,“不好意思,这次没给你带饼。” 昨天夜宵吃的麻辣烫,麻辣烫不好带。 “饼?”柳云城脑中红衣似火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该死的熟悉感,让柳云城几次蹙眉。 可他确定以及肯定,在那夜之前他从未见过张落尘。 他从小就跟着父母生活在国外,毕业后才回国接手家中生意,并且一手创立了云城科技。 家中的生意在慢慢转型,他常常国内国外两边跑。 他确定从前没见过张落尘,可这该死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坐在她身边,心就止不住的愉悦。 他想蹭蹭她的脸,想把她抱在怀里。 柳云城耳尖通红,“落尘,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了吧?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九点钟还要去签个合同,稍后我会让助理把地址给你发过去。”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他面上无表情。 他心里贱兮兮啊!——有老板娘了?老板娘是小黄鸭大学生。 五千万的三金啊!不知道明天做变性手术,还来不来得及? 他老板的嘴,居然能说四十多个字?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听他老板娘道: “柳云城,要做婚前财产公证吗?我不愿意占人便宜。”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老板娘你看看我。 我明天就去变性,你把占便宜的机会让给我吧! 我爱占人便宜,尤其是五千万的便宜。 “柳云城,你想同我结婚不会是一时冲动吧? 我吃过药了,不会有孩子的。其实,都是成年男女不结婚也可以的。”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透过后视镜一看,他老板的脸阴沉黢黑。 爱吃香菜的猪脚心里咯噔一下,被老板支配的恐惧让他一缩脖子。 心里吐槽——老板,咱有理咱怕啥。慢慢说可不行骂人啊! “停车,下去。”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小声道:“老板,这是早高峰没地方停车,停这扣分! 对女生要有耐心,要哄不能扔下车。” “你下去。”柳云城冷冷道。 三分钟之后… 爱吃香菜的猪脚饭站在公交车站,看着远去的小金人车。 他打开了某度,输入——29岁变性来不来得及?能不能收5000万的三金? ——把老板惹生气了,会不会被辞退? —— 28、27、26、看着红灯的读秒,一米九三、四十六码大脚丫的柳云城突然有点委屈。 “张落尘,你想白睡?” “张落尘,你把我柳云城当什么人了?” 柳云城熟悉的语气让张落尘很熟悉。 ———张落尘,你有没有把我当你相公? ——张落尘,咱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张落尘,哪怕你和离我也不会为官,我就没出息。 ——张落尘,世间不清明我同你还世间一个清明,好不好? 柳云城话多,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嘚吧嘚,嘚吧嘚八个时辰。 有用的是一句不说。 他不说他杀了符菱,会受符家诅咒。 他不说…先皇用穿越之人的血入丹。 他不说…把她困于后宅只为护住她。 他死的那几年,她怒气难消看见狗都想骂两句。 他只说…娘子若有下辈子,请等我。 等他干啥?等他接着嘚吧嘚? 她哪里有一辈子呢?她要回家的。 张落尘没好气道:“柳云城,你有未婚妻吗?” “柳云城,你有青梅竹马吗?” “柳云城,你家里保姆的女儿喜欢你吗?” 柳云城一言不发,一脚油门直奔民政局。 在民政局门口,柳云城给张落尘拉开车门,两只手插着张落尘的胳肢窝就给抱了出来。 “尘尘,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自己走!” 柳云城放开张落尘,长腿一迈率先进了民政局。 张落尘从小黄鸭里掏出手机,发帖子求助——重生丈夫调戏八十岁老太,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 “你们两个结婚?”工作人员都懵逼了, 刚八点就来结婚?一个穿高定西装,西装领带皮鞋一尘不染。 一个穿着披头散发,穿着小黄鸭毛绒睡衣。 这是结婚?好像爸爸送姑娘去幼儿园。 工作人员看着张落尘青涩的脸,“姑娘,你成年了吗?” 工作人员的目光在张落尘的胸前停留。 张落尘掏兜拿出身份证,双手呈上:“姐,多喝热水暖暖嘴,我仿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咱就说早上别吃冰糕,别吃冰糕,说出的话都带着冰碴。” 工作人员噗嗤一笑:“大妹子说话好玩,好像脱口秀啊! 姐错了!以后有孩子就…就那啥了!你懂滴。” “啪!”“啪!”盖章签字。 “啪!”拍照。 “啪!”“啪!”结婚证到手。 就是这么快,临走的时候工作人员还给张落尘抓一把糖。 工作人员挥挥手:“张妹子,以后常来啊!”都是老乡。 张落尘来不及挥手告别,被拉入小金人车中。 一路风驰电掣之后,小金人停在一处高级公寓。 从地下停车场一路直达十六层,一梯两户的格局。 1601打开门是清一色的灰白色装修,如同柳云城的西服颜色一样,永远是黑白灰。 “我以为你住别墅呢?结果住水泥房?” “就我自己住,家政一周来一次。” 柳云城忽然俯身,手肘抵在张落尘头顶的木板上,阴影将她整个人笼进怀里。 张落尘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柳云城…”仰头的瞬间,张落尘的唇瓣被轻轻咬住。 “嗯!” 指尖在腰上游走,隔着布料张落尘都能感受到柳云城的轻颤。 “柳云城,你想我了吗?” 只一句话,不知为何柳云城却想哭。 他好像独自一人,等了她好久。 “张落尘,你愿意再次嫁给我吗?”他不知为何要说“再”。 张落尘的后背彻底贴紧门板,她仰起头轻啄着他的唇角。“你说呢?” 第632章 大圣朝柳府 —— “娘…”白包子柳尚书呼啦坐起身。 “娘…”柳夫人也高喊一声,把自己喊醒了。 柳夫人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相公?” “我吓到夫人了?夫人快睡吧!我就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白包子柳尚书又缓缓躺回被窝中,左翻右翻睡不着。 “相公,我心慌的厉害!我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啥梦啊!”白包子捂着胸口,他也心慌啊! 柳夫人扒愣扒愣白包子,示意他转过来对着她。 白包子缓缓转过身,脸色煞白都反光,嘴上更是毫无血色。 柳夫人没抬头瞅他,只缓缓开口道: “我梦见娘亲穿着白色蚊帐,头上还带着白色蚊帐。 娘还露着胳膊、大腿和脖子,脖子上戴着金刚石。 公公穿的…穿的不伦不类的,穿一身黑。 周围的人都在笑,他们还还…” “还当着一帮人的面,亲嘴?”白包子颤抖道。 “嗯!”柳夫人眼睛瞪的溜圆,惊恐道:“相公,你也梦见了? 公公穿着一身黑,不会变黑无常了吧? 娘亲穿着一身白,一身白?黑白无常?”柳夫人牙齿在打颤。 她扑腾一下坐起身,“不行,我不能让你爹勾我娘亲的魂。” 公公是你爹,婆婆是我娘亲,柳夫人的亲疏远近很明显。 她高喊一声:“来人。” 柳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擎着一盏油灯,迈着细碎的步子,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夫人!” “你派人去请马道姑…”请马道姑来镇她公爹。 “夫人,连夜去请吗?” “对,连夜去请。” 柳尚书坐起身走到屏风处,披上外衫就往外走。 “相公,你去哪?”柳夫人也追了出去。 一时间柳府灯火通明。 白胖子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颠的跑到寿康院门口。 守门的婆子在角房里呼呼大睡,听见砸门声扑腾坐起身,吐口而出道:“哪个不长眼睛的,又来抄家了?” 守门的婆子就是同孙二娘下山,自卖到柳府的那两人其中的一人。 一顿饭五个馒头两只鸡的那个。 待婆子看清来人是白胖子柳尚书时… 守门的婆子无语道:“二老爷二夫人,大晚上失眠嘞?” 这不是以下犯上,是纯纯的关心。 寿康院的大门被打开,白胖子柳尚书一马当先,跑了进去。 后面跟着柳夫人和一众丫鬟婆子。 扑棱棱一群人冲向老夫人屋中。 “被鬼追了?我看看怎么个事。”婆子叫醒另外一个婆子,两人一起进了寿康院。 雕花大床上,朱红帷幔半掩着一人的身影。 柳老夫人身着簇新的织金红色长裙。 衣襟上的七彩的蝴蝶,裙边绣着一只三花猫在花间扑蝶。 她嘴角是淡淡笑意,眼角的皱纹似春日溪水般柔和。 两颊尚染着薄红,如同牛背上的少女一样娇俏。 “娘,娘…你睁开眼睛看看儿子?” “娘,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娘?”柳夫人扒拉开白包子扑了上去。 “娘…你睁开眼睛看看儿媳。”一抱之下,柳夫人发现了张落尘手边的一封信。 [老娘掐指一算,尘缘已尽。 老娘又掐指一算,老娘要回家了。从此山高水远,无需挂念。 火锅、麻辣烫、螺蛳粉、臭豆腐、烤冷面、小笼包还有小雪、老阿姨小瑞都在等着老娘一一临幸。 老娘要回去做饱胀女孩了。 死亡不是终点。 老大老二你们都要好好的,无需悲伤。] “娘!”白胖子呜呜呜。“夫人我娘回天上去了。” 柳夫人直起身拿起桌上的琉璃灯,咬牙切齿道:“我烧了你爹的牌位,让他做孤魂野鬼。 让他来勾我娘亲的魂。” 柳夫人抬脚便走,白胖子紧忙抱住夫人大腿。“不至于,不至于娘子。 我记得我爹和我娘穿着黑白无常的衣裳,旁边的人还吟唱来着。 好像唱…殴卖啦!我们结婚吧!” 柳夫人脚步一顿,皱眉努力回想。 白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夫人,爹娘会不会在天上成亲了? 或许仙人成亲就穿蚊帐,穿黑白无常的衣服。” 柳夫人眼角通红,咬牙道:“我娘亲是天上的仙女,你爹也配? 天上的小仙君们,排着队的等着我娘亲喜欢。 哪里轮得到他? 他凭什么勾我娘的魂?” “砰”一声,柳夫人倒在白包子怀里。 次日一早。 柳尚书府门前挂上粉幡,在柳尚书的梦中他爹娘所在的地方,四周都是粉色的帷幔和花瓣。 灵堂之中也无人吹唢呐,只有戏子唱着哦买啦! 柳允臣身着一身淡绿色绣着仙鹤的长衫,衬的他犹如小小童一般。 他站在柳府门前,对东方悬日高喊一声,“清风寨尘仙人座下无情道允尘小友,恭送尘仙人归位。” 柳允文皱眉道:“兄长,柳家如今犹如烈火烹油,帝心最是难测。 允臣此举是否不妥当?” 柳允浩看着柳允臣小小的背影,“允文,允臣是老祖宗交出来的孩子。 他叫臣。 老祖宗对他的期望于你我皆不同。 咱们只需走好自己的路,守护好柳家守护好姑姑即可。” “那表弟良辰呢?”柳允文不解,良辰不需他们守护了吗? 柳允浩拍拍弟弟的肩膀,“良辰有允臣和允景,咱们只需做好自己。 就像大伯爷一样,喜欢书画便可寄情于山水。 就像三叔一样,无拘无束的生活。” 柳允文点头,“哥,我想去良国看一看,跟二姑去跑船。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海上呢!” 柳允浩知道他弟弟听懂了,他一搂柳允文肩膀道:“好!哥陪你一起去。” 第633章 老祖宗曾经说过——人生是一场历劫。 在求人和求己之间,我选择了求佛。 在老祖宗走后没几年,祖母思念小姑姑也去了,祖父深受打击没多久也病逝了。 大伯也去了。 柳府慢慢走向衰败。 大哥柳泽浩才学出众,却同大伯一样当了一名教书先生。 我想告诉大哥,大圣已乱文不能救国,要身在高位方可有一言之地。 可我最终什么都没说,大哥心思缜密恐怕他也发现了。 有人踏着柳家的人脉行至高位,却处处打压柳家。 二哥柳泽文想入仕为官,支起柳家门楣,却屡试不中。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满头华发。 我想告诉二哥不要白费力气了,可看着挑灯夜读的他,我却哽咽了。 算了! 正如老祖宗所说的,潮涨潮落都不由人。 老祖宗说沈祁不是良配,这么多年姑姑恐怕早已看清。 可她不愿意承认,活在自己的美梦中,我又何必去戳破。 姑姑是柳家唯一的嫡女,我那个不问世事的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们护照好姑姑。 可怎么照顾? 日渐衰败的柳府,毫无权势的我们,用什么照顾姑姑? 柳家早已经不能为她遮风挡雨。 我不忍看柳家衰败,便剃了头发背起行囊去寻找仙人。 儿时的玩笑,清风寨尘仙人座下无情道允臣,真的要无情了! 可这世间哪里有仙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黄土裂如龟甲,田间白骨错卧。 我那姑父大权在握,却把我柳家三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 老祖宗要的从来不是大圣的王权天下,而是百姓安居乐业。 我姑父沈祁他只要权利,并且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富贵。 小皇帝对他马首是瞻,两人也算是蛇鼠一窝,修建行宫召天下美女入宫。 只要没有银子,两人便加赋税。我祖父昔日的教诲,沈祁全部抛之脑后。 户部早已经大换血,如今的户部早不是当初的户部。 年迈的孙御史早就不能行走,可他却拖曳着僵直的双腿,在宫道上留下蜿蜒的血印。 宫门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孙御史撞死在了宫门上。 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人间多一缕魂,却叫不醒装睡的人。 我走过大圣的山,走过大圣的水,人渐渐变得麻木。 人相食,易子而炊。 我遇见许多人,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渐渐想通一些事。 明白老祖宗的那句,我对你姑姑你爷爷还是太心软。 曾祖父虽不在朝堂,却用一生去布局。 祖父的从龙之功,同窗情谊。姑祖母入宫为妃,表舅的太子之位。 是曾祖父穷其一生所筹划的,可他未想到二姑姑柳青儿贵为淑妃会给皇帝表舅下毒。 直到我在北疆遇见仇久叔叔,才从他口中得知凌渊表舅一直爱着小姑姑。 他甚至为小姑姑守身,二姑姑因爱生恨,因恨生怖,才会做出那等荒唐的事。 “仇久叔,你这么多年去哪里了?” “同你表舅去南良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表舅谢凌渊假死去了南良,可到南良没几年便真死了。 “你表舅中毒太深,救不回来。”仇久叔一拍身后的行囊。“我把他带回来了。” “你们柳家有地方不?”仇久叔一阵猛烈的干咳吐出一口鲜血。“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行了。 同你表舅从北到南,又带着他从南到北。一路走来,我伤上加伤。 活不一点!” “仇久叔,你成家了吗?有后人吗?” 仇久叔哈哈一笑:“你叔我练的童子功,成什么家?女人哪里有练功好玩!” 仇久叔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长叹一口气问道:“你小姑姑还好吧? 是不是已经儿孙满堂了?” “我小姑姑只有良辰表哥美景表妹两个孩子。” 我同仇久叔谈起沈祁,谈起柳家谈起大圣和京城,一壶浊酒从黑天谈到白日。 天亮之后,仇久叔交给我一物他说是南良的圣物叫回溯罗盘。 我们就此分别。 他背着表叔的骨灰,往京城方向而去。 仇久叔走后的半年,我在北疆听见了当朝首辅沈祁身死的消息。 那一天我杀了两个鞑子,肋骨被打折了三根却仍旧哈哈大笑。 北疆的士兵劝我,“大和尚你回家吧!出家人不应该死在战场上。” 可谁又应该死在战场上呢?是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吗? 朝廷的粮草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运不到北疆,北疆的战士常常食不果腹。 要么退要么被饿死被杀死? 可我们的身后是家啊! 如何能退? 在午夜梦回,我总是祈求神明祈求老祖宗还世间一个神迹。 让战争停止吧! 北风卷着碎玉般的雪粒把一个个年轻的身体掩埋,远处断旗在风里飘成一缕灰烟,恍若还缠着未散的冤魂。 我在风雪中看见了良辰的身影。 满鬓斑白的良辰哭的跟孩子一样。他说:“表哥,我把我娘同表舅合葬了。 若是有来生,我想当他俩的孩子。 我想当这天下的主人,改变这乱世。” 若有来生?我只想当柳允臣,清风寨尘仙人座下的柳允臣,而不是北疆的臣和尚。 自此…… 我同良辰一人一把刀在北疆住了下来。 北国人如同猫逗弄老鼠一般,进城烧杀抢夺之后又退出城外。 北疆哀嚎遍野。 雪越积越厚,盖住了焦黑的箭矢与凝固的血痂,满地的尸体。 风掠过断壁,卷起满地白幡似的雪。 又一次出城迎战,良辰再也未归。 这天地间的寒酷,终是吞噬了他单薄的身子。 又一日大雪封城,北疆迎来了皇帝再次割地赔款的圣旨。 我想若是表舅还在,我大圣国会怎样? 一定会四海升平吧! 我还是柳家的小少爷,不是臣和尚。 表舅同老祖宗在天上,会不会急的团团转? 我听着远处朱漆马车碾过雪地的声音,缓缓闭上眼睛。 我乃清风寨尘仙人座下无情道允臣,可终其一生我都做不到无情。 我以残躯护国,不堕柳家威名。 老祖宗,允臣是柳家的儿郎! 允臣勇否? ———写这章心里好难受!呜呜呜呜…… 第634章 我叫魏川柏,是魏氏十三针的传人。 据传闻魏氏十三针可镇鬼魂同牛头马面抢人。 哼! 怎么可能呢? 我们魏家的都是普通人,又不是神,神尚且有天人五衰何况是人。 我从小便知生命之渺小,一场风寒一场热疾便可要人命。 我手中的金针谁也救不了,只能让我当太医。 人心复杂,太医院更甚。 “小魏太医,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魏氏十三针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听着高太医阴阳怪气的话,我拱手行礼道:“高太医谬赞,魏家的十三针只是末流。” “高某有一小女年芳十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通。” 高太医觊觎我魏氏的十三针已久,他的女儿我可不敢娶。 “高大人,下官曾在祖宗面前发过毒誓。 我魏川柏不把魏氏十三针研究透彻,誓不成家。 若违誓言就让我魏家断子绝孙。” 那高太医同吕太医乃是曹皇后的走狗,这些年干了不少阴损的事。 与这两人硬碰硬,我是不敢的。 与君子相交,不同小人为敌这样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魏川柏独学无友,孤陋难闻,本官和吕太医想借魏氏十三针一观。” 高太医连装都不想装了,我只好推脱道:“高太医有所不知,魏氏十三针是父传子,口口相传的,没有医书。 若是高太医想一观,等下官回去整理一下,亲自送到府上。” 入夜时分我同父亲商量,不如投靠三皇子谢凌渊。 “父亲,太子未立。三皇子身后有尚书府,谁输谁赢尚且不知。” 可父亲却犹豫了,他几次想开口却化作一声叹息。 “儿啊!在宫中少说少看!万事不要出头方能保命。 他要魏氏十三针就给他,我身为魏家人都学不明白,我不信姓高的能学明白!” 我知道父亲说的是真话,可怎样才能保住魏家的医书呢? 德胜公公的干儿子来取膏药,我只说药膏还未做好,要等些时日。 “公公请看,这新进的红花品相不好,品相不好的红花药性不够。 等过两日新的红花送来,我做好膏药亲自给德胜公公送去。” 过两日趁着送膏药的机会,我同德胜公公提及了高太医和吕太医。 哪知… 当天夜里太医院所有太医,我们都被三皇子谢凌渊请到了府上。 我以为大皇子谢凌西直接跳反,给三皇子毒死了呢! 结果是喜脉! 我以为三皇子想孩子想疯了,全城炫耀。 哪知是一场阳谋。 二十三名太医被拉进宫中,都是懵的。 我看清高太医和吕太医铁青的脸,我心中愉悦。 当两名宫女喊出:“大皇子沟谷之间有一个黑痣。” 我差点笑出声。 待我听见皇上怒道:“都回去吧!今日歇朝一天。高太医和吕太医明日不用来了,以后都不用来了。” 我咬住了下唇,怕自己笑出声。 当时我不明白,皇上为何不处死高太医和吕太医? 如今我明白了,皇上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曹皇后自然会灭口。 … 又是在深夜,又是三皇子府,又是太医又是满城的大夫。 我突然有点兴奋。 比看医书还让人兴奋。 是天香! 居然是天香? 这药不烈,这药能按死大皇子和曹皇后吗? 我同我爹对视一眼,我爹眼中的深意我看不懂。 可我魏川柏,已经站队了。 我在三皇子府见到了纪暖,初见她时她是三皇子的正妃。 可她都目光从不看向三皇子,而是看向柳侧妃。 柳侧妃说话时,她盯! 柳侧妃喝茶时,她盯! 柳侧妃浅浅一笑,她便嘴角翘起。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王妃,她不应该同柳侧妃势如水火吗? 后位之争,她可懂? 她不挣是因为身中剧毒吗?若是我治好她呢? 王氏会不会争? 我日日给她施针,给她开最苦的药,她却一声不吭照单全收。 直到那一日,我从小包子公公口中得知,她去了京郊的庄子上。 她未告诉我? 她不想让我医治了? 我慌了神。 “纪暖,你怎么不着急?”我心里堵得慌,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纪暖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眼眸中只有土。 “你说那人,能不能骗我?这真是西域的甜瓜种子吗?怎么不发芽呢?” 什么种子? 我是太医又不是农夫,我怎么会认识种子? 我告诉她,“秦王被封为太子了。你就是太子妃了,为何不回去?” 纪暖只含笑点头。 她居然点头,我真的要哭了,被她的傻气气哭了。 她仍旧笑,“你不高兴吗?你不是我们党派的吗?” 秦王被封太子我应该高兴啊!可我的心却闷闷的。 就如同看了一本,看不懂的医书。 “皇上封秦王为太子,却没有封你为太子妃。纪暖,你不恐慌吗?” “你会孤独终老,老死在宫中的。” 那时我不明白,为何要焦急?她老不老死在宫中,与太医何干? 直到鸡屎味的土塞在我的嘴里,我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心跳震耳欲聋。 我脱口而出道:“那你喜欢谁?” 我问完这句话,便落荒而逃。 我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做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梦。 梦中的小胖手柔若无骨,梦中的纪暖会对我笑。 我怀疑自己病了,有万千美女我独爱小胖子? 燕瘦环肥,我喜环? 食肥者气虚,我怀疑自己虚了。 我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微胖的身影。 我那时想不通,我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傻乎乎的不知争取?喜欢她只知道种地吗? 喜欢她不会琴棋书画,喜欢她不通文墨? 喜欢她身中剧毒吗? 那一日我突然想明白,我喜欢看纪暖的笑,她像山间的花顽强有韧劲。 我想同这样的女子过一生,应当是极好的,是精彩的。 可终是不能。 她是王氏是王影,是太子的女人。 可她心中无太子,我更嫉妒柳侧妃。 很快我又不嫉妒了,王氏变成了柳纪暖。 柳家的二小姐,上族谱的那种。 柳家嫡女,我一个小小的太医高攀不起。 做人难,做太医更难。 还是魏氏十三针简单一些。 第635章 “纪暖,娘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娘? 那明明是我娘。 魏川柏这么大的人,又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我听着魏川柏的胡说八道,心底却泛不起半分怒意。 “我娘是最温柔不过的人,她会画世间最美的景色。 话不多,笑起来很温柔。” 望着魏川柏含笑的眼,我意识到他问的娘,是我的亲娘纪氏。 我的亲娘啊! 是我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我祖父姓纪我娘姓纪,祖父有一个儿子年幼时夭折了,从此我娘穿上男装跟着祖父学习经商。 我娘会在冬季种出好吃的菜,会用枯木种出好吃的菇。 娘慢慢接手纪家的铺子,铺子在娘的手中也越来越好。 娘过了成亲的年纪,祖父想给娘招婿。 可好人家的男子,谁会放下尊严做上门女婿? 赘婿要三从四德,从妻命从家规从大局,要四德德——品德忠诚守礼,不逾矩、不纳妾。 要言辞得体,不冲撞长辈或妻子。 要具备谋生或辅助妻子的本事。 要注重仪表,维护家族体面。 想来入赘的人除了大字不识一个的贩夫走卒,还有屡试不中的秀才。 这些人心思不纯,又怎配得上他捧在手心中的宝贝? 终一日,祖父出门行商捡回来一人。 那人识文断字,还有点武艺在身。 可他却一问三不知,不知叫什么名字,不知家在何处。 他便是我的父亲王连城。 待祖父死后,王连城突然同娘亲说他全记起来了,他是冀州王家的嫡子。 是大家氏族的公子,他让娘亲变卖家产同他回冀州王家。 我娘不想同他回王家,可王连城同娘亲说:“你不为自己打算,也不为暖儿打算吗? 王氏嫡女的身份,可让暖儿一世无忧。” 娘亲被说动了,变卖家产同王连城回了王家。 我们刚到王家便被押着拜见主母,我同娘才知道父亲有正妻。 我同娘被困在了内院,王连城用我娘的银子买了官。 主母刘氏处处刁难我娘,我同娘的日子愈发难过。 娘只能绣帕子打璎珞卖些铜钱,换些糠米给我熬粥喝。 后来娘死了。 院子里只剩我、南风和香雪,送饭的婆子愈发的怠慢,餐餐都是稀饭,顿顿都带着馊味。 我们三人把院中的树皮和野草都煮吃了。 我想活着。 娘让我好好活着。 十六岁那年,王连城当上了豚州知府。 也是那一年,我遇见了谢凌渊。 被谢凌渊所救。 谢凌渊的眼神冷漠又疏离,问我要不要合作? 在死和合作之间,我选择了合作。 我只有一个条件,让王家所有人死。 谢凌渊看向我的眼神无悲无喜无波澜,与路边的杂草无异。“王姑娘,人要有自知之明。” 是啊! 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一条贱命,又不是倾城之姿如何同当朝皇子谈条件。 “豚州知府,三皇子可有人选?” 谢凌渊只淡淡的回了一字,“好!” 三皇子亲自送我回了王家,我在刘氏眼中看到了不甘和嫉妒。 我又变成了王嫡女,嫁三皇子谢凌渊为正妃。 外界传言——三皇子妃身子孱弱,一心向佛,我便足不出户。 府中一切事宜有管家账房和礼官打理。 谢凌渊基本不住在府中,我同他一年能见两面。 比起我他更像王府中的客人。对这样的生活,我很欢喜。 娘说男子皆无情,同谁在一起结局都是一样的。 香雪问我:“小姐,你喜欢三皇子吗?” 我觉得香雪疯了,伙计怎么会喜欢上掌柜的? 青侧妃家世又好,长的又好看,还不是独守空房到天明? 谢凌渊多半是不行的。 不行,不举。 我只要帮他守住这个秘密便好。 我猜测过几年谢凌渊会捡回一个孩子。 我只要装作那孩子是我生的,便好! 谢凌渊于我是掌柜,我是伙计。 我在三皇子府等了许多年,从十七岁等到二十多岁还没等到谢凌渊捡孩子。 我在小佛堂装样子的时候,顺便跟佛祖祈求让谢凌渊捡一个孩子。 可佛祖从来看不见我。 我开始不信佛祖,佛祖带不走王连城一家。 佛祖无法给我娘报仇。 于是… 我筹谋了许久,装作对谢凌渊情根深种,让他心生愧疚替我报仇。 可谢凌渊眼瞎! 直到我看见了眠眠,我才知谢凌渊不是眼瞎。 是他心中有牡丹,百花不入眼了。 “我那还余出一套香樟木的家具,王妃要是喜欢我让人送过来。” 眠眠她看出了我的厌恶,我厌恶我屋中的一切,厌恶王家的东西。 我屋里那寒酸的摆设,不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 我是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只喃喃说一声:“那个…随你的意吧!” 我尽量木着一张脸,装作很威严。 我看着眠眠三两句话把柳青儿说的哑口无言,只觉这府中的日子变得不无聊了。 谢凌渊捡不到孩子,就捡不到吧! 我默默拿出了干果和花生。 当眠眠说出:“一颗球也挺耐看的。”我险些笑出声。 这样的世家贵女,她看向我的眼神没有嫌弃只有疼惜, 她…她还送我家具。 我要对她好,把她当做谢凌渊交给我养的孩子。 一日。 李长歌!不那时候长歌还叫悦薇。 悦薇登门拜访,她同康世子的婚事有变。 我学着京中妇人的模样,劝和不劝分。 “那康世子,我也有耳闻。很是不错!人品家世都是上乘。这样退亲有些可惜了! 他现在对你心生愧疚,何不利用他的愧疚之心,好好过好以后的日子呢! 那陈媛儿贵妾也是妾,总不会越过李小姐的。 可我的心里却想着——男人就没有好东西,不叫王连城却人人都是王连城。 可眠眠却说:“君当长歌行,快马奔前程。悦薇,他们都不配!康世子不配。” “悦薇,这样的你,怎会趋于平凡!” 我震惊地说不出来话,眠眠说女子的前程不止是嫁人,女子不比男人差。 我的母亲也说过这样的话。 “随风,天暖和了。”王府也有了温度。 随风哭着说,是我遇见了让我暖和的人。 从那日起,我的人生都暖和了。 第636章 从此世间再无李悦薇,只有李长歌。 我望着李长歌的背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好似她带着我的心,奔向了自由。 “认识你真好,柳氏嫡女柳眠眠。我闺名一个影字,王氏王影。” 抱住眠眠的那一刻,我想告诉她我叫纪暖,纪氏商铺的纪暖。 可娘亲已去,世间便再无纪暖了。 大仇未报,我怎配姓纪。 从长歌走后,我不顾谢凌渊的臭脸,常常赖在明月居。 那日,眠眠态度强硬的塞给我几本账本。 我不用算盘,便知那账本有问题。 眠眠说:“姐姐,你真厉害。” 我第一次算计了她,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把我娘的故事讲给她听。 我不是王家嫡女,我的父亲王连城只是一个小人。 我的娘亲只是一个商户之女。 我根本不是世家贵女,我除了打算盘什么都不会。 我偷偷摸摸算计她,又小心翼翼看着她。 怕她嫌弃我。 怕她知道我在利用她的善心。 “还打马吊吗?我不会安慰人,只会打马吊,不知道行不行?”眠眠小心翼翼地问我。 “行。”怎么会不行呢? 眠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惩治了王莹,那个想让我当她影子的王莹。 眠眠为我,要回了我娘的嫁妆。 她命人抬着箱子进了宫,那箱子中的宝贝都是她的呀! 纪家哪有那么多宝贝! 我不知眠眠如何做到的,皇帝下令让谢凌渊带着我回冀州王家省亲。 那一夜,我同随风整夜未睡。 我对着我娘的牌位哭。 随风对着佛祖哭。 我们到了冀州王家。 看着柳瑞家的掌掴刘氏,我悄悄吩咐随风给柳瑞家的买几个猪爪,好好补补。 听着海棠骂刘氏,我忍不住嘴角翘起。 看着王霜儿柔如无骨的往谢凌渊身上靠去,我险些笑出声。 “胸口碎大石,王小姐可会?” 我想使劲点头,王霜儿会,她可会胸口碎大石了。 快让她胸口碎大石。 天寒地冻… 我看着谢凌渊的护卫仇久,他抱着石板进了谢凌渊的房间。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嘴角的笑容怎么压不住。 那一夜,听着风中传来的“啊!啊!”声,我睡的极好。 王家倒了,冀州再无王家。 我让随风去寺庙中,给我娘立了长生牌。 我又信佛祖了。 信苍天有眼,让我同眠眠相识。 王家倒了,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家嫡女可以死一死了。 可眠眠却当众喊出,我有孕了。 我怎么会有孕呢?我知道这是眠眠在保护我。 可十个月后要怎么办呢?能捡到孩子吗? 我腹中只有五花肉,可太医们却视而不见。 平安脉皆是脉象平稳,母子康健。 可我并不想做谢凌渊的正妃,不想被困在四方天中。 这场交易是时候结束了。 我计划着“死一死”,一路向南去江南租一间小铺子,小铺子不用太大,能养活我同随风和香雪便好。 眠眠却带我回了柳家。 我在柳家见到了祖母,见到了二伯柳家众人。 二伯眼睛眯起,笑的跟弥勒佛一般,他叫我“姑娘”。 可我却算计了眠眠,利用她的心善替我娘报仇。 我跪地砰砰砰给祖母磕了三个头,是问安也是愧疚。 我给祖母绣了抹额,这是我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 祖母却告诉我,不必再绣了,女子的手和眼睛是何等的珍贵,要好好保护。 她让我忘却前尘往事,好好享受生活。 好好享受生活?可我的生活不在京城。 柳青儿“死了”,我也想“死一死”。 直到谢凌渊被册封为太子,册封我为太子妃的旨意迟迟未到。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等来的不会是册封的旨意而是黄泉的领路人。 我第一次踏进了御书房。 “民女,纪氏纪暖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我想告诉皇上,我无意当太子妃。 我对太子无男女之情。 皇帝说我可以死,太子不能有污点。 污点三十万两可清洗。 这几万两是我全部的家当,其中二十万两是眠眠的银子。 卖菜又不是卖金子,哪能卖三十万两,可我又必须卖三十万两。 只有价值,我才能离开京城。 眠眠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用三十万两换来一份吃食,和自由。 从此世间再无王影。 娘亲,我变成了柳家的纪暖。 柳纪暖,我的名字排在柳泽楷之后,我是柳家的嫡长女。 那一日我一夜未睡,我给神明上了三炷香。 祖母开祠堂带我拜了柳家祖先,带我见了柳家族人,带我给祖父上了香。 我死后不再是孤魂野鬼了,是柳家的嫡长女。 我拿着祖母和柳家给的银子,踏上了南去的路,我想在死之前完成娘亲的梦。 想同长歌一样,守着眠眠做她的后盾。 向世人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男子皆不可信。 —— “魏川柏,那是我娘不是你娘。” 魏川柏盘腿坐在甲板上冷哼一声:“堂堂柳二爷,真是抠搜啊!借个娘都不行。” “魏川柏,我的毒解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太医了。”回京城去吧!成亲生子接手太医院。 魏川柏从身上掏出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塞在了我的嘴里。 “呸!呸!你给我吃了什么?”那东西入口即化,我吐不出。 “毒药!” 他怎么会对我下毒?他宁可毒死自己也不会毒死我。 这想法一出,让我一阵心惊,我何时信任他至此? 我娘亲的冤魂还未投胎,我便忘记男子的伪善了吗? 漂亮的女人不可信,花言巧语的男子更不可信。 我决定劝退他,“魏川柏,你想让魏家绝后吗?” 魏川柏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我身上。“柳纪暖,我娘有孕了。” 魏家的家书,魏夫人老蚌怀珠。 “恭喜魏兄。”我有些头疼,魏川柏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可以改的。 “同喜同喜!”魏川柏从怀中又掏出一物。“咱儿子的家书,你看不看?” “良辰来信了?快给我。” 我抢过信,信封上歪歪扭扭几个字。 ——姑姑亲启,我是你的宝贝良辰。 第637章 车轮碾碎冰层的脆响混着北风尖啸,二十辆粮车在雪上拖出蜿蜒车辙。 钱余娘掀开毡帘时,睫毛上的冰碴子簌簌落进衣领。 “伙计们歇一歇再走吧!”钱余娘一眼瞧见骡子的蹄子在渗血。 “钱掌柜,不能歇。”老兵的声音从后面飘来,他呵出的白雾在睫毛上结了冰花,胡子都冻到了一起。 “掌柜的不能歇,用麻布给它裹上就行。大风雪就要来了,咱不能歇。” 钱余娘跳下马车,靴底踩碎冰壳,发出“咔嚓”脆响。 有几匹骡子的前蹄掌裂出寸许长的血口,暗红的血珠滴在雪地上,转眼凝成黑豆大小的冰粒。 “这伤是地上的冰碴子割的?” 老兵给骡蹄裹上麻布,他虎口处新裂的冻疮,脓血混着雪水冻成紫黑的痂。 “休息休息再走吧!”钱余娘从马车上掏出冻菜干和芝麻大饼。 “把铁锅支上吃点热乎的,风雪将至,一切要以安全为主。”她的话还未说完,北风突然转向,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来。 老兵们头望向天际,却见西北方腾起灰黄色的雾墙,雪粒在雾中打着旋。 “不好啦!大风雪要来了。” “快把粮车扎成圆阵,把骡子都绑好。” 三十多名押粮兵闻声而动,皮靴在冰面上打滑,惊得战马连声嘶鸣。 粮车将将围成圆圈,小兵用冻裂的手给骡子添上了草料。 钱余娘拽紧身上的皮袄,从袖中掏出火折子。 “都搭把手。”钱余娘招呼众人聚拢,她点燃了火堆。 待从马车上取下铁锅,新兵从怀中掏出一块黄疙瘩,“这是俺娘给俺带的咸菜疙瘩,里面有盐嘞。 咱们吃点盐,长点力气。” “呦!小顺子大方嘞!” “小顺子,不吃独食藏着掖着哩?” “小顺子,害羞嘞?” 新兵小顺子害羞的挠挠头。“俺…俺听见伙夫叔说带出来的盐都吃完了。 还有七八天的路程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盐就没有劲儿。 咱们说好喽!等回军营,你们得还俺一块咸菜疙瘩。” “还…还…” 伙夫哈哈大笑,“俺还你一个媳妇,你要不? 俺用薯干子煎饼跟文王换一个银耳坠子,你拿耳坠子娶媳妇。 小顺子,你是要咸菜疙瘩还是耳坠子?” 小顺子又挠挠头,小声道:“伙夫叔,俺听说文王喜欢汉子,是不是真滴啊? 俺不要耳坠子,你别为了俺欺骗王爷感情。” 伙夫老脸一红从车上抽出饭铲子,就向着顺子身上抽去。 “小兔崽子,俺让胡咧咧!你不要脑袋别拉着俺。” 小顺子笑着跑开,“文王殿下才不会砍人脑袋,他是好王爷。” 众人看着小顺子上窜下跳地耍宝,也忍不住原地跳了跳。 为啥跳?因为冻脚。 待铁锅里咕咕冒着热气,钱余娘拿出珍藏的肉干交给了伙夫。 肉干刚滑入沸腾的铁锅,咸香混着焦香的气息裹着热气扑向四周。 围在锅边的士兵们喉结不由得轻轻滚动。 真香!忒香! 忽然,远处群山间腾起一片灰雾。 “有狼!”伙夫的铁铲子掉在地上,冻僵的手指都吓不好使了。 百步外的雪丘后,狼群正分批聚拢,最前排的公狼肩高近膝,颈间鬃毛结着冰碴。 “我敲!肉汤还没吃上,狼就来吃俺嘞?”伙夫哆哆嗦嗦道。 钱余娘站在马车上数了数,至少百余头狼。 头狼立在雪丘顶端,体型比普通狼大出两圈,左耳缺了半只,露出暗红色的皮肉。 狼王俯瞰着粮车,眼神冰冷,老兵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山海关外见过的饿狼。 那个凶啊! 那个饿狼赶上鞑子喽! “钱掌柜,你快进马车不要出来!” 钱余娘从腰间摸出匕首,手握匕首她转身上了马车。 “点火!烧狼粪!”老兵大吼着,同时踢翻身旁的木桶。 半干的狼粪滚出,伙夫哆嗦着打着火,火星溅在狼粪上,腾起几缕青烟,却又瞬间被风雪扑灭。 小顺子抽出锅下带火的木棒直接扔在狼粪上。 狼粪被点燃。 头狼闻到狼粪味不但未走,反而仰天长啸,群狼应声附和。 狼的嚎叫声震得雪粒从松枝上簌簌掉落。 钱余娘撩开马车帘子,看见小顺子腿肚子在发抖。 “小顺子。”钱余娘把手中的匕首递过去。 小顺子颤抖的拔出腰上刀。“姐,你留着防身用,俺…俺有这个俺不怕。” 老兵咽咽口水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山海关外,也是这样的雪夜,也是这样的狼群。 他带着七个人守粮草,最后只剩他和老伙夫活着回来。 “伙夫,咱们今日就给兄弟们报仇血恨,尝尝这狼肉的滋味如何?” 伙夫一手拿菜刀一手拿着铁铲子。“钱掌柜,你等着老头一会给你做狼肉火烧吃。” 火势渐旺,狼粪冒着青色的烟。 头狼带着群狼慢慢逼近,目光忽然盯上了拴在车尾的骡子。 骡子的腿包着麻布。 “保护骡马!” 骡子被咬死,粮食咋整?咋运回去? 钱余娘话音未落,三只狼已如离弦之箭扑向骡子。 最近的一只咬住骡子后腿,它痛得人立而起,前蹄踢中一只狼的脑袋,却被另一只咬住咽喉。 骡子的血溅在雪地上,瞬间被风卷成红色的雾。 伙夫惊叫着挥菜刀砍去,“看我菜刀门,李大锤来也。” “砰!”一声,劲儿大了他猛栽倒在地,狼嘴几乎触到他的咽喉。 狼懵逼了——这老货送肉上门?这么老不好吃吧? 千钧一发之际,老兵的长刀砍在狼头上,“咔嚓”一声,狼头骨碎裂的响声混着风雪传来。 “沙币,你不想活了?” “想吃爷爷的肉你还嫩。”伙夫手中的菜刀一挥,刀刃没入狼腹,温热的血喷他一脸。 热血瞬间成冰同他的胡子不分彼此。 红胡子老伙夫。 老伙夫一舔唇上的血。“哎呀呀!看爷爷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用你们的狼毛做护膝。” 其他狼见状,竟暂时退了回去,只有头狼还在篝火对面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 铁锅中的肉汤已经软烂,人和狼的肚子都咕咕作响。 粮车上的油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粟米袋。 第638章 小顺子端起肉汤泼了过去。“给你们,都给你们。” 温热的肉汤泼雪地上,雪地上腾起白茫茫的热气。 狼王慢慢靠近肉汤,低头用鼻子嗅了嗅,大口吃起来。 很快一锅肉便被群狼分食殆尽。 可群狼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它们趴在十步开外,绿油油的眼睛盯着粮车。 钱余娘忽然意识到,狼群不仅是为了一口肉,而是嗅到了粮食的味道。“把粮食给它们。” “不行!”老伙夫第一个不干。“老头我舍命不舍财,我们用命护送回来的粮食,谁都不给。” 老伙夫从腰上解下酒葫芦,把仅剩的一口酒喷在火把上。“来啊!谁怕谁?” 老兵数着剩下的狼粪,“顶多还能撑两炷香时间。” 小顺子舔舔干裂的嘴唇道:“俺…俺去把狼群引开,俺打小就跑的快。” “不行,你毛还没长齐呢!”老伙夫拒绝。 “我长齐了。”小顺子脸色一红。“俺姐还在车上,你们甭瞎说。 俺娘说让俺好好当兵,以后当百夫长她好进京城拜见金龙仙人。 俺娘还说金龙仙人会护着俺滴。” 不等众人反应,小顺子突然转身冲向黑暗。 他手中挥舞着点燃的火把,大声呼喊着。 头狼猛地转头犹豫了一瞬,随即低吼着追了上去。 群狼紧随其后,雪地上留下串串深黑的脚印。 “你个傻子!”老兵想追上去,被旁边的人紧紧抓住。“你这瘦猴子够谁吃的?” 钱余娘一拽马缰绳,“驾。” 可马怎么会去追狼群,马腿肚子打转。 钱余娘掏出匕首扎在马屁股上,“驾…” 马吃痛如离弦的箭,冲着狼群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车轮碾碎最后一块冰棱时,狼群的嚎叫已近在咫尺。 钱余娘才看清最前头那匹狼王肩高过膝,鬃毛上凝着冰碴,龇牙时露出的犬齿足有三寸长。 “小顺子,手。” 小顺子拼尽全力伸出手,钱余娘咬着牙用力一拽,把小顺子拽上马车。 马车吱吱嘎嘎,钱余娘又狠抽三鞭。 枣红马鼻孔喷血,蹄下溅起的冰碴子砸在车厢木板上噼啪作响。 狼王纵身跃过丈高雪堆,獠牙几乎擦着后轮掠过。 “姐你不该来的,金龙仙人会保佑俺滴。” 钱余娘想说金龙仙人还吃奶呢!保佑你个屁! “姐带你去京城,拜见金龙仙人。” “真滴吗?不骗俺吗?俺能带上俺娘吗?”小顺子眼睛一亮又一亮啊。 比狼的眼睛都亮。 钱余娘突然拽紧缰绳急转弯,车辕擦着雪岩擦出一溜火星。 狼群已分成三股,两股包抄两翼,头狼却领着精锐直追马蹄。 群狼环绕,马儿双目赤红开始瞎跑。 钱余娘手中的缰绳脱手,马跑到了悬崖边。 “姐,咱们跳马车吧!” 钱余娘看着断崖,“你疯啦?” “姐,俺娘说金龙仙人会保佑俺滴。” “不是!金龙仙人比我儿子还小呢?你告诉我他咋保佑你?”钱余娘话还未说完,就被小顺子拽下去了。 “要是能重来,我要选女王。” 要是能重来,我绝对不嫁进康家。 要是能重来,我要学武功像李将军一样上阵杀敌。” “啊!” “啊!金龙仙人护体。” “啊!金龙仙人救救俺。” “砰!砰!”两声,两人睁开眼发现落在悬崖边凸出的石板上。 什么情况? 金龙仙人显灵了? 小顺子爬起身又跪下,虔诚拜三拜。 钱余娘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悬崖边一排排绿油油的眼睛。 钱余娘咽咽口水,“它们不会跳下来吧?” “姐,不会滴金龙仙人会保佑咱俩滴!”小顺子又拜三拜。 钱余娘长舒一口气,心里寻思——都什么时辰了,金龙仙人都睡着了。 此时一头狼纵身一跃。 钱余娘高喊一声:“啊!” 狼被吓的一聚愣,劲用大了跳远了,直接掉下悬崖了。 “姐,你看金龙仙人显灵了。” 此时月亮从云层中闪出,狼王对着明月长吼一声。 群狼在悬崖边缘压低脊背,肩胛处的鬃毛如钢针般根根倒竖。 悬崖边的马嘶吼一声,钱余娘闻到浓重的血腥之气。“它们吃完马,会不会放过咱俩?” “姐你放心吧!金龙仙人会保佑俺滴。 俺家中还有金龙仙人的长生牌位呢!” 钱余娘想说——金龙仙人还尿炕呢!保佑你个锤子啊? 小顺子口中念念有词,悬崖边上的群狼流着哈喇子。 钱余娘死马当活马医,高喊一声:“金龙太子,救命啊!” “金龙太子,救命啊!” “太子妃娘娘,救命啊!” 钱余娘闭着眼睛扯着脖子喊,小顺子跪在石板上拜三拜。 两人谁也没注意,悬崖边上传来打斗声和狼的嚎叫声。 北风呼呼的吹,钱余娘嗷嗷的喊,嗓子都哑了。 一刻钟之后,漆黑的石壁上出现一个人。 那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拽着绳子,对着钱余娘微微一笑。 “你是钱掌柜吗?” 钱余娘睁开眼睛只觉眼前一亮,火光之下的人不似凡人,犹如谪仙人。 “你是金龙仙人派来救我的吗?” 金龙仙人? 从前的墨尘也就是今日柳泽宁,他掐指一算金龙仙人是他外甥。 他如今有爹有娘还有姐有妹还有外甥,还有一群便宜侄子。 多美好! 墨尘咧嘴一笑:“嗯呐!”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墨尘不懂那个,良烁没教他。 良烁只教他如何杀人了。 墨尘手中的火把递给小顺子。 他长臂一伸把钱余娘搂在怀中,双脚一蹬就攀上了悬崖。 钱余娘在黑暗中脸色一红,“多谢壮士相救,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墨尘眼神一亮,这题他会啊!他便宜外甥柳允臣教他了。“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不如以身相许。” 钱余娘:“……”什么?他在说什么? 墨尘眼神一暗,“不行吗?我这样的人…” 无爹无娘,爹娘都是假的!无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也都是假的。 墨尘语气失落道:“钱掌柜我说笑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第639章 一声低吼,狼王前爪踩碎薄冰,冰碴混着血珠落入积雪之中。 它颈间的鬃毛凝着冰棱,方才被墨尘划开的伤口处结了层暗红冰痂。 “嗷~”狼王对着墨尘低吼一声。 墨尘把钱余娘护在身后,捡起地上的长剑。 狼王足尖碾进积雪,奋起一跃狼爪直取墨尘面门。 墨尘手腕轻抖,剑身划出半轮冷月,“当”一声,迎上狼爪。 雪粒子在碰撞处爆成白雾,墨尘剑尖已调转方向,顺着狼王臂甲缝隙刺向肩窝。 墨尘的剑极快。 狼王拧身甩尾,长尾如钢鞭卷住剑身猛地一扯! 墨尘借力旋身,大氅扫落一片崖壁冰锥。 “披上。”墨尘解下大氅扔给钱余娘。 钱余娘在康府时见过康君梧练剑,她一个女子不懂武功,当时只觉康君梧的剑招犹如天女散花甚是好看。 可眼前之人的剑直来直去,没有招数,没有美感却好像更厉害。 狼王左爪擦着剑锋,右爪却在半空蜷起。尾巴如铁鞭横扫墨尘脚踝。 “壮士小心!” 墨尘翻身往后一退。 狼王一个假动作越过墨尘,向着钱余娘扑过去。 钱余娘吓得连连后退。 “畜牲,不许动她。”墨尘扔出手中长剑。 剑尖正中狼耳,狼王吃痛偏头,对着墨尘发出低吼。 钱余娘踉跄跌倒,后腰撞上尖锐冰棱,刹那间冷汗浸透中衣。 “欺负妇人,你要不要脸?”墨尘赤手空拳扑过去,靴底在冰面打滑,却死死攥住狼王尾巴向后扯。 钱余娘捡起地上的长剑,长剑入手冻的她一聚愣儿。 “啊!”她向着狼王的左眼刺去。 狼王猛地一甩头,钱余娘手中的长剑只刺中了狼王带伤的左耳。 “嗷~”狼王厉吼一声,就要冲着钱余娘扑过去。 可墨尘拽着它尾巴呢! 墨尘在北良王良烁身边,杀人不行杀动物还是很行的。 他一双手跟铁钳子似的死死拽着狼尾巴。 “嗷~”狼王发出威胁般的嚎叫。 “叫啥?有能耐弄死我,我皱一下眉头就不姓柳。” “壮士你姓柳?可是柳家四爷?可是柳家五爷?” 嗯? 墨尘懵逼了。 五爷? 他咋就第五了呢? 啥时候的事? 柳泽楷排行第一,柳纪暖排行第二,他排行第三啊! 柳泽搏排行第四,柳泽恩排行第五,柳眠眠排行第六。 他咋就变第五了呢? 谁越过他了? 不讲武德呢? 没有先来后到吗? “爹咋没告诉我呢?我得写信回去问问无情道允臣小友。”墨尘口中的爹是柳尚书。 不管柳尚书答不答应,出门在外他就这么叫! 墨尘一愣神儿的功夫,狼王猛地一跃跃入雪雾中,雪上只留一串带血的脚印。 墨尘甩甩手中的半截带血的狼尾,“那个!姑娘你缺相公不? 呸!你缺狼尾围脖不?” 钱余娘抬眸望着墨尘的脸,好俊俏啊!好俊美啊! 那句登徒子,她怎么也喊不出来。 “民妇曾与柳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柳五爷与他生得颇为相像。”可是又不像。 柳先生是谁? 墨尘转念一想是他便宜大哥柳泽楷。 他俩长的是挺像,眼睛鼻子都挺像。 想到柳泽楷,墨尘控制不住的抖三抖。 柳泽楷——泽宁啊!身为柳家子弟虽不用博学多才,可也不可目不识丁。 ——泽宁!这几本书你拿去好好诵读,待元日归来,大哥自会考教于你。 ——泽宁!汝既为柳氏子弟,当忌轻躁,出言必三思而后语。 ——你身为柳家子弟,遇事切忌冲动,话出口必要三思而后言。 “小娘子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墨尘指尖抵唇,轻启齿间,气流打着旋儿涌出,忽高忽低的哨音便跃进暴风雪中。 不多时,一匹黑马从远处跑来。 墨尘翻身上马,对着钱余娘伸出手:“上来,我先送你回去这里不安全。” “小顺子还在山下。”钱余娘刚说完话,只见一人一马从风雪中跃出。 “无忧老板?无忧老板你不是被那谁方死了吗?”乔余娘脱口而出。 那谁是当今皇帝。 “吁!”无忧低头一看,哎呦!这不是皇商钱老板家的千金吗? 无忧抱拳道:“康世子夫人好久不见。” 墨尘眉头一蹙,心想又被允臣忽悠了,救命之恩根本不会以身相许。 小娘子都有夫君。 “无忧老板好久不见。”钱余娘还未对墨尘伸出手,就看见墨尘翻身下马。 下马奔到悬崖边把小顺子提溜上来,然后把小顺子扔在马背上。 墨尘跃上马背,“驾…”马蹄溅起雪雾,墨尘扬长而去。 钱余娘捡起地上的长剑和半截狼尾巴,对着无忧行礼道:“可否麻烦无忧老板捎我一程? 我同康世子已经和离了。” “哦?哦!”无忧跳下马,“钱掌柜骑我的马回去,我走回去即可。 钱掌柜所有不知,我要成亲了。 我家娘子是良国袁将军独女袁艳,也是女王陛下亲封的武状元。” 无忧如今得避嫌,男女授受不亲啊! … 太子妃亲封的女状元? 女状元三个字,着实让钱余娘意外。 “恭喜无忧老板。”钱余娘颔首行礼。 “多谢钱姑娘。” 钱余娘翻身上马,无忧在后面连跑带颠。 … 无忧带一队兵留下护送军粮,墨尘先行回了军营。 众人护着粮车提防着群狼再次偷袭,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军营。 钱余娘第一次进军营,往常她只把粮食送到庆县。 五更鼓响,牛角号撕破霜天。 校场上刀盾兵列阵如墙,铁刃相击溅出冰屑。“杀啊!杀啊!” 只听校场上李长歌高喊一声:“结阵三人一组,互为脊背。” 只见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三人成三角站位,互相对方的脊背。 他们左手拿盾,右手拿长刀。“杀啊!” 李长歌身着银白色盔甲,她旋身躲过迎面劈来的刀锋,靴底在结冰的校场石板上擦出刺耳声响。 “三角阵形变!前军压进后军补位!变鹤翼阵!” 李长歌话音未落,三角阵行的士兵迅速分散开,同旁边的士兵又迅速融合在一起,犹如一只仙鹤的翅膀。 只有一人拿着盾牌,呆愣的站在原地。 “康君梧。”李长歌蹙眉大喊一声:“这是在校场上若是在战场上,你已经人头落地了。” “钱氏,你为什么会在这?”康君梧大喊一声。 “钱氏,你不在京城照料双亲与稚子,缘何竟到了这边疆之地? 我是不会跟你回京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钱余娘——我是谁?我在哪?这傻子在说什么?我凭什么照顾他那窝囊废双亲? 我为啥让他回京? 第640章 “钱氏,谁送你来的北疆?”康君梧余光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长歌。 李长歌脸色不虞。 康君梧心口丝丝啦啦的疼,“长歌,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她会来。 我马上就让她回去,你不要生气。” 李长歌——我在哪?我是谁?我为什么要生气?康君梧在说什么? 乔余娘——李将军如传说的一样英明神武,不知道我现在练武还来不来得及? 李将军能不能娶媳妇?女子也应该能娶媳妇的吧? 能吧?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我嫁妆丰厚。 钱余娘的眼神瓦光锃亮,比李长歌的盔甲还亮。 康君梧看着钱余娘满脸爱恋的望着他… 想起往日在府中,钱余娘也是这般满脸爱恋的偷看他练武,康君梧眼中有一丝不耐烦。 “钱氏,你不要不识好歹。” 钱余娘:“???”康君梧的嘴一动一动的在说什么? 康君梧长叹一口气,“钱氏,是我母亲让你来的?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康君梧望向李长歌的眼神满是爱意道:“我康君梧誓死守卫边疆。” 李长歌:“……”他誓死守卫边疆就守啊!含情脉脉地看我做什么? 钱余娘:“……”李将军真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乃是我们女子的典范,她娶妻不? 康君梧在等,等一个机会,等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表弟驾鹤西去。 他偷听到了,长歌只是公输长生的药。 他同长歌十几年的感情,怎么会抵不过一个公输长生? 康君梧相信长歌,她只是为大局考虑才同公输长生在一起的。 他可以等。 康君梧看着钱余娘满是爱恋的眼神,长叹一口气道:“钱氏,你回京城去吧!你想要的我康君梧给不了你。 从前我就跟你说明白了,我能给你的只有康世子妃这个头衔。 如今康家已无爵位,我已过继给二叔。 这康世子妃之位,我也给不了你了。 你回京城去吧!二房的家产是我对你的补偿。” 钱余娘:“……”什么补偿什么二房?她皇商独女差他那三瓜两枣的?看不起谁呢? 钱余娘忍不住讥讽道:“康世子,令堂未来北疆吗?” “康世子,你未接到家书吗?” “康世子,你已经被我钱掌柜休…”休弃。 钱余娘还未说完,只听有人高喊一声:“媳妇,你怎么在这?” 墨尘身披龙鳞甲踏风而来,鎏金盔顶的红缨在风中翻卷。 李长歌眸光一亮:“……”娘子,啥时候的事啊?眠眠的便宜哥哥挺厉害啊?还会给自己找媳妇?眼光不错。 钱余娘脸色瞬间红温,“谁…谁是你媳妇?” “谁是你媳妇?”康君梧蹙眉。 墨尘三步两步跑到钱余娘身边,笑嘻嘻道:“媳妇,我不是不告而别。 我怕群狼未走远,袭击附近的村子吃孩子,所以带人去巡村去了。 媳妇,你不会生气了吧?” 墨尘已经听无忧说了,这钱掌柜都和离了。 墨尘都打听过了,这钱掌柜有一个儿子,他正好可以喜当爹。 钱掌柜在给柳眠眠做事,柳眠眠那是谁?那是他前主子“一见倾心的人。” 是他的现任主子。 两人正好都给柳眠眠做事,正好成个家不过分吧? 墨尘本来也没有成家的打算,耐不住无忧和袁艳天天在他眼前晃悠。 两人眼神拉丝,不分场合。 无忧那张老嘴把袁艳忽悠地一愣一愣的,两人一个杀人一个收尸,配合默契。 让墨尘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有个女人也不错啊! 可这军营之中哪有女人? 总不能给柳尚书写信,要一个媳妇吧? 那娇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墨尘自觉跟人家尿不到一个壶里。 大家闺秀说风花雪夜,他只知道风花雪夜适合杀人。 大家闺秀谈琴棋书画,他只知道琴弦旗子亦可杀人于无形。 墨尘看着无忧同袁艳你侬我侬,他只能多杀几个鞑子。 终于… 墨尘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救命之恩。 这钱掌柜有勇有谋胆子还大,更重要的是长的还招人稀罕。 墨尘很心动。 他如今有爹有娘虽然都是坟,有祖母有大伯二伯虽然都不熟。 有个堂兄虽然很墨迹,有堂姐虽然没见过,有两个堂弟也不熟。 有个堂妹是他主子,但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亲人了。 如今就差媳妇和孩子了。 这媳妇和儿子,不就来了吗? 墨尘眼角满是笑意,嘴角压不下去。 他本就长的像柳眠眠的祖父云城公子。 此刻… 他唇畔笑意漫开,恰似春风拂过冰封湖面,叫人心头一颤。 “你…柳公子!”钱余娘看向墨尘的盔甲改口道:“柳将军,莫要瞎说。” 说话间钱余娘脸色绯红,再不敢看墨尘的脸。 她心中忍不住腹诽——男色误人!真是误人! 柳家的五爷长的真好,让人生不出脾气。 墨尘挠头一笑:“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以身相许嘛! 清风寨尘仙人座下无情道允臣小友,诚不欺我。” 钱余娘脸色绯红,墨尘含情脉脉,让康君梧自觉绿云罩顶。 康君梧喉间滚出压抑的低吼:“登徒子,钱氏乃是我康家妇。” 康君梧手中长刀旋身劈砍,刀锋划破寒风发出锐啸。 墨尘眼色一沉不退反进,矮身躲过锋芒,膝盖顺势撞向康君梧下三路。 康君梧慌忙后退,刀背骤然翻转,铁柄如流星锤横扫墨尘面门。 墨尘后仰成弓形,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啦声响。 他指尖触地瞬间借力弹起,右腿如钢鞭抽向康君梧手腕。 只听“当啷”一声,康君梧手中的长刀险些脱手。 “登徒子,你找死。”康君梧怒不可遏。 [嘻嘻————这是钱余娘的番外,也是康君梧的。] 第641章 康君梧趁墨尘不备,刀刃斜挑自下而上划出半弧。 他刀尖骤亮如剑芒,使出一招拨云见日直取墨尘面门。 “小心!”众人。 “柳将军小心。”钱余娘。 墨尘身影如鬼魅向后一退。 康君梧马步微沉,腰胯发力带动长刀平扫,刃光如匹练横空,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尽显横扫六合之威。 只见康君梧用出拨云见日、横扫千军、逆浪三叠、夜战八方、追星赶月、崩山裂岳。 墨尘黑虎掏心、黑虎掏桃、黑虎掏胸。猴子偷桃、猴子偷心、猴子偷袭,断子绝孙脚。 康君梧的招数大开大合带着破万军的气势打不中墨尘。 墨尘的招数,那是没有招数,就往下三路招呼。 康君梧稍有不慎,容易断子绝孙。 “卑鄙小人,你可敢同我堂堂正正给我打一场。”康君梧挥出一刀。 “我…卑鄙小人?”墨尘连连后退,“这位仁兄我不会堂堂正正打架。” 墨尘是死侍啊!是北良王的护卫啊! 所学的招数都是一招致命,那招数是没有最损只有更损。 能一招致人命,绝不使出第二招。 咋堂堂正正? 康君梧用的招数,墨尘沓娘的都不会啊! 不知不觉校场上围满了人。 良国的士兵一瞅——我瞧!柳将军跟大圣的兵杠上了?“柳将军威武,柳将军雄起。” 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墨尘并未使出全力。 康君梧也看的明白,所以更加气闷。 他横刀一握,眼里带着几分讥讽:“柳?你也配姓柳?不过是柳家豢养的一条贱犬罢了!” 柳家人怎会抢人妻? 柳家人皆是读书人,何时学的武功,还是这么阴损的武功? 康君梧只觉此柳非彼柳。 面前的人只是柳家的奴仆,柳家的狗。 … 不配? 墨尘锐利的眼角却微微下坍,眼中闪过一抹怯懦。 是啊! 他本就是无爹无娘,无家可归的孤儿。 只有一个主子,主子还死了。 他本就是皇城根阴沟里的老鼠,他的爹爹娘和大伯二伯都是假的… 他有什么? 怎么配姓柳? 万丈红尘无一物是他的。 他奋勇杀敌只为柳眠眠那一句,堂哥可想为自己拼一个前程? 乔家和袁家始终是外人,军中总要有一个自己家的人才好。 她叫他堂哥啊! 她是主子,她叫他堂哥! 他这样的人,他们这样的杀手是主子身边的狗,能无病无疾活到三十五都是上天开恩。 他……哪里会需要前程? 一条狗要什么前程? 他掩饰的再好,在外人眼中终归是不配。 墨尘垂下的手腕一转,一六棱梅花峨嵋刺落入手中。 他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低笑,眉骨下一双眼却冷得结冰。 指尖的六棱梅花峨嵋刺要出鞘。 [——泽宁啊!你身为柳家子弟,遇事切忌冲动,话出口必要三思而后言。] 墨尘手指微动,指尖的六棱梅花峨嵋刺重新入袖。 墨尘抱拳道:“某乃柳家柳…”柳什么之后。 墨尘眼前一黑又一黑,他前主子便宜爹新名叫啥来着? 爹到用时忘名了!!! 墨尘抱拳:“柳泽宁甘拜下风。 柳某再多说一句壮士武艺高强,却不适合上阵杀敌。” 校场上风雪很大,康君梧的余光注视着李长歌。 他并未听清墨尘的话,只听清一句不合适上阵杀敌。 不适合上阵杀敌,李长歌也说过同样的话。 此话,李长歌说可以,面前的人却不可以说。 康家一门武将,康君梧更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被人说不适合上阵杀敌,他如何能不气? “康君梧前来讨教!”康君梧借纵身跃起之势旋身挥刀。刃光如回风卷叶,自上而下斜斩,落势如雁掠平沙。 墨尘退后一步,袖中峨眉刺跃于手中。 康君梧横刀斩向墨尘腰腹。 墨尘身影鬼魅矮身避过,他双刺擦着康君梧膝盖掠过,突然收敛了力度。 “柳泽宁你不能杀人,不能杀人这是切磋这是切磋。”墨尘口中嘟嘟囔囔。 康君梧脸色不虞,感觉这登徒子在骂他。 墨尘指尖微动,峨嵋刺在掌心跳出半弧银光,终是收于袖中。 康君梧旋身斩出弧光,地上的雪粒子被刀气震得腾空而起。 校场上有人高喊道:“好,好刀法!” “真是好刀法。” 康君梧下意识地看向李长歌,想在李长歌眸中看见对他刀法的赞赏。 李长歌压根没瞅他。 李长歌脱下身上披风,披在钱余娘身上。“钱掌柜,边疆寒冷小心染上风寒。” 钱余娘喉头滚动,脸颊微红。心里腹诽——李将军能娶妻吗? 能吧? —— 康君梧刀锋如龙,刀刃擦着墨尘的腰侧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墨尘不退反进,身形极快欺身贴近康君梧,他挥手指尖已扣住康君梧腕骨麻筋。 “咔嗒”一声,康君梧手腕骤然脱臼,刀身歪斜着砍向地面。 墨尘脚尖轻挑,地上的长刀落于他手中。 “康…”康啥来着? “那个?康壮士多谢赐教。”墨尘把手中的刀递了过去。 康君梧接过刀,咬牙道:“你招数阴狠,胜之不武。 你调戏有夫之妇,当真是人品低劣至极,毫无君子之风可言! 你这般行径,与那市井无赖又有何异? 柳家向来重德行、守礼教,门楣清誉岂容你这等宵小之徒败坏? 似你这等道德沦丧之人,简直是玷辱斯文、亵渎纲常。 你行此等腌臢之事,怎配姓柳?” 墨尘长舒一口气心中默念——柳泽宁你戒骄戒躁,不可杀同胞。 ——柳泽宁你如今是大圣人,是柳家的人,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柳家。 须臾后… 墨尘嘴角扯出一抹笑,当着校场上的兵将躬身抱拳道: “康世子所言甚是,请钱姑娘原谅我口不择言。” “相公,你在说什么口不择言?余娘听不懂。”钱余娘浅浅一笑。 “相公,同康世子可是切磋完了?” 相公? 众人看康君梧又看钱余娘又看柳泽宁。 他叫她娘子? 他也叫她娘子? 她叫他相公? 这大下雪的天,天瓦绿瓦绿的呢? 康世子是好人啊!他花十万两请他们吃汆白肉啊! 他们向着谁呢?士兵们无语纠结。 第642章 “康世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早已同你和离了? 如今我只是钱掌柜再不是康家妇。 康世子不问缘由贸然向我相公问罪,当真是人品低劣至极,毫无君子之风可言! 你这般行径,与那市井无赖又有何异?” 啥相公? 墨尘呆愣在原地。 钱余娘对墨尘眨眨眼睛。 墨尘保持着屈膝抱拳的姿势,张着大嘴呆愣在原地。 乔余娘从披风中伸出一只素手,轻轻拉住墨尘的手。“相公?” 墨尘呆愣的看向钱余娘,“你…你…我…我…他…他?啥…”娘子是真的不? 钱余娘一看墨尘的傻样,她对着康君梧屈膝行礼道:“康世子,我钱余娘早以花十万两雪花银同你和离。 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若是康世子不信,自可写信回京城同康夫人问清楚。” 和离了? 康君梧从怀中掏出一封家书,扔至钱余娘身上。“你自己看。” 钱余娘在八卦之心的驱使下打开康君梧的家书。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吓得飞起。 康君梧他娘康白氏在家书一顿胡咧咧,鼓励康君梧立功给钱氏挣诰命。 十万两和离的事是只字不提啊! 钱余娘把家书团成球,扔回康君梧身上。 “挣你娘的诰命,老娘用你给我挣诰命? 我钱掌柜的名号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 康君梧你如今是什么官职? 老娘我如今是良国六品女官,用你给我挣诰命,真是笑话。 我钱余娘走南闯北收粮食,什么种类的蛤蟆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 康君梧抿唇,死死盯着钱余娘。“钱氏,你从前的温婉都是装的? 你和离出康家可以,我的安儿呢?” 钱余娘一脚踹过去。“康君梧你个蠢如驴马,驼屎都嫌路远的玩意儿。 安儿是陈媛儿的孩子,他同本女官有什么关系? 你问我? 啊!” 钱余娘下意识地看向李长歌。 她告诉康君梧,安儿是陈媛儿和段博文的孩子。 可李长歌在这,她就不想说… 为何不想说?她怕康君梧知道他妻妾都散了,再去纠缠李将军。 钱余娘轻咳一声,改口道:“安儿和陈媛儿还在康家等你回去呢! 等你给她们娘俩挣诰命呢! 我儿子钱卫国的前程,无需康世子担忧。” 钱余娘给自己的儿子改名,叫钱卫国。 保家卫国,为国为民。 钱余娘本来想给儿子改名叫钱传檄,乍一听像钱串子。 钱杀鞑子?念的快像钱傻子。 转念一想还是保家卫国,钱卫国好听一些。 钱余娘转头一看墨尘,又改口道:“我们家柳卫国的前程,无需康世子担忧。” 墨尘眸光一亮,俊逸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他口中喃喃自语道:“允臣没骗我。”果然胆子大的人先享受师姐。 为什么是师姐,墨尘不知道。 但是… 墨尘知道他从今日起有娘子有儿子了。 墨尘的便宜爹叫柳向阳,便宜儿子叫柳卫国,这两名一听就是一家人。 … “这是我的通关文牒。”通关文牒上写着钱余娘三个大字,而不是康钱氏。 “你…孩子…”康君梧张张嘴,他嫡子叫什么来着? “钱掌柜可以离开康家,从此一别两宽,两不相欠。” 他顿了顿道:“但孩子是我康家骨血,嫡子身份早写在族谱之上,你不能带走他。” 钱余娘是扭扭捏捏的闺阁女子吗? 根本不是! 她呸一声:“一别两宽,两不相欠? 康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脑子不好使,您还欠我钱家十万两银子。 想要回卫国可以,康世子还我十万两银子,我便把卫国送回康家。 康世子,你看可行吗?” 可行吗? 康君梧转身望着校场上的李长歌,他突然很想问问长歌,到底是哪里错了? 他到底是哪里错了? 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弃他如敝? 只是因为一个陈媛儿,悦薇同他退了亲事,变成了李长歌。 钱氏同他和离,变成了钱掌柜。 世家公子理应有妻有妾,多子才多福。他碰见的女子,为何如此善妒? “好,都如你们所愿。”康君梧苦笑一声。 “谢谢!”钱余娘真心道谢。 —— 和离来不及说再见,钱余娘同墨尘进了墨尘的营帐。 墨尘的营帐不大,毕竟他就一人。 营帐中间放一张木板床,地上放一个炭炉,这就是墨尘全部的家当。 “钱娘子,娶你也要十万两银子吗?” 江湖中杀一个人二十两到三千两不等。 可值三千两的人不多啊! 墨尘掐指一算,“一个人二十两?十个人二百两、一百个人两千两。”得杀五百个人。 十天追杀一人,一个月杀三个人,得杀十几年。 墨尘杀人打架是专业,算数不行。 他掐着手指头,“十三四年,差不多就攒够了。 若是同无忧借一些呢? 不行不行! 无忧已经不是南风楼的老板了,卖不到银子了。 同红昭借一些呢? 红昭是南风馆的魁首,应该有私房钱吧?” 无忧在考虑让红昭重操旧业。 只听钱余娘问道:“柳公子,你没娶过妻子吗?” 墨尘轻轻摇头,“没有,家父没想起来。”老主子自己把自己干疯魔了,能给谁娶妻? “妾室呢?” 墨尘:“……”好像受到了侮辱。 “那通房丫头呢?” 墨尘一脸疑惑:“什么是通房丫头?” 钱余娘眼神一亮,继续问道:“柳公子,我有一个儿子还嫁过人。 若是柳公子不介意,余娘愿意同柳公子共度余生。 不知柳公子可愿意? 只是余娘的身份恐怕不能为正妻。” 钱余娘知道这柳泽宁是柳家庶出老爷的嫡子,柳家乃是太子妃的娘家。 柳泽宁是太子妃的堂哥。 柳泽宁身份不低。 她缓缓开口道:“承蒙柳公子不弃,余娘愿为柳公子妾。” “不行!不行!”墨尘紧忙摇手,“钱娘子不要害我,允臣说柳家不可以纳妾。 钱娘子不愿意嫁我为妻吗? 你刚才还叫我相公的!”墨尘委委屈屈。 钱余娘盈盈一笑:“我愿意!相公。” 第643章 谢凌晨身穿大棉袄二棉裤,蹲坐在帐篷门口的石堆上。 望天。 “我爹咋还不回来呢?” “王爷,父皇在京城。”周氏恨不得呼死他。 “另外一个爹。”谢凌晨眺望再眺望,跳起来望。 周氏看着肚子咬牙切齿,看着始作俑者的谢凌晨咬牙切齿。 “要是让父皇知道,你叫一只鹰爹,父皇他……”弄死你。 谢凌晨双手插在袖口里,头戴狗皮帽子站在石头上。 周氏咋看谢凌晨咋像骑树上的猴。 脸还是那张人神共愤祸、男女通吃、国殃民的脸可如今一看咋瞅咋贱。 周氏有些后悔,早知道这玩意儿没死,她就不应该来北疆。 谁能想到安慰“姐妹”,一时不察被美色所诱惑,弄出一个孩子。 周氏只觉无脸回京城。 “谢凌晨,瞎叫爹是杀头的大罪。” “杀头?”谢凌晨穿着花棉袄一翘兰花指,“本宫如今可是安宁郡主。” 安宁她爹葬鹰腹了。 他如今是安宁郡主,叫鹰为爹不对吗? 对吧? 周氏深呼吸在深呼吸,忍着怒气道: “王爷,安宁郡主同长公主死了死在北国。” “安宁郡主”死在了北国,也必须死在北国。 长公主一个踉跄,刚到外甥门口就被外甥媳妇送上西天了。 长公主谢璇还未来得及生气,就听见谢凌晨用青州方言道: “你想吃薯干子煎饼不?那玩意卷辣疙瘩好吃的不行不行滴。 还有那个洋槐花酱,俺去跟小顺子给你要点? 给你包包子吃。” 周氏张张嘴,她想吃肉吃肉!可是谢凌晨听不得肉字,看见肉就吐… 尤其是不能看生肉,看见生肉谢凌晨脸色煞白,抑制不住的干呕! 周氏不知道,谢凌晨和谢璇更听不得田鼠和兔子几种小动物。 … “冻的大鼻涕都出来了。”谢凌晨一吸鼻子从石头上站起身。 “你等着吧!俺去找公输长生给你做饭去。 顺便跟李将军再学两招,这没有武艺护体,是真沓娘的冷啊!” 谢凌晨硕大的棉鞋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声,谢凌晨缩着脖子往公输长生的帐篷跑去。 “真冷啊!” “公输长生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守门的两士兵见怪不怪,这花棉袄绿棉裤一天来三趟。 这两人根本不知道这花棉袄是文王。 在他们的认知中堂堂王爷身侧必须有贴身护卫。 王爷一身金甲被护卫护于中间,尽显皇家威严。 将士们都觉得那个戴恶鬼面具,身着银甲的谢安宁是文王。 这也不怪他们眼拙。 谁让安宁天天穿着银白色盔甲,戴着恶鬼面具在前线坐镇,而谢凌晨天天穿着绿棉裤花棉袄满军营晃荡呢? 别说士兵们不认识,就是北国的细作潜入军营都不会杀绿棉裤。 费劲巴拉杀他做什么?抢绿棉裤吗? 啊? 所以谢凌晨压根不需要护卫,在军营里他比抡大勺的火夫都安全。 士兵们都觉得他是文王妃的那啥男宠。 两士兵长枪一拦,“请回吧!公输尚书不在。” “这么冷的天,他不在营帐中能去哪?”谢凌晨伸手敲门。 公输长生的营帐是军中最好滴,外面包着兽皮狼皮兔皮啥皮都有的皮毛毡子,内里是用糯米浆加固的房子。 保暖性能杠杠好,谢岸和谢凌晨的营帐都不能与之相比。 若不是怕李长歌手中的剑,谢凌晨都想睡公输长生营帐里。 “阿嚏!”谢凌晨是真冷。 门被缓缓推开,公输穿着狐皮大氅出现在门口。“咳咳…有失远迎文…”王殿下。 “嘘!好了不许再说了。”谢凌晨可不想让这帮兵痞子们知道他是文王。 “长生啊!你想吃薯干子煎饼卷辣椒焖子不?” 公输长生也没想到啊!一个王爷喜欢吃薯干子煎饼卷辣椒焖子。 “文王殿下真是别具一格。” 谢凌晨摆弄着箱子上的小物件,却再不看旁边的诸葛连弩一眼。 “长生啊!鹰爹啥时候生蛋能不能给我一颗? 长生啊!都说久病成医你能不能看男女? 你说周氏这胎是男是女?本王想要一个嫡女。 要是周氏再生一个嫡子就草蛋了。 还得跟太子殿下要一块封地,想想就头疼。 哎!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说他能不能找本王算账? 还是生女儿好,生女儿就嫁给…嫁给谢良辰。” “啪!” 公输长生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他目露凶光。 良辰? 这沙币文王敢霍霍他儿子! 公输长生想让文王去见阎王。 谢凌晨毫无所觉,自己在阎王殿里蹦哒。他摇摇头,“不行不行!他俩是堂兄妹。 哎!有缘无分啊! 柳允景呢? 不行! 若是安宁回北国,本王岂不是看不见女儿了? 本王的女儿不能嫁给柳允景。 柳允礼和柳允臣呢?他们是双生子,会不会弄混? 万一弄混,就变成兼祧两房了! 不好不好!” 谢凌晨掐指一算,就没有一个小兔崽子能配上他姑娘。 柳家子嗣众多,柳泽楷生的孩子都不在谢凌晨的考虑范围。 有其爹必有其子,谢凌晨怕死。 谢凌晨脱掉狗皮帽子,又看向公输长生,从头打量到尾又从尾打量到头。 “长生啊!你还没动静呢?” 公输长生也没想到,第一个催生的不是他外祖父公输垣,而是文王谢凌晨。 文王不催长歌催他? 好像他能生孩子一样! 好像他这样的身子,能有孩子一样? 文王殿下贴脸开大,公输长生再一次扔掉手中的狼毫笔,“微臣,恭送文王。” “长生啊!”谢凌晨从花棉袄袖中掏出一物。 “长生啊!本王用它换一物可行?” 黑黢黢的一物。 公输长生那是见惯好东西的人,他只一眼便认出那东西是千年的玳瑁。 “这个呢?”谢凌晨伸手掏,又掏出一个。 “这个没见过吧?嘿嘿!孤陋寡闻了吧!小子。” “这个呢?”谢凌晨伸手掏,又掏出一物。 公输长生忍不住冷笑:“白素瓷瓶,三文钱一个。” “小子,你看好啦!”谢凌晨打开瓶盖。 瓶盖打开的刹那,瓶口亮起一阵绿色的火焰。 “本王厉害不?比杂耍匠人还厉害吧?”谢凌晨臭美道。 公输长生我艹一声,“人鱼油?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鲛人善于纺织,能制出入水不湿的龙绡。 鲛人肉可入眼,有缘者可长生。” 第644章 “换一件东西。” 公输长生一指箱子上的诸葛连弩。“送你,射程可到百步。” 谢凌晨小手一挥,“不要! 我在雪山之上,我就寻思啊人活一辈子是为什么呢? 有人出生就是贩夫走卒,有人出生就是天权贵重,可护国寺的住持又说众生平等。 可众生真的能平等吗? 本王差点冻死的时候突然顿悟了,面对生死众生皆平等。” 公输长生:“……”文王到底想说什么? 往日没有这么絮叨啊! 玩煽情? 想让我为他所用?做梦。 公输长生在心中下定决心,誓死不背叛“儿子”。 他不着痕迹拍拍自己的胸口,胸口上放着一张帕子,帕子上绣着一个小脚印。 柳谷主又有孕了,不知是男是女? 若是男孩,他和长歌可不可以要一个? 若是女孩?公输长生摇摇头,不可能是女孩,柳家人就生不出来女孩。 可若是女孩呢? 会不会有一点点像长歌? 公输长生的心中一片柔软,只盼望自己活的再久一点。 再久一些。 再活久一点,就儿女双全了呢! 谢凌晨和公输长生两个人,你说你的话,我发我的呆。 “长生啊!本王长这么大,我爹都没救过我。” “文王殿下,微臣的爹也没救微臣。” 谢凌晨煽情失败。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咋就忘记了公输长生的爹段尚书更不是人。 “长生啊!本王长这么大只有两个人真心对我好。一个是我母妃一个是鹰爹。” 公输长生轻咳一声,摇摇晃晃站起身。 “公输长生,你干啥子去?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呢!” “微臣替文王殿下问问文王妃,为何对你不好。” 公输长生抬腿便走。 谢凌晨跑过去堵住门口。“不是!哎?长生啊留步。” “长生啊!你怎么样才能把鹰给本王? 高官厚禄,美女珠宝。 你只要说出来,我…”我一样办不到。 尴尬了不是! 谢凌晨都不用盘算家当,就知道自己没啥家当。 他最大的财富便是文王的这个王位,每月一千两的月利银子。 要不去战场上立战功?靠立功发家致富呢? 这想法刚从谢凌晨的脑子里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 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不是去杀人是去送人头。 上战场摇旗呐喊,坐镇后方当个吉祥物呢? 这想法一出现又被谢凌晨否定了,原因无他,只因他坐不下。 屁股上有冻疮。 “长生啊!只要你把鹰爹鹰娘给我,让我给他们养老送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文王,雪鹰可以活七十余年,它们是我从小养大的,如今不过十岁。 他们至少还可以活六十年。 请问文王今年贵庚?还能活六十年否?” 谢凌晨掐指一算,活不到! “长生啊!你看让它们给我养老送终如何?” 别问谢凌晨几岁,谢凌晨情绪破碎。 他把手中的玳瑁、人鱼泪和人鱼油往公输长生手中一塞。 “这玳瑁清热解毒,这人鱼泪比夜明珠还亮,这人鱼泪比油灯还省油。 它们难道不能换一只鹰吗?” 谢凌晨拉着公输长生的手,那个含情脉脉啊! “长生啊!若是它们都不够再加上我呢?长生…”爹! 说句不好听的话,谢凌晨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什么东西,也不敢喜欢任何活物。 这是谢凌晨第一次喜欢一物。 为得鹰爹,他可以给公输长生当儿砸! 谢凌晨口中的爹字还没喊出来,门被从外面拽开。 门口站着李长歌和文王妃周氏。 周氏一看谢凌晨和公输长生相握的手,脑瓜子嗡一声。 她下意识的看向李长歌,李长歌腰间的长剑。 周氏就觉得狗改不了吃屎,谢凌晨也改不了。 他一天三顿饭的往公输尚书的帐篷跑,肯定有事。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饭,全在人。 可公输尚书这小身板,病病歪歪的小身板。 若是他死在谢凌晨手中?周氏不敢想。 若是公输尚书被谢凌晨折腾死了,柳眠眠会不会放过她? 池儿的封地还有没有了? 这么多年点炮的情义,还能不能在了? 越想越心惊的周氏高喊一声:“请王爷同妾回帐篷,妾有要事相商。” 周氏的脸色那叫一个风雨欲来,谢凌晨吓一跳以为谢池出事了呢! 他也顾不得要爹,只扶着周氏转身离开。 … 回到帐篷的谢凌晨小心翼翼看着周氏的脸色,又小心翼翼道:“可是家中出事了? 来人… 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回京去。” 周氏的贴身丫鬟看了一眼周氏,默默退了出去。 谢凌晨一看周氏气鼓鼓的样子,跟蛤蟆似的。 他忍不住问道:“周楠怡,池儿出什么事了?” “周楠怡,可是你肚子疼?” “周楠怡,可是周家出事了?” 周氏缓缓抬起头,看着谢凌晨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道:“谢凌晨,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行吗? 像寻常的夫妻一样生活。 你试一试呢?姐妹…” 周氏嘴一快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姐妹? 谢凌晨看看周氏的脸,又拿出铜镜看看自己脸。他有点嫌弃道:“别叫我姐妹,你不配! 看看你的脸,脸颊两侧冻的通红,跟善财童子的红脸袋儿似的。 看看你的嘴,都起皮了。 再看看你的手都生冻疮了,一节骨一节骨跟冻萝卜似的。 你可别想做本王姐妹,本王嫌弃。” 嫌弃?周氏双眸一眯,心中盘算着如何让这沙币真死一死。 在捯饬自己变美和好好过日子中,周氏想选择变寡妇。 是鹤顶红还是小匕首,周氏还未选择好。 就听谢凌晨又道:“本王早让你回京回京,你偏不。 本王让你去庆县住,你偏要留在军营同将士同吃同住。 周楠怡你不会?” 谢凌晨俯身贴近,光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在眼尾投下浅浅的阴影。 周氏心一惊道:“不会什么?” 谢凌晨贱兮兮挑眉,“不会也想当女王吧?” … “谢凌晨,你给我滚出去。” 谢凌晨嘴角翘起,“周楠怡,咱俩好好过日子吧!” … “滚!” 第645章 午夜梦回总有一个声音问我自己,重生后为何容忍沈祁在朝堂上搅动风云上窜下跳? 为何不报复回去? 为何不让他后悔投胎做人。 我不敢呐! 前世在弥留之际我向佛祖许下的愿望是入阿鼻地狱之前再见一见爹爹和母亲。 若有来生,我同沈祁两不相见不相欠。 当我睁开眼回到豆蔻年华的那一刻,我是震惊的害怕的。 怕这是一场美梦。 怕这是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我如此的普通。 只是普普通通的世家女,不会画符不会念咒未曾解救苍生,怎就重生了? 怎就让我重生了? 那一夜我一夜未睡,流泪到天明。 我怕一睁眼看见的还是满目疮痍的大圣朝,头发花白的自己。 闺阁时我被爹娘和哥哥们保护的太好了,不知道世间险恶。 更不知人心难测,只知道一味的对沈祁好,想要真心换真心。 可我忘记了人心最是难测沟壑亦难平。 我怨他恨他,更多的是怨自己恨自己。 怨自己异想天开,恨自己识人不明。 若重活一世我只想在父母身侧尽孝,求他们长命百岁。 若重活一世,我只想亲人平安喜乐,我也平安喜乐。 我只是闺阁女子,是柳家嫡长女。 我本应该嫁入皇室,或为家族而联姻,从而巩固父亲在朝堂中的地位。 可皇室世家的男子,怎么会守着一个女子过一生呢? 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通房无数呢? 爹娘恩爱一生,视我为掌上明珠怎会放心让我嫁进规矩森严的百年世家? 受婆婆搓磨,受小姑子的气同妯娌勾心斗角,回房还要同相公的莺莺燕燕们置气。 还要管教庶子庶女操心他们的婚事。 只为搏一句——谁谁夫人贤惠大度。 那年我及笄,媒婆踏破尚书府的门槛。 父亲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母亲在正房也咳嗽了一夜,两人皆夜不能寐。 他们打听试探买通家丁,把京中适龄子弟一一筛选了一遍,恨不得知道人家的底裤是何种颜色。 结果可想而知。 适龄男子无一人洁身自好,家中皆有通房丫鬟早早知晓人事。 两人踌躇半年之久,终于下定决心要给寻觅一寒门子弟,招为婿。 不求那寒门子弟才高八斗旷世之才。 只求那寒门子弟能相貌堂堂能待我如珠如宝,不纳妾不寻花不问柳。 沈祁的相貌生的真好,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最难得是学识不错又温和有礼。 上一世四哥邀沈祁过府,父亲和谢凌渊在书房考教了沈祁的学问。 他们说沈祁虽生于蓬牖茅椽之家,却如寒梅傲立霜雪,自有一股嶙峋风骨。 虽粗衣粝食相伴,亦能青灯冷夜阅书千卷。 更让父亲动心的是沈祁家中无丫头无通房,还未经人事。 父亲和表哥谢凌渊对沈祁很是满意。 谢凌渊更是隐瞒了自己三皇子的身份,同他以兄弟相称。 母亲在得知沈祁住在猫儿胡同之后,让四哥以温书的名义把沈祁邀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又给沈祁配了马车。 父亲更是时常指点他的功课。 待那日百花齐放,状元游街之后,父亲问沈祁可有成家的意愿。 沈祁只说一切全凭恩师做主。 父亲说:“眠眠心思单纯。” 沈祁说他定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父亲又说眠眠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不曾受过委屈。 沈祁便道:“我沈祁定会待她如珠如宝。” 前一世我躲在屏风后羞红了脸,只盼婚后同他相敬如宾一世顺遂。 不让父母再为我忧心。 我十里红妆嫁入沈家,应当说我十里红妆嫁进朱雀街的府邸。 婚后沈祁总是语气缠绵的叫我眠眠,每到动情之处,便如狂风骇浪。 可白日里对我知理又疏离,我以为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上一世三朝回门,寿康院的大门紧闭祖母没有见我同沈祁。 大嫂把我叫到身边,只说祖母同母亲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我同沈祁留在家中住对月,芍药却跳看湖,还好家丁及时救了上来。 细问之下才知道大哥柳泽楷醉酒睡在书房中,芍药被醉酒的他当成了大嫂。 芍药说她挣脱不得,便从了大哥。 大哥的年纪做芍药的爹爹都绰绰有余,我当世只觉是大哥欺负了芍药。 大嫂出面让大哥纳了芍药为妾。 哪曾想再见大嫂海氏,她脸如金纸再无生机,一尸两命。 我才知是芍药毒害了她,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何来醉卧强迫? 哪有折辱之祸? 分明是芍药精心设局,演了一出颠倒黑白的戏码。 芍药用我的名义给大哥送甜汤,大哥自然喜不自胜。 他不曾发现甜汤之中加的料,两人便… 次日… 又有了芍药她寻死觅活的戏码。 芍药她为妾后,又心生嫉妒毒死了大嫂海氏。 重生后… 我看着芍药笑靥如花的脸,动了杀心。 可我又不敢伤她性命。 … 待四哥说出:“五妹……愣着干什么?给沈公子见礼啊!” 待沈祁说出那句:“眠眠小姐,有礼了!” 眠眠两字极尽缠绵,让我颤栗不安。 明明上一世,他只疏离地叫了我一声柳小姐。 为何这一世他叫我眠眠? 只这一声我便确定了沈祁,他也重生了。 我内心蹦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我是借了沈祁的光,才重生的? 这想法一出便让我如坠冰窟,我突然想学祖母对着天空大喊一声:“沓娘的!” 沈祁说:“柳兄,莫要开玩笑!沈某家里已有未婚妻。” 未婚妻?赵绵绵吗? 这一世赵绵绵没有死? 真好! 沈祁救了赵绵绵,我是不是也可以惩治芍药? 芍药还同前世一般,劝我嫁给寒门子弟。 我只觉芍药的话尤为刺耳,像毒蛇吐着信子在诱惑我走前世的路。 “啪!”清脆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我当着众人的面惩治了芍药,并闹到了母亲面前。 我知道只要闹到母亲面前,父亲一定会前来。 父亲来,表哥谢凌渊便会来。 表哥便会惊觉柳青儿看似天真无邪的表象下,实则暗藏机锋,从此对她处处提防。 爹爹和表哥谢凌渊果然没让我失望,他们来了母亲的院中。 母亲惩治了柳青儿的姨娘,表哥带走了芍药。 真好! 我正愁如何处置芍药,我不敢伤人性命怕折损阴德,断了我的新生。 第646章 上一世,芍药毒害主母之事败露。 从芍药的口中我才知道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本子,是柳青儿精心为我挑选的。 那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夫君梦,也是柳青儿精心为我编织的。 柳青儿怕我嫁到三皇子府。 我当时想——柳青儿为何猜测我会嫁给表哥? 父亲怎会允许姐妹共侍一夫? … 再见海棠她活泼又娇俏,嘴不饶人。 她仍是我记忆中的海棠。 我让海棠做了大丫鬟,屋里的三个大丫鬟,茉莉、秋月、秋霜皆不服气。 我才知上一世的自己有多么的天真。 我拿丫鬟当姐妹,丫鬟自然无尊卑。 我训斥了三人,并且给茉莉改名叫芳芝。 芳芝——防痣。 我希望沈祁能懂其中深意,今生我俩再无交集。 哪知… 长春楼上我扔出的荷包被风吹歪,落入他的怀中。 沈祁抬头望向我,满眼疏离和嫌恶。 真是好笑。 他有何脸面,嫌恶于我? 我让四哥要回了荷包,四哥口中喊着沈兄,可眼中再无上一世对沈祁的亲昵。 — 海棠说请我吃馄饨。 我却不知她请我吃馄饨的地方,在猫儿胡同。 猫儿胡同啊! 两世加起来我都未曾去过那里,更不认得那里的路。 在猫儿胡同我见到了赵绵绵。 我同她确实有两分相似,可我同她是不同的。 我失了吃馄饨的心情,想要尽快离开。 可不知为何沈祁却叫住了我? 他是对我所有怀疑? 还是想向我炫耀,没有柳家他一样是状元郎? 随意了… 此生注定为过客,惟愿他得偿所愿吧! … 我以为自此无交集。 哪曾想长公主府的春日宴,又让我见到了沈祁同赵绵绵。 长公主急于把安宁嫁出去,没有发帖子。 朝中有官职的适龄男子,皆可入府参加。 我本无意参加春日宴,可实在想见一见悦薇和安宁。 祖母常说这种宴会上最容易出事。 果然就出事了。 我同悦薇、安宁还有赵绵绵落水了。 看着冲我游过来的大鼻孔谢凌西,差点没把我吓窒息。 也不知道曹皇后怀大皇子的时候,吃了什么鬼东西。 大皇子这个人比大黄米都黄,府中姬妾成群,三十天日日不重样。 他想让我做他的侧妃?做梦! 我心一横,消失在水面中。 可潜水要换气的,在我纠结要不要露头换气的时候,谢凌渊给我来了一口。 若是换成旁人,我高低扇他一巴掌。 可他是谢凌渊是我的表哥。 “装晕。” “好的。” 待我在蒹葭院中幽幽醒来,才知道四哥柳泽恩在水中“救了”安宁。 我突然庆幸来参加春日宴,庆幸被人推下水。 谁说落水不好,落水简直太好了。 我此时心中只有姐妹,根本没有四哥。 反正他上一世同崔氏过的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日子跟谁过都是过,还不如成全安宁。 安宁的婚事定下来了,京中除了柳家,各世家都挺开心的。 待到安宁的嫁妆入府,京中的世家又集体不开心了,他们眼红了。 长公主府除了那座公主府,其余的宝物都在安宁的嫁妆里。 四哥柳泽恩一跃成为府中最有钱的人。 京城中最有钱的探花郎,朝堂中最有钱的六品官。 … 那日… 父亲问我愿不愿意嫁给表哥?他想让王氏腾腾位置。 可那是王氏。 我无法跟父亲说上一世王氏对我很好,对良辰更好。 她视良辰为亲子视我为亲妹,我怎么会抢她的位置让她死? 可我不能同父亲说——上一世! — 我用一生验证,嫁给谁都是嫁。 我想与其嫁给陌生人在内宅中困一生,不如嫁给表哥。 那是我想了许久,想出最好的出路。 谢凌渊会护着我,王姐姐亦会。 若是他俩有不测,留我一人在世,我也可以过继一个孩子。 安安稳稳的做太后。 父亲还要再劝我,我便搬出了张姨娘。 其实我入三皇子府,已成定局。 父亲也知晓,他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皇上迟迟未下旨,是在看柳家的态度。 是正妃还是侧妃,一字之差却隔着一条命。 “爹,我愿意入表哥的府邸。” 我说入而不是嫁,我知道爹爹听懂了。 … 那一夜。 谢凌渊冒雨前来,他说:“表哥给你准备厚厚的嫁妆,送你出嫁。 有表哥在保你一世无忧,保你夫君高官厚禄。”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爹爹、娘亲、哥哥们和表哥的羽翼之下,可上一世他们都去了。 “表哥,我愿意的。”愿意活在你们身边。 — 四哥成婚的那日,芳芝同沈祁有了肌肤之亲。 两人湿着身子抱在一起。 我望着芳芝身上的皎月纱襦裙淡笑不语。 沈祁错把芳芝认成了我,把芳芝拉入荷花池中。 他想毁我清白,想重新做尚书府的乘龙快婿。 我想问他,首辅大人你的鸿鹄之志呢? 你的赵绵绵呢? 人怎么可以卑鄙到这种地步。 “沈状元说倾心于小姐,想要退掉亲事,上门求娶小姐。”芳芝期期艾艾道。 我一时摸不准,这沙币丫鬟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脑子里装的是豆花吗? 皇上已经赐婚了。 柳家在此时悔婚,便是抗旨不遵。 是谁给她的勇气? 让一个丫鬟做小姐的主?他当自己是谁? 是前世的我太卑微吗?让沈祁有非他不可的错觉吗? 这样狂妄自大的沈祁,让我有一丝熟悉。 上一世… 沈祁面见小皇帝无需跪拜,小皇帝私底下叫他太傅,叫他沈父。 在高位上几十年,让他对皇权早没了敬畏之心。 他恨不得披上黄袍自立为王。 可这一世,不是上一世。 今时不同往日。 一切需要从头再来,可沈祁只一味的狂妄。 他让我有些不解。 轮回重生本应智珠在握,他却把精明永远锁进了往生的匣子里? 既然芳芝喜欢沈祁,那我便成人之美。 我把芳芝的卖身契还给了她,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总要亲自尝尝,才知各种苦楚。 第647章 一千七百两的欠条。 掌柜的擦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这欠条?” 我放下茶杯不在意的道:“送翰林院去。” “小姐,这沈状元对咱们天香楼的菜品如数家珍。 水晶肘子的十三味主料,这沈状元都知道,老奴怀疑他是同行派来的。 还有那四喜丸子,做丸子的工序他都能一一描述出来。 就连丸子中的汤汁是佛跳墙,他都知道。” 我摆摆手不在意道:“你去翰林院催债吧!” 一千多两银子,便能让文武百官看清沈祁的人品。 值了! 我猜测沈祁并未把一千多两银子放在心上。 上一世… 仅沈祁腰带上的一颗白玉扣,便值千金。 更不要提他手中的玉扇,头上的白玉冠。 葡萄美酒夜光杯。 上一世垂暮之年的沈祁愈发奢靡无度。 酒樽必用西域进贡的夜光杯,仅是指尖这盏琉璃薄胎,便抵得上寻常人家几十载生计。 他书房的博古架上,琳琅陈列无数珍品。 每一件都在千金之上。 一千两银子都买不来他一个字。 沈首辅提字值千金。 天香楼的掌柜的很快便带回了十四两银子。 细问之下我才知道是翰林院的张栋张大人,他扣下沈祁十四两的月利银子。 只给沈祁留下一两银子,用于日常开销。 沈祁欠钱不还,文武百官皆知。 这一千两银子花的不值吗? —— 送嫁妆那日 一百零八抬红木鎏金箱子,被嫁妆塞的满满当当。 祖母更是把她体己的银子,都给了我。 我那时还不明白,为何家世不显的祖母有那么多银票和宝物。 待送嫁那日,我的嫁妆比前世多了两倍不止。 看着簪花小楷的嫁妆单子,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纯金的妆奁层层叠叠漫过回廊,我轻抚着鲛绡上的并蒂莲纹暗笑。 若是沈祁看见我今世的嫁妆,他定悔不当初。 那句沈祁已有未婚妻,打死他都不会说出。 他此刻定然咬碎银牙,悔恨这山海琳琅不入他的怀中。 眼红我嫁妆的人不止有沈祁,还有张姨娘母女。 新婚第二日我去给姐姐敬茶,柳青儿便上门挑衅。 许多年未见柳青儿,她还如记忆中的那般让人讨厌。 上一世… 进三皇子府是她所求,谢凌渊身上的毒也是她所下。 我如何能惯着她? 我深谙“肉烂锅中不外溢”的处世之道,更懂得世家大族的腌臜事须得锁在朱漆门内。 面上都是亲亲热热,背地里你死我活。 柳青儿知道我注重脸面,必然不会同她撕破脸。 更不会让王氏看我们姐妹之间的笑话,故而她敢在王姐姐面前向我讨要嫁妆。 她算盘珠子都要蹦我脸上了。 若不知上一世的事,我便忍一忍,左右她要的东西不值几个钱。 可我知上一世的事。 她同大鼻孔谢凌西搅和在了一起,谢凌西是谁?是要逼宫造反的人啊! 造反要银子的。 我怎么会把银子给柳青儿,我不但不会把银子给柳青儿,还会让府中的人死死的盯着她。 她也别想用自己的嫁妆供谢凌西造反。 我倒要看看谢凌西没银子,如何逼宫造反。 祖母说有钱能使磨推鬼,我倒要看看,没有银子,谢凌西怎么让那群磨推他这只鬼? 他这只鬼如何像上一世一样发动宫变,逼死我姑姑。 碧桃曾是祖母院中负责打扫的丫头,我让紫荆告诉她祖母屋中缺一个打帘子的丫鬟。 第648章 我希望她听懂了,听不懂也不要紧。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有银子,府中的这些鬼早晚会为我所用。 哪曾想府中的鬼还未露出来,宫中的鬼便等不及了。 曹皇后妄图敲打我,什么长幼有序兄友弟恭,我便问她要出多少银子。 皇后母仪天下,执掌凤印。 垂范六宫,以温婉贤德之姿,为君上分忧解劳,共担家国重任。 修护城河母后出多少银子? 当谢凌渊说出十万两银子的时候,曹皇后的脸都绿了。 我知道曹皇后是真的有十万两银子。 上一世她就用这十万两银子,买通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她会乖乖掏银子吗? 我猜是不会的。 这银子想从曹皇后的口袋中掏出,多半要费些力气。 待我看见夏雪和夏梅两人时,我知道机会来了。 这两人是大皇子谢凌西的侍妾。 上一世,夏雪给谢凌西生了一对双生子。 双生子的满月宴上,夏雪和夏梅出尽风头,险些让大皇子妃一口银牙咬碎。 算算日子,这夏雪恐怕已珠胎暗结。 皇后赐下二人,我欢喜地谢恩行礼。 又欢欢喜喜回到御书房,在父皇面前夸赞了曹皇后一番。 又从嫁妆中掏出三万两银子,修建护城河之用。 父皇很是开心,连夜就去中宫要银子了。 正所谓有舍才有得,十万两一夜也不亏。 这十万两银子要不要得回来,就要看父皇的能力了。 夜深人静我同谢凌渊请了御医,不止是御医还有京城所有的大夫。 这人尽皆知的招数,是同我爹柳尚书学的。 我出生那日便是人尽皆知。 果然没让我失望,夏雪有孕在身。 我和谢凌渊演绎一出深夜送皇子回宫的戏码。 那一夜灯火齐明,百余名医者送夏雪回宫。 曹皇后就是想灭口,恐怕都灭不掉。 一次性杀一百多名大夫,全京城的百姓都得造反。 皇后被禁足在宫中。 痛失十万两银子又被禁足的曹皇后,她焦虑了。 她又借着大皇子妃曹氏的手给王姐姐送来了药。 她们更想把毒药交给柳青儿,奈何柳青儿被禁足了。 有柳瑞一家子在,别说柳青儿就是柳青儿养的苍蝇都飞不出院门。 我看着手中药,浅浅一笑。 如何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唯有太医啊! 这一夜宫中灯火通明,大皇子妃曹氏被贬为庶人。 谢凌西玩了一出明哲保身,弃车保帅。 没有正妃的谢凌西想要迎来第二春,他盯上了悦薇,兵部侍郎之女李悦薇。 谢凌西想要兵权,悦薇她爹想要凤位。 两人不谋而合。 只等悦薇同她娘点头,悦薇便是大皇子妃。 悦薇来到明月居寻我,轻描淡写的说着她同康君梧的婚事。 哪里有那么多凑巧? 所有的凑巧都是事在人为。 谢凌西没了正妻,他想要军权便出现了一个陈媛儿,搅黄了悦薇的婚事。 悦薇恐怕早已经想通,可有王姐姐在她不好明说,便只说姐妹相争。 李茹入了大皇子府,她不想嫁给谢凌西姐妹相争。 又说舍不得同康君梧青梅竹马的情义。 她同李茹哪里有姐妹情义,她是怕同我相争。 夺嫡之争。 我告诉她随心,开心就好。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她。 我代表柳家代表三皇子府。 有我和我身后的人在,谢凌西和工部侍郎都勉强不了她。 比起康君梧,我、悦薇和安宁我们三人更像姐妹更像青梅竹马。 我们一同偷偷学泅水,一同分享着心事。 相伴十几年的情义。 不管悦薇如何选择,我都支持她。 第649章 悦薇说:“我娘不想让我被庶女比下去,又不想让我入大皇子府。” 我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李伯母和悦薇不想趟夺嫡的浑水。 “便想再定一门好亲事。 相看的都是百年世家,规矩森严的人家。” 只有百年世家才能护住悦薇,让谢凌西打消念头。 我如何不懂! 李夫人在借着悦薇的嘴,向柳家求助向谢凌渊投诚。 悦薇提出要舞剑,她没有刻意收敛剑中的杀意。 这次舞的剑,同以往都不同。 她想用剑意告诉我,她不比男子差。 “君当长歌行,快马奔前程。悦薇,他们都不配你,康世子也不配。” 他们——谢凌西同李侍郎,他们都不配左右你的命运。 康世子不配,是因为他不知你的报国之心。 李悦薇缓缓转身,苦涩一笑。“我李悦薇这世间独一无二,不甘心。” 悦薇白日里是琴棋书画都会的京城才女,夜里是那个伴着风声练剑的将军。 她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命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甘心——不是不甘心康君梧的背叛,是不甘心身为女子。 我历经两世才明白悦薇的心。 “悦薇,你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不让自己留遗憾!让我们女子都以你为荣。” 这是我给悦薇的承诺,我柳家给悦薇的承诺。 悦薇不可置信的问我,“眠眠,你在说什么?” “悦薇,你本雄鹰,应直击长空。你本高山,让溪流仰望。” 雄鹰。 我的悦薇不比男儿差,为何要困于四方之地。 为何要困于妻妾之争。 我的姐妹,她枪如龙剑如虹于我和安宁皆不同。 深夜。 一柄长剑,一匹快马一身男装的悦薇从南门而出。 她的通关文书上写着——李长歌—男。 站在城墙之前,望着悦薇的身影变成天边的一点。 我突然想站得更高,站的高一定能看得更远。 悦薇失踪,李侍郎不想善罢甘休。 我不知祖母如何说服李家的,半月之后李侍郎宣称嫡女李悦薇感染恶疾突发疾病而亡。 我同王姐姐和安宁送了“悦薇”最后一程。 “悦薇”下葬的那一日,李伯母自请下堂。 身为正妻无所出,犯了七出之罪,李伯母舍了嫁妆只从李家带走几个老仆。 我突然明白了祖母的话,孩子才是母亲的枷锁。 我送李伯母出城。她同我说:“望有朝一日,朝圣跪见。” 朝圣吗? 是啊! 我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护住长歌的女子身份。 才能给天下的女子撑起一把伞。 长歌走后 我才恍然大悟,为何长歌十几年如一日的练武? 只为强身健体吗? 原来只有我陷于情情爱爱,我的姐妹她不是为情所伤。 而是顺势而为。 … 我整夜整夜睡不踏实,梦中是山河破碎是白骨皑皑。 一日,我在梦中踏着尸骨,指尖触及的残垣都沁着铁锈味。 风裹着雪粒子吹过耳畔,我听见有人问老祖宗,允臣勇否? 我踏着风雪跑过去,只见一和尚满身是血是红色的雪。 他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他是允臣,我的小外甥啊! 风雪坠入深渊,脚下的尸骨突然发出簌簌响动。 千万张青灰色的脸从地底浮起,每一双眼睛里都倒映着我的模样。 柳眠眠,你想要什么? 要沈祁死无葬身之地吗? 还是要他悔不当初? 还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 我想站于高位,哪怕高处不胜寒。 我想护住身边的人,希望王姐姐长命百岁,不郁郁而终。 想让谢凌渊身体康健,愿千丈赤阳融尽北疆皑皑白雪,让地下枯骨重归安宁。 炊烟漫过山脊,从此大圣山河无恙,再无血泪浸透黎明。 我一步步让王姐姐信任我,引着她说出往事。 让她郁结于心的往事。 我知她往日过的苦,未曾想是那般的苦。 冀州王家。 冀州王家这么缺银子吗?用银子做什么了? 我起初只想给王连城扣一个造反的帽子,银子不会无端消失。 畜养私兵是最好的解释。 我鼓动表哥谢凌渊进宫去告状,表哥告状是为岳母申冤。 我若进宫告状,恐在有心人口中便成蓄意为之,想干翻王氏当正妻。 听闻父皇本是不同意的,我猜测他不想背负“干翻亲家公”的骂名。 用祖母的话来说——六十来岁,正是要脸面的时候。 父皇重脸面。 父皇居然召秦楼前来,问秦楼意下如何? 若不是宫中戒备森严,秦楼同父皇实在不像,我都要怀疑秦楼同谢凌渊抱错了。 秦楼更像父皇的亲儿子。 好在谢凌渊心大,并未吃醋。 我陪着王姐姐到了冀州, 初见王家家主就让我心痒难耐,我恨不得让柳瑞家的抽死他。 那是爹? 还是个人了? 明码标价的庶出子女,同青楼中的姑娘有何异? 面对王霜儿的投怀送抱,我有点同情她。 这孩子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我表哥那啥那啥…好像不能那啥! 我以为王家养了私兵意图谋反,再不济日日食龙肝凤髓挥霍过度。 没成想王家男子有一人算一人,都吸食五石散。 卖五石散的是襄王。 襄王想做什么? 襄王的嫡孙叫谢卓,谢卓的嫡子便是日后的小皇帝。 我如梦初醒… 难怪… 难怪上一世沈祁跳过谢池,拥护谢卓的嫡子为新皇,许多官员皆支持。 如今看来,上一世的沈祁也是天宫的入幕之宾。 支持小皇帝的官员,多半是五石散的“散友”。 在冀州我见到了郭魁。 上一世只出现在战报中的人,郭鬼。 他跪在地上求我救南栀,南栀从前是琵琶女如今是天宫的仙子。 救出南栀,他还要她吗? 不会嫌弃她吗? 在天宫的过往会不会变成郭魁心尖上的刺? 还有卖萝卜糕的夫妻,若是他们的女儿回来,他们会不会嫌弃她脏,嫌弃她丢人? 嫌弃她给祖宗丢脸? 会不会一根白绫让她结束余生? 我见惯了薄情郎,见惯了卖儿卖女的父母。 他们可信否? — 第650章 一天一夜,我才知道谢凌渊的不举是假的。 他那双如星的眸子满是爱意, 几乎要顺着眼角漫溢而出。 可我曾跋涉两世春秋,竟从未读懂这份深情。 他不曾说,我也不曾察觉。 我竟然妄想做寡妇,真是罪过。 望着谢凌渊熟睡的脸,我的心突然止不住的酸涩。 他上一世是傻,还是没长嘴? 可他说了又如何? 上一世父亲母亲一心想让我嫁给寒门子弟,我又对沈祁一见钟情。 柳府人人觉得我同沈祁甚是相配,我自己也是那般想的。 只有祖母一言不发,问我非他不可吗? 我害羞的点头,非他不可。 祖母便回了寿康院。 上一世,祖母过世时只留一句:“兰因絮果”。 我上一世是真瞎,又活该! — 王姐姐为母报仇之后,每日都会在院中静坐一会儿,呆呆的望着天空。 我犹记得上一世,她曾拉着我的手问:“眠眠,柳家大伯可去过塞外? 大漠孤烟直,烟真的是直的吗? 沙漠中没有风吗? 眠眠,柳家大伯可出过海? 听我母亲说海水是咸的,有潮涨潮落。” 上一世我只当是与表嫂闲聊,这一世我才知道她向往自由。 可她身上的余毒未清,可她是王妃啊!如何能走出这四方天? 我也舍不得让她走啊! 她同长歌不同,长歌有武艺在身。 长歌去的是边疆,边疆有她的外祖父有她的舅舅。 可纪暖姐姐,她举目无亲啊! 我只能吩咐厨房变着法的给她做吃食。 我又怕她吃腻,便让天香楼的掌柜每日送吃食过来。 必须做到顿顿不重样,日日有新菜。 纪暖姐姐肉眼可见的胖起来。 胖不要紧,我吩咐绣娘多做几身衣裳,腰间放宽一些。 我写信给祖母,告诉祖母纪暖姐姐是个好的。 祖母嘲笑我过上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我狂笑不止,回信问祖母若是柳青儿犯下大错,如何是好? 祖母回信——留她性命。 —— 再见到康君梧,我没认出来,只觉一个猴磕地上了。 待他嘟嘟囔囔喊出“悦薇”两字,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康君梧,那个博爱的康君梧。 上一世康君梧同悦薇也退了亲,退亲后的康君梧也没寻死觅活啊! 退亲后的康君梧依旧娶妻生子两不耽误。 退亲后的康君梧依旧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今日康君梧唱的哪一出? 是幡然悔悟还是生死相随? 我真怕他装死,真死在我的榻上,我这榻可是金丝楠木的。 怪贵的嘞! 还好小魏太医一针把康君梧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我看见小魏太医的本事,眼前一亮。 给我纪暖姐姐治病了人,这不就来了! 待魏太医提出用百年老参时,我是不愿意给康君梧用的。 我只想静静的看他演戏。 可一想到小魏太医的针法,我又舍得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药也能使太医推磨。 当海棠拿出那株三百年的人参,魏老太医的眼睛亮若星辰。 我淡笑不语,不知用人参为饵,魏太医父子可否为我所用? 我只听康君梧道:“我死后,把我的尸骨埋在悦薇身边。” 我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拍死他。 他当我是谁? 我凭什么埋他? 上辈子两人也退亲了,他怎么不寻思? 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康君梧又婊又戏。 还相思已入骨,半点不由人。他当自己是谁?相思豆吗? 入骨! 他下半身悸动的时候怎么不入骨? 待康君梧那个娘闯进明月居的时候,我便笃定他们母子在演双黄,或者说是康夫人的将计就计。 两人想脚踏两只船。 那陈媛儿是谁? 是二皇子谢凌晨正妃周氏的表妹。 谢凌西好计谋,他既想要康伯府的支持,又想要兵部寺郎同北疆李老将军的支持。 … 我此时甚至怀疑,康君梧已经在怀疑悦薇是假死了。 我要怎样才能护住长歌? 我暗中授意柳瑞家的假意投诚,让她扮作被柳青儿重金收买的模样。 柳瑞家的当起了柳青儿的信使。 可这还不够… 如何才能万无一失? 我想到了二皇子谢凌晨。 … 元日宴的前两日,谢凌渊解了柳青儿的禁足。 柳青儿喜不自胜。 我冷眼看着柳青儿,她喜不自胜。 元日宴那日柳青儿打扮的跟参加蟠桃会的妖精似的。 宴会未过半,谢凌西和柳青儿先后出了门。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竟然还未归。 我看见碧桃青色的裙摆一闪而过,海棠在我耳边低语:“小姐事成了。” 我站起身问纪暖姐姐可是胸闷? 我说闷,姐姐便胸闷。 待我说出说红梅落雪,姑姑眼前一亮。 红梅落雪是我同姑姑的暗号,我给姑姑传信说‘谢凌西会在绮罗宫夜会宫女,以红梅落雪为信号。’ 待我说出说红梅落雪,姑姑恨不得立马抓了父皇去绮罗宫。 去太华湖赏梅花,这么拙劣的借口也难为姑姑了。 众人终是未走到太华湖。 绮罗宫中咿咿呀呀,床榻嘎吱吱。 断断续续的娇笑和尖叫。 我们站的远,只有父皇趴在门上偷听。 果然人老了,对什么都好奇。 一声“嗷~~”吓得纪暖姐姐一激灵儿。 父皇踹开了门,而不是挥手让众人退下。 我知道我赌对了,圣心在谢凌渊身上。 我也知道父皇不会杀谢凌西。 上一世谢凌西逼宫谋反,父皇都留下旨意饶谢凌西不死,只是终身圈禁。 如我所料,“大皇子谢凌西秽乱宫闱,贬为郡王。” 童弟媳有染,给弟弟戴绿帽子的事,父皇是一句不提。 待小魏太医说出‘王妃已有四个月身孕。’ 我知道魏家这盘磨,已经被人参鹿茸当归和雪莲何首乌推动了。 世间不过“利益”二字。 ‘二皇子谢凌晨为文王,三皇子谢凌渊为秦王。大皇子谢凌西为西郡王。’ 柳家再无柳青儿。 看着父亲痛心疾首的模样,我是心疼的,却不后悔。 柳青儿,她再也害不了谢凌渊再也害不了柳家。 两世她都选择了谢凌西,如今的结局也算求人得人了。 第651章 良国御书房 ———— 外祖父?三叔父? 柳眠眠有点犯难,如今的谢凌渊成了她大侄子。 她那无缘相见的婆婆公主昭成了她二姐。 她二姐柳纪暖成了她四姐,柳家的祖坟里越死越多。 柳眠眠抚摸着腹部的隆起,计划着把她三婶从云的水晶棺送回大圣,同她三叔合葬。 那先太后呢? 先太后给柳家捐献了大半家产,先太后的儿子都葬在柳家祖坟。 先太后还想做祖母的妹妹。 柳眠眠长叹一口气,“谢凌渊,咱们把你外祖的娘也带走吧?” 谢凌渊的朱笔一顿,怀疑柳眠眠要飞升成仙了。 太邪性了! 他外祖良烁的娘,眠眠都认识? “眠眠,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 “柳叶眉斜飞入鬓,眉色及浅应是久病,肾水不足所致。 一双桃花眼蒙着层层雾气,薄唇没有一丝一毫血气,淡淡的粉白。 脸色微黄,她不笑时清冷矜贵。”对着祖母笑时,又如春日桃李,明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想她是愿意睡在祖母身边的。” . 祖父睡哪里? 谢凌渊扶额失笑,“好,都随你。 你不怕良国的老祖宗半夜来找你,咱们就把良国的祖宗都搬回去。 人多热闹,鬼多也热闹。 咱们再多烧几副马吊,省的他们在地下无趣。” “祖母飞升了,飞升回家了,恐怕她无法找到祖母了。”柳眠眠神色一暗,只觉这夜凉如水。 她推开鎏金的窗子,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也不知道祖母住在七十二天宫的哪一宫。” 琉璃瓦上传来一道声音:“王上,老夫人是仙人,仙人爱住哪里住哪里。 王上你能不能别操心老夫人了?王上,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仇王爷,我家小姐爱什么时辰睡就什么时辰睡,跟你有什么关系?”海棠幽幽道。 仇久到挂在鎏金的窗上,哀怨的看着谢凌渊。 谢凌渊根本不瞅他,他手不停朱笔刷!刷!刷! 在给老爹批阅奏折和给老婆批阅奏折的道路上,谢凌渊越走越远,越批越快。 若问谢凌渊当皇帝好不好?谢凌渊一定回一句:“滚。” 谢凌渊也不明白,为啥大圣到良国的八百里加急是奏折? 驿卒从前喊的是“报!八百里加急边关告急。” 驿卒如今喊的是:“报!八百里加急大圣奏折。” 谢凌渊睁开眼睛就是批阅,闭上眼睛还是批阅。 大圣的老皇帝一睁眼睛看见奏折和群臣,他就想死。 再看一眼可爱的谢良辰,他又觉得能坚持坚持。 为何想死?因为柳家人都丁忧了。 就连给他念奏折的柳允臣,都回柳家修无情道去了。 柳尚书丁忧三年,柳泽楷丁忧一年。 柳允臣自动丁忧一年。 老皇帝用习惯的秦楼,他也在良国。 让谁念奏折?德胜公公吗?德胜公公比他还瞎! 两个人四个眼珠子凑不齐一对好眼睛。 老皇帝的脸拉拉的一天天敢驴脸长了。 德胜公公的孙子们一天提心吊胆念奏折,在老皇帝的淫威下,念的磕磕绊绊的。 于是乎… 史官给老皇帝想出一个招数。 奏折分成三六九等,加急的奏折由老皇帝批阅,不着急的奏折加急给谢凌渊批阅。 驿卒也是好起来了。 一路坐船再骑马,屁股也不遭罪了。 谢凌渊遭罪了。 夫妻一心,谢凌渊批阅奏折柳眠眠就陪在身侧。 柳眠眠陪在身侧,海棠就陪在柳眠眠身侧。 仇久就只能躺在琉璃瓦上,名为保护谢凌渊的安全,实则也是保护谢凌渊的安全。 顺便幻想一下,有媳妇的日子。 — 仇久从琉璃瓦上轻飘飘落下,“太子殿下,认识殿下我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叫我王夫。”谢凌渊头也不抬,刷刷刷! 仇久:“王夫!”得!吃软饭吃上瘾了。 “王上,更深露重回去睡吧!”仇久感觉自己把内侍的活都干了。 小包子张张嘴又把嘴闭上了,心里寻思仇久比他多块肉,咋就这么欠呢! 仇久也不想啊! 谢凌渊不睡,柳眠眠就不睡,柳眠眠不睡身为女官的海棠就不睡。 海棠不睡,仇久怎么好意思自己先睡? 两人有夫妻之假名,无夫妻之实。 可也睡一屋啊! 仇久睡在榻上,他已经习惯伴着海棠浅浅的呼吸声入眠。 仇久也恶从胆边生了,他哀怨的看着柳眠眠。 柳眠眠拿起手边的杂记,边看边道:“明日,孤要去玉山。” “去玉山?”谢凌渊。 “小姐,去玉山干哈去啊?”海棠。 仇久:“???” 紫荆:“……” “把回溯罗盘毁掉,埋在玉山之下。” 回溯罗盘精美异常,海涛有些舍不得。“小姐,有没有可能是用它的人邪门? 它才变得邪门的? 心术不正的坏人用它,自然会遭受反噬。 你看紫荆姐姐的血滴进去,啥事都没有。” 柳眠眠亦不明白,这玉氏的回溯罗盘是太过怪异。 柳眠眠一时无语,盯着手中的书发呆。 “先休息吧!”谢凌渊放下手中朱笔,揉揉眉心。 先休息?仇久差点给谢凌渊磕一个。 再不休息,一会天亮了! 仇久庆幸自己没投胎到皇家,不是争斗而死,就是干死。 他听史官说,有位皇帝一天只睡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还得负责传宗接代。 仇久想说当鸡毛皇帝?这皇帝给狗狗都不当。 小包子不着痕迹擦擦眼角的眼屎,高喊一声:“王上回宫就寝。” 众人浩浩荡荡的回寝宫,各找各的床榻。 第二日,阳光洒下大地。 仇久疯了。 王上柳眠眠、王夫谢凌渊、女官海棠、女官紫荆和御前带刀护卫五良他们去了玉山。 谢凌渊还给他留下一桌子的奏折。 都是各地官员的问安折子。 写的好的跟情书一样,写的不好的中规中矩。 统一批阅一个阅字即可。 仇久拿刀的手,缓缓拿起朱笔。说了一句:“艹!这护卫不干也罢。” 许久之后,仇久看着香炉里面的曼陀罗香陷入了沉思。 ——这帮人直接给我喝蒙汗药多好?点曼陀罗花也不嫌费劲! 这沓娘的有好? 仇久开始怀念在大圣杀人的日子。 几天一个小刺客,强身健体身心愉悦,以战代练。 如今倒是好? 护卫批上奏折了!!! 第652章 玉山脚下,良国的文武百官驻足了。 “王上,非玉氏血脉不可登顶。” “非玉氏血脉,会惊扰玉山中的仙人。” “臣等在山下等待王上。” 柳眠眠抚着肚子,“孤有孕在身,莫非让孤只身走上去? 若是孤一人走到山顶,恐怕不飞升也血崩了。” 禁卫军们抚摸着腕上的诸葛连弩。 “呃!是臣等考虑不周。” “王上腹中乃是玉氏未来的君王,两代君王上玉山祈福。 “想来那玉山上的仙人,见此景亦会心生愉悦,亦能体谅王上治国之艰辛。” “臣等恭送王上。” 良国官员不再逼逼,站于两侧让出了路。 他们的原则,被诸葛连弩暴力解决了。 麒麟辇一路前行。 潮湿的雾气裹挟着松针与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 藤蔓垂落如帘,缠绕着枯木,在密不透风的树冠间。 马车的车轱辘上不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响声惊起远处不知名的鸟雀,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谷回荡。 远处是潺潺的流水,近处的青苔爬满奇石怪林。 红伞伞白杆杆长了一片又一片。 山风掠过树梢,卷起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和猴子的乱叫。 远处的石壁上印出火焰纹的图腾。 老祖宗若见到此情此景,必然喊一句:“哎牢山!” 浓雾渐起时,山路化成模糊的灰影。 会养蛊的男子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从袖中掏出瓷瓶。 待瓷瓶缓缓打开,里面飞出一只萤火虫。 “你挺童趣啊!兄弟” 会养蛊的男子哭笑不得,“禁卫军大哥,这有没有可能是我的蛊虫?” “这山中有蛊虫吗?” “大哥,这山中没有蛊虫。” 禁卫军刚要放下心来。 会养蛊的男子又道:“这山中都是毒虫,蛊虫是人养的毒虫。 人不养的时候叫毒虫,所以山中没有蛊虫。” 禁卫军:“……”你人还怪好的嘞! 解释的很清楚,不用再解释了。 禁卫军从袖中掏出一物,啪啪啪对着空中脚下一顿撒。 “禁卫军大哥们,这是何物?” “雄黄粉。” 坐在麒麟辇上的柳眠眠一挥手,紫荆掏出一大白布口袋。 口袋中有圆形樟脑球。 “一人一颗,百虫不侵。” 待樟脑球发下去之后,行军的速度明显便快了。 待登上玉山顶,众人想见一见玉山的神秘。 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然太神秘了。 玉山顶部寸草不生,秃噜板障。 山洞之外锅碗瓢盆应有应有,不知道的以为有人在这野炊呢! “启禀王上,天师和沈祁在这生活过。” 柳眠眠低头一看。 她不得不感慨一句,沈祁真是上不得厅堂,但能下得厨房。 锅碗瓢盆挺齐全,山洞里有米有面。 主打一个,坏人也得吃饭。 柳眠眠刚要下麒麟辇,一探究竟。 转念一想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爱谁下谁下她还是不下去了。 不过须臾,五良从山洞中抱出一堆骨头。“启禀王上,这些骨头都是人骨。 年龄都在十几岁左右。”五良扒拉出一根骨头,“这孩子不到十岁。” “兄弟?你们良国的天师吃人呢?”禁卫军怕了。 会养蛊的男子点点头。 禁卫军没见过这么荤素不忌缺德冒泡的人,此人还是备受敬仰的天师。 禁卫军们只觉良国人民口味太重,啥人都敬仰。 这么一对比,他们大圣皇帝哪里吓人? 大圣皇帝不就杀个爹吗?又没吃他爹。 “王上,在山洞里还发现了这个。”五良拿出两本皮书。 牛书都包浆了,一本皮质细腻一本粗糙。 “这本是人皮书,这本是牛皮书。” 人皮书? 多么小众的词,手握诸葛连弩的汉子们都无语了。 五良也不敢把书呈给王上柳眠眠,他怕他主子谢凌渊抽他。 五良打开书,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吓死。 “换命之术。 换命之术,以阳寿为引,以精血为媒。 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借阴司簿,改阳寿数。 需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童,于月圆之日。 需三十六盏引魂灯,灯油是浸泡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童男心血,灯芯则由施术者的发丝捻成。” “闭嘴!”紫荆幽幽出声。 五良闭嘴。 众人把山洞中的尸骨全部清理出,竟然发现有十多具尸体。 这是天师? 良国碰见这样的天师倒八辈子血霉。 柳眠眠窝在谢凌渊怀中,长叹一声:“把这些孩童的骸骨送下山,找人超度给厚望了吧! 望他们来生再不受凄苦。” “是!王上。” 一马车的骸骨被送到山下,良国官员都看愣了。 待他们看到人皮书之后,都发出灵魂拷问——这是玉山吗? 这是白骨山吧! —— 牛皮书上的字迹显然是两个人的。 第一个的笔记写到——回溯罗盘好像坏掉了,我用了各种方法它都不亮。 我怀疑是有人开启了回溯罗盘。 可是谁呢? 又是何时开启的? 他怎么开启的? 是用血滋养吗? “这是符家那老鬼写的?”谢凌渊蹲在地上挠头,“什么叫有人开启了回溯罗盘?” “主子,你问我我问谁?”五良变无语。 “这玩意怎么开启?用血啊!我缺血。” “主子,你问我我问谁?我也缺血。”五良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