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欢》 第1章 他是不是不行? 十一月,京城入冬。 金黄色的银杏叶宛如油画一般,美得不真实。 下午四点,闻溪接到闻姝之的电话后,旷课赶到了酒店。 “您好,请问沈家订的包厢在哪?” “是闻小姐吗?” “是。” “沈先生留了话,您到了之后直接去301房间。” 沈先生? 在京城权势滔天的沈家一共有三位沈先生。 一位是做到七十岁才退休的老子,一位是正在高位的儿子,还有一位是仕途刚起步的孙子。 沈家三代累积,一个比一个拔尖。 正高位的沈先生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来。 其他两位,闻溪不清楚是哪个,“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 “年轻的。” 哦,那就是沈砚知。 沈砚知是沈家的独苗,京大毕业后去英国牛津硕博连读,经济学博士,回国后直接入职某部,天天忙得夜不归宿。 家族背景雄厚,自身实力拔尖,人又长得英俊周正,一回国就成了京圈新贵。 闻溪进沈家十年,与沈砚知交集不多。 于她而言,他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301房间门口,闻溪局促地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人正是沈砚知。 他身形高挑,背脊挺拔,一双漂亮的瑞凤眼,深邃、深情,眼尾微微上翘,能翘到人的心尖上去。 闻溪当下就乱了心跳。 “我妈帮你挑了衣服,进来换。” 低沉醇厚的声音,与他这张倾倒众生的脸,简直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闻溪不敢多看,低低点头,“哦,谢谢。” 闻溪在洗手间里换衣服,沈砚知在外面问她,“你知道今晚的饭局邀请什么人吗?” “冯部长。” “那你知道是什么目的吗?” “知道,夫人跟我说了。” 冯部长是沈砚知的顶头上司,四十岁,去年刚丧偶,没有孩子。 这种位高权重的年轻鳏夫,上无父母,下无子女,是官圈里的香饽饽。 人人都在打探、争抢。 沈夫人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让沈砚知帮闻溪牵线。 “冯部长比你大二十岁,你愿意?” 隔了一扇门,沈砚知的嗓音浑厚、磁性,穿透力极强。 好似蛊惑人心的低音炮。 闻溪换好衣服开门,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视线只敢抬到他的下巴处,“夫人说,冯部长是我能嫁的上限,遇到是荣幸,也是机会。” 沈砚知表情不显,唯有喉结上下滚动。 闻溪声音很轻,“夫人还说,但凡他年轻几岁都轮不到我,我是捡了大便宜。” 沈砚知暗暗咬牙。 天真、单纯,甚至有点傻。 不! 是蠢! 闻溪一直没抬头,“我妈也说,年龄大的男人更疼人……” 突然,“咚”的一声,沈砚知一拳头砸在门上。 闻溪一颤,吓得小脸煞白。 沈砚知愤怒,却也克制,“小小年纪就知道攀高枝,你就这么虚荣?” “……” 闻溪的脸色一下子从煞白转为涨红。 羞耻的,惭愧的,难堪的。 被扒光衣服般无地自容。 十年前,她的母亲闻姝之还只是沈砚知爷爷的看护。 护着护着,爬了老爷子的床。 三十五岁的年轻看护,和七十岁的退休老干部,在当时引起了不小轰动,亦是沈家屈指可数的丑闻一桩。 但年迈的老爷子确实需要照顾。 所以沈家承诺,只要闻姝之踏实照顾老爷子直至终老,沈家就接纳她们母女。 从此,闻溪随母住进了沈家,寄人篱下。 那年闻溪十岁,逆天的美人胚子初露端倪。 如今闻溪二十,风华正茂,惊为天人。 她还是建筑系高材生,真正的美貌与智慧并存。 可一旦提起身份,旁人也只会不屑地嘲讽一句,哦,她啊,一个爬床看护的女儿。 有些人出生在罗马。 有些人,出生在泥潭。 晚上的饭局很顺利,沈家坦诚无隐瞒,沈老爷子和闻姝之都来为闻溪撑腰。 旨在告诉冯部长,闻溪虽然是这个身份,但沈家重视她。 冯部长喝得半醉,一直笑笑地看着闻溪。 闻姝之见状,带着老爷子先撤了,只留下沈砚知安排后面的事。 沈砚知办事周全,大家都放心。 闻姝之临走时还在闻溪耳边叮嘱,“他很喜欢你,好好把握机会。” 就像她当年一样,把握机会,爬了老爷子的床。 闻溪紧张得发抖。 不是害羞。 是害怕。 见面之前她心里没有概念,沈夫人和闻姝之把冯部长夸得天花乱坠,一见面,二十岁的年龄差有了具象化。 冯部长四十岁,可以当她爸。 可老爷子来帮她撑腰,她妈又上赶着促成,二十岁的年龄差在她妈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她被架住了,无法拒绝。 冯部长丧偶后接触过不少异性,没有像闻溪这么小的。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白皙、娇嫩,纯洁如一张白纸,要给他续弦,他激动得血压攀升。 酒醉壮胆,他摸了闻溪的手。 那手感,细腻、软滑,是他久违的永远逝去的青春。 闻溪一动不动。 不敢动。 只感觉到冯部长的手有点抖。 闻姝之教过她,第一次,要由男人主导,按着男人的节奏来。 是快,是慢,是强,是弱,都要夸他厉害。 沈砚知默默喝酒,表面风平浪静,心里烧得慌,再克制也克制不了内心的焦灼。 突然,冯部长收手,扶住额头。 闻溪不知所措。 “冯部长,”沈砚知亦察觉到了异样,“您怎么?” “有点头疼……砚知,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 冯部长到底有了年纪,平时工作忙,压力重,久坐办公室,身体早就超过负荷。 且他本就有高血压,今天还喝酒。 又心情亢奋。 一亢奋,血压压不住了。 沈砚知立刻通知冯小姐,送降压药。 冯小姐匆匆赶来,看了一眼闻溪,什么都没说,直接扶着兄长走了。 娶那么年轻漂亮的小娇妻,当媳妇儿,还是当女儿?兄长四十了,娶一个二十的,扛不住的。 冯部长一走,闻溪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是不是不行?” 沈砚知一个斜眼扫过去。 闻溪无辜解释,“我是说他的身体是不是不行……”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我是说,他的身体是不是不好?” 沈砚知眸色深沉,只有他洞悉别人,别人看不透他。 突然,他暴怒,“是你不行!” “???” 第2章 我这根高枝,随你攀 众人皆知沈砚知,克己复礼,束身自爱。 闻溪也这么认为。 一直到他鲁莽地将她带进房间…… 床头亮着一盏焦黄的小灯,男人整个背部大汗涔涔,沟沟壑壑。 性感、激烈,雄性的荷尔蒙,冲击力十足。 伴随着男人的粗喘声,闻溪把平顺的床单抓成了一团麻花。 沈砚知出生就在罗马,是旁人高不可攀的上位者。 闻溪从未肖想。 也不敢肖想。 可事情就这么荒谬地发生了…… 事后,闻溪挨着床边,和沈砚知之间仿佛隔了万重山。 她用薄被包裹身体,背对着他,整个人都是碎的。 胆小、害怕、无助。 近几年,沈夫人看她看得很紧,怕她在学校谈恋爱,做出有伤风化事情,所以即便她上了大学,也要她住在家里。 此前是因为沈砚知回国,才让她住校。 儿子回来了,家里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得赶紧找人嫁。 沈夫人的担心,她明白。 “这件事……” “是意外,”闻溪抢先打断了他,慌慌张张,“我喝醉,断片,什么都不记得。” 沈砚知转过脸看她,嘴角小幅度一勾,喉结滚了又滚。 “还没过去,这就断片了?呵,没穿裤子就翻脸,你比我厉害。” “……” 闻溪一下涨红了脸。 身体碎。 心,也碎。 沈砚知舒展双臂,翻身过去搂她,语气是一本正经,“冯部长的事我会向我妈解释,若她问你,你就如实回答。” “啊?” 闻溪惊颤。 这种事,怎么如实回答? 沈砚知明白她想岔了,嘴唇贴近她耳边,教她,“就说冯小姐接走了冯部长,冯家反悔,你就回学校了。” 闻溪醍醐灌顶,点了点头。 那是上半场,至于下半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没人知道。 司机不算人。 “闻溪,你不是想攀高枝吗?” “我这根高枝,随你攀。” 沈砚知声音醇厚,态度端正,既成熟又儒雅,与在她身上索取时那不正经的疯样,判若两人。 闻溪懵得彻底。 —— 第二天,闻溪回到宿舍,室友殷如意兴奋地告诉她,昨天傍晚有男生在楼下大喊她名字,告白。 “什么?”闻溪大惊。 “他背着吉他自弹自唱一首《情非得已》,唱完喊你名字喊了十多分钟,整栋楼都听到。” “……”我真的会谢! 闻溪在军训时被拍了一张素颜照,传到了校园论坛,一举成名,此后两年多,时不时就有男生表白。 但这么轰动且老土的,没有过。 离谱的是,这事疯传的并非男生,而是唯一留下姓名的闻溪。 明明没参与,但轰动全楼。 “最后呢?” “你不在,可他不信你不在,就想逼你现身,最后楼管阿姨拿扫帚把他赶走了。” 闻溪深感头疼,她倒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 她是担心这些事闹大,传到沈夫人的耳朵里。 沈家很注重名声,这种事有伤风化,要是损害到沈家的颜面,沈夫人饶不了她。 “还有,张教授今天在课上公布了动物园项目的名单,我俩都有,你旷课的事没瞒住,张教授要你写三千字的检讨。” “……” 三千字,写昨晚的高光时刻? 开始连着两次折腾到半夜,她已经散架了。 早上天没亮,又偷袭一次。 她拖着破碎的身子起床,没想到,又被他拉了回去。 知道他体力好,没想到是用不完。 大概尺寸不符,她吃了大苦头。 到底是谁的高光时刻? 是该好好检讨。 “还有,明天的课请了一位特别厉害的博士来上,城建部经济师,给我们讲城市建设和经济发展的关系。张教授说这节课既专业又实用,让我们务必去听,绝对不能旷课。” “哦。”闻溪心不在焉。 —— 闻溪和殷如意踩着点赶到教室。 竟然座无虚席。 除了本班学生,还来了许多别班的老师和学生。 后面还有自带板凳的。 “闻溪,我给你们留了座,这里。” 最前排刚好还有两个空座,一个男生朝她们招手示意。 但闻溪看他脸生,不认识。 殷如意扯扯她的衣袖,激动地小声提醒,“告白男。” “……” 巧了不是?! 教室里一片起哄声,还有人调侃男生昨天告白的事。 张教授起身维持纪律,让她们快坐下。 闻溪还没从这种莫名其妙的小闹剧中缓过来,一抬头,突然看到了沈砚知那张严肃的脸。 错愕,震惊,全身血液直冲大脑。 沈砚知西装革履,长身玉立,成熟、稳重、冷静,稳稳当当地开始了他的讲课。 只是那眼神,总是不动声色地往闻溪脸上瞄。 闻溪想掐人中。 忽然,告白男伸手越过殷如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一张纸递了过来。 闻溪隐约知道是什么,不肯接。 告白男直接将纸扔到她的笔记本上。 虽然动静不大,但是最前排啊,哪里躲得过台上的火眼金睛。 “前排这位女同学一直在认真做笔记,我看看记了什么。”沈砚知堂而皇之地拿走了闻溪桌上的笔记本。 连带着那张纸。 闻溪瞳孔骤缩,掐人中都不顶用,她需要救护车。 “挺认真,”身高一八六的男人,俯视瑟瑟发抖的女同学,“可以拷贝我的PPT,省时省力,内容更全。” 闻溪脑袋嗡嗡地疼,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一条狗,狗身上写满了“沈砚知”。 而且,告白男那张纸被没收了。 上面写了什么,她不知道。 不知道!!! 看来,救护车都免了,直接送焚尸炉吧。 第3章 这私生活,很难评 下了课,闻溪被沈砚知叫住。 美其名曰,拷课件。 沈砚知手里捏着那张纸,闻溪噤若寒蝉。 他从小到大收过许多情书,没见过这么庸俗的! “京大的门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这种文笔也能考上?!你男朋友叫秦怀?” 闻溪摇头,“我没有男朋友,我不认识他。” “都在宿舍楼下弹吉他告白了,还给你占座,不认识?!” 闻溪后退半步,心想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我昨天又不在,今天第一次见。” 沈砚知前进一步,“那是我耽误了你。” 这句话就像一个生柠檬砸到了闻溪的嘴,汁水蹦入口中,酸到发苦。 距离太近,男人又高,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震慑力。 压迫她的同时,也吸引着她。 让她想逃逃不了。 想抱。 抱不到。 沈砚知不见她回应,语气又严肃几分,“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谈恋爱的地方。” 听听听听,多么像高中教导主任说的话! 闻溪又急又无奈,“我没有男朋友,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沈砚知回味着昨晚,她青涩、笨拙,连接吻都不会,他信她没交过男朋友。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刚听张教授说,你参与了动物园项目?” “嗯。” “那你先做份策划书给我看看。” “嗯?”闻溪诧异,赶紧解释,“我们是小组协作,我负责画图。” “光画图能学到什么,你得会做策划,不懂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 “……” 一句话,把闻溪整自闭了。 明明那么高冷英俊的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 周六傍晚,闻溪回到沈家。 自从住校后,她每周六回沈家一趟,吃了晚饭再回学校。 金色的余晖洒满庭院,一缕斜阳照进厅内,闻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披金光的男人。 他英俊、板正,明明才28岁,却透着一股老干部的成熟风。 闻溪走近,听到沈夫人对沈砚知说:“正好见见。” 沈砚知面无表情,只点头。 闻溪收起耳朵,谨小慎微地上前打招呼,“夫人,我回来了。” 一看到闻溪,沈夫人就想到了冯部长,愤愤不平道:“冯部长的事我都知道了,老爷子给你撑腰,他还不给面子,难道非要开远出面?一个小小的部长,又算老几?不识趣!这件事翻篇,当没发生过。” 闻溪知道是自己不行,身份不配,冯部长没看上。 “我们马上要去参加一个酒会,你陪你妈和老爷子吃饭吧。” “好。” “天凉了,你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嗯。” 她始终没看沈砚知,沈砚知也没有看她。 一进一出,是零交流。 远不及昨晚,是完全的交融。 晚饭时,闻溪这才听闻姝之说起,原来他们母子是去参加一个高端酒会。 酒会上有沈家挑中的姑娘,让沈砚知去见见。 闻溪默默吃饭。 今晚的糖醋小排,醋放得太多,酸得她心尖疼。 “冯部长看小溪的眼神,明明是喜欢的,怎么又不要了呢?” 同样是愤愤不平,可闻姝之情商低,说话远不及沈夫人好听,“小溪,我们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哪里惹他不爽了?” 沈砚知告诉了他母亲,却没告诉她母亲。 闻溪想起沈砚知教她的话,一字不漏,“冯小姐接走了冯部长,冯家反悔,我就回学校了。” “冯小姐?他不是没孩子吗?” “是他妹妹。” 冯部长双亲已故,丧偶,无孩,但还有一个妹妹。 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闻姝之叹气,“这种小姑子,也是难搞。” “不过你别气馁,刚才夫人说下个周六帮你举办一场生日宴。” “啊?我生日早就过了。” “不碍事,一个由头而已,夫人重视你,你听话。” 晚饭后,闻溪准备回学校。 网约车没等来,等来了沈砚知。 酒会没结束,沈砚知提前回来,恰好堵到人,“去学校?” “嗯。” “上车,我送你。” 闻溪迟疑,“不用麻烦,我叫了网约车。” 沈砚知不耐烦了,“那能安全?大晚上一个姑娘家敢坐网约车,不怕出事?” 闻溪谨小慎微,“那是前几年,现在很规范,很安全,”声音越来越低,底气越来越弱,“你在国外有信息差,不清楚……” 沈砚知压低声音,“网约车安不安全我是不清楚,但是你,会引!人!犯!罪!” 加重的尾音,刻意,晦涩,禁忌,有一股坏坏的狠劲儿。 衣冠禽兽! 闻溪一下乍红了脸,又羞臊,又生气。 明明是他先主动,明明是他先咬她,明明是他,她都哭了还不肯停…… 怎么还要说她引人犯罪?! 傻子才上他的车。 这时,网约车到了,闻溪懒得跟他说话,直接跑过去坐。 “反了天了,”沈砚知气绝,可最终还是无奈地命令司机,“在后面跟着吧。” 司机不语,只是一味开车。 心中却在腹诽,这私生活,很难评! 第4章 只当我是玩物 闻溪二十岁生日过了好久,沈家兴师动众为她在家中补办生日宴。 这种宴会,先生们一般都不会出席,来的都是与沈家同圈层的太太和子女们。 与其说是生日宴,不如说是权贵太太们的聚会。 找个由头聚聚,喝茶、闲聊,搓麻将。 以及,子女相看。 闻溪算是名义上的主角,一大早就赶回沈家做准备。 正化妆,闻姝之来了。 “小溪,夫人特意为你办的生日宴,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这场生日宴是为你正名,有了沈家当靠山,抬了身份,就能高嫁。” “老爷子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趁他还在,你还能沾沈家的光,赶紧嫁。” 生日宴当天,母亲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生日祝福,而是要她攀龙附凤。 闻溪反问,“难道我嫁了权贵,沈老先生就能把你扶正?” 闻姝之的表情瞬间凝固,一噎,摇头,“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但是你可以。” “别天真了,您陪伴沈老先生十年也没有转正,冯部长续弦也不会考虑我。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只会和同阶层的人结婚,不可能娶我。” 闻溪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冷静,她希望她妈也能清醒一点,“就算谁看上我,也只当我是玩物。” 比如,沈砚知。 明明在议亲,还要惹她。 “你在怨我?”闻姝之语带哽咽,女儿的话像针扎一样,“你想想十岁之前受的苦,再看看十岁之后享的福,我若不进沈家,养不活你,还能有今天的你?” 闻溪垂眸叹息,仿佛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所以我不怨您,没资格怨您……” 闻姝之出身底层,没文化,没依靠,饱尝了生活的苦。 所以她对女儿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小溪,好好听夫人的话,嫁权贵,当人上人。” 时间差不多了,外面陆续有汽车声传来,闻姝之丢下一句“好好打扮”就出去了。 她自诩为沈家人,有客来,自然要出去招呼。 闻溪化完妆,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 张阿姨在门口催了她一声。 “马上就来,”闻溪回应,“我换衣服。” 淡粉色的羊绒套装,下面是一条包臀长裙,端庄、靓丽,还能凸显她优越的腰臀曲线。 这是沈夫人选定的套装,官太太们就喜欢这种乖巧的装扮。 越急,越容易出错,后面的拉链卡住了,拉不上,也拉不下。 外面隐约传来开门声,闻溪以为是阿姨。 “张阿姨,拉链卡住了,帮我弄一下。” 脚步声挪近,然后是一股淡淡的高级沉香味钻进鼻腔。 闻溪慌忙转头。 是他! 她瞳孔震颤,一边后退一边质问,“怎么是你?你进来干嘛?” 沈砚知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胳膊,将她背过身去,伸手就去摸拉链,“拉链和衣服勾住了。” 闻溪慌乱不已,“你快出去,张阿姨随时会进来。” “不会,她去楼下忙了。” 带着男人体温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厮磨着她的耳膜,暧昧的空间里充斥着霸道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逼仄、危险。 这一刻,闻溪像是被通了电,浑身酥麻。 “你出去……” 身体和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她怕被撞破。 更怕他在这里强来。 沈砚知皱眉,“别动,你越动,卡得越紧。” “……” 闻溪乖乖不动了,沈砚知弯腰,弓背,稍稍低头,仔细地将打底衫和拉链分开,然后一根手指伸进去,垫在拉链里面,再小心翼翼地往上拉。 拉链顺利拉上。 但那双大手依然握着她的腰。 闻溪太紧张了,这样的画面对她来说,是玩火,是大逆不道。 她挣扎着扭了一下臀,不巧,蹭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她再也不敢乱动一下。 沈砚知也没动,也不出声。 安静的空气,愈发暧昧,闻溪只感觉到男人正在离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呼吸。 他好像特别喜欢她的腰。 摸都是客气,还会吸、掐、舔、咬。 那天晚上,他各种花样缠她腰的时候,她痒得受不了,伸手掰他的脸阻止。 他就再往下…… 第5章 被他骗了 京城下雪了,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闻溪一下课就看到手机上三个未接,都是沈夫人的来电。 她急急忙忙回过去。 “夫人?” “你的手机是摆设?” 双方同时开口,闻溪立刻败下阵来,弱弱解释,“我刚在上课。” 沈夫人风风火火,来不及详细说,直接下令,“你现在马上回趟家,到砚知书房取一份重要文件,就在书桌上,送到京城会议中心。” “文件很重要,你务必以最快的速度亲自送到砚知手里。” 印象中,沈夫人从未如此焦虑过。 闻溪不敢耽搁一秒,赶紧跟殷如意说了声,冒着雪跑到校门口去打车。 雪一直在下。 细密的雪花落得悄无声息,仿佛在试探。 闻溪一路惴惴不安,夫人为何叫她送? 其实,自从闻姝之进门,沈夫人就很提防,提防闻姝之不安于室勾引自己丈夫。 后来闻溪逐渐长大,沈夫人一边教养一边提防,提防闻溪心怀不轨勾引自己儿子。 沈砚知一回国,沈夫人就安排闻溪住校,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接触。 可现在,又为何让她送? 到了沈家,疑惑解了。 沈开远出差去外省,沈夫人随行,沈砚知天天住单位公寓。 老爷子受了风寒,闻姝之陪同在医院住着。 主人家一个都不在,保姆司机都放假了。 沈砚知致电沈夫人送文件,沈夫人分身乏术,文件重要,不能假手于人,还要快,只能让闻溪跑这一趟。 天越来越暗,雪越下越大,出租车越开越慢。 还有一公里时,堵车了。 “封路了,前面会议中心,不知道又是哪些大佬在开会。”司机一口京腔,很懂的样子。 闻溪决定跑过去。 沈夫人在电话里说得着急,她送得着急,回沈家时忘了拿伞,也忘了拿厚外套。 这一下车,寒风裹挟着冰雪,砸得她脸皮生疼。 迎风冒雪赶到目的地,会议中心就在马路对面,可是,她过不去。 犹豫再三,闻溪拨通了那个没有保存,但记忆深刻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闻溪战战兢兢开口,“我是闻溪,我来送文件,但是会议中心前面的马路封了,我过不去。” “闻溪小姐,”不是沈砚知,而是他的司机宋涛,“沈主任还在开会,把你具体地址告诉我,我过去接你。” 闻溪跟随宋涛进去的时候,陆续有十多辆车开出去。 “会议结束了?” “刚结束。” “……”闻溪两眼一抹黑,又冷,又累,又赶,结果扑了个空。 她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袋,“那还有必要送吗?” 宋涛没答,只是说:“沈主任在休息处等你。” 休息处,是个商务套房。 开门的一瞬间,男人从里面伸出手,一把抓握住她的胳膊,迅速将她拽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关了。 闻溪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扣着后脑勺吻住了嘴。 沉香掺杂着茶味,一股脑地冲进她的口腔,横扫卷裹。 闻溪连话都说不了,那种钢铁般的蛮力,不是她能抵抗的。 她只能用手推他。 一推,手中的文件袋也掉了,被凌乱的脚步肆意乱踩。 “你……”她是真的生气,用力地咬了一口,用力地推开他,“你在干嘛?!” 沈砚知舌尖吃痛,但意犹未尽。 吻她时就感觉到了她嘴里的冰凉,仔细看她,浑身都是湿的。 里面有暖气,冰雪遇热融化,湿了她一身。 她一直在发抖。 沈砚知幽深的双眸中,有自责,也有心疼。 “辛苦你跑一趟。” 闻溪生气,故意说:“不辛苦,我练腿。” “去泡个热水澡吧。” 闻溪拒绝,弯腰拾起文件袋,拍在他胸口,义正言辞,“重要文件不重要了?” 沈砚知唇角一勾,顺手将文件袋放在玄关台上,“重要,但不是重点。” 闻溪咬了咬牙,感觉被骗了。 应该说,她和夫人都被他骗了! “想走?”沈砚知洞悉了她的内心,“怕是不行,这里不能随意乱走,会被抓。” “……”还骗我? “不信你就出去,走廊里都是监控,你走不了十步。” “我对你无语了沈砚知!” 沈砚知往前一步,逼着她后退一步,但她后面是墙,退无可退。 他继续逼近,一改平日里的成熟正派,撒起野来,“你不去洗,那我帮你洗。” “……”太无耻了! 就在这时,沈砚知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双腿没动,伸手摸出手机接打电话,“喂?” “不用,资料我电脑里有备份,我在房间,正打印。” “都到了是吧,好,我五分钟后到。” 最高级的谎言,往往都是真假掺半。 看着沈砚知这套行云流水的说辞,闻溪佩服得五体投地。 闻溪注意到他的着装。 白衬衫黑西装,头发梳得板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忽略掉双眸中的情欲,整体算得上严肃周正。 他平时私下的着装也很体面,但不系领带,只有在公众场合才会系,显得正式。 房间里暖气充足,可闻溪只觉得一股股湿冷之气往身体里钻,她发抖,说不上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冷。 沈砚知已经冷静下来,正了正领带,灿然一笑,“我是真的要去开会,你身上湿了,去泡个澡,等衣服干了再穿,不然会感冒。” 闻溪挑不出他话语当中的错漏。 “乖乖待着,等我回来,晚饭宋涛会送过来。” 说罢,他取了公文包要出门。 “诶……重要文件别忘了拿……” 沈砚知顿足,伸手拿起文件袋,往她脸上一抛,“是你的情书。” “???” 第6章 小趴菜 情书?? 上课那天,秦怀给她递了一张纸。 她还没看就被沈砚知没收了。 她以为他早扔了,没想到,居然藏了半个月。 拆开文件袋,里面只有一张纸。 ——“闻溪你好,我叫秦怀,经济系大三学生。你可能不认识我,没关系,从这一刻开始就认识了。为了让你更了解我,我请你吃饭。” 沈砚知作了批注,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小趴菜。 字体大,笔锋烈,能看到情绪。 闻溪感觉自己更冷了,牙齿都在打颤。 撕碎,揉团,垃圾桶。 这间商务套房有很多沈砚知的生活痕迹,书桌的笔筒里有钢笔,拖鞋和洗漱用品都不是酒店一次性的,衣柜里也有好几套他的衣服。 包括内衣裤。 他不回家住的时候,就住在这儿? 天全黑了,雪还在下。 整个城市仿佛都处于一片宁静之中。 沈砚知开会延时了,八点才急匆匆地回到房间。 进门,里面悄无声响,他下意识一阵慌乱。 看到椅背上晾挂着的外套,他又安下心来。 沈砚知扯着领带径直往卧室走,把刚刚被惊扰起身的揉着眼睛的女孩,压了回去。 “啊!”闻溪惊吓出声,只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没看清人,“沈砚知?是你吗沈砚知?” “嗯。” 低沉的声音,沙哑疲惫。 闻溪短暂地松了一口气,是啊,他的房间,除了他,没别人了。 可是,她又立刻提高了警惕。 隔着棉被,男人的坚挺似要穿透而来。 困兽出笼般的饥渴,迫不及待的汲取,沈砚知一点一点拉走隔在两人之间的阻挡。 卧室里没有开灯,光源来自外面客厅,幽幽的暗光刚好可以看到身体轮廓,若隐若现,你追,我逃。 他高估了自己。 一碰她,所有的隐忍和克制统统变成了笑话。 闻溪完全清醒了,掰他的肩膀和脸。 沈砚知没有停,她掰他,他就继续往下亲。 安静的房间,只剩浓重的呼吸声。 是浓烈的刺激,更是雄性的勃发。 闻溪难受得胸口发堵,他不给回应,更不会给承诺,他只是把她当成空窗期的泄欲工具。 而且还是自动送上门的。 毕竟,她干净、安全、听话、胆小,嘴巴又紧…… 她十岁住进沈家,那时刚上大学的沈砚知也只在节假日回家。 后来出国留学,鲜少回来。 别说交流,他们连见面次数都很少。 可有些情愫就是来得莫名其妙,在暗夜里偷偷发芽,狠狠扎根。 哪怕没有阳光,也能野蛮生长。 沈砚知疯狂。 她亦贪恋他的疯狂…… 这次后,沈砚知送给了她一条手镯。 T家的经典挂锁系列,玫瑰金全铺镶钻。 价值三十万。 —— 第二天,闻溪上课差点迟到。 张教授的课,迟到了要写三千字的检讨。 今天的课比较特殊,不在学校教室,而是在动物园。 张教授带着其他学生进行实地考察,吩咐闻溪和殷如意两个女生在门口等园方的负责人。 雪后户外寒冷,闻溪后悔没穿沈砚知为她准备的外套,北风一阵阵刮,冻得她舌头都在哆嗦。 等了一会儿,路上开来一辆敞篷跑车。 红色的车身在一片白雪的映衬下,尤其惹眼。 殷如意无情地吐槽,“这天气还敞篷,司机不怕脑子进风?” 闻溪也觉得好笑。 可等到跑车开近,停到跟前,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秦怀从车上下来。 跑车惹眼,他的头发更惹眼。 染发了,火焰红。 “闻……啊!” 刚出声,脚底大概踩到冰,他整个人往后摔了个大屁股蹲。 殷如意爆笑,闻溪也没忍住。 她一下想起了沈砚知的批注——小趴菜! 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摔倒已经很丢脸了,绝不能再喊疼。 秦怀站起身,手一挥,“不疼,一点都不疼呵呵呵……好巧啊,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闻溪有点尴尬,“我们跟张教授做项目,就在这。” “这儿?动物园修缮和改建?” “嗯,我们在等负责人。” 秦怀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搓搓手,准备握手,“幸会幸会,我就是你要等的人,我们太有缘了。” “……” 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第7章 差一点没藏住 秦怀的父亲秦勇,电商发家,吃到时代红利,是杭城赫赫有名的暴发户。 十几年的功夫,身价一翻再翻,去年直接挤进了福布斯富豪榜。 有了钱,有了名,就更注重对子女的栽培。 秦勇在儿子的教育上疯狂砸钱,硬是把资质平平的儿子砸进了名校。 还把一些几千万的小项目交给儿子练手。 比如这个动物园。 张教授平时看到秦怀就头疼,染头发、打耳钉,衣服永远不好好穿,跟流浪狗都能打架,远没有学生的样子。 但是今天,格外客气。 最后,张教授指定闻溪当联络人,让她和秦怀就项目细节多联系,多沟通。 回到宿舍,闻溪一边脱外套一边吐槽,“我就问,张教授的良心不会痛吗?我只想好好画图,非要我当联络人,我都说我和秦怀不熟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谁能想秦怀那种二傻子居然还是个巨富的二代?!” 刚说完,眼尖的殷如意瞄到了闻溪脖子里的红痕,“闻溪,你有男朋友了?” 闻溪一顿,心虚,“啊?没……没有啊……” “那你……???”殷如意指了指脖子示意。 外面冷,穿得多,察觉不了。 到了宿舍,外套一脱,藏不住了。 “不是,我围巾扎,挠的。” 闻溪心虚,下意识握住藏在衣袖里的镯子。 沈砚知太疯了,她已经再三提醒要小心,他还是弄出了痕迹。 脖子里的还是小巫,胸口还有大巫。 好在殷如意是母胎单身狗,分不清吻痕和挠痕,她说挠的,她也就信了。 这时,楼管阿姨通知,楼下有人找她。 闻溪重新套上外套下去。 到了楼下,是个生面孔女生。 学生样,但不是本校的。 一双眼睛紧紧打量闻溪,透着一股凶狠。 闻溪当时就有所防备。 “请问,是你找我?” “你就是闻溪,罗思清喜欢的女生,对吧?” 罗思清她知道,大一大二追了她两年,她始终没答应,前不久听说谈了个女朋友,她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了。 “罗思清追你的时候你不理,有女朋友了你倒是上赶着勾引,什么意思啊?” 闻溪一脸懵,“我没有,你搞错了。” 女生情绪激动,步步紧逼,“我是罗思清正牌女友,我都看到你给他微信发的撩骚内容了,你还狡辩?” “我?不可能!我没有罗思清的微信。” 罗思清加过她许多次,她一次都没通过,罗思清给她发短信,她也一条没回过,拒绝得干干脆脆。 闻姝之再三叮嘱不能在学校谈恋爱,沈夫人也不允许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有男生告白,她向来都是明确拒绝的。 但女生显然不信,指着她鼻子骂,各种污言秽语。 闻溪本来挺淡定的,可女生越骂越难听,无论她怎么解释都不管用。 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闻溪出手打了她。 这一打,更不得了。 最后两人扭打在一起。 女生楼有人互殴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终于传到了沈家。 沈开远和杨从心夫妇一回京,杨从心就接到了京大校长的电话。 “这怎么可能?” “行,先让她回来,我了解一下。” 杨从心一脸的不可置信,“校长说闻溪打架,把人打进了医院。三天了,现在那人不肯出院,非要学校开除闻溪,否则要找媒体曝光。” 刚进门的沈砚知脚步微颤,表情差一点没藏住。 位高权重的沈开远难得在家,一身的疲惫。 他对闻溪本就不关心,尤其还是打架滋事这种闹剧。 “砚知,你去处理,别闹大了。” 一旦找媒体曝光,白的也给描成黑的,当官的最忌讳。 沈砚知点头,立刻转身出去。 凌乱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差点和端茶上来的保姆撞上。 “小心,哎呀,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杨从心看儿子那毛毛躁躁的样子,从未有过,她内心不安。 沈砚知没回头,走得飞快而又坚定。 杨从心埋怨丈夫,“他也刚回家,坐都没坐,茶也没喝一口,她们是女孩儿,对方又不讲理,你让他出面?” “我让他出面,没让他露面,”沈开远累得瘫在沙发里,在外省这些天,几乎没合过眼,“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以后怎么处理大事?他该锻炼锻炼。你也累了,就让儿子去处理吧。” 男人到底没有女人敏感,对于沈砚知和闻溪,沈开远想得比杨从心简单。 医院,单人间病房。 潘慧躺在床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刷手机。 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藏好手机放下腿,装作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京大的校领导,闻溪的辅导员,还有主治医生,一群人过来劝。 可她死活不肯和解,“只要是她先动的手,就是她的错,我受的都是内伤,后遗症会伴随我一生。我不接受道歉,不接受赔偿,我唯一的诉求就是开除她,开除!” 医生听不下去,“没有内伤,哪来的后遗症,外伤的淤青都退了。” 辅导员也听不下去,“你说开除就开除,学校你家开的?”他来的次数最多,道理讲过无数次,但潘慧油盐不进。 潘慧一听,突然弹坐起身,嚣张大喊,“我叔叔是局长,我婶婶是京大校董,别说开除她,开除你们也行!” “三天期限马上就到,学校再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曝光!” “曝光!!!” 第8章 是闻溪受委屈了 病房外,闻溪小脸煞白。 她倒不是怕潘慧,而是怕她身旁的男人。 这疯狂的嘶吼,整层楼都能听到,沈砚知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但面色阴沉,目露凶光,胸口明显起伏,这是盛怒前的表情。 闻溪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对不起……”她小碎步挪上前,谨小慎微地揪住他的衣角,求他,“你别生气,我去道歉,一定不会把事情闹大……” “你道什么歉?”沈砚知双拳紧握,“她要比后台,那就比比看!!!” 话落,沈砚知一把拉住闻溪的手腕,快步离开。 闻溪小跑着跟上他。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害怕给沈砚知带来麻烦。 沈先生身居高位,沈夫人在家经常叮嘱每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谨言慎行,保持绝对的低调。 而她,却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医院地下车库,沈砚知打开车门将闻溪塞进后座。 车门关得震天响,连司机宋涛都抖了一下。 “开车,回家!” “是。” 回家? 回沈家?! 闻溪更慌了,事发后她就后悔了,潘慧赖在医院不肯走,不听一句劝,也不讲任何道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说不与小人斗。 辅导员让她在宿舍等消息,学校会出面找潘慧谈。 校领导还特意安慰她,不是谁无赖谁就有道理,不行就报警。 但是,她不想报警。 等了三天,潘慧不肯和解。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沈砚知质问。 闻溪低头掉眼泪。 “我是死的吗?!出了事不找我?!!!” 闻溪咬唇,咬得出血。 “什么原因打架?” 闻溪依然不说,眼皮一睁一闭,湿润的睫毛一煽一煽。 第一次看到他发火。 是怕沈家受到连累吗? 沈砚知深呼吸,稳了稳暴躁的心绪。 他知道,是自己失态了。 太生气了,气她遇到难事不找他,是不把他放在心里。 “校长说潘慧辱骂你,辱骂你什么?”打架的原因,他从学校那里了解过,但他想听她亲口说。 闻溪下意识抬眸看了看驾驶座,有别人在,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慌里慌张摇头,不肯说。 沈砚知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睛都肿成了核桃,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他叹了一口气,长臂一揽,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闻溪皮肤白,一哭,不止眼睛红,眉毛、鼻头、脸颊,甚至是下巴,都红,看上去特别可怜。 沈砚知不忍心再说重话,那呜咽声,就像细软的纱巾在他心头轻撩,痒比疼更甚。 回到家,正好开饭。 虽然住在一起,但闻溪很少见到沈开远。 一则他很忙很忙,经常看到新闻才知道他又去了哪里。 二则,就算他在家,闻溪也不敢轻易打扰,尽量不在他所在的空间里出现,怕影响他休息。 今天不但碰到了,还与他同桌吃饭,闻溪很紧张。 “什么原因打架?”沈开远开口问。 父子俩的问题一样,但语气完全不一样,沈砚知是着急心疼,而沈开远则是平静沉重。 可这份平静,让人感到窒息。 不关心所以平静,影响差所以沉重。 “是对方太过分……” 沈砚知刚一开口,就被沈开远打断,“让她自己说。” 严肃的口吻,不怒自威。 闻溪放下筷子,双手规规矩矩放到膝盖上,真真像个认错检讨的小学生。 “她男朋友跟网友撩骚,却把网友备注成我的名字,她就误以为是我,我否认解释她都不听,不停骂我,我就动手打了她,后来就拉拉扯扯的,互相都打了……” 闻溪的声音越来越小。 杨从心后来也从校长那里了解到更多,“抢男朋友?” “没有没有,”闻溪用力摇头,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否认,“她男朋友以前是追过我,我没答应。她男朋友叫罗思清,我跟他不熟的,更没掺和他们。” 杨从心早已知晓,转头对丈夫解释,“就是罗局侄子。呵,这姑娘仅是罗局侄子的女友,就敢打着罗局夫妇的名义威胁京大校领导,我也是大开眼界。” 沈开远叹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是闻溪受委屈了。” 闻溪眼圈又泛红了。 是感动,是感激,亦是松了口气。 沈砚知淡定地吃饭。 杨从心示意闻溪,“吃饭吧,别拘谨……你先回家住,等风波平息了再回校。” 闻溪乖巧点头,“嗯,知道了。” 沈开远望向儿子,“能处理吗?” “能,小意思。” 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沈开远本来就不会在闻溪身上多花时间,话题转移到老爷子身上,“你爷爷的病如何了?” “无碍,只是轻微咳嗽,但年纪大了,住院安心点。” 哪里是轻微,那天老爷子喝茶小呛,就咳了一声,沈砚知就大惊小怪,立刻联系医生,安排爷爷去住院了。 重要文件落家里,家里又没人,通过他妈,让闻溪去送。 只有这样,他妈才不会怀疑。 而她,才会安全。 外面又下起雪来,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的都要多,隔三差五来一场。 潘慧出院了。 准确地说,是警方强制执法,将她赶出了医院。 “思清,你等等我,思清……” 潘慧三天没洗漱,身上胡乱套了一件长外套,一手拎着行李袋,一手拎着吃剩下的食物,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罗思清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追。 “罗思清,你站住!” 潘慧生气地将行李袋一扔,砸中了男友的后背。 罗思清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有病吧潘慧?!” “你才有病,”潘慧冲上去,死死揪住他的衣服,“以后不要联系是什么意思?” “分手,没听明白吗?分手!”罗思清厌烦得很。 他那个当局长的叔叔,被上面三位重磅上级直接约谈,叔叔从政多年,没遇到这种待遇,还以为要乌纱帽不保。 父母叔婶连番责骂他,找谁不好找这种惹祸精,再跟她纠缠,整个罗家迟早倾覆。 他也觉得潘慧过分,明明只是断了几根头发,非赖在医院不走。他一劝,还要说他对闻溪余情未了,简直变态。 第9章 你扔垃圾桶的东西不见了 一听分手,潘慧当然不肯,“凭什么?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臭婊子?” 看,又来。 罗思清无语,用力掰她的手,掰不开,直接连衣服都不要了,脱了给她。 并再再再一次警告,“管好你的嘴,诽谤也会坐牢。” “……”潘慧抿着嘴唇,在抖,是愤怒,更是恳求,“不分手好不好?……” 罗思清已经累了,踢了一脚挡路的行李袋,迅速上了自己的车。 雪越下越大,潘慧抱着他的外套,一边哭喊,一边追车。 但罗思清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追出一段路,潘慧停下,跪倒在雪地上,她不甘心,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什么都没有了…… 这次的雪比前几日的初雪更大、更急。 鹅毛般的大雪,时而漫天飞舞,时而洋洋洒洒…… 夜里,沈砚知摸黑钻进了闻溪的房间。 因为馋她,所以缠她。 闻溪做梦都不敢想,在沈家家里,在沈夫人眼皮子底下,和沈砚知做这种事。 越禁忌,越刺激。 越刺激,越疯狂。 闻溪的房间在一楼,落地门朝北,下雪的时候,门外是一大片平整而又圣洁的雪地。 落地门前铺着一块地毯,细密而又柔软的长毛绒,亦像极了雪。 一门之隔,外面是冰天雪地,里面是干柴烈火。 他一点一点教,她一点一点学。 他不嫌她学得慢,她不怕他教得花。 她艳若桃李,娇弱无依,纤弱的蝴蝶骨贴着钢铁般的壁垒,一柔一刚,碰撞出无数火花,耀眼绚烂。 她凝脂般的肌肤带着玉的光泽,他挂汗的身躯沟沟壑壑,过了磨合期,有如神助一般的契合。 沈砚知用手丈量她的尺寸,胸前刚好一握,细腰堪堪三掌。 最傲人的是臀,能埋住他的脸。 内敛的沈砚知难得在进行时开口,“腿没白练。” “嗯?” “有劲。” “……” 大雪无声地下了一夜。 第二天,闻溪被后院的扫雪声吵醒。 她拉开一点点窗帘,明媚的阳光跃进眼睛,刺得睁不开。 天哪,这都日上三竿了。 沈家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饭,忽然“咣当”一声脆响,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刚开门的闻溪。 闻溪瞬间僵住。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拿着小花瓶出来。 小花瓶里水培了一株郁金香,但房间里暖气太足,花芽都蔫了,所以她想放到外面客厅养。 谁知刚一出门,小花瓶不知怎么脱了手,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更难堪的是,沈家一家三口都在,整整齐齐,端端正正。 她想找个地洞钻。 这种严肃紧张的时刻,是沈砚知先笑出了声,“看来她是真累了。” 闻溪满脸张红,说这话,合适吗? 杨从心宽慰道:“碎碎平安,让阿姨处理,你过来吃饭吧。” “哦……张阿姨,麻烦你了。” 杨从心又问:“昨晚没睡好?” 闻溪心里咯噔一下,脸红到了耳根,脸都烫了。 沈砚知看着她那胆小又拘谨的样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她没经历过事,遇到那种胡搅蛮缠的小人,是得缓好几天。妈,您把家里的易碎物品都收收好,免得都被她碎了。” “我不会的……”闻溪说得很小声,说完又低头。 必须得承认,论手段,论心机,她比沈砚知差得远。 用完早餐,沈氏父子各自坐车去单位,闻溪陪沈夫人闲聊一会儿,也去上学了。 在去京大的地铁上,闻溪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给沈砚知发了一条询问信息。 ——“你扔垃圾桶的东西,不见了,是你带走了吗?” ——“嗯。” 沈砚知消息回得很快,可能这会儿不忙。 闻溪看到回复,大大松了一口气。 早上丢垃圾,看垃圾桶里什么都没有,她心脏差一点跳出来。 要是被家里其他人发现她的垃圾桶里都是那玩意儿,该以何种眼光看她啊?! 很快,沈砚知又发来一条信息——“这次,还会肿痛吗?” 闻溪一看,被口水噎得咳出声。 确定周围没人偷看,她才偷偷打字——“好多了。” 沈砚知秒回——“是该适应了。” 闻溪无语,重重地闭了闭眼。 即便隔着屏幕,她都满脸羞臊。 人前的沈砚知,是矜贵清冷的高干子弟,成熟稳重,沉默寡言,总是透着一股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但是晚上与她独处时,又疯又坏。 现在连发个信息都浪得起飞。 男性本色。 住学校的这段时间,隔壁宿舍一个女生总爱在大家面前炫耀她与男友之间的亲密事,说她男友最高记录一晚三次。 闻溪以前没概念,现在有了。 她男友也不怎么样。 忽然,手机响了,是殷如意的来电。 “如意,怎么了?” 殷如意又急又气,“闻溪,我们宿舍遭贼了,书桌、衣柜、床铺搞得乱七八糟,你快点来宿舍看看,少了什么。” 闻溪诧异,立刻想到了那条手镯,“好,我马上回去。” 到了宿舍,一地凌乱。 没有一样东西放在原来的位置。 她的书,她的床褥被子,还有她衣柜里的衣物,统统都在地上。 这些还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她的镯子果然不见了。 三十万的镯子戴在手上,她不能确保时时刻刻都能藏在衣袖里。 所以,她摘下镯子,藏在了衣柜里。 可现在,没有了。 “我们东西都没少,就是被翻乱了,你呢闻溪?” “我的镯子不见了。” 大白天宿舍遭贼,闻所未闻。 且这种简单直接的粗暴手段,不像偷盗,也不像恶作剧,是蓄意报复。 闻溪立刻报了警。 第10章 能不能麻烦您过来一趟? 傍晚,天气异常寒冷,路面都结了冰。 刚开完会准备回家的沈砚知,忽然接到了闻溪的电话。 是意外。 他不安地接起来,声音疲惫,“喂?” “我在警局,您有空吗?能不能麻烦您过来一趟?” 沈砚知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 “镯子被偷了……”电话里闻溪的声音有点虚,是怕他为难,“警察说我最好能提供购买发票,您……方便吗?不方便也没事的。” 两句话,三个“您”。 客气,疏离。 沈砚知不喜欢她这种语气。 但她能在出事的时候打电话给他,是一种进步,他很欣慰。 “我马上过去。” 闯入女生宿舍搞破坏的人被抓,正是潘慧。 被罗思清甩了之后,潘慧不但不反省,还嫉恨起了闻溪。 她不知道罗思清在微信上撩骚的网友是谁,但是,她知道罗思清一直喜欢闻溪,念念不忘。 她是女生,混进女生宿舍楼很容易。 去了几趟就摸熟了。 也找到了闻溪所在的宿舍。 趁她们上课,撬锁进去。 不过,潘慧只承认把宿舍里的东西弄乱,却怎么都不肯承认偷拿了闻溪的手镯。 潘慧坐在一间单独的审讯室录口供。 她目前只是嫌疑人。 如果没有盗窃的证据,警方确实只能放了她。 警察好心相劝,“那条手镯价值三十万,闻同学说了,只要你拿出来,她不追究。” 毕竟才二十出头,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能拉一把就拉一把,“闻同学好说话,只要你拿出来,换了别人,你得坐牢好几年。” “我没看到镯子,我做的事我认,我没做的事休想扣我头上。” 潘慧振振有词,说得自己都信了,最后还指控起了闻溪,“什么镯子要三十万,她一个学生,哪来那么多钱?就算有,她来钱的途径合法吗?” “再说,价值三十万的镯子她能随随便便放在宿舍里吗?” “她假大度,真栽赃,反正我没拿。” 警察:“……” 开门声打断了潘慧的发挥。 警长带队走到桌前,直接下了逮捕令。 潘慧慌了,大喊尖叫,“你们干什么?……啊!” “你表姐被捕了,赃物已经追回。” 潘慧瞳孔震颤。 冰冷的手铐一上手,她死命挣扎,“不是我,你们凭什么抓我?……警察杀人啦……” 警察们都很无语,结合她的口供,简直一出笑话。 外面天色已暗,寒风肆虐,路边的积雪无法融化,已经结成了坚硬的冰。 沈砚知一一与京大校方人员握手。 还与殷如意和郭晓稚也握了手。 “今天的事麻烦各位,能这么快查清真相拿回镯子,都是学校的功劳,当然也感谢两位室友。闻溪能受到大家的爱护,我深表感谢。” 大家都受宠若惊。 学校只是提供了女生宿舍楼的进出监控。 殷如意和郭晓稚只是陪闻溪到警局报案。 是沈砚知在背后做了这许多。 潘慧有个表姐是做代购转卖生意的,她告诉表姐和男友分手了,要转卖定情首饰,表姐二话不说就挂牌转卖。 结果挂了不到十分钟,警察上门了。 沈砚知算准了潘慧急于销赃套钱的心理,派人实时盯着二手买卖这一块。 但是,他把功劳全都给了学校和室友,又谦虚又绅士。 只有闻溪尴尬得一直没抬头,他这也太官方了。 第11章 猜他什么时候吻上来 从警局出来,车子上了西三环,一路向南。 许多商场的门口竖起了高高的圣诞树,一亮灯,浓厚的氛围感。 车里没人说话,气氛冷到窒息。 镯子虽然已经拿回,但牵扯出了沈砚知,闻溪不知道该如何向沈家交待。 她侧着脸,视线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黯然伤神。 车子驶过转弯的路口,没转弯。 “不回家吗?”闻溪好奇。 沈砚知淡定如斯,“饿了,去吃饭。” “可是沈先生和夫人还在家里等着我们。” “已经晚了,不差吃个饭的时间。” 闻溪不再说什么。 没资格说。 安静的车厢里,是沈砚知沉重的叹息声,他伸手握住闻溪的手,又问了那个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跟她打架?” 校长说是潘慧辱骂闻溪,是骂了什么让她失控打人呢? 昨天在车里,她一直哭,没说。 回家后有父母在,没机会说。 晚上精虫上脑,忘了说。 现在,他想问个明白。 闻溪微颤的视线快速瞄了一眼前座,她说不出口。 沈砚知会意,在司机头枕上敲了两下。 随即,中间的挡板升起。 沈砚知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闻溪深呼吸两下,就连回忆起来也觉得难堪,“她污蔑我挖墙脚,看到罗思清有钱就想勾引,她骂我是狐狸精,只配给有家室的大款老男人当小三,我否认,她说我见不得光……” 沈砚知明白,“见不得光”四个字,是真正戳痛了她。 可是他又很想笑,“谁说大款就非得是有家室的老男人?就不能是英俊潇洒的黄金单身汉吗?” “……”匪夷所思,这还是他吗? 看着闻溪傻愣愣的表情,沈砚知笑得更灿,还伸手至她腰间,使坏去摸。 “你……”闻溪抓住他的手,使劲瞪他,“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被夫人知道你送我那么贵的手镯,我们就完了。” “她已经知道了啊,放心,完不了。” “你是完不了,我肯定完了。” “我和你没完。” “……” 他的一语双关,让闻溪无语凝噎,想翻白眼,但迫于这么近的距离肯定会被发现,她忍住了。 咫尺的距离,独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一股小众但高级的乌木沉香味,很淡,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才能闻到。 悠然、清冽、干净,更凸显了雄浑的阳刚之气。 闻溪阻止不了他的嘴唇贴上来,她侧脸躲,他就直接吻住她的耳朵。 闻溪脑子不想,但身体很诚实。 沈砚知抬起手,大掌揉她的头顶,“这次很乖,知道找我,所以,要表扬你。” 他说话一顿一顿,语气疲惫但也兴奋。 拉丝的眼神,定格在她的嘴唇上。 闻溪在猜他什么时候吻上来。 前面红灯,车子刚好停在商场门口,十米多高的巨型圣诞树,挂满了彩带和礼物,既闪亮又梦幻。 沈砚知处于暗处,那炫彩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映照在闻溪的脸上,他痴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仿佛能出水。 闻溪第一次看到他动情时的眼神。 之前几次都在黑暗之中,她看不到,只能凭声音知道他动情得厉害。 眼下,有七彩的炫光在他瞳孔里闪耀。 红灯变绿,就在车子启动的瞬间,沈砚知的吻席卷上来。 他急切、凶猛,直接伸了舌。 闻溪无处安放,与他的搅缠在一起。 忽然,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你饿了……” “你饿了……” 两人异口同声。 沈砚知淡笑,“是啊,我饿极了。” 那赤裸的眼神,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闻溪接不了这话。 两人吃了饭回到家,已经快九点。 沈开远和杨从心依旧衣着端正地坐在客厅里。 沈开远还戴上了眼镜。 沈砚知走在前面,步子很大,一进门就将这起盗窃案的文件袋交给了沈开远。 里面有全部资料的复印件。 他脱下外套,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倒一杯,直接干。 “职院的学生简直无法无天,又是那个潘慧,对上次的事情心存不满,撬锁,搞破坏,大白天偷摸进女生宿舍,还顺走了闻溪的手镯。” 闻溪后面进来,胆子小,步子慢,这会儿还在门口换鞋。 杨从心给儿子添茶,“可怜啊,忙得连口茶都喝不上,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沈砚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他妈宽心。 闻溪走近,低头站在沙发边上,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沈开远看了案件资料,关注点停留在那张购买发票上。 上面有一个签名的“沈”字。 是沈砚知的字迹。 也就是说,他儿子买了三十多万的手镯,送给闻溪。 当时,沈开远的脸色特别难看,抬头望向闻溪,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仿佛昨天才来,忽然一下,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是啊,二十岁了,确实是长大了。 杨从心也看到了发票上的签名,拔高声音直接质问,“你们什么关系?” 闻溪小肩一抖,刚张了张嘴,沈砚知先开口了,“什么什么关系?妈,您问得奇怪!我是看在她帮我送过重要文件的份上,才出面帮她的。” “别打岔,镯子呢?” 沈砚知往后一指,表示在闻溪那里。 闻溪慌慌张张从包里拿出镯子,恭恭敬敬用双手递交给夫人。 杨从心接过镯子,满钻,实心,沉甸甸的。 沈开远看不懂,她看得懂,这是T家的经典挂锁系列手镯,全铺镶钻,约130颗小钻石,寓意着爱的永恒守护。 这是用来定情的镯子。 好啊,她千防万防,到底是没防住。 “闻溪,你不会对我说谎,你说,你们什么关系?” 闻溪咬着唇,双手交握互相扯,扯到手指头都泛白,“我……我们……” 沈砚知立刻打断,“爸,妈,镯子确实是我买的。” 闻溪呼吸都不敢大声,他直接承认了?就没有合理的说辞吗?他嘴皮子那么厉害,怎么就承认了?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了。 沈砚知松了一口气,整个往沙发里一坐,松弛感拉满,“吼,买主终于来了!我怕说不清,特意请他们夫妻来解释,爸,妈,你们听听吧。” 第12章 你真是好样的 杨韶柏和宋蔚两夫妻来了。 杨韶柏和沈砚知是发小,就住隔壁院,今年年初时回国,一落地就被拉去了自己的婚礼现场。 初次见面,就成了夫妻。 杨韶柏挺拔英武,一身板正的西装,看上去风尘仆仆。 宋蔚高挑靓丽,一身灰色苏力羊驼绒大衣,亦是挺阔有型。 一个严肃,一个高冷。 这两人在外形和气质上十分登对。 但这眼神,总是貌合神离。 “伯父、伯母,这镯子是我托砚知在机场买的,知道砚知回国,机场正好有T家的专柜,我就让他顺便带了。” 沈开远半信半疑,韶柏和砚知从小一起长大,帮着圆谎也不是不可能。 杨韶柏转头看着宋蔚,见她久不出声,很难得地露出拜托的眼神。 “是啊,我是收到过韶柏送的一个礼盒,但没拆过,”宋蔚高冷,说话的语气就给人一种满不在乎的感觉,“闻溪生日那天,我来得晚,随手拿了一份礼物,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女人看珠宝的眼神,往往比看男人更加毒辣,杨从心很快就看到镯子内侧还有刻字。 用指腹一摸,粗糙感十分明显。 “S……W……?”字母很小,杨从心让沈开远看,“是不是SW?” 沈开远扶了扶眼镜,眼神细致又锐利,“是SW。” “是宋蔚的名字,”沈砚知反应快,“韶柏的心意,在专柜现场刻的。” 杨韶柏一脸尴尬。 宋蔚则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老两口一看小两口这互相不对付的表情,替他们惋惜。 早就听闻他们夫妻不和,包办婚姻,没有感情,结婚至今都没同床。 杨夫人为此还跟杨从心诉过苦,抱怨自己儿子不开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 为此杨从心也有所担心,万一砚知和周小姐结婚后也这般貌合神离,那真是害了他们一辈子。 所以她是建议让他们走相亲的模式,先熟悉,好歹建立一些感情基础,再顺理成章地结婚。 像杨家那样逼儿子逼得太紧,适得其反。 “那这镯子闻溪真不能收,”杨从心将镯子归还给宋蔚,“这是韶柏对你的心意,你收好。” 宋蔚摇摇头,走到闻溪跟前,拉起她的手,直接将镯子戴在了闻溪手上,“送给我就是我的,我愿意送给谁,就送给谁。” 闻溪错愕地看着宋蔚。 除了婚姻,她真的可以做主,想干嘛,就干嘛。 宋蔚依旧高冷,但眼里含了笑意。 是一种善意。 “我不喜欢玫瑰金,闻溪手白,小姑娘戴玫瑰金最合适了。”宋蔚大大方方,“如果你介意刻字,可以去专柜磨掉。” 闻溪不知所措,有惊恐,有无力,更有感激和感动,杨韶柏和宋蔚定然是知道真相的,他们都在帮她。 见状,杨从心无奈地叹气,“那你就戴着吧。” 闻溪受宠若惊,“谢谢夫人,谢谢杨太太。” 时间不早了,杨韶柏和宋蔚讲明“真相”便回去了。 杨家离得不远,沈砚知送他们到门口,“我欠你们一份人情,改天请你们吃饭。” 宋蔚是真不在乎,摆摆手,直接走了。 杨韶柏重重拍了一下兄弟的肩膀,匆匆说了一句“你真是好样的”,然后紧跟着宋蔚走了。 沈砚知驻足原地,目送他们。 是啊,他真是好样的。 明明已经规划好的人生,非要开小差。 天寒地冻,北风吹在脸上,像带锯齿的刀在脸上划,生疼生疼的。 杨韶柏快步追上宋蔚,看她单薄的身子,他主动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宋蔚转头看他,衬衫西装,他这才叫单薄。 “你不冷啊?” “这几步,马上就到了。”冷啊,但可以忍。 宋蔚没拒绝,“谢了。” 杨韶柏全靠一身正气御寒,“应该是我谢你,愿意帮这个忙。” “举手之劳。” “其实我也是才知道他们的关系,搞半天,原来是家里的。” “怎么,经常帮沈公子圆谎?” “那倒没有,就这次,”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可能以后?”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如果以后有需要,还可以找我。” 杨韶柏倒是挺意外的,他是一小时前才接到沈砚知求助电话的,他没问题,但要他开口找宋蔚帮忙,说实话,挺难。 好在宋蔚没多问,爽快答应。 “没想到你这么热心。” 宋蔚忽然转头,看着他一笑,“也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我没有走成的路,他们能不能走成。” 杨韶柏一怔,心尖被狠狠触动。 直到许多年后,他依然忘不掉当时宋蔚的这个笑容。 看似冷漠,却饱含深情。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对宋蔚有了好奇。 —— 闻溪搬回了宿舍。 这是沈开远和杨从心慎重考虑之后做的决定。 沈砚知马上要议亲,顺利的话,结婚、生子也就是这两年,如果家里住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漂亮姑娘,儿媳也会有想法。 闻溪一回来,殷如意和郭晓稚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怪不得沈博士在讲座上要看你笔记本,原来你们是亲戚。那他到底是你的谁?表哥?舅?叔?” 这个问题,闻溪很难回答,“我说他是我大侄子,你们信吗?” “咳,关系都不能透露吗?” “说不清。” “行行行行,知道你们家低调,不过话说回来,大侄子可太帅了,单身吗?” 闻溪苦笑,也很遗憾,“轮不到你们,他家已经看好人了。” 殷和郭默契地抱头痛哭三秒钟。 闻溪被这滑稽的画面逗笑了,心尖那股酸楚冲淡不少。 更没想到,“大侄子”从此就成了沈砚知的代号。 正说着,楼下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音乐。 是随意弹拨的和弦,像在测试。 紧接着,突然一串高亢激昂的电子音响起,旋律还是《情非得已》。 而且巨响! 殷如意大胆猜测,“秦怀?” 郭晓稚点头,确定以及肯定,“秦怀!” 闻溪掐住了人中。 女生楼沸腾了。 秦怀换了装备,一把电吉他,还插了音响。 别说整栋楼,全京大都能听到。 这次他学乖了,不表白,也不喊闻溪名字,就是演奏,激情地演奏。 第13章 小趴菜,毛长齐了吗? 红发、墨镜、电吉他,今天的秦怀化身炸街小王子,直接点燃了冬天里的一把火。 原本是轻松、温馨的民谣曲风,被改编成了激情四射的现场摇滚。 路过的同学纷纷驻足。 楼里无数女生趴在窗口挥手。 就连楼管阿姨,也跟着节奏扭起来。 现场燃炸了,这是可以直接开演唱会的表演。 “哇靠,闻溪你真的不来看看吗?”秦怀的表演太精彩,殷如意忍不住为他说话。 闻溪摇头。 她要是露面,只怕秦怀能嗨唱三天三夜。 不敢想象那画面。 唱完,秦怀看着闻溪宿舍的窗户,大喊:“请大家帮忙转告,我喜欢她。” 众人齐声,“好~~~~~” 闻溪毛骨悚然。 她迅速到洗手间接了一盆水,对准楼下的无人区,泼了下去。 外面一片哗然。 不远处,一辆红旗国礼安安静静地停着。 沈砚知盯着那个红毛,面色森冷,目光凌冽,如墨的双眸中翻涌着蓬勃的怒意。 他紧抿嘴唇,后槽牙都快咬碎。 前面的司机宋涛,看得津津有味,“还得是大学生啊,这么浪漫轰动的表白哪个女孩子能拒绝?” 沈砚知脸更黑,恼怒地反驳,“这种幼稚的把戏哪里浪漫?你看有女孩子出来答应么?!都在看猴!” 不够解气,他还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小趴菜,毛长齐了吗?!” 宋涛:“……”我为什么要说话?! 等秦怀背着电吉他拖着音响悻悻然离开,沈砚知才拨了闻溪的号码。 “不是要去看老爷子吗?” 闻溪脑袋空白两秒。 “行李都收拾好了吧?我在楼下。” 闻溪走到窗边往下看,眼光放远,在那棵掉光了叶子的树下,明晃晃地停着一辆红旗国礼。 怎么都开到这里来了?! “我……我没说今天去,我说我周末去。” “等不了了。” 闻溪想岔了,吓了一跳,“啊?不是说老爷子只是轻微咳嗽吗,什么病发展得这么快?” “……”沈砚知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随后,闻溪急急忙忙地上了车。 一路都是提心吊胆。 到了疗养医院,老爷子精神奕奕,跟几位老友麻将搓得热火朝天。 闻溪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你不是说老爷子等不了了吗?” 沈砚知一脸无辜,“我说的是我等不了了……”他大步流星往前走,“爷爷,输了多少?” 沈老爷子今年刚满八十,与闻溪十年前见到的他几乎没变化。 岁月催白了英雄的头发,但吹不倒英雄的脊骨,八十岁的老爷子依然背脊挺拔,精气神十足。 板正的中山装一穿,迷倒一大片中年妇女。 比他小了整整三十五岁的闻姝之,还得防着。 “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输?”老爷子在一堆筹码前敲了敲,向孙子炫耀,“我赢三家。” “是不是出老千?” 老爷子一斜身子,往孙子小腿上踢了一脚,“滚!” 沈砚知弯腰拂了拂裤腿,笑着说:“爷爷,病好了,该回家了。” “你让我住院就住院,你让我回家就回家,不如我喊你爷爷。” 沈砚知蹬鼻子上脸,“也行啊,我的乖孙子。” 老爷子气笑了,“哼,没大没小。” 病房的规格堪比五星级酒店,一日三餐,作息规律,还有三五老友相伴,老爷子住得舒服开心,难怪不念家。 沈砚知坐下陪大家搓麻将。 闻姝之拉着闻溪在阳台说话,“生日宴后有没有人上门提亲?” “没有。” “那夫人有没有什么安排?” 闻溪最烦这样,“没有没有,妈,你清醒点吧。” “我很清醒,是你糊涂,”闻姝之压低了声音,句句恳切,“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你以后能不能当贵太太,只能靠沈家。” “为什么非要当贵太太?为什么只能靠沈家?妈,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爱听。” “你不爱听也得听,高门大户选夫择婿,个人意愿是最不重要的。别说你,连沈公子都得听家里安排,他和周小姐见都没见过,婚事就已经定下了。” 真不愧是亲妈,稳狠准地捅了闻溪的痛处。 闻溪的逆反心理被激起,像在发誓般一脸正色,“我不是沈家的人,我迟早会摆脱沈家的。” 余光不经意间瞄到一个人影靠近,定睛一看,直接吓愣。 是沈砚知。 高大、深沉、晦涩,不可察的表情。 那一刻,闻溪的心脏颤了一下。 不知道他听到没有,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他这种表情,肯定听到了。 “摆脱什么摆脱?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闻姝之继续奚落、说教,“是沈家养你成人,是沈家供你上学,沈家就是你娘家,到死你都摆脱不了……” 闻溪盯着门里的沈砚知看。 沈砚知亦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两两相知,闻姝之的话虽然刺耳,却是实情。 沈砚知摆脱不了家族安排的婚姻,闻溪也不能抹去沈家对她的养育。 他们之间,不可能在一起。 却也分不开。 老爷子终于出院回家了。 车子刚驶入大院,宋涛就看到站在巷口翘首以盼的张阿姨。 停车,落后窗。 张阿姨弯腰趴在车窗边,郑重其事地说:“老先生,大少爷,周文礼夫妇忽然来家里拜访,夫人的意思是……让闻溪小姐暂避。” 说到底他们没有血缘,法律上也不是姑侄,男人刚直想不到那一层,但女人心思敏感,杨从心是怕周夫人心里介意。 这才让张阿姨出来拦截。 沈砚知当下就皱了眉,原以为还能一起吃顿饭。 同样身为女人,闻姝之是理解的,“对对对,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既然周家在,那闻溪,你先回学校去吧。” 闻溪呆呆地坐在副驾驶,有点木讷。 “周家是沈家未来的亲家,以后就是一家人,当然要搞好关系。等大少爷的婚事搞定,就轮到你了,你快下车。” 闻溪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突然回头。 他双眸如墨,似一潭深渊。 他沉默着。 是无奈,亦是认命。 闻溪的心头压了一块巨石,顷刻之间,山崩石裂,碎石四射,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击碎、搅烂。 她连忙下车。 心痛翻涌,眼泪夺眶。 第14章 能不能另觅良婿? 闻姝之最爱凑沈家待客宴请的热闹。 闻溪一下车,她马上催宋涛开车,“快走,别让周家久等。” 此时太阳已然下山,气温骤降,寒冷异常。 沈砚知余光瞄看着闻溪,双手握拳,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你倒是挺高兴,闻溪是你女儿,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冷不冷,你身为母亲,问都不问一下,你配当母亲吗?” 闻姝之愣住。 怎么突然发火? 周文礼是听闻沈家老爷子身体抱恙,特意上门探望的。 恰巧,老爷子出院。 来的正是时候。 “上次酒会,时与妆都化好了,不想,突然接了个紧急电话,连夜赶去了沪城。” “时与那时不让说,现在可以说了。沪城医院有一支援非的医疗队,临出发前,她主任的老母亲突发脑溢血,所以她自告奋勇代替主任先去。现在老人家病情稳定,主任可以出发,时与马上就要回来了。” 谈及此,周文礼眼中满是骄傲。 而当母亲的方蕾,则更多的是担忧,“这个月,我是一天都没有睡好,一来担心时与,那边又是疾病又是战乱,我实在放心不下。” “二来担心沈公子误会,所以这次借着探望老爷子的机会,也帮时与解释一二。” 沈砚知态度谦和,“叫我砚知吧,伯母。” “好,砚知。” 看来,探病只是一个契机,解释和再约相亲时间才是目的。 足见周家对这门婚事十分看重。 “不会误会,怎会误会,你们家时与那可是大义啊。”杨从心更加喜欢这个儿媳了,“我们砚知都不如她。”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方蕾的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沈砚知,“那不一样,各司其职,无分高下。” “砚知小时候我就说过,这小子长得真俊,将来要是能当我女婿就好了。” “没想到,马上就要梦想成真了。” 沈砚知温润沉稳,素养、品德、谈吐等,在同辈子弟中都属顶尖,在这种场合,自然能配合着说些场面话。 但也仅此一句,“伯母过奖,我确实不及您女儿。” 我不配。 能不能另觅良婿? —— 那天上午,潘慧的父母突然来到学校,在闻溪上课的路上,堵住了她。 逼她签谅解书。 潘父一个中年男性,高大魁梧,一身蛮力,他死死抓住闻溪的手腕,强迫她按手印。 闻溪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碾碎了。 “哪有你们这样求人的?”殷如意气得骂人,“闻溪给过她机会,让她交出来她不肯,现在知道求情了?晚了!” 郭晓稚:“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子女,难怪潘慧那么不讲理,就是遗传了你们。” “关你们什么事,你滚开!”潘母用力一推。 潘母身材壮实,手臂比她们的大腿还要粗,一个身板能抵她们三个,这一推,殷如意和郭晓稚就跟小鸡仔似的,被甩倒在马路中央。 这是马路,有车,潘母直接把人往马路中央推。 见状,闻溪更不可能就范。 “你们这样做不但帮不了潘慧,还会把自己送进去,你们还想去牢里一家团聚?” 潘父一听,更加蛮横,往死里捏她的手腕。 “啊……就算我被迫签了,我也可以撤销,这对潘慧没有一点好处。” 闻溪痛得冒冷汗,右手手腕被捏得发白,整只右手都发红发紫。 围观的人有很多,都是学生,没人敢上前。 闻溪打架以及女生宿舍遭窃的事,在京大传得沸沸扬扬,学校发过通告,但依然有各种说法。 其实,大家只知道闻溪,并不知道潘慧,也不关心。 潘父潘母这一闹,人尽皆知了。 “原来潘慧是偷东西被抓的,那是她活该,凭什么要原谅?” “小学生都知道盗窃犯法,潘慧还是大学生,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什么大学生,早开除了,职院的耻辱。” “放开闻溪,你们太过分了。” “再这样报警了!” 议论的人很多,劝架的人很多,但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颗红头突然从人群中蹿出来,举着书包往潘父头上砸。 是秦怀。 潘父一下眼冒金星,不得不松开了闻溪。 潘母发了狠,用头撞向秦怀。 秦怀敏捷一闪,避开了,及时挡在闻溪面前。 闻溪整条手臂发麻,手指发抖,手腕处很明显的手指印。 潘母见丈夫被打,抬手就要打就近的闻溪。 又是秦怀,往闻溪身前一挡,直接跟泼妇干架。 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就有一群人上。 大家一拥而上按住了潘父潘母。 潘母是潘慧的升级版,脸皮更厚,更无赖,讨不到便宜,干脆往地上一躺,嚎啕大哭。 “这就是京大,京大的学生都没人性,我好好的女儿就是被你们给害的。” “苍天啊,还有没有王法?” “不如让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众人:“……” 沈砚知傍晚才知道这件事的。 校长认为应该给家属有所交待,所以打了他的电话。 “那真是一家子无赖啊,报警也没有用,当面认错,下次再犯。” 沈砚知心里烦闷,语气也很沉重,“宿舍楼在校外,不好管控啊。” “是啊,难就难在这,又不能把路封了。” “我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沈砚知立刻整理好桌案上的文件,下班。 这个点去京大,正好遇上晚高峰,本来半小时的路程,开了两小时。 中途拨了闻溪的电话。 但……她不接。 沈砚知伸手扶额,这几天他没有联系闻溪,闻溪也没有联系他。 他有意压下心中火苗,却不想,反而越烧越旺。 京大路上,宋涛一转弯就看到了刚从火锅店里出来的两个显眼包。 “那是不是闻溪小姐?” 沈砚知抬头,半眯着眼皮,望过去。 秦怀是红头发。 闻溪穿着白色羽绒服。 红色和白色凑在一起,白色更亮,红色更显。 尽管后面还有殷如意和郭晓稚,但此时此刻,沈砚知眼睛里只看得到这对显眼包。 刺眼、扎心,道不尽的难言之隐。 “开上去,接她上车。” 第15章 喜欢他还是我? 闻溪和秦怀有说有笑地并肩走着。 忽然,一辆轿车在路边停下。 闻溪一下收住了笑容。 而车内的沈砚知看到她突然变脸,胸口更闷。 副驾驶车窗落下,宋涛矮着头朝外面喊话,“闻溪小姐,白天的事家里已经知道了,为了安全起见,夫人让你回家住。” 闻溪怔住,这明明是沈砚知的座驾,夫人怎么可能让沈砚知来接她? 后座没有落窗,但从副驾驶望进去,男人的身体隐匿在昏暗之中。 笔挺的西装,板正的坐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大腿上交替点着。 严肃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闻溪刚要婉拒,本就精神兴奋的秦怀拍拍胸脯保证,“她的安全我可以保证,以后她上下课由我护送。” 秦怀语速太快,闻溪想拦都拦不住。 宋涛认出了这个红毛小子,不久前在女生楼下激情表演的红毛,就是他。 哦,原来他的告白对象就是闻溪小姐啊。 宋涛感受到背后一阵阵阴冷,又说:“我们是专门来接你的,快上车吧。” 闻溪质疑,“夫人要我回家,她自会通知我,我没接到通知,我不走。” 宋涛:“……” 后座车窗落下,是沈砚知。 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唯有低沉至深的嗓音,透出一丝不满,“我让你走,你不走?” 沈砚知一露面,殷如意和郭晓稚立刻问好。 秦怀也跟着问好。 “沈博士和闻溪什么关系?”他低声问室友。 “她家里人。”殷如意莫名的紧张。 家里人?表哥?舅?叔? 秦怀心想,不管是谁,先挣表现。 “沈博士,我一定保护好闻溪,绝不让她受一点伤,请您放心吧。” 沈砚知抬眸,斜睨那个轻浮的红毛,轻笑出声,“哦呵?你怎么保护?” “拿命保护!”秦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沈砚知呼吸一窒。 他看不入眼的轻浮小子,居然一口说出了他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闻溪拉了一下秦怀的衣袖,“你别乱说话,我谢谢你了。”然后转身看着车内的男人,“我还是住学校,我又没做亏心事,不怕他们来找。我想他们应该也不敢来了吧……” 沈砚知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 “上车!!!” 明明人坐在车里,矮了一大截,但这威慑的气焰足以压盖每一个人。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怀,也不敢再挣表现。 闻溪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好……” 这场拉锯战的最后,沈砚知赢了。 却像输了。 车里无人说话,气氛太冷,宋涛调高空调温度,依然冷。 闻溪始终侧着脸看窗外,眼泪流下来不敢伸手擦,也不敢用力吸气。 白天的理性总会在夜里翻船。 最崩溃的是,她连难过也要偷偷的。 沈砚知同样难受。 这么近的距离,哪怕她再憋着,他也能听到那细微的抽泣声。 很快,车子驶入地下车库。 到家太快,闻溪警觉地往车窗外看。 骤变的环境让闻溪反应过来,不是回沈家。 “这是哪?” 沈砚知抬了抬眉,“新家,万柳。” “???” 闻溪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从来都没有答应或默认成为他的谁,他凭什么? 一梯一户的设计,出去就是一扇厚重的入户装甲门,沈砚知一手拉着闻溪,一手按指纹开门。 蛮横、霸道、强制,没有任何的废话。 闻溪脸上的泪水未干,新一波的泪水又流淌下来。 沈砚知伸手擦她的眼泪,越擦越多。 低头吻她,越吻越深。 “喜欢上秦怀了?” 闻溪堵着他的舌头,张嘴咬他,“那你喜欢上周小姐了吗?” 沈砚知灵活,撬得快,退得也快,没被咬到。 修长的手指捧着她的后脖颈和后脑勺,用力让她仰头,看着自己,“那小子对你表白多少次了?” 闻溪眼眶湿润,挣扎两下,挣不开。 “他追你,不停地说喜欢你,为你弹琴唱歌,还救你,愿意拿命保护你,”细数这些,沈砚知不知不觉眼尾染红,这些事都是他所不能的,“所以你动心了?” 闻溪挣不过他,突然用自己的额头去砸他。 沈砚知没躲,鼻梁骨就这么结结实实被砸了一下。 “咚”的一声,仿佛一切都安静下来。 随即,血流如注…… 闻溪吓坏了,本能地捏住他的鼻子,牵羊一样把他带到沙发上坐。 又是捏,又是堵,又是擦。 沈砚知流了很多血,衬衫领口一大片,西装胸口好几滴,用过的餐巾纸扔了满满一纸篓,血红血红的,触目惊心。 “你怎么不躲?”闻溪又要哭了。 “心疼了?” “谁心疼你了,讨厌你!” 沈砚知忽而一笑,“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说讨厌我,就是喜欢我。” “才不喜欢你。” 沈砚知掰过她的脸,刚好一大串眼泪挂下来,滴到他的手指上,“爱哭鬼。” 闻溪转开脸,用温热的湿毛巾小心又仔细地擦他脖子里的半干血迹。 鼻血虽然止住,但他人看起来憔悴不已。 脸色、唇色都是苍白。 闻溪很心疼。 “喜欢我还是他?”沈砚知不依不饶,非要个答案。 闻溪也学他提问,“那你喜欢我还是……” 不等她说完,沈砚知抢答,“你!” “我还没说完。” “不管后面是谁都是你。” 闻溪心跳如雷,这算表白吗? 如果算,那这是沈砚知第一次说喜欢她。 沈砚知严肃了些,“你不要跟秦怀一起混,更不能喜欢他。” “我没有,今天多亏了秦怀我才没被潘慧父母欺负,我谢谢他才请他吃火锅的。” “也不用那么久吧,吃到八点多。” “我们还讨论了一些动物园项目的细节,他是负责人,一聊,时间就过去了。” 沈砚知一愣,颇为意外。 这个红毛竟是杭城巨富秦勇的儿子。 秦勇的电商生意在杭城做得很大,近几年勇闯京圈,那个动物园就是秦勇所收购。 听说秦勇在栽培儿子方面特别舍得砸钱,一路砸进名校不说,还收购了京城动物园让儿子练手。 沈砚知再三警告,“这类富二代多的是不务正业的败类,风流成性,玩得很花,你离他远点。” “张教授让我当联络人,那我怎么离负责人远点?” “……” 第16章 你真是个无底洞 沈砚知思忖片刻,“你跟他谈,不如跟我谈,动物园改建部分需经城建部批准,城建部不批,你们谈得再好都是白搭。我不是让你做方案吗,方案呢?” 闻溪无语,他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她再次强调,“我只是个画图的。” 沈砚知恨铁不成钢,“方案审批不过,你画得再好都是废纸一张。买地造楼,筑桥修路,第一步不是画图纸,而是做方案审批。审批过了,才有后面的事。” “可我只会画图。” “你问我,我可以教你。” 闻溪看着他,他并不像在开玩笑。 学校经常邀请在各大建筑设计院工作的学长或学姐回校分享交流,他们最常说的是,难办的并非设计、画图,而是甲方爸爸。 而审批部门,那就是甲方爸爸的爸爸。 “你负责审批?”闻溪好奇。 “不,”沈砚知郑重地告诉她,“我负责给审批提意见。” “……”那就是甲方爸爸的祖师爷啊。 闻溪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只是他们play当中的一环。 是最底层,最薄弱,最没有发言权的牛马。 “这几天让宋涛接你上下学,上课间隙就去图书馆,学校里最安全。潘家人不讲道理,豁出去害你,你防不胜防。万一有个好歹,后悔莫及。” “我下班回来,还能教你怎么做策划、写方案。这不仅仅对你目前的学业,对将来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助益。” 气氛不再是剑拔弩张,沈砚知心平气和,也语重心长。 真正在为她的将来做打算。 “小溪,你才二十,太年轻了,什么都做不了,我……”沈砚知拿她一撮细软的头发在手里玩,眼神是爱怜的,也藏着无奈和隐忍,“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沈家人都叫她全名,沈砚知平时也叫她全名。 这是他在私下,第二次喊她小名。 上一次,是在沈家那晚,他彻底喷发时不受控的那几秒,失控喊了一句,“小溪,你真是个无底洞。” 低沉、微哑,是磁性的男低音,听来尤其性感。 但这一次,闻溪听不懂,“什么把握?” 沈砚知定定看着眼前的姑娘。 不得不承认,他母亲的眼光确实毒辣,闻溪属于顶级的骨相美人,轮廓柔和,端庄大气,是权贵圈里最受欢迎的长相。 现在她的两颊带点肉,是未褪完的婴儿肥,有一种娇憨的少女感。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会越长越精致,越来越有韵味和风情。 所以,他母亲才愿意花时间,花精力,花金钱来栽培她。 他刚回国入职的那一阵,母亲急于把闻溪推给冯部长,是为了让他的官途起步稳。 现在他成功起步,母亲又不着急了,如果他将来遇到瓶颈或不顺,就可以用闻溪推波助澜,助他更上一层楼。 运气好,当个“贵妾”,或许还能生儿育女,过正常人的生活。 运气不好,只能是个“外面养的”,这辈子别想当母亲。 沈砚知不忍,也不想。 更不能…… “没什么,”沈砚知转移话题,主动提到周家,“爷爷出院那天,只有周家两夫妻来了,她没来,所以没见到。” 闻溪尴尬,撇开头,“这你不用告诉我。” 与我无关。 也不配知道。 —— 闻溪上午课很多,所以早上和沈砚知一起出的门。 下车前,沈砚知塞给她一张卡。 “家里需要添置什么你做主,想买就买,密码是第一次的日期。” 闻溪顿住,不肯拿。 “是家里共同的开支,你还没赚钱,我有责任出钱。快下车吧,我看着你进校门。” 见闻溪还在犹豫,宋涛及时出声,“校门口久停会被拍。” 闻溪慌慌张张收了卡,急急忙忙下车。 沈砚知看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校门,忍俊不禁,“宋涛,今天挺机灵,希望你以后也这么机灵。” 宋涛:“我努力。” 摊上你们这种事,不机灵点行吗?! 沈砚知今天也很忙,上午接待外宾,全程陪同。 中午在车上将就吃了点。 下午赶到南苑森林公园视察,徒步登山。 结束全程,正要离开时,他一个喷嚏打出了血。 几位区领导吓坏了,非不让他走。 “医生来了,大家让让。” 围着沈砚知的众人纷纷让道。 来的是位女医生。 里面穿着温泉酒店统一的休闲服,外面套了一件酒店浴袍,看样子确实是被临时拉来的。 沈砚知很尴尬。 他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但是大家非要找医生看看才放心。 “这位是刚援非回国的周医生,”酒店老总介绍,“人美心善,医术了得。” 大家一听“援非”,更多了几分敬意。 援非的医生是要满足一定条件的,中级及以上职称和5年以上临床工作经历是必要条件,最好还得有带教经验。 这么一算,年龄肯定不会小。 而这位周医生,年纪轻轻…… 外行人对这些不熟悉,只听“援非医生”这个身份就无比敬佩。 但官场老狐狸们都心知肚明。 这位女医生,来头不小。 “问题不大,”女医生检查后说,“北方冬季干燥,暖气房容易上火,鼻粘膜特别容易破裂出血,建议在室内配备加湿器,增加室内湿度。” 沈砚知点头,“今天流血不多,还要麻烦医生,真是小题大做了,多谢。” 女医生莞尔一笑,“沈砚知,我是周时与。” 沈砚知:“……” 巧了不是?! 回万柳的路上,沈砚知一直心神不宁。 果然,母亲的电话打来了。 “砚知,你今天流鼻血?” “小事情。” “你太忙了,工作重要,但身体同样重要,你今天回家来,我给你炖点排骨莲藕汤。” 沈砚知拒绝了,“我单位还有事。” “你这天天加班也不是办法啊,最近看你都瘦了。” “年底比较忙,您看爸,不也一样?” 杨从心到底没说服儿子,临近年关,丈夫和儿子都忙,“行行行,那你自己注意点。你今天见到时与,激动吗?心动吗?” 就知道在这里等着。 沈砚知声音沉沉,“很意外。” 没激动,更没心动。 第17章 日夜操劳都不喊累 “本来正式的见面安排在周六,没想到你们提前见了,这说明你们有缘。” 沈砚知刚掀了掀嘴唇,杨从心立刻又道:“周文礼是你爸在沪城时的同僚,这次调到京城,新岗位适应得不错,办事利落,能帮你爸。他很满意这门亲事,我也很满意这个儿媳。” 一听母亲的语气,沈砚知就像打了霜的茄子,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虽然没见过她本人,但是,周夫人长得清爽明艳,生的女儿肯定不差。周时与无论身份、工作、名誉,还是外貌长相,肯定配你。” “还有还有,周夫人跟我说,她这次援非回来,协和通过了她的申请,可直接入职。这么一来,你们也不用异地。太好了,果然优秀的人不愁前路,到哪都抢着要。” 沈砚知疲惫不堪,“妈,我要忙了……” 敷衍挂断。 他单手扶额,头痛、乏力,摸了一手的虚汗。 他以为只要他工作出色,晋升得够快,在婚姻上就会有选择权。 可是,时间太短,他还是不够强大。 各种情绪涌上头,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皮都睁不开。 宋涛是从后视镜里发现不对劲的,沈砚知面白如纸,脸上亮闪闪的,全是虚汗。 “老大,您没事吧?” 车速减慢,宋涛想停车。 “回万柳。”沈砚知说道。 宋涛一听这声音也不对劲了,着急万分,“去医院?” “回万柳!!!”沈砚知暴怒。 闻溪已经做好了晚饭,但没和沈砚知约好,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吃。 门锁响了,是解锁的声音。 “你回来……”雀跃之色瞬间变沉,“你怎么了?” 宋涛搀扶着沈砚知进门。 不是扶,而是几乎整个身体都需要宋涛支撑的搀扶。 闻溪立刻跑过去帮忙,娇小的身体撑起了他的另一边。 沈砚知还有知觉,但脚步虚浮无力,全靠宋涛和闻溪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 “刚不久流鼻血了,现在我看有点发烧。”宋涛都心疼了,“他这段日子太忙,还不按时吃饭,身体累垮了。” 闻溪更心疼。 她所见过的沈砚知,意气风发,身强体壮,日夜操劳都不喊累。 从没见过这样的。 “别听他瞎说,”沈砚知逞强,“流血过多,有点低血糖而已,休息一下就没事。” 宋涛把人平安送到就识趣地离开了。 闻溪泡了一杯糖水喂给他喝。 “真甜。” “甜就对了,快喝。” 这回沈砚知听话,咕咚咕咚一口干。 “你吃饭了吗?” “没有。”中午也没有好好吃,昨天晚上也没有好好吃,最近一直都没有好好吃。 闻溪有点不好意思,“我煮了晚饭,不多,本来想你不回来的话我就一个人吃,你要是不挑剔味道,那就一起吃?” “嗯。” 闻溪去端菜,沈砚知在沙发里缓了缓。 等他缓过劲来,走到餐桌前一看,好家伙,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样样补血。 “你这叫不多?” 闻溪红着脸,“一个人的量怎么把得准?一不小心就做多了。” “那你还真是不小心啊。” “你到底吃不吃?” “吃。”傻子才不吃。 闻溪受杨从心精心栽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她的厨艺是家里张阿姨教的,大厨级别不敢当,家常菜绰绰有余。 沈砚知看得出来,她花了不少心思。 他也很给面,吃了很多。 当他想再添碗汤的时候,闻溪制止了,“你在发烧,别吃太饱了。” “我都饿成低血糖了。” “谁让你不好好吃饭?” “我是为了谁?” 闻溪一噎,不想跟他你来我往地斗嘴,但又不得不,“我又没让你不好好吃饭……” “就是你。” “……” 不蒸馒头争口气,明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她还是忍不住跳进陷阱,然后自己生气。 沈砚知喝光那碗汤,端碗起身,夸她,“人长得漂亮,声音甜,做饭还这么好吃,完了,套住我了。” 闻溪一听,胸口那阵闷气直接变成烟花。 心花怒放。 收拾完,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闻溪坐着看手机,沈砚知躺着看电视新闻,头枕在她的腿上,互相陪伴又互不干扰,画面十分和谐。 “你连续两天流鼻血,今天还发烧,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糟了,你可能得了白血病。” “……” 沈砚知伸手拿过她的手机,一看,网上查病。 他又好气又好笑,“我为什么流鼻血你不清楚吗?网上查病都是绝症,想我点好行吗?” 闻溪还是放心不下,撬开他的嘴,掰开他的牙,检查他的牙龈,“你刷牙的时候牙龈有没有出血?” “入职体检我很健康。” “那也是两个月之前了。” “两个月时间能发展成不治之症?” 闻溪答不上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明显比之前更烫了,“不行,去医院吧。” “晚高峰,瞎折腾干什么?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觉。” 闻溪拗不过他,小心翼翼地扶他进房间。 沈砚知是真的累了,过度疲劳加上心情压抑,是头牛也会垮。 “陪我睡。”他闭着眼睛,却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想逃,也知道她心里别扭。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头很晕,身体很乏,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我什么都不做,就陪我睡一会儿。” 闻溪看他病恹恹的样子,怪可怜,依言躺在他身旁。 她背对他,他从后面抱着她,从头到尾的紧贴。 闻溪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喷在她的后脖颈,烫烫的。 “网上有没有说,发汗有助于退烧?” 他这话一出,闻溪就知道他要使坏,“好好睡觉。” “难受……” “难受是因为发烧。” “所以需要发汗。” “……” 这是一次特别的体验,略高的体温,对身体的刺激更加强烈。 他不像之前几次那么奋勇冒进。 而是以技巧取胜,稳扎稳打。 当闻溪被他翻来覆去折腾,她才觉悟过来,千万不要相信男人在床上说“我什么都不做”这种屁话。 她找他理论,他却餍足地一笑,“你说我精神萎靡得了绝症,我自证清白而已。” “……” 事后,沈砚知居然真的退烧了,36.1℃。 闻溪看着那个耳温枪上显示的数值,哑口无言。 第18章 活了28年没摸过女人的手 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 正好跃入闻溪的眼睛缝里。 她微微睁开,又立刻闭上,挪了一下位置才能睁开。 枕边已经无人,一摸,还剩余温。 她赶紧起床。 很意外,沈砚知正在厨房。 “你还会做早餐?”闻溪迫不及待跑上前。 火腿吐司煎鸡蛋,不糊不焦,卖相极佳。 还有牛奶也温好了。 沈砚知不慌不忙地处理着锅里的香煎小牛排,“在国外那几年吃不到合口味的食物,只能自己动手,做着做着,就会了。” 闻溪一开始没领悟到,沈砚知特意补充了一句,“上床也一样。” “……”一大早的,闻溪不想接他的荤话。 手机忽然响了。 闻溪的手机。 两人默契地互看一眼。 这个时间点响,不好的预感。 “按免提我听听。” “那你别出声。” 沈砚知抿紧了嘴唇,专心处理牛排。 闻溪接起了电话。 “苍了个天呐,潘慧父母一大早在楼下敲锣,”殷如意吐槽,情绪十分激动,“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少说也有十来个,拉横幅,喊口号,整栋楼都在骂他们。” 闻溪:“……” 沈砚知:“……”看吧,我说什么了?! “不止堵你,男生宿舍楼下也有她家亲戚在堵罗思清。” “我服了。” “还是沈博士考虑周全,这些人不讲道理,惹不起,躲得起。你今天请假吧,他们来人多,万一在宿舍楼堵不到你混进学校堵你,防不胜防。” “好,报警了吗?” “报了,肯定报啊,来一次报一次,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一家人。” 电话挂断,闻溪重重叹气,忽然明白了潘慧身上诸多反人类言行的根源所在。 难怪权贵圈谈婚论嫁最在意出身。 一个人的出身,往往决定了这个人的阶层。 思想、眼界、学历,乃至人生高度,只有同阶层的男女才匹配。 这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 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必有它的道理。 “发什么呆?快吃吧。”沈砚知敲她的脑门提醒,还把切好的牛肉块喂到她嘴边。 闻溪一口咬住,又香又嫩,还带着油汁。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烫了。 一边嚼,一边嘶哈。 “咸淡如何?” “好……嘶……” “烫不烫?” “烫……哈……” 沈砚知忽地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去她嘴里咬。 “……” 闻溪都愣了,还有这种操作? 一长条的牛肉,一大半被沈砚知咬走了。 她的嘴唇,也被他吻了去。 闻溪愣愣地看着他,他是高高在上的京圈贵子,位于权贵之巅,是最顶层的人上人。 而自己,只是爬床看护的女儿。 “这就生气了?”沈砚知看她不笑不闹,还以为她生气了,夹了一块更大的牛肉放在她碗里。 闻溪心里五味杂陈。 —— 周六,沈周两家正式相见。 约了大半个月的见面,一拖再拖,这次终于见到了。 沈砚知一如既往的深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正式、恭敬、严肃。 就是话特别少。 相较而言,周时与就轻松多了,淡粉色的羊绒套装,上衣是西装款式,下面是一条包臀长裙。 端庄、优雅、贵气,有说有笑特别大方。 但,沈砚知只记得闻溪也有一套类似的,比周时与看起来更乖,更甜,更好看。 周家来了一家三口,沈家则是全家出动。 沈砚知几乎不会主动说话,问他,他才答一句,但也不多说。 气氛难免有点冷清。 闻姝之在沈家那天就见过,所以这次也来了。 正好充当溜须拍马调节气氛的角色。 “沈公子和周小姐简直是绝配,老爷子盼了多少年,就等这杯孙媳妇茶,最好明年就能抱上小曾孙。老爷子,您说呢?” 老爷子浅抿一口茶,不想凑这个热闹,“盼曾孙是事实。” “哈哈,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你们抓紧时间把事儿办了,专心给他生小曾孙。” “我是这个意思?” 闻姝之给他添茶,“对,你就是这个意思!” 杨从心看儿子始终不开口,太严肃了,便主动问起他们在南苑见面的事,“时与,上次在南苑,对砚知第一印象如何?” 周时与莞尔一笑,“他闪得太快,话都没说上,谈不上印象。” 沈砚知沉默。 比工作还要严肃的状态。 杨从心替儿子开脱,“被你看到流鼻血的糗样,不好意思了,只能赶紧跑!” 沈砚知依然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 像一位置身事外的旁听者。 包厢里的气氛变得尴尬。 恰逢圣诞,外面很热闹,他们的包厢安静,能听到外面欢快的乐声。 杨从心提议道:“砚知,不如你带时与去外面逛逛,年轻人爱凑热闹,不用跟我们这群长辈在一起拘着。” 闻姝之附和,“是啊,沈公子从小见到沈先生就拘谨,怕是沈先生在,他放不开。” 沈砚知起身,杨从心拉着他走到门口,说了句悄悄话,“你怎么回事?态度摆端正点!” “我还不够端正?” “你这叫端正?!” 周时与带上背包跟上来,杨从心立刻换了语气,声音也亮了,“你28岁,不是58岁,别跟老干部似的。带时与到处玩玩,尽好地主之谊。” “知道了。”沈砚知敷衍了句,转身往外走。 两人一走,包厢里的气氛也没有变好。 许是之前沈夫人说得太好,周氏夫妇现在看到沈砚知的态度,心里就有了落差。 沈砚知严肃、冷漠,完全看不出一点喜悦。 他们是独女择婿,地位匹配固然重要,但女婿对女儿的真心真意,同样重要。 更何况,他们家在沪城,让女儿嫁到京城,是远嫁。 杨从心看得出他们的担忧,自己又拉不下身份,便给闻姝之使眼色。 闻姝之多活络的人,一下明白了,“周先生周夫人放心,沈公子从小就这样,外冷内热。” “你们想,就沈公子这相貌,这身材,再要是热情的性子,那该有多少姑娘贴上来?他的全部热情都用在了工作上,对姑娘啊,还不开窍。” “说出来怕你们笑话,沈公子活了28年,没摸过女人的手。” 与此同时,走在路上的沈砚知,也不知怎的,一个不慎绊了一下。 见鬼了! 第19章 沈砚知相亲 “你小心啊。”周时与伸手拉他。 沈砚知一下就给甩开了。 本能的抗拒。 周时与脸上闪过尴尬之色。 她不傻,从初次见面的匆忙逃离,到今天正式见面的冷漠,她看出沈砚知对自己无意。 “沈公子,我们这样算不算正式交往?” 伴随吞咽的动作,沈砚知的喉结滚了一下。 没吱声。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正常,但我有信心,你会喜欢我的。”周时与主动挽上他的胳膊,信誓旦旦。 沈砚知脸上毫无波澜,内心更是一潭死水。 说是走相亲模式,先相处相处,互相觉得适合了,再谈婚论嫁。 可是,双方父母都到场,连老爷子也被请来,但凡他露个笑脸,说个好字,就可以直接定日子了。 沈砚知谦和、礼貌,却也严肃、疏离。 “周小姐,你在沪城事业有成,援非回来本可以得到嘉奖,有利晋升,到了京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值得吗?” 街上热闹非凡,人流如织,周时与眼中却只有沈砚知,“为了你,值得。” “……”没得谈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在喊“沈博士”。 沈砚知回头,是闻溪和两位室友。 他甩了两下胳膊,不但没甩掉周时与的手,她还挽得更紧,整个人紧紧挨着他。 “沈博士和女朋友也出来玩啊?” 殷如意兴奋极了,居然撞见沈博士的女朋友,实在是个气质绝佳的大美女啊。 沈砚知心底那一潭死水突然被丢进了一粒石子,一圈又一圈的水晕荡漾开来,再也不能平静。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人群定格在闻溪的脸上。 一个克制,一个慌乱,两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极力地忍。 殷如意本想再靠近,但闻溪一下拉回了她,“人家在约会,打扰他们不好。” “也对……沈博士,闻溪我们会照顾好的,祝你们约会愉快,圣诞快乐。” 殷如意和郭晓稚朝他们招手。 闻溪也木讷地跟着招手。 沈砚知抬起手,僵硬一挥,以示回应。 周时与靠在他身旁,脑袋几乎靠上他的肩膀,她微微笑着,轻柔地挥了挥手。 然后,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闻溪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周围很热闹,大家都在笑,她也可以笑。 但心里早已血流成河。 “闻溪闻溪,你不知道沈博士有女朋友吗?”一起往前走,眼睛都被周围的精彩所吸引,殷如意没发现她的异常。 闻溪深呼吸两下,尽量保持声音的稳定,“他的事,哪里会让我知道。” 时间、地点,但凡他肯透露一点,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郭晓稚:“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感觉你跟他不熟啊?” 闻溪摇摇头,尽量大地撑开眼皮。 宁愿让眼泪风干,也不愿落下。 “我姓闻,他姓沈,怎么可能是一家人,我……在他家借住而已……” “我跟他不熟,”闻溪咧嘴笑,尽量大地笑,“只知道,他和他女朋友是门当户对,是要结婚的。” 旁边的商铺正在抽奖,有人开出了大奖,顿时礼炮齐鸣,彩带飞扬。 闻溪抬起头,眼前划过一片彩片。 碰没碰到不知道。 可她已然泪流满面。 “没事没事,彩片划了一下眼睛,流点眼泪就好了。” 那天,闻溪和室友跑遍了市中心各大商场。 哪里热闹就去哪。 哪里的圣诞树高就去哪。 拍了好多好多照片,张张嘴巴大开,笑得没有眼睛。 夜深了,沈砚知一直在万柳的书房里工作。 看朋友圈,她过得很精彩。 看来,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他以为她至少会回来质问他几句。 不想,她直接消失。 懂事得叫人心疼。 “喂,冯部长,冒昧了这么晚打扰您。” 确实冒昧,差五分钟就12点了,冯部长是被吵醒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困倦,“怎么说?” “我刚看完湾区下一期的建设报告,有八成的新提案。” “这么多?”冯部长清醒了些。 每年的建设款都有定数,这里多了,那里就少,这里紧急,那里就得延缓,湾区的建设上面很重视,但,越重视,就越要谨慎。 “明年三月份就得定案,时间太紧,我明天就过去看实地。” “砚知,我知道你拼,但听沈夫人说你和老周的女儿好事将近,年底了,不用忙终身大事?” “那些不着急,工作重要。” 冯部长终是没说什么,有个权势通天的太子爷当牛马,能做事,效率高,他高兴都来不及,“后天走吧,明天通知下去,也好让湾区准备准备。” “好。” “早点休息,别熬夜。” 沈砚知淡淡一笑,“知道。” 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啊,今天才见的面,冯部长就知道了。 事实上,地位背景能匹配上沈家的,也就那几家。 周文礼是沈开远同阵营,从沪城调到京城,走的是沈开远的老路子,来日也会是核心组的一员。 但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沈夫人的娘家杨家。 杨家是江南世家,十几代人的经营和累积,财富已经无法估量。 真正的巨富往往都很低调,对子孙后代更是层层保护,没人能探底。 多数人只知道杨从心是沈开远的夫人,却不知道她还是江南的望族世家杨家的女儿。 沈砚知是她唯一的儿子,周时与是她挑中的儿媳,这两人一结婚,家族捆绑,强强联合,直上青云。 除了生死,再无分开的可能。 —— 一个月后。 距离过年还有四天。 闻溪和秦怀去了一趟动物园。 为什么只有他们俩? 因为学校放假,其他人都离校回家了,闻溪是本地人,主动揽了收尾工作。 而秦怀,求之不得。 从动物园出来,路上都是交警,准备封路。 秦怀不由得抱怨,“京城怎么动不动就封路?” “快走!”闻溪小跑起来。 可惜还是差一点,秦怀的车被挡在了警戒线最前沿。 没一会儿,国宾车队来了。 “哇塞,真威风,”秦怀抱怨归抱怨,羡慕也是真羡慕,“这里面坐的都是哪些大佬?” 闻溪往前看了看,猜测,“外宾吧,会议中心走这条路。” “过年还开会?” “过年更忙。” 这时,车队的最后一辆车突然放缓车速。 两车交汇,闻溪好奇地看了一眼。 红旗国礼。 是沈砚知的车? 第20章 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 闻溪接到沈家的电话,通知她晚上回家吃饭。 这段日子她一直住在学校。 放寒假,没接到沈家的通知,她也只能申请住校。 现在叫她回去,她还有点紧张。 “夫人,我回来了。” 杨从心一贯的从容端庄,“张阿姨,闻溪回来了,开饭。” 马上过年了,沈开远和沈砚知忙得不见人。 听说沈砚知都出差一个月了。 闻溪纳闷,但没有多问。 杨从心看着闻溪低头吃饭的样子,内心感叹,美人就是美人,任何时候都赏心悦目。 这种美,会让男人疯狂,也会让女人嫉妒。 所以,她不敢冒险留她在家里。 “本来想让你回家住,但这阵子周时与经常来,避免节外生枝,就没让你回来。” 闻溪点点头。 原来,沈砚知的未婚妻叫周时与,名字好听,人也漂亮,果然是绝配。 “今天叫你回来,一来就当提前吃团圆饭,二来也是想问问你,沈家帮你在外面租个房子,如何?” 闻溪摇头,“我住学校就可以。” 闻姝之在桌下踢了女儿一脚,恭维地笑笑,“都听夫人安排。” 杨从心淡淡一笑,到底上了年纪,哪怕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有了皱纹。 “闻溪乖巧、懂事、体贴,我很欣慰。这么多年,我看着她长大,也是疼她的。生日宴后有好几位说亲的,我都在留意,等忙完砚知的订婚宴,再帮她相看相看。” 这话既是说给闻姝之听的,也是说给闻溪听的。 闻姝之自然说好,但闻溪没有回应。 杨从心没有忽略闻溪脸上的失意,追问道:“还是说,闻溪想继续深造?” “当然先嫁人,”闻姝之擅自做主,“女人青春就这么几年,读个本科就够了,再读下去,年纪不等人啊。” “妈……”闻溪忍不住出声制止,“您还是别说了。” “我说得不对吗?越是高学历,越难嫁人。” “……”闻溪不想跟她当众争辩,只能生闷气。 杨从心一直都瞧不上闻姝之,一心只想攀附权贵,要不是她照顾老爷子照顾得好,凭她如何哄老爷子开心,沈家也绝不可能接纳她。 看护,永远只能是看护。 哪怕上了位,也是陪床的看护。 于是,晚饭后,杨从心撇开了闻姝之,单独把闻溪叫到了书房,想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门一关,闻溪直接下跪。 杨从心惊讶一瞬,“怎么?” “夫人,我的未来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 惊讶过后,杨从心立刻恢复了从容,“我不是你妈,你不用跪我,看样子你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起来说说吧。” 闻溪不起,坚持跪,“您授我才艺,教我做人,我受沈家抚养才能长大成人,得您精心栽培才能考上大学,我视您为老师,更视您为母亲。” 杨从心一下心窝子泛酸,感动。 这些年,丈夫忙于公务,儿子在外留学,是闻溪这个小丫头陪伴了她。 闻溪从小乖巧懂事,悟性高,肯吃苦,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越变越优秀,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我不想当权贵的附属品,我不想……” 过于直白了,闻溪终究是害怕的。 权贵夫人,看上去各个都是尊贵端庄,其实各有各的手段和心计。 沈夫人不坏,她只是比较专横,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意愿。 闻溪咬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强忍鼻酸,鼓足勇气,说:“我只想嫁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生。” 时间仿佛静止,书房里针落可闻。 杨从心起先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糟心。 一开口就打感情牌,心机啊。 良久,杨从心冷笑一下,“呵,是我感动早了,还以为你视我为母亲,说得动听,原来你是想脱离沈家。升米养恩,石米养仇,就是让你搬出去住而已,你就要跟沈家划清界限?” 闻溪跪趴在地,“不是的夫人,我不会忘记沈家的养育之恩,等我有了能力,我一定会报答沈家。如您不嫌弃,我愿意以女儿之名孝顺您。” “我有儿子,用不着你孝顺。” 冷漠之言,寒彻刺骨。 闻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谈男朋友了?” “没。” “有喜欢的人?” “没……没有……” “你犹豫了闻溪。” “……” 杨从心的双眼像透视镜一样,看穿了她的内心,“闻溪,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很正常。” 摇头。 “是同学?” 还是摇头。 “老师?” 闻溪大幅度摇头,不敢再开口。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是沈砚知。 他刚回来,瘦了,黑了,风尘仆仆的样子。 闻溪埋下头,想死。 沈砚知假装不知所措,解释,“门没关严实,我以为里面没人。” 撒谎,门明明是关好的。 杨从心脸色不好,“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 “我是说,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吃饭了吗?” “吃了,我回来拿本书,要不你们先谈?” 杨从心摆摆手,“她不老实,我跟她没什么可谈的。” 闻溪:“……” 沈砚知走进门,看看跪在地上的闻溪,面前的地板上还有一滩眼泪,她弱小无依,彷徨无助,就像一只落水的小猫,再不救,只能溺死。 杨从心没有错过儿子脸上的复杂情绪,之前的疑心又猛然升起。 “闻溪,你出去吧,跟你妈叙叙旧,多听听你妈的话。” 闻溪握拳,低着头离开书房。 沈砚知走到书架前,找书。 “装什么装,听到就听到,帮她就帮她,你能不能对我有句实话?” 杨从心正在气头上,说话直,语气冲,不讲母子情面。 “没跟家里商量就出差一个月,你真有本事,你爸体谅你工作忙,我能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不满意婚事,就想着拖,能让你拖过去?” 沈砚知站着,一动不动。 这把火,是他自愿引上身的。 “砚知,我是你妈,给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 第21章 婚后一定要断干净 沈砚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恢复了镇定。 依着母亲的性子,倘若察觉他和闻溪之间的关系,闻溪不可能还安然无恙。 他站得挺直,声音刻板而又冷静,“出差是工作安排,我请示过爸。” “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是不是你在国外交的?” 沈砚知松了一口气,没暴露闻溪,“妈,这是我的隐私。” 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杨从心又气又急,“你的私生活不能有污点,婚后一定要断干净!” “现在是婚前。”沈砚知始终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杨从心指着他,手指不停发抖,“好啊,承认有人了,难怪,难怪……砚知,我不想逼你太紧,你最好在周家发现之前,自己处理干净。” 杨从心越急,沈砚知反而越稳,“我心里有数,不劳您费心。” 那声音犹如从千年冰山缝里透出来的一样,寒彻刺骨。 杨从心不想像杨家一样,强逼儿子结婚,最后新婚夫妇貌合神离,父子母子之间也有了隔阂,她以为,相亲能让儿子心里有数。 她以为,她的儿子是顺从的。 沈砚知情绪太稳定,杨从心吵了几句,同样的话反复说,觉得没意思,懒得再吵。 沈砚知从书架上拿了两本策划相关的书,走出书房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往楼下走。 杨从心追出去,“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去处理外面的感情,您要不要一起?” “……”老母亲血压又飙了一下。 沈砚知走到楼下,叹气,抬头说:“约了杨韶柏,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杨夫人,韶柏是不是也准备出门了。” 杨从心无话可说。 看来,他们母子之间的信任感,已经稀碎。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马路两边挂起了红灯笼,一长串,从街头亮到街尾。 但车比平时少了许多。 这段时间,是全京城最冷的时候。 亦是全京城最冷清的时候。 闻溪走出大院,一路走一路看手机。 才九点,打车订单就没人接了。 算了,她有两条腿。 刚走出巷子,闻溪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拐弯口的黑车。 以及站在车旁正在抽烟的男人。 高高瘦瘦,腰背挺直,像一尊雕像。 烟头的火星在冷风中一亮一亮的,他吸得很狠。 其实,她已经故意延迟出来了,为此听了闻姝之好一顿骂,还挨了两耳光。 “故意这么晚出来?”沈砚知最后深吸一口,掐灭烟蒂,丢进垃圾桶。 闻溪装作没听见,绕着道走。 沈砚知长腿一迈就挡住了她的去路,“聋了?” 闻溪退了一步,再绕开。 沈砚知恼了,直接上手拉她,“上车!” 宋涛不在,是沈砚知自己开的车。 车里一丝暖意都没有,看来,他等了很久。 慢慢的,冻僵的脸有了知觉,长冻疮的地方开始发痒。 冻疮遇热就痒,闻溪开始坐不住了,不停地这里摸摸,那里蹭蹭。 沈砚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怎么,有蚂蚁咬你?” 闻溪还是不说话,转头看向车窗外。 去京大和去万柳是同一条路,先到京大,她不想错过那个路口。 几次得不到回应,沈砚知脾气上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闻溪能这么快点燃他的脾气,他分明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可能,对她忍太久。 他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闻溪都无语了,故意说得漫不经心,“我长冻疮,车里热,所以很痒。” 沈砚知不信,一辈子没见过冻疮那玩意儿。 闻溪从上车到现在都没有摘下她的帽子围巾手套,拘谨着,随时准备下车。 “热就脱!”沈砚知气不打一处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保暖装备给脱了下来。 一脱,这才发现她没说谎。 左耳朵上一块,整个耳廓又红又肿,耳廓尖上像是流过血,痂还很嫩。 右手小拇指上一大块,小拇指肿得比大拇指还要粗,像胡萝卜。 手指一弯,指节的地方皮肤裂开,像一只嘴巴。 用力弯,又会流血。 沈砚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手,原本那么漂亮的一只手,白皙、纤细、修长,完美无瑕。 如今,不成样了。 “第一次见到冻疮,长见识了吧,”闻溪明目张胆地取笑他,尽管没有任何优越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大少爷,没见过冻疮,也正常。” “为什么会长冻疮?” “冷啊大少爷,京城的冬天最低有零下十度。” “不是有暖气吗?” “京大放假,暖气也不给我一个人供啊。” 沈砚知胸口发闷,说不上来的难受。 “我就走了一个月,你……”实在是又气,又心疼,他眼尾红了,“我妈不让你回家,你不知道去万柳吗?” 从冷到热,闻溪脸蛋通红,两片樱桃唇特别天真地问:“露馅了呢?” 沈砚知视线定格,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脸颊上的手指印,脸红,手指印更红,她被打了。 沈砚知呼吸都变得困难,心肺连在一起,每呼吸一下,心脏就撕裂一下。 她越是轻描淡写,他越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 自持成熟稳重的沈砚知,第一次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呵…… “你妈打的?” 闻溪笑了,还调皮地眨眨眼,“女儿不听话,当妈的不打,难道让别人打吗?” 沈砚知心都快碎了,“你别用这种语调跟我说话。” 轻快,活泼,诙谐,她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惨。 可这才是最刀人的。 “去万柳?” 闻溪摇摇头,“你如果处理不干净外面的关系,夫人会处理,周家会处理,等到那时,我身上就不只是冻疮了。” 沈砚知双眸如墨,仿佛凝着千年霜万年冰,亘古不化。 思忖片刻,他果断打了方向盘,朝另一个方向开。 闻溪终于急了,“去哪?” “港城,那里不冷。” “……沈砚知你疯了吗?” 或许吧,清醒的时间太多了,需要发疯来调节一下。 午夜两点半,飞机准时落地港城。 这是从京城到港城的末班机。 闻溪一路睡觉,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直到听到一声悠扬绵长的汽笛声,她才惊坐起身。 巨大的落地窗外,往上看,东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往下看,是一片迷人的海域。 海岸沿线一排排的高楼,还是一片霓虹,仿佛要与日月争辉。 这里,真的是港城。 闻溪瞠目结舌。 第22章 沈砚知,你个变态! 闻溪在风景绝美的海景大套房里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送餐的小哥普通话不标准,却硬要说,磕磕绊绊半天,闻溪也没听清餐点的名字。 沈砚知回来时,听到闻溪银铃般的说话声。 她在和小哥学粤语。 一看到他,她甜津津地说:“靓仔,你真系型仔到爆啊!” 沈砚知:“……” 有美人兮,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要命,居然被她迷住了。 沈砚知挥手打发了送餐小哥,连日来的奔波,再加上一宿没合眼,他的体能已经逼近极限。 脱下西装随手甩在沙发上,一边扯领带一边往浴室走。 港城气候温暖,他一后背的汗。 打湿的白衬衫隐约勾勒出他的肌肉线条。 背肌明显,胸肌勃发,只遗憾最性感的腹肌没透出来。 “你……一大早去哪了?” 闻溪入住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根本不知道他几时走的。 她总觉得他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不太正常。 沈砚知利索地脱个精光,开始冲澡。 闻溪并不想看,但眼睛想,切断了大脑的控制,直勾勾地欣赏。 这个心机男,在勾引谁啊? 就事论事,他的身体真是不错,身材好,体能棒,耐力强,技巧多…… 闻溪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心中腹诽:清醒点吧,再好,也是别人的。 沈砚知动作很快,洗完澡穿好浴袍出来,坐在闻溪对面,姿势优雅地吃早餐。 正当闻溪犹豫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杨韶柏夫妇也会来这边过年。” 也? “我又没说要在这里过年。” “你在京城能去哪?一个人待在冰冷的京大宿舍?” “……” 沈砚知扒拉几口,站起身,走到书桌上拿起两本书,丢到她面前,“我现在没力气跟你吵架,你没事干就多看书,长长脑子。” 说完,他径直走向卧室,倒头就躺。 闻溪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的,低头看看两本书,是策划相关的书籍,她记得原先放在沈家的书架上。 沈砚知这一觉睡得很沉。 闻溪从上午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都不见他醒。 这人不用上班吗? 不是刚结束出差回家吗? 不是要准备订婚吗? 怎么一直在睡觉? 她甚至好几次偷偷溜进去看他的胸腔是否有起伏。 忽然,门铃响了。 闻溪第一反应不是开门,而是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有嘴都说不清楚。 沈砚知可算醒了,大概是睡饱了,没什么起床气,起床就去开门。 闻溪躲在大衣柜里,隐约听到一点说话声。 杨韶柏夫妇来了,就住隔壁,约了晚上的活动。 但具体如何,听不清楚。 门关了,沈砚知推着一个行李箱进来,往大衣柜旁一放,和蜷缩着的傻姑娘一般高。 闻溪抬起头。 漂亮精致的鹅蛋脸,清澈水灵的大眼睛,脸颊上的巴掌印浅了,倒像打了一层腮红。 她不说话,两片樱桃小唇紧抿着。 沈砚知最受不了她这副样子,天真、纯欲、楚楚可怜。 “我托宋蔚给你购置的衣物,挑挑看穿什么,带你出去玩。” “??” “怎么,不信?” 闻溪摇头,不是不信,而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们在港城,夫人迟早知道,怎么交待?” 沈砚知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他从旁边取衣服,这一柜子都是他的物件,外套、衬衫、T恤、内裤等,应有尽有。 闻溪知道他有长期住酒店的习惯,经常到哪里工作,就近选一家高品质的酒店,长租。 这样既省了通勤时间,又有人每天打扫,他只需要专心工作就好。 “她这时候应该随我爸在去比利时的飞机上,”沈砚知拿出两件衣服在身上比对,“年都顾不上过,哪还顾得上我们?” “那周小姐呢?” 沈砚知最终选了一件白色的,“不熟,没联系。” “……” 沈家是如何过年的闻溪很清楚,越是这种全国性的假日,沈先生就越忙。 不出差还好,忙得再晚也能回家吃饭。 倘若遇到出国这种公务,沈夫人随行,那家里就冷清了。 有一年过年,沈砚知也在家,难得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年夜饭,沈先生一个电话就要走,还得带上沈夫人。 两口子急急忙忙收拾行李,连夜坐车离开。 看来今年,也是临时派下的公务。 这时,沈砚知突然解开浴袍,脱了。 “啊!”闻溪想事没来得及避,也没想到他里面真空,突然看到那庞然大物,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她捂着眼睛大喊:“沈砚知,你个变态!” 沈砚知反问:“你躲衣柜不变态?” 闻溪逃似的往外跑,可蹲得太久,腿麻了,一下扑倒在他脚边。 她紧闭着眼睛,爬着出来。 金莱会所,全球顶级的富人俱乐部,入会需要验资,亿元起步,身价越高,等级越高。 入会后每年还需交纳会员费,两百万起步,等级越高,会费越高。 可即便门槛高、会费高,仍然有许多富豪趋之若鹜。 因为这里集中了全国乃至全球各行业最顶级的精英人物,最广的人脉,最优的资源。 以及最吸引人的财富。 闻溪跟着沈砚知进包厢才知道,他不止约了杨韶柏,还约了傅司昱、陈靖方、苏翊。 他们小时候住过同一个机关大院,后来随着父辈的升迁或调任,逐渐分开。 但感情没变。 一听说沈公子放假想聚,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大家也都带了女伴,所以对沈砚知带女伴这件事并不奇怪,直到—— 苏翊认出了闻溪。 “闻溪?你是闻溪?”苏翊直勾勾看着沈砚知身旁的女孩,“为一只兔子翻墙进我家院子,结果从围墙上摔下来那个闻溪?” 大家都安静,好奇地看着她。 闻溪笑了笑,“从围墙上摔下来,正好砸中了苏公子您,要不是有您当肉垫,我想我活不到今天。” 苏翊大喜,撇开身旁的女伴,挤掉沈砚知,直接坐在他们中间,“真的是你啊,我就说你怎么这么面熟,我怕我一说,他们要笑我搭讪方式老土。这都有十年了吧?” “有了有了。”闻溪莞尔一笑,本来还拘谨着,这下放开了。 被挤开的沈砚知:你们礼貌吗? 第23章 黑历史都是高清视频 苏翊是他们几人中年纪最小的,只比闻溪大三岁。 十年前,十三岁的少年情窦初开,还对隔壁家新来的小溪妹妹表过白,天天追着她跑。 不过,苏父不久便调离京城去了南方,苏翊也跟着走了。 走的时候,大家都来送行,苏翊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门柱不肯走,因为还没跟小溪妹妹好好道别。 当时闻溪在上学,不在现场,放学回来后才知道苏翊一家搬走了。 “苏翊,我还有你当时抱柱子的视频!”陈方靖也想起来了。 十年其实并不远,陈方靖翻了自己的朋友圈,果然翻出那段视频。 苏翊那时候还是个小胖子,又高又胖,抱紧了门柱就是不撒手,刚处于变声期,嚎起来像鹅叫。 那画面,当时就笑趴了众人。 现在也一样。 傅司昱调侃道:“幸亏我早生了几年,现在的年轻人,黑历史都是高清视频。” 苏翊忍俊不禁,“我那时候身高体重一样!” 陈方靖连着放了两遍,看一遍笑一遍,“错就错在你们当时没手机,加个微信多好,说不定还有故事。” 苏翊忽然伸手搭住闻溪的肩膀,开玩笑说:“现在加也不迟啊,有缘人不管相隔多远也能重逢。” 闻溪难得笑开怀。 这是她这段日子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唇红齿白,翦水秋瞳,又明媚又活泼,美得不可方物。 只有沈砚知没有凑过去看,那条视频他有印象,当年当笑话看,还点过赞。 “小苏,回你座位去!”沈砚知都快被挤走了。 苏翊加了闻溪的微信,说了句“回头联系你”,赶紧回座位。 然后,沈砚知搂住闻溪的肩膀,掌心紧贴她的肩头,长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触她的手臂,宣誓主权。 他一句话没说,全在眼神里。 苏翊不是不明白,只是想不明白,“砚知哥,兔子不吃窝边草,您怎么自家养的草也吃啊?” 沈砚知哼笑,“你管得宽了。” 要是其他几位哥,苏翊装疯卖傻还能唠一唠,但这位哥,他不敢,“砚知哥,我和闻溪加个微信您不反对吧?” “别撩骚就行!”沈砚知直言不讳。 “那不敢……”苏翊有那么一瞬感觉到脸烫。 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拉着自己的女伴玩猜拳,谁输谁脱衣服。 沈砚知笑而不语,下巴一抬,示意闻溪看清楚。 他们这个圈子,多的是衣冠禽兽,老幺苏翊算一个。 苏翊那边玩得火热,其他人也开始加入。 宋蔚嫌吵,走过去悄悄问闻溪,“陪我去个洗手间?” 闻溪回头看沈砚知,得了他的允许,她才答应。 高端场所,就连洗手间都是富丽堂皇。 不但闻不出异味,还清香扑鼻。 闻溪和宋蔚就在里面躲清净。 “他们几个你都认识?” 闻溪点头,又摇头,“我小时候只跟苏翊一起玩过,其他几位大我太多,我小学他们都高中或大学了,只是见过那么几次,算不得认识。” “难怪他们一开始认不出你。”宋蔚留意到她脸颊的红印子,远看还以为是腮红,“你的脸……” 闻溪眼眸低垂,“我妈打的,是我活该。” “对了,谢谢你帮我准备的衣服,我……” 后面的话,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 闻溪和宋蔚并不熟,也不知道人家如何看待自己,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与她交朋友,有没有资格与她成为朋友。 “不用谢,我跟你说实话吧,是我们要谢谢沈公子约我们出来,”宋蔚有点哭笑不得,“我们正在为过年期间的走亲访友发愁。” 新婚夫妇第一次过年,双方家族都很重视,一家家的聚餐宴会都来邀请,应了一家,家家都得应,应了所有,那就天天聚顿顿吃,换谁都受不了。 “我们人一出来,走亲访友的事就不管了,随他们怎么聚,反正我不用去。” 这桩婚姻是父母安排的,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妥协,其他多余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愿意迎合。 闻溪其实很难共情宋蔚,毕竟立场不同,角度不同,每个人的想法也都不同。 不过,她真的很感激宋蔚,在她这段不堪的人生历程里,给予她的温暖。 正聊着,外面忽然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 随即,不知什么撞到了女厕的门,“咚”的一声巨响,里面都震动。 闻溪和宋蔚吓了一跳,试着开门出去。 门刚开了一条缝,突然,一只血手伸进来扒住了门。 “啊!” 多方同时尖叫。 闻溪和宋蔚是吓的,外面那声,是被打的,痛得撕心裂肺的叫。 “别打,别打……” “张太太,我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 “啊……别打了……” 透过那道不大不小的门缝,闻溪正好看到这出精彩的大戏。 五六个男人围着地上的女孩,拳打脚踢。 旁边站着的应该就是原配太太,端庄秀丽,珠光宝气,冷冷地睥睨着那个小三。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打!!!” 女孩的惨叫声从门缝钻进来,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空间。 闻溪不知怎么全身发抖,一股凉意从脚底传来,一直冷到头。 终于,保安来了,各个包厢里也出来人。 张太太见地上的人奄奄一息,不情愿地下令撤。 “再让我看见你一次,就是你的死期!”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沈砚知和杨韶柏拨开围观的人群冲过来,见状,亦是震惊的。 这种事司空见惯,但闹到明面上的,其实不多。 越是大富大贵之家,有了这种事,越会低调处理。 保安抬走了女孩,这么多贵宾看着,必须最快时间处理干净。 然后保洁立刻跟上,地上的血迹擦得一滴不剩,光亮如新。 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事吧?”杨韶柏看着宋蔚。 宋蔚摇摇头,“我们没事,就是有点扫兴。” 沈砚知看到闻溪煞白的小脸,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还在抖。 闻溪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个女孩,保安也不好好抬她,粗暴地拖着她走,她好像真的没知觉了。 “别看了,闻溪。”沈砚知捂住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24章 你不惹我我不会冲动 回到包厢后,闻溪安安静静坐在沈砚知身边,与之前开怀大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笑时,鲜活、明媚、灵动,能牢牢抓住眼球。 她忧时,清丽、冷艳、纯白,抓的更是人心。 苏翊一下明白了沈砚知吃窝边草的原因。 换作他,也想吃。 “张建阳的媳妇,11月底结的婚,”陈方靖平静地说,“新婚不过两月,估计是头一次发现,多发现几次就没戾气了。” 傅司昱八卦了下,“被打的是不是那个北舞的女学生?他之前带出来过。” 陈方靖点头,“是,张建阳把人安顿在港城,以为一南一北相安无事,结果……” 北舞的学生很受权贵富豪欢迎。 貌美如花、身姿柔软,带出去有面儿,私下用更爽。 尤其是刚入学的那一批,纯白的茉莉花,天真地相信爱情,难追一点,但成就感高。 闻姝之曾经也想让闻溪考北舞,但她骨头太硬,不是练舞的料子。 闻溪努力学习,高考分数一出,居然超了京大线。 这是她第一次遵循自己意愿选择了建筑。 或许,这就是藏在她骨子里的,对命运的抗争。 苏翊没忽略闻溪眼中的恐惧,想上前,但被沈砚知的眼神逼退了。 沈砚知搂住闻溪的腰,牢牢护住,“别人的私事,我们有什么可聊的?聊点别的!” 太子爷发话,大家自当听从。 “来来来,下面我为大家献唱一首《富士山下》,”苏翊活跃着气氛,“帅哥美女们,为我陶醉吧。” 音乐声下,苏翊一口标准的粤语,唱得肝肠寸断。 沈砚知飞去白眼,眉头始终紧缩。 杨韶柏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也是唯一结了婚的,心性最为成熟。 他从进门起就没说话,一直留意着身旁的宋蔚。 听着歌,宋蔚红了眼,用指尖弹了一下眼角。 杨韶柏轻声问:“吓到了?” “那不至于,你放心,你要是金屋藏娇,我肯定装聋作哑。” “那你也放心,我没有这种事。” 宋蔚拿起酒杯浅抿一口,笑得淡然,“现在没有,将来未必。” 杨韶柏一挑眉,亦拿起酒杯,与她的轻碰,“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说,将来也不会有。” 返回酒店。 闻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将港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沈砚知从身后抱住她,陪她看尽这一城的繁华。 “你不是那个女学生,我也不是张建阳,不要自动带入角色。” “周时与……” “她更什么都不是!”沈砚知打断。 他圈抱着她,拿起她的右手看上面的冻疮,原本像胡萝卜的手指,消肿了,留下一大块黑黢黢的印子。 耳朵上的冻疮不再流血,周围起了一层白皮。 “脚上的呢,抬起来我看看。” 闻溪听话地脱了鞋,抬起脚丫子给他看,原本冻伤的肿块都瘪了下去。 沈砚知低下头,吻她的头发,吻她的耳朵。 两人都心平气和。 “你别冲动,惹怒我妈只会让事情更严重,你就专心学习,其他不用管。” “我冲动?我有你冲动?” 沈砚知箍紧她微颤的身子,知道她还心有余悸,“你不惹我我不会冲动。” “我……”闻溪委屈,扭着身子,低头踩他脚尖,“到底谁惹谁?” 沈砚知用了点力,凌空抱起她往玻璃上贴。 “啊!”骤然撞上玻璃,下面那么高,闻溪吓得出声,双手双脚打他、踢他。 忽然,沈砚知咬她的耳朵,“想不想我?” “……” 沈砚知将她放下,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你有秦怀陪,一点都不想我是不是?” 那天在动物园门口,国宾车队最后那辆红旗国礼,果然是他的。 “我做方案,他是甲方,做方案要以甲方的需求为前提,他愿意陪我跑来跑去,难道我还要拒绝?” 沈砚知唇角一勾,将下巴埋入她细白的颈子里。 “我和秦怀是朋友,普通朋友……诶你……” 他的短发,磨得她太痒。 还有他新冒出来的胡茬,短而硬,像钢针一样扎着她的皮肤。 闻溪一直缩,一直缩,痒得不行,“沈砚知,你别这样……你……你快订婚了……” 沈砚知身体一顿。 而后将她掰正过来,面对面看着。 闻溪的皮肤很白,稍有一点情绪就会泛红,生气时鼻头会红,委屈时眼眶会红,害羞时脸颊会红。 动情时,他摸到哪里,哪里就会红。 沈砚知很想要她,“至少目前是单身。” 话音落,他强势而又缠绵的吻,也落了下来。 密密麻麻,针针扎扎,酥酥麻麻。 闻溪晃动身体挣扎,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占有欲,他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 到底白天睡饱了,沈砚知像打了鸡血,不知疲惫一样,几乎掏空。 京城,周家。 周时与万万没想到,自己为过年去沈家而准备的这些行头,全都白费了。 周文礼说沈砚知回京了,还接待了一次外宾,可她就没见着人。 沈砚知回京一趟,马不停蹄又出差港城,连沈家二老都突然出国公干,沈家就剩下一个老爷子在,她无名无分去耍猴吗? 沈夫人说得那么好听,说认定了她这个儿媳,还说她儿子是外冷内热,等相处相处就会对她好。 可是,相处呢? “挑什么日子挑?!沈砚知都没点过头,你们就这么上赶着要把我塞过去?” 方蕾特意买了明年的老黄历,一张一张地翻选,挑黄道吉日。 在他们老家沪城,订婚仪式与结婚同等重要,需要提前准备,马虎不得。 “老子都点头了,儿子不会不点头,”周文礼很有把握,“沈委员长作风严谨,钢铁一样的纪律,容不得儿子说不。” 方蕾也附和,“砚知从小怕他爸,只要沈委员长一个眼神,他就不敢动。相处是让你们互相了解,既然他忙,没时间相处,那婚后相处也一样。” 周时与不会忘记见面那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三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说“沈博士,闻溪我们会照顾好的。” 女人敏感多疑,只这一句,她就听出了异样。 她不怕沈砚知现在心不在她身上,她是怕沈砚知心里已经有了人。 周文礼说了句公道话,“这都是工作,你也要理解,砚知没空回京,那你就去港城啊。” 第25章 我不像你,是个禽兽 方蕾也赞同,“是啊,砚知越是工作忙,你越要大度,越要理解,他是要接班的,他不忙谁忙?” 周时与还是不放心,一想起那个闻溪,那张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美丽脸庞,连她一个女人都会惊叹,更何况男人。 “妈,闻溪打听清楚了吗?” 方蕾笑了笑,“那个闻溪是闻姝之的女儿,无名无分,给口饭吃而已。” “沈夫人同我说过,闻溪住在家里的时候砚知在国外留学,砚知回国,闻溪就住校了,他们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是养在家里的一只小小金丝雀而已,迟早是要送人的,你啊,放一百个心。” 同一个圈子,方蕾再理解不过。 她曾也想过收养一个女孩,一来可以陪伴女儿长大,二来,为铺路做准备。 但是,她没遇到合适的。 周时与是周家的独生女,从小娇宠着长大,什么都要最好的。 男人,也要最好的。 她立刻订了去港城的机票。 港城,酒店。 沈砚知和闻溪在酒店大堂等杨韶柏夫妇时,碰到了来办理入住的周时与。 三个人,六只眼睛,眼底皆是慌乱。 沈砚知藏得最深,掩饰得最好,几乎看不出。 闻溪最明显,脸红,低头,双手扯衣摆。 “这么巧,你来办事?”沈砚知一贯的严肃,上班的状态,说话班味十足。 周时与一身风衣,利落清爽的装扮,瓜子脸,双眼皮,高鼻梁,单看也是个美人。 此时她板着脸,眼神在对面两人之间流转,“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哦?什么事?” 周时与暗暗咬牙,突然遇见的,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亲密举动,不好评判,“放假了,你不回京,只能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沈砚知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闻溪真怕他下一句就是“我跟你又不熟”。 还好,他嘴下留情了。 周时与当时就气到,只是碍于在公共场合不好发作。 她撬不开沈砚知的嘴,就撬闻溪的,“你是?” 确实,场面上她们没有相遇过。 闻溪谨小慎微,“周小姐你好,我叫闻溪,我妈是闻姝之。” “你知道我?” “当然。” “那我是谁?” 闻溪一噎,完了,掉坑里了,“您是沈公子的未婚妻。” 周时与终于露出了笑容,“好,那我问一声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不过分吧?” 周时与和沈砚知有一个十分相似的点,高门大户的独生子女,骨子里自带的优越感。 闻溪在这种优越感面前,更加自惭形秽。 “我的未婚妻?”沈砚知转头看着闻溪,“我说过是吗?” 他们质问人的时候,还咄咄逼人,闻溪要碎了。 就在这时,救兵终于来了。 “砚知,闻溪,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杨韶柏故作惊讶,“这位小姐是?” 一起来的宋蔚挽着闻溪的胳膊,拉着她就走,“我房卡忘记带了,你的带着吧?” 闻溪不明所以,“嗯,带着的。” “走走走,我手机落在房间里了。” 闻溪就这么被拉走了。 沈砚知给他们互相介绍,“周时与……杨韶柏,刚才那位是他的太太,宋蔚。” 尽管周时与刚入圈,但这圈子里的主要人物关系她是重点了解过的,杨宋两家联姻,新婚夫妻第一次见面就是婚礼,婚后貌合神离,只有表面的和谐。 杨韶柏礼貌地打招呼,“原来是周小姐,久仰久仰,你来找砚知?” “是啊。” “那一会我带她们去玩,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培养感情。” 沈砚知:“……”你特么的在说什么齐天大谱? 走出两步,杨韶柏又折回,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装模作样地解释起来,“闻溪是来陪宋蔚的,你不要误会。” “?”周时与越听越糊涂。 但杨韶柏也不愿意多解释了,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等人。 周时与细细琢磨,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 不久,宋蔚和闻溪下来了,宋蔚手里拿了一部手机,闻溪手里则是两张房卡。 “房卡都放你那,放我身上会丢。” “好。” 周时与办理了入住,行李让服务员送到房间,跟他们一起走。 一路跟下来,他们真是来旅游的,逛街、吃饭、看景、拍照,毫无新意。 周时与逐渐放下对闻溪的怀疑,态度变好了,“闻溪,你手上是冻疮吗?” 周时与生在沪城,沪城属于江南,冬天不供暖,但气温也有零下的时候,冻疮比较常见。 闻溪伸出手来,长冻疮的地方留下了黑黢黢的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是啊,京大寒假不供暖,我长了好几个冻疮。” “你寒假住学校?” “嗯。” 宋蔚及时补充,“所以我找她陪我过来,港城暖和。” 周时与彻底信了,沈夫人寒假都不让闻溪回沈家,京城冬天比沪城冷得多,没有暖气活不了,看来,沈夫人并不待见她。 晚上回酒店,沈砚知匆匆收拾东西,与宋蔚交换了房间。 他的套房是大床房,杨韶柏的是双床房。 他和杨韶柏都不想睡大床房。 沈砚知看到重新打扫过的双床,在杨韶柏肩头拍了拍,摇摇头,啧啧叹气,“我妈说,你妈经常跟她诉苦,说儿子不开窍,大半年了,还没爬上媳妇的床。” 杨韶柏丝毫不介意,在沈砚知拍的地方拂了两下,“我不像你,是个禽兽。” “那也总好过你禽兽不如。” 兄弟俩扭打在一起。 周时与是刚入住的,房间在不同楼层,她一个人冷清,所以到宋蔚和闻溪的房间来坐坐。 这是一间套房,里面有太多沈砚知的生活物品,除了那一柜子的衣物,还有书桌上的文件、书籍。 才压下去的疑惑又熊熊燃起。 “这里本来是沈公子的长租房,”宋蔚早想好了说辞,“这间风景好,可以看到海港,他天天看都腻了,我们难得来啊。沈公子还挺大方,愿意让。” “呵呵,是么?”周时与望向闻溪。 闻溪一整天都是紧绷的,每每周时与问她话,她都发怵,生怕说错什么。 幸好有宋蔚,经常帮忙解围,“你要是不介意也搬过来,地方够大,加个床,晚上这里特别美。” 周时与浅浅一笑,“那倒不用,我那个房间也能看到海港。” 第26章 女人在质不在量 沈砚知去过金莱会所,在港的消息没瞒住。 一个正好在港城的手眼通天的朋友,接二连三地打电话来,邀他们上游轮聚聚。 沈砚知盛情难却。 而周时与,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伴。 这艘私人游轮十分豪华,一层房间,二层娱乐,顶层的阳光甲板可以享受360度的绝美海景。 聚会在顶层,七个公子哥,一大群美女。 “这世界可真小,没想到你俩成了,砚知,周小姐可是我们沪城鼎鼎有名的沪上千金啊。” 说话的人叫王一野,沪城一霸,是这艘游轮的主人,也是沈砚知四年的大学室友。 京大毕业后,沈砚知去了英国深造,而王一野,开始了他吃喝享乐的狂野人生。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谁告诉你我俩成了?” “老早听说的消息啊。” “听谁说的?” 沈砚知一副追根究底的架势,王一野抓抓头,一时想不起来,“你俩现在不是在一起呢么?!” 沈砚知看到在一层甲板那儿琢磨钓鱼竿的闻溪,忽然一笑,“跟你说不清!” 京圈太子爷和沪上千金要联姻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传开了。 如今看到他们出双入对,更是确认了消息。 甚至有人直接喊周时与为“沈太太”。 周时与笑靥如花,应下了。 谈笑间隙,沈砚知不冷不热地低声问她,“是不是我的意见不重要?” 周时与没有改变嘴角的弧度,依然在笑,只不过这份笑意中夹杂着一丝警告,“杨韶柏和宋蔚两个人的力量都不足以逃脱,而你,是一个人。” “那他们婚后的状态你也看到了,这是你想要的婚姻生活?” 周时与特别清醒,主动给沈砚知倒酒,“人不能既要又要,我们的出身已经打败了99%的人,你还想要什么?” 沈砚知意识到,小瞧她了。 见面第一天,他领导就知道了。 事隔一月,他大学同学都能知道。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结婚,别人都知道。 可笑! 周时与拿起酒杯与他相碰,在他深沉而又阴鸷的面容之下,兀自抿了一口酒,“你要反抗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父母。” 他们是同类人,周时与完全知道沈砚知的挣扎和无奈。 沈砚知仿佛被扼住了咽喉。 周时与亲密地靠近,将下巴抵在他肩头,整片胸脯都贴在他手臂上,像在调情一样看着他,“婚后只要你按时交公粮,我可以不管你外面的事。” 沈砚知身体僵硬,脸色几乎绷不住,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难缠。 他低了一下肩膀抽离,冷漠到了极点,“这些话说早了,我俩能不能结,还不一定。” 她有句话说得不错,人不能既要又要。 但是,他很贪心,他既要,又要,还要!! 这时,几个公子哥同时拍手,“好,厉害!” 沈砚知顺势一看,闻溪钓上来鱼了,他们都在看她钓鱼。 闻溪听到鼓励,往上面招招手,“谢谢啊。” “美女,上来玩啊。” 闻溪摇摇头,“你们玩,我喜欢钓鱼。” “你钓的鱼太小了,上来啊,大鱼都在顶层。” 身旁的人都笑了起来,男人得意,女人复杂。 闻溪依然摇头,继续钓鱼。 谁愿意搭理你们?! 忽然有人问:“她是谁带上来的?” “好像是跟宋蔚一起上来的。” “宋蔚人呢?” “晕船,杨韶柏带她去客房休息了。” “这姑娘看着像学跳舞的,颈子细,诱人,看那白皮肤小翘臀,啧啧,太对我胃口了。” “你今天带了三个,还不够你玩?” “你懂个屁,女人在质不在量。” 沈砚知离他们有些距离,但声音顺风飘来,正好入耳。 他问王一野,“那个矮胖冬瓜是你什么朋友?” 王一野被他精准的比喻逗笑了,“吴峰,一游手好闲的沪圈富二代呗,出来玩,开开玩笑逗逗乐,你别这么严肃嘛。” 沈砚知后悔赴约了,但游轮已经出海。 闻溪钓鱼久了也无聊,海上太阳大,海风舒服,游轮又一晃一晃的,吹得她犯困。 而顶层那些人,换上泳衣准备“跳海”了。 顶层有一部滑滑梯直接入海,男男女女像赶鸭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往海里扑。 闻溪抬头往上看了看,沈砚知白衣挺拔,长身玉立,也正往下看自己。 她指了指海水,你不玩吗? 沈砚知一脸傲娇,我才不跳。 忽然,周时与出现在沈砚知身旁。 闻溪立刻躲进去。 周时与背靠栏杆,面对面与沈砚知站着,她伸手一撩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说:“你出差这段时间我去了你家三次,三次闻姝之都在,热情极了。” “闻姝之很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还让我介绍牵线呢。” “我看今天就是好机会,王一野是沪圈一霸,那个吴峰有个外号,沪上皇,其他几位也都是有钱的主,闻溪跟哪一个都是赚的。” “怎么说她也算是你小姑吧,我愿意出这份力。” 沈砚知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冷漠、无谓,不痛不痒,“她的婚事有我妈操心着,你管太宽。” “儿媳帮婆婆分担,天经地义。” “呵……”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也就这一会的不留意,沈砚知回神发现,那个最惹眼的矮胖冬瓜吴峰不见了。 他站在最高处,视野最广,但目光所及之处找不到吴峰。 也看不到闻溪。 在里面躲着? 沈砚知手握栏杆,探出大半个身子。 钓鱼竿还在,鱼也在。 人不在了。 海上越是欢声笑语,沈砚知越是心神不宁。 周时与还在大放厥词,他已经充耳不闻,摸出手机拨打闻溪的电话。 但电话一直不接。 “砚知,砚知?你在听吗?” 沈砚知推开周时与,径直下楼。 “诶,你别走,”周时与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啊?在上面看看行了,我们又没带泳衣泳裤,你还真想下海?” 沈砚知甩开她的手,“闻溪不见了!” “她那么大一个人还需要你管?钓鱼还是钓凯子都是她的事,你下去,岂不坏了她的好事?” 沈砚知回头,扫了她一记凶狠的眼神。 周时与不寒而栗。 第27章 我杀人了 沈砚知一路从顶层下到二层,再下到底层,都不见闻溪。 周时与拼命追,一个劲想拦他。 沈砚知跑到钓鱼竿旁,看到闻溪的一只鞋。 他知道,出事了。 “闻溪,闻溪……”沈砚知直冲向客房部,一边喊,一边拍每一扇房门。 但是,这里有十多间套房,倘若故意躲,短时间内不好找。 杨韶柏就在房间,听到喊声,赶紧开门,“砚知,怎么了?” 沈砚知已经双目赤红,“闻溪不见了。” “在游轮上?” “在游轮上!” 杨韶柏帮着一起找。 晕船的宋蔚艰难起身,也想去帮忙。 “王一野,王一野,”沈砚知不顾形象大喊,“你游轮上丢了人,吴峰在哪?” 王一野刚从海里上来,头发还在淌水,耳朵里灌了海水,听不太清。 但是,与吴峰交好的那几位显然脸色不对。 互相看看,又互相包庇。 沈砚知濒临盛怒,用拳头砸门。 就在这时,其中一扇门开了,又被重重关上。 沈砚知一个箭步冲过去,用力拧把手。 可是,拧不动,门被反锁了。 里面有声音。 是闻溪的呼救声。 沈砚知快疯了。 舱门都是特制金属,只要一上锁,靠手,靠脚,靠力气,根本开不了。 周时与追上来,眼见白色的门板上出现血印,她拉着他的手臂制止,“你的手都流血了,你不要发疯了!” “滚开!”沈砚知暴怒,“吴峰,我知道是你,你敢动她试试!” 部分人还在海里,部分人坐在甲板上,看热闹。 京圈和沪圈不是同一个圈。 京圈重权,沪圈重钱。 没有利益往来时,京圈瞧不上沪圈的铜臭味,沪圈瞧不上京圈的官架子。 有利益往来时,立刻破圈成为一家人。 但是,除了王一野之外,其余那几位还不够格,勾不上圈里核心的利益,所以,什么京圈太子爷,当然比不上他们的沪上皇。 王一野急急忙忙擦身擦头发,让他们去帮忙,他们一动不动。 “吴峰真在里面?” “是,他看上了那姑娘,我们谁拦得住?” 王一野气得把毛巾砸他们身上,“你们特么的要害死我!” 船员送来了备用房卡。 开门的同时,吴峰一道凄惨的喊叫声传出。 沈砚知怒目圆睁,又大惊失色。 吴峰双腿跪着将闻溪禁锢在地,上身直立,双手护裆,下半身全是血。 闻溪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口正对着吴峰。 血,全都是血。 分不清是吴峰的,还是闻溪的。 惊悚而又血腥的画面! “啊!!!救我!!!”吴峰的第一反应就是求救,捅到哪说不清,就是痛,剧烈的痛! 沈砚知大跨步冲过去,握住闻溪的双肩将她从吴峰胯下抽出。 衣服被撕裂,裤子被解了扣,脚上还剩一只鞋。 她亦全身是血。 “闻溪,”沈砚知心脏绞痛,脱了外套将她裹住,一声声喊她,“闻溪,他伤了你哪?闻溪!闻溪?” 闻溪木讷讷的,受了极大的惊吓,全身都在发抖,“我……我……” 吴峰骤然倒地。 “啊,我杀人了……”闻溪丢掉了那把刀。 王一野都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游轮立刻返航,消息全面封锁。 那帮沪圈富二代终于见识到了京圈太子爷的威力。 医院,急救室。 吴峰已经推进去三个小时,生死未卜。 闻溪在病房,宋蔚陪着,刚做完详细的验伤检查,被打和抓的轻微伤。 外面是周时与和沈砚知的吵架声。 周时与一点不怕事情闹大,嚷得整个病房区都能听到。 “吴峰是吴家的独子,你想想如何向吴家交待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保得了她吗?” 沈砚知声音克制,“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的事?你不认我,那我也是吴峰的朋友,更是目击证人,我亲眼看到闻溪一刀捅进了吴峰的肚子,肠子都露出来了,我能作证!” 沈砚知真的无语笑了,“捅哪了你知道吗?” “致命部位,闻溪就是故意杀人,就算吴峰命大,她也是杀人未遂。吴家上市公司,市值上百亿,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闻溪就等着牢底坐穿吧。你还想保?你就不怕牵连沈家吗?沈叔叔最怕惹官司,你敢惹上头?” 沈砚知咬牙切齿,“你是疯了吗?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我可都是为了你啊!我爸和吴叔叔熟,让我爸出面,我保证不会牵连到沈家。但是闻溪,保不住!” 沈砚知不是不辩,而是,周时与一整个胡搅蛮缠胡说八道,根本辩不明白。 这时,手术医生来了,听到一些周时与的话,便劝慰,“不至于不至于,没有伤及要害。” “那捅哪了?” “断了的子孙根顺利接上,至于后面如何,要看恢复情况。” 周时与:“……” 沈砚知谢过医生,然后扭头对坐在角落惊魂未定的王一野说:“你,把这根搅屎棍带走。” “你骂谁搅屎棍?” 沈砚知看她一眼都嫌脏,“王一野,聋了?” 王一野利索起身,求爷爷告奶奶地把沪上千金拖走了。 随后,沈砚知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拧开门锁。 闻溪不敢出声,只视线追随着他。 “这个疯婆子,低估她了,”沈砚知不屑地冷笑,“沪上千金,沪上皇,沪上一霸,呵,名号真多,全是唬人的。” 旁边的宋蔚问道:“沈公子,闻溪不会坐牢吧?” “坐牢?那是吴峰该坐的。” 沈砚知平静而又从容,走到床边,坐下,握住闻溪的手,“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人欺负。” 那一刻,闻溪慌乱不安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她流着眼泪,哽咽道:“沈先生不喜欢惹官司……会不会……会不会连累沈家?” 沈砚知心痛加剧,但面上依然不显,只是握住她手的力道加重了些,“官司是一定要打的,不怕,你才是受害者。” “可是夫人说过,在外面一定要低调,不能惹事,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第28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闻溪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像连串的珍珠。 沈砚知想起,大学时,一次回家,小闻溪大概练舞偷懒,被罚加练。 她一边跳,一边哭。 黄昏斜阳,她在金色余晖之下翩翩起舞,像一只发光的精灵。 那时闻溪十四岁,穿着练功服,扎着丸子头,全身牛奶白的肌肤泛着润玉的光泽,刚发育的少女身材,纤细、玲珑、妙曼。 那件练功服真的很紧,她并腿站立时,两片屁股蛋露着恰好的弧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一转身,姣好的面庞似披着圣洁的光,那晶莹的泪珠甩落,正正好落进他的心里。 沈砚知当时莫名地心跳加速,眼睛完全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如今,她的眼泪一样落进了他的心里。 一旁的宋蔚很知趣,“我先出去,你们聊聊。” “不必,”沈砚知异常冷静,哪怕心里已经一片汪洋,面上依然瞧不出一点,“我马上走,麻烦你陪着她。” “好……”宋蔚欲言又止,一直没见到杨韶柏。 沈砚知站起身,闻溪一下反握住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 害怕、煎熬、胶着,于她而言,这是一种逾距。 沈砚知与她十指交扣,将掌心的温暖传递给她,也将那份安全感传递给她。 “乖乖的,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 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 周文礼和方蕾,王家和吴家的父母,以及另外几位的家人,都连夜赶到港城。 厅里的大圆桌坐满了人,也算是另外一种团聚了。 吴家父母来势汹汹,带了律师团。 周家当和事佬。 沪圈抱了团,联合围攻沈砚知。 周时与特别活络,以沈太太自居,喊谁都是叔,“吴叔叔,吴峰的手术很顺利,这条命总算保住了,这是最大的幸运。” 吴母哭得双眼红肿,又心痛又愤怒,“命是保住了,命根子毁了,他以后就是个废人,这件事我们绝对会追究到底,以命抵命!” “过年出来玩玩,下这么重的手,伤人命根那是要断子绝孙的,以命抵命都便宜她了。” “港城警方也弄不灵清,跟我们没纠葛的呀,这么多人拘留起来,还有没有王法?” “就是,大除夕的要吃年夜饭的呀,来这里讨晦气。” 场面一度很混乱,妈妈团七嘴八舌,都在担心自家的宝贝儿子。 周时与:“各位叔叔阿姨,我先跟你们道个歉,闻溪是我们带去的,平时文文静静一姑娘,我们也不知道她杀戮这么重。” 方蕾十足的官太太架势,拉了拉女儿,“时与,轮不到你道歉,吴家要的也不是道歉,只要沈家不包庇,公事公办就行了。” 吴父当众拍桌,“沈公子,说句话吧,难道沈家真要包庇?” 沈砚知宛如一尊雕像,背脊挺直,双手微微握拳置于桌上,几乎没换过姿势。 “包庇?”凉薄的声音被压得极低,他克制到了极点,“吴家不包庇才是,今天聚在这里,我也只求个公事公办。” 厅里忽然就没了声音,没人再开口。 这时,杨韶柏带着一队人进门。 四位穿制服的港警,为首的那位是警司。 七位律师,其中三位是大律师。 现场的气氛,严肃到令人窒息。 杨韶柏坐在沈砚知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旨在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各位,这是在游轮上调取的监控,有完整的事发经过,大家先看看吧。” 厅内主灯熄灭,幕布落下,清晰的监控画面,多角度,全方位,展现得淋漓尽致。 闻溪好端端在整理渔具,吴峰过去搭讪。 没说几句,吴峰突然捂住闻溪的嘴把人往客房里拖。 那边看戏的,还在拍手叫好。 闻溪朝他们伸手求助,他们无一人制止。 这一段,沈砚知之前就看过,当时他就下定决心绝不私了。 而后面的,是新发现。 吴峰在客房里架设了拍摄机器,不大的房间,没有死角,拍得一清二楚。 闻溪全程都在反抗,短短十来分钟,她经历了炼狱般的折磨。 吴峰穿的是泳裤,脱的时候费了点时间,闻溪就是趁这个时候从他身下溜走,跑向了门口。 门开了一瞬,吴峰从身后扑来,直接关门反锁。 全程,在场的人看得面目凝重。 这时候沈砚知就在外面砸门,引得画面有些抖动。 可是,吴峰依然没有停止施暴,仗着自己是沪上皇,仗着有人会替他善后,他撕开闻溪的衣服,用力扒她的裤子。 闻溪就是在那种绝望的时候,一刀刺向了吴峰。 画面停止,灯光亮起,周时与看到了沈砚知眼角的泪痕。 厅里安静了好长一会儿,无人开口。 吴家在事实面前再也嚣张不起来,那种情况,就算他们儿子被一刀捅死,也是活该。 沈砚知态度明确,公事公办。 港警和律师对接了后面的事,吴峰直接逮捕,其他几位拘留,王一野是游轮主,即便当时没看到,也有连带责任。 大家都着急去见自己的孩子,这大过年的,能保释就保释,该赔偿就赔偿,都要去走流程。 王一野临走之前向沈砚知道歉。 两人耳语几句。 “回京城见。” “回见。” 这时候吴母才开口恳求,拉着周时与的手,说软话,“是我们有错在先,但孩子已经尝到教训,总归是未遂,我们愿意多给点赔偿,能不能撤诉?” 周时与早已心慌如雷,“我……我劝劝砚知。” 话落,只觉得背后一阵森寒,她颤颤巍巍转头,沈砚知正看着她,目露凶光。 “周叔,留步。” 周文礼一怔,“还有事?” “公事处理完,我们来谈谈私事。” “??” 旁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沈砚知和周家三人。 方蕾刚才为吴家说过话,还以为沈砚知现在要秋后算账,她放下官太太的架子,语气变得亲和,“砚知,你父母几时回国?到时候我们一起聚聚。” 沈砚知面无表情。 “闻溪她……” 方蕾“怎么样”三个字还没出来,沈砚知直接打断,“周时与,当着你父母的面,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第29章 她就是送人玩的金丝雀 周时与绷不住了,一下拔高声音,“你为了闻溪得罪那么多人,等叔叔阿姨回来,我看你怎么跟他们交待。” 人在心虚的时候,往往会找各种理由来回避事实,周时与就是这种状态。 “大家出来开开心心一起过年,本来是好事,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想的,既然出事,就应该把影响降到最低。你又何必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每一个人?” 沈砚知冷冷一笑,没空看她搅屎,直击痛点,“要不是你怂恿吴峰,能出事?” “我才没有!”周时与一口否认。 “吴峰没死,脑子也没坏,你以为他不会说?” “……” 沈砚知将三份口供拍在桌上,“另外三个已经招了,监控也拍到你跟他们说话的画面,说话内容人家都交待了,要我给你复述一遍吗?” 周文礼拿来一看,越看越沉重,眉头越皱越紧。 口供里有一句“她是沈家养的金丝雀,就是送人玩的”,以及“京圈里屈指可数的极品,你们不上,便宜了那帮京圈公子哥”,诸如此类。 且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都这么说。 周文礼不可置信,“时与,你怂恿他们做这种事?!” 周时与慌慌张张地摇头,“闻溪内向,不合群,我只是让他们带她玩玩而已。” 方蕾护短,“时与跟他们熟,熟人之间还不能开开玩笑了?都是成年人,心里要有分寸,是吴峰自己没分寸。” 周文礼明着批评,实则袒护,“你太不应该了,就算玩笑也得有个度,闻溪是沈家人,你们以后就是一家,还要相处的啊。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要向闻溪道歉。” 周时与咬牙,极不情愿,“好……” 周文礼转而安抚沈砚知,“砚知,你消消气,吴峰做错事,法律会制裁他,闻溪那一刀也让他尝尽苦头,或许这辈子都毁了。” 沈砚知冷笑,静静听他们把白脸和红脸都唱完,唱不下了,他才出声,“这是教唆罪。” 周家三人:“……” “这三个还好说,本身责任就小,但吴峰一旦供出你,吴家为了给儿子减轻罪责,怎么也得拉你下水。” 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周文礼连连点头,“砚知,你说得对,既然你能把这三份口供调出来,想来你是有办法的。” 周文礼官位不小,刚调到京城,最是需要低调谨慎的时候,若女儿被定个教唆的罪名,多少双眼睛盯着,万一有心人士对此大作文章,牵涉到他,他经不起严查的。 他想,既然要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砚知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砚知,最重要的是吴峰的口供,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沈砚知心想,您可真敢想啊。 “周叔,吴峰案公事公办,在我这里已经了结,现在是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 “这婚还是不订了吧。” 沈砚知确实是商量的口吻,但周家却感受到了压力。 “沈砚知,你别太过分,”周时与忍不下这口气,“你们沈家说订婚就订婚,说不订就不订,当我周时与是什么?我告诉你,我‘沪上千金’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你想甩掉我,没门!” “呵,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到处宣扬,是逼我就范吗?” 气氛一下变紧张,周时与剑拔弩张,沈砚知亦是一步不让。 周文礼和方蕾互看一眼,明白过来了,沈砚知压根就不同意这桩婚事。 从初次见面的冷漠,到长时间出差的回避,他其实就是不同意。 周文礼面露难色,言辞委婉,“砚知,这件事是沈委员长同我定的,怎么也得跟他商量,这样吧,等他们回京,我们聚聚。” 沈砚知知道,无论走哪条路,最后还得他爸点头。 “周叔心里明白就行,家父对您寄予厚望,对周小姐的印象也是极好,我也不想因为周小姐的个人行为,影响到您和家父之间的深厚情谊。” “那是那是。” “周小姐工作出色,仁心、仁术、仁爱、仁德,是个有大义的好医生,是我不配。” “这……” 沈砚知从激动到平静不过数秒,洒脱到宁愿自贬身价。 周家人实在是无言以对。 外面开始放烟花了,零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新的一年到来了。 杨韶柏去医院接走了宋蔚。 宋蔚晕船,闻溪又遭遇了这种事,本就不该去。 “吴峰这个变态,还自己架设机器偷拍,想想实在后怕。” 宋蔚在手机里看了那段视频,同为女性,她当场落泪,“沈公子怕是要疯了吧。” “是啊,长这么大,我没见过他今天那种可怕的眼神,他们两家这婚,肯定是结不了了。” “京城那么大,不是只有周家。” 杨韶柏长长地叹气。 而后,只剩沉默…… 一大早,沈砚知就带着闻溪出院。 果然,他们前脚刚走,吴家人后脚就找了过来。 扑了个空。 吴峰强奸未遂板上钉钉,三年起,若获得受害人的谅解,可轻判。 闻溪不可能签谅解书,沈砚知也绝不允许。 吴家人联系不上闻溪,只能求助周家。 周文礼更不可能蹚这浑水,一家人连夜回了京。 吴峰躺在床上,术后麻药消退,一动就痛,不动也痛。 但是,没人同情他。 闻溪在酒店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才能勉强下床。 吴峰是一个身高体重都是180的男人,闻溪要对抗他,当时全靠爆发力,爆发之后只剩一口气。 沈砚知一直陪着她。 闲暇之余,还看了她的策划案和图纸。 “呀,我还没最终定稿,你怎么偷看我电脑?” “这是我的电脑。” 闻溪无语凝噎,她没带电脑,幸好邮箱里有备份,本来想借用他的电脑完善一下策划案的,不想,被他先看到了。 沈砚知耐心地说:“你图画得不错,策划一般般,不过局里对于这类改建建筑的审批不会很严,消防是重点,你细化一下消防部分就行,其他没问题。” “真的?” “我还能骗你?” “又不是你审批,万一审批那人跟你想法不一样呢?” “审批标准是我定的。” “……”算了,闭嘴吧。 这时,沈砚知电话响了,他拿过一看,是杨从心。 简单说了几句后,他伸手摸摸闻溪的头发,说:“该回去了。” 第30章 我不想订婚 京城又下过一场雪,大院里道路两旁都是未化的积雪。 闻溪从前并不觉得京城的冬天有多冷,去了港城再回来,顿时觉得外面朔风凛冽,寒气逼人。 “下车把手套戴好,你冻疮刚好,别又冻着了。” “家里有暖气。” “进屋再脱。” “哦……” 车子转弯进大院,门岗的警卫员认出来车,恭敬地行礼。 再拐弯,闻溪看到了闻姝之。 她特别害怕这个画面。 闻姝之快跑过来,看到开车的是沈砚知,闻溪坐在副驾驶,她脸色都变了。 “你现在胆子真大啊,越来越不听话,你是嫌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不够好,想造反吗?” 闻溪垂下头,去拉车门。 但是车门锁死,拉不开。 “想好怎么跟夫人认错吧,打你骂你都受着,不然以后谁管你?还不赶紧下车?!” 闻溪彷徨无助地看着沈砚知。 他不解锁,她下不了车。 沈砚知没理闻姝之,一个油门开进了自家庭院。 闻姝之在后面追,压着声音骂闻溪,“兔崽子出息了,一声不吭缠上大少爷,一把贱骨头还真当自己有当皇后娘娘的命?!” 车子停下,闻溪一只脚刚踏出车门,就被赶上来的闻姝之连拖带拽地往屋里拉。 “我让你嫁权贵,没让你缠上沈公子,破坏他和周小姐的姻缘,你不要命了吗?进去就认错,好好认错,跪下来认错,听到没有?” 闻溪咬着嘴唇,羞耻得头都不敢抬一下。 沈砚知跟在后面,看到掉在半路的一只手套,他心里一阵阵难受。 门口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声。 他回头。 杨韶柏在车里,“我去停个车就来,你扛一会儿。” 他点头以示回应。 刚转身,屋里已经在骂了。 “从小就教你安守本分,你脑子被狗吃了?!” “夫人,她还小,不懂事,您骂她打她都行,就是别赶她出去……” “我三十五跟了老爷子,大家在背后骂我不要脸,骂我贪,我都认,可我也只是想养活我女儿啊,我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闻姝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闻溪跟着跪下,心如刀绞。 她妈因为穷,没有接受过好的教育,十几岁就成了北漂,遇人不淑怀了孕,生下她和姐姐,因为养不活,姐姐在月子里饿死,只留下她一个。 后来她妈在医院当护工时遇到了老爷子,她妈手脚勤快,嘴巴会说,照顾得细致,老爷子很喜欢。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十年前的一个大雨天,她突发高烧,妈妈抱着她去医院急诊,因为没钱缴费,她妈跪在缴费处乞讨。 正巧老爷子经过,不但帮忙解决了钱的问题,还让她住进了单人病房。 她从来没有住过那么漂亮的房间,那么柔软的床。 那之后,她妈就带着她进了沈家。 人人都说,她妈不要脸,爬了老爷子的床,三十五岁跟了七十岁的老头,图的就是钱。 是啊,她妈就是图钱,图养活女儿的钱。 谁都可以指责,谁都可以奚落,谁都可以瞧不起。 但是,闻溪不能。 闻溪从小就知道,妈妈不要脸地进了沈家,是为了给她挣一条活路。 “小溪,你跟夫人认错,说你再也不敢了,快说啊!”闻姝之逼女儿表态。 闻溪麻木了,十岁之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历历在目,地下室的床永远阴暗潮湿,她能拥有今天的一切是踩着她妈的命才有的。 她和沈砚知之间,隔着门第,隔着阶层,隔着一整个浩瀚的银河。 永远无法突破。 “我……” “她有什么错?!”闻溪刚出声,沈砚知突然横插进话来,“你们事情都没搞清楚就下定论,法官判案都得听被告辩解,你们光听周家之言,就判闻溪死刑了?” 闻姝之吓得腿软。 稍稍心软的杨从心又一下紧绷。 就连沈开远,重重地放下茶杯,一脸的怒色。 他一下飞机就接到了老周的电话。 老周支支吾吾,说找个时间见面谈。 而周时与就在边上哭。 他们夫妻倒时差都顾不上,立刻去见了老周一家。 周时与亲口说,沈砚知背着她,带闻溪去了港城过年,还为了闻溪,把沪城吴家的儿子送进了监狱。 他当时就气晕了。 “你是不是跟她在港城呆了七天?!” 伴随着艰难的吞咽,沈砚知喉结滚了滚,“……是!” “你是不是不想跟周时与订婚?” “是!” 听到儿子坚定利落地说是,沈开远气得拿起茶杯,狠狠地朝他头上砸去。 “咣当”一下,茶杯落地,茶水茶叶洒了沈砚知一脸一身。 刚好砸中眉骨处,破了一个口子。 杨从心立刻上前查看,“你说归说,别砸东西啊,砸脸上会破相的。” 闻溪吓坏了,看着沈砚知眉毛上面流出来的血,她豁出去,认错就认错吧。 “先生,是我做错……” “你别说话!”沈砚知的声音盖过了闻溪的。 要是认了,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面。 沈开远硬,沈砚知同样硬,挺直脖子就是不肯妥协,“我带闻溪去港城,和我不想订婚是两码事。” “你还敢狡辩?!”沈开远吼声如雷。 杨从心挡在父子之间,推着丈夫的胸膛不让他近身。 沈开远工作太忙,给家庭的时间太少,平时在工作中雷厉风行,又是钢铁一样的纪律和作风,难免会带到家里。 沈砚知从小就怕他。 孩童时期调皮,只要沈开远一个眼神,他就不敢动。 后来沈开远越做越大,越来越忙,威严感也越来越强。 沈砚知对父亲,更多的是一种敬畏。 “不是我在狡辩,闻溪差点被吴峰强奸,吴家和周家关系好,周家想当和事佬,我没同意。” 沈开远、杨从心,还有闻姝之,三脸震惊。 老周没提过这件事。 “事发经过有港警记录在案,闻溪自卫反击伤了吴峰的命根子,吴家想私了,一直在找闻溪要谅解书,我不同意。爸,妈,你们是没看见闻溪遭受迫害的视频……” 第31章 完美的谎言往往都是真假参半 闻溪缩在那里,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出院后他们没提过这件事,沈砚知一直陪着她,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提。 接打电话也避着她。 他替她屏蔽掉关于这件事的一切。 现在才知,沈砚知在背后做了这么多。 “儿子自认还算听话,从小到大没叫你们操过心,你们让我向东,我不会往西,我服从家里为我安排的一切事情。” “但是周时与,你们了解过她吗?她的为人,她的品性,她的工作,你们真的有去了解过吗?” “吴峰之所以敢这样,是周时与在背后唆使,你们敢信吗?” 这下,沈开远都懵了。 杨从心推开丈夫,用纸巾捂住儿子流血的地方。 “有话好好说,你爸也是着急,周时与说你背着她和闻溪在一起,是在指责你背叛。你也知道你爸,一辈子守正不移,眼里容不下背叛。” 沈砚知点头,“周时与是心虚,是害怕,所以乱咬人。除了吴峰,另外还有三人均供述了她挑唆的事实,我用了点关系,把他们的口供拦截了。” 沈开远:“拦截口供?” “周时与到处宣扬沈家周家联姻,她以沈太太自居,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恩爱有加。我不拦,等吴家咬上她的时候,免不了再咬一口沈家。” 沈开远:“那也是干涉警方办事,你不该拦。” “我拦的是旁人的口供,吴峰手术情况不稳定,还没录口供,所以周叔带着周时与连夜离开港城,怕的就是被吴家咬上。” 沈开远凝神,稳了稳情绪,问道:“那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 “吴峰强奸未遂已经是定论,吴家肯定会想尽办法替儿子寻找减刑的机会。在吴家咬上周家之前,我们最好跟周家撇清关系。” 沈开远眉头拧得更紧,“说到底你就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爸,您让我见,我去了,我原也想听从您的安排,但是,周时与善妒,善妒之人内心无德,周叔包庇,从官者包庇,何谈正义?经过这件事我更加肯定,我与她不是同路人。” 沈砚知始终条理清晰,一步步推进,一步步升华,把案件背后的利害关系分析得一清二楚,还把自己的诉求也一并讲清。 目光灼灼,眼神刚毅,有着千难万险不可摧的决心。 沈开远这才察觉到,他的儿子已经快到而立之年,睿智、冷静、周全,统统都是他的优点。 比起钢铁一样的丈夫,杨从心到底敏感,“你说时与善妒,那也得有嫉妒的原因,说了半天你也没解释和闻溪之间的事。” 沈砚知拿下纸巾,血已经不流,但伤口还在。 他深叹一口气,道:“我去港城是工作,闻溪是宋蔚邀去的。” “宋蔚?”杨从心疑惑,怎么每次都是宋蔚? “他们两口子因为过年两边亲戚聚餐的事焦头烂额,不想在京城待,正好我去港城,他们也说一起。” “这个误会,周时与在港城时已经解开。不想,她表面明事理,背后唆使吴峰对闻溪下手。现在事情暴露,又乱咬人。” “那天我向周叔表明两家关系需重新商量,他答应我回京同你们一起商量,谁知道,两父女一唱一和给我泼脏水,周时与唆使害人倒是一句不提。” 沈砚知又是一通输出,平时沉默寡言,关键时刻滔滔不绝。 闻溪抬头看他,仿佛看到他开讲座的时候,那一套一套的知识言论,把一大片学生说得一愣一愣,最后不管听没听懂,鼓掌就对了。 这还不止,沈砚知还有杀手锏,他摸出手机,把监控发给了父母。 还把那三份口供的内容一并发给他们看。 “爸,妈,你们自己看看吧,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肯定不会想到,房间内的视频居然是吴峰自己拍的,这种二世祖玩得花,仗着后台硬,为所欲为。” “闻溪是沈家养大,我不知道你们看了什么心情,至少我……是心痛的。” 话落,沈砚知低头望着闻溪。 闻溪亦在看他。 视线交汇,闻溪的眼泪在狂涌。 是感动,是庆幸,有重获新生的畅快,亦有被珍视的满足。 沈开远看视频,越看越凝重。 杨从心看,握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闻姝之凑过去看,看了没几分钟就不敢看了,女儿遭受的每一份欺凌,当妈的宁愿替她去受。 杨从心红着眼,和闻姝之一起,将闻溪扶起来。 闻溪当时挨了吴峰几耳光,脸上的青紫至今没褪全。 闻姝之又懊悔又自责,又心痛。 杨从心看完视频,还看了口供,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摸了摸闻溪脸上那片青紫,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她也心痛。 那天闻溪跪在自己面前,说不想当权贵的附属,而周时与在教唆他人时,形容闻溪为沈家养的金丝雀,就是送人玩的。 底层的人哪怕身陷囹圄都在拼命往上,顶层的人哪怕富贵泼天还有贪欲无穷。 两两一对比,谁优,谁劣,显而易见。 “你带她去休息,”杨从心吩咐闻姝之,“先把她的房间清扫一下再住。” 闻姝之高兴,如获大赦,“谢谢夫人。” 正好这时,杨韶柏和宋蔚也来了。 完美的谎言往往都是真假参半,沈砚知走的每一步路,都会做足全面的准备。 宋蔚解释了一番,并说:“伯母,这件事还请您对我婆婆保密,她想抱孙子,可我目前还做不到,我需要时间。” “你们……真的一次都没?”杨从心眼神怪异地望向杨韶柏,这么高大英俊的好男儿,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杨韶柏挺尴尬,沈夫人那眼神充满了质疑。 宋蔚聪明,话题一转,道:“我和闻溪一见如故,以后少不了约她出去玩。” 杨从心眼神更怪异地看着宋蔚,丈夫送的定情手镯转手送给闻溪,开房也要拉闻溪一起睡,还说和闻溪一见如故,难道……? 是,闻溪确实招人喜欢,不但招男人,还招女人。 世风日下! 杨家也太惨了吧! 第32章 给你,不悔 半夜,沈砚知又偷摸进了闻溪的房间。 闻溪的房间在一楼,隔壁就是老爷子和闻姝之的大主卧。 沈砚知的房间在三楼,在三楼露台往下看,刚好可以看到她房间的大落地门。 留学期间极少数的归家,他最喜欢站在这个露台上。 有时她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实,露出一条缝隙,刚洗完澡的她会穿着吊带衫在房间里走动。 那偶尔一晃的身影,就会让他心神荡漾。 这些年,他压抑、隐藏,甚至长时间不回家地逃避,可都抵挡不住这份生理性的喜欢。 那是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欲望。 他就想和她日日相拥,夜夜缠绵。 房门反锁,沈砚知马上哑着声说:“是我。” 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只看到床上的小人儿一下坐了起来。 沈砚知怕吓到她,又压低了声音说:“是我,沈砚知,别怕。” 闻溪笑出了声,“我当然知道是你,我门没关。” 沈砚知开门时就发现了,房门是虚掩的。 “这么早,你也不怕嗯……” 剩下的话全被沈砚知吞了,“长辈睡得早,我等不及……” 他的吻,又急,又猛,灵活的舌直接撬开她的唇齿,侵占她整个口腔。 初初的害羞过去,闻溪热烈地回应着他。 甚至比他更加主动。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沈砚知看清闻溪身上的衣衫。 纯白色,细吊带,丝绸的质地,滑滑柔柔的触感,是他在窗帘缝里偶尔看到的那一件。 闻溪挺起身,头发在脑后挽一个简单的发髻,然后捏住沈砚知黑色睡衣的下摆,直接脱! 沈砚知有点懵。 以往每次,她都不那么情愿,一开始总是逃。 后面进入节奏她也总是放不开。 这一次,她变了。 闻溪捧住他的脸廓,指腹慢慢划过他的额头、鼻梁、嘴唇、下巴、喉结…… 一路划过他的每一处肌肉。 线条刚硬、纹理紧实、沟壑分明、壁垒强健,以及那鼓胀的一缕缕青筋,都是她想攀登的地方。 “小溪……”沈砚知动情地喊她小名。 发髻没有扎紧,她的长发就那么一泻而下。 她偏头甩了一下落发,肩膀上的细肩带不慎滑落。 沈砚知心脏抖了一下,拨开她后背的长发,细窄的脊骨在吊带衫下若隐若现,他鼻梁贴上去,咬住肩带,吻着放到肩膀上。 他就喜欢这种,半遮半露,可以探索。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给我留门,还这么主动。” 男人问得浪荡,闻溪却回答得很认真,“想让你知道,给你,不悔。” 一句“不悔”让沈砚知的克制全部崩盘,他立刻拿回了主动权,只想与她一起融化到世界尽头…… 正月初五迎财神。 天蒙蒙亮,沈砚知就被杨从心拉着去放鞭炮。 沈砚知没睡够,嘴里嘟嘟囔囔,“严禁烟花爆竹,您想带头违规?我爸一辈子守正不移,眼里容不下违规。” 杨从心笑着打他,“电子鞭炮,意思意思,听个响。” “……您自己按不行吗?” 杨从心嫌弃他那睁不开眼睛的懒散样,“昨晚熬夜了?” “没啊……” “别骗我,哈欠连天,走路不稳,眼下乌青,跟你爸熬夜工作一个样。放假就放假,别那么拼,身体还是要顾着。” 沈砚知揉了一下脸,腰背挺直,双腿站稳,怪不好意思的,“知道了。” 开关一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天响。 四方邻里全炸醒。 早餐时间,闻姝之扶着老爷子出来了。 黑着脸。 杨从心:“呦,老爷子身体又不爽利了?” 老爷子沉沉开口,“周家的丫头心术不正,你们要是让砚知娶回家,我搬走。” 吴峰自有法律制裁,但周时与娶回家是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身正气的老爷子,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杨从心笑了笑,给大家盛粥,“您儿子昨晚已经同老周通过电话了,那事作罢,以后甭提了。” 老爷子松了松眉头。 沈砚知内心雀跃,一双脚在桌下蹦跶蹦跶。 “大米粥,瓦罐煨的,软糯可口,适合您没牙的。” “谁没牙?!还有俩。” 大家都笑了。 杨从心哄小孩一样,“好好好,我错了。” 闻溪是最后出来的,见状,机灵地从杨从心手里抢过碗勺,“夫人,我来盛。” 沈开远心情好,难得开玩笑,“到底年轻好啊,能睡这么久。” 闻溪尴尬,“对不起,我没听见闹铃声。” 沈砚知使坏,“鞭炮声呢?” 闻溪一脸茫然,“谁家放鞭炮,不怕被抓吗?” 大家又笑。 老爷子喝了一口大米粥,鲜香四溢,看着闻溪乖巧贤惠的样子,忽然说:“我看闻溪就不错,配给砚知算了,知根知底。” “咣当”一下,闻溪手里舀粥的大勺都脱手了,脸颊一下子通红,“老爷子您别开我玩笑了。” 沈砚知心脏“咯噔”一下,心想:爷爷您会说话就多说点。 杨从心像是听了一个大笑话,“瞧您,把闻溪都吓傻了,闻溪几岁,砚知几岁,快差三个代沟呢,哪有共同语言?” 闻溪继续盛粥,每人一碗,递给沈砚知时没拿稳,洒了些出来。 沈砚知已经镇定下来,游刃有余地开起了玩笑,“闻溪是不错,我去京大开讲座,就她记笔记,图文并茂,满满当当。” 画了一台逼真的打桩机,机身上满满当当都是他的名字。 闻溪眼睛睁得溜圆,脸更烫了,他居然拿这件事取笑他。 老爷子语重心长,“你多教教她。” 老爷子今年八十,身体明显不如从前。 七十岁的时候还经常带闻姝之外出旅游,新婚燕尔,说走就走。 如今八十了,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疗养院。 老爷子年轻时带兵打过仗,铁骨铮铮了一辈子,退休了,忽然说要续弦,还是一个比自己小35岁的单亲妈妈,让人大跌眼镜。 儿子儿媳全都不同意,但老爷子脾气硬,坚持要娶闻姝之。 后来双方各退一步,沈家承认闻姝之,但不能领证,闻姝之照顾老爷子直到终老,沈家抚养她女儿,并为她将来养老。 一晃十年,老爷子庆幸当年的坚持。 虽然闻姝之文化低、素质差、眼界小,但是,她把老爷子的生活照顾得妥妥帖帖,还会给老爷子提供情绪价值,能说会道,把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 所以,他很看重闻姝之。 爱屋及乌,也看重闻溪。 沈砚知欣然答应,“好啊!” 第33章 那一堆用过的安全套 新年假期,周时与被挂上了热搜。 沈砚知预判得没错,吴家果然咬上了周家。 还是鱼死网破的那种咬。 吴峰病情稳定后做笔录,认罪、悔罪,还如实供出了周时与。 关键是,吴峰的血液中检测出违禁药的成分,难怪在外面有人砸门的情况下他依然继续发疯。 考虑到周文礼的身份,港警不敢贸然行动。 但是,港警不敢。 吴家敢。 原先周文礼在沪城任职,罩着吴家,吴家为了集团利益不敢忤逆周家。 现在周文礼调去京城,罩不到吴家了,吴家又只有吴峰一个儿子,咬不死周时与,也得咬下一层皮。 一则“官二代教唆富二代强奸少女”的帖子热爆全网。 每一个词都在挑战法律,挑战道德,挑战普罗大众最为敏感的神经。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时与被扒得底裤不剩。 ——“27岁就去援非了,不可思议,本人27岁还在规培。” ——“援非医生中级及以上职称和5年以上临床工作经历是必要条件,她27岁不可能成为援非医生。” ——“此人从医学院到沪城医院享尽一切优待,援非有内幕,早就想爆,怕被灭口。” ——“哇,楼上知情人士请继续。” ——“原计划援非的是主任,为了拖住主任,强闯民宅软禁老母亲,老母亲被吓得脑溢血,主任没办法只能留下照看。她宣称临危受命代主任出征,结果去了两天就害怕要回来。别人替她工作,她忍了一个月回国,之后成功去了京城协和。此人手段下作,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和她那个当官的爹都不是好人。如果我明天没有上来报平安,请帮我报警。” ——“这么详细,看起来像真的。” ——“沪上千金是金豹的常客,每次去都点男模,禁带手机,一玩玩三天三夜。” ——“她吸的手抖成那样还能拿手术刀?新年才开始,这已经是今年最大的笑话了。” 周时与慌了。 周文礼也慌了。 沈砚知兴致勃勃在网上冲浪,小道消息看得津津有味。 杨家过来拜年。 一屋子人,分了好几拨。 沈开远和杨苍穹在书房聊天,沈砚知和杨韶柏作陪。 宋蔚和闻溪在庭院赏花,庭院里有一口种莲养鱼的大缸,结了冰,她们在研究里面的小金鱼是死是活,还能不能救。 杨夫人卢臻,一脸哀愁地同杨从心诉苦。 “我早上悄悄进了他们的房间,在大衣柜里又发现一套被褥,气死我了。” 杨从心不知如何相劝。 “上次那套被褥都被我收了,这次又有,我原以为他们去一趟港城,培养培养感情,这事儿就成了,结果还是一样。” 杨从心喝着茶,远远看着她们在敲缸里的冰块,玩玩乐乐,有说有笑,“你们婚前有没有调查过宋蔚的私生活?” “调查的啊,没谈过恋爱,清清白白。” “没谈过才要命。” “??” 杨从心迂回地提醒,“没谈过,都不知道她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卢臻领悟不到。 杨从心默叹一口气,转移话题,“你家好歹已经结了,我家的,还没着落。” “不是相中周家小姐?” “没有的事,”杨从心立刻否认,“上个月见了一面,砚知马上就去港城出差了,问他吧,他说没联系,没感觉,所以就作罢了。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不能没有一点感情啊。” 卢臻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多少得有一点。” 闻溪丢了一块大石头,砸破了冰面,冰水溅起,溅到她的脸和脖子里,冷得她直嚷嚷。 宋蔚笑得不行,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扯一张,帮她擦脸,擦脖子,不断地往闻溪脖子里探。 杨从心那个激动,肢体接触,都动手动脚了! 她不停地朝卢臻使眼色,“你看那边。” 卢臻转头看去,说:“唉,年轻真好啊,你看她们俩,活泼、明媚,像一对姐妹。” “……”姐妹?可别带偏了闻溪。 第34章 许愿到白头 宋蔚带的是湿巾,擦不干闻溪脖子里的冰水。 闻溪跑进房间拿干毛巾擦。 杨从心立刻放下茶杯,跟了进去。 “夫人?” 杨从心谨慎关门,走到闻溪面前特意交待,“宋蔚对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啊?” “你个傻丫头,没察觉出宋蔚不对劲吗?” 闻溪一脸懵,“有吗?哪里不对劲?” “你呀,读书读傻了,还不如我觉悟性高。宋蔚和杨韶柏结婚大半年还没同过房,你觉得是谁的问题?” “……夫人,这是人家夫妻的事,我哪知道?” “韶柏是我们大院出了名的温润公子,成熟稳重,高大英俊,爱慕他的女孩不在少数,你小时候还叫他‘帅哥哥’,记得不?” 闻溪尴尬,“嗯。” 那年刚到沈家,一次沈砚知和杨韶柏一起回来,沈砚知走在前面一步,少年意气风发,清隽疏朗,她脱口而出,“帅哥哥。” 沈夫人一看,杨韶柏先进的门,“那是隔壁杨家的公子,别乱喊,你得喊叔。” 直到现在闻溪都还记得当时的难为情,她脸红,夫人还说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喜欢帅哥。 “所以嘛,你说说看,宋蔚放着杨韶柏那么个真男人不要,非要跟你在一起,你觉得为什么?” “我……我……”闻溪大约猜到了夫人的疑虑,可张了两次嘴,没说出话来。 “宋蔚喜欢女人!” “……”苍了个天呐,夫人,您少上点网吧! “你避着她点,你可别被她带偏了,肢体接触更是不能有,听见没?” 闻溪只能点头应允,“哦。” “男人多好,喜欢女人?哎,杨家太惨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与此同时,外面卢臻也拉着儿媳在聊天,“过年有庙会,你们年轻人多出去热闹热闹,没两天就上班了。” 宋蔚不太乐意,推脱,“韶柏不爱逛庙会。” “韶柏每年都陪我逛,喜欢得很。” “……” “你别一听庙会就觉得老土,现在的庙会都是新玩意儿,旁边还有一个滑雪场,还能泡温泉。”卢臻极力推荐,“年前我去泡过那里的温泉,环境特别好。” 宋蔚双手插兜,开始敷衍,“妈,我们在港城玩得挺累,就想在家歇一歇。” “你跟韶柏上班后就各忙各的,也就过年过节能出去玩玩,宋蔚,你明白我的意思。” 闻溪收拾完从房间出来,卢臻灵机一动,“要么让闻溪陪你们去?” 闻溪:“???” “闻溪,你开学还早,反正在家没事,跟他们一起出去玩玩呗。” 闻溪无助地抓头,没有夫人允许,她不敢乱跑。 卢臻直接征求杨从心,“让闻溪去呗,”卢臻一个劲使眼色,“以后我抱上孙子,给闻溪记一功,来日她出嫁,我送一份大礼。” 杨从心为难,“闻溪,你想去吗?” “啊?”我应该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呢? 这时,沈砚知和杨韶柏从二楼书房下来,闻溪像是看见了救星。 卢臻拉住杨从心的胳膊,一直扯扯扯,挤眉弄眼就是恳求,“让她去吧,就在京郊,有韶柏在,出不了事。我主要就想他们小两口培养培养感情。” 杨从心默默叹气,这老姐妹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听不懂暗示呢?!“他们小两口出去培养感情,闻溪去当电灯泡干什么?” “可闻溪不去,宋蔚不愿意啊。” “……”我花了十年栽培的娇娇花,不能让一个女人给霍霍了啊。 左右为难之际,沈砚知走到煮茶桌上倒了杯热茶喝,杨从心突然拍手,“砚知,你也去。” “咳!” 四个人开了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大院里出来。 沈砚知开着车,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妈居然硬要他出来看好闻溪,在这之前,他想都不敢想还有这种好事。 “你别笑,”闻溪一本正经,“夫人是怀疑宋蔚姐不喜欢男人,喜欢我。” 沈砚知忍得不行,终于笑出了声,“杨韶柏魅力不够,就这事儿,我能笑他一辈子。” “这叫尊重女性,你没这品质。” 闻溪说完,沈砚知就出手了,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 “你好好开车。” “牵个小手不影响开车。” “……臭无赖!” 沈砚知拉着她的手伸到自己的衣服兜里,兜里有东西,闻溪一摸,摸出了一只手套。 “你真是坏,还藏我手套,我说怎么好端端的少了一只。” “冤枉,这是我捡到的。” “不信你了。” 为了挽回一些形象,沈砚知认认真真地解释,“昨天你妈拽你进屋,拉拉扯扯的,掉了,我在后面捡的。” “那你昨天不给我?” “白天没机会,晚上……忙忘了。”说这话时,他语调是暧昧的。 闻溪一噎,没来由地红了脸。 沈砚知的骨相非常优越,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略显锋利的下颌线,共同构建了一张和谐完美的侧脸。 干净利落的短发,浓密的眉毛,眉骨上的伤还有点明显,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他开车,目光朝着前方,闻溪大胆地多看了他几眼,帅出天际了。 庙会在古北,两小时的车程,到时已是傍晚。 整个古北亮起了灯,主街道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抬头,皑皑白雪的山上有一道蜿蜒连绵的灯火。 那是夜长城。 他们随人流往前走,嘴里吃着,眼睛看着,自由自在地享受着这份温暖的年味。 路过一个许愿的地方。 在红绸上写下愿望,连带着小球一起抛进一口大鼎里。 相传,只要能抛进去,愿望定能实现。 谁都不信这种传说,但谁都要拼一下准头。 杨韶柏打头阵,写下“万事顺遂”,一抛,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入鼎。 宋蔚写了“身体健康”,也抛进去了。 沈砚知没写,买了红绸球给闻溪,“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写吧。” 灯光下,闻溪小脸红扑扑的,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她郑重地写下“到白头”三个字。 写完,立刻盖住。 “写了什么,怎么不让看?” “就不让你看。”闻溪胡乱一揉,后退几步,瞄准目标,用力一投。 谁知,她起跳时踩到大石板上的坑,失了准头,猛地砸向沈砚知。 沈砚知本能抬手,不偏不倚,接了个正着。 杨韶柏打趣,“还是闻溪眼光好,求神不如求沈砚知,他保证你实现愿望。” 红绸散落,清秀的字体落入沈砚知眼中。 他往前一投。 进了。 “行,保证实现。” 第35章 撞见熟人 庙会上吃归吃,但都是一些小食,逛到八点半,他们决定找家餐馆,正儿八经地吃顿饭。 闻溪摸摸自己紧实的小肚子,“我一点都不饿。” “进去吧,省得回去你妈问你吃了什么,你只能回答吃了串串。” 一串糖葫芦,一串棉花糖,一串热狗肠,几串关东煮和炸串,全都是闻姝之禁止她吃的东西。 为了保持身材,要控制体重,每天早上空腹上秤,重一两就要挨罚。 不但要断食,还要锻炼,练到掉秤为止。 所以,高碳水高糖高油的食物,她是一概不碰。 今天是难得的放纵。 前面有家餐馆,里面很热闹,烟火气十足,杨韶柏和宋蔚一前一后进去。 沈砚知和闻溪手牵手跟在后面。 世界不大,京城更小,又是过年庙会这种喜庆的日子,出门遇到熟人的概率特别高。 “砚知?这么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是冯部长。 几乎同时,沈砚知松开了闻溪的手。 那一刻的干脆果断,闻溪说不上什么滋味。 只觉得掌心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 冯部长和妹妹妹夫在吃饭,还有一个坐宝宝椅的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 外人看来冯部长不找是对亡妻的眷恋,实际上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冯部长,这么巧,”沈砚知穿过人群上前,看到旁的人,一一与他们点头示意,“这里热闹,一起出来逛逛总比待在家有趣,我也和朋友们出来玩。” 冯部长站起身,“是啊,我们吃好了,你们坐,这家店味道不错,就是人太多。” 沈砚知上前扶了他一把,“味道不错才生意好。” 闻溪特别尴尬,沈夫人曾经想让她给冯部长续弦,虽然后来没成,但见面总是不自在。 还有冯小姐也在。 那天冯部长喝得半醉,眼睛红红地看着她,还摸了她的手。 那天也是冯小姐中途反悔,冲进房间,接走了兄长。 闻溪一声不响地躲在宋蔚的身后,真希望冯部长和冯小姐没看到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 冯小姐笑盈盈地看了闻溪一眼,转头问沈砚知,“沈夫人还有意愿吗?” “什么?” “她。” 沈砚知心下了然,摇头,“没有了。” 冯小姐叹气,“唉,那行吧。” 冯部长倒是风轻云淡的长者之风,看他们就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好像之前那事没发生过一样。 其实想想,沈砚知又何尝不是淡定自若,工作时天天见面,对那些事只字不提,只当没发生。 只有闻溪,尴尬、自卑、难堪,全往心里去。 冯小姐收拾好东西,抱起女儿,“豆豆吃好了,我们去泡温泉喽。” 她往前走到闻溪跟前,脸上仍然堆满了笑容,“闻溪,还记得我吗?” 闻溪点头,“嗯,冯小姐好。” “小小年纪,挺有手段。” “??” “开个玩笑,我们走了,你们慢吃,红烧牛尾不错,推荐给你们。”冯小姐教女儿挥手,“豆豆,跟叔叔阿姨再见,拜拜~” “拜拜~” “我们泡温泉去喽。” “温前~”孩子咿呀学语。 那孩子眼睛又大又圆,天真无邪,冯小姐一直笑笑的,热络客气,可闻溪生生冒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也准备泡温泉,倘若再遇到…… 闻溪不敢想了。 他们,高高在上,懂权衡,会隐藏,知利弊,擅取舍。 而如蝼蚁的她,卑贱无从选择,只能是他们玩弄于股掌的棋子。 不一会儿,上菜了,闻溪借口肚子胀,一口没吃。 沈砚知不是没察觉她的小情绪,在桌下伸手拉她的手,被她给甩开了。 那次尴尬的相亲之后,双方都默契地没再提起这件事,只当没发生。 唯一忽略了闻溪。 仿佛她天生没有感知,不会尴尬,不会害怕,也不会难过。 入住的温泉酒店非常高级,每个房间的阳台上都有独立的汤池,私密性极佳。 他们开了三个房间,登记时杨韶柏和宋蔚住一间,进房间时闻溪和宋蔚进了一间。 “宋蔚姐,快来啊,那边有人在滑雪。”闻溪一边泡汤一边赏雪,不远处的滑雪场,灯如白昼,好些人从高处“飞”下来,在玩技巧。 “宋……”一回头,沈砚知在房间里,偷感极重。 “宋蔚说跟我换房间。” “……”混蛋,谎话开口就来。 室外气温零下12℃,汤面上水汽不断上升,整个阳台水雾氤氲,如入仙境。 闻溪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她以为这样,自己就安全了。 房间里暖气充足,沈砚知口干舌燥,伴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 很快,男人蜜色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肌肉纹理紧实,线条流畅没有一丝赘余,腰腹处是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性感的人鱼线一直往下延伸。 室外冷空气太强,他迅速入水。 第36章 是否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外面是冰天雪地,里面是温泉潺潺,升腾氤氲的水雾中,是浓稠到不可调和的欲望。 一寸一寸攀升。 闻溪撑着岩壁,沈砚知从后面抱住她,指腹的薄茧研磨着她每一寸肌肤,颗粒的触感像激流浪潮,汹涌澎湃地狂奔而来。 对她,沈砚知越来越直接,无论高兴还是不高兴,这种方式最简单明了。 她依然绷得很紧,双腿快把他的小臂夹断。 他掰过她,双眼蒙雾,面颊潮红,娇嫩的皮肤白到泛着粉,她太敏感,他一碰,她就缩。 她还是经验太少,不懂男人,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越会惹男人发狂。 沈砚知用力地吻她,从嘴唇到胸口,从水上到水下。 闻溪情不自禁仰起头,无尽的黑夜里,有微弱的点点星光。 是她触不到的浪漫。 突然,沈砚知冒出头,把手里的东西往岩壁上一放,又将她圈住。 闻溪被按着腰,水面没到了下巴,起伏不止。 她看到被他甩在岩壁上的东西,正是她的泳裤。 男人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是极致的低沉,“想要吗?” “……” 沈砚知忽地抱她出水。 极低的温度,寒冷的北风,闻溪在那一瞬间冷到惊呼。 从温暖到寒冷,再到温暖,这个男人给了她永生难忘的体验。 有生之年,被他惊艳过,还能再爱上谁? 闻溪不了解沈砚知是否和其他女人也这样过,国外思想开放,彼此有了好感就能上床,谈一场或几场恋爱,经历一下风花雪月。 反正,家里不知道,也不影响他结婚。 她不敢问,没资格问。 事后,沈砚知带她洗了澡,还细致地帮她吹干头发。 他餍足地抱着她,声音慵懒,“周文礼被举报了。” 闻溪意外,跟她说这个干嘛? “周时与的后台倒了,这场官司她必输。家里不再提两家联姻的事,开心吗?” 开心?闻溪并没有。 “如果夫人看中的对象,性格、脾气、言行,都与你合拍,作风优良,品德高尚,你会结婚吗?” 沈砚知一怔,“没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有呢?” 沈砚知明显不耐烦了,“没有如果,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像周时与的毕竟是少数,还有很多名门闺秀可以选择,夫人很快就会为你安排下一次相亲。这不是假设,或许明天,或许下周,你拒绝得了吗?” 沈砚知没见过这么倔的人,“开开心心出来玩,遇到冯部长是个意外,我以为过去了,过不去了是吗?” “不关冯部长的事,我是问你个人问题。”闻溪很少追问,这次甚至有点咄咄逼人,非要他一个表态,“你拒绝得了吗?你会跟她们结婚吗?” 沈砚知胸口起伏,脖颈间浮起一层汗液。 雄浑、湿黏,有愤怒,有无奈,各种情绪交织捻揉在一起,互相撕扯着他。 他是沈家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和他分担,他既独享了家族荣耀,也只能独自承受家族束缚。 学业、事业、婚姻,乃至一整个人生,他都要在家族的规划中按部就班地完成。 事事最好,件件完美。 他这代的子弟,投胎就是胜利,从小接受最好的精英式教育,他们生来就是为家族荣耀而服务。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杨韶柏,他又何尝没有反抗过? 在国外躲了几年,三十岁一到,杨父下了死令,必须回国结婚。 飞机一落地,他就被接去了自己的婚礼现场。 反抗的过程太漫长,太艰难。 抽筋扒皮,身心俱疲。 最后,还是要妥协。 他自知不够强大,而闻溪又太弱,他们都承受不起反抗带来的后果。 良久,沈砚知沉声开口,“我不知道。” 闻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在他说不知道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答案。 到白头,奢望而已。 —— 初七上班。 沈砚知早上出门后一直没有回家。 杨从心打去电话询问,他说要准备三月份的重要会议,住单位公寓。 “行,既然你不回来住,那我就让闻溪住到开学了。” 沈砚知声音不悦,“妈,您还在怀疑我们?” “不是怀疑,闻溪大了,你还单身,总要避嫌些。我还担心她在学校谈恋爱呢,好好一棵白菜不能被猪拱了。” “……妈,我在忙,挂了。” “你记得吃饭。” “忘不了。” 闻溪在自己房间看书,房门没关,夫人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想,或许沈砚知也需要冷静一下,权衡一下,和她是否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闻溪,有空吗?” 杨从心在外面叫她,她忙不迭地放好书本,“有,来了。” 茶几上放着一本册子,杨从心手里还有一本,正在翻阅。 闻溪走上前一看,一页照片一页简历,全都是他们同圈层的大家闺秀。 “上次挑了周时与,看走眼了,这次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闻溪惶恐,“我?我哪知道沈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你来,坐下,”杨从心招呼她,把茶几上的册子塞到她手里,“你们年轻人的眼光或许差不多,放宽心,随便看看。” “我和他比,眼光差远了。” “那你看哪个顺眼。” “……” 手里的册子很沉,闻溪的心情更沉,随便一翻,不是银行行长的女儿,就是金融大鳄的千金。 她这本是顶级商圈的,各个貌美。 杨从心手里那本都是官圈的,各个端庄。 她看哪个都不顺眼。 杨从心排除了几位,把她们的照片抽走,闻溪一看,都是颜值相对次一些的。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看脸,看胸,看身材,其次才看内在。” 闻溪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闻溪,你在学校可别被一些轻浮的男生骗走了,他们看你漂亮就追,那不是真的爱你。” “嗯,我知道。” “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所以女孩子一定要自珍自爱。” 闻溪心情复杂。 第37章 果然还是闻溪挑的好 元宵节那天的下午,沈砚知回来了。 闻溪透过房间的落地门望出去,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从车里下来。 没穿厚外套,修长的身型略显削瘦。 头发也长了些,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脸庞轮廓硬朗分明,面容冷峻而深邃,以及那紧抿的嘴唇,让人察觉不出一丝表情。 闻溪知道自己不争气,远远看他一眼都会心酸不止。 “砚知,你瘦了,”杨从心抬头看儿子,英俊的脸越发清瘦,让她又骄傲又心疼,“你爸说下个月的大会由你主持,压力很大吧?” 沈砚知累到不想说话,又出差了几天,下午飞机一落地就赶回家了。 “快坐,休息一下。” 沈砚知将公文包放在楼梯口,松了松领带,余光扫了一眼闻溪的房门。 房门敞开着,她在里面。 但不出来。 “去了湾区好几个城市,忙得忘了时间,宋涛提醒才知道今天是元宵。”沈砚知坐进沙发,视线不停地瞄看闻溪的房门。 “你怎么声音哑哑的,感冒了?” “没有,话说多了。” 杨从心又是一阵心疼,“你爸以前也经常出差、熬夜,我精心照顾着他的身体,你呢,身边没个知心体贴的人,我不放心。” 沈砚知隐约猜到母亲的意思,笑着回应,“我不是也有您照顾么?!” “那不一样……” 杨从心开始找册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放哪了。 “闻溪,那本册子放哪了?” 沈砚知眼巴巴看着房间门口。 闻溪听到召唤,出来了。 浅黄色的羊绒衣,米白色的长裤,长发在脑后扎了低马尾,很乖巧的打扮,像一只软萌无害的垂耳兔。 沈砚知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神亮了一下。 但她眼睛看都没看他,径直从他身边绕过。 沈砚知浅浅抬起的手立刻转为摸耳朵。 闻溪走到电视柜前,蹲下身开抽屉,“在这,张阿姨打扫时收起来了。” “快拿过来。” 闻溪拿出那本册子,乖巧地递过去。 设想过这件事会再次发生,没想到会这么快。 给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杨从心翻开册子,直接展开在儿子面前,“我和闻溪把过关了,你挑挑看,哪个合眼缘。” “……”沈砚知怔住,转头看闻溪。 淡白的脸,哀怨的眉,闪躲的眼神就是不愿跟他对视。 沈砚知的嗓音更沙哑了,“她把关?” “我把关家世,她把关美貌,美人挑出来的也都是大美人。”杨从心信心满满,势在必得,“这几个家世背景都不错,都是高学历。你看这个,生活照,淡妆,天生的冷白皮,身材也好,闻溪说她的五官最漂亮。” 沈砚知当下就皱起了眉头,“那我真该谢谢闻溪,还知道我的口味。” 闻溪无语凝噎,胸口闷闷胀胀,像被锤子击了一锤。 “这个虽然只是本科,但年纪小,只有23岁,你瞧瞧这脸蛋,能掐出水来。” “还有这个,历史学博士,大学老师,照片上看有点严肃,但和你有夫妻相。” 杨从心一边翻,一边介绍,前三个姑娘是她最满意的,看儿子兴趣缺缺,又介绍了后面备选的,“都是出身好、家教好的姑娘。” 沈砚知很无语,无语到想笑,“妈,没必要这样。” 杨从心语重心长,“吃一堑长一智,这几位我都调查过了,学历是真实的,为人也不错,你放心,周时与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周时与时您也这么说。” “周家在沪城,掩饰得好,没查到烂了的底子,这些都是京城的,调查过生活圈子,绝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我没空,”沈砚知开始找理由,“三月份开会,不到半个月了。” “再忙也要吃饭,就吃饭的时间见见。前车之鉴,这次不叫那么多人,只是见见。” 沈砚知紧抿嘴唇重重呼吸。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杨从心看出儿子不耐烦,“我知道你外面有人,倘若她拿得出手,你早带到我跟前了。” 沈砚知和闻溪不约而同对视一下,又马上移开。 “她拿不出手,所以你只能东藏西藏。砚知,你的婚姻不能任性,妻子一定要娶门当户对。你爸安排你走仕途,这也注定了你不能在婚外有人。所以果断点,处理干净吧。对你好,对她也好。” 一旁的闻溪睫毛抖了抖。 沈砚知没有忽略,一下合上那本册子,起身要走。 “砚知,”杨从心耐心用尽,“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我最大限度给你自由,尽量挑漂亮的,对你胃口的,你若不挑,那就让你爸定。” 沈砚知明白,他妈空闲,还能探讨、商量,他爸日理万机,没那么多时间挑挑选选,基本就是一锤定音。 沈砚知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回头,双眸已是一潭死水。 “第一个!” 闻溪紧绷的心弦滋生出一阵阵苦涩。 她又在渴望什么呢? 杨从心满意了,“好,果然还是闻溪挑的好。” 闻溪感觉自己又被扎了一刀。 沈砚知一把扯掉领带,走到楼梯口,拿上公文包,一声不吭地上了楼。 “我马上联系,看姑娘哪天有空,你就在饭点带她到附近餐馆吃一顿,”杨从心站在楼下,仰着头,急切地要个准信,“听见没?” 沈砚知脚步快,已经到了二楼。 “到底听见没有?” “听见了!” 满屋子的回声。 沙哑的,带着愤怒的,却又无可奈何的。 杨从心叹气,回头问闻溪,“你见过他外面的人吗?” 闻溪惶恐,摇头。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大胆跟我说。” “我……我不知道。” “我看他跟你挺有话说,有机会你帮着劝劝他。” “我……我跟他……哪有话说,碰都碰不上……”闻溪憋得满脸通红,一不会撒谎,二不会隐藏情绪,她怕自己多说多错。 杨从心看她磕磕巴巴的样子,以为她还对之前的事心有余悸,“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之前误会你们是我的错,现在我不怀疑了,你胆子放大。” 闻溪眼眶湿润,“夫人,我真的不知道。” 杨从心懒得再问她,如此胆小如鼠,问也是白问。 她翻开册子,联系姑娘去了。 闻溪看看第一页上的照片,那个姑娘是国家歌剧舞剧院的舞蹈家,国家一级演员,多次获得国家级重要奖项,上过电视,美得耀眼夺目。 她以为放在第一个大概率会被忽略,没想到,他一眼看中。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沈砚知也不例外。 第38章 他主动示好 元宵过后,京大要开学了。 杨从心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闻溪住校。 亲兄妹长大了都要避嫌,更何况他们无亲无故,将来新妇进门,看到家里住着闻溪,肯定要多一份猜疑。 早上,沈开远吃饭时看到靠墙的行李袋,便问了一嘴,“闻溪是准备考研,还是大四实习?” 闻溪一愣,没想到沈先生会留意她的事。 “闻溪不考研,”闻姝之抢先回答,“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早点嫁人。” 沈开远极少与闻姝之交流,说话也是说老爷子的身体,其他的,完全没办法沟通。 “闻溪,你自己说。” 闻溪怯生生地看着沈先生,慎之又慎,“我喜欢建筑,我想考研。” 闻姝之当场反驳,“你当初放弃跳舞选择建筑我就反对,好好一个女孩,往工地上跑吗?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咳!”老爷子喝粥,呛了一下。 闻姝之第一时间帮他拍背。 老爷子摆摆手,“他们说话,你别插嘴。” “……”闻姝之只好闭嘴。 沈开远:“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闻溪高考分高,说明学习能力强。建筑设计院对学历要求高,入门就是研究生。所以沈家支持你考研。” 闻溪嘴角上扬,这是第一次得到沈先生的肯定,“好,我一定好好准备。” 沈砚知顺势开口,“张教授主导的那个动物园项目,正在报审批,我听审批部门的说,终于看到一次过的校园项目审核书。” 他战术性停顿,指了指对面,“闻溪写的策划,也是她画的图。” “哦?”沈开远大感意外,欣喜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张教授眼光很高,能被他看中参与项目的学生,都是优秀生。” 闻溪难为情,“是教授教得好。” 沈砚知唇角一扬,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早餐,心想,明明是我教得好。 外面的车子响了一声喇叭。 是司机在提醒出发时间到了。 沈开远快速吃完最后一口,出门了。 沈砚知也准备出门,“闻溪,走不走,我顺路送你。” “不顺路啊。” “顺路送你到地铁站。”沈砚知想翻白眼。 闻溪犹豫地看了看沈夫人。 “去吧,好好学习。” “谢谢夫人。” 沈家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大院,门岗的警卫员站立敬礼,毕恭毕敬。 许久不见宋涛,闻溪跟他寒暄了几句。 沈砚知轻咳一声,中间的挡板就升起来了。 怪不得宋涛能跟在他身边,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地铁站到了。”闻溪着急提醒。 沈砚知抬了抬眉,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能把你放半路上?” 闻溪抿唇不语,身体往车门边靠了靠,转头看窗外。 沈砚知不喜欢这种冷战式的相处,他也会难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皮质的座椅上,食指用力一弹,推到她身边。 闻溪只觉得大腿侧被什么东西撞到,转头一看,像是……礼物? 她没拿,直接扔到沈砚知腿上。 这一举动无异于驳男人面子。 还是男人主动示的好。 闻溪驳了他面子,也驳了他的主动示好。 气一晚上了,早餐时的闲聊破了冰,沈砚知以为这就没事了。 “你昨晚锁门干什么?” “防狼。” “……” 沈砚知胸口鼓胀难忍,他定睛看着她,明明那么无害软萌的垂耳兔,狠起来怎么心肠这么硬! 他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将她拉近。 “你……”闻溪失措。 扑鼻的男人香,清冽好闻,带着诱惑。 骇人的压迫感,卷裹着雄浑的荷尔蒙气息,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萦绕、交缠,混为一体。 沈砚知伸手摸她,指腹在她脸上流连,那娇嫩的皮肤,在阳光下一层细密的透明绒毛,泛着玉的光泽,仿佛能掐出水来。 “我娶媳妇儿,你替我把关?” 闻溪摇头,想挣开他的掣肘。 “你最了解我的口味,挑个大美人给我,我谢谢你!” 闻溪立刻眼圈红了,嘴唇在发抖。 是夫人让她挑的,她不挑,夫人会怎么想? 已经怀疑过了,再露出点马脚,更怀疑,以前的解释都要崩盘。 闻溪垂着眼睑沉默,沈砚知压着她,看到她越来越破碎的神情,他的气息慢慢不稳。 车外是早高峰,车来车往,车内是蓬勃的欲望,想吻她的欲望,想和她死在一起的欲望。 闻溪受不住,哭出声来,“我问过你的,你说没有如果。” “看,现在不用如果了,已经成为现实。” 热泪滚烫,划过他的手指,划破他的心脏。 沈砚知松开她的脸,转而拉起她的毛衣,连带着里面的衣服一并拉起。 骤然进来的手掌,不及她的体热,她身体战栗。 但是,他的掌心是滚烫的,揉着,捏着,让她一寸一寸失守阵地。 沈砚知一边吻她,一边揉着将她压下。 冷战好几天了,他每天都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夜深人静之时,想起她,他还是会一阵阵心疼。 有时候他也会想,就这样放弃吧,反正没有结果。 可是他又不甘心啊,他肖想了那么多年,忍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在见到她要对别人投怀送抱时决堤了,她那么甜,他怎么忍心让别人啃?! 京大到了。 停车许久,后面不开门,宋涛不敢出声。 闻溪整理好衣服,准备下车。 沈砚知打开礼物盒,挖出一条手链,霸道地戴在她的手腕上。 然后再给她戴上手套。 冰凉的手链贴在手腕皮肤上,闻溪感觉到了。 “我妈只要求我见见,见见而已,会有办法的。”沈砚知替她拉高外套领子的拉链,最后嘱咐,“好好备考,你一定可以。” 学历,也是父母挑选儿媳的重要标准,能达到一个是一个。 “晚上我来接你,去万柳。” 闻溪摇头,不想,也不好,太难堪了。 沈砚知看了看时间,只剩叹气,“去吧。” 闻溪开门下车。 他说会有办法的,或许,只是说说而已。 “闻溪,”有人叫她,是秦怀,“闻小溪,等等我,闻!小!溪!~” 第39章 分手了,没熬到过年 动物园审批一次过,最高兴的人当属秦怀。 一路走一路说,连蹦带跳。 “我爸给我几个项目中,这是最顺利的。” “工人已经到位,马上开工,半年后动物园重新开放,必将成为全京城的亮点。” “闻溪闻溪,你的功劳是最大的。” 秦怀的头发染黑了,剃了寸头,但发根还是能看到一小截红发。 闻溪多看了两眼,他还不好意思,“很奇怪是不是?唉,我妈非逼着我染黑,等养长点,我再染个金色。” 闻溪忍俊不禁,“不奇怪啊,红色金色才奇怪,你这样清清爽爽的,挺好。” 秦怀顿时心花怒放,笑得比那冬日暖阳还要灿烂。 一边揪揪头发,一边傻笑,“那我就保持这个发型。” 报到注册后,闻溪回到了宿舍。 殷如意又开始打趣闻溪,“我原以为秦怀对你就是三分钟热度,现在看来,他挺认真,你不考虑一下?” 闻溪笑笑,摇头。 郭晓稚:“秦怀家里很有钱,你看他玩乐器,那些器材可都是烧钱的东西,没有一定家底支撑不起来。” 殷如意:“废话,他爹是杭城大名鼎鼎的电商大鳄,那个动物园项目,就是他爹给他玩的。” 郭晓稚:“那闻溪还在犹豫什么?” 闻溪苦笑,“这也得看感觉对吧?” “什么感觉,长度?硬度?持久度?那得试过才能知道。”殷如意向来口无遮拦,明明是母胎单身,但言词外放,说得好像自己很懂似的。 反而闻溪,不习惯开口提。 哪怕沈砚知在进行时问她感受,她也羞于开口。 “闻溪就是长得太漂亮了,追的人多反而挑不好。” “我也好想体验一下当美女的感觉,生气时照照镜子,妈耶,开心都来不及。” “闻溪闻溪,你大侄子和他女朋友交往多久了?要结婚了吗?” “对了,过年有个新闻一直挂在热搜上,那个被扒的女医生长得跟大侄子女朋友有点像。” 室友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怎么提到了周时与。 闻溪听到这个名字就应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那个啊,分手了,没熬到过年。” “分手?!”殷和郭一样的表情,双眼放光。 闻溪哭笑不得,“分手了也轮不到你们。” 也轮不到她自己。 他们之间隔着阶级。 阶级这种东西,他下不来,你上不去。 最体面的结果就是,君卧高台,我栖春山。 沈砚知这段时间很忙,不是借口,是真的忙。 闻溪周末回沈家,他都没回来。 三月初,闻溪在新闻上看到某会的报道,镜头一扫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了他。 一贯的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成熟稳重、清冷矜贵,仿佛天生就是坐那个位置的人。 不,这仅仅是他的起步。 他还要不断往上爬,直通青云。 果然,那天傍晚,闻溪收到了他的信息。 很简短的两个字——“万柳。” 是他的命令,带着权威。 闻溪反复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就在她想回复的时候,闻姝之突然来电。 “妈?” “小溪,老爷子摔了一跤……怎么办?……他要是扛不过去,我怎么办?……” 闻溪的心一下紧紧揪起,“妈,你别着急,送医院了吗?”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心慌。” “别慌,我马上过去。” 闻溪赶到医院的时候,老爷子已经送进了急救室,闻姝之瘫坐在手术室门外,泪流满面。 闻溪想到了十岁那年抱着高烧的自己在缴费处乞讨的她。 也是这样哭。 那一刻,闻溪感受到了母亲的无依无靠。 沈先生和沈夫人在上周就出国了,归期不知。 一般带上家属的公干,时间都比较久。 沈砚知也一直在忙会议的事,今天下午刚结束,还有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必须站完最后一班岗。 闻姝之打电话给他们,都是秘书接的。 她就更慌了。 “老人家最怕摔跤,我已经很小心,可还是让他摔了。”闻姝之自责,一直在絮叨,“小溪,老爷子要是扛不过去,沈家不会留我们母女……” 尽管沈家承诺过会照顾她们,但照顾的方式有很多。 可以给房,给钱。 但想要继续住在沈家,沾沈家的光,怕是不行了。 闻溪还没嫁人,想要借沈家之势嫁入权贵,从此转运改命,怕是也不行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种时候沈家一个人都不在……” 闻溪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安慰道:“妈,不至于,想这些还早。” “小溪,让夫人给你安排一下吧,无论是谁,夫人看中的总不会差。妈妈没文化,吃够了现实的苦,妈妈希望你能成为人上人,从此不用仰他人鼻息。” 闻溪苦笑,“妈,你错了,我跟了谁,就要仰谁鼻息,有些东西出生没有的,永远不会有,我不会成为人上人的,我只是闻溪。” “沈家可以,我去求夫人。” “妈,我不想在这时候反驳你,但是妈妈,我可以靠自己,以后我来给你依靠,好吗?” 闻姝之一听,泪如泉涌。 依靠二字,狠狠戳着她的心。 她命途多舛,一辈子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有老爷子照拂。 然,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手术室里急急忙忙出来了位医生,下病危,让家属签字。 闻姝之全身发抖,连笔都不敢接住,“他儿子不在国内,孙子马上来。” 医生也知道老爷子的身份,但病况危急,“什么时候能到?” 没人知道。 “老爷子等不了一刻,先签字吧。” 闻姝之为难,“我……我没资格签……” 闻溪镇定地问医生,“只能家属签吗?” “在没有家属的情况下,也可以关系人士签字,写明什么关系。” “我妈不会写,我替她签可以吗?” “可以。” 闻溪接过笔,签下闻姝之的名字,并在关系栏写下了“看护”二字。 生死一刻,如果沈家有人在,一定会签。 “医生,一定要救他……”闻姝之哭求。 医生拿了单子急匆匆往里跑,“我们会尽力的。” 门再一次关上。 一进一出,生死未卜。 第40章 他的正式女友 沈砚知从会议大厅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对着朗月星空,重重地舒了口气。 宋涛远远地跑过来。 沈砚知心想,一定是闻溪回他消息了。 他也快步走向宋涛。 “老大,不好了,老爷子在家摔倒,现在在医院抢救。” 沈砚知突然脚底虚浮,身体朝前踉跄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两小时前。” “走!” 沈砚知拿过手机,三步并作两步朝停车场跑去。 上了车,沈砚知回拨给闻姝之,闻姝之一接电话就是哭,“沈公子,你来了吗?你爷爷……” 沈砚知当下胸口憋闷得无法呼吸。 老爷子戎马一生,鞠躬尽瘁,生命尽头却无人送终,是子孙最大的不孝。 闻溪赶紧拿过手机,说:“老爷子还在手术,盆骨摔裂,轻微脑出血。” 沈砚知张开嘴深吸一口气,夺眶的眼泪逼退回去,“我在路上。” 闻溪听到他声音中带着微微哽咽,说道:“刚下了病危通知,我妈害怕,哭得不行,你尽快来。” “好,谢谢……” 开春了,乍暖还寒。 深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冰雹。 砸在车窗上,噼噼啪啪。 沈砚知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小姑娘。 她几乎整个身子都在外面,头发、睫毛、肩头,都结了一层寒霜。 白白净净的小脸上,鼻头被冻得通红。 沈砚知快步上前,搂住她,抱着她走进里面,“怎么不在里面等?” 闻溪管不了那么多,拉着他就往手术室跑。 医院的长廊,有人哭,有人笑,有天崩地裂的破碎,也有虚惊一场的狂欢。 手术结束已是后半夜。 万幸,老爷子这条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老爷子在位时位高权重,退休后他儿子位高权重,这一病,受到了多方的关心和看望。 那天,闻溪下课后回沈家,取了张阿姨准备好的瓦罐煨粥,送到病房。 推开病房门,沈砚知在。 她刚掀了掀嘴唇,又见沈砚知的里面站了一位秀丽的女士。 高大的沈砚知把那位女士挡了个严实,闻溪差点没看到。 他们,是一起来的。 “小溪来了,”闻姝之拿过闻溪手里的保温壶,给她介绍,“沈公子的女朋友来了,孟南汐,孟小姐……这是我女儿,闻溪。” 闻溪呆愣愣地处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只看到一抹斜阳从窗外照进来,那里一片金光,什么都看不清楚。 孟南汐从沈砚知的身侧后退一步,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你好,闻溪。” 闻溪像被点了穴。 孟南汐的简历她如雷贯耳,国家歌剧舞剧院的舞蹈家,国家一级演员,多次获得国家级重要奖项,是那堆高门千金中最漂亮的。 今日见到本人,比照片上更加惊艳。 她的美,夺人眼球。 闻姝之推了推女儿,笑着说:“愣着干嘛?第一次见明星,吓傻了?” 闻溪反应过来,讷讷回应,“你好,孟小姐。” 确实,第一次见到明星,傻了。 闻姝之拧开保温壶,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老爷子躺在床上不能动,沈砚知弯腰握住摇杆,稍稍摇起了头部的位置。 闻姝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看到老爷子顺利吃下去,她就夸他,“真棒,瓦罐煨了三个小时,适合没牙的。” 老爷子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口齿不清也要为自己证明,“我还有……两颗……” 大家笑。 闻溪也跟着笑。 在他准备会议的时候,忙得连家都没时间回的时候,他见了孟南汐,他们还成了男女朋友。 ——“我妈只要求我见见,见见而已,会有办法的。” 果然,他说会有办法的,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他翻了一整本册子,看了那么多照片,最后选了第一张的孟南汐。 他一眼相中的。 孟南汐一点不矜娇,看到老爷子嘴角流出粥汤,她立刻拿纸巾去擦,还轻声细语地说:“爷爷,您慢点喝,不着急。” 老爷子行动慢,哪怕闻姝之再小心翼翼,他嘴角总要流出来,孟南汐一点没有嫌弃的意思,将纸巾垫在老爷子的下巴下,还用手按着。 “谢谢孟小姐。” “爷爷的病三分治疗七分护理,闻阿姨您最辛苦,我帮这点小忙,举手之劳,不用谢的。” 闻姝之感受到了尊重,“老爷子,您瞧,沈公子找了个多好的女朋友。” 老爷子说不了复杂的话,枯老的手竖起了大拇指。 沈砚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一声不响。 默认了。 闻溪默默退到墙角。 表情呆愣,心中的痛楚却如惊涛骇浪般翻涌。 她双手紧紧握拳,胸口不由自主地一阵一阵发疼,就像有玻璃碎片在里面,吸气疼,呼气也疼,怎么都疼。 酸胀的眼眶,闷堵的鼻腔,发涩的喉咙,她拼命地忍。 “闻溪,你学校有事就早点回去,晚了不好打车。”闻姝之叮嘱。 “好……”闻溪没抬头,转身出门。 闻姝之皱了皱眉,小声责怪,“丫头没礼貌,孟小姐莫怪。” 孟南汐摇头,“不会。” 她根本没注意到闻溪。 闻溪一气跑出住院楼,宋涛在楼下拦住她,“闻溪,老大让你上车等他。” 闻溪想杀了沈砚知,“他没跟我说。” 连看都没看。 闻溪绕道走,宋涛上手拽住她的胳膊,“老大刚发给我的消息,你别为难我。” “宋涛哥,是你别为难我。” 闻溪哭得梨花带雨,宋涛也不忍心,“孟小姐自己开车来的,他们在医院停车场遇到,只能一起上去。” 闻溪开门见山,“他们是不是在交往?” “他们什么时候交往的?” 宋涛是沈砚知的司机,领导的秘辛都知道,但他嘴巴很严,所有秘密只放在肚子里。 宋涛不说,闻溪更加确定,“是女朋友才会来探望,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算什么?被孟小姐发现,他饶不了你!” 宋涛:“……” 闻溪用力甩,但宋涛是一根筋,只听令于沈砚知,让闻溪跑了,他没法向沈砚知交待。 “你放开我。” “不行,你就听话吧,听话少受罪。” 宋涛是练家子,特种部队出来的硬汉,闻溪哪里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硬塞进车里。 闻溪在车里大哭。 宋涛守在车门旁边,心里挺不是滋味。 这私生活,很难评! 第41章 我目前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隔了一段时间,沈砚知和孟南汐一同从住院楼里走出来。 沈砚知送孟南汐到车位旁,握了握手,沈砚知绅士地帮她开车门。 孟南汐坐进车里后,还落下车窗与他挥手。 沈砚知后退两步让开路,挥着手,目送她的车子驶出医院。 然后才转身往回走。 闻溪目睹了全程。 沈砚知挥手时面带笑容,一转身,满脸愁容。 见状,闻溪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再一次崩溃。 现在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愁。 沈砚知挥挥手示意宋涛下班。 宋涛近身,给他比手势,一只手在脸面前划啊划,压低声音提醒,“那眼泪啊,哇哇哇地流!” 沈砚知闷声叹气,猜到了,“明天到万柳开车。” “是。” 车子启动,缓缓并入车流。 低气压的车厢里,无人开口。 闻溪自认没资格问,她什么身份,沈公子空窗期填补空虚的玩物而已,无名无份,见不得光。 车子驶过去京大的路口,闻溪意外,又不意外。 “你不怕女朋友回头查岗吗?”她嗓子哭哑了,开口就是破碎感,“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乱说话,你不用专门警告我。” 听听听听,人小,醋意倒不小。 沈砚知知道她在气头上,人在气头上时,耳朵听不进去劝,嘴巴会口不择言,这时候如果跟她吵,那就是火上浇油。 他深呼吸,控制自己,最坏的情绪不该带给最重要的人。 一路开到万柳地库。 沈砚知下车,转到后座,开车门。 闻溪坐在暗处,没有下车的意思。 沈砚知一手搭着车门,一手撩开外套叉腰。 沉稳的,邪性的,矛盾又撩人。 “还要我抱下来吗?” 闻溪不理,往里面挪了挪。 沈砚知突然附身钻进来,手掌勾住她的脖颈,低头吻她。 他大半身子在车外,单脚膝盖跪在座椅上,弯腰,低头,只为吻她。 “开会前三天见的孟南汐,在单位对面约了个中饭。” 闻溪撇开头,沈砚知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脑袋掰正,逼她看着自己。 “她非常坦诚,说要35岁之后再考虑结婚生子。” 他说话时,靠得很近,嘴唇一下一下碰着她的,“她今年25岁,起码还有十年。” 闻溪眨了眨泪眼,“那你们谈得够久。” 沈砚知伸出两根手指,敲她的额头,“下车,上去再说。” “不然,”他压低,在她耳边倾吐着磁性的声音,“我在车里把你办了。” 闻溪微微战栗,“上去你就会饶了我?” 沈砚知撕下正人君子的面具,露出放浪形骸的一面,咬她的耳,“上去让你榨干我。” “……” 开会前三天,倒春寒,天空飘着雨丝。 沈砚知在单位门口见到了母亲口中所说的“大明星”。 “孟南汐。” “沈砚知。” 两人拘束地自我介绍,浅浅握手。 哪也没去,就在对面的餐馆找了个座。 孟南汐直爽而又坦诚,开门见山,“沈公子,多谢令堂的厚爱,我受宠若惊,但我有一个要求想先提出来,您若答应,我们再往下谈,您若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们就当交个朋友。” 沈砚知看到桌面上的水渍,拿纸擦桌,“说。” “我是一名舞蹈演员,舞蹈演员的花期不长。我从6岁开始跳舞,好不容易现在有一点成绩,不想因为婚姻、家庭而放弃。我本人的规划是35岁之后再考虑结婚生子,相亲是迫于父母。” 沈砚知终于抬头,正视她。 开始用心听她说话。 “沈公子,考虑到您的年龄比我大,可能着急结婚……” “我不着急,”沈砚知打断,“我也是迫于父母的压力,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我想先拼事业。” 两人不谋而合。 孟南汐是舞蹈界的神,从小到大拿遍舞蹈界的各大奖项,现在除了歌剧舞剧院的工作以外,还会上一些舞蹈相关的综艺节目。 专业度高,知名度高,是体制内的“国宝”。 她是不可能放弃这大好前途,年纪轻轻就投入婚姻家庭中的。 她也知道,像沈砚知这种各方面都拔尖的“抢手货”,不可能停在原地等她。 “沈公子,那我们就给彼此男女朋友的名分,这期间我不干涉你的私人生活,十年后,如果没有变数,那我们再考虑结婚。” 沈砚知欣然答应。 窗外暮色降临,天边染上了淡淡的紫罗兰色,空气中弥漫着诗意的浪漫,仿佛每一缕风都在诉说着温柔的故事。 窗内,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情欲的味道。 浓烈、缠绵、蓬勃,是禁忌,更是情难自控。 沈砚知憋的太狠,等不及日落。 “十年,够你读个博士后。”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妈让我读个本科就够。” 沈砚知咬她一口,她颤一下,他再咬一口,“好好备考,先考研,再申请硕博连读,导师我帮你找。” “……”闻溪想踹他。 他的短发扎得她大腿内侧又疼又痒,她受不了。 “搬到万柳来住,我辅导你功课,保证你考上。” “你先松开我……”她用脚踢他的肩膀,想把他踢开。 谁知,沈砚知握住她的脚踝,从脚踝处开始往上吻…… 闻溪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时而不受控地战栗,时而又不受控地哭泣。 她低下头,那个画面让她羞耻至极。 沈砚知高高在上,矜贵倨傲,此时此刻,附身跪在她面前,成为了她的裙下臣。 …… 半夜,沈砚知煮了简单的拌面给两人果腹。 周围很安静,只有吃面声。 不经意对视一眼,就是忍不住的笑。 闻溪在餐桌下踢他,“你笑什么?!” 沈砚知放下筷子,两只手都学宋涛的动作在眼前比划,“那眼泪啊,哇哇哇哇哇哇哇地流~~~~” “……你烦不烦?!” “闻溪,我认真的,一定要考研,”沈砚知一本正经,“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我目前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将来哪怕我们不在一起了,你有了学历,有了本事,你到哪都能活。” “你不用依附谁,你靠你自己。” 第42章 第一次带正式女友回家 闻溪看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睿智、成熟、炽烈、真挚,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地位而看轻她。 沈砚知郑重其事,“考研,且一定要考上,我可以尽我所能帮你,但前提是你得自己考上。” 闻溪内心是感动的,同时也很清醒,“就算考上了,我也追不上你。” 沈砚知又伸手敲她脑门,“我就算混吃等死,也有九成九的人追不上我,你追不上,不是很正常吗?” 闻溪一噎。 他这话很对,也很现实。 阶级这种东西,主要靠投胎。 “我出生就比你高,我有我的使命,你不用跟我作比较,你做好你自己,明白吗?” 闻溪点点头。 “如果努力了最后还是没结果呢?” 沈砚知刚想说不回答假设性问题,可怕她又胡思乱想,于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说:“先享受过程,结果……事在人为。” 这个回答,闻溪满意,“好。” 下一秒,沈砚知露出了得逞的窃喜,“我明天下了班去学校接你。” “……”原来,坑在这里。 —— 沈开远和杨从心终于回国了。 专机一落地,立刻有专车接送。 不是回家,而是去医院。 老爷子的情况属于不幸中的万幸,摔倒后处理得当,又及时做了手术,所以性命无忧。 但是,老人摔伤的是盆骨,稍有差池就容易危及性命,护理是重中之重。 “幸好有你照顾老爷子,感谢你,辛苦了。” 印象中,这是沈开远十年来第一次肯定闻姝之的付出,闻姝之内心好激动,“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还以为沈家会责怪她看顾不周让老爷子摔倒,这几天一直惴惴不安。 所以这一刻,眼角噙着泪,说不出来的喜悦。 闻溪刚好到医院送粥。 老爷子嘴刁,觉得医院的伙食没味道,就喜欢家里张阿姨做的瓦罐煨粥,又糯又烂又香。 所以,只要闻溪有空,就会送这一趟。 “先生,夫人,你们回来啦。” “闻溪也辛苦了,今天回家吃饭吧。” “哦,好,谢谢先生。” 正闲聊,秘书忽然敲门进来,急切地走到沈开远身边,附身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 沈开远即刻起身,“老爷子,我先离开一下,去去就来。” 沈开远面色沉重地离开了病房。 其他人担心又有突发事件,但杨从心不担心,她离得近,听到了秘书的话,“不是工作,大概是什么私事吧,不用管他。” 她是疑惑。 秘书的话是——“沈委员长,您要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他在调查什么? 夫妻三十载,除了工作机密,沈开远对她没有秘密。 闻姝之向来喜欢拍夫人的马屁,这次更不会错过,“夫人,沈公子带女朋友来探望过老爷子,哎呦,这个不得了啊,跟天仙儿似的,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别提有多般配。” 杨从心只看过照片,没见过真人。 本来要见,但突然随丈夫出国,没见着。 通过一次电话,听声音是个温柔恬静的姑娘。 “哦?有没有闻溪漂亮?”杨从心打趣。 闻姝之瞧了一眼闻溪,说:“当然比闻溪漂亮,闻溪哪能跟她比啊,差远了。” 闻溪尴尬,嘴巴裂开一道缝,干笑。 纵然知道闻姝之是拍马屁,但是,闻姝之说的也是事实,她和孟南汐比,相形见绌了。 “今天就让沈公子带回去给您瞧瞧呗,小两口牵着手,可恩爱了。” 闻姝之绘声绘色,闻溪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杨从心被说得心动了。 “夫人,我忽然想起我还要备考,我一会还是回学校吧。” 杨从心一边给沈砚知发消息,一边说:“你考研还有一年时间,不差这会儿功夫,你帮着看看。” “啊?我……我能看什么?” “砚知城府太深,前脚还不同意,后脚就成了,谁知道是不是真在一起了,还是合起来诓骗家里。你就注意着他们点,感觉感觉。” 闻溪:“……”我太难了。 病房外,秘书呈上一份文件,低声汇报,“找到一个,无论年龄还是相貌,都很符合。” 沈开远推了推眼镜,仔细看照片,确实很像。 “是否要做亲子鉴定?” “做,马上安排。” “是!” 傍晚,一辆红旗国礼缓缓驶进庭院。 沈家公子人生第一次,带着正式的女朋友回家。 他们这类人,外面可以有无数个女伴,但带回家的,绝对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十之八九就是将来的太太。 杨从心也是在试探,儿子若是推脱不肯带回来,大概率就是假的。 “开远,他真带回来了,”杨从心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我就随口提了一句,他直接说好,真的带回来了,是他自己带回来的。” 沈开远则是平常心,“稳重点,看看再说。其实带回家是早了点。” 有了周时与的前车之鉴,他们必定更加慎重。 “早什么,你儿子心里那点小九九不及早按灭,这杯儿媳妇茶我们喝不到嘴。他们进来了,你笑笑,别太严肃。” 沈开远工作严肃惯了,在家松弛些,但在旁人看来,依然是严肃。 孟南汐挽着沈砚知进门,她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大衣全扣,腰间系了宽细适中的皮质腰带,下面露出一截姜黄色的内搭裙摆,既时髦又端庄。 闻溪记得夫人教过,女孩子在正式场合绝不能把外套敞开,会显得轻浮。 孟南汐这身穿搭,简直搭到了夫人的心坎里。 更巧的是,沈砚知今天也是一件驼色大衣,两个驼色还非常相似,刚好配成情侣装。 一个商务精英风,一个温柔轻熟风,就像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女主角,画面养眼,天作之合。 “沈伯父,伯母。”孟南汐一点不怯场,落落大方地叫人。 “诶,欢迎你,南汐。” 客厅沙发里,沈开远和杨从心坐一边,沈砚知和孟南汐坐一边,相谈甚欢。 闻溪默默退到厨房,帮张阿姨忙。 “小姑奶奶,怎么躲厨房了?” “哪是躲,我是帮您忙啊,今天菜多。” 张阿姨瞧了瞧外面,转头对闻溪说:“还是我们小溪好看。” “呵呵,我谢谢您了,这话可不能当夫人面说。” “当夫人面我也这么说,我们小溪天下第一美人。” 闻溪被逗笑了。 但心底里,一片苍凉。 第43章 是恋爱的状态 开饭了,气氛非常融洽。 孟南汐自信、开朗、健谈,对沈开远和杨从心并无阿谀奉承之意,对闻溪也没有轻视踩低,一点不像初次登门,好像本来就是这家的人。 “闻溪,你现在住家里吗?” 突然被问,问的还是这种夫人比较敏感问题,闻溪一阵紧张,“我住校。” 杨从心瞧出了她的局促,“小丫头胆子小,教她十年了,回答别人问题要看着别人眼睛,这是基本的礼貌,哎,还这样畏畏缩缩。” 闻溪抬头看着孟南汐,微微笑,是僵硬的。 孟南汐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为难到闻溪了,她立刻说:“没事没事,我挺喜欢闻溪,长得乖。你既然住校的话,那一会儿我们送你去学校,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门,叫人不放心。你什么大学?” 闻溪不忘看着她的眼睛,“京大。” “哇,京大,厉害了。”孟南汐用手肘推了推沈砚知,“还是你学妹呢。” 沈砚知吃了口菜,表情疏离,“校友而已,她上京大的时候我早就毕业了。” “你不还是京大的客座教授么,也算你学生啊。” “那隔得远了,照你这么说,你堂弟也是我学生。” 孟南汐的堂弟也在京大,大一,他说,听过沈博士的名号,但没见过本人,更没机会听他的课。 “我堂弟很崇拜你,一直嚷着要见见你本人。” 沈砚知忽然给她夹菜,还开着玩笑,“要签名照吗?哦,我没照片,只能从工作证上扣下来一张,给他签名。” 孟南汐被逗笑了,很自然地拍打他的手臂。 杨从心和沈开远对视一眼。 他们儿子的性格更像父亲,话少、老成、严肃,如今当着父母的面,能和女朋友逗趣开玩笑,这真是巨大的改变。 而且,她知道他是京大学子,他知道她堂弟,谈话自然不刻意,是对彼此很熟悉了。 杨从心连连点头,是恋爱的状态。 闻溪始终面带微笑,怕被夫人说而不敢低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只有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他只说他和孟南汐十年后才会商量结婚,可没说这十年他们是假恋爱。 十年,变数太大,还未必有结果,与其这样煎熬十年,不如早点抽身,及时止损。 亦或许,他只是贪恋她的身体,哄哄她罢了。 等孟南汐满足了他,他就会将她遗忘。 毕竟,新鲜感总会过去,责任和教养不会。 吃完饭,孟南汐拿出两张国家大剧院的门票,邀请沈开远和杨从心去看她的舞台剧《洛神赋》。 “周六,今年大剧院首演,伯父伯母感兴趣的话来捧个场。” “闻溪,不好意思,我也只有两张票……” 闻溪摇头,“没关系。” 《洛神赋》是一台非常成功的古典舞剧,多次获得国家级大奖,三年来一直在全国各大剧院上演,所到之处皆高朋满座。 今年要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的消息一经发出,热度再一次拔高,一票难求。 就连主演本人,也只有两张票。 杨从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沈开远肯定是抽不开身的,“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恐怕去不了,票给砚知。” 孟南汐莞尔一笑,带着害羞,“他的,我另外安排好了。” 沈砚知看她一下,是宠溺的眼神。 “那就给闻溪,”沈开远说,“闻溪,你陪夫人去看看吧。” 闻溪咧开嘴,笑得勉强,“好。” 外面已经是朗月星空,宋涛提前发动车子,准备走。 闻溪坐进了副驾驶,这是她今天该坐的位置。 沈砚知绅士,帮孟南汐开车门,还护着她的头顶。 宋涛看看后座,再看看副驾驶,只剩叹气。 “孟小姐去哪?” 孟南汐笑着说:“先送闻溪吧。” 宋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解释道:“我是想看看怎么走比较便捷。” “我住万柳。” 三人震惊! 宋涛反应很快,“万柳啊,那和京大是一条路,真巧。” 一路无言。 孟南汐几次悄悄转头看沈砚知,他的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下,面容冷峻而高贵,鼻梁挺直,嘴唇紧抿,下颌骨流畅且性感,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如果能把这种极品男人的心俘获,那该是多大的成就感! 车行半路,宋涛忽然开口,“前面路段好像发生了车祸,堵了,我开另一条道,先送孟小姐到万柳?” “不……” “可以。” 沈砚知立刻给出答复,压盖了孟南汐的声音。 孟南汐笑笑,“可以。” 本来想等闻溪下车再单独跟他说的,既然她要先下车,那她就壮大胆子说了,“你周六会去的吧?我给你安排的是家属席。” “周六再说。” 车里光线太暗,孟南汐看不清沈砚知的脸,分辨不出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比在他家里冷漠了许多。 是错觉? 到了万柳,熟悉的大门口,沈砚知坐在车里,目送孟南汐进去。 宋涛犹豫一下,开口问:“去绕一下再回来?” “我回京大。”闻溪抢先说。 同住一个小区,没碰到是运气好,但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 她往后看,战战兢兢,带着恳求,“让我住校吧。” 沈砚知胸口鼓胀,起伏明显。 这种场景,她难受,他又何尝不知她难受? 才刚刚开始而已。 十年,怎么熬? “开车,”他淡淡开口,“去京大。” 周六,闻溪陪杨从心去看《洛神赋》。 沈砚知是单独前往的。 孟南汐赠票的位置是黄金席。 家属席正好在黄金席的后一排,是次黄金的席位。 一开场,那华丽的灯光晃得杨从心眼花,试了试后排的座位,正正好,她就坐下了。 巧了不是,闻溪和沈砚知挨着坐。 “我觉得还是你跳得好。” 人家那是专业的,她只是小时候上过舞蹈兴趣班,完全没有可比性。 沈砚知这属于昧着良心说话。 闻溪翻了个白眼,“你认真看吧。” “我真的觉得你跳得更好。” 闻溪反驳,“我那是基本功,老师说我骨头硬,肌肉薄,没力量,是她教过的最差的学生!” “那是老师没眼光。” 闻溪挪挪位置,离他远了点,嫌他是个门外汉。 要不是知道不是跳舞的料子,她也不会咬牙考京大,论舞蹈,她远远不及孟南汐。 他却说她跳得更好。 呵,这么哄人也不怕烂心肝?! 第44章 我不能伤害她 沈砚知一个劲地往她这边凑。 闻溪忍不住质问他,“夫人在后面,孟小姐在前面,你也敢?” 沈砚知双腿敞开坐姿松弛,喉结上下一滚,唇角往上一扬,“那我带你走?” “你有病,别跟我说话!” 沈砚知身体没再挪过去,但手伸了过去。 闻溪用力甩,甩不掉。 “最近哭没哭?” “……要你管?!” 沈砚知叹气,主动交待,“她这几天都在排练,我们没有联系过。她演出完了我出差,也不会有联系。” 这一点闻溪是信的,他工作时投入百分百的专注,期间手机都交给秘书保管。 “我这次要去久一点,有时间就联系你。” 他握住她的手,摸进衣袖里,没摸到手镯,也没摸到手链,“我挑的礼物不喜欢?那你自己挑,喜欢什么?” “我要天上的星星你给我摘下来!”闻溪故意。 沈砚知重重地抿嘴唇,眼底浮起一丝不悦,但又耐着性子捏捏她的手,按按她的指骨,“逢场作戏的时候,你要理解。” 闻溪看着舞台上舞技精湛的孟南汐,心中酸楚泛滥,“我理解,但是,原来意料之中的事,也会难过好久……” 沈砚知加重了手劲。 “孟小姐能跳到今天这样,背后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她那么优秀还那么努力,我不能伤害她。” 此时此刻,所有的灯光都在舞台,所有的视线都在舞台。 在无人注意的昏暗的观众席,闻溪只能在这里握一握沈砚知的手,“你知道的,我不会撒谎,被夫人发现是迟早,你又有了女朋友,只会更快发现……等你们谈几年,她没有错,你就只能娶她。有些事,你现在违抗不了,以后也违抗不了,一辈子都违抗不了……” 沈砚知一句话不说,几十个念头在脑海中翻涌而过,他极力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 舞台上精彩纷呈,观众席掌声雷动,他充耳不闻。 闻溪最后说:“你好好工作,我好好学习,别谈这些,行吗?” 他们之间,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如同他从没说过爱或喜欢。 在《洛神赋》结束之前,沈砚知离席。 伴着凄美的旋律和孟南汐深刻的演绎,把人神道殊而不能结合的悲伤怅惘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台下观众一片抽泣,闻溪亦泪如雨下。 万幸得以相识。 又遗憾止于相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闻溪都没见过沈砚知。 听说他总是出差,从这个国家飞到那个国家,就是不回京城。 京大的樱花开了又谢,闻溪也不知道,那段短暂的陪伴,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 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 动物园竣工了。 但在验收时出了点问题。 上半年出了消防验收的新规,审批时还是旧规,验收时要用新规,中间就出了岔子。 问题说小不大,说大不大。 重点就在关系疏通。 张教授带着秦怀闻溪,专门跑了一趟城建部。 来之前张教师就叮嘱秦怀要穿得正式,所以,秦怀特意去买了一套西服,还花了八百八去搞了一个新发型。 所有头发往后梳,抹上发胶固定,蹭光发亮,一丝不苟,十级大风都吹不塌,吹不乱。 就是太热! 闻溪见到秦怀,眼前一亮,“秦总,您这发型……都快亮瞎我眼睛了。” 秦怀平时走的是街头嘻哈风,破洞裤,脏辫,发带,怎么拉风怎么来。 现在猛地穿了一身板正的西装,都不像他了。 不过,秦怀身高一米八三,肩宽腰窄,撑得起西装,有种风流不羁的雅痞味儿。 “哎,为了项目,只能出卖一下我的色相。” “难为你了秦总。” 没一会儿,秦怀就热得汗流浃背,衬衫西装,还系领带,他的内裤都湿透了。 “这太热了,张教授还没来吗?” “张教授早都进去找熟人了,他让我在外面等你,怕你甩着脏辫,滑着滑板而来。” 秦怀像模像样地整整衣袖,“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我可是个靠谱的男人。” “……” “太热了,我们赶紧去办公室吹空调,闻秘书,走。” 秦怀双手插兜,向左一转身,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闻溪扶额,“右边,老大!” 两人在门岗处登记了信息,道明来由,才被放行。 刚走进去两步路,身后的道闸突然抬高,一辆轿车直接驶入。 黑色的轿车,车身比一般轿车要长一些,硬朗而又霸气,在阳光下反射着尊贵的光芒。 闻溪没来得及看车头,只看到了车尾。 “哇塞,红旗国礼,”秦怀是真喜欢,发自内心的羡慕,“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在里面。” 闻溪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只是动作比脑子快,视线紧紧尾随,脚步都不自觉加快。 车辆停下,闻溪的脚步也停下。 她只想远远地看他一眼。 很快,沈砚知下车了。 依然是一身黑色西装,板正、挺括、严肃,看着都有一种威严感。 他没有直接走,而是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孟南汐搭着他的小臂下车。 那一刻,闻溪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 烈日当头,她只觉得冷。 “闻溪,怎么了?”秦怀纳闷,看到她驻足原地,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眼神也不对劲,他担心她中暑。 闻溪仿佛被点了穴,视线定格住。 秦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什么啊?” 大概离得远,秦怀没看到,即便看到也认不出来。 但闻溪认得出。 沈砚知和孟南汐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大楼。 一个刚硬健硕,一个纤细窈窕。 他们连背影都那么般配。 “你在看什么啊闻溪?”秦怀真的急了,外面又热又晒又闷,闻溪又在外面等他,他是真的怕闻溪中暑。 他们进去了,看不到了,闻溪仿佛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黯然垂眸,“没什么,我眼花。” “中暑?”秦怀立刻扶住她的手臂。 闻溪也说不清,不知道是中暑还是怎么,就忽然之间,脚底虚浮,眼前晕眩,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在小幅度地颤抖。 她转头看看秦怀。 秦怀的嘴巴一直在说话,但是,她听不清了。 “诶,闻溪,闻溪……!!!” 第45章 你洗干净给我 闻溪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三面白墙,一面窗。 窗上百叶帘半闭合,外面还是白天。 这是哪? 失去意识之前,她记得她和秦怀刚进城建部。 秦怀呢? 忽然,下面一股暖流不受控地涌出。 闻溪赶紧起身,头还是晕的,力气也没有恢复,她咬着牙起身下床。 完蛋,大姨妈染红了人家的白床单。 昨天下午来的,今天量正大…… 正当闻溪不知所措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隔着门,语速又快,听不清。 闻溪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抓着门锁把手,轻轻拧动。 “咔哒”一声,不重,门开了一条缝。 是男秘在汇报工作。 闻溪视线往回,只看到领导的一个手肘,以及桌上三大堆文件。 黑色西装,正在写字。 “另外,沈夫人得知您今日回国,已经打了两通电话,问您晚上回家与否,什么时候回家?” “这一堆文件呢,怎么回去?转告她,加班。” “是。” 这声音太熟悉,闻溪惊得瞪大眼睛,忘记了呼吸。 失神之际,男秘已经离开办公室,沈砚知倏地起身,转身往这边来。 闻溪直接关门,“砰”的一声重响。 她背靠门,双腿发软,呼吸急促,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笃笃笃——” 沈砚知敲门。 “是我,开门。” 他的声音,一贯的低沉,明明没用力,听来却有一种不容置否的威严感。 或许,这就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沈砚知拧门锁,开了一条缝,又被闻溪给关上了。 沈砚知无奈地笑,“开门吧,只有这一扇门,你也不可能跳窗。” 再用力,他推开了门。 闻溪躲在门背后的角落里,三分局促七分尴尬,尴尬把他的床单给染了。 白色的床单,鲜艳的血红色,两相对比,更加醒目,想不看到都难。 沈砚知一句话没说,上前就将床单折叠起来。 闻溪一脸羞愧,连忙踩着小碎步过去,抢他手里的床单,“我来我来我来,不好意思,我……我不小心……” 慌乱之间,手指触碰,像淡淡的电流从指尖穿过。 靠得近,扑鼻的男香是一股清冽的木质沉香味。 这一点闻溪真的很迷恋。 她有时路过篮球场,那些男生打球出汗,远远飘来一股汗臭味。 一次去男生宿舍找秦怀谈项目的事,门一开,球鞋、袜子、汗衫,一股臭味直冲脑颅,她连门都没进去。 但是沈砚知,是香的。 “你休息一下吧,嘴唇还是白的。”沈砚知拂开她的手,继续折,“我又不是第一次收拾血单子。” “……” 该死的回忆在她脑海里乱窜。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在酒店,她把房间的床单染红了。 当时她哭哭啼啼地推他,求饶,他额上挂着豆大的汗珠,想退也退不了,干脆一气到底。 事后床单上就有了血,好在床大,他抱着她避开睡。 第二天早上,他又没忍住。 那条床单,两朵红花,闻溪实在不好意思让酒店清洗,沈砚知就把床单折叠整齐,带走了。 可是,这次是不一样的血…… 闻溪低声说:“给我吧,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一想,他可能要去丢垃圾桶。 她又说:“脏的我带走,我赔你钱,你买新的用。” “我就要这条床单,你洗干净给我。” “哦……”那还得再联系一次,烦人。 沈砚知看了一眼她的裤子,牛仔裤,浅蓝色,九分长的裤腿,恰恰好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他拉着她的胳膊转身,牛仔布料包裹着紧实的臀,像一个巨大的水蜜桃。 “你这样走不出去,我让宋涛送条裤子来。” 闻溪一噎,想拒绝。 但理智告诉她,她需要。 不然真的走不出去。 “你需要坐吗?” 闻溪摇头,坐哪染哪,她哪敢坐?! 沈砚知倒了杯热水给她,“喝点热水,你脸色很难看。” “谢谢,张教授和秦怀在哪?” “回去了。” “啊?他们不管我啊?” “在我这儿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也是,张教授本来就知道她和沈家的关系,秦怀也知道一点。 “验收的事搞定了,放心,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 闻溪点头。 “做好这个项目,手里有实绩,对毕业评优有用。” 闻溪开始抓头,怎么跟沈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考研……” “在准备,”闻溪抢先回答,摸透了他的套路,“已经在刷题了,历年的真题。” “刷题可以,但不要过分依赖,历年真题考过了不会再考,主要是让你熟悉考试形式和掌握考试技巧。” 沈砚知一本正经的时候像个老学究,闻溪一听就觉得头疼。 考研必考政治,而政治是她的弱项,用沈先生的话说,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你政治觉悟太差,不能光靠背,多看看新闻,关注时事。” 闻溪脑袋嗡嗡,更疼了。 远离沈家父子保平安。 这里是沈砚知的午休室,有时候加班熬夜,也会在这里躺一躺。 几平米的小空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砚知一瞬不瞬看着她,头发长了,一样的马尾辫,之前不到他一拃,现在超了。 脸也瘦了,褪去一些婴儿肥,皮肉贴着骨骼,轮廓更为明显,五官更为精致。 忽然一道汗水从她耳鬓滑下,划过下颌骨,沿着细长的天鹅颈,一直顺延到锁骨窝。 锁骨一截被米色小衫盖住,露出来的一对锁骨头,沈砚知曾经疯狂地吻过。 “很热吗?”他怕她睡着冷,所以空调调高了。 闻溪回避着他的眼神,擦了擦脸颊的汗,“有点。” 热还是其次,紧张是主要的。 沈砚知抬手搭住她的肩膀,用大拇指掰她的下巴,“为什么不看我?” 低沉磁性的嗓音,暧昧躁动的气氛。 邪性、危险、禁忌。 “不敢吗?” 闻溪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浮起一层薄汗,扭开头,反问他,“孟小姐不是跟你一起来的么,怎么不见她人?” “别转移话题。” 曾经那些痛苦煎熬的感觉,又开始翻涌。 她紧张,大姨妈更紧张。 她在翻,大姨妈在涌。 良久,闻溪憋出一句话,“我要上厕所,不然,流到地上。” 沈砚知:“……” 第46章 别让砚知等太久 宋涛刚把孟南汐送到万柳,就接到沈砚知的消息。 他反复确认三遍。 让他买裤子还好说,姨妈巾是什么鬼?! 进城建部大门时看到闻溪,他就知道今天有事发生,也就离开这一会,裤子都要换! 这私生活,很难评! 闻溪换完裤子出来,仿佛重获新生,“今天谢谢你,床单我洗干净给你。” 沈砚知在看文件,没抬头,“嗯。” 看着办公桌上三大摞文件,闻溪心疼他的身体,“那我走了,你别熬太晚。” “宋涛在门口,他领你出去。” “好,谢谢。” 闻溪提着袋子,终于敢抬头看他一眼。 工作时的他认真、专注,很有魅力。 宋涛一直在门外等。 等好戏。 “宋涛哥,”结果只出来一个闻溪,“好久不见。” “主任呢?” “工作啊,他说你领我出去。” 宋涛怏怏点头,“走吧。” 看来今天没戏,没事,攒个大的。 他跟着沈砚知满世界跑,当司机当保镖当助理,沈砚知心里想什么,他能浅浅猜出一二。 开着车,他说:“这条路我今天开了两个来回。” 闻溪细细琢磨,送孟南汐一趟,送她一趟,“其实我可以坐地铁。” “别别别,不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主任会割了我。” “宋涛哥你今天话真多。” “……” 给领导开车容易么,领导让往西往西,领导让往东往东。 领导让他闭嘴,他就是一具尸体,领导让他开口,他能闭嘴? “孟小姐是在机场碰见的,真的是巧合。她躲私生粉,坐了我们的车。当明星也不容易,在机场连厕所都不敢上,一路憋着,顺道进城建部借了个厕所。” 闻溪愣愣地看他一眼。 宋涛继续输出,“总之,他们没见过,主任一直在国外安守本分地工作,哦不,兢兢业业地工作。” 闻溪明白了,沈砚知的传话筒。 “呵呵,宋涛哥表达能力一流,我知道了。” 宋涛舒了口气,“受主任熏陶,会说一点。闻溪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沈家?” “也是你主任让问的?” “这个……”主任怎么交待来着,循序渐进地问,别露馅,“呵呵呵呵呵呵,是我自己想知道。” 闻溪心知肚明,故意说:“明天。” 第二天,沈砚知一下班就回家。 路上有点堵,他一个劲地让宋涛超车。 回到家,杨从心拉着儿子,跟看狗似的摸他脸,“砚知,你瘦了,在外面肯定吃不好,今天晚上都是你爱吃的菜,你多吃点。” “好,没问题,”沈砚知转头看屋里,“爸还没回来?” “回来,还在路上。” “老爷子呢?不会还在疗养院吧?”沈砚知探着脑袋往里面看,视线来来回回,专门看闻溪房间。 她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杨从心知道他孝顺,最牵挂身体欠佳的老爷子,便说:“老爷子在后面池塘钓鱼,你去看看他吧。” “好。” 沈砚知往后面走,经过闻溪房间,看似不经意地往里面扫了一圈,没有人。 老爷子恢复得不错,怕他再摔,闻姝之几乎寸步不离。 聊了几句,他循序渐进地套话出来,闻溪在京大附近找了个家教的工作,所以整个暑假都住在京大,只有周六回来吃一顿晚饭。 只有周六回来。 今天是周三。 沈砚知气得去踹宋涛屁股。 宋涛好端端在擦车,突然被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老大?” “谁告诉你她今天回来的?” “她自己说的啊。” “她自己说的?” “是啊。” “好好好,好好好好!” 沈砚知更气,好你个小狐狸,越来越滑头。 不久,沈开远和孟南汐两辆车前后抵达。 沈开远一下车,孟南汐笑着上前问候,“沈伯父,有段日子没见了,我一直在忙巡演,昨天刚回京城,许久没有登门拜访,还请见谅。” 沈开远摇摇手,“言重了,你忙事业是好事。我在网上关注你的巡演,每一场都很成功,你辛苦了。正好,今天砚知也回来,你们小两口是不是约好的?” 孟南汐一脸娇羞,也不否认,“我和砚知昨天在机场就见了,他回京,我也回京。” 沈开远高兴,“哈哈,你们感情好,就好。” 沈砚知出来迎父亲,看到孟南汐忽然来,心中有一股无名火。 “砚知,”孟南汐很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我父母知道你回京,想邀请你周六去我家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又是周六! 沈砚知刚想推脱,沈开远开口道:“你们交往这么久,砚知都没有上门拜访过,是我们家失礼了。” 孟南汐立刻帮沈砚知说话,“没有没有,砚知一直在国外,为国效力,我父母都理解。” “这就护上了?臭小子,你的福气。” 沈砚知笑不出来。 “把周六的时间空出来,去拜访你未来岳父岳母。” 父亲大人都开口了,他又没有合理的借口,只能应下,“好。” 这顿晚饭很热闹,孟南汐性格好,嘴巴甜,哄得长辈很开心。 杨从心希望他们尽快结婚,话里话外都在责怪儿子工作太忙,一出去,小半年不回来,忽略女朋友。 孟南汐却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伯母,您别怪砚知,其实是我不想那么早结婚,我想趁年轻多跳几场,舞蹈演员的花期就这几年。砚知他理解我,希望爷爷、伯父、伯母,也理解我。” 沈砚知始终心如止水,面如死灰。 这种场面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吗? 可他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闻溪的脸庞,在大剧院里,她对他说——“原来意料之中的事,也会难过好久……” 杨从心一看儿子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以为他因为女友不想结婚而苦恼。 “我们理解,只要你们小两口商量好,我们都支持。不过,别让砚知等太久,他年纪大了。” 孟南汐莞尔一笑,身体往沈砚知那边靠了靠,说:“不大,正当年。” 沈砚知吃了口排骨,食之无味。 他想念闻溪做的四菜一汤。 第47章 真正的帅哥并不在娱乐圈 那天饭后送孟南汐回万柳,孟南汐话里话外暗示沈砚知,可以去楼上坐坐。 沈砚知当时就觉得不对,委婉拒绝了。 周六去孟家拜访,沈砚知礼数周全,孟家父母对他这个未来女婿赞赏有加。 饭后送孟南汐回万柳,她又主动挽上他的胳膊。 “砚知,我新买了咖啡机,上去喝一杯?” 沈砚知抽出胳膊,往边上挪了挪,“我不喝咖啡。” 其实也喝,看跟谁。 车里光线昏暗,但孟南汐依然看得出他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发现,沈砚知只会在长辈面前扮演最佳男友的角色。 长辈之外,他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交往以来只见过几次,私下从无联系,他真的只做表面功夫。 光线忽明忽暗,男人刀削一样俊美的侧脸,盛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砚知,我是你女朋友,”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孟南汐被蛊惑得彻底,“是你,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女朋友!” 语气妩媚,带着暗示,她是明着撩他。 沈砚知面色清冷,双眸如墨,眸底皆是寒意。 “孟小姐,是你自己说的,只给彼此男女朋友的名分,不干涉私人生活,想反悔?” “不是反悔,是另外一种理解,我可没说我们不能有实质性关系。” “我不想有!” 孟南汐还在绞尽脑汁地暗示,沈砚知却直接拒绝了。 寥寥数语,简单明了。 那一刻的挫败感,比她参加舞蹈大赛没拿奖,更强烈。 这次,孟南汐一下车,沈砚知就命令宋涛开车,目送也没有了。 孟南汐看着那无情的车尾灯,立刻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调查一下沈砚知的私人感情。” “国外的,国内的,第一个,第一百个,我全部都要。” “越详细越好!” 暑气熏蒸,到了晚上也不见一丝凉爽。 躁得慌。 前面就是去京大的路口,宋涛特意放慢了车速。 “老大,前面京大。” “我不瞎。” 宋涛识趣闭嘴,眼看路口越来越近,他下意识轻踩刹车。 “拐弯。” “得嘞~” 真不愧是我的黄金右脚,油门又狠又快,刹车又稳又准。 晚八点,女生楼下正是热闹的时候。 女生多,男生更多。 青春勃发的大学生们成双成对,进进出出,有的刚回来,有的刚出去。 宋涛看得津津有味。 沈砚知看着他发亮的眼神,调侃他,“怎么,你也想上大学?” 宋涛“啧”了一声,“我想谈恋爱!” “……” “老大,您一直坐在车里也不是办法,要么你上去,要么她下来。” “女生楼,男士止步。” 宋涛突然按了一下车喇叭。 那两个躲在阴暗处的树后面亲热的小情侣,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他们以为是空车,没想到里面有人。 宋涛若再不按,那男生就要把女生裙子里的底裤扯下来了。 “女生楼挡的是那种男生,跟畜生一样,起码开个房啊。这种畜生要是放进女生楼,那整栋楼的女生都得遭殃!” “唉,那个女生也是,一点不自爱。” “幸好闻溪小姐从不跟男生……” 宋涛话未说完,闻溪和秦怀忽然出现在转弯口,两人并肩走来,有说有笑。 对面一辆车急速驶过,秦怀一把将闻溪拉到里侧,“学校附近开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闻溪肩上的包不慎掉落,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她蹲下身捡。 秦怀也蹲下,帮她一起捡。 “谢谢你啊秦怀。” “嗨,你跟我还客气啥?” 闻溪笑得很甜。 秦怀明显害羞了,抓抓头,眼珠子就跟长闻溪脸上似的,就看着她,就看着她。 车里没人说话,宋涛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阵。 沈砚知终于坐不住了,开门下车。 “砰”的一声,门关得震天响。 闻溪听到声音转头,吓了一跳。 秦怀则是激动,小跑上前,“沈博士,这车原来是您的啊,真帅!我能摸摸吗?” “让你开一圈都行。” “哈哈哈哈,真的吗?”秦怀双眼放光。 沈砚知给宋涛使了一个眼色,宋涛问:“你开,还是我开?” “您开您开。”他怕蹭了。 闻溪想拦,“诶……秦怀你真要去啊?” 女生真的不明白男生对车的执迷。 宋涛刚启动引擎,那声音,让秦怀兴奋得不行,早把闻溪抛之脑后了。 沈砚知看着车尾冷哼,“小趴菜!” 闻溪无语至极,对秦怀无语,对沈砚知更无语,“你来这儿干嘛?” “路过。” “路过?”闻溪反应快,“哦,送孟小姐路过这儿是吧?你可真闲。” “……” 沈砚知身高高,又站在马路牙上,高出闻溪一大截,他双手交叉抱胸,俯下身,居高临下,“这都几点了,还在外面晃?!你不是在备考吗?这是备考的态度?” 闻溪都不屑与他站在一起,往后退开两步,说:“我回沈家吃饭了,刚回校啊……哦,你去见家长,不在家,所以不知道。” “……” 沈砚知胸口发闷,嘴唇翕动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 家里肯定对他和孟南汐的事夸大其词,尤其他母亲,不知道形容成什么样。 而她,看起来高高兴兴。 她在意,他难受。 她不在意,他更难受。 马路上车来车往,闻溪站在车流旁,仰着头,一脸倔强的样子。 沈砚知深呼吸,伸手去拉她,“路上危险,站过来。” 闻溪身子一扭避开他,自己站到路边。 沈砚知穿着一件白衬衫,没有外套和领带,正式,又没那么正式,没有工作时那么严肃。 他放下手,转而插进裤袋里。 卷起的衣袖,露出一小节手臂,白皙、修长。 他也是冷白皮,高挑削瘦,五官俊美,柔黄的路灯光下,夏风吹动他的刘海,氛围感十足。 旁边就是路边摊,在这个满是烟火气的街角,气质高贵的他格格不入。 是矛盾的。 但更吸引人。 有女生结伴路过,忍不住朝他看。 一眼不够,还要多看几眼。 有人感叹说:“哇,原来真正的帅哥并不在娱乐圈。” 第48章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沈砚知听到议论声,往暗处站了站,整个人都在树影下。 闻溪离他半米远,也在暗处。 “床单我洗干净了,本来想今天带回去,但怕夫人发现,多想。”她摸出手机看时间,问道,“要不我现在上去拿给你?” “不着急。” 闻溪皱眉,“省得再跑一趟,我上去拿,很快。” 沈砚知突然转头,“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他的声音不重,沉沉的,轻轻的,随着夏风飘进闻溪的耳朵。 闻溪紧抿嘴唇,就这一下,仿佛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 无数碎片,大的,小的,利的,钝的,都在划割她的心脏。 疼不死,就继续疼。 沈砚知又深呼吸,缓了缓情绪,朝她走近一步。 闻溪迅速挪开,“你别靠过来。” 不合适。 也怕自己会失控。 她贪恋他身上的味道,像中毒一样,闻不到就算,一闻到,怕会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 沈砚知停在原地,宽松的衬衫里,依然能看出胸口明显起伏。 他在克制。 两人都在暗处,间隔半米,看不清彼此的脸。 但两人都在彼此的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沉默之际,闻溪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低头一看,是她家教学生的妈妈。 “喂,一诺妈妈。” 电话那头,家长声音又慌乱又冷静,“闻老师,一诺今天有没有去找你?” “没有,今天没课。” “一诺不在家,不知道去哪了,”家长彻底慌了,哭起来,“我们吵架了,我不想歇斯底里地对他,所以出门冷静,回到家,他不在……我问了所有能问的人,到处都找遍了……” 闻溪也慌了,“报警了吗?” 一旁的沈砚知跟着紧张,往前迈进两步。 “报了,但是监控有死角,警察也没有头绪。闻老师,一诺听你的话,你帮我找找他……” “好,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闻溪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怎么了?” “我辅导的学生不见了,”闻溪边走边说,“我要去他家看看,你先走吧。” 沈砚知跟上去,“我让宋涛回来,坐车去。” 闻溪跑起来,“他家就在前面。” 过马路,行人绿灯只剩三秒。 沈砚知看闻溪没有停下的意思,但又跑不快。 他脑子一热,拉住闻溪的手,带她跑过人行横道。 夏风在耳边掠过,人群在身边擦过,车灯照亮,行人喧闹,那一刻,沈砚知有种一起和闻溪奔向世界末日的感觉。 短暂,但够绚烂。 闻溪边走边说一诺的情况。 三个月前,她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一诺是初中生,二升三,成绩非常优异,但他的妈妈并不满意。 闻溪接触后发现,妈妈的情绪特别不稳定,一发脾气就歇斯底里。 “这你也敢接,缺钱吗?” “又不是冲我发脾气,妈妈一个人抚养儿子,压力大。” 想到一诺妈妈发脾气时大喊大叫又砸东西的情景,闻溪感同身受,“孩子怪可怜的。” 她小时候,也是妈妈一个人带。 从有记忆起,闻姝之就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在外面受了委屈眼泪往肚子里咽,回到家就发一顿火纾解。 但凡她哪里做得不好,闻姝之就又打又骂。 不过,她那时候小,无论妈妈如何打她骂她,她都爱妈妈。 “现在的教育太卷了,每个学生都在补课,差生补,学霸也补。妈妈对他要求很高,上学时周六日补,暑假里只有周六不补,但要上钢琴课。” 沈砚知默默听,也有共情小孩的地方。 他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学的东西还要多。 “开学初三,有选拔考,妈妈希望他进竞赛班,那是尖子生当中的尖子生。一诺跟我说,他压力很大,感觉怎么做都达不到妈妈的要求。” 沈砚知听了,预感很不好。 人人都羡慕他的出身,人人都仰望他,其实,他每天都生活在高压下。 父母的期望,工作的繁琐,自身的使命,如果没有强大的内核,他走不到今天。 正走着,前面围了许多人,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是一诺妈妈。”闻溪心揪起来,加速往前跑。 那是一座大桥,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围栏之外的边缘处,立于风中,瑟瑟发抖。 “许一诺,回来,听见没有?!” 妈妈越往前,他就越往前。 “妈妈,我写完你布置的作业了,可是,写完了还有,写完了还有……”少年崩溃,“我永远达不到您的要求,我永远成为不了您的骄傲。” “许一诺,这么多人看着,你不嫌丢脸吗?”妈妈被路人劝,让她别再骂孩子,可她依然歇斯底里,“许一诺,想死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死,我们母子俩安安静静地死。” 闻溪推开人群,冲到围栏前,“一诺,你在干什么?!” 见到闻溪,少年慌乱的眼神仿佛定了定,又惭愧又自责,“闻老师,我不想读书了,对不起。”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不要做傻事,你很聪明,又自律,又上进,你想做什么就做,不想做什么就不做,没关系。” 一句“没关系”,让少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在母亲多年打压式的教育之下,闻溪的鼓励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许一诺,你过来!”妈妈疯了似的往前扑,想要翻越围栏。 少年窒息了,闭了闭眼,张开双手,突然往后倒。 众人惊呼,妈妈也惊呼,“许一诺,不……” “一诺!”闻溪第一时间爬上了围栏。 她会游泳,她要去救人。 下一秒,沈砚知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拽下,“这桥十多米高!” “可是……”闻溪要怼,一回头,看到沈砚知在解皮带,“你……” 沈砚知动作迅速,解开扣头后直接将皮带抽出,脱了皮鞋,一手拿着皮带,一手在围栏上一撑,纵身越过栏杆,直接往下跳。 没有一丝迟疑,直接跳。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闻溪愣住,不敢置信,脑海中皆是沈砚知刚才对她说的话,这桥十多米高! 第49章 瘫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夜风呼啸,人声鼎沸。 闻溪只是往桥下看一眼,便已双腿发软。 那十多米的高桥之下是一片昏暗。 一诺跳下去,是抱了必死之心。 沈砚知跳下去救…… 一诺妈妈哭疯了,情绪彻底崩溃,要不是周围群众拉住,她也要跳。 场面一度慌乱不堪。 闻溪哆嗦地给宋涛打电话,“宋涛哥……京大桥,京大桥,有人跳桥,沈砚知跳下去救……” “什么?你再说一遍!” 宋涛亦是全身发抖。 京城沈家是王权富贵的象征,江南杨家是延续十几代的世家,两家就这一个独苗。 不一会儿,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均赶到现场。 一诺获救了,但救上来是昏迷的。 沈砚知在河里摸瞎捞了十多分钟才找到他。 死孩子还不配合,沈砚知直接用皮带绑住他的身体,艰难地将他拖出水面。 消防的充气救生艇来得及时,艇上两名消防员和沈砚知轮流做心肺复苏。 抬上救护车时,还在抢救。 而沈砚知,筋疲力尽地瘫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 左眼球充血,眼白部分全红。 “老大,谢天谢地您没事,”宋涛老远跑过来,一个大老爷们,哭得眼泪直流,“您要是舍生取义了,我也只能去祭天。” 沈砚知笑了一下,抬脚踹他屁股。 闻溪和秦怀紧跟着跑来。 秦怀一向狂妄,极少佩服人,但眼下,他直接竖起了大拇指,“沈博士,牛啊!” 闻溪提着他的皮鞋,一手一只,脸上还是惊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你眼睛充血了。” 周围有很多围观群众,都在拍手叫好,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在拍,她不敢靠他太近。 只能远远地心疼。 沈砚知伸手碰了一下,是有点疼,“小事。” 他浑身湿透,白色的湿衬衫黏在身上,隐隐透出紧绷的肉色。 在宋涛和秦怀的搀扶下,他慢慢站起身,颀长精瘦的身躯一览无遗。 九头身,上下身五比八的黄金比例,肩宽窄腰,臀翘腿长。 闻溪害羞地挪开了眼睛。 这时候观摩评判他的身体,亵渎了。 “唉呀妈呀,走光了老大,您外套披上,公职人员要注意形象。” “你先把眼泪擦擦干吧。” 宋涛撸了把脸,沈公子四肢完好无损,脑子也没坏,他放心了,“闻溪小姐,鞋。” 闻溪这才反应过来,弯下腰要帮他穿鞋。 沈砚知即刻打断,“先不穿,脚湿,你先帮我拿着。” “哦……” 有医生过来,看到沈砚知左眼充血厉害,一定要他去医院。 十多米高度跳入水中的压强是很大的,对头部、脊椎等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伤害,且河水浑浊,极易感染。 宋涛挺兴奋,反应也快,“闻溪小姐,你陪他上救护车去医院,我回去接先生和夫人。秦怀,你就回学校吧,没你什么事了。” 秦怀依依不舍,“啊?我哪里都能搭把手。” “哪里都不需要你的手,大晚上的,男孩子在外面也危险,赶紧回校吧,难道还要我开红旗国礼送你?” 秦怀惶恐,“那不用……” 上了救护车,沈砚知开始胸闷,还隐隐带点头晕。 闻溪看他越来越白的嘴唇,担心他,“沈砚知,你哪里不舒服要说啊,你的脸色很难看。” 沈砚知握住她的手。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能握一握她的手。 反应来得很快,胸口发闷,背部的钝痛感一阵比一阵明显。 闻溪扶他躺下,医生给他插上鼻氧管,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又泪眼汪汪的样子,笑着说:“救你的学生就是为了不让你哭,我俩都没死,你不用哭。” 闻溪吸一吸鼻子,“还不知道一诺的情况。” “死不了,在救生艇上已经有了呼吸,臭小子,想什么不好,想死。” 闻溪看他眼睛充血越来越严重,样子非常可怕,她更担心了,“你别说话,好好躺着,马上就到医院。” 医院,急诊大厅。 许一诺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但他全身多处骨折,最为严重的是伤及脊椎,有瘫痪的风险。 一诺妈妈跪守在病床边。 这一刻,她幡然醒悟,作业、考试、分数,都不重要了。 儿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沈砚知经过检查,亦伤及到脊椎。 胸椎压缩性骨折。 万幸只是轻微。 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保守治疗,严格卧床两周,配以促进骨折愈合的药物,使骨折部位得到愈合。 也就是说,这两周他必须卧床,还不能乱动。 沈开远和杨从心在病房外与医生交流。 闻溪在病房内,守在沈砚知的床边。 两人紧紧握着手,目光看着彼此,深情交缠。 “你好好养伤,养不好会瘫。” “瘫了怎么办?” “瘫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沈砚知作势要起身,“那我再去桥上跳一次。” “……你别动!!”闻溪的情绪处于崩溃边缘,担心、自责、感激、感动,各种情绪交织撕扯。 沈砚知重新躺好,看到她眼眶里蓄满泪水,不再逗她,转而郑重叮嘱,“多余的话不要说,如果他们问你,你就说和秦怀刚巧路过。” 闻溪点头,用力忍着眼泪。 “不用担心,不要哭,我刚好有个休息的机会,是好事。” 这时,外面传来孟南汐的声音,“伯父伯母,砚知在哪?” 闻溪忽地一下把手抽走,人也后退两步。 下一秒,病房门推开,孟南汐冲上前,立刻握住沈砚知的手,心急如焚,“砚知,你还好吗?” 沈砚知的手空了两秒,又被握住,淡淡道:“没事,别大惊小怪。” “担心死我了,我一接到伯母电话就赶紧过来,你救人归救人,也要保护好自己。” 沈砚知抽了两下手,“别压着我胳膊。” 孟南汐依言松开,转头看向闻溪,“闻溪,谢谢你照顾他。” 闻溪心跳如雷,谨慎地说:“不用不用,我和同学刚好路过京大桥,看到了,不会不管。” “这里有我,你快回学校吧,让司机送你。” “……好。” 闻溪找不到任何留下的理由,转身离开病房。 第50章 不喜欢她跟她打情骂俏? 夜深了,闻溪独自走出住院楼。 她双手紧握插在衣兜里,掌心还留有沈砚知的体温,舍不得放掉。 走着走着,碰到了一诺妈妈。 “闻老师。” 闻溪诧异,“一诺妈妈,你怎么在这儿?一诺怎么样了?” “一诺在监护室,我不能进,他明天早上第一台手术。” “那你回家睡一下。” “回家我也睡不着,不如在医院,至少离我儿子近。” 闻溪心里有疑惑,犹豫再三才开口,“那一诺爸爸呢?” 她给一诺补课三个月,从没见过一诺的爸爸。 即便离婚,孩子总是他的。 如今一诺性命攸关,难道爸爸不在意吗? 一诺妈妈听了,一下红了眼眶,“我年轻时不懂事,谈了一场明知没有结果的恋爱。他家地位很高,我出身普通,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他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一诺是意外,他说让我等,我信了,结果等到一诺出生,他娶了别的女人。” 一诺妈妈说得十分平静,可闻溪听得悲从中来。 “这是积压在我内心多年,反复折磨我多年的秘密,生活中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触动我敏感的神经,我就想发泄,变得歇斯底里。” “这个秘密,我曾一度羞于开口,现在,释然了。” 一诺妈妈一口气说完,然后深深地吐出胸中的闷气,果然舒坦多了。 “那他不管你们母子吗?” “一开始也管,给房、给车、给钱,他说家里那边他会处理,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行,但是后来……”一诺妈妈弹走眼角的泪水,忽然笑了,“真为我曾经的执迷不悟感到可笑,后来他妻子有了孩子,我们母子就被抛弃了。” 闻溪两次张启唇瓣,想安慰几句,但终究没找到合适的词。 “我相信他曾经是真爱我们,也相信他跟家里抗争过,自不量力罢了。后来他给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还一次性给了抚养费,然后和老婆孩子移民了。” 闻溪不知怎么心如刀割。 一场不平等的恋爱,男人全身而退,而女人,毁了一生。 “闻老师,谢谢你这段日子的陪伴和开解,一诺受我影响太深,如果早点认识你,早点听你开解,或许,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我也会反省自己,等一诺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向他道歉,希望他还认我这个妈妈。” 闻溪信誓旦旦,“一诺肯定会原谅你,因为他爱你。” 一诺妈妈又红了眼眶,微笑着点头。 两人在凉爽的夜风中道别,闻溪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抽出口袋里的手,慢慢展开手掌,将掌心曝露于微风当中。 这份体温,不该留在掌心。 这份爱,也不该任其野蛮生长。 他是沈家和杨家两个家族的独苗,他的婚姻本就由不得自己。 而她,出身比普通人还不如,闻姝之并没有结过婚,她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私生女,又寄养在沈家。 他们要想有结果,痴心妄想罢了…… 宋涛载闻溪回到女生楼,闻溪让他稍等一等,上楼拿了沈砚知午休室的床单,交给宋涛。 “宋涛哥,这个给沈公子。” “什么东西?” “他午休室的床单,您要是方便,直接放到午休室。” 宋涛抓了抓鼻子,这东西不应该由他接手,接了,又得挨踢。 “闻溪小姐,我不懂,主任的东西,你给他。” 闻溪不由分说塞进车里,“你懂,走吧。” “……” 这私生活,很难评! —— 沈砚知跳桥救人的视频被传到网上,还上了热搜。 病假报告没来得及打,嘉奖信先到。 上面亲自探望,冯部长作陪,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把身体养好。 孟南汐向舞团请了几天假,天天往医院跑。 跑着跑着,也上了热搜。 ——“那个跳桥救人的男神就是孟孟的男友?这很可以,祝福祝福。” ——“哦哦,我想起来了,周二孟孟回京就是这位男士接的机,远远看到一眼,男的个子非常高,衣品也很好,一看就是低调的大人物。” ——“姐姐这么优秀,当然得更加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我就在医院,帮你们看过了,姐姐姐夫十分般配。”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姐姐姐夫是不是来一波官宣?” 热搜上了两小时,撤了,强制熄火。 沈家一向来都很低调,沈砚知更不喜欢上所谓的热搜,一点都不想跟娱乐圈那口大染缸沾边。 不止沈砚知,这件事搞得沈开远和杨从心也很闹心。 本来救人得嘉奖是好事,偏偏被孟南汐的粉丝搞得像绯闻。 在官场,锋芒毕露是大忌。 沈砚知躺在病床上,听到外面会客厅里杨从心对孟南汐说:“南汐,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最近你还是别往医院跑,砚知也需要休息。” “我下次注意,戴好口罩。” “不是注意的问题,你再注意,也防不住跟拍和偷拍啊。等砚知出院,这波热度过去,你们在家里见也一样。” “好吧,我明白了……” 孟南汐进来跟沈砚知道别,依依不舍地走了。 沈砚知听到杨从心走过来,故意说:“找明星就这样,那天在机场,她为了躲粉丝,让助理假扮她走出机场,上保姆车。我正巧遇到接了她,也有幸看到了粉丝围车追车的一幕,太疯狂了。” 杨从心紧蹙眉头,“没想到她除了体制内的粉丝,还有那么多体制外的粉丝。我倒是还好,你爸很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我救人是为了出风头吗?这热搜不压,冯部长以为我养好脊椎回去就要坐他的位置。” 话糙理不糙,杨从心越发焦心。 可一想,又觉得不对,“砚知,你不是喜欢南汐吗?” 沈砚知不说话了。 “她说想拼几年事业,晚点再结婚,你还闷闷不乐。” 眼睛都闭起来了。 “你不喜欢她,你跟她打情骂俏?” 沈砚知忍不住了,“什么叫打情骂俏?您跟爸打情骂俏是我们那样的?您跟爸热恋期一分分四个月?相处没几天,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您信吗?” 第51章 要么藏得深,要么是个处 杨从心只是老了,并不是糊涂。 别说年轻时,就算现在,她和丈夫在私底下也依然你侬我侬。 除非丈夫出差不带她,只要两人在一起,一周一次的频率,只多不少。 一旦出差分开个五六天,那真是小别胜新婚。 他们三十多年都是新婚生活。 年轻时更要不得,沈开远加班,她亲自做便当送去,然后趁吃饭休息的时间亲密一下。 沈开远工作忙,留给家庭的时间不多,在为数不多的家庭时间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床上。 在相爱的人眼里,欲火是藏不住的,熊熊燃烧,经久不灭。 可她儿子呢? 刚见面就出差,交往四个月,出差四个月,工作间隙宁愿在异国他乡流浪,也不愿意回京。 好不容易见到了,吃完饭就绅士地送走姑娘。 宁可跳桥救人,也不愿留宿。 这是爱吗? 男人喜欢女人,最直接的表达就是性,可沈砚知对孟南汐只有礼貌,没有欲望。 杨从心俯下身来问儿子,“孟南汐不是你自己挑的吗?怎么又不喜欢?” 沈砚知左眼充血未褪,眨眼间沙沙地疼,想起那本花名册,就算没有孟南汐,还有郑小姐、李小姐、方小姐等等。 孟南汐好歹心里有事业,不着急结婚。 他便淡淡开口,“慢慢培养吧。” 杨从心看他不能动弹,又不能完全睁眼的模样,不忍心再逼他什么,“你外面的都处理好了?” 沈砚知眼角染红,眼睛难受,心里更难受,“她不要我了。” “什么?”不是外面的纠缠? “您儿子没用,没担当,没胆量,不是男人,她看不上我。” “……” 孟南汐被“请”出了医院,随后发现一直被跟车。 不敢回家暴露住址,所以去了舞剧团。 在排练场跳了四五遍都不满意,入不了戏。 “不好意思今天不在状态,我去休息一下。” 她扭头去了休息间。 将门反锁后,她迫不及待地拨了一通电话,“还没查出来?情史太多了?” “不是,恰恰相反,没有。” 孟南汐笑了一下,“你自己信吗?” “确实没有,硬要说有,那就是周时与。” “他跟周时与见了一面就跑外地出差了,像谈过?”说着,孟南汐忽然意识到,沈砚知也是在他们见面之后没多久出了国,一走就是四个月。 呵,逃避呗。 “他在国外呢?” “洁身自好。” 孟南汐觉得不可思议,像是发现了特别稀奇的事情,“他真的没谈过?” “没有,除非藏得太好。”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沈砚知不可能没谈过。 且不说沈砚知的身家背景,就他自身的外形条件,也足以让女人为之倾倒。 28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当真那么无欲无求,洁身自好? 如果外面没有,那么家里…… 孟南汐眼神一聚,脑海里浮现出闻溪那张娇柔绝美的脸,沈砚知受伤卧床,闻溪眼圈都是红的,“调查一下闻溪。” “谁?” “沈家老爷子相好闻姝之的女儿,一直养在沈家,现在在京大念书。沈砚知出事那晚,闻溪也在现场。” 相较于沈砚知,调查闻溪就简单得多。 不过一小时,对方就回了电话,“闻溪跟杭城电商大鳄的儿子秦怀走得很近。” “跟沈砚知呢?” “正常。” “说具体点。” “闻溪进沈家时,沈砚知已经上大学住校了,等沈砚知留学回国,闻溪上大学住校,他们的时间线重叠不到一起。况且,闻姝之和闻溪在沈家是很尴尬的存在,他们要是有越界行为,沈家家长第一个反对。以沈砚知的清醒,回避大于交集。” 孟南汐点头,觉得有理。 阶层难破,倘若沈砚知和闻溪有越界行为,杨从心不会放任不管。 她去过沈家,接触过他们所有人,杨从心对闻溪亦师亦母,闻溪亦是乖顺受管的。 电话那头继续道:“沈砚知跳桥救人的视频网上有几段,有闻溪和秦怀一起出现的画面,他们两个应该就是路过。那里离京大近,当时也不晚,很多京大学生在场。你怀疑沈砚知和闻溪,我倒觉得闻溪和秦怀更有戏。” 孟南汐被彻底说服了。 要么是沈砚知藏得深,要么……他还是个处?! 此时的病房里,沈砚知“阿嚏”一声,打得整个胸腔和背部都疼。 杨从心吓死,立刻挠他的脚底板,问他有没有知觉,“你打喷嚏也不忍忍。” “你打喷嚏能忍?!”沈砚知缩着脚,“行了,很痒。” 杨从心又揪他大腿肉,“这儿呢?疼不疼?” 沈砚知翻白眼,“妈,儿子恳请您回家行吗?” “……你还嫌弃我?!”杨从心气呼呼地拿走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好,我走,你就吃医院的水煮菜吧,求我我也不给你送饭。” 沈砚知:“医院也有水煮肉。” 杨从心被气走了。 不过,当母亲的终究是心疼儿子,正好闻溪周六回沈家吃饭,她就装了保温壶,让闻溪送过去。 “你回学校也顺路,别说我,你就说是张阿姨让你送的。” 闻溪笑了笑,“行,我心里有数。” VIP病房外的走廊十分安静,消毒水味道很淡,花香味更明显。 闻溪敲了敲门。 “进!” 是他的声音。 推门而入,只见沈砚知斜躺在床上,床上支着小桌,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居然在办公。 医院的餐食果然放在旁边没吃。 沈砚知看到进来的人是闻溪,呆愣了三五秒,然后笑了。 他一笑,连带着眼睛里都是神采。 “你怎么在办公?” “看点文件,不碍事,医生允许的。” 闻溪走到床边,将保温壶放在小桌上,“夫人知道你嘴刁不吃医院的,特意吩咐我给你送饭。我看她挺生气,你怎么把她得罪了?” “她心眼小。” “……” 闻溪把电脑拿走,拧开保温壶,把饭菜摆上。 沈砚知不能弯腰不能低头,要把饭菜送到嘴边才能吃。 他自己也能吃,但不好夹菜。 “还是我喂你吧。”闻溪从他手中拿过饭勺,喂他吃。 住院好几天,沈砚知一不邋遢,二不颓废,脸白了,黑眼圈都消退不少,整个人刚中带柔,看起来好相处多了。 第52章 他脆弱得像个孩子 闻溪看着沈砚知乖乖吃饭的模样,还表扬他,“不错不错,看来是真饿了。来,我拍个光盘照发给夫人。” 沈砚知忽然握住她的手机,连带着她的手。 “晚点发,不然,她知道我吃完了就会让你走,多陪我一会儿。” 闻溪没说话,挣脱了他的手,兀自收拾保温壶。 沈砚知能斜着坐坐,但不能太久,在闻溪去洗手间清洗保温壶时,他自己把床调平了。 躺在床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闻溪的侧身。 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裙,低头时,后脑勺的高马尾辫落在颈子里,有一种既沉静又动人的美。 她专注地洗着保温壶,洗完,一层一层地擦干,合上。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画面,但沈砚知偏偏看得入迷。 情人眼里出西施,具象化了。 原来他的人生,也会有这样恬淡幸福的时刻,不知不觉,沈砚知心尖一酸,鼻尖也跟着泛酸,尚未完全恢复的左眼隐隐传来刺痛的感觉。 他深呼吸平复着情绪,只希望这一刻的幸福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闻溪手机响了,她看起来很兴奋,忙把电话接了起来。 “我是。” “一小时120,如果是高三生要200。” “您肯定打听过,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行,您考虑考虑,再见。” 沈砚知听得懂,许一诺这种情况不再需要补课,所以她失业了,在另外找活。 “你缺钱吗?” 闻溪收好手机走到床边,“暑假也没事干啊,做家教能培养表达能力和沟通能力。” “不是让你好好准备考研吗?” “没耽误。” 沈砚知说不上来,心里总感觉不安,伸手指了指衣柜,“我的外套,口袋里有一样东西,你去拿。” “什么?” “你拿了就知道。” 闻溪打开衣柜,看到他的西装外套,还是跳桥那天的,摸了摸口袋,“没有东西啊。” “里面,内侧口袋。” 闻溪翻开门襟,摸到内侧口袋里,是有东西。 摸出来一看,一块欧米茄的女士腕表。 表圈一圈铺镶钻石,净度极佳的白钻,非常闪耀。 表盘呈绿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有天然的不规则的纹理。 一动,那些纹理像在流动,加上表圈的钻石,整块表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河。 “你过来,”沈砚知招手,“回京后一直没机会给你,戴上试试。” 闻溪走上前,但没有靠近,就站在床尾的位置。 他能看到她,却握不到她。 “我不需要这个,你应该送给孟小姐,她比我更合适……” “你自己挑的,”沈砚知打断她,“是你自己说要天上的星星。” “……” 闻溪心跳加速,四个月前,在大剧院的观众席上,他问她要什么礼物,她故意说——“我要天上的星星你给我摘下来!” 当时她痛苦、赌气,带着分离的决心。 “是啊,我要的是天上的星星,不是这个。”闻溪坚决不要,要了,好不容易斩断的关系又要滋生出新的藤蔓。 新藤蔓最终是斩断还是复生,都会痛苦。 她不愿再尝一遍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一诺妈妈,摆在她面前的,活生生的例子。 沈砚知压抑着情绪,哄人的语气,“难得来看我,不是想气死我吧?你过来……” 闻溪原地不动。 沈砚知突然双手抓住两边床沿,要起身。 “你别动啊,”闻溪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养不好会瘫痪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报了雅思?” “……”闻溪瞬间愣住。 报雅思是为出国做准备,她是最近才决定出国的,但没跟沈家提过,还不知道沈家能不能同意,更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哪知道,沈砚知这么神通。 “室友在考,我也想试试,考着玩而已。”闻溪怕他发疯,几乎用了整个身体的力量按着他。 沈砚知哪是那么好骗的,多日积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你想出国,打工是在赚学费是吧?!你要离开京城,离开我,我知道!” 闻溪的眼泪不听话,说掉就掉。 一颗热泪恰好掉在沈砚知的嘴角。 沈砚知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可更涩的,是他的心,“小溪,你别骗我,跟我说实话。” 这种时候,他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是为了代替她去救一诺才受的伤,闻溪不敢激怒他,也不忍心。 “没有,没有,考雅思不一定是为了出国,就算我想,夫人也不会同意,你是知道的。” 沈砚知卸了力,重重地闭上眼睛。 好多天了,不能动,只能躺,什么事都干不了,情绪再稳定的人也会烦躁。 “表你拿着,不贵,适合你日常戴,你不要就扔垃圾桶。” “……”真是大爷! 此时,趁晚上偷偷来医院探望的孟南汐就在门外。 刚把可疑排除,直接让她撞见。 呵,藏得可真深啊。 不过,她始终没有胆量推开这扇门。 一来,捅破了也不一定改变联姻的事实,只是让自己头顶的绿帽更亮而已。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砚知表面配合,其实根本不在乎她,捅破了,只怕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届时,难堪的还是自己。 开车回万柳的路上,孟南汐对着蓝牙耳机气愤地骂了一通,然后才说正题,“不要你觉得,你认为,沈砚知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清醒。呵,大富大贵出情种,他就是那个情种。” 电话那头也很诧异,“他们居然在沈家眼皮子底下搞上了,灯下黑啊,你下一步想怎么做?” “轮不到我出手,他们沈家的事,让他们沈家自己解决。” “沈砚知藏得那么深,沈家发现不了啊。” 孟南汐一想,忽然问道:“张建阳离了没?” “离了。” “确定?” “他前妻太狠,搞废了他外面包养的女学生,女学生最后报了警,他前妻前脚被抓,他后脚就提了离婚。纠纠缠缠三个多月,终于离了,他在万豪办的庆祝酒会,我也去了。他丫的身边又一个学生妹,纯得要死。” 孟南汐嘴角一勾,“比闻溪还纯?” 对方瞬间了然,“那远远不及闻溪。” 第53章 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 闻溪回宿舍时给室友带了凉皮。 自从闻溪决定考研,殷如意和郭晓稚也一同加入了考研大军,暑假没回家,都在宿舍里吭哧吭哧地备考。 殷如意迫不及地吃了一口,“哇,绝了,闻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闻溪笑,“夸张了。” 郭晓稚埋头苦吃,话都顾不上说,高高竖起大拇指以示夸赞。 “哇!!!”殷如意又一声大喊,比吃到美食还要激动。 “闻溪,你的新手表是星座系列的陨石表?” 闻溪一愣,陨石? “今年上市的新品,一上市就爆,你这还是绿色盘,逢绿必爆,都卖脱销了。” “它的宣传文案都火出圈了,灵感来自星空,陨石象征永恒,意思是说,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 闻溪后知后觉,渐渐地,她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心尖流淌。 沈砚知嘴硬,不擅长甜言蜜语,从不跟她说礼物的含义,只会“强人所难”地硬塞给她。 比如手镯上的“SW”,要不是向家里解释,她都不知道还有刻字。 殷如意说得特别兴奋,“闻溪,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郭晓稚抬头,“你跟我们还玩保密?” 闻溪面露难色。 去年的手镯,开年的手链,以及现在的手表,太频繁了。 闻溪平时衣着简单朴素,没有戴首饰的习惯,这些东西不像是她自己会买的。 那就只有一个来源——男朋友。 郭晓稚大胆猜测,“是不是异地恋?他是不是来京城看你了?” 殷如意更大胆,“难得来一趟,你不出去陪他啊?开房很正常,做好措施就行了。” 闻溪害羞,脸都红了,“别瞎猜,不是。” “那你说啊。” “那你说啊。” 两人异口同声。 闻溪双手把发烫的脸捂住,从指缝中露着眼睛,“就……是喜欢的人,但没谈,你们别问了,赶紧吃完,抓紧复习啊。” 什么谈恋爱,什么男朋友,什么沈砚知,都别影响我学习。 —— 沈砚知出院那天,一诺妈妈推着一诺过来道谢。 十四五岁的单薄少年,脸上没了跳桥那天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对生命的敬畏。 但是,他也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健康的代价。 改变最大的是一诺妈妈,没了急躁和怨恨,多了微笑和从容。 “沈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和孩子会一辈子记得您的大恩。” 沈砚知扶起下跪的妈妈,蹲下身,与落泪的少年平视,“听说你是学霸?” 一诺摇摇头,“进不了前十。” “附中的?” “嗯。” “最好考过第几?” 一诺妈妈急了,“没事儿,分数、名次不代表什么,妈妈只希望你健康快乐,以后踏踏实实做人就行了。” 一诺诧异,这种话居然从他妈嘴里说出来,他一本正经回答,“最好第11,最差19。” “那是真学霸啊,保持下去京大就稳了,妈妈怎么还不满意?” 一诺妈妈一脸惭愧。 见状,一诺反而为妈妈说话,“妈妈是希望我更好。” 沈砚知淡淡一笑,“不错,可以理解妈妈了。学历确实不是一切,但是,这个社会有门槛,有的高,有的低,很现实,强者才有选择权。当然,最重要的是选择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学习和工作,都是为了能更好地生活。” 许一诺郑重点头,“嗯,我记住了。” 沈砚知站起身,其实,他今天才真正看清一诺妈妈的面孔,十分熟悉。 “冒昧,我问一下,你是……许佳蓉?” “是,”一诺妈妈很意外,“你怎么认识我?” 沈砚知淡淡道出,“我家和孙君华家做过邻居。” 一诺妈妈怔住,十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哦,他们全家移民了……” “他没出国。” “??” “如果我没记错,他今年年底要出来了。” “什……什么?” 沈家的车到了,沈砚知挥手与母子俩道别。 等他们走进电梯离去,一诺转头问妈妈,“沈叔叔说的是真的?” 一诺妈妈泪流满面,摸摸儿子的头发,克制着说:“不管真假,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走,回病房。” 沈砚知住院时谢绝了所有亲朋好友的探望,一出院,沈家门槛都要被踏破。 他在家休息三日后恢复工作。 到了办公室,他在午休室看到了原来的床单。 猝不及防的一下,心脏像被劈了一刀。 沈砚知痛苦地皱了皱眉头。 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闻溪正在慢慢地离他远去。 在疗养院的病房阳台,闻溪曾对闻姝之说——“我不是沈家的人,我迟早会摆脱沈家的。” 当时他在里面,她以为他没有听到。 其实,他听得一清二楚。 沈砚知既希望闻溪获得自由,又希望她永远留在沈家,矛盾像刀,一刀一刀片着他的心脏,拉扯、撕碎,痛得他体无完肤。 进来汇报工作的男秘书看到他手扶午休室门框,脸色荒败灰凉,还以为他身体又不好了,立即上前扶住他,“主任,您怎么样?您该多休息几天。” 沈砚知收住情绪,用尽全身力气将悲痛压制。 “没事,”不过几秒,他已然进入了工作状态,面色严肃,“坐下说。” 周六傍晚,闻溪回沈家吃饭。 庭院里两辆红旗车都不在,只有一辆奔驰。 刚踏进门厅,就听到闻姝之千恩万谢的马屁声,“孟小姐,我太感动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很谢谢你,也替小溪谢谢你。” 闻溪纳闷地走进去,只见沈夫人、闻姝之、孟南汐三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聊什么。 “小溪回来了,”闻姝之兴冲冲地迎上来,拉着闻溪到厅里,“快谢谢孟小姐,孟小姐给你说了一门亲事。” “啊?” 孟南汐笑着摇手,“阿姨,您太夸张了,不是说亲,只是介绍而已。” 她热情、灿烂,诚心诚意,“闻溪,我介绍你认识一位男士,你愿意的话先接触接触,觉得合适再往后谈。” “……”闻溪麻木地站在原地,看看沈夫人,她没有反对。 第54章 你吃醋啦? 晚饭之前,闻溪借上厕所的机会,颤抖地拨了沈砚知的电话。 是秘书接的。 “那他什么时候下班?” 秘书刻板地回复,“没有具体的时间。” 闻溪又急又慌,上厕所只是借口,不能待太久。 正巧这时,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谁的电话?” “是闻溪小姐的。” 沈砚知立刻拿过手机,语气中带着急切和欣喜,“闻溪?” 闻溪一下心酸泛滥,颤抖得不行。 “闻溪?”他再次开口。 “你工作结束了吗?” 沈砚知一听她的声音就不对,且她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结束了,你还在沈家吗?” “在……” “我马上回去,发生什么事了?”他原本想赶紧把工作做完,早点回去,然后在路口等她,送她回学校。 闻溪压低了声音,嗓子在颤抖,“孟小姐也在沈家,她给我介绍了一个人,夫人没有反对。” 沈砚知胸口一阵闷疼,“谁?” “张建阳。” “……”要窒息了。 沈家餐厅。 闻姝之对张建阳的条件非常满意,可以说大大超出她的预期。 父亲家族从商,母亲家族从政,典型的政商结合。 张建阳还是家中独子。 孟南汐在手机里翻出张建阳的照片,闻姝之一看,笑得合不拢嘴,称之为一表人才。 “老爷子,您瞧瞧这孩子的面相,大脑门,鼻头圆润有肉,耳垂也大,是大富大贵之相,小溪要是嫁过去,也是享福。” 老爷子瞅了一眼,“眉尾有痣,眼底有桃花纹,嘴唇薄,小溪要是嫁过去,不一定是享福。” 闻姝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尽胡说八道。” 杨从心也觉得不错,“闻溪,你觉得怎么样?” 闻溪摇摇头,弱弱地说:“他年龄比我大好多……” 闻姝之又有发言权了,“年纪大会疼人。” 这时,庭院里响起汽车声,是沈砚知回来了。 孟南汐留意着闻溪的表情变化,看看,这楚楚可怜的美人,真是又美又破碎呢! 张阿姨见大少爷回家,立刻添了一副碗筷。 孟南汐一副小娇妻模样,迫不及待地到门口迎他,他一进门,她就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真可怜,周六还加班,明天还加吗?” 沈砚知厌烦极了她的触碰,但当着杨从心的面,只好忍了,“明天看情况,需要待命。” “哎,本来还想找你一起去看话剧呢。” 沈砚知敷衍地笑了笑,没接话。 入座,沈砚知神情严肃,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气氛一下子冷了。 闻溪更加心慌。 孟南汐的手机放在桌上,画面是张建阳的照片,沈砚知看到,随口问:“张建阳你认识?” 孟南汐挺会卖关子,故意转移话题,“怎么,你吃醋啦?” “……” “放心,我手机里也有你的照片,桌面和屏保都是你。” 沈砚知默叹一口气,忍下恶心,正色道:“张建阳是夜场的常客,玩得花,又乱,你少跟他混。” 看似在叮嘱女友,实则将张建阳的狗德行一语道出。 杨从心当下就笑不出来了,“他竟是这种人?” 闻姝之刚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落。 老爷子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她,“闻溪还小,不着急。” 孟南汐听了,佯装震惊,辩解道:“你是听说的吧?听说来的话不作数,男人谈生意应酬,喝了酒就口嗨,都正常。你们当官的也有饭局应酬,更何况他是谈生意。” 闻姝之的眼睛又亮了。 沈砚知又道:“张建阳去年底结的婚,半年不到,离婚了,这种男人靠谱?” “这件事我刚才已经跟阿姨和闻溪挑明说了,不过,离婚是女方的原因。正因为离过婚,所以才会接受闻溪这种出身。闻溪嫁他,是高攀。我也是好心,你这么怒气冲冲的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沈砚知克制得很好,怒火都掩盖在严肃之下,提问也很自然。 但被孟南汐这么刻意地一说,大家也会觉得沈砚知反应异常。 杨从心打圆场,“这是闻溪的事,你们小两口吵什么?” 沈砚知一噎,不说不是,说也不是。 闻溪紧张得手心冒汗。 孟南汐乘胜追击,“张建阳是我们总部歌舞团团长的外甥,团长亲自下场征婚,说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是块宝。伯母,媒人难做,我也不是非要牵这条线,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团长的亲外甥,要什么人没有?” “况且,伯母也没有逼闻溪一定要嫁啊,只是说先接触,合适,再谈,不合适,不再见就是了,你这么紧张干嘛?” 几句话,成功挑起了母子之间的疑心。 杨从心曾经是怀疑过儿子和闻溪的。 但凡疑心一起,那么,之前所怀疑的零零总总,又要反复怀疑一遍。 而闻姝之,脑子里只听到“总部歌舞团团长亲外甥”的头衔,她做梦都不敢想闻溪能嫁这种高门大户。 沈砚知面色冷静,甚至有点冷漠,“我紧张?你确定?” 孟南汐一噎,沈砚知太难激怒,激将法不管用。 她放弃紧逼的策略,忽然往他胳膊上靠了靠,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之上,语速平缓而略带撒娇,“我知道你是关心闻溪的终身大事,你对闻溪好,我自然也对闻溪好,所以我才想把这么好的机会留给闻溪。” 沈砚知肩膀一低,抬手夹菜,喜怒不形于色,“那得谢谢你。” 孟南汐不分好赖,“不用谢,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沈砚知稍稍侧过脸,极度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他心里怀疑什么,但事情太突然,拿捏不准。 杨从心内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膈应,孟南汐给闻溪牵线,闻溪不满意,砚知不高兴,这是什么道理? “先见见,”杨从心拍了板,“张建阳事业有成,出身又好,不一定看得上闻溪。” 又是先见见,沈砚知和闻溪都心跳如雷,心慌意乱。 他跟周时与见见,直接往订婚去了,跟孟南汐见见,直接成了男女朋友。 他尚且说不了“不”,更何况闻溪。 在无人注意时,孟南汐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那明天,正好周日,除了砚知大家都有空。” 沈砚知:“……”还被将了一军。 第55章 坦白 饭后,沈砚知“绅士”地暗示孟南汐可以走了。 孟南汐等着看明天的好戏,不急于拆穿他。 他们母子闹成什么样,他们沈家闹成什么样,与她无关。 向长辈打了招呼后,她自己开车离开。 厅里,闻姝之苦口婆心地劝闻溪,“外甥头,舅家牛,亲舅如父,总部歌舞团团长,那可是正军级,天大的官哪,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 “妈,你不知道……” 闻溪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知道低头隐忍,沈砚知在努力,她自己也要争气。 “张建阳离婚不单单是女方问题,你不能光凭介绍人一句话就相信。张家那么好的条件,要谁没有,那为什么会要我?” 闻姝之脱口而出,“给沈家面子啊。” 闻溪:“……” 闻溪曾以为,多跟闻姝之讲讲道理,她会醒悟,可是,她的认知就到那里,讲再多道理她也不会醒悟。 那就只能来点直白的。 “张建阳在外面包养女学生,他妻子发现,带人殴打女学生。” “啊?”这闻姝之听明白了。 杨从心皱眉,“闻溪,你说话要讲证据!” “过年时在港城,我和宋蔚姐亲眼所见,那个女学生被打得浑身是血,最后被人拖走……” 闻姝之的心情如同坐了过山车,一上一下,这下,又跌到谷底。 沈砚知从楼梯下来,手里是一叠资料,“她没乱说,她只遇到了事情的开头,还不知道事情的后续。” 闻溪看到他,眼中就有了光。 天上星遥不可及,但他就在身边。 沈砚知把资料交给杨从心,刚打印出来的,女孩血腥伤口的照片放在最上面,“那女孩送医后,是医生当场报的警。事情发生在过年前两天,女孩撑过了年,没撑过元宵。” 杨从心扫了一眼,立刻将血腥的照片放在最下面。 家丑不外扬,权贵圈更是。 出了事,捂嘴的一波,擦屁股的一波,善后的又一波,粉饰得太太平平。 只要不犯法,不出人命,烂里子永远被好看的面子包裹住。 外人皆知张建阳离婚的原因是前妻沾了人命,提起来都是感叹一句,那个女人真狠,离了好。 但极少有人知道他前妻为什么会沾上人命。 好好的富家千金,家里宠着护着长大,什么都不缺。新婚两个月,发现丈夫在外面包养小三。她是气到极致才会带人去堵,结果,丈夫跑了,只剩下小三。 人都要体面,谁愿意当泼妇? 谁愿意去杀人? “张建阳毁了两个女人,自己完美隐身。妈,您是想闻溪成为哪一个?杀人的那个,还是被杀的那个?” 杨从心丢开那叠资料,这东西,碍眼,“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既然闻溪要从沈家出嫁,她的另一半,沈家不得调查清楚?就张建阳这种人,我都看不上,您看得上?” “是你女朋友好心牵线,我是给你面子。” “她是不是好心另当别论,沈家得有基本的鉴别能力。” “只是见见而已。” “见见?”沈砚知笑了,是苍凉的冷笑,“要是张建阳看上了,托总团长来提亲,怕是连爸都抹不开面子拒绝吧?!” “……”杨从心被怼中了,同时也觉得奇怪。 儿子对自己的婚姻都在服从的范围之内,对闻溪的,怎么那么多意见? 杨从心定定地看着儿子,探查的眼神。 抽丝剥茧,寻根究底。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闪,从冯部长的临场拒绝,到那条定情的手镯,再到闻溪差点被玷污,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沈砚知出的头。 手镯上“SW”的刻字,可以是“宋蔚”,也可以是“沈闻”啊! 杨从心恍然大悟。 母子俩僵持着,一个已然洞悉了儿子的秘密,而另一个,也不再畏惧向母亲坦白。 闻溪鼓起勇气道:“夫人,我想先读书……” “闻溪,你先回学校。”杨从心下了命令。 沈砚知立刻补了一句,“去门口等着,宋涛送你。” 闻溪愣在原地。 看看沈砚知,沈砚知下巴一指,示意她走。 闻姝之推了推女儿,也让她快走。 闻溪只好离开。 “你也走。”杨从心命令闻姝之。 闻姝之惴惴不安,“夫人,如果张建阳真是那样的人,那……” “走!!” 闻姝之一颤,不敢再多嘴,赶紧回老爷子房里。 厅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杨从心直接试探道:“说白了就是张建阳不好,你不愿意,对吧?那你给她挑个好的。” 沈砚知脱口而出,“我不愿意的不是张建阳,我不愿意的是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妈,您精心养育她十年,给别人,不如给我。” 杨从心瞪他,“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沈砚知自嘲坦白,“对,我就是家里那个贼,一直惦记着您养的好白菜。” “……” 杨从心本意是骂闻溪是贼,她儿子反而先认领,倒让她自己难堪了,“砚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你糊涂。” “我很清醒,我只要她。” “不可能,你出身在这个家庭,就不可能婚姻自由,这是自你懂事起就明白的道理,跟吃饭睡觉一样寻常,你不懂?” “我懂,所以我可以遵照你们的意思娶妻,但我也要闻溪。” 杨从心觉得儿子特别可笑,快三十了,居然犯傻,“你怎么要?养外面?” “不,娶了你们满意的妻子,她养外面,闻溪养家里,一切的体面、名声、荣耀,都给外面的,闻溪藏在家里跟我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共赴鸿蒙!”沈砚知故意道。 “你……”杨从心气得胸口发闷。 把妻子称作“外面的”,这是奇耻大辱。 杨从心拔高声音怒骂一句,“你本末倒置。” “那也是你们逼的。”沈砚知丝毫不惧,身高、音量、气势,都压杨从心一头。 杨从心倒退半步,缓了口气,质问他,“藏着,你能藏一辈子?你没瞧出来闻溪的野心吗?这丫头是有野心的,她想考研,她想自由,她想脱离沈家。孩子养野了,想飞。” 第56章 憋太久 “谁不要自由?谁不想飞?”沈砚知反问,“我也想自由,我也想飞。” 为了闻溪,她儿子一句追着一句反驳她,杨从心气到声音颤抖,“你……你们……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上了。” “是搞上了,该搞的都搞了,是我强迫她的,她被您调教得那么听话,我硬来,她不敢不从。” 随即,“啪”的一声脆响,杨从心狠狠地打了沈砚知一耳光。 儿子养了28年,循规蹈矩,克己复礼,出类拔萃,从不叫她操一点心。 第一次,气到打他耳光。 张阿姨在厨房,那一耳光,惊得她也捂住了嘴。 大少爷从小懂事、孝顺,心性成熟也稳重,头一次追着夫人顶嘴,也是头一次挨打。 沈砚知长身鹤立,只稍稍侧着脸,一动不动,似乎没有知觉。 杨从心整个手掌都痛得发麻。 心也跟着一起疼。 渐渐地,沈砚知白皙的脸颊泛红浮肿,是清晰的四道指印。 “你……你想气死我……” 杨从心身子晃了一下,沈砚知反应极快,立刻上前扶住她,然后缓缓地扶她坐进沙发里。 杨从心冷静了些,叹气道:“我就知道你外面有人,没想到近在眼前,她也一直在骗我。” 沈砚知半跪在杨从心面前,“我教的。” “闭嘴,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原谅她。” 沈砚知抿唇不语,脸颊火辣辣地疼,红痕更加明显。 杨从心想起儿子住院那几天伤春悲秋的样子,心下了然,定是因为闻溪。 “你好大的胆子,敢劈腿,被你爸知道,打断你的腿。” “你以为我为什么同意和孟南汐交往,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她对我说,她要拼事业,35岁后才考虑结婚生子,这期间只有男女朋友的名分,其他互不干涉。” 杨从心又一惊,举起手掌连续拍打他另一边脸。 不过不重。 “那也是劈腿!” “劈什么腿,我出差之前我们就断了,她看到张建阳的小三被打,有心理阴影,也不想伤害孟南汐,更不想被你们知道惹你们生气,总之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要我,我出差回京,她都躲着我。” 杨从心更来气,“她几斤几两,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不要你?” 说完,自己愣了。 沈砚知抖了抖嘴唇,想笑,忍着。 母子之间紧张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得到缓和。 沈砚知明白这步棋走得冒险,但是,孟南汐突然插手,来者不善,他没时间去查明原由。 而他的母亲,到底养育闻溪十年,她会骂,会气,或许还会打,但绝不会对闻溪耍阴招、下狠手。 “你还笑?我告诉你,你和闻溪不可能。” “是,暂时不可能。” “永远不可能。” “那不可能。” “你……”杨从心发现儿子在跟她玩文字游戏,不接话了,白了他一眼,继续生气。 那一耳光,打得真是狠,沈砚知半边脸都肿了。 他本就皮肤白,这一肿,格外明显。 杨从心是气头上打的,又是第一次打,不知道收力,这一巴掌下来,她的掌心通红,现在还在麻。 “你明天休息吧,哪还有脸见人?” “哦。”沈砚知张了张嘴,下颌骨一开一合都不那么顺畅了。 杨从心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一巴掌,值了。 “那明天见面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南汐说要把他们总团长也叫上。” “张建阳身边就没断过人,清一色的学生妹,孟南汐牵这条线绝不简单,她肯定调查过我。” 杨从心倒抽一口凉气,“她这就调查你?” 官场如战场,其中的黑暗旁人想都想不到,杨从心陪沈开远一路走来,最知道人心险恶。 要提防的反而不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是身边会插刀的人。 儿子的仕途才刚刚开始就遭女友调查,这绝对不是好事。 “妈,您安心,我心里有算盘。” 杨从心白了他一眼,还是很生气,“你小心被你爸知道,到时候,我不帮你兜着!” 沈砚知厚着脸皮嘻嘻笑,他妈最狠的话就是搬出他爸。 父爱如山,搞不好,会山体滑坡…… 宋涛载着闻溪一直在外面兜圈子,长安街上来来回回。 闻溪沉浸在恐惧之中,整个人都很恍惚,眼睛也是放空的,没发现车窗外的异常。 直到车子停下,沈砚知突然坐进车里。 闻溪整个人都弹起来,“你怎么在这?” “这我家门口,我不在这,在哪?” 闻溪定睛一看外面,慌不择路地想跳车。 沈砚知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把拉上了被她打开的车门。 也扑住了她。 宋涛机灵得很,自觉上升挡板,自觉踩油门,自觉控制方向盘去老大最想去的地方。 沈砚知一点不客气,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闻溪一边推,一边问:“怎么不是京大?” 车子开了,闻溪害怕地往后看,“夫人要追出来了。” “她两条腿,追不过四个轮子的。” “你……”闻溪觉得他特别无赖,手乱摸,脸乱蹭,她推不动他,扬手就朝他脸上呼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沈砚知不动了。 车里一下子安静,闻溪更慌。 “嘶……”雪上加霜啊,沈砚知开了车顶灯,敞敞亮亮地把自己的脸展现在她面前。 闻溪惊呆了,他左半边脸肿得鼓起,四道手指印根根明显,她不信,还张着手掌去比。 一比,对上了。 她快急哭,“我也没用多大的力啊……” 沈砚知顺理成章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被你打得脑震荡,头晕。” “……” 憋得实在太久,上一次还是三月,现在都七月了。 “你别动,我真的疼,我就抱抱你。” 闻溪彻底不敢乱动了,“沈砚知,你有那么脆弱吗?我力气小,你别骗我。” “我脸上的肉嫩。” “明明那么厚的脸皮,嫩?”闻溪越想越不对,“是不是夫人打的?” 这世上,只有沈夫人敢打他。 沈砚知嗓子里闷嗯一声,像是回应,也像是预告,“小溪,让我亲一口……” 第57章 把人憋成什么样了 车子上了大路,车速加快。 刚才沈砚知在自家门口,身体斜倚,一腿直立,一腿悠闲地脚尖点地,西装外套也随意地拎着,是一副轻松邪性的放荡样儿。 与他平日里正经严肃又不苟言笑的高干形象,判若两人。 只不过当时闻溪太诧异,太害怕,沈砚知又动作迅速地上了车,所以她没注意到他的状态。 现在一看,定有大事发生。 闻溪双手用力地拨开他的脸,定睛看他,问:“你跟夫人坦白了?” “坦白了。” 闻溪心跳瞬间飙升,沈砚知贴着她的胸口,笑她,“别激动,砰砰砰砰的,扫机关枪呢?” “你还笑!!” 闻溪又惊又恐,仿佛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地坚持了半天最终还是跌了下去,难以言说的感受在心中翻涌,眼泪一下子挂下来,“夫人一定气死了……” 沈砚知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眼泪,“她内核强大,无坚不摧,不会轻易被气死的。” 闻溪心里更加难受。 拨开迷雾并没有见到月明,而是更大的雾团。 沈砚知看她白白软软,嘴唇忍不住贴上去,她推也没有用,那力气,给他挠痒还差一点。 他一直用沙沙哑哑的低音,在她耳边不断地告诉她,这是好事。 闻溪恍惚的间隙,沈砚知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后脑勺和后脖颈,与她的发丝交缠。 另一只手,摸到了她的膝盖。 太不巧,闻溪今天穿的是裙子。 沈砚知额头浮起一层细汗,车顶灯一关,那蓬勃的感觉一下就来了。 昏暗中,他彻底撕下正经的面具,成了放浪形骸的代名词。 闻溪羞臊得不肯配合,“你别乱来。” “不乱来,这点时间都不够我,就探探。” 探探? 什么叫探探? “放轻松,别夹我手。” 接下来的过程,闻溪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探探。 宋涛同志一路疾驰,把人送到了城建部附近的大酒店。 这里有沈砚知的专用房,平时加班就住这。 这里也是他在京城最常住的地方。 车子直达酒店地库,经由专用电梯,直达房间,私密性一流。 电梯门一关,宋涛终于可以彻底睁开眼睛了,低声吐槽一句,“都把人憋成什么样了?!” 闻溪整个人被西装外套包裹,双眼含泪,两颊通红。 是动了情的潮红。 沈砚知一手拎着她的包,一手拿着她的丝袜。 “破了,还要吗?” “不要了。” “夏天穿这个不热吗?” “夫人说女孩子不能光着腿,我回沈家时穿,在学校,不穿。” 沈砚知看到西装下面两条又白又直的美腿,脐下三寸太难受,“以后在学校只能穿长裤。” “学校可没这规定。” “我规定的。” 闻溪无语,想跟他掰扯几句,抬头发现他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太危险了,还是别惹他。 外面的大街车水马龙,夜景绚丽。 不远处的音乐喷泉,那水柱喷得一下比一下高,有人欢呼,有人追逐。 所有人眼中正派禁欲的沈公子,此刻,躲在黑暗的房间里放纵、沉沦…… 周日一大早,杨从心就在厨房亲自备菜。 昨晚沈开远工作结束后打电话给她,说工作餐吃腻了,想念她的便当。 于是,杨从心便洗手做汤羹,打算做几个他爱吃的菜中午送过去。 家里电话忽然响了,杨从心去接,“喂,哪位?” “夫人,我找委员长,请他听电话。” “他加班,在单位。” “哦,抱歉,打扰到您了。” “没事。” 挂了电话,杨从心起了疑心。 来电人是沈开远的三秘,他居然不知道沈开远加班,也就是没在一起。 而且,沈开远似乎让他在调查什么。 首先肯定不是公事,公事不会通过家里电话说。 一定是私事。 结婚三十载,她一直敢说他们夫妻之间没有秘密。 如今,不敢说了。 张阿姨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夫人,今天和孟小姐约的是几点?闻溪是从学校直接过去,还是先回来?别来不及了。” 杨从心有点头疼,丈夫丈夫要操心,儿子儿子要操心,她叹了口气,道:“你家大少爷都安排好了,轮不到我出面。” “呵呵,我家大少爷不是您儿子?” “从今以后,我没有这种儿子。” 张阿姨看看岛台上备的菜,准备的是两份。 一份给先生。 另一份,大概喂狗。 上午九点半时,孟南汐打来了电话。 杨从心坐在自家沙发里,不紧不慢地接电话,“南汐,我们路上有点堵,麻烦你们总团长在餐厅多等一会儿。” 孟南汐急急忙忙说:“伯母,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怕是要您白跑一趟了。” “哦?怎么了?”杨从心确实很好奇。 孟南汐支支吾吾一通乱扯也没说清楚到底什么原因,最后匆匆忙忙挂了。 杨从心大约到了更年期,气性大,把手机甩一旁,道:“真没礼貌,从今以后,我也没有这种儿媳妇儿!!” 那边的餐厅里确实一团乱。 一对老夫妻死死拽住张建阳的衣服,当众对他又打又骂。 “张建阳,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们家权大势大,我们平民百姓,你们要么弄死我们,弄不死我们,我们追究到底。” “我好好的女儿,被你们夫妻活生生打死,你却一点事没有,天理何在?!” “法律惩治不了你,我来!” 张建阳拼命地一边解释一边甩手。 但解释没用,甩也甩不脱。 有那么一瞬甩脱了,他拔腿就跑,结果在跨出餐厅大门时又被追上,拉拉扯扯,引来了许多路人的围观。 繁华的闹市区,又是周末,人流量巨大。 孟南汐和总团长都懵了,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孟南汐到底是明星,很快就被人认出。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张建阳倒是想跑,人太多,根本跑不了。 “我再说一遍,小如的死跟我无关,是秦思甜。” 老父亲一拳头打过去,“你才是罪魁祸首!” 张建阳血流如注,疯狂大喊,“快报警,报警。” “救护车,我需要救护车。” “舅舅,救救我……” 第58章 我想正式公开关系 那对老夫妻其实也不过四十多岁。 中年丧女,一夜白头。 黄小如死得极惨,肋骨打断,内脏打碎,脸被毁容。 虽然主谋和帮凶被绳之以法,但是,张建阳这个罪魁祸首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他们去张家理论,张家只派了保安出来,说黄小如不要脸当小三,死有余辜。 他们报警,警察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案。 他们起诉,却没有律师愿意接。 短短半年时间,他们看上去苍老得像六七十岁。 当法律不能维护正义,做父母的,只能选择自己上。 最后,老夫妻被警察带走了。 而张建阳,被围观群众追着打,如同过街老鼠。 这件事发生在京城,且周围一圈的机关单位。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上热搜都对不起人民群众。 网上的舆论立刻炸开了锅。 又因为餐厅里出现了孟南汐,热度再一次拔高。 ——“姐夫不是跳桥救人的英雄吗?怎么变成张建阳那个渣男了?” ——“姐夫到底是哪个?姐姐不会脚踩两只船吧?” ——“太乱了,和权贵圈相比,娱乐圈就是一股清流。” ——“那是总部歌舞团团长,张建阳的亲舅舅,孟这是见家长吧?!” ——“天呐,我磕的Cp又死了~~~~~” 舆论以不可控的速度大肆发酵。 孟南汐是明星,又是体制内的名人,知名度高,美誉度高,这一闹,濒临塌房。 在压了几次热度压不住后,孟南汐无奈地拨通了沈砚知的电话。 那时正好是晚饭时间,沈砚知刚收到家里送来的便当盒。 虽然只有一份。 但量大,饭菜足够两人吃。 “喂,什么事?” “砚知,你有空吗?想约你出来吃个饭。” “你说事。”沈砚知按了免提,径自吃饭,没收敛吃饭声。 孟南汐一听,只能说正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如果你肯答应,要求你提。” “说说看。” “我想正式公开我们的关系。” 闻溪刚吃了口饭,一噎,差点呛到。 沈砚知几乎当下就严词拒绝,“不可能。” 孟南汐也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但是,她依然想尝试一下,“今天网上的热搜你看到了吧?现在舆论对我很不利,网友都在怀疑我和张建阳有一腿,我肯定要澄清的。” “你澄清你的,为什么要带上我?” 当官的最怕惹非议,坐稳位置的冯部长,续弦都不敢公开,更别说踏入仕途不久的沈砚知。 网络是有记忆的,只要一公开,沈砚知三个字将终生和孟南汐捆绑在一起。 “砚知,我们周围的亲朋好友都知道我们在一起,我们是一体的,我名誉受损,对你也不好。” “周围人知道,和互联网知道,是两码事。这件事不用商量,我不可能答应。” 孟南汐示弱恳求,“我是为了帮闻溪才组的局,我是无辜受牵连。” “你该庆幸我妈没出现在那,没被卷进舆论里,不然……” 沈砚知点到即止。 有些话,不说比明说更具震慑力。 孟南汐阵阵后怕,是啊,幸亏及时劝退了伯母。 “砚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反正我们迟早是要结婚的,早点公开又没什么关系。” “孟南汐,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允许公开。” “我沈砚知,和你孟南汐,什么都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以后能不能结婚,另说。” “还有,我再提醒你一下,我沈家世代低调,我爸更是把低调刻在骨子里,你想拉我进场,问问我爸答不答应。” 孟南汐彻底没话了,蔫蔫地说了句“我明白了”,就识趣地挂断。 闻溪拿手机看。 白天补眠,这么大的事居然错过。 张建阳不仅被声讨,还被人肉出了更多爆炸性信息。 黄小如只是他包养的其中之一,他的私生活可以用荒淫无度来形容。 死者黄小如,从小练舞,既有天赋,又肯吃苦。 杀人主谋秦思甜,从小富养的名门千金,高学历、高修养、高颜值,还经常做义工。 黄家为了帮死去的女儿讨个公道,不惜犯罪,当小三固然是错,但罪不至死。 秦家为了保女儿一命,一次次将舆论推高,杀人固然是错,但在道德的法庭上,张建阳才应该判死刑。 如此卑劣恶臭的张建阳,孟南汐居然要介绍给闻溪。 居心何在?! “孟南汐发微博了。”闻溪激动不已。 沈砚知伸手拿下她嘴角的饭粒,又给她塞嘴里,“别激动。” 闻溪边看边念,“我和张先生仅仅只是认识,在餐厅偶遇,所以礼貌性地坐在一起聊了几句,请大家不要造谣。” “哇塞,评论暴增啊,可网友好像不相信她,支持者寥寥无几。” 沈砚知特别平静,“饭菜快凉了,你吃不吃?” “等一下嘛。” “你不吃,信不信我用嘴喂你?” “……”这一点都不高冷! 稍晚一些,他们正在沙发里玩闹,沈砚知接到了沈开远的电话。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秒严肃。 “嘘……” 闻溪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捂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爸,这么晚了您找我?” “我跟老孟通过电话了,你和南汐的关系到此结束。” 这么直接,沈开远有点担心,语气放缓,“你不要太难过,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专注事业。” 沈砚知嘴角上扬,太兴奋而细微地抽动着,但语气十分的严肃,“儿子明白,您放心。” “给你相了两次,两次都失败,我也有责任,下次,我会更慎重。” “这种事也讲究缘分,是儿子与她们无缘。” 沈开远很难得地笑了一下,“你还相信缘分?” “当然,这是一门玄学。” “不是相信科学吗?”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沈开远舒心地笑了,本来还担心儿子情绪不佳,现在看来,多余了。 “你妈说你今天也加班?” “您都在加班,我哪能偷懒,向您学习,紧跟您的脚步。” “滑头,挂了,早点休息。” “好,您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电话一挂,沈砚知和闻溪都大大地深呼吸,顺畅地呼吸。 闻溪穿着他的衬衫,起身时,衣摆堪堪盖住屁股下缘,走起来,圆润的弧线若隐若现。 沈砚知突然拉住她,“我爸说早点休息,走,我们上床。” 第59章 确实谈了 周日晚上,酒店楼下的喷泉广场上,人声鼎沸。 伴随着美妙的音乐,一柱柱喷泉此起彼伏。 不开灯的房间里,沈砚知从后面抱着闻溪,一起欣赏喷泉。 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唇齿交缠间。 啧啧的水声,蛊惑人心。 闻溪脖子后仰,颈子下更是风光无限,晃荡着的,是一片柔白的云团。 抬眸,男人全身湿漉漉,额前、脸颊、下颌骨,均挂着饱满的汗珠。 他忽然松开她的脖子,抬手将头发往后一捋。 英气的背头,硬朗的轮廓,还有那张充满情欲的俊脸,闻溪心甘情愿沉溺。 沈砚知白天有多正经,晚上,就有多不正经。 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到了结尾,所有水柱一并齐发,旋转的,竖直的,凝聚的,发散的,千姿百态。 沈砚知迷恋着她的腰。 黄金腰臀比,是视觉的盛宴,更是触觉的极致享受。 在水光冲天的刹那,光线映照进房间。 他看到她动情的样子,撩人、魅惑,牢牢地绞住了他的心,他的身体,和他的灵魂。 压轴的最后一道水柱,高耸、直立、壮观,且持续得最久。 广场上的人们不由自主地鼓掌欢呼。 掌声雷动,欢呼雀跃。 闻溪吓了一跳。 沈砚知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说:“下次去浴室,开灯。” 闻溪转了一下肩膀,沈砚知全身是汗,太湿,太黏,她不想让他靠着,“你想得倒美。” 除了第一次,之后的每一次她都要求关灯。 第一次时她太胆小,不敢提要求。 她至今都记得,那盏焦黄的小灯下,沈砚知是如何的放浪形骸,颠覆形象。 之后几次,她都会提要求,比如关灯。 比如,不许在暴露位置吻出痕迹。 再比如,不许打屁股…… 沈砚知偶尔会听,偶尔也不听。 楼下的喷泉结束了,人群陆续散去。 闻溪洗完澡,窝在沙发里,捧着手机继续冲浪,网上相关爆料很多,多方撕逼,越来越精彩。 殷如意忽然打来电话。 闻溪按了免提,一边说话一边上网。 “你昨晚没回,今晚也不回了?” “嗯。” “那明天回吗?图书馆要不要帮你占位?” 暑假期间留校的学生,基本都是要考研的,白天图书馆爆满,晚上自习室爆满,都要提前占座。 闻溪心想,沈砚知明天也得上班,她不回学校,去哪呢? “回,你们帮我把书包带上。” “闻溪,你男朋友大老远来看你,你就多陪他几天呗,不着急回校。” “……瞎猜什么,不是。” 室友一直怀疑她在谈异地恋,贵重礼物收了不少,人却没见过。 “你不把我们当朋友,这有什么好隐瞒的?隔壁宿舍的都在校外同居了,你谈个恋爱能咋了?” 闻溪为难得薅自己的头发。 突然,沈砚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后的,一把从她手里抢走了手机。 他大大方方开口,“确实谈了,也确实不方便外说,是我的原因,你们别为难她。” 闻溪仰起头往后看,去抢手机,结果,被他一掌按住了脸。 显然,电话那头的殷如意也很吃惊,甚至有点吓到,“没没没……我没为难她……” 闻溪低声道:“你太严肃了。” 这严肃吗?沈砚知放松了一下嘴唇,语气尽量柔和,“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感谢你们平时对她的包容和爱护,明天我让她带烤鸭给你们吃。” 闻溪捂住了脸,没脸见室友了。 殷如意当时心情复杂,这确定不是老长辈?说话的语调跟沈博士有一拼了。 “好的好的,那先谢谢啊,不打扰你们,再见。” 不等沈砚知回应,电话已经挂断。 闻溪扶额冷叹,能想象殷如意和郭晓稚在宿舍里吱哇乱叫的样子。 “你乱说话干什么,猜到你身份怎么办?” “那就下次讲座给你们留好位置。” “我谢谢你啊。” 沈砚知一本正经,“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忙。” 闻溪懒得理他,拿起手机继续冲浪。 网上的舆论无差别扫射,张建阳被抨击得体无完肤,孟南汐亦然。 孟南汐发了微博澄清与张建阳的关系后,不但没有撇清自己,反而越描越黑。 ——“姐姐,有人拍到你们三人是一起进餐厅的呢,你却说偶然遇见,当我们是傻子吗?” ——“拉着救人英雄炒恋情,救人的热度都被你吸走了。” ——“明明可以宣扬好人好事,偏偏你要炒恋情,膈应谁呢?” ——“张建阳上个月刚离婚,你们这个月见家长,合理吗?怕是早勾搭上了,人家老婆在坐牢,你要做他老婆,姐姐没有脑子吗?” ——“孟不无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张建阳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孟南汐一开始还回复网友,但是,当舆情不可控的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 后来,她被孟父勒令退网。 “你马上给我滚回家来!”孟父在电话里说。 “爸,我是无辜的……” “网友不管你无不无辜,他们现在就是抵制你,巡演你不用去了,上百人的舞台,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停止。” “您帮我想想办法……” “滚回家呆着,哪都不许去,等风声平息了再说。不然,剧团都留不了你。” “您帮帮我……” “我帮不了你!” 孟南汐心都凉了。 她遭遇网暴,她爸不肯出面维护。 沈家要解除婚约,她爸没帮她争取。 巡演撤掉她,她爸还严厉斥责她。 如果剧团要开除她,想来她爸也会袖手旁观。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父母只要荣光披身的她,一旦她名誉扫地,就不再是他们的女儿。 “爸,您是帮不了,还是不想帮?”孟南汐对着电话质问。 “怎么对我说话的?” 孟南汐大吼道:“自从弟弟出生,你们眼里只有弟弟,我不是您女儿吗?” 孟父话不想多说,撂下一句“赶紧滚回来”,直接挂电话。 孟南汐抱头痛哭。 很少有人知道,她还有一个比她小十八岁的弟弟。 为了要弟弟,她妈前后四次流产,等到四十多岁时终于如愿怀了儿子。 第60章 想想都要流口水 孟南汐从小要强,学习努力,练舞努力,为的就是证明自己不比男孩差。 当她在舞蹈上获得至高荣誉时,全家都很开心。 当弟弟一出生,全家更开心。 她无数次高难度的跳跃、旋转、下腰,甚至比不上弟弟随意的一个抬脚。 本来与沈砚知联姻,她在父母面前就是一个有出息的好女儿。 现在没了沈家为依靠,她连同父母一起失去。 一夜之间,她所拥有的一切全没了。 “喂,是我,”孟南汐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万柳的住址被曝光了,老头子要我回家,开什么玩笑,高中起我就没回过那个家,现在让我回去,我连住的房间都没有。我能去你那儿住几天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可以不听他的话?” “大不了脱离父女关系。” “好,我马上去接你,等我。” 孟南汐独自坐在落地窗前,赤着脚,双手抱膝。 窗外的黑夜雷声隆隆,似乎马上就要下雨。 人前,她是金尊玉贵的孟家千金,又是国家歌剧舞剧院的首席舞者,更是拥有体制内标签的大明星。 其实,她不过是一个独自打拼且没有伞的孩子。 下雨了,没有伞,只能淋雨。 不一会儿,指纹锁开了,一名男子急匆匆步入。 孟南汐讷讷地转头,看到他,她笑得像个孩子,张开双手要抱抱。 男子无奈摇头,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若风,只有你不嫌弃我,谢谢你。” 这个名叫若风的男子,通体雪白,连头发、眉毛、睫毛,都是白色。 甚至连瞳孔,都是浅淡的色泽。 他是一名白化病人。 白天畏光,只在晚上出没。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衫,戴着连帽的同时还加戴了一顶同色鸭舌帽。 身体是偏单薄的,不过个子很高。 他的五官长得极为精致,再加上过于白皙的皮肤,有一种阴柔的病态美。 “谢什么,这个世上也只有你,不嫌弃我。” —— 动物园经过半年的修缮和扩建后,重新开业。 开业礼办得很隆重,邀请了不少京城的达官显贵。 秦勇亲自上场,大赞他的好大儿。 秦怀性格随了他爹,同款社牛,又是讲述过程当中的不易,又是感谢,把张教授夸得眉毛上扬。 晚上就是感谢宴。 在华尔道夫大酒店,贵宾厅,四个二十人的大桌子,规格极高。 三桌都是大人物,只有闻溪他们这桌,算是工作人员。 闻溪和殷如意作为团队的一员,跟着张教授蹭吃蹭喝。 他们整个学生团队十个人,刚好坐了半桌。 另外十人是秦勇的公司员工,都是从杭城过来帮忙的,听他们互相之间的称呼,陈总、李总、方总等。 总之,都是领导。 闻溪低头发消息,殷如意凑过去瞄了一眼,“呦,跟男朋友报备?” “算是吧,他也忙,天天加班,顾不上我。” 殷如意从只字片语中解读到一点信息,“看来,他比你大很多,程序员?” 闻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别试探,不然没好吃的了。” 沈砚知说她们备考辛苦,应该吃点好的,所以天天点私房菜送到她们宿舍。 每天四菜一汤,各种搭配。 他就一个要求,别为难闻溪。 正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所以,殷如意立刻把嘴巴的拉链拉上,“不说,不说,我爱私房菜。” “等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一定包个大红包。” 闻溪一愣,结婚?她想都不敢想。 她和沈砚知之间隔着一整条银河,渡不过的。 殷如意夹了一块小牛排给她,羞答答地问:“闻溪,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的大侄子?” “大侄子?” “沈博士啊。” 闻溪正喝橙汁,直接呛到了,“咳咳咳……有机会我问问他。” “沈博士真的好帅,救人视频中有一段他湿身的,那身材,那比例,那肌肉,啧啧,想想都要流口水。” 闻溪飞了个白眼过去,“那么糊的视频能看清吗?你自己想象的吧?” 殷如意兴致盎然地跟她分享了一段AI合成的视频,“感谢强大的网友,让我的幻想变成了现实。” 闻溪凑过去一看,好好好,网友直接把某健美男模的身体P了上去。 没穿衣服,全身只有一条三角裤,该露的都露了。 虽然很滑稽,但确实很性感。 闻溪当时就有了十分形象的对比,沈砚知没有男模那么壮,肌肉没那么鼓,但是,沈砚知的皮肤更白,比例更好,腿更长。 “快发我快发我,”她忍不住笑,“AI真是倒反天罡啊。” 收到视频,她随手点了转发。 沈砚知那边一直没回消息,估计在忙。 这时,旁边那位方总端着红酒敬闻溪,“小姑娘,你就是做那套策划案的闻溪?” 闻溪抬起头,“是,我学着写的,我的主要任务是画图。” “厉害啊,来,碰一个。” 闻溪想,他们推杯换盏半天了,一路敬过来敬到她这边,也是一种礼貌。 所以,她就端起杯子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 “诶,你怎么是饮料啊,我这可是红酒。” “我不会喝酒。” “那不行,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方总显然已经半醉,而闻溪并不通酒桌文化,她看面前的男人已经面红耳赤,便说:“方总,酒不是好东西,过量伤身,不如我们都用茶相敬,以茶代酒?” 方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全身的肉墩子都在颤抖。 “酒是天下最好的东西,服务员,给她一个新酒杯。” 闻溪无语,是不是喝醉酒的男人都没有脑子? 服务员马上送来一个新的高脚杯。 闻溪刚要谢绝,方总拿了过去,另一只手拿着分酒器,直接往里倒酒。 一边倒酒,一边色眯眯地打量闻溪,“闻同学,你是有才华的人,我方大伟最欣赏有才华的人。” “……”我谢谢您嘞! 方大伟将倒满红酒的高脚杯往闻溪面前一放,“现在不是暑假么,我诚心诚意地邀请你去杭城玩,机票、住宿、餐饮、旅游,全包,怎么样?” 第61章 见到他,委屈了 要说方大伟有诚意,也不尽然。 殷如意就坐在他隔壁,这位大哥跳过殷如意去邀请闻溪。 老殷一下就不爽了,“方总,你说话归说话,不要喷口水,你还喷的还是红色,看着以为你在喷血。” “要帮您叫救护车吗?” 全桌哄堂大笑。 当代大学生提前整治职场。 但是,身为职场老油条的方大伟,也就尴尬了几秒钟。 然后跟着大家一起笑,“小姑娘很机灵么,”摸爬滚打多年,方大伟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我邀请你们两位美女一起,怎么样?” 闻溪更机灵,“方总,我们是一个团队,听者有份,您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 团队齐喊:“感受到了!!!” 闻溪:“谢谢方总。” 团队齐喊:“谢谢方总!!!” 方总涨红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说话吹牛没问题,真要掏钱,那就是割肉放血,他当然不乐意。 方大伟悻悻然地收回了酒杯,自己喝了。 出师未捷,憋着大招。 晚宴结束后,方大伟趁闻溪在门口等车落单之际,果然把她拦住了。 此时的他喝得更大,浑身酒气。 夜风一吹,双眼迷离。 “方总。”方大伟冲过来一个趔趄要滑倒,闻溪本能将他扶住。 可这一扶,被方大伟反手抓住了手腕。 “诶你……”闻溪一边后退一边挣扎,“方总,请你放尊重点,松开!” 与方总一伙的其他同事就在旁边抽烟,有的哄笑着看好戏。 有的摇摇摆摆走过来。 加入。 四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前后左右围着闻溪。 方大伟毛手毛脚,闻溪直接抡了他一耳光,“你们再不走开,我就报警了!” “呦,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不疼不疼,这是妹妹疼我,你们想疼还疼不上。” 秦勇是电商出身,发家致富也就十几年的时间,是个纯纯的暴发户。 一帮跟着他的兄弟,也都是暴发户。 一朝暴富,容易膨胀,秦勇是企业老总,是公司形象,自然会多注意。 但他的这帮手下不。 又喝多了酒。 闻溪试图从两人间隙中跑走,却被对方一推,直接推到了方大伟怀里。 方大伟一向喜欢在酒桌上占年轻小姑娘便宜。 倘若小姑娘存了上位心思,一拍即合。 倘若小姑娘是个较真的,就算报警,他只是摸个手搂个腰,不出大事警方也不会管。 老江湖,经验多。 “哎呦妈呀,这小细腰……”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闻溪打得他流鼻血。 “怎么又打人啊?” “方总跟你玩笑而已,你还打上瘾了?” “摸你是看得起你。” 他们越围越拢,越说越过分。 闻溪并不怕他们,他们敢动手她就敢打。 大酒店门口,到处都是监控,而且沈砚知马上就来了,她放声怒斥道:“我跟你们不熟,你们别再过来了。出门不带素质,喝几口酒就发癫,别尽干些狗仗欺人的事,你们丢的是秦总的脸。” 方大伟这回可丢了大脸,不甘心,又要上前抓她。 “你们干什么?!”秦怀随父亲送完客返回就看到一群熟人围在门口,再一看,他们居然围着闻溪。 秦怀也喝了不少,但见不得闻溪受欺负。 特别还是他们自己的人。 他觉得特别丢脸,“方叔,陈叔,你们在干什么?!” 他咬牙切齿,推开他们,一把将闻溪拉到身后,“你没事吧?” 闻溪摇头,事是没有,只是被恶心到了。 “我同学你们也敢欺负?!” 大家看到小少爷发火,纷纷辩解,“误会误会,没欺负闻同学,方总跟她玩玩,小姑娘不懂应酬,误会了。” “你看,闻同学毫发无损,反而方总满脸是血,开开玩笑而已,闻同学当真了。” 闻溪立正言辞,“这叫开玩笑?性骚扰都说轻了,这叫猥亵。” “呵呵,小姑娘真会唬人。” “小怀,叔叔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是你的亲人,你不会相信一个外人,不相信叔叔们吧?” 秦怀很想为闻溪讨个公道,但有心而力不足,这帮人都在和稀泥。 秦勇也过来了。 那几人又到秦勇面前卖惨。 方大伟捂着血鼻子,一说一个委屈。 说着说着,上头了,忽然觉得自己有理,叫嚣着让闻溪道歉赔钱,不然不许走。 秦怀都无语了,“叔叔们,你们讲讲道理吧,这里是京城,天王老子的地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勇当然知道方大伟什么德行,每次应酬都要出点事。 但是,到底是创业之初就跟自己一起干的兄弟,他把他们当自己人,家丑不能外扬。 “算了算了算了,给我一个面子,都少说几句,不计较了行吧?” 就在这时,一辆红旗国礼在门廊处停下。 响了一声喇叭。 闻溪不想再看到这帮酒色之徒,低声向秦怀道了声谢后,转身准备走。 “不许走,”方大伟揪住闻溪的胳膊,“打了人还想走?这里是京城,左边是法院,对面是警局,你还想跑?” 闻溪今天穿得正式,白衬衫和卡其色长长裤。 方大伟手上带血,这一抓,全染她白色衣袖上。 闻溪警告,“你别贼喊抓贼,去了警局你未必能出来,松开!” 当着兄弟们的面,方大伟丢不起这个脸,狠狠拽着闻溪的胳膊不放。 秦怀等人上前拉,也拉不开他。 秦勇呵斥,“方大伟,你还敢动手是吧?喝糊涂了你!” 现场推推挤挤,闻溪被拽着胳膊,纤瘦的身体跟着推推挤挤。 沈砚知即刻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把捏住方大伟的手腕。 方大伟感觉手腕骨都要碎了,赶紧松了手。 闻溪的衣袖上一大片血迹,眼中的无畏在看到沈砚知时,也不知怎么,尽数化成了委屈。 单枪匹马时不怕,有了保护,反而怕了。 “你谁啊你?”方大伟真是喝多了,无法无天,“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 收尾一个“怕”字,喷了周围人一脸血。 沈砚知面色清冷,双眸带霜,强大到骇人的气场,让清醒的人望而生畏。 但方大伟并不清醒,甩着吃痛的手腕,骂骂咧咧,“你个小白脸,我操你马勒戈壁,我是你爷爷,跪下喊爷爷!” 第62章 摸你腰哪了? 沈砚知表情不显,镇定而又冷漠地站在那里。 正装严肃,系着领带,高干精英风。 刚毅的轮廓,俊美的五官,长身鹤立,气度非凡。 此人如同一尊天降的神祇般,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所有凡人。 秦勇等人都是老江湖,一看来人的气度和气场,就知道不简单。 京城藏龙卧虎,他们只是异乡客,惹不起。 方大伟的鼻血还在流,边骂边喷血。 那情景特别滑稽,他们一起的同事都觉得丢脸,纷纷劝他算了。 “沈博士……”秦怀酒都醒了,“爸,他是我大学教授,还是城建部经济师,动物园的审批多亏有他。” 秦勇一怔,这么年轻居然这么多吓人的头衔,城建部的经济师,比他今天邀请到的官都要大。 惹不起惹不起。 他赶紧让属下们拉走发酒疯的方大伟。 然后亲自上前道歉。 一开口就说愿意赔偿闻溪一百万的精神损失费。 沈砚知是经济师,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冷笑道:“一百万?呵,秦总真是大方,今天我们收你一百万,明天你去举报我。” 秦勇惶恐,“不会不会,绝不会。” 沈砚知回头看了一眼闻溪,确认闻溪没有大碍。 闻溪也紧张地朝他摇摇头。 他当机立断,“赔偿就算了,让那位大爷明天清醒后主动到对面警局去自首,该罚罚,该拘留拘留。” “是是是。” “秦总,约束不好手底下的人,遭殃的最终是你。” “对对对。” 沈砚知带着闻溪上车,秦怀追过来,再一次道歉,“沈博士,闻溪,对不起啊,他们都是大老粗,没文化。” 沈砚知手扶车门,郑重道:“劝你爸好好在杭城发展吧,京圈没那么容易进,可能劳民伤财也只是摸到了边,还不知道门在哪。” 每个圈层都有壁,京圈、沪圈、港圈、东北圈、西北圈等。 越是上层的圈,壁垒越厚。 京圈是顶层,是权贵的中心。 想进圈,九成靠投胎。 红旗国礼缓缓驶离酒店,秦家两父子站在门廊毕恭毕敬地目送,直到国礼的车尾灯消失在视野中。 秦怀向父亲转达了沈砚知的话。 秦勇回头,一帮酒鬼。 他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这就是我千方百计让你上大学的原因,好好读书啊儿子,不然我们秦家永远摆脱不了‘暴发户’的称号。” “要不然……大学毕业去考个公务员?”画风突变。 秦怀无语望天,“爸,梦想可以有,但你这是痴心妄想。” 退一步,“考研呢?” 秦怀挥手走了,“再见。” 秦勇不死心,“出国,镀个金,老爸付钱。” “那我手头的生意呢?” 秦勇觉得有戏,“老爸雇人管理,你就等着拿分红,咱家不缺钱,缺的是学历啊儿子。” 秦怀敷衍,“考虑考虑。” 夜幕降临的京城开始散发它迷人的色彩。 炫目的霓虹,纸醉金迷。 回到住处,沈砚知剥了那件带血的上衣,扔进垃圾桶。 把闻溪全身通体地检查一遍。 “灌你酒了?” 闻溪摇头,“我多聪明,没让他得逞,估计惹毛了他,所以才会趁我落单来堵我。” 沈砚知眼里藏着暗火,“碰你哪了?” “隔着衣服的,没事。” “怎么没事?!你不说我就去调监控!” 闻溪笑了笑,看他这么紧张气愤的样子,她反而不觉得委屈了,“就摸了一把腰,抓了一把手腕和胳膊,衣服你都扔掉了。” 腰啊,沈砚知怒火难消。 他今天也有应酬,喝了酒的,有点上头。 闻溪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相比较方大伟,沈砚知的情绪比宋涛开车还要稳。 他不是没脾气的人,只不过,他明白发脾气除了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之外没有一点用处,情绪的宣泄可以有许多方式,不是一定要在当下。 “我真的没事,”闻溪反过来安慰他,“其实秦怀已经制止他们了,我也反击了,两个大嘴巴子,也算没吃亏。” “想占我便宜,没那么容易,轻则挨耳光,重则断命根。” 沈砚知想到了吴峰。 听说他只恢复了部分功能,将来生孩子也得靠试管。 想着想着,沈砚知忽然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老二。 “你干嘛?”闻溪忍不住笑。 沈砚知一脸认真,“你对我还是客气的,我强迫你那么多次。” 闻溪眨眨眼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后,追着他打。 “沈砚知,你不正经。” “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你承认吧,我不会笑你。” “闭嘴。” “暗恋我,暗恋我,就暗恋我~~~~” “……” 闻溪没穿上衣,只穿着内衣,追追跑跑的时候会抖。 她自己或许不知道,但沈砚知尽收眼底。 每抖一下,他跟着激动一下。 火辣辣的限制级画面,看得他血气上涌,血脉偾张。 闻溪大概也意识到了画面的不雅,一溜烟跑去了浴室。 还锁门。 沈砚知靠在门口,咣咣咣地砸门,“闻同学,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勾引我,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闻溪笑,“你神经病!” 沈砚知继续拍,“开门啊开门啊,快开门,你有本事勾引我,你就有本事开门呐!” 闻溪在里面捧腹大笑,“沈砚知,我发现我今天才认识你。” 沈砚知慵懒地靠在门上,眼睛里红红的,是酒醉的迷离。 他拉松领带,然后解开皮带,低沉的声音又开始了,“小溪,我要解手。” “咔”的一声,门锁解了。 沈砚知唇角一勾,用屁股顶着移门,移开了一条缝。 闻溪刚冲水,整个淋浴房水雾氤氲,玻璃门上一层薄雾。 薄雾逐渐变浓,一碰到水,又变成一道道的清晰水柱。 一半清晰,一半水雾。 杂糅着,交缠着。 妖而不媚,艳而不俗。 沈砚知边走边宽衣,扶着淋浴房的门把,钻了进去。 “摸你腰哪了?” “这里?” “还是这里?” 闻溪受不住,声音娇娇滴滴,“你的胡茬太刺了,扎得我疼……” 第63章 你们没有结果的 又到了周六,闻溪回沈家,杨从心连门都没让进。 闻姝之沏了茶,旁敲侧击,“夫人,这是小溪买的龙井,提神降火,消暑降温。她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哪里做错……” “她年纪小不懂事?真是笑话。”杨从心打断她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我阻止你出去见她了?” “没,没……” “告诉她,别苦哈哈在门口等,叫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她了。” “她到底……” “她自己心里有数!” 杨从心喝了口茶,压一压心头火。 闻姝之闭嘴,不敢再问。 出去问闻溪,闻溪紧抿着嘴唇就是不开口。 闻姝之把她拉到院角的树荫底下,“你真是要气死我,问夫人夫人不说,问你你也不说,到底什么事这么难说?” 闻溪脸一热,确实难以启齿。 “不肯说那就回学校去吧,这大热天的别来回跑了,等夫人消了气,允许你回来了,我再叫你。”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好得很,老爷子用不着你操心。” “妈,您也保重身体。” “我年轻力壮,牛一样的身体,你管好自己吧,备考怎么样了?” 闻溪笑了笑,“您不是一直不同意我考研么?” “那你又不听我的,”闻姝之无奈叹气,“大少爷两次相亲两次不成,先生夫人估计被搞伤了,现在也不提起,那你的婚事更得往后延,唉,猴年马月哦。与其空等着,不如多读书吧。” 闻溪点头,“我会努力的,将来多赚钱,当你的依靠。” 那一下,闻姝之忽然鼻尖泛酸。 老爷子是待她好,但毕竟年纪大了,靠不了几年,她最终还是要依靠女儿的。 闻姝之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好,真是长大了,以前你那么小一点点,跟小猫崽一样,差点养不活,你比你姐姐命大、命好……” 每次提起这件事,她都要难过上好一阵,闻溪立刻安慰她,“是,我会带着姐姐那一份,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好好孝顺妈妈。” “小嘴抹了蜜似的,行啦,快走吧,外面晒死,你别中暑了。” “那我走啦。” 道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闻溪走在树荫底下,头顶全是蝉鸣声。 夫人是为了沈家的脸面才把这件事瞒死,毕竟外面早有传闻,说她是老爷子的私生女。 既然是老爷子的女儿,那她就是沈砚知的姑姑。 姑侄在一起,伦理不容。 刚走到路口,手机响了。 “喂,妈?” “小溪,赶快回来,夫人要见你。” 沈家,二楼书房。 房门紧闭。 家里有中央空调,温度适宜,但这气氛,比外面的闷热还要令人窒息。 杨从心一改平日的温和秀雅,变得极其严肃。 此刻,她正襟危坐,那表情,那气场,跟沈开远如出一辙。 闻溪低着头,慢慢走上前。 “这件事你有没有往外说过?” “没有,”闻溪摇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个人都没有说过。” “好,你没有到处宣扬说明你是有自知之明的。闻溪,你是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知道你心里有分寸。” 闻溪咬着唇,夫人想说什么,她心里门清。 “砚知血气方刚,用下半身思考问题,那你呢?” “也愿意以色侍人,成为他的禁脔?” 闻溪嘴唇咬出血。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都是当二奶,给别人当,不如给砚知当,是吧?” “那天砚知对我说,我精心养育你十年,给别人,不如给他。” “你听听,你俩的话,是不是一个意思?” 闻溪的眼圈一下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呼吸很紧,胸口闷胀,心脏撕裂一般疼。 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这么跟了他,算什么呢?”杨从心的口吻,不是站在儿子的角度,而是站在了闻溪的角度,“除了肉体的欢愉,他能给你什么?他能大大方方带你出去,向别人介绍你是他太太吗?还是他允诺过你未来吗?” 闻溪摇头,两道热泪同时滑落,滴在地板上。 “闻溪,我把你养大,我才跟你说句实话,就沈砚知这个人,他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你明白吗?” “他现在仗着一腔热血为爱疯狂,那是因为他走得太顺了,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波折。等他经历多了,苦头尝到了,他自己就会屈服,到时候,他要娶妻,你怎么办?” 闻溪已经泪流满面,眼里除了泪水,就是迷茫。 杨从心顿了顿,缓和着激动的情绪。 闻溪哽咽道:“夫人,对不起……” “我知道是我儿子混账,你,没那胆。是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不……”闻溪摇头,惶恐不安。 “是我没把儿子教好,才让他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 闻溪压低了身体。 她太弱,不能争取一点。 也太自卑,没有任何底气。 一个底层人,没有资格去质疑和反驳人上人。 说到动容之处,杨从心亦是心力交瘁,“沈开远能坐上今天的位置,也有我杨家的助力。男方女方一旦结婚,就是两个家族合二为一,两家的势力共同为下一代保驾护航,托举着让他平步青云,少一方都不行。你呢?你能给他什么?” 闻溪唯有摇头。 不拖累他已经不错了。 “是沈家和杨家共同托举了他,他身上流的血,他肩上的责任,他骨子里的使命,都让他不可能违背家族。” “一旦入仕,他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多少人眼红,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越是高位,越不能有越轨之事。他将来注定要娶妻,到时候你去哪?” “之所以他现在还能任性,是因为他爸还不知道。” “你们就庆幸吧,庆幸我还愿意帮你们兜着瞒着。” 杨从心起身上前,将哭瘫的闻溪扶起来,“我不是你妈,你不用跪我,这件事我也不逼你,道理我都跟你讲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要么短痛,要么长痛,你们没有结果的。” 第64章 无亏无欠 闻溪哭得梨花带雨。 杨从心看着她这张脸,即便是哭,也是天仙落泪,我见犹怜。 这种美貌,难怪她儿子把持不住。 男人天生渴望权力。 地位、财富、人脉、资源,都是权力的一部分。 沈砚知之所以现在可以为爱疯狂,是因为他目前所拥有的权力是家族赋予他的。 而不是他自己披荆斩棘所获得。 等家族把他抬到某个高度,上不去了,需要他自己攀登了,那时,他根本没有闲工夫去追求所谓的爱情。 联姻,获得助力,才是他要的。 杨从心并非铁石心肠,她只是不想看到他们泥足深陷。 “闻溪,不说远的,你就看隔壁的杨韶柏和宋蔚,无爱,无性,却硬要绑在一起过一生。比起韶柏,我们对砚知够宽容的了,但这份宽容不是无底线的。” 没有斥责,没有威逼,杨从心用事实让闻溪看清现实。 “你曾恳求我还你自由,当时我不允,现在呢,还要吗?” 闻溪眼神闪烁。 自由,她一直以来最渴望的自由。 如今就摆在她面前。 “我不用你立刻离开他,他对你还在狂热中,我棒打鸳鸯,只会让我们母子离心。我希望你顺其自然地离开他,在他结婚之前,无亏无欠地断彻底。” 除了同意,闻溪也别无他选。 “你和砚知,和沈家,从此以后都无亏无欠。” “那我妈……” “你妈照顾老爷子多年,沈家不会亏待她。” 闻溪知足了。 闻溪加了点力道,反握住杨从心的手。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无从启。 在闻溪的内心,杨从心是她的人生导师,如母亲一般的存在。 但她知道自己不配,杨从心也不需要。 说什么都是多余。 “夫人,您保重身体……” 杨从心也红了眼眶,十年的朝夕相处,养女儿一样培养她。 但是,她丈夫身居高位,她儿子仕途刚起步,沈家错不得一点,她不能心软。 烈日当头,晒得那柏油马路都快化了。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 暴晒、燥热。 盛夏即将过去,这大概是最后一波炙烤。 闻溪一路往地铁站走。 哭过,泪湿过脸,此刻太阳一晒,脸上扎痒扎痒的感觉。 用手一擦,变成了刺疼。 只要一想到“无亏无欠”四个字,她的眼泪就忍不住要出来。 走到地铁口,迈台阶时,她忽然感到抬腿时有点儿发抖。 随即,晕眩的感觉一下子袭上大脑。 头重脚轻。 她毫无准备,一下子栽倒。 手掌擦过地面,膝盖和小腿磕到了台阶。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遍布全身。 从大脑,到心脏,到四肢百骸,苍茫荒凉,毁天灭地,她无力去阻挡。 沈砚知是开完会得知的消息。 开完会给她打电话,是医院急诊科护士接的,说她中暑晕倒在地铁口,是环卫工人叫了120。 沈砚知立刻赶去。 在急诊的走廊,闻溪坐在排椅上。 她侧身朝里坐着,歪着头靠在墙上。 沈砚知松了一口气。 闻溪闭着双眼,全身乏力,脚边横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水,是从她腿上滚下去的,她没力气去捡。 沈砚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蹲下身,立刻抚摸她的头顶,“我来了。” 闻溪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熟悉的脸孔,眼泪一下子溢出来。 “不哭不哭,难受吗?” 闻溪摊开手掌给他看,嘴唇微抖,一开口就是哭腔,“手疼,腿疼,脸也疼。” 沈砚知撩开她面前的头发,脸上是晒伤,手掌是擦伤,裤子膝盖蹭破了,小腿裤管上也有一道污渍。 “小可怜,医院怎么连个床位都不给?” 闻溪深吸一口气,收住眼泪的同时,也压住了内心的酸楚,“医生说我边上歇会儿就行,别占用急诊资源。” “那现在能走吗?” “不能,要抱抱。” 沈砚知一笑,“抱抱就抱抱,这些药是你的吧?” “嗯,包也是。” 沈砚知把包和药挽在手上,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走了。” 闻溪晕晕乎乎地睁开眼,从她这个刁钻的角度看沈砚知,下颌线清晰立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帅。 坐进车里,还抱着。 “沈砚知。” “嗯?” “我重不重?” “我有力气。” “别答非所问,我最近吃得挺多。” “没事,我带你多运动。” 闻溪捏他的脸,“我到底重不重?” “不重。” 闻溪满意了,无论几岁,都听不得“你重”这两个字。 沈砚知见她不说话了,便问:“头晕?” “嗯。” “想喝水吗?” “喝过了。” “今天回沈家,我妈有让你进门吗?” “嗯,还喝了茶。” “她气消了?” 闻溪闭上眼,圈紧了他的脖子,“她是气你,是你牵连的我,我这么乖,她不舍得生我的气。” 沈砚知嘴角一扬,立刻夸她,“我们小溪最厉害了,以后哄咱妈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那也不至于,见多了,她也烦我。” 闻溪怕他再问些深入的问题,怕自己憋不住,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我不想说话,好累……” 沈砚知趁机吻她的掌心,她一缩手,他就吻她的唇。 中间挡板没升,宋涛看了一眼后视镜,就那么水灵灵地看到了。 辣眼睛啊。 这大白天的,克制点,天天住一起不至于这点时间都忍不住吧?! 与此同时,闻姝之失魂落魄地打翻了老爷子的茶壶。 一个梅报春壶,上世纪70年代的,据说很贵。 “哎呀,要死了要死了。”闻姝之又自责又心疼,跪下身去捡碎片。 又一个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老爷子也很心疼,但碎都碎了,责怪人也无用,“碎碎平安,你拿扫帚来扫,不要用手捡。” 闻姝之坐在地上没动,心不在焉。 “小闻?” “啊?诶!哦哦,我知道。” 闻姝之急急忙忙去拿扫帚,跑到门口,又撞到了门。 她捂着流血的手指,一出门,居然忘了要拿扫帚的事,走了一圈,空着手回到茶室。 “扫帚呢?” 闻姝之自己都无语了,“哦,拿扫帚。” 老爷子摇头叹气,“怎么回事今天?毛毛躁躁的,有事发生?” 闻姝之拿来扫帚,边扫边说:“没有没有,大少爷和小溪什么事都没有,你别瞎猜。” “……” 第65章 从根部开始湿 闻溪出院后一直在床上躺着。 睡睡醒醒,醒了也一直躺。 虚弱得要死了一样。 以前看到网上说,失恋后怎么度过前三天,睡觉高居榜首。 她当时还不信,去吃喝玩乐多快乐? 结果,她真的只想躺着,睡个海枯石烂。 第二天早上,沈砚知端着一碗粥走到床边,摸她的脸,把脸上的头发拨到耳边,“还难受吗?” 闻溪有气无力,脑袋往被窝里缩,“嗯。” 沈砚知拉下被子,将她挖起来,“不能再躺了,你得吃点东西。” 闻溪摇头,软骨头一样,又要滑下去。 沈砚知架着她的咯吱窝将她拖起来,看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的样子,妥协了,“吃了再睡,好吗?” 沈砚知端起粥,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她吃。 是山药粥,细糯绵密的口感。 加了扇贝粒,又香又鲜。 闻溪好像活过来一点,“哪家的?味道真好。” 沈砚知暗笑,“咸淡如何?” “刚好,我自己来吧。”嫌他喂得慢,她自己端着碗,直接喝。 热粥进到胃里,整个人仿佛都暖了起来。 “不够还有。” “你点了两份吗?” “我煮的。” “?”闻溪半信半疑。 “锅里还有,都是你的。” 闻溪竖起大拇指,“你太厉害了,”想起他煎的牛排也是一绝,“我想吃牛排。” 沈砚知看她有了一丝生气,放心了,“没问题,还要睡吗?” 闻溪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一大早,那太阳就挂得老高,明晃晃的阳光,太刺眼,一看就晕。 闻溪把空碗还给沈砚知,身子一滑,被子一拉,连头都埋进去。 “我还要睡,你别管我了。” 沈砚知喟叹一口气,从被子里掏出她的脑袋,双肘一支,隔着被子压住她。 他英俊的脸庞靠得太近,清冽的气息太近,闻溪心跳乱了。 “一直睡也不好吧,起来走走。” 低沉的声音,磁性,性感。 要命的是还带着宠溺。 闻溪一下绷不住,赶紧闭上眼睛。 可是,那满溢的泪珠子还是从眼睛缝里冒出来。 浓密的睫毛,从根部开始湿。 “怎么还哭了?” 闻溪只能说:“头晕,一起来就晕,一睁眼就晕……没力气,浑身都难受……” 沈砚知不知所措,“好好好,那你躺着,躺着,牛排还要吃吗?” “吃。” 沈砚知擦了擦她眼泪,“好,那我现在出去买牛排,回来煎,你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嗯。” 沈砚知给她掖了掖被子,俯下身在她额前印了一个吻,才走。 沈砚知开车去了商场。 逛超市。 其实他的生活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特殊,他也是很大众化的人。 在英国留学时,他一个人住,什么事情都自己干,做菜也是那时候自己研究着学会的。 小时候过惯了众人包围的日子。 大了,反而喜欢一个人。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能娶一心爱女子,生一两个孩子,三餐四季,低调平静地享受人间烟火。 想及此,他的脑海浮现出闻溪的脸。 鲜活、真实、纯洁。 偶尔也犯傻、犯蠢、犯花痴。 生鲜区,人不多,一对情侣在玩购物车。 女人坐在车里,男人推着她。 “快点,快点,再快点……” 沈砚知看了一眼,心想: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素质堪忧啊。 突然,男人推得用力了些,购物车脱了手,失控撞向沈砚知的购物车。 先是“咚”的一声,而后是“哗啦”一片。 购物车撞碎了玻璃货柜,玻璃渣以及货物,散落一地。 沈砚知手里刚挑了两盒顶级牛排,就发生了这猝不及防的一幕。 幸好牛排拿了。 “啊!” 车里的女人吓懵了,抱着脑袋缩在车里。 她是背对车头的,玩的时候跟男人互动,幸好先撞上沈砚知的购物车,不然,直接撞上货柜,碎玻璃可就直接砸她头上了。 附近的工作人员也都闻声赶来。 那个男人急急忙忙追过来,在看到沈砚知时,内心一怔。 沈砚知与他四目相对,此男人通体雪白,是个白化病人。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连帽衫,又加了一顶鸭舌帽。 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远看是个时尚潮男。 只有近距离看,才能发现他的特殊。 “小姐,你人没事吧?”工作人员围过来。 “没事没事,对不起啊,损失我赔。你愣着干嘛?快拉我一把。” 在大家的帮助下,女人顺利从购物车里下来。 女人亦是连帽衫、鸭舌帽、大墨镜,还加了一个口罩。 脸是全遮住的。 不过,沈砚知还是听出了是谁。 “对不起啊各位,我们全责,你们报个数,我们全部赔。”孟南汐一回头,瞬间失声,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她的尴尬。 工作人员来了很多,清理的清理,整理的整理。 沈砚知那一车的东西,里面全都是玻璃渣。 孟南汐拘束上前,道歉,“对不起啊,你的损失我赔,全赔。” 沈砚知摇头,“我又不直接吃,没有损失,不需要赔偿。” 旁边有人议论,“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玩,小孩都不玩。” “就是,开业以来头一遭。” “你看那男的,那么白,是不是有病?” 若风敏感,立刻拉低了帽檐,往人少的地方挪。 孟南汐知道他不自在,可现场需要估价,他们不能全离开。 她走近他,低声说:“你先回车里,这里我来处理。” “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下。” “没关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到若风,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私下还要议论几声。 若风实在受不了这种眼神,只能先行离开。 沈砚知拿回他的购物车,抖落玻璃渣子,准备再去买点水果。 他一身休闲西装,英俊高挑,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贵气,却推着充满烟火味的购物车。 矛盾,但更加吸引人。 围观的人一多,他也不自在,赶紧走。 孟南汐忽然叫住他,“沈砚知。” “有事?” “他是我朋友,是很好的普通朋友,你别误会。” 沈砚知表情不变,一脸淡漠地看着她,“不必对我说。” 孟南汐失落,是啊,他根本不在乎。 第66章 同居了? 孟南汐看到他购物车里的东西,都是食材,很意外,“没想到沈家大少爷还需要出来买东西。” “人吃五谷杂粮,我不买,自己种?” 孟南汐一噎,但不罢休,“你和闻溪在外面同居了?” 只有这种可能,他才会亲自出来采购。 他居然亲自采购!! 孟南汐心中燃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沈砚知依然面无表情,“孟南汐,你管太宽了,管好自己吧。” “……” 人越来越多,沈砚知一刻都不想久留,推着车走了。 孟南汐刚想追,被两名超市工作人员拦下,“你不能走,你得赔钱啊。” 这两位阿姨估计是负责这个货柜的,怕肇事人逃跑后老板要她们掏钱,所以一直紧紧盯着孟南汐。 孟南汐叹气,“我不走,不走。” 她转头望向人群,一眼就看到高挑的男人。 沈砚知这样的男人,成熟、睿智、绅士,把教养刻进骨子里,既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也可以是逛超市买菜的居家男,这种男人,恐怕没有女人会不心动吧?! 近来她也是后知后觉地开始懊悔,在他们“交往”的四个月里,她竟然没有主动出击。 如果她主动一点,如果她追紧一点,未必是现在这种局面。 或者她不牵那条线,把他和闻溪那点事烂在肚子里,那他现在依然是她的未婚夫。 即便现在不爱她,可婚后长年累月的相互扶持,共同养育儿女,一起变白头,最终,都会变成亲情。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看着沈砚知越走越远的挺拔背影,孟南汐如今只剩遗憾。 “孟南汐!” 背后忽然有人叫她。 她本能转头。 “真的是孟南汐!!!”那个女孩兴奋尖叫,拿着手机跑过来,摄像头怼脸拍。 孟南汐反感极了,“私人时间,不要拍了。” 可是,那女孩非但不听,还越怼越近,“孟孟姐,刚才那位是真姐夫吗?” 孟南汐一噎,有那么两秒想承认。 “真姐夫把你宠成小孩了,我也想坐购物车里被人推来推去。” “……”孟南汐一下子黑了脸,竟然是说若风,她严肃否认,“不是的,你不要乱说,你别拍了。” 女孩得寸进尺,“孟孟姐,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你别再拍了!”孟南汐抢夺她的手机。 “对待粉丝就这种态度吗?”女孩拔高声音,“快来看啊,她是大明星孟南汐,就是跳舞的那个孟南汐。” 孟南汐被激怒,追着去抢手机。 两位超市阿姨就追她。 女孩边躲边大喊,“快来看啊,孟南汐损毁超市货柜还想跑,我伸张正义她居然还要打我。” “!!!”孟南汐气得发抖。 本来若风不会在白天出来,是她说上午人少,出来散散心,谁知遇到这么多糟心事。 所以说,这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会塞牙缝。 更让孟南汐愤怒的是,那女孩竟然是在直播。 “宝宝们,这就是真实的孟南汐,我还看到真姐夫了,可惜没拍到,只知道真姐夫是个白人,挺潮,比孟孟姐还大牌,一出事就跑了。” 孟南汐被两阿姨拉着,追不上那个女孩。 女孩隔了一排冰柜直播,摄像头对准了孟南汐,“滤镜碎一地啊宝宝们,她前段时间跟臭名昭著的张建阳一起吃饭,我还帮她说过话,现在她追着我打啊……” 动静越闹越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举起手机拍摄的人也越来越多。 孟南汐彻底慌了。 “好了没有?”她快崩溃了,“就这点东西,还算不清楚多少钱吗?” “十万,我转十万,阿姨,我先转给你。” 但是,超市阿姨不敢收,怕到时候说不清楚。 人群越围越拢,落单的明星就是待宰的羔羊,能蹭到一点,就是流量。 又是拉扯,又是推搡,孟南汐的伪装“三件套”被扯掉了。 墨镜掉在地上,被人群踩碎。 超市的工作人员都慌了,没碰到过这种场面,一直在喊“小心碎玻璃”。 “啊……”孟南汐不知道被谁扯住了头发,她后仰着摔倒在地。 屁股先着地,尾椎骨处一阵剧痛传来。 这时,警察来了。 还有沈砚知。 他虽然走了,但一直都听到后面闹哄哄的声音。 正巧有警察路过,他就立刻喊了进来。 警察一到,那些所谓的“粉丝”一哄而散,场面立刻控制住。 只有孟南汐,狼狈地躺在地上,痛到眼泪直流。 伤的可能不止尾椎骨。 她学舞蹈的,伤病是常事。 沈砚知蹲下身来,问她,“能起来吗?” 孟南汐摇头。 她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砚知。 “我帮你叫救护车,你那个朋友呢,你给他打电话。” 孟南汐还是摇头,“这里太多眼光了,他不会来的。” 沈砚知默叹一口气,叫了救护车后,又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一大明星,搞成这样,真让人无语。 “要帮你挡脸吗?” 一阵一阵剧痛从屁股和后腰处传来,孟南汐疼到脸色煞白,顾不上挡脸还是挡哪里。 超市工作人员都是热心的,见状,立刻将她包围起来。 “通知你父母?”沈砚知征求她的意见。 孟南汐瞬间清醒,忍着剧痛,咬牙说:“不行!” “……” 阿姨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脊椎断了,有的说盆骨断了。 孟南汐又痛又心慌。 断哪都要毁了她的舞蹈生涯。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用担架将她抬上救护车。 沈砚知思忖再三,还是通知了孟父。 本来孟南汐的热度已经下来了,今天这事一闹,又立刻上了热搜。 网上一片骂声。 说她耍大牌,说她割完粉丝韭菜后辱粉。 说她没素质,说她像小孩一样坐在购物车里,当碰碰车,撞坏超市货柜,还拒不赔偿。 真的假的,各种爆料。 一时间,谩骂声如同一场暴雪,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一个星期后,沈砚知正在批阅文件,忽然接到了孟南汐的电话,“有事?” “我出院了。” “挺快。” “嗯,尾椎骨骨折,回家养了。” “那就好好养吧。” “砚知,我路过城建部,把外套还给你吧,你现在有空出来一下吗?” 怕他拒绝,孟南汐马上说:“我送进去也行。” 沈砚知听她语气不对劲,但没空去揣测她什么心思,二话不说道:“扔掉吧,我不缺外套。” 第67章 占有欲 沈砚知批阅完文件,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刚好五点。 今天效率很高,正好去接闻溪。 上车时,他问宋涛,“都安排好了?” “我办事,您放心,接下来去京大吗?” “嗯。” “好嘞,您坐稳喽~” 可是,车子刚开出单位,就被前车拦住。 宋涛按喇叭提醒,“出口不能停车,这车怎么……呵,老大,好像有人找你。” 沈砚知抬眸,只见前车车门打开,孟南汐正艰难地从车里下来。 腰上绑护腰托,行动缓慢,颤颤巍巍,看上去随时会跌倒。 沈砚知蹙眉,眸中神色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冷。 不悦、不安、不耐烦。 全都隐藏在良好的教养之下。 孟南汐起身非常难,不过起身之后,走路还算稳当。 她提着一个礼盒,慢慢走来。 出于礼貌,沈砚知落下了车窗,“还能出来走动,也没网上说的那么严重啊。” 网暴发生后,孟家禁止孟南汐乱发微博。 调查三天,收集齐各方证据,最后一条微博将舆论逆转。 孟家权大势大,翻转舆论轻而易举。 在贴出的伤势报告中,孟南汐尾椎骨折,髋骨骨裂,累及到第五腰椎挫伤,短期内是不可能回归舞台了。 亦或许,她将葬送整个舞蹈生涯。 孟家以孟南汐伤情严重恐难再登舞台为切入点,赚足了网友的同情。 所以,沈砚知也以为她摔得很严重。 “既然出院了就好好回家养着,万一被人拍到,又是一番风雨,那孟伯父又要伤脑筋了。” 孟南汐小心翼翼走到车窗前,将礼盒从车窗递进。 沈砚知挡住,“这是?” “那天我狼狈倒地,幸好你借了衣服帮我遮丑。既然那件衣服你不要了,那我也不能白白让你损失,所以还你一套新的。” 沈砚知心想,看来是早准备好的。 “是你平时穿的牌子,也是你的尺寸……” 沈砚知将礼盒挡了出去,正色道:“即便不是你,是另外的任何一人,我也会那么做。孟小姐,你不必如此,这西装不便宜,不过未拆可退,赶紧拿去退了吧。” 沈砚知无孔可入,孟南汐束手无策。 “我赶时间,你的车……劳驾挪一下。”沈砚知客气,疏离,一秒都不想耽搁。 孟南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想挽回,机会都没有。 新生开学了,京大路两旁挂着新生欢迎横幅,路上来来往往全是学生和家长。 天色已经渐暗,周围的餐馆开始热闹,路边的小摊也在准备。 有人在欢庆,有人在道别。 那一幕幕立刻把沈砚知的思绪拉回到三年前。 三年前,暑假,闻溪考上了京大。 他也很难得地回国。 开学那天,他开车送她去学校。 马尾辫,白色连衣裙,红扑扑的脸,乖巧温顺。 沈砚知当时就一万个不放心,去了大学,要被抢。 “不用麻烦沈公子,我坐地铁就行了。”闻溪紧张地摇着头,脑后的马尾辫打到自己的脸。 沈砚知想笑,忍住了,“我刚好也要去一趟京大见老师,不是专门送你。” “哦……” 她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怕我? 放完行李,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真把我当司机?”沈砚知下巴一指,“坐前面来。” “哦……” 她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沈砚知等了一会儿,见她一动不动,直接扑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 突如其来的靠近,他的衣服擦着她的衣服,他的脸几乎要碰到她的脸,太强烈。 闻溪全身僵硬,被他呼吐出来的气息烫得忘记了呼吸。 沈砚知察觉到她的反应,淡淡开口,“你不系安全带,我怎么开车?” “哦……” 又哦,只会说这个字? 到了京大,闻溪立刻下车搬行李箱,生怕耽误他一秒。 沈砚知落下车窗,“你知道报到点在哪吗?” “前面吧,人都往那儿走。” “前面是男生宿舍,没看见都是男生往那儿走吗?” 闻溪尴尬,“没事儿,我找个人问问。” 沈砚知不放心,下了车,帮她拿行李,“还有一截路,我带你去。” 闻溪惶恐,“沈公子,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自己可以的。” 她一口一个“沈公子”,生疏得很,沈砚知听得心烦,“我让你丢脸了还是怎么,那么不爱跟我在一起?” 闻溪吓得摇手又摇头,马尾辫又甩自己脸,“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就快走,哪那么多废话?” “……”这么凶,委委屈屈。 沈砚知在前面带路,闻溪低着头在后面走。 他突然停下,她没来得及反应,一下撞了上去。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笑容灿烂的男生,热情地问:“叔,您送女儿来报到吗?来来来,我来帮您拿行李。” 沈砚知当时就黑了脸。 被这么大的小伙子喊叔叔也就算了,居然还被误认成闻溪的爸爸。 好好的人,怎么能眼瞎成这样? 闻溪也觉得离谱,马上解释说:“我们不是父女。” 男生这才仔细看了看沈砚知的脸,西装穿得挺老派,没想到脸是年轻的,还这么的帅,他马上改口,“大哥,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你。” 沈砚知的脸更黑了,没看到他,光看闻溪了。 “不用,我知道怎么走,”沈砚知谢绝了男生的引路,“你去帮后面的同学吧。” 男生看他这么严肃,也不敢多攀谈,回头笑着朝闻溪挥手,“学妹,我是化学系的……” 不等男生说完,沈砚知就把闻溪拉走了。 回去他就跟杨从心打小报告,说现在的大学生如何如何轻浮,思想如何如何外放,一看到漂亮的学妹就扑上来,一天到晚就知道男人女人那点事。 杨从心一想,闻溪单纯,别被人骗了去。。 于是,等闻溪军训一结束,杨从心就让她每天回家住,并且时不时叮嘱她,千万不能在学校偷偷找男朋友。 三年光阴一晃而过,沈砚知现在回忆起来,不免发笑。 原来,他对她的占有欲早就有了。 忽然,闻溪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出现在路口。 夏风吹起了她的裙摆。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靓丽、鲜活,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第68章 男人就喜欢大的 闻溪跑着过来的,满头是汗。 沈砚知抽了纸巾帮她擦汗,“你跑什么,慢慢走就行了,都是汗。” “我怕你等。” 她的鼻尖亮晶晶的,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沈砚知温柔地扫过她的鼻尖,“等一等又能如何?你就是怕有人围观,我下次从你们学校正门进去……” 闻溪嫌他话多,伸出一根食指堵住他嘴唇,“嘘!” “嫌我烦?造反了你!” 沈砚知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软软的,弹弹的,有汗,湿湿滑滑。 是青春在盛夏绽放。 闻溪看着车窗外的新生,也有很多的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昨天才来京大报到,一下子我就大四了。” “你看你看,那些学生一看就是新生。” 她看新生,沈砚知看着她,“哦?怎么看出来的?” “新生眼神充满希望,脸上都在笑,不像老生,乏了累了,考研的更明显,被习题折磨得眼神都是木的。” 沈砚知抓着她的马尾将她脑袋掰过来,“我看看你眼神,是不是木的。” 闻溪眼睛漂亮,眼神又清又亮,深色的瞳仁里只有沈砚知的脸。 她还眨巴眨巴地朝他放电,“木吗?” 沈砚知喉结滚动,“是傻!” 闻溪往前一凑,无限近靠近他的脸,眼睛睁得很大,说:“我眼里只有你,你是傻,傻是你。” 沈砚知唇角噙着笑意,她凑过来,他就顺势啄她的红唇。 “你……”闻溪一脸的娇羞粉,“你不讲武德啊。” 沈砚知圈抱住她。 她乱动,把裙摆掀起了。 沈砚知粗粝的手掌捏她膝盖,又挪到了大腿。 他掌心滚烫,闻溪不敢乱动了。 “这条裙子,我记得还是你新生报到那天的裙子,还穿?” “它只是旧了,不是破了,我养护得很好,为什么不能穿?” 沈砚知视线往下,赤裸裸地扫了隆起部位,“以前是平的,现在起码有点了。” “什么平的,你胡说,”闻溪不服,挺起胸膛,“这叫有点?” 要不是顾忌到宋涛,她肯定要跟他好好掰扯。 是谁说她的大小合适,形好? 是谁说她是一手无法掌握的女人? 是谁夸她的又圆又挺又弹像两颗精致的葡萄柚? 是谁说她的深沟可以游龙? 又是谁,醉生梦死时说,死在里面也值了。 敢情都是哄骗她的? 男人肤浅,就喜欢大的。 沈砚知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近,咬她耳边,“我的意思是,你以前瘦,穿裙子像小孩穿大人衣服,现在胖,撑起来了。” 胖?! 闻溪伤心了,“我不吃晚饭了,过午不食。” 沈砚知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以前被闻姝之严格管理身材,体重按量算,重一量都要挨罚,他现在说她胖,简直是把她往油锅里扔。 “不胖不胖,我说错了,刚好晚上想请你吃牛排,你一定要赏脸。” “我不吃,打死不吃。” “牛排热量低,减脂的都在吃。” “不用再说了,我不吃。” “……”我为什么要多嘴?! 宋涛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地库,闻溪以为他带她来开房。 按电梯时,他按了顶层。 那里是一家顶级的西餐馆。 一般像这种高级餐厅都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你提前订的位?” “是啊。” “那我看着你吃。” 沈砚知一挑眉,“不要对自己那么残忍。” 闻溪用手肘杵他,“哼,别跟我说话。” 餐厅在酒店的顶层,四周一整圈的玻璃墙体,360度全夜景。 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客人,空得有点奇怪。 沈砚知把闻溪带到指定的位置,只在她耳边说了句“稍等”,就走了。 闻溪倒也不急,环顾四周,欣赏餐厅的环境,也欣赏夜景。 此时的京城,华灯初上,热闹繁华。 几条主干道上排起了长龙,一排排的车灯,弯曲绵长。 还有那万家灯火,比天上的星辰更加璀璨。 位置前面就是主灶台,一排排的白瓷碟整齐摆放,大的、小的分门别类。 干净、整洁、光亮,简直是排序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闻溪心想,是时间太早还是餐厅本身生意不行? 这时,一名外国厨师从里面出来,手里推着一辆餐车,餐车上是要烹制的牛排。 闻溪一看那雪花,就知道是顶级和牛。 紧接着,沈砚知紧随其后出来,身上亦穿了一身厨师袍。 闻溪眼中有惊有喜。 也有尴尬。 她忽然明白了这家餐厅为什么没有其他客人。 沈砚知自己也怕尴尬。 “沈大厨,要露一手吗?” 沈砚知磨刀霍霍,“你不是想学么,当你面做,一步一步教你。” “那我能用手机拍下来吗?” 沈砚知整了整身上的战袍,“可以,就一个要求,人要帅。” 闻溪笑得不行,“我拍牛排又不拍你。” 随后,沈砚知边做边讲解,还时不时和旁边的大厨交流。 纯正的英式发音,牛津腔,高级、清晰、流畅,与他低沉的声线一结合,是一种听觉的享受。 沈砚知到底没有人家大厨专业,在火候的把控上是大厨在指导。 “最后封一下边,”沈砚知冲着镜头比了个剪刀,“镜头别晃,好好拍我。” 闻溪往后,把人和牛排一起拍进画面里。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风光霁月的沈砚知,竟然亲自下厨,只为博美人一笑。 人类对气味的记忆是最长久的,再加上生动的画面,闻溪牢牢地记住了这一刻。 以至于后来好多年,她都不敢路过西餐馆,更不敢看煎牛排的视频。 甚至连牛排都不敢吃一口。 不一会儿,沈砚知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端着牛排走到她面前。 “美女,赏脸吃一口吧,你这么瘦,多吃点才行。” 闻溪哭笑不得,“瘦吗?刚才还说我胖。” “我说你胸胖。” “没有。” “天地良心,我都比三年前重了五斤,你也就重了二两。” 闻溪笑喷,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忙还会重五斤吗?” “为什么?” “因为你年纪大,新陈代谢慢,以后会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保持,哈哈哈哈哈,因为你年纪大了!!!” 沈砚知端走了牛排,“我不如给楼下大黄吃。” 第69章 我是你爸爸 顶楼餐厅的风景好,厨师帅,牛排味道一绝。 闻溪给五星好评。 酒店房间的环境好,男人猛,技术超一流。 闻溪给五星好评还手动在男人脑门上点了个“赞”。 男人不知足,让她上位,“说不吃,还吃那么多,运动一下,不然长胖。” 一听长胖,闻溪警铃大作,身体比大脑更听话。 削薄的背,弯曲的脊,她像无根的藤蔓,攀缠于他,依附于他。 纤细的腰,饱满的臀,逼得男人咬牙,越发显得精壮遒劲。 闻溪身上立刻浮起一层细密的汗液。 玲珑的身体,细腻、饱满,是润玉的光泽。 沈砚知大掌捏着她的腿根,她肤白,一捏一个红印。 “小溪……” “嗯?” “加把劲,把牛排的热量消耗完。” 沈砚知挺起身,把她半挂在身上的要掉不掉的文胸张嘴咬掉。 半遮半掩是意境。 此刻,不需要意境。 他彻底含住她,带着汗液的丰满,滋滋味味都是销魂。 闻溪恨死了他的胡渣,早上剃,晚上冒,天天剃天天长。 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又短,又硬,又刺,比他的短发还要磨人。 “你走开!”她霸道地将他推开。 沈砚知躺下,只剩享受。 最后,闻溪把那块牛排的热量消之殆尽,沈砚知也几乎掏空。 隔天晚上,红旗国礼从京大正门进入,在京大里面绕圈。 闻溪真的对他很无语,生怕他把车窗降下来跟外面的熟人打招呼。 “那不是军训总教官么,我那时候也是他,难得遇见,请他吃个饭?” 闻溪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落车窗,“总教官很忙,别打扰他。” 闻溪越这样,沈砚知越觉得好玩。 “这会儿不忙吧,他在遛弯。” “那让我下车,你可以跟所有教官、教授、老师叙旧。” 沈砚知唇角一勾,扶起她,“好啦好啦,不逗你,马上出去了。” 闻溪烦死他这一点,幼稚得很。 小拳拳锤他。 沈砚知握住她的手,“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时间,让你明天再回校都不肯,以后开了学,只能周末见了。” 往往这种时候,闻溪就心里难受。 相处时越是开心,这种时候就越难受。 “你好好工作。” “就这?” “就这。” 说得多了,她怕暴露情绪。 沈砚知与她十指交扣,他不擅承诺,但他希望她安心,“以后的事别担心,我努力工作,努力变强,强者才有话语权。” “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闻溪眼眶湿润,却迟迟应不下一个“好”字。 她不忍看他赤忱的眼神,扭开头,转而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好好工作,我好好学习,我们一起努力。” “好!”沈砚知应得干脆,笑得像个孩子。 不一会儿,车子开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老地方,闻溪下车。 她刚一下车,旁边暗处突然窜出来一个陌生男人,笑着叫她的名字,“闻溪,还认得我吗?” 这个男人黑黑瘦瘦,头发花白,和闻溪一般高,一双小圆眼透着一股精明。 闻溪警惕性极高,连忙后退到车旁。 沈砚知几乎同时打开车门下车。 宋涛亦下了车。 宋涛是特种兵出身,第一时间挡在了男人面前,“干什么干什么?后退!” 男人老实站着,看着闻溪,“我是她爸爸。” “爸爸?”三人惊诧。 男人笑着点头,望着闻溪,说:“你妈叫闻姝之,你是国庆节出生的,马上就21岁了。” “你出生在老的妇幼保,现在搬迁了。” “我们以前住在大通苑的地下室里,你妈妈是护工,我是厨师。” “小溪,我真是你爸爸,你不记得爸爸了?” 三人:“……” 宋涛默默退到边上。 沈砚知看着闻溪。 闻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自打她懂事起,她就没见过爸爸。 不过,有一些非常模糊的画面,一个男人会抱着她举高高,还会把她放在脖子上到处溜达。 这个男人会抽烟,但会在她伸着小手去抓烟头时,把烟拿开。 仅仅是这些简短而又零碎的记忆,她能猜到那是她爸爸。 但爸爸的脸,完全没有印象。 她曾问过妈妈,爸爸在哪里。 但闻姝之每次都会很生气地告诉她,你爸爸死了。 久而久之,她也不会再问。 “对了,我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小照片,“这是你刚出生时的照片,爸爸一直带在身边,不离身的。” 宋涛接过照片,交给闻溪。 闻溪借着路灯光一看,是她,她有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爸……” “闻溪!”沈砚知制止她。 男人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们一家三口。” 照片里的地点是医院,闻姝之斜躺在床上,男人抱着襁褓凑过去,两人都在笑。 闻溪心跳得极快,不会有错了,这就是她父亲。 相较于闻溪,沈砚知则冷静得多。 如墨的双眸深不见底,是怀疑,是洞悉,更是深刻的警惕。 “闻溪,我真的是你爸爸,你不信可以问问你妈。这位是你男朋友?”男人眼露精光,看那台车,非富即贵啊。 沈砚知往前站一步,“闻溪没见过她爸爸,你要认亲,先找闻姝之。” “我知道她嫁了个退休的老干部,住的那地方我根本进不去。小溪,我已经在这里找你一个多月了,可算把你找到了。” 男人说着话就朝闻溪走近两步,表情感动,双手微颤。 沈砚知挡在中间。 这个男人的话听来合理,但是,他又是如何认出长大后的闻溪的? 男人似乎胜券在握,看看闻溪,又看看沈砚知,笑盈盈地说:“我今天真高兴,不但找到女儿,还见到了女婿。” 他完全是自来熟,“好女婿,我看你穿得这么讲究,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沈砚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男人到底是慌的,被沈砚知的气场吓到,伸出去的手,又战战兢兢地收回。 他失落地叹气,“唉,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富足,不想认我,爸爸没本事,你有我这种爸爸,是丢脸……” 第70章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最好骗 “不是的,”闻溪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不想认您,也不会觉得您丢脸,我……” 她在沈砚知身后,用力拉他衣袖,低声问:“沈砚知,我能认吗?” 沈砚知谨慎,回头对她说:“你先上楼,我来处理。” “可是……” “听话!” 当着那人面,沈砚知不好说什么,万一真是闻溪爸爸,那就是他的未来岳父。 但是,他打从心底里怀疑这个男人。 在女生楼下蹲守一个多月,这不是变态行径吗? 闻溪指着婴儿照,“这是我,照片我有一模一样的,那张照片里是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不会错。” “是啊是啊,不会错。”男人兴奋极了,搓着手,脸上刻着贪婪。 沈砚知给宋涛使了个眼色。 宋涛立刻上前,伸手搭住男人的肩膀,“大叔,来根烟?” 沈砚知郑重地看着闻溪,“想尽快知道他是不是你爸,那就听我的话,我先会会他。” “可是……” “没有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沈砚知压低了声音,“我确认后会立刻告诉你,你上去,听话。” 闻溪点头。 沈砚知拿了她手里的婴儿照,又在不经意间顺走了她衣服上的一根头发。 是不是父女,验一下,最简单。 男人看到闻溪离开,还喊她,“闻溪,你怎么走了啊?我真是你爸爸,你要相信我……” “叔,”沈砚知叫他,“找个地方坐坐?” “行啊呵呵呵呵。” “上车。” “好好好好哈哈哈哈。” 上了车,男人更是眉飞色舞,东摸摸,西摸摸,还边摸边夸,“这车也太高级了,好女婿,托你的福,我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 “这车得上百万吧?” 宋涛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 男人极为机灵,立刻改口,“两百万?” 沈砚知舒展着双腿,转移话题,“叔贵姓?” “我叫葛大千。” “葛叔。” “诶,呵呵呵呵,你小子机灵,特喜欢我女儿是不?” 沈砚知大方点头。 “哎呀,我也没想到我女儿能长那么漂亮,天仙似的,我一定是上辈子积福,这辈子才能有这么一个宝贝。” 葛大千翘着二郎腿,不似一开始的拘束,放开了本性,语气也嚣张起来,“就凭我这女儿的样貌,我敢说,去人间天堂那绝对是个头牌。” 沈砚知脸色不可察地一沉,“葛叔还知道人间天堂?” 葛大千悻悻然一笑,“那可不,最辉煌的时候我就在里面当厨师,可惜后来查封了。唉,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沈砚知扯扯嘴角跟葛大千一起笑。 在附近找了一家高档餐厅,葛大千下车后,沈砚知迅速将一团纸交给宋涛。 宋涛一脸懵。 沈砚知附身凑到他耳边,“前面就是研究所,把闻溪和葛大千的头发送过去,找陆教授,加急做。” “你是怀疑?” “根据遗传学,以他和闻姝之的身高,生的女儿最多一米六,闻溪可不止。” 宋涛明了。 沈砚知邀着葛大千进餐厅,葛大千还问:“那小子呢?” “他就一司机,我和葛叔单独聊。” 葛大千沾沾自喜,走路姿势都变大气了。 上了菜,葛大千吃得狼吞虎咽,吃到半饱,还主动要了一瓶白酒。 三杯黄汤一下肚,葛大千开始跟沈砚知诉说他这半辈子的不幸。 总结一下就是,一事无成。 “这个女儿生下来时就声音弱,医生还说要放保温箱,那时候没钱啊,抱回家听天由命。” “她们娘俩回家,我想,既然有娃了,总不能让她喝西北风,所以她没出月子我就出去打工了。” “我没文凭,没关系,工作不好找啊,找了两个月没赚到钱,只能回去。那个时候小闻溪三个月,白白嫩嫩,漂漂亮亮,比刚出生时强多了。” 沈砚知打断问了句,“你们只生了一个?” “是啊,一个都养不活,怎么要二胎?” 沈砚知脸上讳莫如深,终于有对不上的了。 据闻姝之所言,她年轻时遇人不淑,未婚生女,原本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大女儿在月子里饿死,只剩一个小女儿。 可依葛大千所言,就生了一个。 “小伙子,你别疑心了,我问你,闻溪后腰连接屁股的地方,是不是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桃心胎记?” 沈砚知尴尬,“这我……” “没把人搞上床?呵,别诓我了!”葛大千喝了一口白酒,口气更狂,“十七八的太嫩,二十五六的开始算计了,就这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最好骗。” “……”太恶俗了。 还有,闻溪身上通体雪白,根本没有什么胎记。 “那块胎记刚出生时就指甲盖大小,现在肯定更大了,”葛大千一脸淫笑,“现在应该是个大胖桃子了吧?” 沈砚知假笑,脸部肌肉小幅度地抽搐。 他跟葛大千实在没办法交流,一直强压着恶心。 如果只是单纯的亲子鉴定实验,只需要两三个小时,他决定先忍一忍。 葛大千人比较瘦小,但胃口真不小,六个硬菜吃得七七八八,一瓶白酒也快见底了。 “酒够了吗?”沈砚知问。 “够了,我的量就是一瓶,少了惦记,多了就回不去了。” 沈砚知皮笑肉不笑,“葛叔住哪?一会我送你。” 葛大千又夸,“女婿真好,大方、孝顺,我认可你了。对了,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小小公务员。” “哎呦,那是好工作啊,铁饭碗,你家里呢?” “家父亦是公务员,家母就是家庭主妇。” “好啊,太好了,你这条件比起我们,那我们家真是高攀了啊。” “葛叔过誉。”沈砚知时不时扫一眼手表,两小时了,宋涛还没来消息。 又忍着聊了些闲事,宋涛终于来信息了——“骗子,根本不是,百分百排除。” 沈砚知倏地一下站起身,连招呼都懒得打,拿了外套立刻走。 “诶……女婿?”葛大千不明所以,“去哪啊好女婿?” 沈砚知径直离开,并在前台说了几句话。 葛大千踉踉跄跄追出去。 餐厅经理一声令下,保安立刻将他拦住。 “这位先生,买单,一共三千八。” 葛大千:“……”这白酒有点厉害啊,醉得出现幻觉了。 “想吃霸王餐,那不好意思,我们只能报警了。” 这幻觉,还挺真。 第71章 疏远他 沈砚知走出餐厅,在路边等宋涛。 灰蓝暗沉的夜幕之下,华灯璀璨,男人高挑削瘦的身影,越发显得长身鹤立。 阴影之下,是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庞。 无论是怒、是忧,还是愁,都是直观的英俊。 老天独爱他,给了他一切完美的东西。 宋涛不久就开车抵达,沈砚知坐进车里,不着急走。 “陆教授亲自做的鉴定,”宋涛递上一份纸质证明,“葛大千摆明了想讹钱,他能找到闻溪小姐,也是本事。” 宋涛又在手机上发了葛大千的资料给沈砚知,“葛大千有案底,以前是天上人间餐饮部的帮厨。在天上人间被查封当天,浑水摸鱼偷东西,被经理发现,起争执时意外把人打死,判了15年。” “今年7月份刚出来。” 也就是说,葛大千一出狱就在找闻姝之母女。 闻姝之现在住在沈家,他自是进不去。 所有只能来京大找闻溪。 想必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早把这一片摸熟摸透了。 葛大千素质低,品性差,言行举止都粗鄙不堪,真要是闻溪的父亲,那闻溪这辈子才叫毁了。 外面“咣当”一声。 呵,葛大千发酒疯,正在砸餐厅。 沈砚知摇头。 他知道闻溪一定在等消息,所以立刻拨了闻溪的电话。 闻溪果然一秒就接,“怎么样?” “不是你爸。” “不是?”那一刻,闻溪内心多半是失落的,“他有我出生时的照片,他知道我和我妈以前住的地方,不能因为他看起来像流氓就不认。” 目前都是推测,沈砚知也解释不了太多,开门见山,“亲子鉴定出结果了,不是。” “亲子鉴定?” “我拿了你们头发,在研究所做的亲子鉴定,保真。” 闻溪沉默,谈不上失望,但失落是真的。 她以为她有爸爸了。 但沈砚知一句“保真”,让她怀疑的机会都没有。 “这人就是一地痞流氓,有照片也不代表什么,或许是你妈以前的朋友。总之不是你爸,别多想了,好好睡觉。” “嗯。” 警察来了,葛大千被制服,还被带上了警车。 刚从里面出来,又得进去。 沈砚知疲惫地扶了扶额头,闻溪的父亲到底是谁,或者说,闻溪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看来,只能问闻姝之。 沈家在接纳闻姝之之前,去核实过闻姝之所交待的内容。 闻姝之所说的大多都是她的隐私,无从考证,沈家能核实的就是她的婚史和闻溪的来历。 她确实没有婚史,闻溪也有出生证明,母亲一栏是她,父亲一栏是空的。 据闻姝之所言,她前男友是个混混,没有正经工作,经常失踪,闻溪三岁之后就彻底不见了人,是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闻溪拉扯长大。 穷、苦、难,都是真的。 至于双胞胎一生一死,沈家没有核实得那么仔细。 “对了老大,陆教授今天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 “我把头发交给他做鉴定,他说,不知道这次沈委员长能不能如愿。我没理解,他是口误吗?等结果的时候我再问他,他说没说过。” “是你听岔了?” “绝没有,我听得清清楚楚。” 宋涛以前在特种部队有着“蒙眼神枪手”的称号。 蒙住眼睛,听声辨位,精准击中目标物。 他可能会吃错、看错、猜错,但绝不会听错! 他爸又在调查什么? 沈砚知陷入了沉思…… 临近国庆,沈开远越发忙碌,几乎不怎么回家。 沈砚知也忙,去外省出差大半个月,直到国庆前一天才回京。 飞机落地,同行的小刘拿出手机给他媳妇打电话。 沈砚知也拨了闻溪的电话。 “我回京了。” 闻溪周围很吵,京大举办迎国庆晚会,她要上台主持,这会儿正在后台化妆,“好,我知道了。” 门口有人喊闻溪去彩排,她匆匆忙忙说:“我不能跟你说了,要去彩排。” 沈砚知本想问她的节目大概几点,但没来得及开口,闻溪挂了。 不知道是他敏感还是什么,总觉得闻溪在疏远他。 小刘和他媳妇还在讲。 上班死气沉沉,下班活力四射,一跟媳妇打电话,孔雀开屏。 而且,出差这些天,小刘每天晚上都跟媳妇视频。 不说话,就开着视频,各干各的事。 对此,沈砚知很不理解。 小刘讲了一路,讲完,忽然发现沈砚知正看着自己,害臊起来,“让沈主任见笑了,我媳妇儿黏人。” 沈砚知脸上是轻松愉悦的笑容,工作完成,接下来就是国庆大假,这一刻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不会,挺好,你们刚结婚?” “是,不过我们谈了八年恋爱,也是老夫老妻了。”提到妻子,小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谈恋爱的时候更黏人。” 沈砚知打趣他,“你嘴上这么说,但我看你心里挺得意。” “呵呵,她黏我也是因为心里有我,哪天她要是不黏我了,我才着急。” 沈砚知脸上在笑,心里却不是滋味。 没有对比时,他并不觉得哪里不妥,他本身工作很忙,一工作就全心投入,闻溪也在紧张备考,争分夺秒,哪有时间煲电话粥。 但这一对比,他发现,闻溪确实从不黏他,甚至不会主动联系他。 她黏我也是因为心里有我。 那她不黏我呢? …… 回家吃饭,老爷子和杨从心受邀观看爱国电影,急匆匆吃了两口就要走。 杨从心叫沈砚知一起,沈砚知以工作忙为由推脱。 “刚出差回来还有工作?”杨从心当然知道儿子什么想法,“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前脚走,你后脚溜,京大就这么好去?” 沈砚知厚着脸皮笑笑,“京大也有晚会。” 杨从心没办法,“你爸忙完国庆就回来,你得在家里,别让他发现了!” “知道。” 餐桌上就剩下沈砚知和闻姝之两人。 没人说话,气氛尴尬。 闻姝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大少爷,你去京大,是找闻溪吗?” 沈砚知抬眸,看着她,等着她。 “大少爷,您鲜少回来,回来也有一屋子人,我不好问你。现在难得就我们俩,我想跟您确认一件事,你和闻溪是不是在一起了?” 第72章 她是个弃婴 沈砚知正端着碗,看似姿态闲适,眼底却浮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霜。 他自顾自夹菜,吃菜。 闻姝之见状,知道他是默认,连忙语带恳求,“大少爷,小溪和您身份悬殊,先生和夫人是绝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先生要是知道,您是他亲儿子,他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小溪怎么办?” 沈砚知淡笑,“你对闻溪,挺关心。” “她是我女儿我当然关心她。大少爷,我只想借助沈家的权势让小溪嫁个好门户,但是沈家,再给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高攀啊。” 沈砚知吃完最后一口饭菜,将碗筷端正放好,又不紧不慢地拿纸擦嘴。 看得闻姝之心焦气躁。 “大少爷,我没什么大的愿望,我就希望我女儿能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沈砚知冷笑,反问她,“你觉得什么是好日子?有钱,还是有名分?” 闻姝之眼神一暗,微微低头,“我们是穷苦出身,能解决温饱的是钱,不是名分。我知道我这么说,你更看不起我,但是,当你尝过真正饥饿的滋味,你就能明白我了。” 沈砚知双手置于桌面,正色道:“我不会缺她钱。” 闻姝之语塞,她是不敢和大少爷硬碰硬的。 闻姝之说完,轮到沈砚知问了,“闻溪真是您女儿?” “当然。” “亲生的?” 闻姝之眼珠子一抖,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点头。 “八月底,葛大千找到闻溪,要认亲。” “什么?”闻姝之瞳孔骤缩,“闻溪怎么不告诉我?” “你们不是夫妻,他们不是父女,一个陌生人而已,不用专门告诉你。” “……”闻姝之满脸惊慌。 沈砚知神态自若,眼神是冰冷的,“您给句实话,闻溪到底是从哪来的?” 闻姝之后悔极了与他对峙,早知道就不开这个口了。 随即,沈砚知一条一条的证据甩出来,“当年的妇幼保虽然拆了,但资料还在,你只生了一胎,哪来的双胞胎姐姐一说?” “出院记录上明确记载,新生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建议两周后手术,你们没钱,没做,把孩子抱回家自生自灭。” “你和葛大千所生的女儿,遗传身高顶破天也只有一米六,闻溪一六八,基因突变吗?” “亲子鉴定证明葛大千不是闻溪生父,你要么还有另外男人,要么,你也不是闻溪生母。” 每一条都像巨石般砸在闻姝之头上,她节节败退,冷汗直流。 沈砚知乘胜追击,“你们的孩子出生时后腰连接屁股的地方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桃心胎记,一般来说,这种比较大的胎记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大,想祛除,也只能通过手术。” “闻溪真是得老天厚爱,基因突变长那么高,胎记能自己消退,就连先心病都能自愈,她真是连医学都无法解释的奇迹啊。” “咣当”一声,闻姝之再也承受不住,手抖如筛糠,将碗筷都抖落到了地上。 张阿姨听到声音出来收拾。 沈砚知这才没有继续说。 闻姝之心跳极快,呼吸紊乱,久久缓不过气来。 慢慢地,她双眼通红,呆滞而又颤抖的眼神中,仿佛蕴藏着巨大的悲痛。 “小溪是我女儿,”闻姝之哭了,声音都在颤抖,“她是我一口奶一口奶喂大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 沈砚知默叹,闻溪是不是她女儿他不敢确定,他确定的是,闻溪一定是她的精神寄托。 都是可怜的人。 “事到如今,你不如跟我说实话。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迟早能查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亲子鉴定,你和闻溪是不是母女,一查便知。” “我不会害闻溪的,请你相信我。” 闻姝之彻底痛哭出来。 张阿姨又要过来,沈砚知一个眼神扫过去,张阿姨连忙退出。 这是闻姝之此生都想忘却的秘密。 沈砚知抽了一张纸,绅士地递过去。 他依然是清冷、镇定,面无表情。 “她是我在医院捡到的孩子,是别人遗弃的孩子,”闻姝之边回忆边痛哭,“我女儿回家没几天就不行了,葛大千是个畜生,人不知道跑去哪。我抱女儿去医院,医生一看就摇头。老天看我太可怜,让我在医院捡到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有些记忆,因为刻意的忘记已经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这些了。 沈砚知半信半疑,“捡孩子那么容易?” “如果有人找,我也只能还,可是没有人找啊,她是被遗弃的孩子,是我把她养大的,她就是我的女儿。” 沈砚知胸口发闷。 他也怀疑过闻姝之是否在医院掉包或者偷孩子,所以还调查了妇幼保当年同期有没有孩子失踪。 结果,没有。 没有人报失踪。 难道闻溪真的是被遗弃的孩子? 本想调查一下闻溪的亲生父亲,结果让她变成了弃婴。 本来还有个妈妈,结果让她变成了弃婴。 遗弃,无力的心碎。 她如何能接受? “大少爷,我全告诉你了,你别再调查了。闻溪要是知道真相,她多伤心?!” “我一直告诉她,她爸爸早死了。葛大千不是人,害惨了我,不能让他再害了闻溪。如果闻溪起疑,就说葛大千只是我当时的男朋友,不是她爸。” 沈砚知喟叹一口气,“这就不适合我开口了,她有疑惑自然会问你,你自己跟她说。” “好,好,但遗弃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我知道!” 家里太闷,沈砚知起身就走。 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只吩咐张阿姨把餐桌收拾了。 闻姝之跑回房间,哭了许久。 时隔二十年,模糊了记忆,却抹不去丧女之痛。 第73章 我男朋友在那边等我 京大,演播厅。 迎国庆晚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沈砚知是受邀嘉宾,座位还在校长旁边。 他入场时晚会已经进行到一半。 闻溪是主持。 闻溪与男同伴,俊男靓女,才子佳人,看上去十分登对。 他们一会出来,一会出来,男同伴每次都牵着闻溪的手进场、退场。 晚会节目精彩纷呈,但沈砚知没心思看节目,光看主持人了。 他克制地坐在位置上,肾上腺素不断飙升,没有止境。 闻溪化了妆,穿着华美的礼服,热情、自信,像脱缰的野马,天大地大肆意狂奔。 沈砚知是兴奋的。 亦是愤怒的。 特别是男同伴的手牵着她时,他恨不得剁了那只手。 晚会结束,散场。 闻溪和男同伴一起出来。 闻溪手里拎着一个行李包,男同伴主动伸手帮她拎,“这么沉,我帮你拎到宿舍吧。” 不远处,大楼的转角,路灯光被楼体挡住了大半的灯光,两条修长而又笔直的西装腿暴露在光下,身子则在暗处。 闻溪马上将行李包拿了回来,婉拒,“谢谢啊,不用,我男朋友在那边等我。” “真的假的?”男生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闻溪是出了名的高冷,大一军训时凭一张素颜照出圈,获得优先择偶权,从此多少男生追她,她统统拒绝。 拒绝的理由都一样,她不在大学里谈恋爱。 “当然真的,我走了,再见。” 在男生错愕的眼神下,闻溪小跑起来。 跑到楼后的转角处,扑进了一个西装男的怀里。 那个男人很高,背很直,抱起闻溪的时候非常果断和有力量。 她不在大学里谈恋爱。 她在大学外谈恋爱。 西装男拎过闻溪的包,随意地掂了掂,“这么轻,空包吗?” 闻溪忍不住笑,“小心眼。” 沈砚知单手拎包,单手按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再拎个你都绰绰有余,要不要试试?” 闻溪笑着打他,扑在他胸口撒娇,“我们走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砚知牵住她的手,领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答应你要来,我说到做到。” 大半个月没见了,闻溪比想象中更加激动。 电石火花般的感情,想掩饰都很难,刚才在台上,闻溪比每一次彩排都要紧张,倒不是因为台下的观众,而是因为他。 她挽着他的胳膊,眼睛不看前面,就扭头看他。 柔和光洁的鹅蛋脸,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温柔和笑意,都是对他的思念。 那是一种纯粹的爱意。 沈砚知接收到了,他顿时觉得在机场时自己生的那顿闷气实在太幼稚,一点都不爷们儿。 他低头想吻她。 “这是学校,好好走路。”闻溪推开他的脸。 顺便用手摸了摸他的上嘴唇和下巴。 薄薄一层胡茬,不算很糙。 沈砚知带着笑意,加快步伐。 到了停车处,沈砚知直接拉开后座车门,把行李包丢进去的同时也将闻溪压在车身上。 闻溪低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庞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吞没。 这里恰好没有路灯,隔着不宽的绿化带就是一条道通,散场的学生都走这里。 熙熙攘攘,都是声音。 闻溪拍他胸口,想说话却说不了,嗓子里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怕被人发现。 危险、刺激、堕落,却又疯狂的迷人。 沈砚知克制了一晚上。 这会儿,克制不住。 闻溪逃着躲着坐进后座,这是沈砚知设下的陷阱,但是她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 沈砚知单腿跪进去,弯着腰,用力地吻她。 她越往里挪,他越得逞,脱下西装外套,扣松皮带,顺势钻了进来。 车门一关,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 外面是喧闹的散场人群,还在回味晚会的精彩,说着,笑着,闹着。 里面是相思入骨的男女,彼此交融,互相慰藉。 闻溪脸上有妆,沈砚知吃光了她嘴唇上的口红,甜津津的,带着一股果香。 沈砚知太亢奋,用力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闻溪整个人一弹,咬他的嘴唇回击。 “嘶……这么狠……” 闻溪停下,膝盖分开跪坐在他两腿边,双手撑着他身后的靠垫,不动了。 沈砚知揉她痛处,“疼?” “你让我打,你疼不疼?” “你打你打你打,打死我……”沈砚知扶着她的腰往下压,眼神渴求,哪哪都渴求。 闻溪慢慢的,声音也轻轻的,“我站了一天,累了,没力气。” “我的小姑奶奶,别啊,十万火急,”沈砚知咬她耳朵,“这里不方便,回家我来动……” 低沉、饱满、性感的声音,这时候,也很感性。 外面的人群彻底散去,周围安静下来。 车里也安静下来。 只剩下两人的粗喘。 热汗直流。 却一动都不想动。 “沈砚知。” “嗯?” “夫人给你安排相亲了吗?” “没有。” “如果有,你告诉我,别瞒着我,我好做好准备。” 沈砚知用手指梳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上抹了发胶,梳不动,“你做什么准备?” 闻溪把手腕上的皮筋给他,让他扎头发。 “需要你做什么准备?”沈砚知追问,心里莫名不安。 闻溪推推他的手,示意他赶快扎,嘴上敷衍一句,“心理准备。” 沈砚知一笑,仔细地抓起她黏在脖子里的头发,动作笨拙却十分耐心地给她扎了一个马尾。 是歪的。 他打趣她,“哦,你是想怎么把我套住,千方百计不让我去相亲,对吧?” 闻溪顺势回答,“是啊是啊。” “你最好是!” 第74章 你的打底还没我手掌大 事后,沈砚知载着闻溪去了单位旁的常驻酒店。 房间提前让客房打扫过,进门就是一瓶新鲜采摘的桂花,沁人心脾。 沈砚知走到窗台边,远眺人民广场。 明天就是国庆,广场早就封了,这会儿依然灯火通明,在做最后的准备。 闻溪打开行李包,翻找换洗衣物,看到伫立窗边的背影,问他,“你明天加班吗?” “轮不到我,我休息。” “先生呢?” “忙前三天,后面几天休息。” 闻溪懂了,沈砚知第四天得回家。 国庆长假,难得沈先生也放假,该有空关心儿子的婚姻大事了。 此时的她就像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气球,她知道气球会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爆。 眼睁睁看着它逐渐膨胀,胀到变透明,胀大到极致。 等待,煎熬,反复。 还不如直接爆了痛快。 闻溪洗了澡,把表演服和打底衫一起搓洗干净,用衣架挂在淋浴房里。 沈砚知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 他伸手去比了比,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闻溪,你的打底还没我手掌大。” 闻溪:“……” 沈砚知洗澡,门是开的,美其名曰:供美人鉴赏。 闻溪不屑看他,敷了面膜躺在床上,“沈砚知,你还能找得到葛大千吗?” “找他做甚?”早就打一顿赶出京城了,见一次打一次,看他敢不敢再来。 “我想问问他,我妈除了他以外还有哪个男人。” “他肯定不知道啊,不然怎么会把你当亲生女儿?”沈砚知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然你妈不肯说,肯定有她的苦衷,或许你亲爸真的已经死了,或许另有隐情,总之都是你妈不愿提及的伤痛。” 闻溪觉得有道理,“也是,好吧,算了。” 沈砚知放心了。 一到节假日,每个景区都是人山人海。 沈砚知和三五好友相约,去了京郊的一个顶级马场。 到了马场,闻溪都认识,杨韶柏和宋蔚是老熟人了,陈方靖和苏翊也相熟。 陈方靖和苏翊都带了女伴来。 不过跟上次的女伴不一样。 他们发小团除了傅司昱都到齐了。 本着谁不在说谁的原则,傅司昱成了他们的话题中心。 陈方靖消息最灵通,“我可告诉你们,老傅可能下个月结婚,咱得准备好红包。” “可能?”苏翊好奇,“靖哥哥,你说话能不能有个准?” “八九不离十。” “搞出人命了?” 陈方靖喟叹一口气,“倒也不是,他家老头相中的姑娘,父亲得了胃癌,着急女儿婚事。老傅为了这件事,躲国外去了。但是他家老头狠啊,停了他所有的卡。” 催婚这种事,在场除了苏翊年纪小还能玩几年,其他几位都在经历。 杨韶柏年纪最大,已经结婚。 但是,现在家里在催生。 他们这代子弟,无论什么原因拒婚抗婚,基本三十岁上下都要结婚。 最狠的当属杨家,只问杨韶柏要了一个回国的时间,其他一概不说,杨韶柏飞机刚一落地,就被带到酒店参加他自己的婚礼。 现在轮到傅司昱了。 再下来,就是沈砚知。 “女方是哪家?他家老头这么看重?” “中行长黄高志的女儿,黄音梵。” 众人皆默,算了,还是提前准备好红包吧。 马场风景如画,光是草场就占地1000多亩,中间有大小河流贯穿其间,马场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树林里。 闻溪不会骑马,沈砚知牵着马带她走了一会儿,她就不想骑了。 “我去坐车,你骑。” “这就不骑了?” “屁股疼,”闻溪实话实说,“还这么晒,我想跟宋蔚姐一起坐车。” 沈砚知只好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骑我挺厉害,骑马不行。” 闻溪:“……” 闻溪一落地就打他,他的嘴巴越来越没门把,什么话都往外说。 大二时有一次上大课,系里三个班一起上,她后排坐了几个别班的男生。 他们居然在互相讨论跟女朋友开房的细节。 带着炫耀的口吻,把房事隐私当成谈资,就这么随意地与他人分享。 况且,大家都是认识的。 当时闻溪就觉得,男生真的很恐怖。 她以为沈砚思想成熟,稳重内敛,素质高,教养好,不会胡说八道。 谁知道,人不可貌相啊。 “沈砚知,你口无遮拦,我们两人之间说说也就罢了,你要是敢跟你朋友说,我跟你绝交!” “怎么可能,这种私事我跟他们说干什么?” “谁知道你们男人之间有没有这种恶趣味?!” “别人我不管,但我绝对没有。我傻的吗,我跟他们说这种事?!” 闻溪一想,也是,他在人前是个无比正经的老干部。 “哼,晚上不跟你睡。”闻溪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赶紧跑开。 边跑边喊,“哈哈,我大仇得报!” 沈砚知牵着马,没法去追她,“你不跟我睡,跟谁睡?” “宋蔚姐。” “呵,你想得倒美,”她跑开了,沈砚知大喊,“你小心地上的马粪。” 闻溪不理他,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 沈砚知骑上马,拽着缰绳,一边慢悠悠地骑,一边看着她。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闻溪就像一只小梅花鹿,在青草地上自由地撒欢。 她今天扎了一个斜麻花,单单一条落在左侧,饱满圆润的脑袋,高颅顶,头包脸,更凸显了骨相上的优越。 她跑累了,停下走,骑马装的裤子是紧身,包得她那小屁股的线条又翘又圆润,走路时不用刻意扭摆都是摇曳生姿。 沈砚知大喊:“看着距离不远,其实很远,你等车来接你。” 闻溪大口大口喘气,回头朝他挥手,“知道了,你跑起来我看看。” 随即,沈砚知身体俯低,炫技似的跑起来。 广袤的草原,白马奔腾,少年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闻溪都看呆了。 那匹白马,在她骑的时候,温温吞吞,乖乖巧巧。 沈砚知骑它,它成了迎风逐浪的闪电,奔腾如风,英姿飒爽。 原来这才是它正确的打开方式。 马帅。 骑马的人,更帅。 第75章 生日惊喜 闻溪和宋蔚乘车抵达目的地。 闻溪一下车就发现了异样。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私人庄园,透过矮围墙往里看,里面一整排的别墅,各自独立又连接成片。 草坪上有布置,天幕、摆台、气球、鲜花、飘带,统一的橙白相间,非常吸睛。 橙色代表了活力,这一看就是准备搞活动的。 闻溪站在花园门口不敢进,“宋蔚姐,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宋蔚装糊涂,“是吗?我也不知道,司机把我们送到这里。” 闻溪回头看车,已经开得老远。 而沈砚知等人骑着马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个马场很大,要是走错地方,迷了路,误闯了别人的地方,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给沈砚知打个电话问问。”说着,闻溪低头拿手机。 这时,宋蔚拉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往里面一推。 “砰砰”连续的礼炮声突然响起。 闻溪着实被吓得不轻,人都跳起来。 霎那间,粉的白的无数花瓣,漫天飞扬。 苏翊放开嗓子,“祝闻溪~~” “生日快乐!”众人齐喊。 花瓣雨纷纷飘落,祝福声不绝于耳。 闻溪愣住。 鼻尖不受控制地泛酸,眼眶也慢慢湿润,她完全没有想到,也毫无准备。 沈砚知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顶,打趣道:“完了,姑娘傻了。” 这一摸,更不行了,两串大珍珠直接挂下来。 “谢谢各位,谢谢……”闻溪没见过这种以她为中心的场面,除了谢谢,不会说别的。 去年在沈家,沈夫人也为她办过二十岁生日宴。 不过那是补办的,而且那场生日宴另有目的,并不是单纯的生日宴。 今天,是她真正的生日。 是沈砚知,特意为她准备了这场惊喜。 一群年轻人,玩得开,玩得疯。 有苏翊这个气氛担当在,想不热闹都不行。 闻溪吹了蜡烛许了愿,鼻尖还被抹了蛋糕。 宋蔚拿着拍立得拍照,“闻溪,沈公子,你俩合照拍吗?” “拍。” 沈砚知抱着闻溪的肩膀,在倒数到一时,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嘴对嘴地亲了她一口。 旁边的人都在起哄。 照片出来后,闻溪的表情特别逗,眼睛睁得老大,嘴巴要躲,双手要推,但无奈男人太霸道。 苏翊看了照片,大笑,“砚知哥你太流氓了,闻溪满脸写着不愿意。” “闻溪表情好逗,是自然流露的嫌弃。” “这是现代版大灰狼和小白兔啊。” 沈砚知却特别满意这张照片,还把照片放在了手机壳里面,随身携带。 众人又是一通起哄。 闻溪脸蛋红红,所有的幸福都来得猝不及防。 习惯当空气的她,突然成了主角,意外、激动、感动,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国庆长假的第四天,沈砚知一大早回到家。 长辈们正在家中吃早餐。 老爷子精神不错。 闻姝之低着头,自顾自用餐,眼神闪躲,额头上仿佛写着“当我空气”四个字。 杨从心则快速瞪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吃了吗?” “没。” “张阿姨,给你家大少爷盛一碗粥。” 沈砚知:“……”又阴阳怪气。 沈砚知大大方方陪长辈吃饭,说:“苏翊回京了,我和杨韶柏陈方靖,陪他在马场玩了几天。” 沈开远回忆一下,“苏家那个小胖子?” “人家现在不胖,一米八的帅小伙。” 杨从心也想起来了,“这个苏翊,小时候天天追着闻溪跑,还说长大要娶闻溪当媳妇儿,逼着闻溪把聘礼都收了。” “什么聘礼?” 杨从心边笑边说:“一整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哈哈哈。” 老爷子和沈开远也被逗笑了。 只有沈砚知笑不出来,那是他送给苏翊的。 死小子,把我送的东西转手当聘礼送给闻溪,是帮我送吗?我谢谢你! 杨从心看着儿子那敷衍的假笑,故意提了一嘴,“不知道苏翊现在还喜不喜欢闻溪,他们俩自小有缘,现在大了,该让他们见一见。” 沈砚知的表情,从假笑变成了僵笑,“妈,别开玩笑。” “我没看玩笑啊,”杨从心带着幸灾乐祸的兴奋,更来劲,“苏家是苦出身,两夫妻都是靠读书出来的,门第观念没那么重,更看重学历。苏翊从小就是个学渣,闻溪学习好啊,苏家肯定喜欢。” 闻姝之一听,也赞成,“苏家小公子比小溪大三岁,年龄上正匹配。” 她是真心赞成,苏家是官一代,虽然不及沈家杨家这种经营几代的大家族,但也是站在金字塔上端的。 最重要的是,苏翊喜欢闻溪,闻溪可以当名正言顺的苏太太。 且沈公子看在兄弟的份上,想来也不会纠缠闻溪。 这是大好事啊。 闻姝之越想越觉得可以,越想越激动,“夫人,我觉得可以让他们见见,正好苏公子人也在京城。” 沈砚知蹙眉,没好气地甩了她一个白眼。 老爷子忽然轻咳一声,“闻溪不是要考研吗?只剩下两个多月时间,还是让她好好复习吧。苏翊那个混世小魔王,还没到收心的年纪。” 闻姝之一噎,也不敢还口。 杨从心笑了笑,纯纯看好戏。 沈砚知则松了一口气,立刻给爷爷夹了一小根牛肉肠,“爷爷,您多吃点儿。” 沈开远没有对闻溪的事发表意见,他本就对闻溪的事不上心,他不多的空闲时间只够操心自己的儿子,“你呢?” “我?”沈砚知挺了挺背脊,严肃起来,“我什么?” “你收心了吗?” 沈砚知惶惶不安,“我什么时候混过?一直都在忙。” 沈开远瞧出了儿子的不安,以为儿子还没走出分手的阴影,“昨天我碰到老孟,老孟告诉我,他家姑娘去国外养伤了,估计没个三五年回不来。” 沈砚知怔了一下,没理解沈开远的意思。 “你和孟南汐是我拆散的,你要怪就怪我。” “……”老古板,2G网速都比您快! 杨从心差点笑出来,憋住了,“老沈,你的思想太落后了,你以为上世纪,分个手好几年走不出来?现在的男女,今天分手明天脱单,多的是备胎。对不,儿子?” 沈砚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我吃好了,你们慢吃。” 老古板的父亲,太狡诈的母亲,此地不宜久留! 第76章 看上秦怀了 闻溪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沈家了。 沈夫人不允许,她回不来。 闻姝之得空去了趟京大,看看女儿,也顺便给她送些厚衣物。 闻姝之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闻溪脖子里的锁骨链。 精致、小巧,戴着也很好看。 “是大少爷送的吧?” 闻溪不自在地揪了一下衣领,是沈砚知送的生日礼物,非要她戴。 “别瞒了,你和大少爷的事我都知道了。” 闻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有求饶的意思,“你看看菜单,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闻姝之默默叹气,点了菜交给服务员。 菜上得很快,母女俩难得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葛大千没再来找你吧?” “没有。” “这个杀千刀的,我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就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他要是再敢来找你,你不用手软,直接报警。” “好。” 兜了一圈,话题又绕了回来,“小溪,妈是想你攀个高门,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攀了个最高的。” 闻溪低头吃饭,不反驳,只安静地听。 “大少爷你就别想了,他什么出身,你什么出身?我知道你都懂,大少爷强来,你也躲不了,就像夫人要你走,你就得走,一个道理,对不?” 闻溪眼睛涨涨的,她在学校无人诉说,在沈砚知面前隐藏太多,压抑的太多、太久。 如今只有在妈妈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妈妈读书少,有时候说话也不好听,你不爱听,我都知道。夫人懂得多,所以我一直让你要听夫人的话。” “夫人不讨厌你,今天我来,也是她允许的,她还提醒我多带几件衣服给你。” 闻溪心尖泛酸。 “这些年,沈家对我们母女的照顾,夫人对你的栽培,我们都要记在心里。” “嗯。”闻溪点头。 闻姝之看到闻溪眼圈泛红,她知道女儿是听进去的,“与其将来被沈家赶走,一无所有,不如趁现在找个好归宿。” 闻溪深吸一口气,收住眼泪。 这一次,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规劝。 算了,妈妈也不容易。 “这个鸡特别好吃,妈,您多吃点。” 闻姝之叹气。 “老爷子近来身体可好?” “好~” “那您也保重身体,多吃点。” 这时,窗外的路边忽然停下一辆车。 黄色的法拉利超跑。 特别吸睛。 那车当街变身,收起车顶变敞篷。 闻姝之惊讶,“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闻溪转头一看,是秦怀。 动物园重新开张后爆火大赚,他给自己换了辆车。 上课、吃饭都开,有时速度不及步行。 “嗯,是学生。” “一个学生这么厉害?” “富二代。” 正说着,秦怀也看到了闻溪,一下子双眼放光,利索地从车里跳下来。 还进了餐厅。 “闻溪,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这位是……” 闻溪尴尬介绍,“我妈。” “阿姨好,”秦怀一个90度深鞠躬,“我叫秦怀,是闻溪的同学。” 闻溪立刻纠正,“其他系的,只能算校友吧。” “其他系的也是同学,”秦怀是个社牛,话绝不掉地上,“我们还一起上过大课,一起听过讲座,怎么不是同学?我们还是一起做项目的同事,还是好朋友。” “谁跟你是好朋友?” 秦怀话锋一转,“阿姨,您真年轻,哪像闻溪的妈妈,分明是姐姐。” 闻姝之那个开心啊,“哪里哪里,秦同学,你来吃饭?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吃吧。” “他介意!” “不介意!” 两人同时说。 秦怀突然的闯入,一下打破了母女之间压抑无奈的气氛,可谓画风突变。 “第一次见阿姨姐姐,我请客,”秦怀往后喊了声,“老板,再来一份羊蝎子。” 闻溪:“……”阿姨姐姐? 闻姝之虽然出身底层,但十年来生活在沈家,每天受沈夫人的耳濡目染,多少滋养出一点贵气来。 她年纪本身不大,今年46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再一打扮,看不出真实年龄。 “姐姐,您还想吃什么,再点点。” 一声“姐姐”,喊得闻姝之心花怒放,“够了够了,吃不完。” “姐姐难得来,给我一个机会。” 闻溪真是受不了他,“秦怀,你好好说话。” 秦怀笑嘻嘻,“阿姨,闻溪有点凶,我怕她。” 闻姝之轻打一下闻溪,“你别没礼貌。” 闻溪:“……”我哪里凶,我哪里没礼貌? 一顿饭的功夫,闻姝之和秦怀处成了忘年交,连微信都加上了。 闻溪一句话都插不上,光听他们吹牛逼。 后来闻姝之回去后给闻溪发消息——“秦怀这小子不错,我看上了。” ——“你是看上他跑车了吧?!” ——“跑车代表他家实力不错,他热情爽朗代表他家庭氛围不错,他这种小孩一看就是在爱里长大的,一定也会爱你。” ——“您想多了。” 闻姝之絮絮叨叨发了好几条,闻溪都没回。 孟南汐被孟家送出国养伤,万柳的房子挂牌出售。 沈砚知得知后,立刻找人把万柳的房子打扫了一番。 单位附近那酒店,闻溪总是不愿意去,怕遇到他的同事。 万柳就方便多了。 一起吃过晚餐后,沈砚知在书房区域办公,闻溪坐在沙发里复习。 大横厅,书房和客厅相连,各自做事之余,还能互相看到对方。 “叮”的一声,闻溪一阵紧张。 这个声音并非微信或短信,而是电子邮件。 她从申请到现在一直在等这封邮件。 闻溪摸出手机,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点开那封邮件。 来自英国牛津建筑系研究生的面试通知书。 那一刻,闻溪心脏骤缩,仿佛被利器割破一个口子,一柱血浆霎时喷出,直冲颅顶。 她咬住嘴唇,喉咙止不住地抖动,似有千军万马要从里面冲出来。 拦不住了,不得已又咬住手指。 沈砚知就在她身后,她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背着他,做好了一切离开他的准备。 “搞定,收工!” 后面传来沈砚知的声音,闻溪立刻假装揉眼睛。 “怎么了?” “你出的这些题都太难了,”闻溪哽咽,“难哭我了。” 沈砚知走过去,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顶,一看,还真哭了,“有这么难吗?这些实事你应该都知道。” “事情我知道啊,但分析太多了,你给我答案我都不想抄……” 第77章 你当我儿子是跳板 “我就是没有政治觉悟,想也想不出,背也背不出,理解不了啊。” “看到这些题,我就头疼……” 越说,眼泪越多,闻溪哭惨了。 沈砚知绕到沙发前,拿走卷子,捞起她,将她抱坐在自己大腿上,耐心地哄,“看不进就不看了,歇一歇。” 他看到她的手指,深刻的牙印,一圈泛白,深的地方几乎要切进肉里。 他一阵自责,赶紧用大拇指按住那牙印,来回推抚。 “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该给你找那么难的题,其实答案没那么长,我是想你理解得深刻一点,所以找了一堆辅助资料。” 他是博士,又在体制内,开会就在讲这些,批阅的文件也是这些,自然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可闻溪只是考研。 杀鸡用牛刀了。 闻溪抱着他,她在哭,他在自责,可他永远不知道她真正哭的原因。 “是不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嗯?” 他声音低沉、饱满、性感,上扬的尾音带着宠溺,闻溪沉醉在这片好听的音色之中。 甚至要他在她耳边多说说话。 沈砚知有种赎罪的自觉,不但说话,还给她唱歌。 中文、粤语、英文,唱了个遍。 听着听着,闻溪忘记了哭,还开始点歌,“我想听儿歌。” “……哪首?” “你会哪首?” 沈砚知想了想,开始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唱到一半,被闻溪捂住了嘴,“你个流氓。” 细想那歌词,沈砚知老脸一红。 闻溪胸口松快了许多,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好了,让你见笑了。” “不会,是我太想当然,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沈砚知一边帮她捋鬓边的头发,一边说,“我们小溪还是个小朋友,是我拔苗助长了。” 闻溪一下笑出来,“谁是小朋友?” “你啊,哭一阵,笑一阵,小兔子乖乖。” “……”闻溪拿过身后的抱枕敲他的头。 他把抱枕丢开,去敲她的门。 “把门开开。” 闻溪夹住他的手,“不开。” “那由不得你。” “流氓!” 他们在两性关系上越来越和谐,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沈砚知学习能力一流,闻溪也不差。 沈砚知不爱那些花里胡哨的情趣内衣,偏偏很喜欢她的练功服。 连体三角的,很紧身的一小件,前面是大圆领,后面比前面露得还多,衣服下面还有按扣。 一扣,包着两瓣屁股。 自从那次迎国庆晚会后他看到她那件类似练功服的打底衫,他就要求她带过来。 闻溪懂他,她们以前兴趣班练功房里一大堆穿练功服的女孩,四肢纤细,身段柔美,她自己看了都赏心悦目。 所以,她买了各种款式的练功服。 纯色的,紧身的,有的带点蕾丝,有的带层薄纱。 他们玩游戏,闻溪用领带把他的眼睛蒙住,穿好练功服,让他蒙眼摸,猜颜色。 猜对了,她脱。 猜不对,他脱。 一开始沈砚知总猜不对,款式都是大同小异,还要把款式和颜色凑起来,太为难他。 后来,次数多了,他就记住了,一猜一个准。 有时闻溪还会把丝袜穿上,连体的,分腿的,肉色的,黑丝的,以及渔网的…… 沈砚知每次都撕破,太着急,一勾就烂。 他说,什么时候练到把丝袜完好无损地脱下来,那他也算掌握一项技能。 问他是什么技能。 他说,繁衍的技能。 京城的秋季时间很短,十月头还能穿短袖,十月末就要穿大衣了。 沈砚知出差了两次,第二次回京时,路上的银杏叶都变成了金黄色。 他每次出差都会给闻溪带礼物,带得多了,闻溪提出,不如给她带当地的明信片。 他所有去过的地方,当地的特色,一张明信片足矣。 还能写上时间和只言片语,权当记录。 “以后每年休假,你在明信片里抽一张,抽到哪,我就带你去哪旅游。” “好。” 闻溪找了一个盒子,专门放明信片。 他出差频繁,有时连接着跑多个城市,有时还去国外,他每到一个机场就会买,各式各样的明信片,买很多张。 所以,收集起来特别快。 十二月的某天,沈砚知又在外面出差,闻溪一个人煮了口面吃。 刚吃完,门铃忽然响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沈砚知提前回来了,搞突击呢。 闻溪捋了捋头发,小跑过去。 可当她在可视电话里看到沈夫人的脸时,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这套房子,沈家是不知道的,如今夫人能找来,说明她已经知道了。 闻溪骨子里带着对沈夫人的顺从,不敢不开。 “喂,夫人……” 先是一声带着失望的重叹,然后才开口,“我能上去坐坐吗?” “能。”闻溪诚惶诚恐,立刻按了开锁键。 不一会儿,杨从心上来了。 闻溪早早站在电梯口等。 “夫人,您请进。” 杨从心换了鞋,走在闻溪前面进门。 环顾一圈,有生活的痕迹,像个家的样子。 闻溪跟在她身后,战战兢兢,“夫人喝茶吗?” “晚上不喝。” 闻溪记得,夫人过了八点是不喝水的,也不吃东西。 “砚知呢?” “出差。” 杨从心当即冷哼,“呵,家不回,出差也不说,他眼里就没有父母,没有沈家。” 闻溪不敢吱声。 房子很大,杨从心粗略地走了一圈,回头看闻溪,只剩摇头。 闻溪更慌了,她宁愿夫人骂她、训她,也好过用这种失望的眼神,无声地看着她,摇头。 “夫人……您……” “我给你时间慢慢离开他,不是让你给他一个家,”杨从心后悔了,不该心软的,“还敢同居,你真是大胆!” 闻溪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声音亦是颤抖,“夫人,我在等面试结果,我……” “闻溪,你真当我儿子是跳板?考上了,离开他,考不上,继续纠缠他?” “不是……不是……” “你还参加考研,初试也过了吧,真厉害,就跟你当年高考一样,两手准备。呵,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小瞧你了。” 第78章 从没真正被驯化 闻溪刚进沈家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头发也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毛糙。 可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住她那天生的美人骨相。 杨从心看人精准,一眼便看出了这女孩傲人的天资。 闻溪自小聪明,听话、乖顺、懂事,让她学什么她都学,学什么都快。 栽培闻溪,杨从心也很有成就感。 当年闻溪艺考的同时还要参加高考,杨从心内心是不愿意的,觉得多余。 她不是培养女儿。 可闻溪成绩一出来,那分数高得超出京大招生线,不上京大太亏,连沈开远也同意她上京大。 所以她才妥协。 如今看来,上京大是第一步,勾引沈砚知是第二步,她的最终目的是出国,从此以后彻底摆脱沈家。 “闻溪,我养育你十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闻溪摇头,双腿发软又想跪下。 “你别跪我!”杨从心看出来了,一声喝止。 闻溪直直站住,往下挂的只有眼泪,“夫人的大恩我不会忘,离开大少爷我也没有忘,我只是想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杨从心冷笑,张开手指了指周围,“你看我儿子,是想跟你分手的样子?” “闻溪,因为你,他连家都不回了,他对你越来越依恋,越来越离不开你。你本事真大啊,远比我想象中的大,利用我对你的心软,在我眼皮子底下与我儿子同居,阳奉阴违。” “他是我杨沈两家唯一的儿子,你就捆住他的心,让他向着你,让他违背父母,违背家族。闻溪,你真狠啊。” 闻溪原地站着,胸口难受得要炸裂,“夫人,我没有……” “但是你这么做了!” 都是女人,杨从心也算闻溪半个妈,能估摸出闻溪的真实想法。 “你嘴上乖顺,你敢说你内心也一样乖顺?闻溪,你从小要强,你的本性不是顺从,这么多年,你只是被驯化了。” “不,你只是表面被驯化了,你的心,从没真正被驯化过。”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对沈砚知,你也不是纯粹的爱他,你只是想踩着他改变自己的命运。你不甘出生底层,你想与命运抗衡,你妈把你送进沈家,我把你栽培成大家闺秀的样子,沈砚知宠你宠得无法无天,你就以为,你可以与天抗衡。” “我们都是你的跳板,你把我们当跳板!” 闻溪一个劲摇头,一个劲落泪,喉咙、鼻腔、泪腺,都胀疼得紧。 可是,她没有反驳。 沈夫人是精明的,眼光毒辣,一下揭穿了连她自己都不敢设想的内心。 沈夫人的话好像一盏明灯,把她迷茫昏暗的前路一下子照亮。 是的,她不甘于命运,她的内心从没被驯化过。 杨从心看着她,看她的眼神里再没有以往的慈爱和欣慰,而是失望透顶。 对闻溪失望,对沈砚知亦是失望。 “我的儿子,我引以为傲的优秀儿子,克己复礼、束身自爱、清高圣洁、孝顺懂事,为了你,就为了你,一次又一次欺骗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父母。” “我为了你们,瞒着他爸,也欺骗他爸,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我儿子只在意你,只爱护你,最后还要与我母子离心。” “我花心思培养他,我花心思培养你,最后你们给了我什么回报?” “闻溪,我对你们太失望了,他是我儿,断不了关系,你不是,所以只能你走。” 闻溪不再反驳,一句没有,深鞠躬,久久不起。 忽然,“咚”的一下,杨从心不支跪地,两个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 “夫人……”闻溪扑过去抱她。 两人一起倒地,闻溪垫在底下,她感觉到杨从心整个人是无意识地砸下来的。 闻溪慌了,“夫人,您怎么了?” 杨从心半睁着眼,半张嘴,脸色迅速苍白,却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 闻溪屏住呼吸,强压住此刻的慌张,伸手去探她脖颈间的脉搏。 没有…… 她跪在杨从心身边,低头用耳朵贴着她的胸口听心跳。 也没有…… 闻溪忽然平静了。 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么镇定。 第一步,拿出手机放在边上。 第二步,拨打120。 杨从心的面色由苍白逐渐发绀发紫,嘴唇也变成了青紫色。 闻溪什么都没想,耳朵听着120的指令,照着做。 心肺复苏每次按压使胸骨下陷至少5厘米,频率为每分钟100次至120次,胸外按压30次和2次人工呼吸为一个循环,5次循环。 “做一组CPR非常累,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5秒内完成转换。” “只有我。” “你坚持一下,按压一定要到位,救护车马上到。” 学校里有过急救的培训,闻溪参加过。 实操时,她被老师点名批评,力气太小,频率太慢,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 当时大家哄堂大笑。 此时此刻,闻溪只知道用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从心的鼻翼扇动了一下。 再扇动一下。 闻溪忍不住喉咙抖了一下,但她忍住了满腔情绪,又继续按压了一会儿。 杨从心的鼻翼扇动得越发明显,睫毛也抖动起来。 闻溪笑了,又哭了。 她立刻俯下身,耳朵贴近杨从心胸口,听。 可是,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夫人?”她很小声地叫了一声,生怕惊扰到什么。 杨从心没有反应。 终于,救护人员来了。 一起上来的还有沈家的司机。 闻溪退到一边,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双臂双腿都是麻的,全身都在抖。 “闻溪小姐,你还好吧?”司机文叔看她像是从水里泡过,满头满脸的汗。 闻溪摇头,顾不上说话,跟着担架走。 文叔将她拦下,“你穿这样走?” 闻溪身上是单薄的居家服,也来不及换,拿上外套就走。 路上,闻溪给沈家的男人打电话。 沈开远,关机。 沈砚知,关机。 一股巨大的悲凉感席卷全身。 她终于感同身受闻姝之在老爷子出事沈家人却一个联系不上时的无助感。 在死神面前,哪有权贵,哪有高门,众生平等。 闻溪握住杨从心的手。 但是,她能感受到很明显的排斥的力量。 杨从心即便在生死边缘,也不忘对她的失望。 第79章 你该成家了 沈家两父子之所以关机,是因为都在飞机上。 沈开远出国公干,下午刚走。 沈砚知飞机一落地就收到了消息,立刻赶到医院。 杨从心命大,心脏骤停还能捡回一命,术后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 午夜,京城的夜空犹如一块深灰蓝的幕布,幽远、空灵。 闻溪走出医院大楼,凛冽的西北风迎面而来,刮得她脸疼,眼睛疼。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仰着头,对着夜空吐出一大片白烟。 这口气,她憋到现在。 沈砚知紧随其后,边走边解开自己身上的外套,走上前,把闻溪整个人裹在外套里。 闻溪立刻被他的体温包围,她紧紧抱住他的窄腰,缩进温暖的怀里。 沈砚知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质地柔软,闻溪的脸颊靠在他的胸口,舒舒服服。 他身上有许多味道,烟味、灰尘味、消毒水味。 还有一股属于他的独特的木质沉香味。 淡雅、清冽。 只有贴得很近才能闻到。 沈砚知用外套裹着她,“小溪,谢谢你,还好有你。心脏骤停黄金抢救时间只有4分钟,等救护车赶过去根本来不及,医生说你的CPR做得非常及时,是你救了我妈一命。” 闻溪如鲠在喉,可也是因为她,夫人才会情绪激动,才会心脏骤停。 这份感谢,她承受不起。 闻溪没说话,沈砚知更加怜惜,“吓坏了吧?走,我们先回家,外面太冷。” 那晚谁都没有睡好。 闻溪昏昏沉沉一直噩梦。 沈砚知既担心杨从心,又紧张闻溪,醒了好几回。 他总感觉闻溪身上热热的,翻出耳温枪一量,38度,低烧。 此时窗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沈砚知开了灯,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闻溪,喝水。” 他把闻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难受吗?” 闻溪眼睛都睁不开来,“不。” “你在发烧,头晕吗?” “不。”小猫似的声音,她又钻进被窝里。 沈砚知拉开被子,俯下身,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脸,“昨晚着凉了,如果体温不高起来,问题不大。今天医院肯定会来很多人,我爸不在,我必须在,你自己在家注意着点。” “嗯……”又是轻轻的一声,又似乎还没醒。 沈砚知有点为难,不放心地叮嘱她,“保温杯放在床边,多喝水,实在难受打我电话,我一直开机。” “嗯!”有点烦了。 沈砚知换好衣服,外面的天色又亮了一截,他关了灯,轻声离开。 闻溪发烧了,一直在睡。 这段日子以来,她把自己绷得太紧,申请牛津和考研同时进行,一刻都不想让自己停下。 病倒,是迟早。 迷迷糊糊的,又开始做梦,梦里全都是昨晚杨从心愤怒激动的画面。 ——“哪怕对沈砚知,你也不是纯粹的爱他,你只是想踩着他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了你,他一次又一次欺骗父母,违背父母,违背家族。” ——“而你只是把他当跳板!” ——“闻溪,我对你太失望了。” ——“只能你走……” 清晰又模糊,混乱又慌张。 忽然,杨从心倒了下去。 “夫人!”闻溪尖叫一声,惊坐起来。 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 原来是做梦。 闻溪呼出一大口气,又觉得头昏眼花,重新躺下。 她对沈砚知的爱确实不纯粹,因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想着如何离开他。 夫人有一点说得没错,她是不甘命运。 可她靠自己努力往上爬,有什么错? 她唯一错的,大概就是和沈砚知在一起。 我试图追赶过你,但山鸟与鱼,终究是不同路。 —— 杨从心突发疾病,沈开远不在国内,能挑大梁的只有沈砚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沈砚知虽然公开宣布谢绝探访,但挡不住别人致电关心。 下午三点,监护室传来好消息,杨从心恢复意识,想见家人。 沈砚知穿上隔离衣进去探望。 “妈,”他轻轻握住杨从心的手,“我是谁?认识我吗?” 杨从心苍白的嘴唇慢慢翕动,发出缓慢的一声,“砚……知……” 声音很低,沈砚知一下红了眼眶,“诶。” “开远……” “医生说您没问题,我爸会尽快回国,他很记挂你,让我向您说声抱歉。” 杨从心眼角滑落一道热泪,“让他……安心工作……不用担心……我……” 沈砚知点点头,他的父母相爱相守了半辈子,父亲在外为大家,母亲在内护小家,谁都离不开谁,母亲病危,父亲却赶不回,必定焦心。 “好,我会转告他,您也安心。” 旁边的高级看护轻声提醒一句,“夫人别激动,您血压不太稳定。” 杨从心眼睛闭了会儿,调整情绪。 沈砚知不说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印象中杨从心一直都是高贵优雅的形象,精致、体面、年轻。 不,她不年轻了,眼角的细纹也是一道又一道。 沈砚知这一刻才发现,母亲老了许多,不但有皱纹,还有白发。 杨从心再次睁开眼,拉着儿子的手,缓慢而又清晰地说:“砚知,你该成家了……我们活一天少一天,有生之年,只希望看到你有个好归宿。” “你别让我们……死不瞑目……” 沈砚知心中沉重而又钝痛,他明白母亲想说什么,他故作轻松道:“那你赶紧好起来,好好挑一个。” “不能是……闻……溪……” “……”沈砚知面色一僵,差一点挂脸。 “答应我。” 看着杨从心艰难而又固执的样子,沈砚知用力咬了咬后槽牙,终究是顺了她的意思,“你安心养病,好了,都听您的。” “不能再……骗我……” “好。” 毕竟还是重危,不能说太久,沈砚知步履沉重地走出监护室,可脑海里一直在反复想着母亲的话。 不能再骗我? 再? 他如墨的双眸愈发深邃。 母亲不会随随便便说这句话,她突然找去万柳就很奇怪。 房子他办得极为隐秘,不刻意查查不到。 母亲如何知道? 谁提醒或告诉她的? 第80章 闻溪,你分手啦? 闻溪发高烧了,烧得迷迷糊糊。 中午沈砚知打来电话提醒她吃饭,她强作精神敷衍说好,电话一挂就又躺下。 人难受的时候就想睡觉。 她心里难受,身体也难受,只想躺在床上睡个天荒地老。 再次醒来,是被嗓子疼醒的,冒火一样。 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 她用耳温枪量了一下体温,39度,难怪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的。 闻溪强撑起精神,穿上衣服,去了京大医院。 这个季节,感冒发烧的一大堆,医院的发热门诊人满为患。 “同学,你体温太高了,得挂水,起效快一点,不然很容易烧成肺炎。” “好。” 闻溪拿了药去输液室。 整个人难受得不行,又冷又烫。 “下雪了!”忽然有人喊。 闻溪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鹅毛般的雪花一朵一朵连续不断地往下落。 她闭上眼睛,脑袋往后靠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一些事。 去年差不多这时候,也下雪,她跑去会议中心给沈砚知送文件,结果,文件袋里是被他没收的情书。 还有一次下雪,她回沈家,晚上沈砚知偷摸进了她的房间,他们在落地门前滚了又滚。 还有过年前,沈砚知瞒着家里,偷偷带她去港城过年。 闻溪眼睛酸涩,一道道热泪不断从眼角滑落,这些近在眼前的事情居然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古北的许愿红绸迎风飘扬,京大桥上他把她拦下自己纵身一跃,顶楼餐厅的牛排色香味俱全,还有国庆节的生日宴,一桩桩一幕幕,仿佛都是昨天。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闻溪?” 忽然,秦怀的声音打断了她。 闻溪立刻擦了擦眼泪。 声音从远到近,秦怀跑着过来,“闻溪,真的是你啊,我以为我太想你出现了幻觉。” “……” 秦怀半蹲下来,抬头与她说话,“你发烧吗?” 闻溪点点头,没什么力气。 “我也感冒,过来买药,”秦怀看她脸色实在不好,抬起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我天,你怎么这么烫?!” “所以要挂水啊。” 秦怀看看周围,“你一个人?” “嗯。” “你吃饭了没?” 闻溪摇头,“没胃口。”一整天没吃东西,却一点不饿。 “学校有传你有男朋友了,我心说我都没点头你哪来的男朋友。” 见闻溪没笑,秦怀自己先笑了,“开玩笑开玩笑,呵呵呵……”他小心翼翼地问,“闻溪,你分手啦?” 闻溪:“……” “你病成这样他都不陪你,这种男朋友还要留着过年吗?” 闻溪喉头一哽,差点哭出来,“你别乱说……” 秦怀这才发现不对劲,她脸红,眼睛也红,他以为是发烧的缘故。 现在看来,未必。 他心里偷着乐。 外面变暗了,白茫茫的大雪在夜色中起舞。 洋洋洒洒,自由自在。 沈砚知的电话来了。 秦怀鬼头鬼脑地凑过去看,闻溪挡住屏幕,避着他接,“喂?” “你声音怎么这样了?”又粗又哑,完全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我在医院挂水。” 沈砚知捏着眉心,心疼、自责,又无奈,“哪家医院?” “京大医院,我没事的,夫人怎么样了?” 沈砚知声音沉重,“不太好,刚才又停了一次。” “……”闻溪一下心痛落泪,“夫人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沈砚知长叹一口气,声音也隐隐带着哽咽,“不知道啊,或许,是命。” “沈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刚到那边,计划是一周。” 闻溪泪流不止,如果沈夫人真的闯不过这关,那她以后如何面对沈家的人? 她无法想象。 “现在呢?” “发现得及时,抢救过来了,但医生交待我不能离开。” 沈砚知没有明说,可闻溪听得懂,沈夫人远没有脱离危险。 “闻溪,我现在走不开,你大概什么时候好?我让宋涛去接你。” “外面在下雪,不用宋涛哥跑来跑去了,万一你那边有事,他还能搭把手,我自己可以。” “我……对不起你……” 枯槁的声音,没有一点精气神。 在闻溪的印象中,沈砚知从没这样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对不起。 那么骄傲,那么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公子,居然这么低落无助地对她说对不起。 闻溪湿润的双眼又挂下眼泪。 人生最苦,莫过于生离和死别。 “没有对不起,不用说对不起……你好好在医院待着,我回去很近,不用担心我。” “回去后给我报平安。” “好。” 周围都坐满了输液的学生,没有空位,秦怀也不介意,直接坐在地上。 听了一会儿电话,他自己琢磨出来,对方不是闻溪男朋友,应该是沈博士。 “闻溪,沈博士家里出事了?” 闻溪放好手机,不愿意多说,人看起来更不好了。 不过,不知道是起药效了,还是落泪排热,她的高烧退了一点。 “闻溪,你真的不饿吗?”秦怀本来就是出来买药吃饭的,药买了,饭还没吃,饿得不行,“你病了不能不吃东西,吃饱了才能对抗病毒不是?” “我不吃。” 秦怀站起身,“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我出去买吃的,小炒黄牛肉,蟹肉煲,酸辣米粉,还是麻辣鱼?” “……” 人类本能,吃喝拉撒睡,闻溪睡了一天,一天没吃东西,再没胃口,也饿了。 尤其秦怀报的都是超级下饭的菜。 “唉,这些菜你都不能吃,算了,不勉强你,我还是出去吃吧。” “你不是也感冒吗?能吃辣的?” “以毒攻毒。” “……” 秦怀说走就走,闻溪懊悔咬牙,不该拒绝得那么干脆。 谁知,过了十来分钟后,秦怀又出现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里面是特意绕远路买的皮蛋瘦肉粥。 这家伙没带伞,头上身上都是雪,在门口蹦了两下,笑嘻嘻地走来了。 旁边有认识的同学打趣他,“秦怀,你怎么又来了?” 秦怀又大方又敞亮,说:“给喜欢的姑娘当跑腿啊。” 第81章 不如您成全我 沈开远提前一天回国。 从监护室出来,沈开远面色沉重,不苟言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 沈砚知情绪稳定,沈开远更稳。 “爸。” “回家。” “?” 沈开远铁面无私,“你妈宠你护你,差点把命丢了,我可没那么好说话。” “……”看来,父亲什么都知道了。 沈家,二楼书房。 沈砚知跪着,上半身脱了外套,只剩一件白衬衫。 沈开远手握戒尺,一边骂一边打。 “你妈都那样了还在替你隐瞒,你快三十的人了,不是三岁小儿。” “从小就教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倒好,越大越糊涂。” “从去年那条手镯就开始了吧?瞒着我们一年多了吧?!沈砚知,你可真有能耐!” “明着和周时与处,和孟南汐处,背地里,骗闻溪跟你同居,你还是男人吗?” 沈砚知试图解释,“我就没跟周时与处过。” 沈开远加重了力道,一戒尺打下去,白衬衫上渗出了殷红的鲜血,“那孟南汐呢?” “我和孟南汐私下约定,十年之内不谈婚姻。” 沈开远又狠抽一下,衬衫都割破了,背上皮开肉绽。 沈砚知越是解释,他越打得狠。 “周时与说过你劈腿,我当时坚信你不会。让你和孟南汐断,我还觉得亏欠你。原来,全是你的阴谋。” 沈砚知也是硬骨头,背脊挺直,绝不低头,“你们非要我联姻,我有什么办法?” “啪”的一下,沈开远直接抽了他的脸。 从嘴角到耳根,一长道。 嘴唇皮薄,立刻冒血。 沈开远见了也不心软,继续在他背上抽,“联姻是你的责任,你的责任感呢?你的担当呢?喂狗了?” “明明知道自己要联姻,还去勾搭闻溪,毁人清白,还要欺骗家里,我没你这种儿子!” 沈砚知太痛了,痛到麻木。 可背脊依然挺直,肩膀不塌陷半分。 “毁都毁了,不如您成全我,爸!” 沈开远怒火攻心,加重力道打下去,“咔”一下,戒尺都打断了。 “不可能!!!” 沈砚知一下就垮了,父亲一句“不可能”,是他和闻溪此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一月中旬,杨从心在住院33天后,终于出院了。 掉了整整二十斤肉,从原本的富态雍容变得瘦骨嶙峋。 沈家无人再提万柳和闻溪,只当不存在过。 沈砚知每天按部就班,家里和单位两点一线。 杨从心打趣他,“原来你是可以回家的啊?!” 沈砚知憋屈得一阵脸白,最后也只能说:“您开心就好。” 闻溪搬回了宿舍。 郭晓稚初试没过,已经找单位实习了。 殷如意踩线过。 她们俩就一起备战复试。 从闻姝之那里得知,沈砚知被打,被禁足,在家关了一个月。 闻溪不敢联系他,怕他再被关。 “闻溪,牛津录取就在这几天,你收到邮件了吗?” “没有啊,可能没过。” “要是过了,你还参加复试吗?” 闻溪停顿了一会儿,“可能会吧。” “我觉得你一定能录取,那京大名额就多一个,刚好我顶上,哈哈哈哈哈哈。” 闻溪信誓旦旦,“我们一定能上岸。” 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一定能!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闻溪余光瞄到一个“沈”字,她一下子心跳加速。 视线缓慢地落到手机屏幕上,正是“沈砚知”三个字。 她立刻拿起手机跑进了洗手间。 “喂?”迫切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 沈砚知那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深呼吸两次,才开口,“你们学院的马跃进马教授,知道吗?” “知道,博士生导师。” “我联系过他,他愿意带你。” 闻溪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沈砚知并不知道她申请了牛津,一直以为她考的是京大,他在为她铺路。 马教授只带博士生,愿意带她已是破例,是给沈砚知面子。 而她,未必会去。 “你明天下了课就去找他,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直接找他。复试的相关课题你不要自己瞎琢磨,多请教请教他,他会帮你。” “……嗯。”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好久,他不说话,只有呼吸声。 闻溪紧紧拿着手机,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他,可一到嘴边,又退缩。 “闻溪,你好好考试,我们……”沈砚知反复斟酌,“我们一步一步来。” 说承诺太早,想要,必得拿实力说话。 闻溪太小,太弱,一掰就折,他只能暂时向父母妥协,不联系闻溪。 闻溪不明白,哭着问他,“怎么一步一步来?我按你说的做,做好了,就可以吗?” 沈砚知答不上来,父亲一句“不可能”像五指山一样压在他的头顶,压得他给不起任何承诺。 “小溪,你别哭,会有办法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下一秒,沈砚知已经恢复了平静,“就这样,挂了,我还有工作。” 闻溪着急追问,“你身体好吗?” “没事,挂了。” 闻溪抱着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长,59秒,中间还有停顿。 他们之间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闻姝之说,沈砚知被沈先生打得皮开肉绽,沈先生好面,不许声张,不让送医,请了医生到家里诊治,沈砚知在没打麻药的情况下缝了四十五针。 闻姝之说,沈先生派了两名警卫员跟着沈砚知,进出都跟着,出差都跟着。 闻姝之说,沈夫人还是面慈心善,沈先生才叫一个狠,狠起来连儿子的命都不要。 闻姝之还说,沈砚知受罪是为了保护她,让她也多为沈砚知想想,他们之间隔着门第,说一万句也是不可能。 闻溪记着闻姝之每一句话,她从前觉得妈妈读书少,见识短,妈妈的话从来不听。 可现在,她每一句都听。 这时,手机又响起了“叮”的一声。 是收到电子邮件的声音。 闻溪低着头,手指隔空在屏幕上方滑动,她不敢点。 豆大的泪珠滴在屏幕上,湿了一大片,她还是不敢点。 进来太久,殷如意不放心,在外面敲门,“闻溪,你没事吧?便秘了?” 闻溪手抖了一下,正巧碰到那条提醒。 邮件点开了,是牛津的录取通知书。 下一秒,心如刀割,去或不去,留与不留,都改变不了她和沈砚知的结局。 闻溪开门出去,把手机给殷如意看了看。 殷如意看清楚后,高兴得跳起来,“哇塞哇塞,别说你,我也要哭了,祝贺你,闻溪。” 闻溪笑着,眼泪决堤。 没人知道她真正哭的原因。 第82章 我从未动摇 过年前,闻姝之到学校宿舍看闻溪。 今年寒假京大宿舍供暖,许多备考的学生都没回家。 殷如意也没有回家。 而闻溪,是无家可归。 闻姝之带了许多东西过来,都用保温壶装着,打开时还在冒热气。 糖醋小排、京酱肉丝、四喜丸子、烤鸭、鲍鱼海参八珍汤,还有最经典的大饺子。 殷如意馋得口水直流,“哇,阿姨,您好手艺。” “我只包了饺子,其他都是我们家阿姨做的。”闻姝之嘴巴快,改不掉虚荣。 闻溪瞪看她一眼,纠正道:“是沈家的阿姨做的。” “呵呵呵,对,快吃吧,多吃点,”闻姝之很热情,还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如意,谢谢你留下陪闻溪,来,这是给你们俩的压岁钱。” 殷如意受宠若惊,“不不不,阿姨,是我谢谢闻溪才对,要是没有她那么卷,我早都躺平了,这压岁钱我拿也不合适啊。” “拿着,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要一起进步。” 闻溪在桌下用膝盖碰她,“拿着吧。” “那谢谢阿姨,谢谢闻溪。” 闻溪吃饺子,忽然咬到了硬硬的东西,一看,是5毛的硬币。 沈家有这些传统,每年过年时包饺子都会放一个金币,谁吃到,就代表谁新的一年要走大运了。 “呦,小溪你要走大运了。” 闻溪心想:走不走大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走了。 “妈,沈家人身体都好吗?” “老爷子还是那样,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今年还算可以。夫人慢慢养着也胖回来一些了,吃喝全由营养师照料,医生每周定期上门检查,恢复得七七八八。” 闻溪听完,看着她。 闻姝之一愣,“怎么?” “还有呢?” 闻姝之故意道:“沈先生身体一直不错,工作那么忙也不见他累,开会、应酬、出差,越忙越精神,天生当官的命。” 闻溪深呼吸一下,眼神变严肃了。 闻姝之默叹一口气,“大少爷也好着。” 闻溪放心了些。 可下一秒,闻姝之就说:“沈先生这次直接定了人,不过那姑娘还在国外念书,两人还没见过。” 闻溪刚放下的心又被凌空提起,仿佛被竹签插着,放在火上炙烤。 殷如意听得好奇,冒昧问道:“阿姨,您说的大少爷是沈博士吗?” “嗯。” “原来沈博士这么悲催,跟谁结婚还得家里定,自己不能做主吗?” 闻溪低头吃饭,酸涩的鼻腔和眼角一忍再忍。 闻姝之摇摇头,解释给殷如意听,更是说给闻溪听,“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家人的事,沈家不是普通家庭,自然不会找普通人。人家几代人的努力打拼,凭什么和你一普通门户分享?还有,权贵出事的也挺多,稍有差池,登高跌重,找个同等地位的,为了不翻船,只能拼尽全力帮。可要是找个普通的,那真是想帮都帮不了,只能翻船了。” 殷如意似懂非懂。 但闻溪明白。 以闻姝之的见地,是绝对说不出这些话的,一定是夫人教她说的。 越是金字塔的上端,地方越小。 越小,就越容易摔倒。 沈先生身居高位,沈砚知亦进了官场,多少人盯着、看着,多少人在背后眼红,多少人拿着放大镜看沈家父子的一言一行。 倘若沈砚知和闻溪的事闹大,别说周家和孟家,其他那些眼红的人,一定会抓住这件事大作文章。 男女之事,可大可小,届时给沈砚知扣上一个“道德败坏”的帽子,那这一辈子都别想摘掉。 沈家的顾虑,沈夫人的担忧,闻溪都明白。 闻溪吃着饺子,抬起头,看着闻姝之,郑重地说道:“转告夫人,我明白。” 殷如意听不懂。 但闻姝之懂,她拍拍女儿的肩膀,点点头,“吃吧,这顿就当团圆饭,我除夕夜就不过来了。” “嗯。” “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好~” —— 大四的最后一学期。 沈砚知是京大的客座教授,基本每学期都会来学校开一场讲座,或学术报告。 新学期开学不久,他就来了。 不过,他的讲座只给大三学生开放。 闻溪早早就在报告厅外面等着了,远远看一眼也好。 “闻溪小姐。” 闻溪回头,是宋涛。 “你怎么不进去啊?” “我大四了,里面人太多,不让进。”闻溪看看周围,“宋涛哥,就你吗?” 宋涛明白她在问什么,便说:“放心吧,今天是来学校讲课,没有警卫员,你要不去车里等?” 闻溪又期待又害怕,“可以吗?” “说会儿话应该可以,其他的不行。” 闻溪小脸一红,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干其他的吗? 于是,闻溪跟随宋涛去了停车的地方。 十一点,讲座结束,沈砚知小跑着赶来。 宋涛提醒,“老大,别太久,最多二十分钟,不然时间赶不上。” 讲座几点结束,路上多少时间,几点回单位打卡,沈开远都门清。 沈砚知一开车门就看到了闻溪,许久未见,她又清瘦不少。 可是,他脸上没有一丝愉悦。 车内空气逼仄,闻溪从兴奋慢慢变得平缓,她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对。 沈砚知冷静得甚至有些冷漠。 不过那张脸依然帅得人神共愤。 “闻溪,马教授说,你没去找过他?” 闻溪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了?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牛津建筑系的研究生?” 闻溪哑口无言,他已经知道了。 “申请牛津没那么容易,起码半年前就开始,去年七月份我知道你报雅思,问你,你说陪同学一起考着玩儿。” “呵,考着玩儿?原来你那时就在准备申请,你一直都在骗我。” 沈砚知的冷笑,让闻溪心慌。 “跟我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吗?你跟我说了,我就一定会拦着你吗?我还巴巴地帮你找导师,求人家收你。” 闻溪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沈砚知根本不听,压抑到这一刻,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我妈病危嘱托,我爸施压逼迫,我从未动摇,你呢?我们在一起才多久,有一大半的时间,你都在想着离开我。” 第83章 是你先来招惹我 沈砚知终于理解了父母为何会如此生气,原来,被欺骗的滋味竟是如此难受。 所有的努力都是单方面,所有的甜蜜都变成了撕心裂肺,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空望。 失望,透顶! 闻溪看着沈砚知,他此刻看她的眼神,和沈夫人当时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委屈,可也无法替自己辩驳。 一向情绪稳定的沈砚知,不稳定了,一朝爆发,天崩地裂。 他一把抓住闻溪的肩胛骨,手指几乎要捏碎她。 “闻溪,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设想过我们最终会在一起?” 闻溪被吓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沈砚知疯了,“告诉我实话,你别再骗我。” 那吼声,连车外的宋涛都听到了。 宋涛疑惑,这么点时间,不好好温存温存,还吵架? 闻溪被他捏得生疼,晃着肩膀挣扎,“你别这样……” “回答我的问题!”沈砚知吼出声。 双目赤红,眼神逼迫,风光霁月的贵公子,突然成了失心疯。 “是!”闻溪亦拔高了声音。 沈家是权贵巅峰,是金字塔顶尖,沈砚知是京圈新贵,是人上人,她怎么敢有这种设想? 沈砚知咬着牙,下颌骨明显鼓出。 痛苦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剜着他的心,绞着他的喉。 闻溪撬开了他的一根手指,用力往外掰,趁他吃痛之时,猛地推开他。 “沈砚知,是你先来招惹我,是你强迫的我……你自己没能力反抗,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这下轮到沈砚知懵了。 印象中,闻溪柔弱、胆小、卑微,总是低着头,总是掉眼泪,说话都不敢大声。 而现在,都敢冲他发火了。 此时的闻溪就像一只应激的小兽,逮谁咬谁,“我低头认命不行,我努力上进不行,说到底你就跟夫人一样,只想把我捏在手里,我乖,你们喜欢,我不乖,你们厌恶。” 沈砚知双眼染红,后槽牙都快咬碎。 “你说过,强者才有选择权,你那么差劲麻烦你先回家修炼……” “滚!!!” 沈砚知怒吼打断。 闻溪二话不说,立刻开门下车。 “砰”的一声重响,整辆车都在震。 宋涛都懵了,二十分钟说话时间远远不到,不欢而散了? 然后是沈砚知的喊话声,“宋涛,走。” 宋涛看到闻溪头也不回地走,磨磨蹭蹭,“老大,您这……” “走!”又在喊。 宋涛没辙,只能照办。 车子缓缓启动,这是在学校里面,宋涛开得不快,他抬眼看了下后视镜,沈砚知瘫靠在座椅里,伸手挡着眼睛鼻子,露出的嘴唇不停在抖。 宋涛想安慰却又无从说起。 这私生活,很难评! 闻溪“狠咬”一口沈砚知后气冲冲地跑了。 这段感情,开始得不清不楚,进行得偷偷摸摸,最后结束了,还要针锋相对一下。 她想,应该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感情了吧?! 路过教学楼,马跃进马教授刚巧从楼里出来,迎面撞见。 “马教授。”闻溪敷衍地喊了声。 以为只是寻常的碰面,谁知,马教授竟专门停步,叫住了她,“闻溪。” “??” “你被牛津录取的事,沈博士不知道?” 闻溪愣在原地。 “他去年就同我推荐你,刚才又提,他似乎很关心你,可他怎么不知道你已经被牛津录取了?” 闻溪恍然,原来沈砚知才知道这件事。 高高兴兴地来,安排了宋涛哥在报告厅外接应她,却被告知她要出国。 越期待,越高兴。 就越失望,越痛心。 “他现在知道了,”闻溪稳住情绪,礼貌地鞠躬,“谢谢马教授,没能成为您的学生,我很遗憾。” “我也很遗憾,但也替你高兴。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祝贺你,闻溪同学。” 闻溪一阵感动,再一次深深鞠躬,“谢谢您。” 五月末,闻溪忽然接到了杨韶柏的电话。 很是意外。 “韶柏哥,您找我有事?” “闻溪,万柳的房子砚知要卖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 猝不及防的的一刀,闻溪心口钝痛。 杨韶柏又补充道:“他说里面的所有东西他一概不要了,你把你要的拿走,不要的留下,我会找人一次性清空。” 闻溪心在颤抖,喉咙也在颤抖,鼻腔又酸又胀,胀到鼻塞。 “闻溪,在听吗?” “在,”闻溪不得不开口,“我知道了,今天就去收拾。” 电话一挂,眼泪夺眶而出。 突然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好像从未拥有过。 大概时间不够久,她依然清晰地记得最后那次匆匆见面的画面,他对她失望至极的眼神,以及他涨红脸怒吼的那句“滚”。 傍晚,闻溪推着一个空箱子去了万柳。 沈砚知可以什么东西都不要,但是,她得面对现实。 沈家不可能资助她留学的费用,从此她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学费和生活费将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能省一点是一点。 开门进入,即便有了心理准备,闻溪依然感到窒息。 其实他们一共也没住多久,东西并不多。 可一边收拾,难免一边回忆。 往前走并不难,是回忆最刀人。 最后,闻溪收拾了一箱子自己的衣物,以及一个小储物箱的东西。 他的几本书,和送她的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隔天,她抱着储物箱去了沈家。 可她刚进院子,就被门岗拦住了去路。 “闻溪小姐,抱歉,门禁系统没有您的信息了,您不能进。” 闻溪站在铁门之外,深呼吸一下,不为难保安,“我就进去送个东西,登记一下行吗?” “您是知道的,得有业主的确认和允许,我们才能放行。要不您和沈家联系一下?” 隔着一道门,隔了一座山,闻溪或许此生都不能再踏进沈家。 “那东西放在这里,我让我妈来取,行吗?” 保安额头冒出了细汗,事关沈家,他脑海里默背了一整遍工作守则,“要拆箱详细检查,说明物品的价值和来历,没问题了才行。或者您让业主出来取,总之要经过业主,不然我们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否安全。” “……” “闻溪小姐,流程都是如此,您自己考虑。” 第84章 怀孕 闻溪捧着储物箱站在大院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里面的一景一物。 君卧高台,我栖春山。 从此,没有交集了…… 就在这时,大院里忽然开出来一辆车,道闸自动抬杆的同时,后座的车窗落下,宋蔚朝外面高喊一声,“闻溪。” 宋蔚的车开出大院,又靠边停下,“你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吗?” 闻溪摇摇头。 宋蔚回头看看一脸为难的保安,心下了然,“闻溪,你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有。” “上车。” 闻溪上车才发现宋蔚的变化,她没化妆,脸变圆润了,身上的衣服十分宽松,像孕妇装。 “宋蔚姐,你怀孕了?” 宋蔚抚了一下小腹,衣服薄,一抚,露出隆起的弧度。 但是,宋蔚的脸上并没有即将要成为妈妈的期待和喜悦,反而是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忧伤。 “宋蔚姐,你和韶柏哥……” “是一次意外,”宋蔚表情淡淡,提到杨韶柏,甚至有点反感,“或者说,是一次阴谋。算了,不提也罢。” 闻溪没多嘴追问,杨家的事,不是她能随意指摘的。 她只希望宋蔚能开心些,“宋蔚姐,宝宝几个月了?” “五个月。” “会踢你吗?” 宋蔚终于笑了,“有胎动,不过现在的胎动更像抚摸,不是踢。” 得知怀孕后,她曾一度不肯接受这个孩子,绝食、弹跳,甚至在浴缸里面溺水。 可都事与愿违。 她也是前不久感觉到了胎动,才真正接纳了这个孩子。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闻溪,你这是什么?” “是一些旧东西,”闻溪心里忐忑,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说出那三个字,“沈砚知的。” 宋蔚明白了,她也曾收到过这么一个盒子,至今都存放在娘家的某个箱底。 “我进不去了,宋蔚姐,你能帮我交给他吗?” “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他?” 闻溪的心像一块被石子击中的玻璃,没碎,但裂痕从中心向四周蔓延,每一道裂痕又加裂成无数道。 她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一用力,就彻底碎了。 “没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东西是他亲手送给你的,你要还,也该亲手还给他。” 闻溪摇头,忍住心痛。 她骗了他,骂了他,挑战了他的男人尊严和太子爷的权威,他恨死她了才对。 连一起住过的房子也要卖,话也让杨韶柏转告,想必也是不想再见她。 “还是你帮我交给他吧,谢谢了,宋蔚姐。” 闻溪坚持,宋蔚也没办法,“行,你就放在车里吧,我晚上去沈家一趟,拿给他。” 门第观念,根深蒂固,她当年没有走成的路,到底,闻溪和沈砚知也没有走成。 “傅司昱你知道吧?” “嗯。” “去年因为家里逼婚逃到了国外,逃了半年,最后还是被家里逮回来了,乖乖结婚,前不久刚办的婚礼。” 闻溪没接话,只剩沉默。 下一个,就轮到沈砚知了。 “新娘父亲胃癌晚期,婚礼后第二天就送进了关怀病房,马上就这两天了。傅司昱刚办完婚礼,马上要办岳父的葬礼。” “对于这个阶层来说,婚姻是一场权力和利益的交易,背后盘根错节都是关系网,新郎新娘本人的意愿是最不重要的。” 宋蔚是有发言权的,她也不怪杨韶柏,因为他们都是这张巨大的关系网中的一员。 结婚、生子,共同养育下一代,来日方长的,或许也会滋生出感情。 不为难自己了。 她早已认命。 闻溪若有所思…… 宋蔚要去医院产检,闻溪在地铁口下了车。 五月的微风,温润柔和,蔷薇害羞,月季明媚,此时正是京城最舒服的时节。 手机不断响起提示音,殷如意收到录取通知书,调剂成功,上岸了。 ——“闻溪,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居然能上岸。” ——“我掐了自己好几下,确定不是在做梦,妈呀,我上岸了。” ——“我爸都帮我联系好了实习单位,我居然上岸了,啦啦啦啦啦啦,高兴。” ——“你快回来吧,秦怀请客吃饭。” 闻溪看到的时候就是一连串,回复——“你上岸,为什么秦怀请客?” ——“嘿嘿,你还不知道吧?!” 然后,殷如意拉了个聊天组,把秦怀拉了进来。 秦怀首先发了餐厅定位,然后说——“顶楼餐厅,小爷今朝带你们去见识见识,甭跟我客气。” 闻溪看到秦怀打的字就想笑,京不京,杭不杭。 可一看定位,居然是沈砚知带她去过那家,她立刻拒绝——“我不吃西餐。” ——“为啥?” ——“不为啥,就是不吃。” 然后,秦怀道出了请客的原因——“行吧,想到以后两年都要和西餐为伍,今天就不吃西餐。闻溪,我陪你一起上牛津啊哈哈哈哈哈哈~” 尽管只是文字,但闻溪能想象到秦怀开怀大笑的样子。 殷如意——“你咋上的你心里没数啊?” 秦怀——“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殷如意——“反正四舍五入等于咱们三都上岸了啊哈哈哈哈哈~~” 秦怀——“哈哈哈哈~~” 闻溪看着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她终于也笑了。 闻溪和殷如意备战考研的时候,秦怀也在备战,而且好几次都是他给她们去图书馆占位。 跟闻溪一样,他也两头准备,只不过录取消息一天没来,他一天不敢声张。 考研初试就被刷下,牛津那边迟迟没消息,他一度觉得自己没戏了。 所幸最终结果是好的。 —— 晚上,杨韶柏到沈家找沈砚知,把一个储物箱交给他。 “什么?” “闻溪交给宋蔚的,我只是帮宋蔚跑腿。” “闻溪自己怎么不来?” “她来了,但大院门禁前段时间升级,她没去录脸,进不来了,恰好遇到出去产检的宋蔚。” 沈砚知瞄了一眼箱子,直接说:“还给她。” “不是,我们夫妻专门给你们传递东西?”杨韶柏把储物箱放在书桌上,“我受宋蔚之托把东西带到,你不要就丢,随手的事。” 沈砚知转移话题,“宋蔚肯要孩子了?” “嗯,我马上要当爹了,你加油。” “呵……” 第85章 直接结婚 那个储物箱在书桌上放了一个多月,沈砚知都没动它一下。 有一天,不见了。 沈砚知又急又气,拉松的领带都顾不上摘,火急火燎地跑下楼,问张阿姨。 张阿姨说,看那箱子一直在桌上,影响擦桌子,就收到了书柜下面。 沈砚知立刻跑上楼,弯着腰一个一个打开书柜的门。 终于,在最后一排的柜子里,他找到了。 沈砚知蹲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箱子。 大拇指一顶,盖子开了。 里面除了几本书和明信片之外,就是他送给闻溪的礼物。 每一次出差,他都会给闻溪带礼物,后来闻溪说太破费,但又不想驳了他的心意,所以只要他带明信片即可。 第一次送闻溪的是定情手镯,刻了他们名字的首字母“SW”。 第一次分开四个月时,他买了一块陨石盘的手表送给闻溪,只因为闻溪赌气说要天上的星星。 闻溪21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条锁骨链,中间一枚精致小巧的挂坠,她戴着非常漂亮。 他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珠宝首饰,自己既然不会说爱或承诺,那就用礼物弥补她。 他以为闻溪会明白。 一直以来,他都在帮闻溪规划,考研,读博或工作,闻溪还小,很多事情都急不来。 那日他爸在饭桌上问闻溪大四考研还是实习,闻溪说喜欢建筑想考研,他爸说建筑设计院入门就是研究生,沈家支持她考研。 所以他以为,闻溪的目标是本校的研究生,将来进设计院。 只要进了设计院,闻溪就能成为建筑设计师。 有能力,有声望,有地位,谁都不会再计较她的出身。 届时他也不会是目前的他,他会爬得更高,拥有更多的实权。 而他爸,毕竟已经站得那么高了,越往上越难,不进则退,或许,就退了。 只要再熬三四年,他拖着不结婚父母也会着急,父母能支持闻溪考研,或许也能接受她成为儿媳。 如果闻溪提前说要出国,他不会不支持,他会有另外的规划。 牛津也是他的母校,他在牛津硕博连读五年,又在那里工作两年,一共七年,比京城都要熟悉。 他帮闻溪找最好的导师,只为了闻溪能顺利上岸,可闻溪却一声不响,要出国,甚至拿到录取通知书还不告诉他。 闻溪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要出国,只有他不知道。 他的计划里一直都有闻溪。 可闻溪的计划里,却没有他。 沈砚知悟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也乏了,一个人划桨,累死也到不了彼岸。 分开后,沈砚知每次出差,依然会买各种各样的明信片带回家。 如今也攒了厚厚一叠。 再也没有人欣赏明信片里的风景,一如再也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张阿姨忙完底下的活,走上来瞧瞧,一进来就看到沈砚知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手里抱着那个小储物箱。 叫他,他也不应。 张阿姨担心坏了,立刻去找沈夫人。 杨从心精心调养了半年,身体已经恢复,但头发白了一大片。 看到儿子手里握着那条手镯,她重重叹气,“隔这么久也该放下,她要脱离沈家,也如她所愿,你就别再想了。” 沈砚知抬起头,蓄满泪水的眼睛看不清母亲的脸,他朝杨从心笑了笑,“是啊,她如愿了。” 他笑得荒凉破败,杨从心惊讶得止不住心疼,“你……” 杨从心连忙蹲下身,去抱儿子,“一个女人而已,你糊涂。” 沈砚知把脸埋进母亲怀里,咬紧了牙关,死也不肯出声。 就像小时候挨了父亲的责骂,他再委屈也不肯掉眼泪,不肯哭出声。 杨从心拍拍他的背,劝道:“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杨韶柏,你看傅司昱,不都结婚了吗?还有我和你爸,也是联姻,我们不都过来了吗?” “你爸这次格外慎重,背调都前后做了三次,这个楚璇年纪小,还没出社会,在学校里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沈砚知忽然松开杨从心,笑了。 眼前是一片漆黑,他不出声,只咧着嘴笑。 无力、绝望、阴森,确实如闻溪所言,他反抗不了。 杨从心被儿子的反应吓到了,“砚知,你别这样,那女孩明眸皓齿,温柔乖巧,处一处,你会喜欢的。” “不用处,”沈砚知语气悲凉,“她什么时候方便,直接结婚。” “啊?” “明年让你们抱上孙子,让你们都瞑目,让沈家和杨家的祖宗们泉下有知都满意。” 随即,“啪”的一声脆响,杨从心抽了他一耳光。 沈砚知仿佛不知道痛一般,重重闭了闭眼,而后立刻抬手扶住杨从心,生怕她再遇险情。 杨从心挥开他的手,“用不着你扶,混账东西,我就不该心疼你。” 沈砚知一脸溃败,“您千万别心疼我,也别关注我,儿子求您!” “你……”杨从心气绝。 —— 七月初,闻溪大学毕业。 在外省出差的沈砚知低调回京。 偷偷去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黑压压的一群身穿学士服的毕业生,宋涛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 “这怎么找,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沈砚知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 宋涛解释,“我不说您来了,我就说我路过京大,顺道看看她。怎么说我跟她也认识多年,朋友一场,见一面,合情合理。” “哪那么多顺道?!”沈砚知一票否决。 拨穗环节,一轮一轮的毕业生上台。 尽管都穿着一样的学士服,乍一眼看过去都一样,但是,沈砚知还是看到了闻溪。 她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在人群中依然很出挑。 拨穗、拿证、合照,闻溪一直在笑,她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帆,她要启航了。 下台时,忽然有个男生从人群中冲出去,捧着一束鲜花向她表白。 毕业后各奔南北,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周围一片起哄,闻溪的脸立刻红温,尴尬得想隐身。 这时,秦怀像插了翅膀的战斗机,飞冲到台下,一把接过男生的花,“好啊,你居然瞒着我送花?!” “我都没送,你送什么送?” 话落,秦怀用力将花束往人群中一抛。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沈砚知远远看着,表面平静,内心割裂。 从此,天高海阔,天各一方,她有她的自由。 也有她的骑士…… 第86章 好好与他道别 在出国之前,闻溪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一诺成功升到了附中的高中部,主动要求在暑假提前学习高中知识。 所以一诺妈妈就又联系了闻溪。 按门铃,开门的是一位陌生男士,闻溪愣在门口。 “是闻老师吧,”男士谈吐儒雅,“我是一诺的爸爸,您请进。” 一诺的爸爸?! 闻溪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男士的身份不一般。 曾听一诺妈妈提起过,一诺爸爸出身高,不是普通人,但因为门第观念,他们最终没有在一起。 闻溪进门,时不时打量一下这位男士,他头发花白,衣着朴素,并不像出身高门的贵公子。 “闻老师,你不用紧张,我真的是一诺的爸爸,”男士看出来闻溪在打量自己,大方介绍,“孙君华,全家福在此,如假包换。” 孙君华指指挂在沙发墙上的大照片,闻溪一看,还真是。 “对不起,我以前没见过您,所以有点好奇。” 孙君华笑着摇摇头,“不需要道歉,其实你以前见过我,只不过你忘了。” “啊?”闻溪一头雾水。 绞尽脑汁想,也想不到在哪见过他。 孙君华提醒她,“沈家。” “???”闻溪仔细看他,还是一头雾水。 “那时你刚进沈家,还很小,你没怎么变,同比例长大。” 说实话,闻溪挺尴尬的。 一来她和沈家关系尴尬。 二来,她不记得人家,人家却记得她,别提有多尴尬。 孙君华大大方方的,“我家以前和沈家是邻居,中间隔着苏家。苏翊总是拉着你来我家池塘里喂金鱼,还喂死了不少。” 听听,你说尴不尴尬?! “呵呵呵呵……是么……”闻溪都整不会了,“这肯定是苏翊的主意。” 孙君华话锋一转,突然变严肃,“后来我和我爸被抓了。” “……” 这闻溪有点印象,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警车。 一路的警笛声,整个大院都能听到。 她想出去看热闹,却被沈夫人拦住了,当官的最忌讳凑这种热闹。 不过,孙君华这个人闻溪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去孙家光喂鱼了,没注意大人。 许佳蓉倒了杯水给闻溪,“沈先生认出了我,你又认出了闻老师,闻老师,说不定那时候我们也见过。” 闻溪云里雾里。 “沈先生出院时,我带一诺去感谢他,他当时就认出了我,也是他告诉我,一诺爸爸当年并没有抛弃我们母子,而是形势所逼。” 当年是孙父违纪,牵连了许多人,身为儿子的孙君华首当其冲。 他妻子在他家出事后就提出了离婚,本就是因利而聚的联姻,利益没了,婚姻自然也没了。 他当年那么对许佳蓉,为的就是不耽误她。 许佳蓉那时候年轻貌美,幼子尚小,完全可以再找。 现在他们一家团聚,过上了平淡且充实的日子。 原来,这才是故事的结局,孙君华从未真正抛弃过许佳蓉,他这一生唯一爱的就是许佳蓉。 爱是人中龙凤才给得起的东西,真正的情种只会出生于大富之家。 给一诺上完课后返回的路上,闻溪一直在想沈砚知。 她当时下定决心出国,正是因为看到了一诺妈妈的艰难处境。 如今却告诉她,这个爱情悲剧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她每天都让自己很忙,这样就没时间想东想西。 可今天,思念犹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吞没了她的思绪,摧毁了她的理智,逼退了她的克制。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沈砚知。 她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再爱他。 沈砚知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或爱。 其实,她也没有对他说过。 沈砚知从来没有给过她承诺,她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信心和安心。 ——“原来你那时就在准备申请,你一直都在骗我。” ——“跟我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吗?你跟我说了,我就一定会拦着你吗?我还巴巴地帮你找导师,求人家收你。” ——“我妈病危嘱托,我爸施压逼迫,我从未动摇,你呢?我们在一起才多久,有一大半的时间,你都在想着离开我。” ——“闻溪,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设想过我们最终会在一起?” 闻溪泪如雨下。 她忽然懂了最后那次见面沈砚知失控暴怒的原因。 闻溪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直接去了大院。 她进不去她知道,她只是固执病犯了,非要在外面等。 她的经济能力不允许她可以随意出国回国,她这一出去,起码要两年才能回来。 两年后,沈砚知或许真的结婚了。 如果她知道那次见面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一定好好地对他说话,好好地与他道别。 而不是去戳他内心最无助又无奈的点,非要激怒他。 时间慢慢过去,天色逐渐变暗,门口的保安都过来驱赶她好几回。 赶一回,她就走远几步。 再赶,再走远几步。 就是不走。 天全黑了,夜色之中,一辆红旗国礼稳稳当当地驶向大院。 闻溪站得远,但看得清,那是沈砚知的车。 车子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停下了。 闻溪还以为沈砚知看到她,停车等她。 不曾想,车门开了,沈砚知下车,一个年轻的姑娘紧随其后。 沈砚知带着姑娘走到岗亭,在登记信息。 一阵夜风吹来,顺着风,闻溪隐约听到他说:“以后她来就直接放行,不用招呼。” 保安很识趣,笑得一脸恭维,“明白明白,沈公子放心,什么时候喝两位的喜酒?” 沈砚知默了一下,再转头时目光是斜的。 保安一怵,自打嘴巴。 夜风开始乱吹,闻溪竖起耳朵,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驻足原地,双腿仿佛被灌了铅。 这么快! 夜幕中,沈砚知依然清冽、稳重、挺拔,那张脸,英俊得人神共愤。 闻溪睁大双眼,压抑着眼泪,不想让眼泪模糊掉视线。 她想看清楚她所爱之人最好的样子。 登记完,上车,红旗国礼稳稳当当地驶进大院。 然后,消失在夜幕中。 闻溪心如刀绞,压抑了许久的痛楚,一下子涌来,痛得她无法呼吸。 第87章 重逢 两年后。 七月,杭城国际机场。 秦怀早一星期回国,今天来机场接闻溪。 他衣着时髦,戴着墨镜,手里捧着一束花,眼巴巴望着落地显示牌。 忽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请问是浙A****F的车主吗?” 听声音,清脆稚嫩,对方是个年轻的女孩儿。 “是。” “不好意思,我把你车刮了,麻烦你过来处理一下。” 秦怀当时第一反应是遇到诈骗了,故意问:“是么,那你告诉我我车停在哪?” 对方不假思索,“杭城国际机场地库D区378停车位。” 这应该不是诈骗,秦怀当即就骂,“靠,停车位上你也能刮到,你的车技有多烂?!” “不好意思,我全责,你过来报个价,我们私了。” “私了?你认识我什么车吗?” “不就是一辆破阿斯顿马丁吗,神气什么?” “……”秦怀无语,“我是替你担心,私了,你赔得起吗?” “所以让你过来看看啊,赶快,我着急走。” “……” 秦怀抬头看看闻溪的航班,离落地还有半个小时,还得等行李,应该来得及,“行,我马上来,你个祖宗。” “你怎么骂人啊?有没有素质?” “就你有素质,祖宗。” “你才是祖宗,你全家都是祖宗。” “……”你丫的给老子等着!!! 秦怀处理完纠纷,怒气冲冲地上来,闻溪刚从里面出来,他立刻换成了笑脸,春风满面地跑过去,“亲爱的闻小溪~~~” 闻溪用行李车挡着他,“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秦怀拨拉开行李车,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闻溪哭笑不得,“大哥,你也就比我早回国了一星期,七天没见而已。” 秦怀抱着她不肯撒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闻溪受不了他这阵黏糊劲,推开他,“可以了,赶紧走,后面要堵车了。” 秦怀主动帮她推行李车,边走边抱怨,“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本来我还准备了一束花送你,结果,气到不知道落什么地方了。” “经历了什么?” 秦怀一想起那个张牙舞爪骄傲自大的活祖宗就头疼,希望这辈子别再遇见这种人,“唉,不提了,触霉头!” 在回国之前,闻溪已经拿到了杭城建筑院的Offer,和殷如意从同学变同事,又当起了室友。 殷如意是造价员,坐办公室偏多,跟着她师傅任劳任怨。 闻溪是建筑师,实习期要跑工地,杭城的七八九月是最热的季节,她跟其他男同事一样,穿厚重的工作服,戴安全帽,在几个工地上来回穿梭。 跑完工地,还得做项目报批、规划建议、成本估算、绘图设计等等。 有时候回到住处都十点了,她还得熬夜画图。 殷如意常说,我们不仅是牛马,更是生活的斗士,打工人,打工魂,打工方为人上人。 闻溪每次听到都很配合,握着拳头跟她一起喊,打工方为人上人! 忙碌的工作,充实的生活,疲惫的身体,让她很少有时间想起京城的那位人上人。 沈砚知应该结婚了吧?! 或许,孩子都有了。 沈夫人一直盼着儿子能早点结婚生子。 闻溪很少联系闻姝之,联系也就是互道平安注意身体一类的,从不提及沈家人。 十月份的杭城,秋高气爽。 但今年雨水特别多,一下下半个月。 闻溪早上出门,大雾浓重,隔了一条街的高楼都看不清楚,人走在浓雾里,飘飘渺渺,跟仙境似的。 建筑院前的路口发生了一起事故,整条街都堵死了。 雾太大,看不清楚,但闻溪听到了秦怀的声音。 “这位大哥,不是你嗓门大就有理,转弯让直行,你转弯,她直行,是你的全责。” 闻溪跑近一看,一辆转弯的车撞到了直行的车,直行车司机是个打扮精致的小姑娘,转弯车司机推脱责任,让小姑娘负全责。 且小姑娘的车是一辆粉色保时捷,小姑娘一看就是不差钱的白富美。 司机讹上她了。 “我的车灯都让你撞得瘪进去了,”白富美虽然不差钱,但也不想平白无故承担责任,“明明是你的责任。” 司机大哥彪悍,一听白富美还是外地人,更加嚣张了,扯开嗓门大骂,“侬俩个小西斯,真当是个六二,我是绿灯走的,她全责。” 这一骂,白富美吓得往后退。 秦怀护在白富美身前,仗义执言,“她也是绿灯啊大哥,你懂不懂交规的啦?!大清早都要上班,堵在这里影响大家,你好好说话道个歉也就让你走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吃啥个罚酒,关你什么事,要你多管孩事?!” 交警来了,两车开到边上,先让交通恢复,然后查了一下监控,就是转弯车司机全责。 保时捷的车灯全碎,车头凹陷,维修费十万起。 司机一听,这才道歉求饶。 最后白富美只让他赔了两千了事。 太阳逐渐升高,浓雾稍稍散去,闻溪一恍惚,看到一个西装男朝这里走来。 像极了沈砚知。 “原来是你啊,”秦怀忽然认出了白富美,“呵,就你这车技,最好还是别上路,害人害己。” 女孩一口的京腔,条理清晰,“一码事归一码事,今天我好好开车,是他来撞我。” 闻溪被他们的说话声打断了一下,视线一晃,看不见那个身影了。 雾还是大,大概是她眼花。 “不过,谢谢你刚才帮我,我们加个微信,我请你吃饭。” 秦怀暗想,英雄救美,难道要以身相许? 他忽然拉住闻溪的胳膊,把闻溪拉到自己身边,“我女朋友在,不方便加微信。” 话音刚落,沈砚知拨开浓雾突然出现。 闻溪都不敢呼吸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高高瘦瘦,身形挺拔,英俊、贵气,精英范儿十足。 秦怀眨了眨眼睛,看清楚来人后,异常兴奋,“沈博士,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砚知哥。”女孩叫他。 那一刻,两年前在大院门口,站在沈砚知身边的那个姑娘,和眼前这位女孩,重叠了…… 第88章 照顾你大爷 湿腻腻的风吹来,吹得人眼睛都模糊了。 闻溪到底涉世未深,做不到面面俱到,不像沈砚知这种老江湖,说话都是风轻云淡。 “你人没事吧?” 女孩摇摇头,“我没事,砚知哥,是他帮了我,你们认识?” 沈砚知随意扫了他们一眼,“我以前的学生,在学校里就偷传过情书。” 秦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沈博士还记得呐?” “很难忘记。”沈砚知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瞄向闻溪。 藏青色职业套装,手里是个公文包,扎了一个低马尾,露出一整个额头。 他记得以前帮她扎头发,他撸光了她的额头,诚心诚意地夸她头型漂亮,可她却非要扯几根刘海下来,说露额头没安全感。 现在想来,可能是他没有给她安全感。 而秦怀,给足了她安全感。 眼前的闻溪,干练、精神、漂亮,是站在人堆里也能被一眼注意到的女孩。 闻溪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视线,立刻闪避。 大雾天空气都是湿的,每呼吸一下,都让她的鼻腔胀疼一分。 “我要打卡,快来不及了,”闻溪慌慌张张地跑了,“我先走了。” 秦怀追问,“你带早饭了吗?” “带了。” “中午一起吃饭。” “再说……”闻溪逃似的跑了进去。 沈砚知目光放远,一簇阳光拨开大雾正好照在大门口,省建筑院。 女孩打趣秦怀,“喂,你嘴巴那么缺德,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秦怀叉腰,“我缺德我帮你?” 女孩笑了笑,大大方方伸出手,“我叫楚璇,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之前在机场我也不欠你,对吧?” 秦怀也不是小气的人,伸手与她浅浅一握,“秦怀。” 之前在机场的事故,她剐蹭了他的车,原可以走掉,但她选择担责,也算是个实诚人。 至于言语上的不愉快,嗨,谁还记得?! 那天闻溪没有加班,一下班就回家钻进了被窝。 难受时,就想睡觉。 殷如意下班回来已经天黑,看到黑漆漆的房间,她以为闻溪出事了。 “闻溪,闻溪?” “嗯?” “你怎么了?” 闻溪睁开眼睛,感觉眼皮肿了,很难睁开,“我没事啊,睡觉。” “就睡觉?” “是啊。” 殷如意摸了她的额头,没发烧,就感觉她奇奇怪怪的,“秦怀找你一天,你怎么不理他?” 闻溪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声音也很慵懒,“他屁事儿多。” 一会约吃饭,一会约酒吧,一会约电影,她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吃喝玩乐?! “他一大少爷,不用打工,不识人间疾苦,我没时间搭理他。” 殷如意坐在床边,“其实我觉得他挺好,从大学到现在,多少年了,孜孜不倦地追你。他长得挺帅,家里条件又好,也不是那种纨绔子弟,除了爱臭屁爱耍帅,其他不都挺好?” 闻溪靠着枕头,一动不动。 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模糊。 她伸手挡在眼前,挡住那道从眼角留下的眼泪,“我知道,但是,很难……” 殷如意大约知道原因,闻溪以前交过男朋友,有一阵子还搬出去同居过,但她男朋友很神秘,她一句也不肯透露。 后来闻溪出国留学,两人大概率是分手了。 分手了,但闻溪没有走出来。 殷如意低声劝她,“忘记旧爱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新欢。” “你觉得秦怀那么好,你怎么不追?” “拜托,我有男朋友好吧。再说了,约个会而已,又不是让你直接和他结婚,迈出第一步,才有后面的二三四步,你一步都不肯迈出去,岂不是大家都没机会?” 闻溪忽然撑坐起身,“你有男朋友了?谁啊?” 殷如意捂着嘴笑,“李学长。” 李星赫,比她们早两年进入建筑院,戴着眼镜,老实本分,很踏实的一个人。 闻溪真佩服她,“你速度倒是快,上班那么多事,还有空谈恋爱。” “唉,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闻溪,只要你肯迈出那一步,你的缘分就在眼前。” 闻溪唯有苦笑,又懒懒地躺平,“谈你的恋爱去,别管我。” 后来,殷如意隔三差五地不回来,闻溪有预感,自己马上要失去这个室友了。 通过李星赫的嘴,殷如意告诉闻溪,其实单位里很多男士都想追她,可无奈她太高冷,一看就不好追。 不好追,就都不敢追了。 社会人不比学生,懂得权衡利弊,也懂得知难而退。 月底,建筑院做完了一个大型综合体的项目,甲方爸爸很满意,邀请项目组吃饭。 “各位,今晚陈总请客吃饭,还请了省里的副书记,我们组的人一个都不能少,都去领导面前露露脸。” 建筑院要跟甲方爸爸打交道,也要跟政府打交道,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审批都要快一点。 闻溪刚想请假,组长专门点名,“闻溪,你一定要去,我们组一群大老爷们,就你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靠你撑场面啊,你不准请假。” 闻溪:“……” 混职场,能力是方面,交际应酬也是一方面,有时候人脉维系往往比能力更重要。 组长是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平时也很看重闻溪,看她不情不愿的样子,特意过来开导,“闻溪,别有其他想法,是正经应酬。” “你长得漂亮,在职场上就是天然的优势,你利用好你的优势,前途无量。” 闻溪点头,道理她都懂。 可这男人一喝酒,就是另外的样子了。 那甲方的陈总,工作沟通时多么的一本正经,多么的兢兢业业。 可一喝酒,拉着闻溪的手不放。 还说,小姑娘的皮肤就是嫩,摸起来跟鸡蛋一样。 闻溪想剁了他的手。 酒过三巡,省里的领导姗姗来迟。 包厢门一开,英挺神武容貌俊俏的沈砚知站在门口,立刻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陈总终于撒开闻溪的手,起身去迎,“沈书记来了,欢迎欢迎,快快,上座,服务员,快上一套新碗筷。” 陈总微醺,让出主位给沈砚知坐,还提点旁边的闻溪,“闻溪,你把我照顾得很好,现在,请把我们沈书记照顾好。” 闻溪:“……”照顾你大爷!! 第89章 脑子里全是十八禁 京城来的沈砚知,在杭城,是官场新贵。 英俊斯文,皮白肉嫩,稳重贵气,跟周围这群秃的秃,胖的胖,喝得面红耳赤的男人们一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群地下。 “闻溪,给沈书记倒酒。” 闻溪没见过应酬喝酒的沈砚知,也不知道沈砚知的酒量,拿起手边的白酒往高脚杯里倒。 沈砚知和陈总寒暄的时间,她吨吨吨倒了一满杯。 沈砚知说完话回头一看,53度的白酒,她给他倒了满满一红酒杯。 这是他的第二场,这一杯下去,明天不用上班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你存心不让我走着出去?” “啊?” 陈总一看,哈哈大笑,“这是美女对你偏心,看看,都没给我留一口。” “分你一半。” “不不不,那怎么行,”陈总喝高了,说话很放肆,“闻溪给你倒的酒,要不你分闻溪一口,喝个交杯酒再送入洞房得了。” 大家都在笑,只有闻溪涨红了脸。 这个陈总,酒品差得不行,动手动脚,开口必黄,非得占姑娘点便宜。 你生气,他说开个玩笑。 你跟他笑,他更过分。 遇到这种酒局老狐狸,闻溪这种小白菜只能吃哑巴亏。 沈砚知淡淡一笑,眉宇间透着几分狡猾,“美女还是偏心你,”他拿了一瓶新开的,亲自给陈总倒酒,也倒在了高脚杯里,“她给我的是半瓶,给你留的是一整瓶。” 一整瓶……陈总感受到了一阵胃痉挛,可沈书记亲自倒酒,他又不敢不喝,“够了够了够了……闻溪,我今天要是喝倒了,就去跟你睡。” 闻溪:“……” 沈砚知端起高脚杯敬他,“别说废话,全在酒里。” 陈总:“……” 饭局最后,陈总果然第一个倒。 甲方爸爸喝到位,饭局也就散了。 大家陆续散去,一个个都喝了不少,打车走的。 闻溪也在路边等车。 深秋了,凉飕飕的夜风吹来,冷到骨头缝里。 忽然,一辆奥迪A9靠边停下。 闻溪往后退了一步,这不是她叫的车。 驾驶室车窗落下,宋涛探出头来,“闻溪小姐。” 闻溪诧异,“宋涛哥……?”官越当越大,车越来越低调。 “回家?” “嗯。” “上车,送你。” 闻溪紧张地往后看了看,昏暗的后座,只露出一半身子,深色的西装敞开着,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胸口,里面是解到第三颗扣子的白衬衫。 她出来之前,沈砚知去了洗手间,可能吐了。 闻溪摇头,“谢谢,不用,我叫了网约车,马上到。” 宋涛笑了笑,“网约车不安全吧?” “杭城治安很好,不会有危险的。” “那你错了,你出国两年,有信息差,现在的网约车又乱了。” 闻溪眨眨眼,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确定不是沈砚知教的? “呵呵,不会,我经常坐。” 她回国三个月了好吗?! 后面那人好像说了什么,宋涛听后又探出头,“闻溪小姐,时间太晚了,天又冷,这天好像又要下雨了,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 宋涛言辞恳切,眼神更是求爷爷告奶奶。 这时,闻溪手机收到一条信息,网约车司机取消了订单。 过来远,路程少,这一单都不够油费。 “闻溪小姐,上车吧。”宋涛就差下跪了。 闻溪默默叹气,“我住在清荷园,顺路吗?” “顺,顺路!!” 闻溪一上车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沈砚知瘫靠在那里,呼吸沉重,胸口一起一伏。 良久,他忽然说:“给我灌那么多酒,也不说等我一下,我醉死在里面你也不管我?” 闻溪:“……” 沈砚知解开领带,扯了下来,衬衫的扣子又崩开一颗。 “秦怀呢?” 闻溪一阵莫名其妙,问秦怀干嘛?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女朋友应酬喝酒,那么晚了,他不来接你?” 闻溪一噎,反应过来后,问他,“那你喝成这样,你女朋友不管你啊?” “我没有女朋友。” 闻溪心脏突突直跳,没有女朋友,那就是结婚了,是妻子。 闻溪不想像个放不下的恋爱脑一样往深处探究他的私生活,她撇开头,看车窗外。 窗外的街景不断倒退。 车内压抑、逼仄,让人透不过气。 车子忽然停下,宋涛急切地说:“不好意思,我拉肚子,憋不住了。” 说罢,宋涛开门下车,直往路边的暗处跑。 闻溪都惊呆了。 演技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狭小的空间,尴尬的气氛,闻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的,在胸腔里乱撞。 沈砚知一动不动,黑暗中,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大概是酒精上脑,他的脑海里全是十八禁的东西。 三年前京大迎国庆晚会,他去接她,他们在车里做了。 那样疯狂,那样激情,想想都激动。 跟喜欢的人做才叫爱。 用手,那只能叫机械运动。 他们最后一次还是他母亲出事前,到现在,两年十个月零七天,他做了两年十个月零七天的机械运动,太乏味。 沈砚知刚一抬手,闻溪一下退开,身体还撞到了车门。 沈砚知抬起的手一顿,转而撸了把自己的头发。 闻溪深呼吸,空气中全是酒精味,和他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浓重的,缠绕的,逼人的,危险的味道。 “宋涛哥去这么久吗?”闻溪着急望着宋涛跑去的地方,“这里有公厕?他去哪里上?不如,你打个电话问问?” 沈砚知没好气,“问什么,问他有没有掉马桶里?” 闻溪戳破,“你不叫他,他能回来?” 沈砚知冷哼一声,到底是社会人了,脑袋瓜子机灵,胆子也大了,都敢揭穿他了。 闻溪看了看时间,“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不上班吗?” “上……” “那宋涛哥能回来吗?外面快下雨了,又湿又冷。” 沈砚知没辙,“能……” 不久,接到通知的宋涛笑嘻嘻地返回来,“不好意思,附近商店都关门,我找了好远都没找到。” 闻溪心里有气,直接问他,“那你怎么解决的?就地,还是拉裤子?” 宋涛:“……” 沈砚知捂着嘴笑,很难保持高冷。 第90章 美人如玉 清荷园很快就到了。 沈砚知一看,就一个老破小,语气又开始酸溜溜,“秦怀那么大一个老板,就让你住这儿?” 闻溪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宋涛哥,谢谢你。” 闻溪拉车门,但车门锁死,拉不开。 宋涛假装不知道。 闻溪质问的眼神看着沈砚知。 沈砚知领口敞得过于开了,扣子开到了肚脐,整片胸腹肌都隐约可见。 那勃发的块状和条状肌肉,沟壑纵横,壁垒强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闻溪觉得他是故意的。 不过他确实喝了很多,是不是故意,不好说。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醉成这样要是夫人知道,一定心疼。” “那你呢?”沈砚知酒醉壮胆,“你心疼吗?” 闻溪喟叹一口气,“陈总请客,又不花我的钱,我有什么好心疼的?” 沈砚知咬了咬牙,又问:“为什么来杭城发展?以你的学历,可以进中央建筑设计院。” “你说得倒轻松,人人都想进设计院,人人都能进吗?” “有我在,我能让你进。” “我不稀罕,杭城地方好,机会好,我凭自己实力考进来的,为什么不能来?” 沈砚知虽然喝多了,但并没有醉得神志不清,“因为秦怀?” 闻溪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不是因为你。” 沈砚知本就眼神迷离,这下更是染红了眼尾。 她真的变了。 会怼人,会骂人,会反抗,独立、果断、自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胆小怯懦的闻溪。 闻溪不安地挪动位置,忽然,屁股底下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她伸手一摸,呵,是一支口红。 她默默地放了回去。 车内空气太压抑,闻溪真的要发火了,“宋涛哥,我到了,我要下车。” 宋涛为难地看着沈砚知,沈砚知轻轻一挥手,他便解了锁。 闻溪立刻下车,故意把车门关得震天响,希望能把酒醉说胡话的男人震醒。 沈砚知目送闻溪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手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语气灰凉衰败,“你听听她说的话,反了天了……” “那个小趴菜真就这么好?” 宋涛劝他,“闻溪小姐都有自己的新生活了,您也该往前看。” “往,前,看?……呵……” 沈砚知神情木讷,落下车窗,外面有冷风吹来,吹得他眼睛一阵刺痛。 他按压着太阳穴,迎风落泪。 —— 杭城进入了冬季。 作为一个北方人,闻溪原本并不在意杭城的冬天会有多冷。 她想一个南方城市,能有多冷? 哪知,这么冷!! 杭城属于江南,冬天没有暖气,外面什么温度,里面就什么温度。 白天有太阳时,外面比里面暖和。 晚上降温时,进了被窝就不想出来。 早上起床绝对是一项挑战。 洗手都只洗手指头尖。 闻溪被冻得服服帖帖,乖乖穿起了秋裤,再也不敢小瞧南方的冬天。 年底,闻溪主导的一个地标建筑项目送到省城建厅审核,一连被打回来了五次。 这是建筑院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甲方爸爸都开始质疑闻溪的业务能力,要求建筑院派更有资历和经验的建筑师接手。 组里专门研究了闻溪的项目书,没什么问题,且每次被打回的理由都很牵强。 “不应该啊,闻溪,你是不是得罪人了?”组长对照了其他项目书,同样的问题,其他的都过,就闻溪的被打回。 当初招闻溪进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她的策划做得好,一个建筑设计师,同时能做好策划,那是极为难得的人才。 可偏偏,问题就出在审核这一关。 闻溪初来乍到,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一连五次被打回,她也很受挫。 “要不你明天自己去城建厅问问?” 闻溪一脸迷茫,“我找谁问?” “省政府城建厅办公室,谁在问谁。”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闻溪第二天一早就单枪匹马找了过去。 结果,办公室的人告诉她,她的项目书是分管城建的副书记不批。 要见副书记,得先预约。 呵,好大的官威。 闻溪正在秘书部预约,忽然,背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叫她,“你是闻溪?” 闻溪回头,当场愣住。 是沈砚知的……太太? 之前没有仔细看,只知道那个姑娘年纪不大,现在近距离一看,果然漂亮。 沈夫人挑人的眼光向来不错,无论是周时与还是孟南汐,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如今这位,亦是。 “上次在你们建筑院门口的车祸,是秦怀帮了我,你还记得吗?” 闻溪点头。 “你好,我叫楚璇。” “你是哪两个字?我只听到秦怀叫你闻溪。” 闻溪淡淡一笑,“新闻的闻,溪水的溪。” “好名字,跟你人一样美。我是楚国的楚,王字旁加一个旋转的旋,是美玉的意思。” 大方、明艳、热情,楚璇人如其名,楚楚动人,美人如玉。 闻溪自愧不如。 “你来找砚知哥吗?” 闻溪当下才反应过来,这位分管城建的副书记,竟然就是沈砚知。 沈书记! 闻溪又尴尬又心酸,“是啊,我在预约。” “预什么约啊,”楚璇一把拉住她的手,“我带你进去见他。” 闻溪:“……” 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你求而不得的东西,往往就是别人唾手可得的。 楚璇没敲门就进了沈砚知的办公室,熟门熟路,看样子是常客。 “砚知哥,你的学生找你有事。” 沈砚知正在伏案批阅文件,抬头,一脸诧异。 “傻了吗?她是闻溪,你忘了?” 沈砚知放下笔,声音稳重,“没忘。” 楚璇将手中的袋子放到办公桌上,开门见山,“这是你妈给你寄来的什么黑科技保暖内衣,你一套我一套,你的我给你送过来了,今天降温,你晚上加班记得穿上。” 沈砚知瞄了一眼,“我不穿秋裤。” “别嘴硬了,杭城的冬天需要秋裤,让你穿你就穿。” 沈砚知不耐烦了,“放这儿吧,还有什么事?” 楚璇将闻溪推上前,“我没事了,她有事。” 闻溪也说不清道不明,心脏为何还会密密麻麻地疼。 第91章 我有太太我怎么不知道 沈砚知眼神淡淡地扫了闻溪一眼,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她会找来。 倒是很反感楚璇每次不打招呼就往他办公室跑,“你没事就走,我忙。” 楚璇哼了一声,“我也没想多待,走了。闻溪,我走啦,再见~” 闻溪急忙点头,“再见。” 楚璇一走, 沈砚知就一本正经问她,“你跟她很熟?” 闻溪如实回答,“不熟,您太太比较热心肠。” 沈砚知眼神疑惑,“我太太?我有太太我怎么不知道!” 闻溪一噎,张了张嘴却没有合适的语言。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省政办公室里都是中央空调,闻溪只觉得这里空调温度偏高,热得她口干舌燥。 她的脸颊很快出现两抹粉红,白里透粉,比打了腮红还要自然。 幸好沈砚知没有深究,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是来问审核不过的原因?” “嗯,我仔仔细细研究了好几遍,没有问题啊,为什么不批?” 沈砚知不紧不慢,“我以为第二次打回时你就该觉悟了,没想到打回五次你还没想到,你这两年学了个啥?” “……”说话要不要这么尖酸刻薄? “你在景区内建房,不研究一下景区建筑的规定?” 闻溪立刻想到,“我知道景区建筑限高,所以没超啊。” 沈砚知摇头,“不是高度问题,是景区内不允许建地标建筑。” “??” “人家景区本身就是一张金名片,你还要再建地标,万一出名了,不是抢人家风头吗?” 闻溪低声腹诽,“那么大一景区格局也太小了点。” 沈砚知:“你在人家地盘上做事,不按照人家的规矩,还嫌人家格局小,你哪来的脸?” “……”闻溪彻底没话了。 然后,沈砚知开始了说教模式,絮絮叨叨讲了半个多小时。 “听没听明白?” “明白。”敢说不明白吗? 闻溪以前只知道他在讲座时口若悬河,现在才知道,他对学生只用了三成功力。 毕竟讲座都是有课件的,训人可都是临场发挥。 难怪他经常说嗓子要冒火。 她当时还想,他平时那么高冷话少,还能把嗓子说冒火? 现在,信了。 沈砚知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当场帮她修改了几处不合规的地方,打印、装订、签字。 他签了字,其他审核人员也就走了个流程,当天就把事情给办了。 闻溪回到建筑院,组长不可置信,“你找人了?找了谁?” “没有啊……” “不可能,没人帮忙能这么顺利?” “我就直接找了沈书记啊,他卡的审核。” 组长煞有介事,“那就对了,上回饭局,我就觉得沈书记蛮照顾你,或许他喜欢你。” “组长,您别乱说,人家有女朋友。” “没有啊,他钻石王老五,昨天跟他闲聊他还说帮他介绍一下,家里催得急。” “……” 闻溪的心脏突突直跳,莫名其妙的一阵。 组长忽然眼神一亮,“闻溪,你还没对象吧?” 闻溪尴尬极了,笑着打哈哈,“组长,您别乱点,人家明面上没有,不代表私底下没有。他那样的人,会是单身吗?您别害我。” 三年前他们已经试过,偷偷摸摸地开始,潦潦草草地收场,谁都不好过。 她至今都不敢回想过往那些心酸和痛苦,更没勇气再来一遍。 沈砚知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家里肯定催得不行,他和楚璇就算现在没结,也快了。 看楚璇年纪不大,可能也想再玩几年。 沈砚知年纪大,找楚璇属于老牛吃嫩草,男人无论多大年纪都喜欢嫩的,他也不例外。 车后座的口红,经常出入他的办公室,以及沈夫人寄来的保暖内衣,无一不说明了他们关系密切。 沈砚知却找组长介绍对象,什么居心?! 人都是会变的,官场复杂,在杭城又没了约束,他从前束身自爱,现在未必。 他从前风光霁月,清高圣洁。 现在,未必。 一到年底,各单位都忙得不可开交,建筑院也一样。 闻溪染了流感,也不休息,还连续加了一星期班。 原来脸上还带点婴儿肥,这下,瘦得彻底没了,轮廓越发精致明显。 殷如意注意到闻溪咳嗽频繁,非拉着她去医院。 一查,肺炎。 配了药回家,她还想着画图。 “你不要命了?”殷如意都快气哭了,“赚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闻溪戴着口罩,说话时背对殷如意,怕传染给她,“就一点点,元旦我想回趟京城,不想带着工作回去。” 殷如意无奈,“闻溪,你这么拼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闻溪笑笑,“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没有吗,”殷如意揭穿她,“你别以为你大半夜躲在房间里哭我不知道。” “……” “好几次了,每次我都想问你,可一想到你以前就不让我们多问,我也不好开口。闻溪,你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 闻溪摇摇头,把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口罩之下。 如果你不曾出现,我还是原来那个我,虽然孤单,但并不孤独。 可你来了。 你来时,携风带雨。 你走时,乱了四季。 而我,久病难医。 元旦三天假期,殷如意和男友结伴出游,闻溪独自回京。 本来秦怀约了她,和殷如意他们一起出去玩,但闻溪拒绝了。 秦怀的心意她明白,但她更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不想耽误秦怀。 机场,闻溪正在领登机牌,秦怀的电话打来了,“你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谢谢,我已经在机场了。” “你……”秦怀也是无语,“闻溪,你好狠的心,机会都不给一个。” 闻溪笑笑,领好登机牌,推着一个小行李箱,边走边说:“你别固执了,看看其他人。” 秦怀也不怎么难受,都习惯了,“我要是遇到喜欢的,就跑了,到那时你别哭。” “不哭,祝福你。” “嘶……扎心啊……” 步入登机口,闻溪刚找了个座位坐下,就看到沈砚知和楚璇也出现在登机口。 之所以元旦回京,就是为了避开他们。 谁知,遇上了! 沈砚知高大英俊,楚璇小鸟依人,一出现就引来了旁人的注目,这一对俊男靓女,真是天作之合。 第92章 你去追闻溪 沈砚知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一件黑色羊绒长大衣,挺阔有型,禁欲神秘。 肩宽、背阔、腰窄、腿长,标准的建模脸,他在外型上好像没有任何短板。 这样出挑的人,偏偏还有着旁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家世和权势。 闻溪立刻转头回避,她戴着口罩,散着长发,还低头,希望他们看不见她。 “闻溪!” 可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楚璇撇下沈砚知,雀跃地小跑过来,“这么巧,你也去京城?” 闻溪不得不抬头,尴尬回应,“嗯。” 更尴尬的是,她身旁一左一右都是空位,眼见沈砚知走来,身后不远处还有推行李箱的宋涛,她立刻识趣地让出位置。 但楚璇挽着她胳膊又坐下了,“听你口音,你是京城人吧?” “嗯。” 沈砚知走近,直接坐到闻溪另一边的空位上。 而宋涛则在别处找了个座位。 这种修罗场,还是离远点好。 闻溪如坐针毡,左边那个冷漠如冰,右边这个热情似火,她很难招架。 “秦怀怎么不跟你一起回?” “他是本地人,为什么要跟我一起?”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楚璇好奇的事情,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元旦不跟你一起回京见家长?” 尽管闻溪不想解释给沈砚知听,但被楚璇一直误会也不好,“我和秦怀只是普通朋友。” “什么?”楚璇满脸惊喜。 沈砚知亦是双眼发亮,小炮仗终于干了件人事。 楚璇特别好奇,再三确认,“你们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 “不会是他惹你生气,所以你不承认他吧?” 闻溪摇头,“真不是,我们只是同学。” 闻溪从没说过她和秦怀是男女朋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误会的。 楚璇眉飞色舞,“原来只是同学啊,哈哈哈哈,我知道了,肯定是秦怀追你,没追到,哈哈哈哈哈~” 闻溪一脸尴尬,没注意到另一边的沈砚知正在偷笑。 沈砚知难得开口,“那个小趴菜,一无是处。” 闻溪转头瞪他。 谁知,楚璇也瞪他,“你个老逼登少瞧不起人!” 沈砚知眼神一厉,训小孩的口吻,“怎么说话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砚知到底是有威严的,凶起来谁都怕他,楚璇也一样,怕他跟她父母告状。 楚璇拉着闻溪,凑在一边,小声说话,“闻溪,他以前给你们上课时,是不是也这副凶巴巴的样子?你们私下想打他吗?” 闻溪心情复杂,“没有,大家都很崇拜沈博士。” “呵,表面而已,他这个人阴险狡猾,手段非常的多……”沈砚知凛冽的眼神射过来,楚璇不敢再说他坏话了。 闻溪留意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尽管没有好言好语,但她能感觉得出来,楚璇对于沈砚知而言,是不同的。 沈砚知对周时与是绝对的无视和冷漠。 对孟南汐是逢场作戏的虚假。 只有对楚璇,是一种包容和宠爱。 闻溪心尖像是粘了一根发丝,不似针尖般刺痛,但就是哽着难受。 退一步想想,他能找到一个与他性格互补的,枯燥的生活中多了几分乐趣,平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也不错。 且楚璇这样的性格,沈夫人多喜欢啊,家里热热闹闹的,从此告别冷清了。 登机,闻溪是经济舱,沈砚知等三人是头等舱。 楚璇嬉皮笑脸地给沈砚知捏手臂,沈砚知拂了一下,充满了警惕,“干什么?” 楚璇双眼炯炯有神,露着狡黠的光芒,“砚知哥,你觉得闻溪怎么样?” 沈砚知不知道她想干嘛,用保温杯抵着她的肩膀,将她推远,“什么怎么样?” “闻溪长得那么漂亮,身材那么好,皮肤又白又嫩,明明那么瘦,但有胸有屁股,是女人中的极品啊!”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沈砚知怎么那么心慌呢? 楚璇盯着他的脸,从他眼神中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慌张,大做文章,“吼吼,你眼珠子晃,说明你心慌,你对闻溪有想法!” “……谁睁眼眼珠子不晃?”沈砚知一秒恢复严肃,轻易不暴露内心。 楚璇不依不饶,“砚知哥,你去追闻溪好不好?” “??” “不管她和秦怀有没有在一起,你魅力这么大,挖墙脚肯定能成功。” “我为什么要去挖别人的墙角?” 楚璇脱口而出,“那我就可以堂堂正正追秦怀了啊。” “……敢情我用我的缺德成全你的堂堂正正?给你脸了?!” 楚璇仍旧笑嘻嘻,“哎呀,我难得喜欢一个人,砚知哥不帮帮我吗?” 忽然,楚璇话锋一转,“昂,难道……砚知哥你终于发现爱上了我,这辈子非我不娶吗?” “滚蛋!” “那你帮帮我,帮帮我嘛。” 沈砚知不理解,“那小子好在哪?” 一提到秦怀,楚璇眼神里都是神采,开始细数,“他直爽、仗义,没心没肺,有什么话从不藏着掖着。” “他跟那些吃喝玩乐搞女人的富二代不一样,他勤奋、上进,还很专一。” “他长得帅,打扮又潮又酷,我就喜欢他身上那个范儿。” 看着沈砚知越听越迷茫的表情,楚璇害羞起来,“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不懂。” 沈砚知冷笑,“呵呵,我不懂……” 他心中腹诽,爷玩喷泉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水枪!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就去追,女追男隔层纱。”沈砚知给予了百分百的鼓励。 楚璇又叹气,“可他喜欢闻溪啊!” 另一边的宋涛听明白了,也加入话题,“很明显闻溪不喜欢秦怀啊,要是喜欢,早答应了。” 楚璇可太喜欢宋涛这话了,“哈哈哈哈,我也这么想。宋涛哥,要不你去追闻溪试试,说不定闻溪就喜欢你这款。” 沈砚知的表情特别精彩,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宋涛呵呵一笑,“我不行,让书记追,成功率高。” 楚璇又去求沈砚知,“砚知哥,你都三十二岁了,长得再帅有什么用,你老了啊!” 沈砚知莫名躺枪。 “你再不找,沈家和楚家真的要逼我们结婚了,难道以后咱俩就要过鸡犬不宁的日子了吗?” 楚璇特意看了看沈砚知的正脸,仿佛看到了鬼,“哦NO,想想都恐怖!” 第93章 回沈家 沈砚知和楚璇,从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 楚璇性格风风火火,脾气一点就炸,贪玩爱闹,安静不了两分钟,沈砚知私下叫她“小炮仗”,见到她就头疼。 而沈砚知性格沉稳内敛,不苟言笑,表情严肃,面对自己不乐意的联姻对象更是冷若冰霜,楚璇说自己是找老公,不是找老爹。 但是,沈家和楚家双方家长偏偏看中了对方。 沈家看中楚璇的天真活泼,楚家看中沈砚知的成熟冷静,一拍即合。 其实楚璇一开始也喜欢过沈砚知,毕竟沈砚知那张英俊的脸摆在那里。 但是,沈砚知是个极其无趣的人,满脑子都是工作,一开口就是政策。 楚璇越看他,越觉得他像教导主任。 一次做梦,梦见沈砚知拿了一根教鞭追着她抽,她边哭边求饶,沈砚知铁面无私,就抽她。 醒来后楚璇迫不及待地打国际长途给沈砚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当尼姑也不嫁给你。 沈砚知求之不得。 后来沈砚知调来杭城,楚璇也毕业了,楚父让她直接来杭城找沈砚知,培养培养感情。 两人爱情没有培养出来,倒是培养出了亲情。 “砚知哥,之前我没毕业,有理由拖,现在我毕业了,怎么办?” “你再去念个博。” “我谢谢你哦!”楚璇翻他白眼,“我大好青春还没怎么玩过。” “你还没怎么玩过?那这段时间你是去庙里念经了吗?” 楚璇一噎,随后嘻嘻嘻直笑,“回京后不许跟我父母打小报告。” 沈砚知闭目养神,“你安静点吧!” 两小时的航程,闻溪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看到舷窗下白茫茫一片,那是被大雪覆盖的大京城。 闻溪鼻尖微微泛酸,近乡情怯了。 下了飞机,楚璇又热情地过来,“闻溪,你家住哪?顺路的话一起走。” 闻溪故意报了一个与沈家相反的地方,结果楚璇说:“好巧,砚知哥也住那,你们一起走吧。” 闻溪:“……” 沈砚知抿唇不语,没拒绝。 红旗国礼一如既往的平稳,车内的熏香也没变,闻溪坐在后座,有一种恍惚感。 好像她刚毕业回国,沈砚知来接她回家。 楚璇半途下车,特意叮嘱沈砚知要把闻溪安全送到家。 闻溪留意了下,楚璇家住钓羽台七号院,权贵的中心。 这种东西,出生没有的,这辈子也没有。 红旗国礼重新启动,送车的司机是个新面孔,不认识闻溪,他问:“这位美女住哪?” 坐副驾的宋涛打断,“回大院。” 司机不明白,宋涛又说:“先送你!” 下过雪后,长安街上有一种静谧的美,树木银装素裹,枝头是厚厚一层白雪,远处的屋顶也都是白雪。 天色灰蒙蒙的,看样子还会再下。 闻溪对这里是有感情的,她曾经一度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忽然,沈砚知开口道:“要回去吗?老爷子挺记挂你。” 闻溪摇头,“我在大院门口下车。” “我父母明天回,今天不在,你放心进。” 闻溪当然知道,沈先生出国,沈夫人陪同,他们要明天才回家,所以她才趁今天回京的。 沈家家里还有她不少东西,以前没地方住也不着急拿,现在她想拿走。 本来都跟闻姝之说好了,没想到,沈砚知也回京。 闻溪依然摇头,“不进去了,我会联系我妈的。” “你住哪?” “附近宾馆。” “哪天走?” “明天。” 闻溪回答得礼貌、疏离,沈砚知胸腔发紧,快三年了,她是一点都没想回到他身边。 她一直都在往前走,是他,固步自封,裹足不前。 车子开到大院门口,沈砚知没叫停,司机看了一眼宋涛,宋涛下巴一抬,示意他开进去。 闻溪着急了,“司机大哥,我下车。” 可是,司机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脚油门开到了沈家门口。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一切又是那么禁忌。 这扇大门,是闻溪永远翻不过去的高山。 她曾被这里囚禁,又被这里遗弃。 闻溪苦着脸道:“你家里人多眼多,夫人知道我和你一起回家,我以后可能连京城都回不来。你能不能替我想想?” 沈砚知隐隐作痛,“回家而已,你想太多了。” 闻溪眼圈泛红,“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车子开进庭院,宋涛下车,主动打开后座的门。 张阿姨听到声音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车里的闻溪。 “小溪,你回来啦!” 闻溪受不了这样的场面,每每梦见都会泪流满面。 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眼泪更多。 闻溪收起不满下车,张阿姨伸出双手拥抱她,“小溪,你终于回来了。” 闻姝之也从里面小跑着出来,“小溪,我瞧瞧你……”她紧紧拉住女儿的手,怎么都看不够,“你瘦了,病好了吗?” “好了。” “我以为你……”闻姝之看了看沈砚知,“没想到和大少爷一起回来。” 沈砚知解释,“在机场遇到,顺路。” 如今大少爷和未婚妻感情稳定,也是快结婚的人了,闻姝之没有多想,拉着闻溪进屋,“去看看老爷子吧,问声好。” 尽管来时不悦,但来了之后,闻溪还是很高兴的。 家里没有大变化,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窗台上一瓶水养的郁金香,仿佛是她养的那一株。 那年她养郁金香,不慎打碎了玻璃瓶,她就拿了自己的喝水杯子养。 郁金香长势不错,已经抽出了花苞,不日即将开花。 只是,她原来的房间改成了一间茶室,这里已经彻彻底底没有她的地方了。 闻溪去了老爷子那儿说话,张阿姨上前问沈砚知,“大少爷,小溪今晚住哪?” “附近宾馆。” “唉,可怜的孩子,无家可归。” “晚上留她吃饭,我出去。” “你不吃?” “我在,她就要走。” 张阿姨又叹气,但还是好言相劝,“大少爷,过去的事咱就别想了,先生和夫人都不是狠心的人,等你和楚小姐结了婚,安安稳稳的,或许小溪还能回来。” 沈砚知苦笑,“她不稀罕沈家。” 也不稀罕我…… 第94章 她跟其他男人结婚不行 晚上沈砚知去杨家蹭饭。 杨韶柏的女儿杨知恩已经两岁了,肉乎乎的圆脸,粉嫩嫩的小嘴,黑溜溜的大眼睛,是缩小版的宋蔚。 “沈叔叔抱!” 沈砚知刚进门,小知恩就张着双手要他抱,沈砚知单手抱起这个肉团子,掂了掂,“我才离开多久,你又重不少,女孩子太胖不好看。” 小知恩撅起小嘴反驳,“人家还是小孩子。” “哦吼,从小就不被pUa,可以可以。” 沈砚知把小知恩放在餐椅上,宋蔚给她系上围兜,杨韶柏给她剪碎牛排和蔬菜,她自己吃。 小知恩胃口是真好,不用喂不用催,徒手一抓就往嘴里塞。 还不耽误说话。 “牛排好嫩,谢谢爸爸,爸爸我爱你,比心!” 杨韶柏心都化了,“不用谢,爸爸也爱你,再给你剪一条?” 宋蔚及时制止,“不行,晚上肉吃多了容易积食,蔬菜可以多吃点。” 小知恩努着油滋滋的小嘴,不高兴。 杨韶柏趁宋蔚不注意,夹了一小块牛肉塞闺女嘴里。 小知恩悄悄地唱:“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块宝……” 宋蔚一回头,她立刻改口,“爸爸,不要给我吃牛肉了,妈妈说会积食,要听妈妈的话。” 宋蔚瞪了一眼杨韶柏。 杨韶柏一声不敢吭,一动不敢动。 一边是媳妇,一边是闺女,算了,不能跟女人斤斤计较。 沈砚知暗笑不止,心里别提有多羡慕。 小知恩吃完,宋蔚抱她下桌,带去别处玩。 杨韶柏问:“在杭城怎么样?” “挺好。” “楚璇毕业了吧?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沈砚知沉默。 “赶紧结婚,赶紧生,生了给小知恩做个伴。” 沈砚知也想啊,但父母不松口,闻溪又避着他,前路茫茫,看不到出口。 有时候他也想放弃算了,但每个午夜梦回,一闭眼全是闻溪的面孔,从小到大,或哭或笑,他就不想认命。 人生短短数十载,如果相守的人不是心里所想的人,那人生该多么的无趣! 小知恩在玩具堆里一个人玩,宋蔚返回来吃饭。 “她一个人可以?”沈砚知问。 宋蔚边吃饭,边看着女儿,“没问题,一个人可以演一出戏。” 沈砚知又道:“再生一个一起玩。” 宋蔚转头瞪了杨韶柏一眼,“肯定是你教他说的,阴险。” “……”杨韶柏委屈啊。 宋蔚抱怨,“结了婚催生,生了一胎催二胎,生了二胎是不是还得催三胎?就知道催催催,你让别人帮你生!” “我可没有,”杨韶柏不战而败立刻投降,“我有小恩已经知足了。” 宋蔚不信他,匆匆吃完饭,又去陪女儿。 沈砚知也看不懂他们之间现在是什么状况,只看出来杨韶柏是妥妥的女儿奴。 杨韶柏以前也是个锋利的人,有了女儿后,眼里全是温柔。 “最近楼市有所好转,你万柳那套房子升值了,还卖吗?” 之前说卖,都挂牌了,他又突然说卖了亏钱,不卖。 现在楼市回暖,房价又开始涨,像万柳那种稀缺的顶级豪宅都是带头涨,他若是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沈砚知摇头,“不卖了。” “也好,当婚房正好。” “房子能不经过本人过户给她吗?”沈砚知一本正经地问,“我有她身份信息。” 杨韶柏诧异,“给谁?……闻溪?” “呵,你真大方!” 沈砚知眼神黯然,“她比我难,回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住的地方,她就不会想着回来。” 杨韶柏听他语气苦涩,真替他为难,“你们已经试过了,既然不行,就算了吧。” 沈砚知始终没表态,不甘心啊。 杨韶柏正色道:“理论上可以,写份委托书,你本人亲自去办。但是她若不要,来日卖了换钱跟其他男人结婚,你能接受?” 沈砚知一噎,她卖了换钱可以,她跟其他男人结婚不行。 想想都不行。 闻溪吃完饭就离开了沈家。 沈砚知回家时看到桌上的茶叶和燕窝,张阿姨告诉他,“小溪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这是给先生和夫人的。” “她走多久了?” “刚走,还拿走了以前的东西,唉……” 沈砚知转身就追。 刚把车子开到大院门口,就看到闻溪被岗亭拦住了。 保安要开箱检查。 沈砚知停车,下车,带着不小的火气,“谁敢开她的箱子?!” “那几个新来的不认识她,你不认识她?”沈砚知瞪着保安队长,声声责问,“每次她回来你都拦,谁给你的权力?” 保安支支吾吾,“我……我是按流程……” “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给爷看清楚了,她回自己家,进出自由!” 保安连连点头,“知道了,沈公子。” 闻溪两个箱子,沈砚知一手一个拎着放进了后备箱,“你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闻溪去拉后座车门,拉了一半,被走上来的沈砚知随手一推,关上了,“当我司机?坐副驾去!” 红旗国礼稳稳当当地驶出大院,闻溪看他火气挺大,也不敢吱声。 车子直接开进附近一家大酒店,闻溪立刻说:“我订的是隔壁那家宾馆,不是这家。” 沈砚知说一不二,开了后备箱示意酒店门童搬行李箱,“就这家。” “不是……” 开什么玩笑,她订的宾馆380,这家酒店3800,她可住不起。 沈砚知深深看她一眼,说:“记我账上。” “可……” “还有什么问题?” 闻溪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明天走,后天走,所以要住两个晚上。” “三年了,又骗我!” “……”闻溪心想,看来他还在计较她瞒着他申请牛津的事。 沈砚知下车,把车钥匙交给门童,推着她的两个行李箱往里走,“住几晚都行。” 办理完入住,沈砚知晃了晃那个空箱子,问:“我的礼物呢?” “啊?” “全家都有,就我没有?” “……” 闻溪掏了掏口袋,摸出一个挂件,在杭城机场时加微信送的小玩意儿,递给他,“这个你要不要?” 沈砚知一看就来气,“我就不值得你花一点心思是吗?” “不要就算……” 话未完,沈砚知把小挂件抢了过去,“不要白不要。” 第95章 我出轨了 沈砚知帮闻溪把行李推到房间门口,闻溪挡着门不让他进。 “谢谢,你早点回去吧。” “又不晚,我进去坐会儿。” “……” 沈砚知长腿迈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还检查了一下卫生间。 “把你航班信息告诉前台,酒店会安排送机。” “哦。”闻溪一直在等他走。 “你给他们买那些干什么,家里多的是,你才多少工资?!” 闻溪觉得他好啰嗦,“我一点心意,关你什么事?” “你……”沈砚知被怼,气到胃疼,“你现在张口闭口关我什么事,你就那么想跟我一刀两断?” “本来就断了,用不着再砍一刀。” 闻溪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狠狠戳中了沈砚知的心窝。 他咬牙,死死瞪着她。 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抖。 闻溪感到不妥,立刻撇开脸。 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沈砚知,他一下掰过她的肩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自己。 闻溪吃痛,双手抵住他胸膛,“你……冷静点。” 沈砚知无限逼近她的脸,四目相对,呼吸交缠,这熟悉的味道和心跳,他立刻染红了眼尾。 回到京城,又是独处,放肆了。 “我和楚璇只是应付双方父母,不是真的未婚夫妻。小溪,我的心始终没有变,你呢?” 闻溪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她很怕他强来,让一切都失控,然后又回到从前的深渊里。 “你又在欺骗父母,小心又被先生打。” “他知道,可他挑不出我的错。” “你再靠近我,他就挑得出了。” 闻溪越躲,沈砚知就越逼近,到最后,她整个人都被他压在墙上。 隔着衣服,紧紧相贴,一动就是他铜墙铁壁般的身体。 房间里暖气足,闻溪穿着羽绒服,后面的墙又热又硬,前面的男人也又热又硬,她都出汗了。 “你妈说你病了,什么病?” “甲流引起的肺炎,已经好了。你别压着我,我热。” “热就脱。” “你这样我敢脱?”闻溪揭穿他,“你敢乱来我就敢报警,你的前途,沈家的名誉,全都断送在你手里。” 沈砚知气笑了,“你现在脾气真大!” “还有更大的,不信试试。” 沈砚知无奈,松开她,后退一步也靠在墙上。 一腿伸直站立,一腿弯曲松弛,双手挑开西装的两边衣摆插进裤袋。 微笑,惬意,不紧不慢。 “你刚才心跳乱了。” 闻溪真想给他一脚,“狗这么贴我我也会乱!” 被骂了,沈砚知却在笑,心爱的姑娘鲜活生动地站在他的面前,终于不再是梦了。 闻溪觉得他现在就是个神经病,一会生气,一会笑,喜怒不明,阴晴不定。 这时,沈砚知的手机忽然响了。 沈开远这个点才忙完,给他打了电话。 “爸,忙完了?明天几点到京?” “这你不管,打给你是告诉你,明天和楚家吃晚饭,商量你和楚璇的婚事,你做好心理准备,别搞事!” 距离近,闻溪听得一清二楚,她转身要走,却被沈砚知一把抓住胳膊。 还点了免提,故意让她听到。 “您放心,我绝不搞事,但是楚璇不好说。” “楚璇那小丫头片子,你还搞不定?” “呵,楚璇嫌我老,这是硬伤,您把我生早了。” 沈开远气到无语。 自从上次一顿戒尺,沈砚知在感情上开始摆烂,说什么都点头,表面听话,实则如同行尸走肉,没了灵魂。 但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做得好,升得快,沈开远挑不出一点错。 如今沈砚知被调去杭城,杭城这块风水宝地,谁去就是谁的功绩。 沈开远管不到他了。 “你和楚璇还能打架不成?” “她几岁,我几岁,我们不干那么粗鲁的事。” “不打架就好,她性子活泼,你让着她点。” “她那叫活泼?我真是开了天眼!爸,您见过二十好几的人天天白天不起床晚上不睡觉,大半夜还在发朋友圈摇人的活泼吗?” “到杭城三个月,她结交的朋友比我都多,每次大半夜喊我去接人,我特么的真想拉黑她。” 沈开远眉头一皱,“胡说八道,我有楚璇微信,她什么时候大半夜发朋友圈了?” “呵,屏蔽您是您的幸运!” “……” 楚璇被家里管制多年,一朝毕业,彻底放飞。 沈砚知警告过她,她既然到杭城“投靠”他,他就对她有看管的责任,黄赌毒不许碰,让她爹打断腿的事不许做。 至于什么事会被她爹打断腿,她自己知道就行,沈砚知不想知道。 “她真那么荒唐?”沈开远开始自我怀疑,别又挑个惹事的。 沈砚知呵呵冷笑,“爸,年轻人都爱玩,您和妈运气好,生了我这种木讷的。” 沈开远再次语塞,儿子翅膀硬了,不受管了。 “总之明晚吃饭,你记得出席。” “行,您放一百个心。” 挂了电话,沈砚知转头看着闻溪。 闻溪立刻转开脸,“别说,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 沈砚知清清楚楚地说:“这次,我一定身家清白地来找你,不会让你等很久。” 闻溪抿着唇,不回应。 外面又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 闻溪只身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欣赏这久违的京城的雪夜。 手机收到提醒,明天所有航班取消。 幸好她订的是后天,她只希望别影响后天的航班。 为了保险起见,她又立刻订了去杭城的高铁票。 其实,京城到杭城并不远,飞机、高铁,半天就能抵达。 可她在京城没有住处,回京的理由只有探亲。 沈砚知让她等,她应不下来。 不想重蹈覆辙,不想活在黑暗里,更不想他众叛亲离。 隔天晚上,沈家和楚家在酒店包厢齐聚一堂。 一阵寒暄过后,楚璇开始了她的表演。 “伯父,伯母,爸,妈,沈砚知,我郑重宣布,我出轨了。” 众人:“……” 为了不被楚父打断腿,她补充道:“是精神岀轨,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爱上了别人。” 沈砚知:我敬你是条汉子! 第96章 只爱闻溪一人 楚父楚霁明捏着茶杯,要不是顾及沈家人在场,早砸过去了。 苏雅棠拉住丈夫,“她就是贪玩,开玩笑开玩笑……”转头瞪女儿,半警告半开脱,“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多大了还这么贪玩,认真点。” 楚璇理直气壮,“妈,以前上学时我想出去玩,您说,要玩等毕业。现在我毕业了,您又说,长大了别贪玩。我就奇怪,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玩?” 苏雅棠:“……” 楚璇又道:“我才24岁,不出去玩,难道养老吗?” 楚霁明勃然大怒,摔了茶杯,“老沈,对不住啊,是我家没把女儿教好,今天让你们见笑了。” “你有种就别跑啊!” 父女俩在包厢里上演猫捉老鼠大战,沈砚知起身拉架,楚璇一下躲在沈砚知身后,又怂又凶,“我只把他当哥哥,你们不接受,那我当他叔叔也行。” 沈砚知:我招谁惹谁? 沈砚知高大,又有心护着,楚璇在他身后安安全全。 一安全,她的嘴就更肆无忌惮,“人生是我的,婚姻也是我的,我要嫁就嫁我喜欢的人,沈砚知是个雕像,还是冰雕,你能冰雕睡一块儿?” 沈砚知: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楚霁明在前面打,楚璇在后面躲,夹在中间的沈砚知不敢乱动。 沈开远和杨从心目不斜视,看得一愣一愣。 “反了天了,姑娘家家的,要教养没教养,要品德没品德,我没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女儿。” “我还没你这种专制的老爹呢!”楚璇小嘴叭叭,像极了炮仗,“大清都亡了,还包办婚姻,你爱联姻你联姻啊,你跟伯母联姻好不好?!”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话实在荒唐。 楚霁明打不到她,自打一耳光,“啪”的一声,是真打。 楚璇揪着沈砚知身后的衣服,躲得极好,“您狠起来连自己都打,好好好,顽固守旧,就是该打!” “你……”楚霁明气得吹胡子瞪眼,质问沈砚知,“她在杭城都跟什么人混?” 沈砚知如实道:“我上班,我不清楚!” 是了是了,他们一个就知道工作,一个就知道玩,一个沉稳安静,一个活泼闹腾,性格完全相反,已经不是互补的问题了,而是根本处不到一起去。 楚璇当沈砚知是老母鸡,就躲在他背后,探出一颗小脑袋说:“爸,我交友广泛,天南地北的朋友都有,但我保证绝不惹事,我就安安耽耽啃老。” “……” 杨从心忽然笑了,释怀一切,“好了好了,老楚,别打璇丫头了,你也打不到她。” 楚霁明重叹,坐下,亲自给沈氏夫妇倒茶,“大哥大嫂,实在是对不住,我这闺女太不像话了。” 苏雅棠也摇头,这桩婚事看来要黄,这么个好女婿,马上就要没了,“这孩子没定性呢,都被我们给宠坏了。” 沈开远想起儿子昨天在电话里的话,终于信了。 这顿饭吃得别提有多尴尬,本来是商谈儿女婚事的,这下好了,被小炮仗直接炸泡汤。 回去的路上,沈砚知给楚璇发了个大红包,并附言——“给你求爱路上助个力。” 楚璇开心得起飞,回复——“谢谢砚知哥,您是我永远的哥!” ——“你还能去杭城吗?” ——“能啊,秦怀在杭城,我必须去。” ——“行,那航班改签,我们中午12点走。” ——“为什么?” ——“别问!” ——“行,哥是我的明灯,我都听哥的。” 闻溪联系酒店前台送机,沈砚知自然就知道了她的航班信息,再顺便帮她升个舱坐一起,有楚璇这个自来熟的话痨在,不怕她再误会。 回到家,沈砚知被叫去了书房。 自从那一顿戒尺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沈砚知不再主动向沈开远汇报工作。 问他,才说,说得也不多。 沈砚知调去杭城之后,见面机会少了,父子俩几乎说不上什么话。 “去一段时间了,适应吗?” “嗯。” “有没有棘手的事?” “没。” “有就说,我在杭城呆过八年,人脉都在。” “没有。” 沈开远默默叹气,儿子好像已经不需要他了,“砚知,你三十有二了,又黄一个,不着急?” “既然您提起这个话题,我倒想问问,我们沈家有必要联姻吗?”沈砚知问得直接,“选亲家等于选合伙人,您能保证这个合伙人一定没问题?” “即便合伙人没问题,女方比如像楚璇这样,我和她都对彼此无意,难道我们还要一辈子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沈开远沉默,良久,吐出一句话,“这是你的使命。” “我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只是,沈家还要如何兴旺?现在还不够吗?非要牺牲儿子终身幸福,没苦硬吃?” “爸,您和妈鹣鲽情深,那您有没有想过,您若是没有娶到我妈,娶的是别人呢?是否会觉得这世间的欢声笑语都与自己无关?” 沈开远表情凝重,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勒令他闭嘴。 “今天楚璇的话让儿子震惊,倒不是震惊她这些话的本身,而是震惊,儿子竟然不如一个小姑娘果敢。” “爸,儿子活了三十二年,只爱闻溪一人,我想娶的也只有闻溪一人。如果不是她,谁都无所谓,您大可以随意选择,不必问我的意见。” 沈开远沉声问道:“闻溪的礼我见了,你们一直没断?” 沈砚知冷哼,“呵,我倒是想,可她多听话啊,你们不愿意,她根本不理我。” “您儿子没出息,做不到让您百分百满意,儿子只想拥有普通人最寻常的幸福,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 沈开远没再开口,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待了好久。 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多么朴实的愿望,可身处金字塔尖的他们,却未必能拥有。 京城航站楼。 闻溪在登机处又遇到了沈砚知、楚璇和宋涛。 楚璇主动说:“给你升舱,费用我出。” 闻溪意外,立刻谢绝,“多谢,但没必要。” “我有事拜托你,而且只有你能帮我。” “什么?” “我喜欢秦怀,我要追他,你帮我约秦怀出来。走走走,我们上飞机再说。” “??”闻溪被拉着走,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沈砚知。 在公共场合的沈砚知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情绪稳如泰山,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头上绿得出油。 闻溪心想,不是准备结婚了吗?未婚妻当他面说喜欢秦怀,要追秦怀,他一点没反应? 第97章 不是普通人能肖想 从京城到杭城的飞机需要两个小时,楚璇说了两个小时的话。 从毕业归国在机场地库蹭了秦怀的车,再到建筑院门口车祸遇碰瓷秦怀仗义解救,楚璇对他大为改观。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楚璇眼中,秦怀哪哪都是优点。 “闻溪,你确定不喜欢他对吧?” “嗯,我们就是同学,是朋友。” “那我就放心喜欢他了,哈哈哈哈,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 “你们性格很像。” 这是实话,爱玩爱闹,为人仗义、热情。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很自信。 闻溪仔细一想,“秦怀其实不像外表看着那么吊儿郎当,他多才多艺,会唱歌,会弹吉他,他还很有经商头脑,很会赚钱。” 旁边的沈砚知竖起耳朵听,心里嘀咕:那小趴菜有我会唱歌?有我会赚钱?有我稳重,有我帅? 楚璇更满意了,“好好好,我前25年靠老爹养,后25年靠老公养,再往后靠儿子养,我这一辈子都大富大贵。” 闻溪怔了一下,这人啊,往往都是出身决定命运。 她不自觉地望向沈砚知,隔了一条过道,他也正在看着她。 眼神炽热缠绵,仿佛有道不尽的相思,诉不完的衷肠。 闻溪瞪他,想切断他这赤裸裸的眼神。 但是,她越是凶着脸,沈砚知越是嬉皮笑脸。 怎么回事,高岭之花越活越回去了? 楚璇看看时间,飞机已经在下降,马上就要落地了,“起飞前我给秦怀发了微信,说遇到你了,他说来接机。一会你找个借口跟砚知哥走,我跟秦怀走。” 闻溪立刻拒绝,“我自己走,我还要等行李,你们先出去,遇到他,就说我已经走了。” 楚璇忽然一本正经问她,“闻溪,你是不是怕他?” “不用怕,我砚知哥只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他人很好。”楚璇嘴巴甜,夸人毫不吝啬,“他只有在工作上严肃点,生活中他很照顾小辈的。” 虽说是夸吧,但没夸到沈砚知心坎里,“大小姐,我们是同一辈!” 楚璇到底是女孩,有女孩心思细腻的一面,沈砚知这一解释,她就察觉出沈砚知似乎很在意闻溪对他的印象。 真是万年的铁树要开花啊! “闻溪,你觉得我砚知哥怎么样?” “……”闻溪语塞,还脸红。 她皮肤白,脸皮又细又薄,脸红起来特别明显。 楚璇看着有戏,“工作狂,没时间找对象,”突然问沈砚知,“哥,你多久没谈恋爱了?” 沈砚知一噎,装咳嗽。 “他跟我假恋爱都两年半了,至少两年半没谈,空虚寂寞得很。” 闻溪:“……” 沈砚知: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你们以前就认识,现在在外地有缘再见,可以更进一步了解一下。他虽然年纪大,但老男人更疼人啊,你考虑考虑他?” 闻溪紧张得汗都出来了,“我……我也工作忙,没时间谈。” 楚璇一拍手,“那你们简直就是绝配啊,都忙自己的工作,吵架都没时间。我爸妈就是这样,我小时候他们还两地分居,偶尔见一次,只剩下滚床单了。” 闻溪:“……” 沈砚知:“……”你是真能说啊! —— 沈开远派去调查的人有了回复,“沈委员长,这是闻溪在牛津读研期间的资料,请您过目。” 沈开远翻开资料一页一页看。 “我查了他们的行程,闻溪留学期间没有离开过英国,沈公子亦没有去过,通话记录也查了,确实没有联系。” “闻溪进杭城建筑院是不是他安排的?” “还真不是,闻溪是自己考的,进建筑院前他们没有联系,进去后因为工作关系才有了联系。” 沈开远看了闻溪的成绩,每门课都是A,老师评价很高。 在校期间就参与过重大项目,还获了奖。 这样的履历可以说相当的优秀,别说进省级建筑院,就算进中央的建筑设计院,也足矣。 闻溪是个聪明的女孩,得沈家栽培,自己也肯努力。 又聪明又努力的人往往都不会差。 更难得的是,她不但不怨沈家,还给他们夫妻送礼。 重不在礼。 而在于心意。 闻溪有心。 了解完此事,沈开远将资料放到一边,问另一件事,“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不是。” 又是一场空,沈开远失望叹气。 “画像毕竟是合成,没人知道那孩子究竟长什么样,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还有必要找吗?” “再找,”沈开远平静开口,“无论多久,多难,都要找。” “是。” —— 飞机落地。 楚璇按计划先走,在接机口果然见到了秦怀。 因为太过临时,秦怀来得匆匆忙忙,刚到。 “你没接到闻溪?她早就出来了啊。” 秦怀跑得气喘吁吁,一听,“啊?那错过了……我白跑一趟。” 楚璇笑笑说:“那载我吧,我给你车钱。” 秦怀抓抓头发,“给什么钱啊,反正我也要回市里。” 他依依不舍地往里面看,“闻溪真走了?” “是啊,头等舱最早下机,我等行李等了好一会儿,她没托运,直接出来的。” 秦怀叹气,没有怀疑,“她一天到晚躲我。” “为什么?” “不喜欢我呗!” 楚璇暗喜,“她不喜欢你,总会有人喜欢你的。” 秦怀一笑,“你人还怪好的嘞。” 楚璇也笑,“你人也怪好的。”怪好骗的。 此时的闻溪还在等行李。 从沈家搬出来的行李箱是个28寸的大箱子,又重,只能托运。 正当她苦恼该如何搬上三楼租住处时,沈砚知忽然出现在身旁。 “我送你吧。” “不用。” “你两个箱子,那个大的你拿不动。” 沈砚知搬过那个箱子,知道它的份量,有二十公斤左右。 “我拿得动。” “你别犟!” 闻溪挺无语的,这般斗嘴也挺无聊。 她其实知道他的目的,可她就是不想他轻易达成。 凭什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楚小姐在飞机上说的事我认真考虑了,我觉得沈书记位高权重,不是我这种普通人能够肖想的。” “所以,算了吧!” 第98章 在你身边 沈砚知挺直站着,目光远眺行李传送带的尽头,好像没听见闻溪的话。 闻溪知道他在听,郑重道:“我只想努力工作,其他的事不想谈。” 沈砚知长身鹤立,目光灼灼,没人能洞悉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忽然,他下巴一抬,若无其事地说:“你的行李出来了。” 闻溪:“……” 沈砚知单手轻而易举拎下她的大箱子,“走吧,送你回去。” “不需要。” “那你付钱。” “……” 宋涛直接把车开到清荷园门口。 上一次过来是晚上,沈砚知只知道这里是个老破小。 这次再过来,环境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八十年代的老楼,外立面前几年刚翻新,但里面还是旧,且没有电梯。 楼道里又暗又窄,家家户户都把鞋柜放在外面,更窄。 沈砚知身穿一袭黑色羊绒长大衣,他特别适合黑色,把他衬托得更加高冷禁欲。 他身份高贵,穿着高级、低调,与周遭的陈旧和凌乱格格不入。 转弯处对他来说太过狭窄,后衣摆不慎擦了一下墙面,立刻一片白灰。 不过他没有察觉,是跟在后面的闻溪看到了。 “小心,尽量走中间。”她伸手拂去他后衣摆上的白灰。 沈砚知开口问:“怎么不租个环境好点的房子?起码有电梯。” “我们刚毕业,没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沈砚知张了张嘴没再说。 闻溪租住在三楼,沈砚知吭哧吭哧把行李箱搬上三楼。 “到了,谢谢。” 沈砚知汗都出来了,“你真是只要牛干活,不让牛吃草。” “……” 闻溪知道他想进,偏不让,“你身体那么虚?” “我虚?”沈砚知单手拎起大箱子,“信不信我再给你提下去?!” 闻溪赶紧按住箱子,她可搬不上来,“你厉害你厉害,你辛苦了,谢谢您!” 这时,殷如意也刚回来,她拎着大包小包,都是从男友家拿来的土特产。 看到沈砚知,她愣了三五秒才反应过来,“沈博士?” 沈砚知回头,殷如意惊喜万分,“天哪,居然真的是您,我以为我眼花。您一定不记得我,我叫殷如意。” “记得,你最喜欢吃糖醋小排。” 殷如意觉得不可思议,“这您咋知道的?” 她们备考研究生时,有段时间闻溪住校,沈砚知每天都给她们宿舍点私房菜送过去,殷如意最喜欢吃糖醋小排,一星期要点四五次。 沈砚知淡淡一笑,没等开口,闻溪慌张地打断了,“猜的呗,谁不爱吃糖醋小排?我也爱吃。” 殷如意看他们杵在门口,“闻溪,你没带钥匙?” “是,她没带,”这回是沈砚知抢话,“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们只能叫开锁。” “我有钥匙。”殷如意一边开门,一边看着闻溪笑,满脸都是八卦。 闻溪解释,“机场遇到的,他看我箱子多,又重,所以好心帮忙搬上来。 若是以前,殷如意说不定就信了。 “呵呵,好心帮忙叫个车我信,还能好心送到家门口?” “他是省政副书记,上次地标项目就是他修改指正的。” 殷如意更惊喜了,“副书记亲自帮你搬行李,不得了啊闻溪!” “嘘……”闻溪捂住殷如意的嘴。 沈砚知知道她们在私语,不揭破,兀自将大箱子搬进屋。 楼道里破破烂烂,房子里倒挺温馨。 两室一厅,客餐厅加开放式厨房,显得客厅很大。 餐桌上摆着一盆郁金香,水培的,嫩绿的小芽刚刚冒出来。 闻溪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在餐边柜上拿到喷壶,给郁金香喷水。 殷如意格外热情,“沈博士,家里地方小,您随便坐。” 沈砚知还推着行李箱,“闻溪房间在哪?” 闻溪:“放在外面就行。” 殷如意:“那儿……” 两人异口同声。 沈砚知找到闻溪的房间,将箱子慢慢地推进去。 牛奶绒的床单被罩,浅粉色,蜜桃图案,上面还有字——“桃之夭夭” 挺符合她的内心。 闻溪赶过来,又开始赶人,“沈书记是个大忙人,我就不打扰您了。” “现在还是放假期间,我休息。” “司机还在楼下等,别让人等久了。” “无妨,他习惯了。” 两人对峙,闻溪丝毫不让,沈砚知分毫必争。 殷如意推波助澜,“沈博士,我从男朋友家里带了一些新鲜蔬菜和特产,要不晚上留下吃饭?” 沈:“好啊!” 闻:“他没空!” 殷如意抿着嘴,只剩下笑,“你们真有默契。” “那我现在开始准备,沈博士您坐会儿。” “好!” 闻溪郁闷极了,没见过这种死皮赖脸的人。 除了殷如意男友外,这里没招待过客人,闻溪哪哪不舒服,偏偏沈砚知自得其乐。 客厅更像个书房,一个大方桌摆在正中间,上面铺着图纸,沈砚知想象得到闻溪熬夜画图的样子。 她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想想都心疼。 渐行渐远的我们或许本就不同路,只是我太想和你一起走了。 新年伊始,他有两个愿望。 你在身边。 在你身边。 杭城天黑得早,简单一顿便餐后,外面早已天黑。 沈砚知没理由继续待下去。 “闻溪,你把垃圾丢了,顺便送送沈博士。” “……”闻溪无语至极,解释不清了。 楼道里的灯坏了,闻溪打着手机灯照路,边走边提醒,“走中间,别又蹭脏了衣服。”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别来了。” “你啊!!……” 闻溪突然踩了个空往下摔。 手机掉了,周围一片漆黑,沈砚知的心陡然一沉,吓个半死。 他不顾黑暗往下走,急切地叫她,“闻溪,你在哪?” 幸好,前面是个转角,手机掉在地上,灯照着上面,正好给黑暗的空间一丝光线。 沈砚知快步下楼,扶住摔得七倒八歪的闻溪,“你没事吧?” 闻溪艰难开口,“应该死不了。” 就是吓到了。 沈砚知慢慢扶起她,把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确定没事?骨头有没有摔伤?” 第99章 我们两清 闻溪反应不及,白白被他摸了个遍。 “你……” “我检查你有没有摔伤,走走看,腿脚都没事吧?哪里疼?” 闻溪退开一步,伸手挡住他,“骨头没事,你别靠近我。” “你衣服裤子都脏了,我帮你拍拍灰。” “不用不用。” 但是,转角处狭窄,闻溪退也没处退,沈砚知拍她的后背,还拍她的屁股。 闻溪怒了,“你再动手动脚,我跟你不客气!” 沈砚知这才停手,默叹一口气,“看你跌下去我却抓不住你,我魂都吓飞了。” 闻溪心脏突突直跳,她自己也吓飞。 幸好只摔了四五级台阶。 “楼道里没灯吗?” “早坏了。” “那你加班回家也乌漆抹黑?” “打手机灯啊,”闻溪嫌他啰嗦,“今天要不是你影响我,我才不会踩空。” “……” 沈砚知主动拿起垃圾袋,“你上去吧,我去丢。” “你知道丢哪吗?垃圾分类,有固定的投放点。” “我还没嘴问?” “那谢谢了。” 沈砚知眼神不舍,闻溪扶着栏杆一瘸一瘸往上走,他很想去扶,“能走吗?” 闻溪挥手让他走,“跑都没问题。” 沈砚知站立不动,目送她一步一步往上走,他仰着头对她说:“我给你的卡永远作数,没钱就用那张卡,换个好点的住处。” 闻溪停步,“那张卡在还给你的储物箱里,你不会扔了吧?” 沈砚知:“……” 闻溪急了,又扶着栏杆一瘸一瘸往下走,“沈砚知,这你得确认,东西你没收到?” 沈砚知一愣,想了想,“大概或许可能应该在。” “这怎么能大概或许可能应该?” 其他事可以得过且过,可钱财的事,必须清清楚楚。 闻溪认真道:“我把你送的所有东西都还给你了,你到底有没有收到?” 楼道安静、昏暗,带着回声,都是闻溪的愤愤不平。 面对闻溪急切的质问,沈砚知说不清自己当下心情,总之不好受。 她还了所有东西,不想与他有一点羁绊。 “沈砚知,我全都还给你了,我们已经两清,时隔两年多,你说你没收到卡?” 闻溪越激动,沈砚知就越难受,他一直以为她拿着那张卡,即便她从未刷过。 可原来,她早就还了。 “箱子我收到了,里面东西我没注意看,应该在的。” “那请你用点心,看仔细,特别是钱财方面的东西,我不想跟你有钱财纠葛。” “小溪,其实我们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别叫我小溪,我们没那么熟!!” 沈砚知沉默,心脏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压抑、绞痛。 以前的闻溪,乖巧、娇弱、柔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依恋和爱意。 现在的闻溪,对他警惕、排斥,甚至浑身是刺…… 闻溪一回到楼上,殷如意就对她连番拷问,“我忽然想起来,你以前还说沈博士是你大侄子,今天这么一看,不像啊。” “本来就不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乱说的。” 殷如意重重一拍手,“我看也不是,他看你的眼神分明很……很……”她想找个贴切的形容词,可找不到。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跟他不可能!”闻溪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很难受的。 无论任何时候,想起他,想起他们的关系,她都会心酸。 她一直努力让自己变优秀,可他的步子太快了,她依然碰不到他身后的尘埃。 “闻溪,你不能受过情伤就把心封闭起来,不值得的人就不要再怀念了,人要往前看。沈博士多好的条件啊,要颜值有颜值,要事业有事业,三十多了,他肯定也是奔结婚去的,你真的别错过。” 闻溪只剩苦笑,“我有分寸。” “我没遇到李学长之前,也无所谓这些,但是遇到他之后才明白,我是渴望爱情,渴望婚姻的。我承认我思想传统,我就是想找一个男人组成家庭,结婚生子,共度余生。你难道不想吗?” 闻溪一下鼻尖酸胀得不行,有家,有爱人,有孩子,是她毕生所愿。 这辈子哪怕不是沈砚知,她总有一天也会走进婚姻。 届时,他是他,她是她,再无交集的可能了。 殷如意看她表情不对,“闻溪,你……” 闻溪摇头,眼眶蓄满泪水,一忍再忍,“呵呵,我知道了,有机会的话我会结交新朋友的。” “你呢?见家长如何?” 话题转移了,殷如意知道她不想谈那些问题,“他的家人都很欢迎我,他妈妈还给了我一个大红包,一万零一。” 闻溪笑着落泪,“恭喜,真替你开心。” 那一下,殷如意也很感慨,闻溪的表情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忧伤,反正她看了很心疼,“谢谢,你也会遇到的,总有一天。” “嗯,总有一天……” 元旦过后,杭城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殷如意随男友见过家长后,不矜持了,直接搬去和男友住。 两人计划着过年去殷如意家,五一结婚。 闻溪实在受不了出租房里的湿冷,宁愿在单位加班。 在单位把工作都做完,回到住处直接洗漱钻被窝。 年底,各家年会轮番登场。 闻溪跟着上级领导跑了三场年会。 胆量练起来了,酒量也练起来了。 不得不说,长得漂亮又有头脑的女性在职场上更容易成功。 闻溪专业能力强,沟通能力强,人又长得清纯漂亮,很多甲方爸爸都欣赏她。 甲方爸爸满意,单位领导自然更器重她。 一些闲言碎语也就伴随着来了。 “干半年就升职,她什么来头?” “她现在可是建筑院的香饽饽,陈总、刘总、李总都点名要她,项目拿到手软。” “陈总这个月送来了三次花,她都收了,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了。” “陈总是帮自己追,还是帮他儿子追?” 风言风语传得厉害。 有一次殷如意在洗手间听到两个女同事在聊闻溪的八卦,说得特别难听。 殷如意是耿直的性子,差点跟她们吵起来。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她凭实力升职,碍着你们什么事了?都是女生,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 第100章 一群男同胞统统围着她 两个女同事也心虚,毕竟是背后嚼舌根。 “你们准点下班,她可是天天加班,我们外地人没有背景,靠的就是熬夜拼业绩。为什么女生升职就是靠男人?就不能是她本身优秀吗?” 两女同事无话可说,灰溜溜走了。 李星赫听到声音,过去拉殷如意。 “诶,你拉我干嘛?我说错了吗?……喂,你们别走,把话说清楚,到底谁在背后乱传?” 李星赫捂着她的嘴把她拉走,低声劝道:“你少说几句,她们都是关系户,你别给闻溪招祸。” “可是……” “闻溪都不在意这些,反倒你气成这样。谁在做事,谁在摸鱼,领导心里门清。” 闻溪也过来了,自从陈总送花开始,她就有了心理准备。 她抱了抱殷如意,低声道:“我有你维护就够了,其他人,我都不放在眼里。” 殷如意又生气又想哭,“她们嘴巴太恶毒,一帮关系户就欺负我们外地人。” 闻溪却摇摇头,“人家三代人的努力,凭什么我们十年寒窗苦读就想超过?有些东西,一出生就注定了,我们没法改变的。” “你想得真透彻。” “可不,所以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她们议论我,消耗的是她们的时间,而我们用这些时间来努力工作,努力赚钱,不香吗?” 只有时间,才是最公平的。 无论顶层还是底层,不会多一秒,也不会少一秒。 这是闻溪很小就明白的道理,也是她这一生都要经历的必修课。 她从前依赖沈家,到如今自食其力,靠自己努力在杭城有一席之地,她已经很满意了。 这种不需要依附谁的生活,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新鲜的,自由的。 这时,组长匆匆从外面进来,一来就道歉,“沈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闻溪回头一看,沈砚知正坐在组长的位置上,不知道坐了多久。 组长这段日子也很忙,到处开会。 今天刚从某个集团年会午宴上赶回来,晚上又是建筑院的年会。 沈砚知在人前是一贯的从容淡定。 一站起身,英姿挺拔,玉树临风。 “不用不好意思,是我早到。”沈砚知音色低沉,又富有磁性,是非常性感的男人声音。 办公室里的女同事,特别是单身的那几位,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沈书记,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都没发现。” “是啊,沈书记走路没声音的么,学过轻功?那不要太厉害哦。” “沈书记,我们单位今天吃年夜饭,你一起吗?” 你说我说她说,沈砚知不知道先回答谁。 组长大笑,“看吧,我说你在我们这里很受欢迎,你还不信。各位单身的姑娘们,你们的机会来了,沈书记家里催婚催得急,谁想要收服这位钻石王老五的,抓紧机会。” 沈砚知面色依旧,但内心很慌,他一拍组长的肩膀,道:“孙哥,你别乱点鸳鸯谱,杭城的姑娘不外嫁,我是知道的。” 孙华一点就通,“那闻溪啊,京城人,跟你还是老乡。” 闻溪:“……” 殷如意瞬间乐了,“我们以前在京大时,沈书记还给我们讲过课,这缘分,早几年前就定下了。” 沈砚知暗想,什么早几年,分明是早十几年。 忽然有个女同事拔高声音说道:“闻溪不是陈总的小……”女同事立刻捂嘴,假装说漏嘴。 高啊! 越是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越叫人遐想和误会。 流言蜚语太中伤人。 孙组长当时就义正言辞地帮闻溪说话,“谁传的,到底谁在传?谣言止于智者,你们都是高知人才,应该有起码的辨别力,不要说风就是雨。” 女同事见这把火没煽起来,讪讪道:“我也是听说,知道了,以后不会乱说。” 沈砚知转头看着闻溪,目光深远,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最终到嘴边的,只有一句话。 他郑重说道:“你们孙组长,还有陈总、刘总等跟你接触过的人,都很欣赏你的才华,我也是。” 吃瓜第一线的殷如意简直爽翻天,不停地用手肘推闻溪。 他欣赏你! 闻溪心跳怦怦,仿佛小鹿乱撞,白皙的脸蛋立刻泛起了红晕。 “多谢,这些流言不会影响到我,我会更加努力工作。” 孙组长一挥手,道:“大家辛苦一年,最后一天咱们就轻松一下,年会的酒店在陆羽山庄,大家把手里的工作该备份的备份,该收拾的收拾,早点去玩玩。” “另外,晚上为大家准备了房间,今晚不醉不归。” 众人拍手,“好~~” 沈砚知跟着拍手,原来他真是受邀前来参加年会的。 大家忙着收拾手头的重要工作,马上放假了,一个个都很兴奋。 孙华刚回来,还要去向大领导汇报工作,“沈书记,一起进去喝杯茶?” 沈砚知婉言拒绝,“你忙你的,我就坐在这里,难得放松放松。” 孙华看了看他,觉得他有事,但又说不上来,“当真坐在这里等?” “当真!” “那行吧,我赶紧去简单汇报几句,完事儿了一起走。” “好。” 于是,沈砚知真就坐在孙组长的工位上,刷手机。 之前没人注意到他在,现在知道了,自然有人坐不住。 女同事补了妆,特意倒了一杯咖啡送过来,“沈书记,这是手磨咖啡,特别香,您尝尝?” 一听口音,就知道是杭城本地人。 沈砚知抬头,江南姑娘,毓秀钟灵,笑盈盈地把咖啡递到他面前。 他刚掀了掀嘴唇,想拒绝,姑娘又说:“如果你不喝咖啡,还有茶呢,绿茶、红茶、花茶,都有,看你口味。” 沈砚知无奈,摇摇头,“咖啡可以了,谢谢。” 女同事害羞地笑了笑,但并不着急走,“沈书记,一会儿去酒店,我能坐你的车吗?” “……” 姑娘什么心思,沈砚知心知肚明,平时也有不少人悄悄给他送礼物表心意的,他都让宋涛或秘书处理。 可是今天,只有他自己。 只能自己处理。 咖啡就放在桌上,他没有碰一下。 他收回敞开的双腿,挺直背脊,一下变得严肃,“我的车没有空位。” 女孩尴尬极了,这么明显的拒绝,她不会听不出来。 殷如意用手肘推闻溪,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觉得他就是来找你的。” “嘘,别瞎说,他是找孙组长的。” “人家可是副书记,日理万机,这么闲来等孙组长下班?闻溪,你是不是画图画傻了?” “……”闻溪不想说话。 殷如意越想越觉得是,“他送你回家,帮你搬行李,还帮你改方案,各种指导意见,他那么助人为乐吗?” “缘分都找到你单位来了,你还感受不到?” “你是不是接收器坏了?” 闻溪默叹一口气,真的头大,“嘘……求你别再说了!” “你信不信他车里的空位是为你留的?” 闻溪立刻想到,“我一会坐李学长的车。” “唉,没空位了。” “你……” 殷如意狡猾一笑,转身朝沈砚知挥手,“沈书记,一会儿去酒店,能不能让闻溪挤一挤啊?” 闻溪吓了一跳,立马制止,“他没有空位了……呵呵呵,沈书记,谢谢啊,不用麻烦,不用……” 谁知,沈砚知欣然答应,“可以啊。” 闻溪一下子脸红。 之前被拒绝的那位女同事,更加尴尬。 同样的问题,沈砚知的回答却不同,同事们都不是傻子,这也太明显了。 之后,大家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各自前往酒店。 有车的开车,没车的拼车。 唯有闻溪,有了沈砚知的话在前,同事们打趣的打趣,没人愿意载她。 孙组长在前面走了。 也有同事故意不走,等着看闻溪上沈砚知的车。 “沈书记太偏心了,明明车里很空,还说没有空位。” “沈书记连司机都没带,亲自开车啊。” “闻溪,别扭捏,赶紧上车了。” 面对同事们的调侃,闻溪脸颊爆红,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砚知也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绅士地打开车门,还做了“请”的手势,“你不上,他们不走,还看得更久。” 闻溪憋着气,坐了进去。 “吼吼吼吼~~~~”同事们都在起哄。 陆羽山庄在双溪,距离市中心半小时车程,是一家五星级旅游酒店。 山庄被漫山遍野的翠竹怀抱,山峦叠嶂,溪水潺潺,朝来云霞甘露,夕至暮色苍苍。 沈砚知是这里的常客,因为省政许多会议都安排在此。 不过,来旅游倒是第一次。 双溪最出名的景点是漂流,夏天人比较多,冬天是淡季。 还有一座径山,山上有座千年古刹径山寺,常年香火不断。 建筑院几百号人,好多部门上午就来了,有时间到处游玩。 但闻溪他们部门下午才来,这大冷天谁去漂流或爬山,直接去温泉。 换衣服时,闻溪收到了沈砚知的微信——“你带室友来贵宾区,有单独的池子。” 闻溪把手机往柜子里一扔,眼不见为净。 为什么要去单独的池子?她就喜欢去大众区,热闹、嬉戏、享乐,她大好青春就是用来展现的。 沈砚知在贵宾区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来。 孙华过来找他,“老弟,你果然在这,你不是来找对象的吗,出去玩啊,外面多热闹。” 孙华一看那池子,白烟比其他池子更多,一看温度,“我去,老弟,你在高温池里泡多久了?” 沈砚知泡得脸红眼红,听孙华一说,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高温池。 他赶紧起身。 孙华调侃他,“男人泡温泉不能温度太高,久了会影响质量,你还没生小孩呐,要多注意。” 沈砚知穿了件浴袍,和同样穿浴袍的孙华站在一起,买家秀和卖家秀。 两人边走边聊,孙华开门见山问:“老弟,你直接告诉我,你看上谁了?” 沈砚知身为副书记,工作忙,任务重,行程紧,听说前后有十多家单位邀请他参加年会他都婉拒了。 本来孙华也不为难他,不打算邀请他了,谁知,他主动说要来。 理由还是那个,家里催婚,他要拓展交际圈。 沈砚知说他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孙华是不信的。 年轻、高大、英俊,背景强大,能力出色,年纪轻轻就被调到杭城,他的青云路起点就这么高,将来定会更高。 省政就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有女儿的推女儿,没女儿的也要把亲戚家的女儿推过来见见。 京城来的太子爷,位高权重,又品行端正,香饽饽啊。 可是,沈砚知偏偏要他介绍。 孙华想了好久没想明白,直到这次他主动要来参加年会,孙华悟了,定是看上建筑院的人了。 “这里也没人,你偷偷告诉我你看上谁,我好使对力气不是?” 沈砚知笑容淡淡,“我看上谁,您看不出来?” 孙华回想一下,不找不外嫁的杭城姑娘,当众替闻溪说话,还说欣赏闻溪,之前好几个审核文件也是闻溪亲自过去才给办。 孙华越想越明白,不断地指他,“你啊,你啊,是不是早看上我们建筑院的一枝花了?” 沈砚知装糊涂,“建筑院一枝花?谁啊?” “你说谁?” “我不知道你们建筑院的事。” 孙华揭穿他,“闻溪可不好追,我们院很多人想追她,但都望而却步。” “弱者望而却步,我只会迎难而上。” 孙华哈哈大笑,“行,就冲你这份自信,我一定帮你。” 一到大众区,沈砚知笑不出来了,闻溪正和一帮同事玩水球。 闻溪身材好,再简单的泳衣穿在她身上都有奇效,那件纯黑色的连体泳衣,衬得她更白,更凹凸。 白到发光。 漂亮的天鹅颈、一字肩、蝴蝶背。 还有逆天的腰臀比。 建筑院男多女少,一群男同胞统统围着她,谁接到球都扔给她。 她最为壮观的,是大小合适的又翘又挺的胸。 第101章 若重新追你,胜算大吗? 水面烟雾袅袅,波涛汹涌。 闻溪和他们玩得特别开心,蹦蹦跳跳,欢声笑语。 沈砚知的脸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孙华实在忍不住,笑他,“看,我们建筑院的一枝花,魅力大,好多人喜欢的。老弟你不抓紧点,别人就上了。” “把她叫过来。”沈砚知压低声音。 “什么?”孙华故意,“你说什么?” “……” 沈砚知双手作揖,“把闻溪叫上来,有劳孙哥了。” 孙华满意了,这才挥手叫闻溪。 “闻溪,上来,沈书记找你有事。” 沈砚知:“……”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闻溪果然不乐意,“组长,不是说今天是来放松的吗?怎么,要谈工作?” “你们是老乡,多熟络熟络嘛,”孙华语气恳切,“就当是帮我招待沈书记。” “他好几次扣我审核,为难我,我实在是不想招待他。” 女同事飞奔而来,“我来招待沈书记,我来我来。” 沈砚知扶额,对手狡猾,队友愚钝,头痛啊。 “闻溪,接球!” 一颗大水球朝闻溪飞过来,闻溪伸手去接,“噗呲”一下,水球“炸”了,砸了她一脸一头的水。 还砸进了眼睛。 温泉水里有硫磺,细微的颗粒进了眼睛,很是不适。 “你们玩,我累了,去旁边歇歇。”闻溪揉着眼睛往岸边走。 颗粒太细,揉不出来,反而越揉越刺痛。 闻溪慢慢从温泉池里走出来,好似一朵圣洁的白芙蓉。 那双腿,修长笔直,匀称白皙,泡了温泉水后更是细腻玉润。 还有那连体泳衣下半截包裹的屁股,又圆又翘。 走起路来,还弹。 男同胞们无不侧目偷瞄。 沈砚知婉拒女同事的邀约,目光都在闻溪身上,立刻跑过去拿浴袍,把她裹住。 “你干嘛?”闻溪一手揉眼睛,一手推开他。 沈砚知后退半步,不过好在把浴袍披她身上了。 “你眼睛都揉红了,别揉……我看看……” “不要你管!” 闻溪穿了凉拖,揪住浴袍衣门襟,往休息处走。 沈砚知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追着她走。 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这沈书记是看上他们院的一枝花了。 女同事翘着嘴,很不服气。 孙华见状,好言相劝,“你就别掺和了,你爸让你招上门女婿,沈书记能当你家上门女婿?” 女同事重叹一口气,扭头走了。 温泉池里是温暖,但一出来还是冷,闻溪跑进了室内。 “你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你离我远点。” “你别揉了,硫磺颗粒会伤到眼角膜,会瞎。” 闻溪停手,“你别骗我。” “骗你干嘛,不信你百度搜。” “百度一搜,我得绝症。” 沈砚知“噗呲”一下笑出声,“这不是你老爱干的事吗?我流个鼻血就是白血病。” “……”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他们在万柳同居,每晚相处,浓情蜜意。 闻溪脸蛋红扑扑的,特别明显。 “脸怎么这么红,害羞?” “害你个头,我是泡温泉热的!”闻溪白了他一眼。 眼珠子这一转,一阵刺痛,那细颗粒还在里面。 她又要揉。 沈砚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眼睛都红了,还揉?” “那……疼……” “别动,坐下。” 忽然的一下,闻溪疼得睁不开眼,细颗粒换地方了,割着她的结膜。 沈砚知把她按在皮质沙发里,手指撑开她的眼皮,凑近吹。 离得太近了,闻溪都能感受到他周身的热气。 那是一股独特的木质沉香味,清冽,高级,小众,又很低调。 只有凑得很近,才能闻到。 闻溪推了一下他的手。 “我看到了,你别动。”沈砚知用大拇指指腹轻轻一黏,黏出了细颗粒。 “现在呢,还痛吗?” 闻溪眨眨眼,果然不痛了。 沈砚知顺势坐下,“不痛了吧?明亮的大眼睛总算是保住了。” “……我谢谢你!” “你明天回京吗?” “不回。” “过年不回去?” “元旦回去过了,过年又回去,来回机票,住宿,都是一笔开销,我可不比你财大气粗,不如省着买水果吃。” 她说自己是京城人,可是,她在京城却没有家。 不如在杭城,没事还能画画图。 留学期间她也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的,现在网络发达,她用电脑,用手机,一样能感受过年的气氛。 沈砚知凑近,“我可听孙哥说了,你年终奖拿了不少,还要省钱买水果?” “真好笑,关你什么事?” 沈砚知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次闭门羹了,她有了赚钱的能力,就有了底气,从此真正独立了。 不必依附任何人,正是她一直以来所想的。 沈砚知忽然认真叫她,“闻溪。” 闻溪只是稍稍侧目,并未正眼看他,“干嘛?” “我若重新追你,胜算大吗?” 闻溪第一反应就是看周围,看看有没有同事在。 她压低声音道:“什么叫重新,你以前也没有追过我。”都是强来,强上,强迫。 沈砚知语塞,倒是让自己难堪了。 “你和楚璇不成,先生和夫人会物色新人,你不小了,他们着急抱孙子,不会再让你拖延时间了,说不定你和韶柏哥一样,一回去就是自己的婚宴。” 沈砚知长叹一口气,双手往后垫在脑后,双腿往前敞开,舒服、松弛、惬意,他优哉游哉地说道:“是啊,你倒是提醒了我,那我也不回去了。” “……” 闻溪急了,“先生夫人要是知道你因为我而不回京过年,那我工作还要不要了?” “诶诶诶,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因为你。” 被反将一军,闻溪气得踢他的小腿,“老老实实回去过年,别影响我。” “我父母出国公干,过年回不来,我们回去,跟老爷子,你妈,还有张阿姨,热热闹闹过个年,怎么样?” 闻溪板起脸,“不怎么样!” “你真是……算了,不说了……” 沈砚知微湿的头发全都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他下巴微抬,目视斜上方。 如此侧脸,流畅、立体、英俊。 淡淡一笑,蛊惑人心。 闻溪忍不住心动,心脏砰砰直跳。 他太耀眼了,无论过去多久,无论离得多远,闻溪都得承认,他依然在她的心尖上。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可是,他们的关系依然改变不了。 不可能在一起。 却也分不开。 第102章 你一直是我翘首以盼的惊喜 闻溪不愿意跟她妈一样,糊里糊涂怀了孕,生下孩子,又无力抚养。 最后还得依附男人,依附权贵。 甚至还把自己的亲骨肉也送给权贵。 闻姝之给了她生命,沈家给了她体面,沈砚知给了她深刻的爱情,她不怨任何人。 她亦不会否认过往种种。 因为,那都是她的来时路。 “我说认真的,跟我回沈家,有客房可以住。” “不去。” “要是我爸同意呢?” 闻溪哼笑一下,“要是先生同意,我买不到机票也要骑自行车回京。” 她是笃定了沈开远不可能同意。 怎么可能同意?! 沈砚知却信誓旦旦,“好!” 晚宴,陆羽山庄最大的宴客厅,席开三十桌,整个建筑院的人基本都在了。 闻溪和殷如意入职半年,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 开席之前还有表彰会,表彰各部门先进。 “闻溪,明年你上去。” “我也想,我们一起上去。” “也行~” 席间还有抽奖,沈砚知抽到了一部手机。 闻溪运气好,抽到了大奖,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上台时,下面同事起哄,让她表演节目。 闻溪也不怯场,一组标准的国标舞步,大大方方地展现。 沈砚知在主桌,离主席台最近,绝佳的视野。 闻溪再不是从前那个自卑怯懦的姑娘,现在的她,自信、开朗、机灵,美貌亦是更胜从前。 沈砚知拿出手机,对准台上,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并配文——“你一直是我翘首以盼的惊喜。” 照片的画面是整个主席台,有横幅,有对联,是迎新晚宴的标准款。 中间翩翩起舞的人影,正好转圈,是模糊的。 立刻有人在底下留言——“有情况?” 傅司昱——“事出有异必有妖,过年回来说说呗。” 陈方靖——“活久见,哪抄来的文案啊?” 苏翊——“砚知哥要请喝喜酒了吗?” 王一野——“老同学,请帖发来。” 沈砚知没有单独回复,而是回复了所有人——“年会中奖了。” 傅司昱——“话说一半,拖出去打死。” 陈方靖——“同意楼上。” 苏翊——“同意楼上+1” 王一野——“我也在公司年会上,啥也没抽到。” 沈砚知抿唇笑笑,放下手机,继续与旁人聊天喝酒。 酒过三巡,孙华非拉着闻溪坐到沈砚知旁边,“我的座位让你坐,你陪好沈书记,我们组明年的审核效率全靠你了。” “不用管我,我去敬一圈。” 闻溪:“……” 沈砚知也喝了不少,但状态比孙组长要好太多。 孙组长属于越喝越兴奋,而他,越喝越安静。 沈砚知将抽中的手机推过来,闻溪敏感,立刻拒绝,“我有手机,不要。” “自作多情了不是?”沈砚知微醺的声音愈发低沉磁性,“让你拆一下。” “拆它干嘛?” “我用啊。” “你不是有手机?” “有新的就用新的,快拆。” 闻溪无语,依言帮他拆包装。 沈砚知以前也这样,手机一出新款就换,明明旧手机没有任何问题,电脑久一些,能用上两三年。 他说,电子产品用新不用旧。 闻溪拆开包装,挖出里面的新手机,上手的感觉确实不错,“要帮你插卡吗?” 沈砚知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旧手机交给她。 他的旧手机有手机壳,取卡必须去掉手机壳。 闻溪用力一扣,手机壳脱开了。 同时掉出来一张拍立得相片。 她一看,鼻尖立刻泛酸。 那年她生日,他喊了许多朋友为她庆生。 照片里,他们嘴对嘴亲吻。 她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猝不及防。 而他,一脸得意。 闻溪对那个画面印象深刻,当时朋友们还笑话沈砚知。 有人过来敬酒,闻溪立刻用手机壳盖住了相片。 难以言说的酸胀感在心尖反复搅弄,从前那些甜蜜和幸福,在无数个异国他乡的孤独的夜晚,抚慰了她的内心。 刚离开京城时,飞机一起飞,看着越来越远的城市,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在英国期间,她有好几次机会可以留下工作,但是,她就是固执地要回国。 哪怕不在同一个城市,也要和他在同一个国家。 在杭城遇到他,是她意料之外。 可她难道一点庆幸都没有吗? 不是的,她偷偷地藏着那份庆幸,不敢表现出来。 沈砚知喝完酒,回头看她,“弄好了?” 闻溪收起差点泛滥的情绪,从包装盒里拿出取卡针,仔细将他的电话卡从旧手机换到新手机里。 “喏,拿好。” 她把新手机塞进他手里,又低头将手机壳扣到旧手机上,放进包装盒,“都拿好。” 沈砚知却冷静说:“把手机壳也套上。” 冷静到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在说胡话。 闻溪摇头,“型号不一样,旧手机壳用不到新手机上。” “其实我每年都换手机,并不需要手机壳,但我还是会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知道。” “不行,你一定要知道。” 说罢,沈砚知再次扣开手机壳,拿出被闻溪藏在里面的相片,“因为,我想随身携带它。” 闻溪的情绪再一次濒临泛滥,那股酸胀感一下涌到了眼尖。 “去哪我都带着,换手机我也带着,这是我和她唯一一张合照,我已经丢了她,不能再丢了相片。” 闻溪不争气,豆大的眼泪往下挂。 她很努力地改变自己,与他说话的方式都和从前不一样。 可是,她改变不了自己的本性。 “我……” “不是你!” 闻溪刚一开口,沈砚知立马打断,“别又自作多情,”他指指照片里的闻溪,“我说的是从前的她,不是现在的你!” 沈砚知喝了酒后特别安静,甚至比不喝酒时还要冷静。 他说的话,带着一些小脾气,用冷冷的语气说出来,像小刀子,不够锋利划不破伤口,却也划得人心酸难忍。 闻溪彻底绷不住,泪如雨下。 说话,但声音压得极低。 “别搞这些,没有用,不能在一起就是不能在一起,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命运,我们走不到一起。” 第103章 偏偏就爱你 看着闻溪低头掉眼泪,沈砚知心如刀割,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想惹她哭。 她一哭,他就受不了。 沈砚知伸手放在椅背上,虚抱她的肩膀,“事在人为,除了你放弃我,我什么都不怕。” 闻溪忍不住,又不能放声哭,喉咙哽得难受极了。 忽然,又有人过来敬酒,“沈书记……哎呦,闻大美女怎么哭了?” 闻溪想躲,但无处可躲。 旁人开玩笑,“沈书记,是不是你欺负人?” 沈砚知反应很快,“喝了口白的辣哭了。” 闻溪抽了纸巾,捂着嘴,作势假咳了几声。 酒桌上的男人就没正经话,开口就是黄。 众人哄堂大笑。 沈砚知明显不太高兴,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你干了。” 那人腿一软,倒满了过来敬酒,这是第一桌。 旁人起哄,“沈书记让你干是看重你,来年要给你开绿灯了,快干快干!” 那人一闭眼,一仰头,满杯白酒一口闷。 喝完,直接趴下。 “完了,我不行了……” “张组长,男人不能不行,起来,还有下一桌。” “不行不行,我起不来了……” 然后,那人就没声了,醉趴在桌上。 孙华敬酒回来,见状,赶紧喊了两个清醒的男同事把人扛去房间。 刚一扶起来,直接吐。 场面一阵混乱。 沈砚知趁乱带着闻溪离席,远离喧闹的宴客厅,穿过长长的过道,拐了好几个弯。 越走越冷清,越走越陌生。 酒店很大,墙体都是玻璃,外面是漆黑的夜和幽深的竹林。 零星细雨在夜色中漂泊,繁茂竹叶在疾风中舞刀。 闻溪看得心慌,“你放开我!” 她用力一挥,挣脱了沈砚知,“沈书记请注意影响。” 在京城尚有人知道她和沈家的关系,在杭城可没人知道,孤男寡女拉拉扯扯,旁人见了定要误会。 “我绯闻够多了,沈书记高风亮节,您跟我一起,对您名誉有损,对我亦有损,两败俱伤。” “你也知道你绯闻多?陈总一个月送你三次花是怎么回事?上回饭局,就是他摸着你的手不放。” 闻溪又好气又好笑,“陈总儿子也是建筑系,成绩很差,他请我给他儿子辅导功课。” 说起来也是搞笑,陈总儿子21岁,没比闻溪小几岁,成绩差但想考研,陈总一听说闻溪是建筑系高材生,非要请她当家教。 而且陈总儿子见过闻溪,私下加闻溪微信,字里行间都是爱意,闻溪不敢搭理他。 21岁的青春男大,闻溪可不敢教。 教不好,把自己搭进去。 这件事陈总是私下找她说的,她也不能把人家的家务事到处宣扬。 陈总这人又比较浪漫,喜欢搞形式主义,送花送礼物都是基本操作。 同事是在议论,但闻溪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解释什么。 相信她的不会听信谣言,不相信她的,她说破嘴都不会相信。 “我看请你当家教只是借口,要你当他儿媳妇才是目的,女大三抱金砖,你可是一块大金砖。” 沈砚知越说,身体越往她逼近。 靠得近了,一股浓重的烟酒味扑鼻而来,差点把闻溪熏吐。 小说里常写好闻的烟草味和醉人的酒精味,都是骗人的。 男人喝酒抽烟后,就是臭味! 臭!味! 闻溪记得他以前基本不抽烟,喝酒也很少,他喝茶多,嘴里是淡淡的茶香。 现在不得了,烟酒一起来。 闻溪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你别跟我说话了。” “怎么,有个小你三岁的小鲜肉在等你,就看不上大你八岁的老腊肉?” 闻溪气笑了,“你也知道自己是老腊肉?” 沈砚知龇了龇牙,上头。 闻溪继续,“趁现在头发还算茂盛,赶紧找个人结婚吧,再过几年,头秃了,牙黄了,肚子大了,谁还愿意嫁给你?” “给杭城姑娘当上门女婿都没人要你了。” 沈砚知顿时感觉中箭无数支,支支都往他心坎里插。 他伸手撸了一下自己的黑发,明明是短发,偏偏撸出了长发飘飘的效果。 “我爸,我爷爷,我大爷,我三爷,还有我太爷爷,全都头发多,我家没有秃头基因。” “沈家没有,杨家呢?我记得你舅是秃头。” “我舅?我妈是独生女,我哪来的舅?” 闻溪细细一想,“反正有一年上门拜年,你不在,他喊夫人姐,脑门光秃秃的,一根头发都没有。” “那是我不知道哪房的小舅。” “那也是舅,秃头基因传男不传女,夫人没有,不代表你没有。” “……” 沈砚知败下阵来,说不过她,气得脸都红温了。 双方一不说话,走廊里瞬间变安静,只剩下外面的风声和竹叶的沙沙声。 沈砚知目光定定,就看着她。 眼神里带着火,是对她无尽的相思,更是男人对女人的欲火。 闻溪加大力气推他,可他铜墙铁壁一样,推不动。 良久,他冷静了,声音哑哑地说:“我可是抢手货,那么多世家千金任我挑,什么类型都有,一个个排着队见我,队伍从长安街头排到街尾,可偏偏……我就爱你。” “……”一句话把闻溪干自闭了。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说了爱。 闻溪又不受控地心脏加速,怼他的话都堵在喉头,化成了绵绵的蜜,带着丝丝的甜。 沈砚知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的手抱住自己的腰。 两人贴近,沈砚知结结实实地拥抱她,“闻溪,我爱你。” “……”闻溪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升温,变烫,呼吐出来的气息也变烫。 这突如其来的爱意,她不敢回应,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她低声说:“长安街也没有多长,一般霸总的追求者都从京城排到巴黎。” 沈砚知重重闭了闭眼,抬手挠她的头发,“淘气!” “小区里有个奶奶养了一条泰迪就叫淘气,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是在撸狗。” “……”沈砚知唇角上扬,忍不住笑。 但也明白,这是她委婉地按了暂停键,她不想回应,所以在转移话题。 小狐狸! 第104章 你们也在这儿开房? 闻溪没有虚抱他。 双手搭在他的腰间,隔着衣服就是他的皮带。 沈砚知越抱越紧,俯身,弓背,脸都贴到她脖子里。 闻溪真真实实地触到了他的身体,伟岸、挺拔、温热。 终于不再是梦。 只是,她依然不敢迈开这一步。 他说的爱,也只是口头。 男人的甜言蜜语,女人的耳听爱情,往往都是悲剧的开始,她不愿步闻姝之的后尘。 “沈砚知,你……”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此地的安宁,“秦怀,你慢点……我穿的是高跟鞋……” 闻溪和沈砚知双双一怔。 闻溪立刻推开他。 沈砚知一个踉跄,背撞到后面的墙。 但他故作松弛地整理领带,因为…… “沈~博士,你怎么在这儿?”秦怀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开口第一个字又响又抖。 沈砚知顺势转头,“我在这里很奇怪吗?” 楚璇倒是一点不紧张,秦怀抽掉手,她还追着去牵,“刚才拉得那么紧,遇到熟人了,松什么松?” “我这……你……哎呀先松手……” 大小伙子瞬间面红耳赤,支支吾吾。 就像高中生早恋被班主任抓个正着。 沈砚知看看秦怀,再看看楚璇,他真的由衷地佩服这个小炮仗,“你神速啊。” 楚璇得意地举起手,和秦怀十指相扣牵着,“那是,本小姐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 秦怀一脸傻笑。 余光一转,瞥到一个人影,楚璇正眼望过去,一脸的惊喜,“闻溪,是你啊,你们也在这儿开房?” 闻溪:“……” 沈砚知及时解释,“她单位在这儿开年会。” 秦怀看到闻溪,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说话直接变结巴,“闻闻溪你……你……我……我不是……来开房的……” 楚璇心里酸溜溜的,嘴上直接挑明,“你不是说放下闻溪了吗?你敢骗我?!” “我不是……我……”这一刻,秦怀很想死,“没有骗你,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有社交牛逼症的秦怀居然也有这种局促不安的时候。 “秦怀,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我男朋友。” 这秦怀倒是没犹豫,开口便说:“是啊。” “那我们是不是来开房的?” “……”这回犹豫了下,遇到比自己更加社牛的人,秦怀也变成了害羞小伙,“是是是。” 楚璇是个暴脾气,看他慢半拍,直接揪耳朵,“你还敢犹豫?!” “不是不是,我害羞不行吗?” 楚璇一听,揪改成了揉,“害什么羞啊,砚知哥是自己人,闻溪将来也可能是自己人。” 沈砚知喟叹一口气,忍不住劝,“楚璇,你对男朋友温柔点,别吓跑了。” 那语气,那情境,好像在说,秦怀还小,你手下留情。 楚璇一下勾住秦怀的脖子,当沈砚知的面,亲了秦怀耳朵一口,“我对你不够温柔吗?” 秦怀耳朵特敏感,一亲就痒,他弯腰迁就着楚璇的身高,笑得没了眼睛,“温柔温柔,你是最温柔的小辣椒。” 沈砚知:“……”小年轻谈恋爱真让人受不了。 闻溪:“……”没眼看。 秦怀稍稍推开一些楚璇,重新牵住她的手,站直了,变得一本正经,“闻溪,我追了你好几年你都没答应,我知道你忘不了前男友。” “你以前不鸟我,现在后悔也没用,我喜欢别人了。” 闻溪早就说过,楚璇和秦怀在某些方面很像,适配度极高。 也早就表达过祝福。 所以,他们在一起,闻溪一点都不意外,“我用得着后悔吗?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好好对楚璇。” 楚璇重复,“你好好对我。” 秦怀一笑,从前种种求而不得,如今,都释怀了。 那也是他的青春啊。 “闻溪,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好,永远的朋友。” 楚璇又插进来,“闻溪,我们也是好朋友,永远的。” 闻溪点头,“好,永远的好朋友。” 楚璇转头看看沈砚知,用一种看不起他的眼神,冲他摇头,“砚知哥,我爸总说,我要多向您学习,但我觉得,我比您厉害。” 沈砚知朝她作揖了,“别您您您的,是我得喊您。” “您厉害,您顶呱呱,您赶紧去开房吧。” “哦,记得戴套,别搞出人命。” 秦怀的脸都快成猪肝色了。 人生第一次开房,敲锣打鼓,人尽皆知。 楚璇哈哈大笑一阵,然后说:“戴那玩意儿干嘛?一浪费钱,二浪费精……咳咳,精力!” “我准备生米煮成熟饭后直接回家,告诉我父母,我要结婚。” 秦怀:“……”这么大的阴谋,也不是不行。 闻溪:“……”你真牛! 沈砚知:“……”你是我姐! 楚璇笑容明媚,不装不掩,浅显地说道:“砚知哥,我不像你那么有抱负,我只知道,人海茫茫知己难遇,遇不到也就罢了,一旦遇到,一定要抓紧。我24岁了,听了父母24年的话,唯一一次主动争取自己的婚姻,我敢作敢当。” 不正经的小炮仗突然说正经话,转变这么快,沈砚知都不适应了。 消化三五秒才回应她,“您才是我榜样。” 楚璇拉着秦怀笑嘻嘻地走了,“闻溪,有空约你玩。” 闻溪挥手,“好。” 走廊又变得安静,外面的风雨声小了,转而是绵密的小雪。 竹叶静止,外面的叶片上沾染了点点白雪。 山里气温低,落雪不化,不一会儿就积起了薄薄一层雪。 沈砚知细细体会楚璇的话,忽而失笑。 他往前走两步,与闻溪并肩,抬头仰望暗夜中的白雪,他轻声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楚璇,人生只需要肆意纵情,活得简单,也快活。” “可我不行啊闻溪……” 闻溪亦望着那暗夜中乱舞的雪花,“你不用费劲向我解释,我都理解。” 沈砚知唇角一勾,忽然话锋一转,“秦怀说你忘不了前男友?” “前男友是我吧?” “你快闭嘴吧,”闻溪受够了,“你以后喝酒抽烟后别跟我说话,很臭,离我远点!” “……”很臭,一万点暴击!!! 第105章 顶天立地真男人 那晚,沈砚知口中的小趴菜秦怀,在房间里和楚璇共度良宵。 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真男人。 彻底征服了楚璇。 而沈砚知本人,洗澡洗了三回,漱口漱了三百回,强逼自己当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一直等到十一点,他拨通了沈开远的电话。 沈开远那边正好是早上六点,起床的时间。 “算准时间打来,老爷子有事?” “不是,爷爷康健,您放心。” “那是?” 沈砚知开门见山,“爸,能让闻溪回家过年吗?” 沈开远沉默许久才开口,一开口便是反问,“你觉得合适?” “沈家将她养大,她妈在沈家,她亦有感恩之心,但顾及到您和妈的感受,她不敢回家。老爷子如今身体康健,闻姝之功劳最大,闻溪回京探望亲人,母女团聚,也是对闻姝之最好的回馈。” “你们又在一起了?” 沈砚知开诚布公,“我倒是很想,是闻溪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可这是两码事,如果是我的原因让她过年都不能回家,那我可以不回去。” “你是铁了心要跟她在一起?” “是!” “她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吗?你还能逼迫她?” “她是不敢忤逆您,更不敢伤妈的心。” 沈开远又是沉默。 “爸,如今儿子在事业上也算小有所成,这条路,沈家已经为儿子做了最好的铺垫,以后,儿子也只能靠自己。” “您若想强强联合,也得做好一损俱损的准备,同坐一艘船,对方一旦摔跤,我们也得摔跤,得不偿失。” “儿子不喜欢一辈子受家族庇佑娇纵跋扈的世家千金,儿子喜欢闻溪,不单单是喜欢她的外表,更欣赏她生于阴暗但不甘于阴暗,自强不息,努力向上,孜孜不倦地寻找阳光。” “我知道您必定调查过她的工作,如果您从中干涉,她会立刻失业,但您没有,想来您也是肯定她工作能力的。爸,闻溪她每一样都拿得出手,她能给儿子力量。” 沈开远轻咳一声打断,“没完没了是吗?” 沈砚知这才停止。 其实,他们父子之间从来没有这么深入地交谈过,沈开远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给家庭的少之又少。 给儿子的时间更少。 在教育儿子方面,沈开远向来是发号施令,而沈砚知也习惯于顺从听话。 顺从三十二年,如今,他只想为自己心爱的姑娘搏一搏。 沈开远:“我们不在家,你们也得过年,老爷子年纪大了,你们帮我多陪陪他。” 沈砚知眼睛一亮,“明白,多谢您,还要劳烦您给闻溪发个信息,不然她不相信我。” “她这么嫌弃你?” “是啊,您体会体会儿子的苦。” “是挺苦……好了,没时间跟你啰嗦,等回国,我们父子再聚。” “好。” 闻溪是国内时间第二天早上看到的短信。 迷迷糊糊醒来,迷迷糊糊摸手机,迷迷糊糊看时间。 当看到新短信发件人的名字时,一瞬间清醒。 闻溪从床上弹坐起来,双手捧着手机,手抖着点开那条短信。 ——“回京,陪老爷子过年。勿回!” 闻溪都不敢眨眼,简短的文字,重复看了三遍。 揉揉眼睛,再看一遍。 闻溪顾不上其他,立刻点开购票软件,火车票、机票,她甚至还看了长途汽车票,统统售罄。 一语成谶啊,一张票都没有,难道真的要骑自行车回京吗? 这时,门铃急促地响起。 闻溪下床去开门。 本来这个房间是她和殷如意,结果李星赫的室友家里有急事临时走了,殷如意就丢下闻溪跑去找李星赫。 他们买到了中午的高铁票,现在估计着急回房收拾东西。 所以,闻溪没有防备,直接开了门。 门一开,沈砚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闻溪立刻关门。 但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被沈砚知一手挡住,他说:“开都开了,着急关干嘛?” 闻溪拦住门口,“一大早私闯女生房间,流氓行为,我喊人了。” “等等……”沈砚知默叹一口气,没时间跟她斗嘴,“我是来告诉你,赶紧退房,回去收拾点衣物,我们十点出发。” 闻溪一愣,“没票了。” “楚璇提前买了票,退了,刚好给你。” “她不回京?” “她本来就不打算回京。” “那她买什么票?” “先占着啊,万一你回呢?你不是可以回了吗?” “……” 闻溪后知后觉,为了让她回京过年,沈砚知竟然连机票都提前谋划。 太会算计了! 之后就是赶时间。 闻溪给殷如意打电话,是李星赫接的,她只能尴尬地让李星赫转告。 沈砚知给楚璇打电话,是秦怀接的,呵! “沈博?”秦怀压低声音。 “楚璇人呢?” “还在睡。” 三个字,交代了昨晚的战况,睡到电话都吵不醒,是真累了。 沈砚知识趣,“让她醒了立刻打给我,先挂了。” “哦……”秦怀也不敢多问。 沈砚知开着车,转头看看坐在副驾驶的闻溪,调侃道:“看看人家都成双成对,你什么感想?” “呵,你小未婚妻都比你速度,你什么感想?” “什么未婚妻,那是假的。” “假的也是未婚妻,你那么多未婚妻最终一个都没成,你什么感想?” “……”算了,以后再也不嘴贱去撩逗她了。 一整个上午就是在赶路。 闻溪回出租屋简单收拾了行李,一个小行李箱。 沈砚知东西更少,只收拾了一个行李袋。 开车路过菜场,闻溪叫停,下车去买了一大袋笋干。 沈砚知皱眉,“买这干嘛?” “上次回京,我带了点毛笋干,我妈说这笋干看着又大又黄,以为很老,结果吃起来特别鲜嫩。张阿姨煮了几次笋干红烧肉,大家都喜欢吃。” “我查过,笋里富含膳食纤维,能促进肠胃道蠕动,还能辅助降血压。夫人偶尔会便秘,老爷子血压偏高,正适合吃。” “这种毛笋干只有这家菜场有,是农家自己做的,其他地方我没见到过。” 沈砚知听着她絮絮叨叨,始终没打断。 闻溪平时不声不响,其实一直都很关心沈家的人,且细致入微。 沈砚知心想,人心都是肉长的,连他爸都松口了,他妈肯定也没问题。 第106章 小年轻玩得真野 楚璇终于回电话了,“喂,砚知哥,什么事?” 听声音,嗓子是哑的。 小年轻玩得真野啊。 不过沈砚知不会管这些,开口便直奔主题,“你把那张机票退了,让闻溪买。” “现在退?” 过年的票特别难买,楚璇这边一退,或许立刻会被抢走。 所以闻溪已经拿着手机在旁边等着了。 “对,你现在退。” 楚璇在手机上一通操作,点了退票。 闻溪一遍遍刷新,生怕又被抢走。 “不着急,退票后航空公司需要审核才能放票,当天的头等舱,如果不是专门等待,买不到的。” 尽管如此,闻溪还是一遍遍刷新。 楚璇隔着电话调侃沈砚知,“砚知哥,我原以为我比你快,看来还是你快啊,你这就要带闻溪回家了?” 沈砚知一阵语塞,确实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头说,故事太长,时间不够。 楚璇没得到回复,大胆猜测,“你们昨晚睡一起了?” 沈砚知方向盘都没抓稳,车头晃了一下。 闻溪一边刷新,一边转头瞪了他一眼。 人和人真的是不同。 有些人可以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比如楚炮仗。 而有些人,把礼仪教养刻进骨髓,说话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比如沈砚知。 人性所致,沈砚知大概永远做不到楚璇那般的恣意妄为。 闻溪也做不到。 闻溪总说楚璇和秦怀是相似的人。 其实,沈砚知和闻溪也是相似的人。 一样的克己复礼,一样的孝顺懂事,一样的安分守己。 沈砚知稳住方向盘,道:“你就别管我们了,你想想怎么跟你父亲大人交待吧。别大过年的,他打去杭城。” 楚璇毫不在意,“让他打来呗,秦怀可以当沙袋替我挨打,他自己别闪了老腰。” 忽然,闻溪刷出了那张机票。 头等舱,全价。 心疼归心疼,但总算可以回京了。 闻溪嘴上不承认,但脸上的惊喜早就出卖了她的内心,天知道她有多想回家过年。 “买到了?” “嗯,买到了!”闻溪松了一口气,对着电话大声说,“楚璇,谢谢。” 楚璇嘻嘻一笑,“不用谢我,你该谢我哥,是他让我提前锁票的。” 闻溪看了沈砚知一眼,这一眼,不是瞪,也没怨,目光盈盈,全是感激。 沈砚知唇角上扬,回以温柔的笑。 楚璇那边不知道在干嘛,窸窸窣窣全是杂音,“砚知哥,闻溪,你们忙,我们年后再见。” 在挂断电话的上一秒,是楚璇沙哑的娇嗔的声音,“你咬哪啊?” 沈砚知:“……” 闻溪:“……” 有过经验的人,画面感十足。 两人都默不吭声。 但红了脸。 终于,闻溪登上了心心念念的回京航班,元旦回去,和过年回去,心情果然是不一样的。 元旦时回去,多的是近乡情怯。 而现在回去,是国人刻在骨子里的过年情结,是和家人的双向奔赴,更是一种团圆。 “宋涛哥呢?” “提前给他放假了,辛苦工作一年,过年多陪陪家人。” “你还挺有人性。” 沈砚知不爱听,“我什么时候没人性了?” 闻溪一想,认认真真道:“让我滚的时候。” 沈砚知一噎,只能自咬舌头,“还不是你气我?!” 那一秒,空气有些凝滞。 谈及过往,并不是一个人的错,双方都有责任。 两小时后,飞机顺利降落。 一出机舱门,闻溪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干冷空气。 杭城的冬天是湿冷,温度不低,但体感很冷,无论穿多少衣服,冷意都能渗进来。 而京城的冬天是干冷,温度再低,也只有露在外面的脸被风吹着有点冷,身体依然是暖暖呼呼的。 闻溪十分雀跃,一双灵动的眼睛看这看那。 沈家的新司机再次见到闻溪,捉摸不透她和大少爷的关系,想问,又不敢问。 闻溪大大方方,“闻姝之是我妈,我叫闻溪。” “哦呵呵,原来是闻姨的女儿,我还以为……”一看到沈砚知冷若冰霜的面孔,司机闭嘴了。 一路畅通无阻,回到沈家时两点半,家里厨房已经烟火缭绕了。 早就收到消息的闻姝之,兴奋地出来相迎,“回来了回来了,我看看……比上次回来又瘦了点,你是不是不吃饭啊?” 闻溪摸摸肚子,“今天只吃了几口飞机餐,专门腾空肚子回来吃大餐的。” 给闻溪准备的客房在二楼,原本一楼她的房间早就改成了茶室,不能睡了,只能睡客房。 一关门,闻姝之就拉着闻溪说体己话,“闻溪,你跟沈公子是什么情况?” “没有情况,是沈先生让我回来过年的,说是多陪陪老爷子。” “少骗我,沈公子看你的眼神就不对。” “妈,我不会像以前那么傻了,我和他没有情况。” 尽管闻溪再三保证,可闻姝之还是眉头紧锁,爱一个人的眼神是很明显的,沈砚知平时严肃高冷,只有看着闻溪时,唇角带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又是闻溪的妈,看得真真切切。 “闻溪,道理你都懂,我就不重复说了。我只提醒你一句话,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闻溪明明心里有数,可还是被剜了一刀。 夫人养育她十年,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 可是越这样,越失望。 看来,夫人对她是失望透顶了。 闻溪强颜欢笑,故作镇定,“妈,我说了,我和他没有情况,我就是回来陪您过年的。我们下楼去吧,我帮张阿姨打打下手。” 闻姝之不放心,“你晚上睡觉记得锁门。” “知道!” 闻溪从行李箱拿出那包毛笋干,带着一起下楼。 电视柜上一排浅紫色郁金香,开的正盛,高贵、典雅、清秀,带着淡淡的清香。 元旦时过来才出芽,现在正好开花。 浅紫色的郁金香很难种植,一旦光照不足,颜色就会变得很深,一深就失了高贵感。 她从前养过,开出来的花朵跟中了毒的嘴唇一样,还深浅不一,特别难看。 没想到她离开之后,家里还在养。 “张阿姨,郁金香是您在养护?” “我可没那闲情逸致,是夫人,离家之前还写了养护方法,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着做。” 闻溪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狠狠抽了一下。 第107章 赶紧生一个 张阿姨一边忙着备菜,一边闲聊,“夫人这两年爱上了种郁金香,院子里也种了好多,但室外太冷,还没发芽。” “就屋里的这些,热了不行,没光照不行,晒太多也不行,夫人这一出去,我都怕把花养死了。” 闻溪眼眶红润,“夫人这两年身体怎么样?” “身体倒是还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是白头发比以前多多了,三个月就得染一次。” “我上次买的燕窝,她吃吗?” “吃,还说你买的好,一根杂毛都没有。夫人心里是记挂你的,只是她嘴上不说而已。” 闻溪眼眶更红了,如此,心满意足。 外面下雪了,庭院里的红梅迎风绽放,白雪纷纷,红梅傲立。 忽然,有人推开了庭院的大铁门。 “杨知恩,你慢点!” 是宋蔚的声音。 闻溪走出厨房,朝外面看。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拜年服的女娃娃跑进了庭院,胖乎乎,圆嘟嘟,粉雕玉琢,像个年画娃娃。 她在前面跑,宋蔚在后面追。 越追,越跑。 哪里有雪踩哪里,大人和小孩踩出了一串串大小脚印。 落在最后面的是杨韶柏,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细框眼镜,穿着一件深灰色羊绒长大衣,越发的成熟儒雅。 “你别追,你越追,她越跑。” 宋蔚停下,回头抱怨,“她一会玩湿了鞋袜衣裤,又要换。” “换呗,下雪,小孩儿高兴。” 女娃娃一听爸爸让她玩,双手举高,向头顶一弯,比了个大大的爱心,“爸爸,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我爱你哦~” 杨韶柏满脸都是笑容,“我也爱你,好好玩,爸爸看着你。” 宋蔚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行行行,你们相亲相爱,我就是多余的。” 宋蔚说完就往屋里走。 杨韶柏快跑两步,从后面抱住她,把她凌空抱起,“妈妈举高高喽~” 宋蔚:“……”幼稚! 但杨知恩高兴得又蹦又跳,“哇,妈妈也喜欢举高高啊,跟我一样,爸爸,我也要举高高,我也要。” 杨韶柏放下宋蔚,还在她侧脸亲了一下,“你先进去,我带她玩一会儿。” “外面冷。” “知道,就三分钟。” 宋蔚白了他一眼,“你就纵容她。” “因为是你生的嘛。” “越来越油嘴滑舌……” 两夫妻在雪中对话不止,杨知恩举着双手等在旁边,“爸爸,还能举高高吗?” 杨韶柏笑,拍了一下宋蔚的屁股推她进屋,“能。” 闻溪在屋里目睹了全程,看着他们俩的亲密互动,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宋蔚姐。” “闻溪,好久不见,”宋蔚朝外指了指,“那是我女儿,小恩。” “看见了,真可爱。” “调皮得很,天天就知道笼络她爹,她爹还跟她一起闹。” “你和韶柏哥现在很幸福嘛。” 宋蔚莞尔一笑,“过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没什么稀奇的。” 大概是许久没回来过年的缘故,闻溪今天情绪特别多,看到杨韶柏和宋蔚的状态,她是既高兴又难过。 杨韶柏和宋蔚的结合属于家族联姻,他们两人一见面就结婚。 虽然开始得不情不愿,但日子过着过着,也有了感情。 沈砚知大概率也会如此,许多年后,他和他的妻子也会像如今的韶柏哥和宋蔚姐一样,耳鬓厮磨,浓情蜜意。 夏日赏荷,冬日赏雪,与君共白发。 沈砚知正巧下楼,没有忽略闻溪笑容背后的失意。 她心里难过脸上又不得不笑的时候,笑容是不自然的,还会习惯性地抿唇、咬唇。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们。”沈砚知换了一套深灰色的居家服,看上去年轻了几岁,还多了几分亲和力。 “沈公子过年好!韶柏说您回来了,小恩吵着要过来看您,结果,被外面的雪绊住了脚。” 沈砚知淡淡点头,“过年好。” 说三分钟,就三分钟,杨韶柏抱女儿进来了。 杨知恩人小鬼大,一看到有个陌生面孔,就奶声奶气地问:“沈叔叔带女朋友回家了吗?” 沈砚知一笑,“小恩火眼金睛啊。” “可是,怎么跟上次的不一样呢?” 呵,夸早了,“把上次的忘记,记住这次就行了。” 闻溪一愣,随即立刻摇手,“不是不是,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我叫闻溪。” 杨知恩毕竟还小,不会较真,忽悠一下就过去了,“姐姐新年好。” “喊阿姨,什么姐姐?!”沈砚知纠正。 闻溪把头发扎起,方便干活,高高的马尾扎在脑后,确实很像少女。 她竖起大拇指夸杨知恩,“喊得对,就叫姐姐。” 这时,老爷子也出来了,一手拄着手杖,一手闻姝之扶着,走得还挺快。 杨知恩立刻双手作揖,深深鞠躬,毕恭毕敬地说道:“太爷过年好,您慢慢走,别摔跤啦。” 老爷子眼睛都快笑没了,随手掏出一个压岁包送给她,“过年好啊小肉团,喏,给你买糖吃。” 杨知恩皱了皱脸,一本正经地纠正,“太爷,我不叫小肉团,我叫杨知恩!” “知道了小包子。” “太爷!我叫杨知恩,杨!知!恩!!”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小肉圆。” “……” 杨知恩叉腰叹气,接了压岁包,回头对宋蔚说:“算了,太爷年纪大,不跟他计较。” 老爷子故意,“嗯,小圆子真乖。” 杨知恩闭眼,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投降了,长叹一口气,“”唉…… 众人哈哈大笑,一老一小都是活宝。 杨韶柏拍拍沈砚知的肩膀,低声暗示,“你家老爷子是在提醒你,赶紧生一个。” “我也想。” “能把闻溪带回来,你家老头松口了?” 沈砚知信誓旦旦,“迟早松口。” 老爷子看看自己的大孙子,再看看闻溪,语出惊人,“你们两个还不抓紧?”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闻姝之紧张兮兮地打断了,“哎呦老爷子,你真是老糊涂了,沈公子有未婚妻,是楚家那位千金,您见过的呀。” “你懂什么,楚璇丫头是个小炮仗,砚知是个闷葫芦,治不住她,还是小溪合适。” 闻姝之害怕闻溪惹祸上身,一个劲解释,“没有的事,你们别听他瞎说,我和小溪都祝沈公子和楚小姐早日成婚,和和美美。” 第108章 被别人抢走 越说越乱,沈砚知没有出面解释,闻溪更没资格表态。 倒是老爷子,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听到闻姝之那么当回事地解释,他直接不当回事,“你今天话多,口干了吧?” “走,喝点茶。” 闻姝之满脸尴尬,还没说完呢老爷子就硬要走,她也只能走,“闻溪,你自己解释,赶快。” 闻溪面露难色,朝大家干笑两下,“对,没错,我祝沈公子和未婚妻早日成婚,和和美美。” 不是楚璇,也有下一任,这句话万无一失了。 沈砚知面色略僵硬,定定地望着她。 闻溪转开脸,局促地看向别处,就是不与他对视。 之后杨韶柏和沈砚知聊了些正事,这才岔开话题。 沈家其实是偏传统的家庭,年夜饭讲究一个十全十美。 十道菜,道道都有美好的寓意。 沈开远不在,大家更自在,沈砚知陪老爷子喝酒,老爷子一高兴,还给他们发红包。 “这是砚知的,祝你事业有成,美梦成真。” “谢谢爷爷。”必须美梦成真。 “这是给闻溪的,也祝你事业有成吧,另外,常回家看看。” 闻溪一下就鼻酸了,“谢谢老爷子。” “还有一个,”老爷子递到闻姝之面前,“这是给你的。” 闻姝之大感意外,“我也有?” “是啊,你也是小姑娘。” 闻姝之难为情,“我姑娘都这么大了,我哪还是小姑娘?” “在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小姑娘。” 闻姝之害羞,“孩子们面前,别说这些……” 老爷子喝酒喝满意了,又说:“砚知,吃完饭带闻溪出去玩玩,你们年轻人不要一天到晚待在家里。” 沈砚知淡笑,“除夕还能去哪?我们待家里陪您。” “我不需要你们陪,我有人陪。”老爷子开始说教,“你怎么跟你那个老爹一样,死脑筋,没情趣,谁说过年一定要在家守岁?” “寺庙除夕祈福,各种庙会、灯会、游园会,还有商场,都是你们年轻人扎堆的地方,好吃好玩好逛,待在家里有什么好玩的,浪费青春。” 沈砚知:“……” “你们又不生孩子,出去玩啊,珍惜现在的二人世界。” 闻溪:“……” 闻姝之给他夹了个四喜丸子,大大的丸子直接塞嘴里,“喝了酒就爱说胡话,多吃点菜。” 老爷子也不恼,笑着,吃着,继续说“胡话”,“开远不同意我们领证,现在看来,是对的。” “啊?” “啊什么啊,多吃点菜吧,小姑娘,”老爷子也给闻姝之夹了一个四喜丸子,“味道很好,你吃啊,小姑娘。” 老爷子一口一个“小姑娘”,喊得闻姝之心花怒放,都忘了要去纠正他。 闻溪真的很怀疑,沈砚知是不是在私下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沈砚知期待地问:“那一会儿出去逛逛?” 闻溪摇头,“太冷了,我宁愿看春晚。” 沈砚知无奈,“爷爷,是她不愿意出门,可不是我没情趣。” 老爷子叹气,眼神失望,“三十有二的人了,还是不开窍,我看明天得去庙里烧头香,去佛祖面前开开光。” “头香?您这身子骨,行吗?” 老爷子看着他的大孙子,跟看傻子一样,“我是让你去开光!” “……” 于是,大年初一凌晨三点,沈砚知去寒风瑟瑟的寺庙门口排大队,等着开门进去烧头香。 还别说,排队的人真不少,少说也有上万人。 听说队伍前面的人吃完年夜饭就来排队了,等了整整一宿。 陆陆续续地,队伍越来越多,两万、三万、四万,沈砚知还算在前面。 京城夜里零下十二度,还伴有零星小雪,但群众的热情丝毫不惧风雪。 沈砚知全身发抖,摸出手机给闻溪发了一张现场照。 闻溪被震醒,一看时间,五点,外面天都是黑的。 沈砚知这个傻缺居然真的去排队烧头香,真是服了他。 她眯着眼睛回复——“你真去啊?什么时候去的?” ——“三点,本来想叫你的。” ——“我谢谢你没叫我。” ——“有什么新年愿望,一起帮你许了。” ——“发财。” ——“这又不是财神庙。” ——“求家人平安。” ——“基本愿望佛祖知道,不求也会保平安。” ——“那你求什么?”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划在脸上,沈砚知无畏无惧,坚毅地打了三个字发过去——“到白头!” 闻溪看着屏幕上的字,想到了那年古北庙会上的许愿大鼎。 她在红绸上写下“到白头”三个字,砸中了沈砚知的头。 那是她当时的愿望,亦是秘密。 现在,沈砚知凌晨去排队,亦是这个愿望。 古北的许愿大鼎不正宗,千年古刹的佛祖是正宗的。 这是沈砚知虔诚的祈愿,更是心之所向。 寒风凛冽,冬雪纷飞,如果命运注定了他们不能在一起,那么,他就去逆天改命。 ——“说了不会让你等太久,我哪怕求神拜佛也得积极点。” ——“你以前不是说要慢慢来吗?现在这么着急干嘛?” ——“那是以前,你还是个学生,现在你都成单位骨干了,周围群狼环伺,我不抓紧点,被别人抢走。” 闻溪在被窝里偷笑——“抢不走~” ——“我知道,是我的抢不走。” 闻溪眼神有点迷糊,几次手机差点砸到脸。 ——“你再睡会,我这边快开门了,我抽个上上签给你。” 闻溪顶不住困,一松手,手机倒在枕头边。 睡梦中,手机一直在震,同学、同事、朋友,全都在发新年祝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溪再一次睁眼的时候,迷迷糊糊看到了沈砚知的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梦吗? 连眉毛和睫毛都根根分明,梦有这么清晰? 闻溪骤然撑大双眼,吓得立刻后退,“我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明明锁门了的,你怎么进来的?” “你出去!” 沈砚知坐在床沿,顶着黑眼圈,露着大白牙,笑得得意又滑稽。 第109章 身体比嘴巴诚实 闻溪吓得连连后退,“你不要过来!” 沈砚知隔着被子将她往回拉,“再退就滚下床了。” 闻溪踢他,“你走开。” 沈砚知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不动你,大年初一不骂人,不打人,不吵架。” “……”闻溪想骂他的话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她坐起身,幸亏身上穿了睡衣。 沈砚知身上还带着寒意,头发微湿,眉毛更显浓密,睫毛都根根分明。 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你翻窗进来的?” 这间客房前面有个小阳台,和他三楼的阳台刚好互相错开,凭他的身手,可以跳下来。 沈砚知一笑,“我有房门钥匙。” “……”忘了这是他家。 沈砚知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香囊,香囊里有一张签条,“上上签,我凭实力抽到的。” 闻溪瞧了一眼,还真是,“每一张都是上上签吧?” 沈砚知笑,撸她头顶,“佛祖大发慈悲给每人一张上上签也不为过,今天多冷啊,还下雪,我们等了一宿。” “没人逼你去。” “爷爷都发话了,让我去烧头香,顺便让佛祖见见,开光,我能不去?” “那你开过光的大脑袋,开窍了吗?” 沈砚知突然扑上去,双手正好一左一右按住她的双手,小臂顺势压住她的膝盖。 深情的眼,迷人的笑,勾人的魂。 闻溪心脏陡然漏跳半拍,“你嗯……” 双唇被堵上,她没法说话,口中的氧气都要被他夺去。 清冽醇厚的底香,又带着薄荷的清香,沈砚知是有备而来。 闻溪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他力量强大,掌心滚烫,雄浑的男性气息完全压制住她。 让她动弹不得。 闻溪舌头用力推他出去,反被他的卷住。 舌对舌,牙碰牙,真正在用嘴打架。 闻溪被迫仰头,感觉沈砚知要吃了她,她快呼吸不上来了。 “你说我开窍了吗?” “嗯?” 沈砚知松开她一下,看到她红彤彤的脸,迷蒙蒙的眼,继而又吻上去。 这一次,他不像刚才那么强势霸道,势如破竹。 而是温柔地轻轻啄她,啄她的唇珠,啄她的唇角,啄她的心尖。 闻溪招架不住,心中暗想:坏东西真是不得了,说开窍就开窍。 三年了,面对沈砚知,无论她的心还是身体,都抗拒不了。 久旱逢甘霖,枯木逢春,开出粉红的娇艳的桃花。 沈砚知松开闻溪的双手。 闻溪双手一自由,立刻推开他,并揪住了他的衣领。 “大年初一不打人!”沈砚知举起手。 闻溪翻白眼,“谁说我要打人?” “那你……” 闻溪一把将他拉进,她要咬他。 “诶,嘶……”沈砚知忍着嘴唇传来的剧痛,再次扑上去,咬死了也甘愿。 他一手抚着她的后背,一手摸进了被子。 “别夹着我的手。” “沈砚知,你……” “大年初一不许骂人。” “……” 闻溪的脸涨得更红,脸颊两抹动情的潮红,比胭脂更加娇媚。 沈砚知声音蛊惑,“已经……了。”他贴住她的耳朵,把那个字送进去。 闻溪闭了闭眼,理智只剩下一丁点。 “小溪,三年了,你不想吗?” 闻溪恨死他了,憋半天憋出来一句问话,“你烧过头香又摸到上上签的贵手,洗了吗?” 沈砚知一笑,“手洗了,牙也刷了,薄荷味没闻出来?” 闻出来了。 防线彻底崩塌……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小溪,醒了吗?” 是闻姝之的声音。 闻溪立刻炸醒,一脚踹向沈砚知的小腹,把他直接踹下了床。 “咚”的一声,沈砚知咬着牙,不敢出声。 “妈,我醒了呢!”闻溪声音敞亮。 闻姝之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今天大年初一,早早起来,早早给老爷子拜年,别贪睡。” “嗯知道。”闻溪露着一颗脑袋,笑得可精神了。 闻姝之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沈公子晚上没摸过来吧?” 一个“摸”字,道出了精髓。 “呵呵呵呵呵,怎么可能,我锁门的。” 闻姝之低头看了看门,“那我怎么一拧就开?” 闻溪:“……” 沈砚知:“……” 闻溪假装不知道,“啊?没锁吗?不是转一下吗?” “你个傻丫头,要转两下才是反锁。” “呵呵呵呵,现在知道了。” 闻姝之又走进来两步,悄悄地对她说:“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沈公子凌晨两点半出门,去庙门口排队,今早烧头香。” “你怎么知道?” “他刚不久才从外面回来,冻得全身发抖。” “哦……” “你快点起床吧,我楼下等你。” “好。” “别我一走,你又睡下。” “不会~”您走了我才能出来啊亲爱的妈妈。 闻姝之终于走了。 闻溪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起来吧,我妈走了。” 沈砚知慢慢站起身,在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 擦手。 闻溪没眼看,转开脸,“你也赶紧走,我要起床了,我妈在楼下等我。” 沈砚知悠哉悠哉,“我不是聋子,听到了,”他使坏地把手凑到她面前,“你的身体比你嘴巴诚实,你到底有多想啊?” “沈砚知,你……” “大年初一不许骂人!” “滚!!!” 不一会儿,闻溪下楼,给老爷子拜年。 老爷子直接拿出一本大红本递给她。 闻溪一愣。 闻姝之也愣了,“老爷子,这是什么呀?” 闻姝之不知道,闻溪知道,这是一本房产证。 拜个年,送套房? 闻溪不敢接。 老爷子硬塞到闻溪手里,“拿着吧,这是我理应给你妈的东西,以后你想回家就回家。” 闻溪看了一眼闻姝之,嘴角带着笑意,替妈妈高兴。 “什么啊这是?”闻姝之这辈子都没见过房产证,拿过来,翻开看,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闻溪指了指闻姝之的名字,“这是老爷子给你的房子。” “本来想直接给你,但是你又不回来,签不了字,就给你妈了。” 闻溪郑重鞠躬,“谢谢您,我无功不受禄,这是您送给我妈的心意,是应该写她的名字。” 闻姝之简直不敢相信。 对普通人来说,房子就是底气。 第110章 床上灵光就行 闻姝之少时漂泊无依,遭人骗,遭人唾弃。 别说房子,连吃饭都不能保证。 遇到老爷子后,尽管有遮挡风雨的屋檐,也是寄人篱下。 她活得小心翼翼,闻溪也是谨小慎微。 后来,闻溪长大,那么出色,她盼着闻溪能有自己的房子。 但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有一套房子。 许多人倾其一生都没有房子。 许多家庭掏空几个钱包就为了供一套房子。 她真的从来都不敢奢望。 闻姝之捧着房产证,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眼眶里逐渐蓄满了泪水。 老爷子看到她的反应,笑着说:“上次让你签过字,你自己没仔细看。” “啊?那我签的也不是房产证啊。” “签字的是合同和代办证明,房产证都是机打的。” 闻姝之摇头,“我不知道,你让我签我就签,我的字歪歪扭扭不好看,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我起码写好看一点。” “你啊,把你卖了你也签字?” “我……”闻姝之擦着眼泪,高兴得语无伦次,“我人老珠黄……我……你不会卖我!” 闻溪本来就泪点低,一看闻姝之掉眼泪,她也眼眶红红。 沈砚知洗了个澡,换上了新衣服,神清气爽地下楼来,“大年初一不能哭。” “对对对,”闻姝之立刻擦干眼泪,只把笑容留在脸上,“谢谢老爷子,祝您身体健康,福寿延年,长命百岁!” 沈砚知走近一瞧,看了看名字,“这是给闻阿姨的啊,爷爷,合适吗?” 他们在底下说的话,他在三楼就听到了。 闻溪拜年,送闻姝之一套房子。 老爷子板起脸,“怎么,你还惦记上了?” “我?惦记你的房子?呵呵,我姥爷留下了几十个楼盘。” 论地位,沈家至高无上。 但论财富,杨家一骑绝尘。 “我的意思是,闻溪给您拜年,您送了闻溪什么?祝福吗?” 老爷子一时语塞。 “您好歹是沈家的老祖宗,德高望重,自家小辈给您拜年,您光送祝福,不合适吧?” 老爷子心中明了,佯装生气,“你个兔崽子……” “诶诶诶,爷爷,大年初一不骂人!” 老爷子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包,给闻溪。 闻溪摇手,“老爷子,您别听他的浑话,不用了。” “拿着吧,这是给他准备的,既然他喜欢祝福,那就祝福给他,红包给你。” 闻溪又被塞了一手。 这个拜年红包比昨晚的压岁钱还要厚啊。 老爷子摆起了长辈的架势,在茶桌前端正坐好,指指沈砚知,“来,孙子,磕头拜年。” 沈砚知干脆利落下跪,膝盖磕在地砖上,“咚”的一声。 “孙儿祝爷爷福寿安康、笑口常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老爷子回礼,“好,乖孙子,祝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得嘞!” 沈砚知带着虔诚之心,给佛祖跪,佛祖赠他上上签,给爷爷跪,爷爷祝他心想事成,所以,今年一定成。 给老爷子拜完年后,得了老爷子允许,沈砚知带着闻溪出去了。 不远,就去了京郊的古北。 那年他们来古北,逛庙会、泡温泉,时间太紧没来得及滑雪。 今年,补上。 时隔四年,故地重游,那个许愿的大鼎还在。 远远望去,周围挂满了红绸,随风飘动,很是显眼。 闻溪成熟了许多,更加理解了沈砚知当年那句话——“我们一步一步来。”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没有一分努力是白费的。 沈砚知下巴一抬,问:“还去许愿吗?” “今天风大,我可以帮你扔。” 闻溪摇头,“当年我就没扔进去。” “你坐我肩膀上,我驮你上去,保证进。” 闻溪敲了一下他的头,“距离这么远,还得绕道过去,不划算,你开过光的脑子怎么又不灵光了?” 沈砚知顺势抓住她的手,“床上灵光就行了。” “你……” “大年初一!” “……”明天再骂。 闻溪不会滑雪,可她平衡感好,上手极快。 她在初级道上稳稳地滑,沈砚知围着她来来回回。 “你别在我周围晃,求你了。”闻溪心里很慌,控制不了方向,完全依靠坡度往下滑,也不会停。 在这种情况下,周围有人,更慌。 沈砚知轻松得就跟平时走路一样,“旁边三岁小孩都比你滑得快。” 闻溪余光一看,一个小孩,也就两三岁的样子,滑得贼溜。 “把手给我,我拉你。” “不不不,”闻溪浑身细胞都在抗拒,“你别管我,我要自己滑。” 正说着,耳后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一个女生正飞速从上面滑下,停不下来,速度越来越快。 闻溪一慌,起脚想跑。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醋溜一下滑到了中间。 “啊啊啊啊,沈砚知救我~~” 沈砚知立刻抓住她的手,拉她到边上,停下,“你站在这儿别动。” 闻溪抱着一根杆子,脚底在打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出去“拦截”了。 沈砚知主动让失控的女生“撞上”,两人一起下滑。 女生吓坏了,紧紧抱着沈砚知不放。 沈砚知控制住身体,两人的速度明显慢了,最后完美刹车。 闻溪往下一看。 呵,这男人在哪都艳福不浅,不叫人放心啊。 女生卸下滑雪板,抱着滑雪板往下走。 沈砚知站定,朝闻溪招招手,“下来啊。” 闻溪站稳,双手平放向前,下蹲,可是,一动不动,“动不了啊。” “你滑啊。” “滑不出去。” “你蹬一脚。” 两人隔了一段路,这一喊,周围的人全都在看她。 就连滑雪的小孩子,也都停下来看她。 闻溪压力好大,一咬牙,腿一蹬,原计划美美地“飞”出去,但实际上,身体出去了,脚还在原地。 “啊!”她往前扑了个狗吃屎。 大年初一,到滑雪场来捡金元宝来了。 沈砚知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能行吗?不行就走下来。” 这时,上面滑下来一个男生,在她身边停下,“需要帮忙吗?” “要要要。”闻溪忽然理解了那个失控的女生,救命稻草啊。 男生伸手拉起闻溪,还带着她一起往下滑。 第111章 我带你玩 “谢谢你啊,”闻溪得救了,“你真是个好人,新年快乐。” 那人悠闲地挥挥手,“举手之劳,不用客气,你放轻松,这个滑道很安全,你要是觉得害怕直接下蹲就会停下。” 闻溪放心了。 沈砚知教了她半天怎么摔倒,她以为摔倒就是停下。 “来,加点速。”男人拉着她一点点加速。 闻溪醋溜一下路过沈砚知身边。 看都不看他一下。 沈砚知笑不出来了,双手往身后一背,孤零零、凄凉凉、冷飕飕地追上去。 到了最底下的休息区,那个男人不但小心翼翼停稳,还蹲下身帮闻溪脱板。 摘下面罩,是一张清秀帅气的脸。 闻溪再次道谢,“真是太谢谢您了。” 男人摇摇头,问她,“你一个人来滑雪吗?” “我和朋友。” “那你朋友呢?” 沈砚知朝这边滑过来,只听闻溪阴阳怪气地对那个男人说:“唉,别提了,我那个朋友就知道笑话我,不管我了。” 沈砚知:“……” 男人笑得更加灿烂,“那我带你玩?” 不等闻溪回应,男人既热情又主动,“我们坐索道上去,我带你到高级道去滑,保证刺激,当然,你的安全我会负责。” 沈砚知在他们周围绕了半圈,在旁边停下。 眼见那个男人不断朝闻溪开屏,他横插进去,“上高级道有等级要求,她初学者,能上去?” 男人拍拍胸脯,信誓旦旦,“我可以带她上去啊。” 沈砚知冷嗤一声。 滑雪场有滑雪场的要求,这里的中高级道都需要滑雪等级证明。 且上高级道的游客是需要提前预约,雪场要配专业团队跟随、待命。 普通游客就在初级道,能上中级道的都有滑雪基础。 而高级道,是专业人士的进阶道,有些特别难得路段,连专业人士都不敢轻易尝试。 这男人却说要带闻溪上高级道,真是信口开河。 不过,坐索道上去不单单可以去高级道,还有一家山顶酒店。 大年初一,他本来是不想怼人的。 “上高级道需要专业的滑雪装备,你的装备,还不如她身上的高级。” 男人表情略不自然,这是碰到行家了啊。 他转头看着闻溪,只对闻溪说:“我对这里熟,我有路子,跟我走没错,带你上去体验体验。” 沈砚知板起脸,这摆明了就是一骗子啊! 闻溪莞尔一笑,礼貌婉拒,“不了,我第一次滑雪,体验一下就行。” 她又指了指沈砚知,“我朋友来了,谢谢你带我下来,再见。” 男人彻底僵了,心虚地看了看沈砚知,赶紧滑走。 沈砚知叉腰,一个没忍住就开始说教,“所以这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帮你?都是有企图的!” “外面坏人很多,你不要随随便便相信一个陌生人。” “大年初一,今天去高级道的人很少很少,你跟他上去,他把你带到无人区,那你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闻溪却不当回事,抱着滑板要走,“我又没跟他走。” “诶,你去哪?不滑了?” “不滑了,摔跤太丢脸。” “多摔几跤就会了。”沈砚知脱了板,追上去,主动拿过她手里的滑板,“我知道你没那么好骗,我就是怕万一嘛。” 闻溪信誓旦旦,“万一我也不会上当,别说高级道了,他带我重滑一遍初级道,我也不想,你瞎操心。” “行行,是我瞎操心,我紧张你嘛,好不容易重新追回来,我……” “错,”闻溪傲娇地打断他,“我可没答应你。” “……” 早上的交流,白流了? 更衣室小隔间里,闻溪刚脱下滑雪服,就听到隔壁间有个女声兴奋地在说话。 “他是主动让我撞上的,我感觉我的心被撞了一下。” “但好可惜,当时我太紧张了,忘了加微信。” “要是再让我看到他,我一定认得出来。” 闻溪听了几句,一下想到了那位失控的女生。 她换好衣服出去,女生也刚出来。 栗色长发,发梢微卷,妆容偏淡,属于氧气型美女。 那挺拔的身姿,良好的仪态,很像学舞蹈的。 在闻溪看她的同时,她也在看闻溪。 双方都是眼前一亮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美貌的人大多相似。 更衣室外,沈砚知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回微信。 他平时工作忙,又去了杭城,根本没时间和京城的朋友们相聚,这一放假,都在找他。 还有楚璇的父亲楚霁明,也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楚璇过年没回京,楚霁明心里有数,对沈家,没脸登门,只能发消息道歉。 沈砚知简单地回复楚父——“楚璇的眼光很好,您要相信自己的女儿。” 回复完消息,抬头,他看到一个背影从眼前走过。 “喂,我在这儿。” 那背影转身,沈砚知一愣。 女生却异常激动,兴奋地小跑到他面前,“哥哥,你刚才在雪场里救了我,认出我了吗?” 沈砚知:“……” 雪场里失控的女生戴着头盔、面罩、滑雪镜,包得很严实,他哪里认得出来。 背影一晃,差不多的身高和体型,外套颜色都是白色,又都是长头发,他以为是闻溪。 大概眼瞎了。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没认错,就是我,”女生又往前一步,更加靠近了,“哥哥,难得你还能认出我,我也正在找你呢。” 女生从包里拿出手机,“哥哥,我们加个微信吧,之后可以一起滑雪。” 沈砚知自觉地将手机塞回了衣兜里,“不用。” 女生在雪场上就对高大英俊的沈砚知印象深刻,本来也想找他。 现在出现在眼前,看得更加清楚。 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真正的帅哥并不在娱乐圈。 而是在眼前啊。 “哥哥,你今天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不以身相许,也让我请一次客吧。” 沈砚知谈恋爱经验不多,但拒绝人的经验很多。 他双手插袋,冷脸黑面,语气严肃,“不用!” 女生确实感觉到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但是,她更吃这一套。 第112章 是我单方面教训你 闻溪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砚知和那个女生面对面站着。 女生手里拿着手机,似乎要加微信。 闻溪抿紧嘴唇,心中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他要是加了,她这辈子都不会理他! “哥哥,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在雪场遇见也是有缘,你救了我,这顿饭我一定要请,我……” 沈砚知没耐心听她说话,直接转了身。 你说你的,我走我的。 “诶,哥哥,就算今天不吃,改天吃也行,我们先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络。” 沈砚知石化在原地,真成了一尊冰雕。 我可什么都没干。 “哥哥,你别走啊,不是你喊住我的吗?” 闻溪一听,更气。 “哥……” “闭嘴!”沈砚知忍不了耳边的苍蝇,“你我素不相识,什么都没必要,我媳妇儿来了,请你自重!” 媳妇儿? 都有媳妇儿了? 沈砚知走到闻溪身边,殷勤地拿过她手里的包,还搂住她的腰。 女生的脸特别精彩,从不可置信到心疑,再到心死。 真正的帅哥并不在娱乐圈,好男人也不在市面上流通啊。 两人从滑雪场离开后,下山去泡温泉的酒店。 沈砚知一边开车,一边解释,“我心想我这么大个人坐着,你还能看不见我?我真的以为是你才喊的她。” 闻溪更不能原谅他,“大白天还能认错人?呵,是我出来的不是时候,影响你了。” “人有相似……” “那不正好,你去找她啊,说不定她还是哪个名门千金,身家背景都同你匹配。” “胡说了不是?” 沈砚知一边开车,一边战战兢兢应对,不敢大声,更不敢态度不好。 “谁胡说了?只许你眼瞎看错人,还不许我合理猜测了?” “小溪,大年初一,不能吵架……” “谁吵架了?是我单方面教训你!” “……” 闻溪绝对占了上风,学他的口气,训他,“所以会滑雪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控?就你要当英雄去救美,她都是有企图的!外面坏人很多,你不要随随便便相信一个陌生人。她说她要请你吃饭,把你带到无人区,那你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沈砚知深吸一口气,我刚才是这种口气?这么欠揍吗? “我没说要跟她吃饭啊……”我太无辜了。 “哼!”闻溪一撇头,不想说话了。 下山的路,极美。 路的两旁是一大片梅林,热烈的红梅在白雪中绽放,一热一冷,一火一冰,互相交缠。 红梅在白雪的滋养下更显娇俏。 白雪在红梅的映衬下更显圣洁。 它们在这里共生共存,仿佛要相守到天荒地老。 温泉酒店到了,停车位空空荡荡,今天人不多。 但是,沈砚知一脚油门把车开进了地库。 地库车更少,几乎是空的。 且地库只有入口处一小块亮了灯,其他区域一片漆黑。 “上面很多空位啊,你开下来干嘛?” “前面到底了,你别再往前开了!” 沈砚知这才停车。 挂倒挡,倒车入库,精准入位。 周围真的一片漆黑,只有车灯前一点光线。 陌生的地方,闻溪有点害怕。 她紧紧揪着沈砚知的衣袖,跟他商量,“要不你先下车,过来帮我开一下车门?” 熄火,连车灯都暗了。 闻溪小心脏一抖,一把握住沈砚知的手,“啊啊啊,我害怕,你能从副驾驶下车吗?” 沈砚知正差如何开口,“能啊,那我过来?” “嗯嗯嗯。” 闻溪还是太天真了,引狼入室还不自知。 沈砚知人高马大,从驾驶室跨到副驾驶并不容易。 当他手动按下座椅的躺平键时,闻溪就意识到了他的阴谋。 “沈砚知,你心机太重了。” 沈砚知暗笑,声音压抑,“你第一天认识我?” 车里空间太小,闻溪并不好受,“别在这里,我真的害怕。” 沈砚知是有分寸的,“我原也不是带你进来干这的,我是想……” 多少有点难以启齿了。 “想什么?” “想跟你道歉,”黑灯瞎火,看不到脸就容易说出口,“对不起,确实是我认错了人,这是最不应该的。换位思考,我会更生气。” 闻溪偷笑。 “小溪,能跟我复合吗?” 闻溪用食指堵住他的嘴,让他别再问这种问题,“我们能不能在一起,取决于先生和夫人的意见,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违背他们的意见。” “特别是夫人的意见。” 从前是沈砚知强迫,如果沈砚知不迈出那一步,打死她都不敢有非分之想。 夫人养育她十年,亦师亦母,而沈砚知是她引以为傲的独子。 “你我都不是小年轻了,如果硬要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在京城不行,我们就去杭城,多的是能待的地方。” “如果硬要在一起,我也没必要出国,偷偷生一个孩子,他们不接受都不行。” “但是我不想这样。” “义无反顾的爱是冲动的爱,最后闹得众叛亲离,亲人伤心,谁都不好过。而我们都成熟了,要理智些。” 沈砚知喟叹一口气,“我知道,我比你大八岁,还用得着你教?我要不理智,把你锁在万柳,白天做,晚上做,孩子都让你生一窝。” 闻溪用膝盖顶了他一下。 “嘶……”他痛得呲牙,“哪你都顶啊?” “你嘴欠!” “调节一下气氛嘛,这大过年的。” “你好好说话就行了。” 沈砚知压在她身上,她身上又香又软,好好说话有点难,“我爸允许你回家过年,就代表默认了,松口是迟早。我爸允了,我妈自然不会阻拦。爷爷是关键,你没看出来他在帮我们?” “看出来了,他在帮你。” “呵呵,一样一样。” “沈砚知,你怎么那么大还拿压岁钱和拜年红包?” “没结婚不是?没结婚,爷爷当我是小孩。” “哎呦,你这话不害臊?” “爷爷还当你妈是小姑娘。” “……”闻溪语塞,老爷子的情商真是高,不该说话时绝不多说一句,该说话时绝对说出精髓,难怪她妈对他死心塌地。 女人选择伴侣,多少会带着一种慕强心理。 闻姝之选择跟随老爷子,一开始确实是生活所迫,可长年累月的下来,谁说不能是崇拜,不能是爱? 第113章 拴住一辈子 温泉酒店最高端的房间,阳台自带温泉池,私密性极佳。 闻溪最喜欢这里的温泉池,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欣赏外面的雪景。 而沈砚知,最喜欢这里的私密性。 衣物都落在了门口的地毯上,内衣外衣套合在一起,男款女款交叠在一起。 沈砚知握住闻溪的手,将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按,让她更加具象化地感受到自己的欲望。 “我有多想你,感受到了吗?” 闻溪脸颊绯红,双眸低垂,紧抿的嘴唇忍不住笑。 沈砚知平时在私下不会系领带,但他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必须要正式一点,所以专门系了领带。 刚才在门口,扯得太用力,一不小心缠成了死结。 滑稽的是,圈口太小,脱不下来,只能挂在脖子里。 像极了狗链。 此刻,赤身挂领带的画面,实在让闻溪没有办法专注。 “你别笑,有这么好笑吗?” “有,我拍下来。” “那不行。” “我拍给你自己看看。” “也不行。”沈砚知坚决不留黑历史。 两人躺下,沈砚知脖子里的领带自然而然落到了闻溪身上,闻溪真的很难忽视,“你等等,我把它解开。” 沈砚知微微仰起脸,手肘撑在床上。 纤细温润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的脖子,让他本就燥热的身躯更加火烧火燎。 闻溪仔细、耐心,找到了死结的源头。 但无奈手指力气太小,她仰起头用牙去咬。 沈砚知托起她的后背,细腻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鼻尖的吐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脖子里,他感觉自己在被火炙烤。 “解开了。”闻溪笑容盈盈,双手抓住领带两端,勾着他的脖子,慢慢往下拉。 她的眼里,只有他。 沈砚知简直要疯,一下捧住她的脸,深吻下去。 闻溪的口腔瞬间被填满,然后脸上、脖子、肩膀、胸口,都被他唇边那些短短的胡茬刮抚而过,像电流,扎得她微微麻痹,又微微发痒。 闻溪皮肤很白,被他亲吻过的地方一片绯红。 白里透红,人比花娇。 闻溪双臂缠抱住他的脖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耳垂。 这带着挑逗性质的温柔一抚,令沈砚知彻底失控。 休眠三年的火山,一朝苏醒,是毁天灭地的动荡。 …… 闻溪元旦时回沈家,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 唯独没有沈砚知。 其实她是准备了的。 英国的皮制品很出名,以其精湛的手工技艺和极致的皮革质量,在国际皮具界享有盛誉。 回国之前,她特意到精品店选购了一条皮带。 可是后来一想,她和沈砚知毫无关系,而且沈砚知也有了未婚妻,送皮带,不合适。 于是这份礼物就压箱底了。 这次,她带了过来。 “我的包在哪?” 沈砚知抬头,视线在房间里一扫,“门口。” “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在包里,你自己去拿。” 沈砚知起身,穿上浴袍,“新年礼物?” “不是,之前没送的。” 沈砚知好奇去拿,顺便把那堆衣物也拿到了床尾凳上。 闻溪的包里只有那个礼盒,沈砚知打开一看,是一条皮带。 “送皮带的意思是,拴住我一辈子?” “没那意思,正好过季打骨折,我带的钱刚好够。” 沈砚知知道这个牌子,英国的小众品牌,没有出口,只有当地有,纯手工,一条一价,根本没有打折之说。 他在英国留学时就买过,回国时还带了两条。 “这么细心,还留意了我用的皮带的牌子?” “没有。” 闻溪越是否认,沈砚知越是认定,皮带这种贴身之物,不是亲近的人接触不到。 “我很喜欢,比那个挂件好多了。” “废话,皮带值钱啊,挂件是开会时发的。” “原来你也知道送挂件寒碜啊?!不过我不嫌寒碜,我挂在公文包上了,正好代表杭城形象。” 闻溪朝他竖大拇指,“不愧是沈书记,为杭城代言是您的职责。” 沈砚知把东西放到一边,散开刚系好的浴袍腰带,露出一大片性感的胸腹肌。 “再来一次?” “不来,回去了。” “还早。” “那也不能踩着饭点到家吧?说了要多陪陪老爷子的,光我们自己玩了。快起来!” 沈砚知嘴角一勾,“行,回家。” “听媳妇儿的话,大富大贵。” “谁你媳妇儿?不要脸!” —— 沈开远在结束半天的工作后回到住处,杨从心倒茶给他,“儿子打来电话拜年,说去寺庙门口排队烧头香,为全家祈福。” “他?” “嗯。” “犯什么错了?” 杨从心冷着脸,“他和闻溪在一起。” 这沈开远倒是不意外。 “儿子说你同意了?”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儿子表面听话,其实呢,他一年一年拖下去,不就是在等闻溪吗?” 杨从心眉头紧蹙,“你也不同我商量一下,我不同意。” 沈开远一怔,没想到妻子反应这么大,“前几天砚知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只要闻溪。当时你还在睡,我没吵醒你。” “……” 沈开远宽慰道:“罢了,随他们吧,闻溪是你一手养大的孩子,跟你亲,以后没有婆媳问题。家庭和睦,是对砚知最大的助力。” 杨从心态度坚决,“不行!!我不同意!!!” “???” 杨从心因为这件事发生过心脏骤停,沈开远不敢和她过多探讨,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也很意外。 沈开远今年刚好60岁。 一个人在花甲之年,事业大成,家庭幸福,高堂健在,儿子也有出息。 自然会想着再添一个孙子。 这几年,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调任、升迁,以及对将来的规划,作为父亲的他都没有参与。 他明显感觉到儿子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也好,儿子羽翼丰满,正是他所期盼的。 至于闻溪,他从前对闻姝之母女从不在意,瞧不上闻姝之的所作所为,也视闻溪为空气。 真正开始注意闻溪,就是她优异的高考成绩。 京大难考啊,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得了。 再后来,闻溪还凭自己的能力,瞒着沈家,瞒着沈砚知,申请到了名校研究生。 这样优秀的姑娘,儿子会钟情,并不奇怪。 婚姻大事,父母通常都拗不过儿子。 特别他们的儿子还十分耐得住,非常的“狡猾”。 沈开远以为杨从心是顾及他的感受才反对,他接受了,杨从心自然也就接受了。 殊不知,杨从心比他还要反对。 第114章 你和他生不了孩子 晚饭后,老两口和小两口刚好凑成一桌麻将。 打了四圈后,沈砚知是唯一的输家。 老爷子面色凝重,看着大孙子直摇头,“你在外面千万不要跟人打麻将,不然你姥爷的家产都不够你散的。你还是好好工作吧。” 闻姝之拿着三摞筹码,“沈公子,我和老爷子一共是三万零五十元,您是支付宝还是微信转账?” “支付宝。” “好嘞,”闻姝之立刻点开收款码,“老爷子只赢了五十,三万是我的。” 沈砚知讨价还价,“那抹个零。” “不好吧,老爷子辛辛苦苦赢来的,坐了两小时呢。” 沈砚知点点头,“好吧好吧,转你三万两千,让老爷子开心开心。” 闻溪也拿到了一摞,数完,点开收款码,“我刚好赢了八千,谢谢大老板,大老板新年发大财。” 沈砚知欣慰一笑,“凑个整,转你一万。” “你今天当散财童子?” “嗯。” 闻溪双手抱拳,朝他作揖,“谢谢世界首富。” 之后,老爷子要准备睡觉了。 沈砚知也上了楼。 走上楼梯,朝闻溪抛媚眼,压低了声音说:“一会儿上来。” “嘘!!” 闻姝之没有忽略他们之间的暧昧互动,大声叫闻溪。 “诶,来了妈,”闻溪立刻跑上前,“怎么了?” 闻姝之往楼梯探了探,看到沈砚知上了楼,才严肃地警告闻溪,“你当我的话耳边风吗?夫人是不可能接纳你的,难道你忘记以前的痛苦了?” 闻溪收住笑容。 大年初一,滑雪、泡温泉,回家还赢了钱,一整天都开开心心的。 被她妈一句话,终结了。 “小溪,以前你还小,可以出国,可以拖延,现在你24岁了,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沈公子耗得起,你耗不起啊。” 闻溪低着头。 闻姝之将她拉到一旁,苦口婆心,“出身、门第,你这辈子都改变不了,沈公子从前交往的女朋友都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你算什么?他就是看你长得漂亮玩玩你,你别傻兮兮地又陷进去。” 闻姝之见识短,素质不高,不会说话,闻溪都知道。 她试图解释,“妈,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您放心,在没有得到夫人亲口说同意之前,我不会跟他结婚。” “还结婚?”闻姝之轻笑一声,带着明显的嘲讽,“你倒是敢想!” 闻溪其实不愿意同她多说。 认知不同,永远无法沟通,且闻姝之说话难听,每说一句,都像被刀子扎。 “妈,我们不着急说这个话题,等先生和夫人出差回来再说。” 闻姝之突然出手揪住闻溪的衣领,用力一扯。 “妈……” 想制止已经来不及,闻姝之看到了闻溪被领子盖住的大片吻痕。 深红,浅红,一直延伸往下。 闻姝之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是一耳光。 “啪”一下,十分清脆。 闻溪被打懵了。 闻姝之怒火中烧,一下一下指着闻溪。 又怕被那爷孙俩祖宗听到,压低了声音,狠狠地骂,“你太下贱了,就知道往男人床上爬,是不是以为生个孩子沈家就能接受你?” “别痴心妄想,你和他是生不了孩子的,就算生下来也是个白痴,最终下场就是弄死。” 闻溪深呼吸,胸口被一股怒火堵着、烧着、折磨着。 打她骂她都行,可怎么能这样诅咒孩子? 闻姝之的很多话她虽然不认同,可她也理解。 但诅咒孩子,她实在无法理解。 而且,她和沈砚知将来是会有孩子的。 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要承受来自亲人的这么大的恶意,凭什么? “妈,沈先生允许我回家过年,老爷子明示暗示都在撮合我们,没有人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是我尊重夫人,我会征求她的意见。” “她不可能同意!”闻姝之脱口而出。 那个肮脏的秘密也差一点脱口而出。 闻溪真的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你出身低贱,行为放荡,勾引她唯一的儿子。” “……”闻溪感觉心脏里面有个玻璃瓶,突然炸开,连带着她的心脏都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她努力学习,一心往上爬,如今也有了不错的事业。 她想成为妈妈的骄傲。 可到头来妈妈还是这样骂她。 横眉冷对,恶言相向,甚至连孩子都要诅咒。 “妈,大年初一不吵架,”闻溪很无力,“我累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闻姝之朝房间看了看,老爷子睡前要泡脚,她得去准备,“听我一句吧,我是为了你好。” 闻溪扯了扯嘴角,笑了。 闻姝之说完就急匆匆回房了,留下闻溪一个人,干站着,苦笑。 沈砚知一直在等她,可久等不来。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他只能下楼找她。 一开门,人在洗手间里敷面膜。 沈砚知开口就问:“是我给你涂的精华不够吗?” 好好好,真是老干部成精了。 闻溪的脸麻麻的,热热的,扎疼扎疼,想敷个面膜消肿。 沈砚知走到她身后,动手动脚。 “别闹。” “是我给你的不够多吗?” 闻溪发火了,“沈砚知你好好说话!” 沈砚知一愣,语气温和地解释,“我是说,我让你赢的钱,不够多吗?” “……” “你怎么了?”才分开这一会儿,怎么不对劲了? 闻溪咬了咬牙,没好气地说:“没事!” 沈砚知依然很有耐心,“女人说没事,那就一定有事,跟我说说看?” 闻溪抿着嘴,不说话,假装整理面膜。 沈砚知从背后抱着她,近距离看着她,很容易就看到了她面膜敷不到的耳垂下的一道指甲划痕。 “怎么弄的?”他直接上手揭她的面膜,一揭,明显的四道手指印,“别告诉我你自己打自己!” 闻溪嘴唇翕动,但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说我去问你妈!” 眼见沈砚知转身,闻溪也跟着转身,一把抱住他,“别去……” 闻姝之打得重,指印在冷白皮上看起来实在太明显,闻溪想瞒都瞒不住。 “就是吵了几句嘴,你别去,别影响到老爷子休息。” “闻溪……” “天下哪有不吵架的母子,你不也被夫人打过耳光?” “什么事需要在新年第一天打你?” “一些小事而已。” 沈砚知又心疼又无奈,回转身,看着她嘴硬但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剩下叹气,“去我书房,给你看点东西。” “什么?” “去了就知道。” 第115章 没见过她这样当妈的 三楼是沈砚知一个人的地盘,卧室和书房相连通,空间非常大。 沈砚知拉着闻溪走到最里面的书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放着闻溪当初还给他的储物箱。 “你让我看的就是这?” 闻溪打开盖子,里面东西都在,她翻找了一下,拿出当年的卡,“看吧,我就说还给你了。” 沈砚知淡淡一笑,故意说:“当时太伤心,没注意看。” “得了吧,是你要卖房子,还要清空一切,我这是帮你回收垃圾。” “……”算了,说不过她的。 沈砚知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旁边,“再看看,还有一个储物箱。” 闻溪直白地问道:“你另一个前女友还给你的?” 沈砚知急了,“不是,家里安排的那些都是假的,不算,我就你一个!” “就你一个!!!” 闻溪笑笑,拍了拍他的手背。 打开另一个储物箱,里面全是明信片。 这些年,沈砚知依然保留了买明信片的习惯,每次出差到一个地方,就会买当地的各种明信片。 不知不觉积攒了满满一箱。 他真的去过很多很多地方,也买了许多许多明信片。 每一张,都是对闻溪的思念。 “这么多。” “不止,杭城办公室里还有一箱。” 闻溪的心被深深触动,有点酸涩,也有点说不出的疼痛。 如果最后他们依然无法在一起,那将是多么大的遗憾! 沈砚知注意到闻溪衣领的扣子开了,且扣子被拉得脱线,摇摇晃晃地挂着。 他粗粝的手指捏住那扣子,一扯,扯了下来。 “你干嘛?” “我没用力,是它本身掉了,也是你妈扯的?” 闻溪顺势拉开一点领子,给他看,“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她看到,当然生气,怪我不自爱。” 沈砚知并不认同,“都什么年代了,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性致使然,我们没有伤害谁。她自己得不到满足,怪你?” “你……别说了,正经点。” 沈砚知又看了看她脸上的指印,“她太过分了。” 闻溪拿过衣扣,放进口袋,帮闻姝之找借口,“她是关心我……” “关心你扯你衣领?关心你打你?我没见过她这样当妈的。” 沈砚知只知道,闻溪从小就被闻姝之灌输攀附权贵的思想。 为了荣华富贵,哄老爷子是一方面,“卖”女儿也是一方面。 犹记得闻溪高考那年,他回国过暑假,闻溪填志愿时闻姝之百般阻拦,硬要她上艺术学院。 同住一个屋檐,他经常听到闻姝之对闻溪的“肺腑之言”,什么女孩子学历高没有用,什么学舞蹈的身段软更受权贵喜欢,还骂她就是一块当情妇的料别妄想做正经太太。 沈砚知那时就体会到了闻溪的艰难。 所以极力说服父亲,一定要支持闻溪上京大。 幸而沈开远是个开明的人,闻溪自己也足够争气,这才报了京大。 那时,沈砚知每每听到闻姝之对闻溪说的话,都会觉得极其过分,那不该是一个母亲对女儿能说的话。 直到后来得知闻姝之只是闻溪的养母,沈砚知才恍然大悟。 不是亲生的,不会真心疼。 闻溪太不容易了。 沈砚知拿了一支消肿化瘀的药膏,轻轻涂在她红肿的地方,“本来是买来给你涂下面的。” 实在是憋得太久,一做,失了分寸。 闻溪捏他的腰,“那能涂脸上?” “都是消肿,都是肉,怎么不能?” 闻溪默叹,“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不正经,是不是跟陈总学的毛病?” 陈总工作时兢兢业业,但应酬喝酒时,酒品特别差,开口必带黄,总喜欢用语言调戏小姑娘。 沈砚知连忙否认,“陈总是博爱,我可学不来,我对你是独爱。” “少贫嘴。” “别动,”沈砚知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固定住,“闻姝之下手真狠,都刮伤皮肤了,三天都好不了。” “你别说她了!!!” “好好好。” 闻溪知道自己的妈妈有许多不好的地方,可毕竟是自己的妈妈,她不愿意计较。 真正让她觉得难过的,是闻姝之说,夫人绝不会同意。 杨从心曾经在她面前心脏骤停,她现在想起那个画面都会心悸。 闻姝之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她真的很担心。 “沈砚知,如果夫人不同意,你不要跟她硬碰硬,不要刺激她。” “我爸同意,爷爷同意,我妈不会不同意。”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闻溪较真了,“那万一呢?” 沈砚知半跪在地,伸手扒拉她的裤腰带,要给她上药。 闻溪看出他的意图,按住他的手,拿走药膏塞进衣兜里,“大可不必,我一会儿回房自己上。” “你能看见?” “需要看见吗?” “不看着你怎么知道哪里肿了?” “不就是洞口?” 沈砚知故意,“什么洞口?” “……” 闻溪知道,他故意荤话连篇,就是在转移话题,不想回答那个万一。 他认定了夫人一定会同意。 闻姝之信誓旦旦,沈砚知也信誓旦旦,两人一对比,她当然更愿意相信沈砚知。 沈砚知依然半跪在地,握着她的手,仰起头,目光炽烈。 闻溪从上往下看他,面额饱满,轮廓立体,五官英气,皮肉紧贴骨骼,每一厘都恰到好处。 还有那紧致流畅的下颌线条,让他英气之中又添了一丝俊俏。 闻溪见过十八岁的沈砚知,少年意气风发,秀气、清新,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也见过二十八岁的沈砚知,轮廓更深,少年气已经完全进化成儒雅之气,成熟稳重的同时也带着锋利的棱角,所有女人都对他趋之若鹜。 如今,三十二岁的他成了别人口中的“钻石王老五”,醇似红酒,香胜白酒,浑厚、圆滑、左右逢源,知世故而不世故。 结合一下沈砚知上面两位长辈,闻溪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将来的样子。 这种男人,越老越迷人。 闻溪双手搭在沈砚知的肩膀上,慢慢将他拉近。 沈砚知用鼻尖刮了一下她胸前的衣扣。 一阵淡淡的体香钻入鼻腔。 他张嘴咬开…… 第116章 不要动男人的喉结 开衫开了三颗扣子,那裹在胸衣里莹润雪白的弧度恰恰好弹入眼睛。 沈砚知呼吸加深,难耐地吞了一下口水。 喉结上下滚动。 闻溪纤巧的手指正好抚在上面,被带着起伏一下。 从前的她只会顺从,顺从于比她更强大的男人。 如今的她也懂得了索取,索取自己想要的。 她正在向沈砚知索取。 沈砚知眼中是浓稠的欣赏,更是勃发的欲念,这样主动的闻溪让他欲罢不能。 “不怕更肿?” 闻溪捉他的喉结,“可以用其他地方。” 沈砚知太激动,声音都变哑了,“不要动男人的喉结。” “为什么?”闻溪故意捏。 “小溪,你真的变了。” “哦?那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砚知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边吻边说,“不是喜欢,”口齿不清还卖关子,“是爱死了……” 翌日,清晨。 沈砚知特意早起。 一楼,张阿姨在厨房准备早餐,闻姝之服侍老爷子洗漱。 不得不说,闻姝之在照顾老爷子这方面真的没处挑。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绝对是一个金牌级的看护。 沈砚知默默地在站在楼梯口,专门看着,一直到老爷子在餐厅落座,他才走出来。 “呦,你怎么起这么早?”张阿姨吓了一跳。 沈砚知轻松走上前,坐在闻姝之的正对面,“我习惯了,生物钟到点,想睡也睡不着。” 老爷子早上习惯吃粗粮,但他牙口不好,一般都是各种粥配上蒸烂的番薯、南瓜、玉米等,每天三四样,随意搭配。 沈砚知也跟着吃。 “在杭城工作顺利吗?” “顺利顺利。” “要是有棘手的事,找你爹,他在杭城待过八年,人脉都在,你别客气。” 沈砚知淡笑,“不愧是父子,您和他的话一样。” 老爷子一本正经,“那是我们齐心,齐家先齐心,心齐则家齐。” “知道。” “你不知道,”老爷子语重心长,“因为你的婚姻大事,你和他们早有嫌隙。” 沈砚知愣住,老爷子今天怎么不太对? “早上接到你爸电话,你妈连夜提前返京,今天中午到家。” 沈砚知更加意外,“怎么?” 老爷子看着他,不言语。 沈砚知更慌,“到底怎么了,爷爷?” “你妈不同意你和闻溪。” “……” 闻姝之小心翼翼开口,“我早跟小溪说过,夫人不可能同意,她自己犯浑。沈公子,您别跟着她一起犯浑。” 沈砚知刚想开口,老爷子抢先一步,“小溪是你女儿,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这件事明明是砚知这小子犯浑。” 闻姝之肩膀一抖,身子一缩,怯懦又带着求饶,“那我只能说自己女儿啊,老爷子,要是夫人怪罪,您帮忙护着点小溪,我没资格说话。” 沈砚知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私下里骂她打她,表面又求着老爷子护她,怎么,立慈母人设吗? 老爷子听罢,只剩叹气,“当年他的婚姻是我做主,硬生生拆散了他和当时的恋人,他跟我冷战多年。如今到了他儿子谈婚论嫁,我已经隔辈,做不了主了。” “砚知,结婚的目的是让家庭圆满,让家族繁荣,如果因此而让父子母子离心,那就背离了初衷。他们有他们的考量,你有你的追求,凡事好好沟通。” 沈砚知郑重点头,“我明白。” 饭后,老爷子去后院打太极,沈砚知单独邀请闻姝之喝茶,聊点正事。 闻姝之一听,面色极为紧张,“沈公子,我吃得很饱,不喝茶了。” “不喝茶就直接聊正事,坐。” “……” 这间茶室原先是闻溪的房间,朝北是一对白玻璃落地移门,外面直接就是后院。 沈砚知开门见山,“我和闻溪的事,你不同意?” “我不敢,是夫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同意?” “我就是知道。” “她为什么不同意?” “……”闻姝之紧张得眼珠子乱晃,看着在后院打太极的老爷子,真想喊他。 沈砚知一步一步试探,“老爷子没给你名分,你一直担心老爷子百年后沈家会把你赶出去,那闻溪嫁给了我,你就是我岳母,你可以堂堂正正住在沈家直到死。” “我会把闻溪的身世瞒死,你永远是她的母亲我的岳母,不好吗?” 闻姝之面色苍白,额头冒出了细汗。 手抖着提茶壶,差点把茶壶砸了。 沈砚知一手去拎茶壶,一手拿茶杯,亲自为她倒茶,“我今天早起,就是为了趁闻溪不在问你一句话,你和我妈到底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沈砚知倒的茶,闻姝之不敢喝,一直摇手推脱。 沈砚知拿起茶杯“咚”的一声敲桌,滚烫的茶水溅到手指上,他也不动声色。 闻姝之吓得脸色惨白。 “现在是敬你,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闻姝之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我喝,我喝……多谢沈公子……” 喝了口热茶,闻姝之又缓了缓情绪,最后为难地开口说:“沈公子,这件事很大,我不敢说。” “夫人警告过我,我同你说,她饶不了我。” “等夫人中午到了家,您还是自己问她吧……” 沈砚知又试探,“跟闻溪身世有关?” 闻姝之虽然抿唇不语,但看表情,是了。 “我妈在意闻溪是弃婴?” 是弃婴,就代表生父母不明。 能将自己亲生骨肉遗弃的父母,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若是普通百姓还好,万一是罪犯、贪官、恶霸,那很棘手。 沈开远曾经有一位同僚,因为岳父出事受到牵连,自己乌纱帽丢了不说,还连累到子孙。 几代人经营就出了一个能人,因为岳父的过失,整个家族的荣耀都赔了进去。 沈砚知心想,他将来的妻子也需要政审,层层审查下来,闻溪的身世未必不会暴露,他妈一定是担心这方面。 “如果将来需要政审,闻溪有出生证明,父亲一栏是空的,你也没有婚史,当单亲论,不会往下追查。” 闻姝之摇头。 “只要你一口咬定闻溪是你女儿,就不会暴露她是弃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闻姝之叹气,“不是因为这样。” “那是因为什么?” 第117章 他的私生女 闻姝之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不说,得罪沈砚知。 说,得罪杨从心。 她是谁都得罪不起啊。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闻溪的声音,“张阿姨,他们人呢?怎么一个都不在?” 闻姝之瞬间松了一口气,救星来了。 沈砚知无奈,低声警告一句,“不要乱说话!” 闻姝之重重点头。 沈砚知转头朝门口喊,“闻溪,我们在茶室。” 闻溪走到门口,沈砚知和她妈居然面对面坐着,在喝茶。 印象中,这两人话都不太说,说也是关于老爷子的事,什么时候他们也能一起喝茶了? 闻姝之反应很快,指了指外面的老爷子,“天天一大早出去锻炼,这大冷天的也要去,我怕冷,坐在这里看着他,刚刚好。” “对了,沈公子刚跟我说,等春暖花开,请我和老爷子去杭城旅游。” 闻溪微笑着说:“那好啊,春暖花开的杭城我也很期待。” 她站在门口,瞄看一眼沈砚知,“妈,我吃完早饭出去一趟,约了大学同学,中午在外面吃。” 闻姝之点点头,“好,在外注意安全。” 闻溪去餐厅吃饭,沈砚知随后跟出来,坐到她身边,“约了殷如意?” “还有郭晓稚。” “去哪?” “她们住得远,周围的店都没开,所以来我这儿汇合。我们就去北大街喽,商场多,店多,热闹,到时候再看看去哪吃饭。” 沈砚知心想:也好,杨从心中午到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闻溪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怪不好意思,低声说:“带不了你,殷如意都没带李星赫,而且你要是去了,沈博士诶,她们得吓死吧。” 沈砚知笑了笑。 他内心不安,但好在情绪稳定,表情不显。 所以闻溪没看出异样。 也想不到会有异样。 “你上午就自己玩,陪老爷子打打太极喝喝茶,半天就过去了。走亲戚也行,见朋友也行,想见你的人不是挺多的嘛。” “我就在家。” 闻溪转头看他,笑意盈盈,“行,我早点回来。” 闻溪吃完后去化了个妆,漂漂亮亮,高高兴兴地走了。 沈砚知开车去机场。 接杨从心。 事发突然,杨从心是自己回来的。 十三个小时的国际航班,让她看上去十分疲惫。 但再疲惫,依然妆容精致、气质端庄、雍容尔雅。 接机口,高大的沈砚知身长玉立,俊若修竹,杨从心一眼就看到了。 “妈,”沈砚知帮她拿行李,还主动伸出手肘让她搀扶,“一路辛苦,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杨从心没有伸手,不接受儿子的示好。 “闻溪没来?” 沈砚知一顿,随即如实道:“她还不知道您回来。” “又在一起了?” 沈砚知没想到母亲这么直接,那么,他也直接回答她,“就等您点头。” “我不同意。” “妈……” 杨从心打断,“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 “除非,我死。” “……” 沈砚知忍了又忍,想着母亲的身份,想着闻溪和父亲都提醒过他不能着急,他没有继续说。 车里,杨从心一路闭眼,是拒绝交流的状态。 沈砚知只能专心开车。 一直到车子驶进大院,杨从心才突然开口,“你爸,一直瞒着我在找一个人。” “?” “结婚时我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忠诚,他以为只要瞒住我,就是守住承诺。呵,可笑。” 沈砚知顿时觉得不对,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杨从心的脸,憔悴、苍老,嘴角微微抖动,脸上是两道明显的泪痕。 她始终闭着眼睛,只有眼泪源源不断落下,这种状态应该已经维持一段时间了,妆容都花了。 可她似乎并不想被他发现,一直没有抽泣声。 沈砚知心尖猛地一抽。 他从未见过母亲这副痛苦却隐忍的样子。 “妈?” “这件事我本来想装聋作哑一辈子,但你非要和闻溪在一起……” “???”沈砚知更加疑惑。 也更加不安。 能不能给我个干脆?! 一回到家,杨从心向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房间。 长时间的失眠、焦虑、哭泣,她早已体力不支。 但她一直在强撑。 自从儿子和楚璇的婚事黄了之后,她就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儿子。 没想到,就这一犹豫,儿子又和闻溪好上了。 迫在眉睫,不能不说了。 杨从心卸了妆,披散了头发,疲惫地靠坐在床头。 这是她真实的样子,比起刚才,一下子苍老许多。 沈砚知发现,母亲的双鬓又多了不少白发,想追问的话又憋了回去,“这是燕窝粥,知道您要回来,张阿姨一大早炖的,喝点吧。” “都知道我要回来,闻溪不知道?你是不是安排她去别处了?” “没有,她约了大学同学,下午回来。” 杨从心接过碗,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食不下咽。 “不饿?” “没胃口。” 沈砚知心急如焚,又惶惶不安,“妈,您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杨从心默叹一口气,还未开口,眼眶又湿,“三年前,我偶然发现你爸一直在找人,派了他的三秘悄悄地找,还让陆教授做过无数次亲子鉴定。可惜,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沈砚知皱眉,忽然想起点什么。 之前葛大千找闻溪认亲,他扯了两人的头发让宋涛交给陆教授,作亲子鉴定。 ——“我把头发交给他做鉴定,他说,不知道这次沈委员长能不能如愿。我没理解,他是口误吗?等结果的时候我再问他,他说没说过。” 宋涛是特种兵退役,在部队里有着“蒙眼神枪手”的称号,听辨能力异于常人,绝不可能听错。 他当时就怀疑他爸在调查什么。 “找什么人?” 杨从心用力地闭了闭眼,眼皮无比沉重,“闻溪。” “什么?” “他的私生女。” “……”沈砚知瞠目结舌,惊恐到眼珠子不停地转,“不可能,怎么可能?妈,您不同意就不同意,别开这种玩笑。” 第118章 亲子鉴定最科学 杨从心摇头,语气严肃,“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沈砚知愕然失色,呆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脑中仿佛乍现一道惊雷,面色肉眼可见变得煞白。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如何确定?” 一直在房门外徘徊的闻姝之听到动静,悄悄推开一条门缝,声音怯怯,“夫人,我能进来吗?” 不等杨从心回答,沈砚知愤然转头,怒瞪门口。 闻姝之被一股直逼而来的骇人气场吓得小退半步。 “进来,”杨从心按住儿子的手,“让她跟你说吧。” “??”沈砚知震惊之中又添疑惑,怎么哪都有她?! 闻姝之颤抖着走进房间,但不敢走得太近,关上房门后,就贴着房门站着。 杨从心太累了,说话都有气无力,“你跟他说吧。” “沈公子,您做好心理准备。” “说!”沈砚知想骂人。 “我当年在妇幼保生产,隔壁床有个叫胡忆慈的产妇,她是早产,我们同一天生下一个女儿。” “我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情况,只知道她一直在哭,也不看女儿,问她,她什么都不说。” “生完孩子第三天,来了个男人,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这个男人来了之后立刻把她调到了单人间。单人间的门关着,但胡忆慈哭声不断,哭得特别撕心裂肺。她哭,孩子也哭,那个男人只能在外面过道里,抱着孩子哄。” 当时不止闻姝之,病房里所有人都以为,胡忆慈和这个男人是两口子,男人肯定做了对不起胡忆慈的事,害得妻子伤心早产,郁郁寡欢。 闻姝之不久就出院了,但没过几天,又抱着病危的女儿赶回医院。 她亲生女儿一出生就是严重的先心病,手术要在两周内做,但她和葛大千都没钱,葛大千一看是个女儿,人都跑没影了。 医生摇头,女儿在她怀里断的气。 正当闻姝之抱着襁褓浑浑噩噩地走出去时,胡忆慈抱着她的女儿从三楼病房一跃而下,就摔在她的面前。 胡忆慈睁着眼睛,还有一口气。 身上的婴儿大声啼哭。 闻姝之被溅了半身血,但她一点都不怕,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教她,她迅速将怀中的死婴与那个鲜活的女婴相调换。 三楼有人高喊“跳楼了”,周围也有人在喊“快救人”,闻姝之充耳不闻,抱着活婴拼了命地往外跑。 头也不回。 把孩子抱回家后,闻姝之天天提心吊胆,害怕有人来找。 但是,一直都没人来找。 她没再去过妇幼保,也不知道胡忆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胡忆慈死没死,没再见过。 一直到闻姝之跟随老爷子进沈家,再见到沈开远时,才认出当年那个男人是沈开远。 当时闻姝之才恍然大悟,沈开远有妻有儿,儿子还比闻溪大八岁,原来那个胡忆慈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所以才会伤心抑郁,甚至还跳了楼。 大概真是冥冥之中有注定,闻姝之把闻溪从胡忆慈身边带走,又把闻溪送到了沈开远身边。 闻溪也是沈家养出来的女儿。 只要闻姝之不说,一切都好好的。 可是,谁能想到,那么高高在上的沈砚知,竟然看上了闻溪。 当闻姝之得知他们在一起的消息,简直晴天霹雳。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如何能在一起? 无奈之下,闻姝之只能向杨从心坦白了这件事。 杨从心原本就在怀疑沈开远偷偷在找什么,听闻这事,一切都说得通了,沈开远是在找他和胡忆慈的私生女。 杨从心没见过胡忆慈,但知道这个名字。 她是沈开远的初恋。 现在说起这整件事,闻姝之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夫人为了大局,也为了你,不想同先生撕破脸,让我把闻溪和先生的关系隐瞒下来,所以我只告诉你,闻溪是我在医院捡到的弃婴。” 说完,闻姝之的后背已是汗水涔涔。 都是因为紧张害怕而冒出的冷汗。 “沈公子,闻溪是沈先生不要的孩子,也是胡忆慈抱着一起寻死的孩子,我知道我有错,但我也给了她一条命啊。我一口奶一口奶把她喂大,我是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在养。” “沈公子,您有大好前程,将来要娶的定是高门贵女,就放过小溪吧。难道你非得让她也知道真相?不行,太残忍了,她会接受不了的。” 岂止闻溪接受不了,沈砚知也一样接受不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杨从心闭上眼,失望地摇头,对丈夫失望,对儿子失望,对闻溪亦是失望,“不是分开了吗?为什么隔了这么久,还要在一起?” 沈砚知心如刀绞,仿佛被细细的钢丝绳来回抽拉、切割。 “爸呢,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还在找。” “既然他从前不要,为什么后来要找?”沈砚知起疑,“妈,你们太想当然了,你们只是信了自己想相信的结果,可那并不一定是真相。” 闻姝之屏息,不敢插话。 杨从心直起脖子,看着儿子,“那我当面和你爸对峙?要他当众认女?” “砚知,你爸现在的位置,突然有个私生女,你想过他会如何吗?你想过,你自己会如何吗?” 沈砚知没想那么远,“我只知道,亲子鉴定最科学。” 那么多年了,早就物是人非,一样样去调查,费时费力不说,未必查得到真相,不如直接做亲子鉴定,简单明了。 是与不是,用最权威的最可靠的最科学的办法,去验证。 “爸什么时候回来?” “元宵后。” “妈,儿子知道您顾着我爸的脸面不敢去问,也不敢去查,但是,闻溪若是爸的私生女,她比我小,说明爸婚内出轨,甚至重婚。以您对他的了解,他是这种人吗?” 杨从心摇头。 “我也不信他是这种人。”沈砚知信誓旦旦。 他深吸一口气,大惊大痛之后,反而冷静了,“你们谁都不要动闻溪,她才是最无辜的。这件事也不要在她面前提,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119章 只爱你一人 杨从心看着自己的儿子,高大英俊,严肃冷静,她憋闷的心中有了一丝欣慰。 遇事不慌,情绪稳定。 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儿子太像他父亲。 “砚知,你查可以,但一定要格外小心,万一……哪怕走漏一点,你爸的事业,我们沈家的荣耀,都有倾覆的可能。” 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三年前闻姝之告诉她之后,她不敢去求证。 背叛的痛苦、绝望,让她心脏骤停,差一点丧命。 三年来,怀疑、焦虑、失眠,一直折磨着她。 此时,沈砚知无比冷静,脑中的思路也更加清晰。 “妈,爸亲是个理智且自律到可怕的人,他克己奉公,心怀大义,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原则性错误。” “您应该信他,而不是相信闻姝之的片面之言。” 闻姝之背贴着房门,惶恐不安。 沈砚知转头看她,质问:“你有证据?” “我没……” “是啊,你没有,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把你猜测的事情说给我妈听,合理吗?你在抹黑我爸!” “……”闻姝之双腿发软。 “愚昧、无知、浅薄,幸好闻溪不是你亲生,因为你根本不配!!” 闻姝之哑口无言,羞愧难当。 沈砚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妈,您休息一下吧,不要胡思乱想。” “至少,您要相信儿子。” 杨从心用力地点点头,眼中出现了一丝久违的希冀。 从卧室出来后,沈砚知径直下楼去开车。 一边开车,一边想这件事。 一个人的认知水平,决定了这个人看待世界的角度,处理问题的方式,以及理解各种事物的深度。 闻姝之本就是个认知浅薄的人。 她感情不顺,就主观地觉得胡忆慈也感情不顺。 她自己被葛大千辜负,就觉得胡忆慈也被男人辜负。 她们母女被葛大千抛弃,她就觉得胡忆慈母女也被男人抛弃。 闻姝之的话,根本不可信。 他妈不是个糊涂的人,可是关心则乱,她太在意沈家的人。 或许她也计较当年父亲在结婚之前有初恋对象这件事。 想着,沈砚知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事情的真相,只能问父亲。 北大街人流如织,到处都是过年的元素,又热闹又喜庆。 闻溪她们把北大街上的几个大商场逛了个遍。 最后选了一家高级私房餐厅吃饭。 大四备考研究生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闻溪当时的男朋友每天给她们寝室点私房菜。 那些痛苦的备考的日子,私房菜成了她们最美好的回忆。 殷如意一吃到她最爱的糖醋小排,就想到了闻溪那个神秘的前男友,“闻溪,以前不许我们问,现在能问了吗?他到底是谁啊?” 闻溪摇头,“现在也不要问,我不会说的,还是说说你,你爸妈喜欢李星赫吗?” 殷如意害羞点头,“不然我能一个人出来?他在我家,比我都受欢迎。” 闻溪羡慕极了,“真好。” “闻溪你呢?”郭晓稚问,“追你的人多吗?” 殷如意抢先回答,“特别多,有一个特别厉害,说出来吓死你。” “谁?” “沈博士。” 闻溪:“……” “沈博士现在不得了,是杭城最年轻的副书记,追着闻溪跑。” 郭晓稚又好奇又兴奋,追问,“沈博士怎么追的?” 闻溪卷了烤鸭塞殷如意的嘴里,“她胡说的,别听。” “我可没胡说,沈博士还追到我们住处去了。” “……” 闻溪想辩解,手机忽然响了,还是沈砚知的电话,她吓得直接挂了。 可下一秒,沈砚知拿着一束粉色郁金香出从餐厅门口进来,径直走向她们这桌。 男人一袭黑色手工西装,高挑、硬朗。 他手中的粉色郁金香,优雅、温柔。 明明那么不适配,却又那么和谐,强烈的反差感碰撞出微妙的浪漫氛围。 一看,就是来见恋人的。 沈砚知实在太耀眼,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气质,都难以让人忽略。 闻溪直接愣住。 殷如意和郭晓稚都兴奋不已,张着嘴,好想尖叫。 沈砚知单手捧花,风度翩翩,脸上挂着微笑,如沐春风,“冒昧打扰一下,请问我能加入吗?” “能能能!”殷和郭相当默契。 沈砚知目光灼灼地看着闻溪,稍稍弯腰,嘴角含笑,“粉色郁金香,十一朵,老板娘说是‘只爱你一人’的意思。” 殷如意和郭晓稚真的尖叫出声,就连周围的顾客,都由衷地喊起了“哇哦~”。 闻溪还愣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谁在冒充沈砚知? 这里是公共场合,人多热闹,沈砚知不会来,不会笑,更不会当众送花。 “你……是谁?”她真的这么问了。 沈砚知露出一丝小小的尴尬,随即伸手弹一下她的额头,眼神和语气都带着宠溺,“你的护花使者。” “……”是催命符吧?! “你打算一直让我这么弯腰举着花?” 闻溪这才讷讷地伸手去接。 沈砚知顺势捧起她的脸,弯腰、俯身、低头,当众亲吻她的唇。 周围一片更大的“哇哦~”。 殷如意和郭晓稚激动地蒙住双眼,从手指缝里看。 当我们不存在吧,你们继续呀。 闻溪大脑宕机,就连呼吸都感觉不真实,这是……梦吗? 沈砚知终于落座,看看吃了一半的菜,说:“我请客,你们再点几道,殷同学最爱的糖醋小排已经吃上了,郭同学最爱的大龙虾和佛跳墙,也点上。” 然后,是更温柔的语气,“我们闻溪什么都喜欢吃,好养活。” 闻溪:“……” 刚刚重启的大脑再一次宕机。 如果没人冒充,鬼附身? 天哪,求求你恢复正常吧! 殷如意好奇,“沈博,您怎么知道……”忽然,灵光乍现,“哦哦哦哦哦哦,你就是闻溪那个前男友?” 郭晓稚都混乱了,越想越炸裂,“闻溪,沈博士不是你的大侄子吗?” “大侄子?”沈砚知转头看闻溪。 闻溪满脸通红,舌头打结,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抖。 第120章 前男友对我又争又抢 “不不不,我……我乱说的……”闻溪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沈砚知温和地笑了笑,不但不介意,还主动帮她解释,“她从小住我家,偷偷暗恋我。” 还不如不解释,闻溪又羞又囧,“我才没有!” “哈哈哈,好好,我重新说,”沈砚知收起了玩笑,避重就轻,“她很小就寄养在我家,但性子要强,不想沾我家的光,所以从不在外面说。” “以前家里不同意,惹她掉了不少眼泪,现在重新追她,”沈砚知故作深沉地叹气,“可她不松口。” 很简单的几句,好像说了,好像又没说。 殷如意心思活跃,立刻捕捉到了重点,“哦,那你们就属于‘分开N年后重逢,前男友对我又争又抢’。” 闻溪还在理解,沈砚知拍案叫绝,“精准。” 之后,吃吃喝喝聊聊天,气氛轻松愉悦,时间也过得很快。 殷如意和郭晓稚晚上还要走亲戚,不能久留,两点过半,大家就各自散去。 沈家离这里不远,沈砚知和闻溪不着急回,于是就在大街上走走逛逛。 下午的太阳特别暖和,闻溪手里捧着一束粉色郁金香。 粉色娇美,与她的形象气质特别符合。 阳光下,一笑,人比花娇。 “傻笑什么?”沈砚知一直留意她。 “你今天中邪了吗?” “没有啊。” “那怎么突然这样?” 沈砚知轻松一笑,“是你的同学,没关系,以后我们结婚也要请她们。” 闻溪一顿,直接停下脚步。 “沈砚知,你到底怎么了?” 被喊全名了,闻溪每次生气骂他,就会喊他全名。 沈砚知笑着去牵她的手,柔声哄她,“以前是我不对,总把你藏在黑暗里,现在我想光明正大地爱你,在阳光下,就像现在这样。” 话落,他的手掌倏地抚上她的后脖颈,强迫她仰头。 俯身,低头,又是一吻。 闻溪几乎在嘴唇碰到他的一瞬间,一把将他推开。 太不正常了。 沈砚知从来都是严肃、正经。 今天,在外面。 油腻到亲妈不认。 隔开半米,闻溪定定地看着他,此时他的正脸完全在阳光下,眼底分明是浓到化不开的愁。 闻溪压抑着心跳和呼吸,生怕他下一秒就说出让她心脏炸裂的话来。 “怎么了?”她又问,小心翼翼,“我什么都能接受,告诉我。” 沈砚知太了解她了,就连葛大千那样的烂人找来认亲,她都高兴得要喊人爸爸,可见她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爸爸。 有了爸爸,她的小世界才是圆满的。 但现在情况不明,只知道一个胡忆慈,而且闻姝之的话不能全信,他得去查证。 况且,在闻溪眼里,闻姝之含辛茹苦将她带大,又牺牲半辈子幸福委身老爷子来养活她,是个伟大无私的妈妈。 她若知道真相,一切都将颠覆。 沈砚知思忖片刻,只是说:“我妈提前回京了,让我出来接你回去。” 闻溪大惊,“真的?” “她现在就在家里,不过我们不着急回去,她还在睡,倒时差。” 闻溪的注意力完全被转到了杨从心身上,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夫人了。 上一次,她在她面前心脏骤停。 闻溪又激动又担心,“夫人愿意见我了?” “她其他有没有说什么?” “正好出来,我不能空着手见她,我买点东西。” 沈砚知哭笑不得,“你瞎激动什么?冷静点。” 闻溪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外面太阳是大,但风也大,吹在脸上刀划一样。 沈砚知牵住闻溪的手,拉着她走,“我的车停在前面,先上车。” 三点一过,天色一下子变阴沉,然后一点点雪花连续不断落下来。 然后变成了一片片,一团团。 天气预报初二下雪。 果然下雪。 到了傍晚,变成了暴雪。 二楼,闻溪端着温度刚好的小米粥来到主卧门口。 房间里面已经有了声音,但她不敢进。 沈砚知抬手要敲门,闻溪立刻按住,“别敲,再等等,或许她马上出来……”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 闻溪僵硬地站直,端着托盘,像博物馆里的侍者陶俑。 杨从心也一愣,几年不见,这丫头出落得越发标致。 以前脸上婴儿肥,漂亮中带着一丝娇憨。 现在,精致、小巧,平整度完美,只叹漂亮。 见两人都僵着,沈砚知先开口,“晚饭还没好,您喝碗小米粥垫垫肚子?” 杨从心转身退回房间,“好。” 但她补充一句,“闻溪进来,你出去。” “为什么?” “我又不会吃了她。” “……”沈砚知噎了一下。 杨从心默叹一口气,朝他挥手,推他出去,“你去干正经事。” 非常迅速的一下,杨从心塞了东西在沈砚知手里。 房门一关,沈砚知低头,摊开掌心,是十来根短发。 沈开远虽然不在,但是,家里总有他的头发。 保姆平时打扫得很细致,杨从心能找到这几根,还这么短的,不容易。 沈砚知莫名地兴奋,一通电话拨给了陆教授。 “陆教授,过年好,”电话那头很热闹,沈砚知自知冒昧了,“在吃饭吗?” “是有件事要麻烦您,太晚了,还下雪,可实在是紧急。” “想您帮忙做一份亲子鉴定。” “好好,太谢谢您了,那八点研究所见。” 挂完电话,沈砚知特意去储物间挑了两样贵重的礼品放到车上。 房间里,杨从心把小米粥喝完了。 确实很饿了。 闻溪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印象中,夫人保养得宜,一打扮,看上去比小九岁的闻姝之都要年轻。 可现在,夫人满头花白,眼角都是细纹,精气神也大不如前。 她是真的老了。 不知不觉地,闻溪鼻尖泛酸,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杨从心一看,道:“我没怎么你,你哭什么?” 闻溪摇头,用力吸鼻子,“没哭。” “看我老了,心疼?” “不老……” “我今年五十八了,我又不是妖怪。” “……”闻溪局促不安。 杨从心摆摆手,“你过来,坐。” 梳妆台不大,刚好可以坐两人。 闻溪小时候曾经坐在这里,杨从心给她梳头。 跳舞时要扎高丸子头,不留刘海,不留杂毛,要用发蜡,闻溪自己弄不好,总是杨从心帮她梳。 第121章 不怪我,还要谢谢我? 十岁之前,闻姝之忙着上班,没时间照顾闻溪,闻溪经常吃一顿没一顿,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就连头发也是枯燥杂乱的。 十岁进了沈家,尽管杨从心给她的或许只是举手之劳顺手之便,但对闻溪来说,真的如同救世主一般。 是荣幸,更是天恩。 从此闻溪不再像没人管的野小孩一般,衣服整洁,脸蛋干净,每天的小辫子都是漂漂亮亮的。 杨从心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会打扮,爱打扮。 无奈她自己生的是儿子,还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书呆子”,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没有一点参与感。 而闻溪的到来,她就像得了一个出厂就是顶配的娃娃,不但可以任由她打扮,还乖巧、听话、懂事、努力,拿回来一个又一个奖,她很有成就感。 如今,闻溪又坐在这里,看着苍老憔悴的杨从心,内心百感交集。 “夫人,对不起……”闻溪强忍着眼泪,但忍不住声音哽咽,“我一直忘不掉您在我面前突然倒下的画面,后来我也没脸再见您,怕再刺激您……” “我一直欠您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三年来,闻溪经常梦见杨从心轰然倒下的画面,有一次,梦见杨从心没救回来,最后只有一个墓碑,她就跪在墓碑前磕头认错。 杨从心眼眶酸胀,“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要谢谢你。” “?”闻溪睁大双眼,里面写满了迷茫。 杨从心淡然一笑,“要不是你抢救及时,我撑不到救护车来。闻溪,谢谢你救了我。” “……”闻溪都傻了,眼睛大,但眼神愣。 不怪我,还要谢谢我? 杨从心仔细看着闻溪的脸,五官精致,比例完美,真是天生的尤物。 她以前还纳闷,就凭闻姝之,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原来,不是闻姝之生得好,而是偷得好。 闻溪很紧张,一般先说好话的,后面总有反转,她想,她和沈砚知大概又不能在一起了。 不过,杨从心之后没提及沈砚知,而是让她安心在家过年。 闻溪觉得奇怪,可又具体说不上哪里奇怪。 晚饭后,沈砚知说临时有急事,开着车,冒雪出门。 杨从心倒时差睡了一下午,晚上一直很精神。 隔壁杨夫人得知她回来,约她明天打麻将。 “闻溪,你晚上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 “你帮我把头发染一下,皱纹遮不住,白头发总要遮一遮。” 闻溪为难,“我没染过。” “不难,就跟洗头一样。” “行~” 小时候,是夫人帮她梳头扎辫子,还教她如何保养头发。 现在,是她帮夫人染头发。 闻溪下手很轻,生怕扯断夫人的头发。 与此同时,沈砚知赶到研究所,与陆教授汇合。 沈砚知开门见山,“陆教授,我知道我爸一直在找人,除了这三份样本做亲子鉴定以外,也麻烦您将3号样本与我爸提交的固定样本,做DNA检测对比。” 陆教授表情意外。 “我知道您这儿一定有数据。” “这……”陆教授很为难,那毕竟是沈委员长的事,他不好擅自做主。 找了好几年,做了十几次鉴定,结果都不如意。 沈砚知极力争取,“不需要出正式文件,您只要告诉我对比结果就行。如果对比成功,也是帮我爸完成一桩心愿,我会亲自向他解释。” 最终,陆教授同意了。 沈砚知将三份头发样本交给陆教授,陆教授一看,“1号可能不行。” “为什么?” “亲子鉴定必须是带有新鲜毛囊的头发,因为毛囊中DNA含量更为丰富。而1号只有少数几根带着毛囊,还是干的,很难提取到足够多的DNA。” 1号小透明袋里正是沈开远的头发,那是杨从心在洗手间和书房的角角落落搜集到的,就这十几根头发,也费了不少功夫。 “我只能尽力一试,且看结果吧。” 沈砚知感激万分,“劳烦您了。” “时间比较长,你回去等消息吧,没必要留在这里。” 沈砚知深深鞠躬,“多谢您!” 雪一直在下,洋洋洒洒,悄无声息。 沈砚知握着方向盘,开得很慢。 他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陈方靖的号码。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老哥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怎么,想请我喝酒?” “喝酒改天请你,先帮个忙。” “我说老兄,您啥意思啊?酒改天请,忙要先帮?” 沈砚知实在没心情跟他侃大山,一本正经道:“嗯,有点棘手。” 听到这种严肃低沉的语气,陈方靖也不敢开玩笑,一秒正经,“怎么?” “帮我查一个人,胡忆慈,女,五六十岁,具体几岁我不清楚,古月胡,回忆的忆,慈祥的慈。” 陈方靖一愣,“大哥,放假。” “系统不放假。” “那也不能随便登录。” “你可以值班。” “……”陈方靖为难了三五秒,问,“很急吗?” “十万火急。” 隔着手机,沈砚知也能感受得到兄弟的迟疑,“我初七走,初七之前,你定时间地点,我请客,喝到你满意为止。” “行!”陈方靖爽快答应。 陈方靖以前也叛逆,家里铺路偏不走,非要去经商,说钱亏完了再回去。 前年,经济下行,生意不好做,他卖掉公司,回家结婚,走了家里铺好的路子。 每次打电话,他都说,比起以前一睁开眼睛就要想怎么把产品卖出去,现在摸鱼拿工资,混吃等死的日子,真特么的爽! 沈砚知当然知道他是在自嘲。 只不过,看到一起长大的朋友一个个听从家里的安排走进婚姻,他更有一种单枪匹马孤军奋战的感觉。 这种感觉,二十九岁时还没有,一到三十,立刻有了。 到家,上二楼,刚推开门,杨从心朝他比“嘘”的手势。 她们都坐在床上,闻溪趴在杨从心腿上睡着了。 杨从心压着声音说:“给她掏耳朵,睡着了。” “您给她掏耳朵?耳朵还能用吗?” 杨从心佯装生气,“我眼睛没有老花!” 第122章 你赶紧把闻溪抱走 沈砚知走上前,单膝跪上床,伸手要摸闻溪的脸。 杨从心一下打开他的手,“你别吵她,她一躺下就睡着,你晚上没少折腾她吧?” “咳……”沈砚知耳朵发烫,整个耳廓都红了。 “鉴定怎么样?”杨从心也是迫不及待。 “三份样本,没这么快,陆教授让我回家等消息,估计要些时间。” “三份?” “还有一份是闻姝之的,要解除母女关系必须亲子鉴定。” 杨从心由衷地佩服儿子的周全。 她低头看闻溪,叹气,“不管妈妈如何对待女儿,女儿都深爱妈妈。在她眼里,闻姝之是她妈妈。哪怕她知道了真相,你觉得她愿意解除母女关系?” “我尊重她一切选择,我只是想做足所有的准备。” “唉,终究是孩子最可怜。” 沈砚知忽然想起,爷爷说他当年硬生生拆散父亲和当时的恋人,逼父亲联姻。 他故意问:“妈,您还介意爸和胡忆慈过去那段?” 杨从心果然翻脸。 但是,被儿子这么敞亮地揭穿,心中的那根刺,反而不那么扎了。 “那是爸认识您之前的事情,既然爸选择您,您又何必总计较?” “我不是计较,”杨从心终于愿意敞开心扉,“大道理我都懂,你要笑就笑,我就是单纯的吃醋,不行吗?” 沈砚知忍不住笑,“这还不是计较?” 杨从心抡拳头打他,一动,腿麻了,腰也支不住了,“嘶……你赶紧把闻溪抱走!” 沈砚知速度很快,但动作很轻,立刻将闻溪抱起。 “我抱去三楼喽?” 杨从心瞪他,“她没房间?” “您下的命令,把一楼她的房间改成茶室。” “旁边的客房是摆设?结果还没出来,你就不能再忍忍?” 沈砚知哭笑不得,“她睡着了我能干嘛?等她睡醒,结果就出来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祸害她,小时候没叫我操心,大了天天替你操心。” 沈砚知抱着闻溪离开,“妈,晚安~~” 闻溪真的是累了,放假之前天天熬夜加班,放假之后天天熬夜打仗,白天还到处玩,这一睡,睡得踏踏实实。 沈砚知把她抱上床,她都没醒。 雷打不动。 晚上十一点左右,手机震了。 沈砚知一阵激动,心想陆教授效率真高。 转头却发现是闻溪的手机在震,屏幕上赫然显示了“楚璇”二字。 为了不吵醒闻溪,沈砚知赶紧接了,“喂?” 那头的楚璇显然一愣,隔了三五秒才出声,“砚知哥?” “嗯。” “我的天哪,你们真的睡一起了?!老当益壮啊砚知哥。” 沈砚知一直不喜欢她咋咋呼呼的表达方式,这句,特别不喜欢。 “闻溪呢,我找闻溪。” “她睡着了,你这么晚找她有什么事?” 楚璇又是一阵阵惊讶,“才十一点,很晚吗?我夸你夸早了,才十一点她就睡了,你是多不行啊?” “……”沈砚知气得脸都黑了。 这要不是怕吵醒闻溪,他肯定怒吼着解释。 楚璇好歹跟沈砚知“处”了两年,多少知道一点他的脾气,有时候,他不说话比说话更可怕。 “好啦,不开玩笑了,您别生气啊。” 沈砚知忍了,“到底什么事?” “我本来想向闻溪求证一些事,但她既然睡了,那就算了。” “求证什么事?” “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事,你没必要知道吧?” “说!” 字越少,心情越不好,楚璇还指望着沈砚知帮帮她和秦怀,她不敢得罪他,“哎呀,就是秦怀跟我说,大学时他追闻溪,把闻溪迷得不要不要的,我不信,我要问问闻溪。” 沈砚知扶额,卧龙凤雏,绝配啊。 “你听他吹牛,他说的要是真的,如今能有你什么事?明明是闻溪不搭理他。” “你知道?” “上课写情书硬要传给闻溪,被我没收了。他不死心,跑去女生楼下自弹自唱,结果被闻溪泼了一盆冷水,没浇他头上是闻溪仁慈。他死缠烂打,偏偏闻溪就不吃他这一套,看都没看他一眼。” 楚璇听得津津有味,“唉,闻溪真没眼光。” “……你有眼光!” 楚璇忽然想起什么,激动地说:“砚知哥,我爸给我发了你们的聊天截图,谢谢你在我爸面前夸我。” 沈砚知立刻翻找楚父的微信,他发给楚父的信息是——“楚璇的眼光很好,您要相信自己的女儿。” 天哪,这种场面话,他们居然当真了?!!! 沈砚知深呼吸两下才稳住情绪,问:“那他同意了?” “同意倒是没有,我知道他还对你心存幻想。不过,他若知道你和别人成了,那只能移情别恋。” 沈砚知沉默,心存幻想和移情别恋,是这么用的吗? “秦怀那么棒,天天陪我玩儿,而且他们家都很喜欢我,秦爸爸给了我一个超级厚的红包,他妈妈送了我一条传家玉镯。秦怀人好,爸爸妈妈好,家庭氛围也好,样样拿得出手。等我爸再了解他一点,肯定喜欢。” 沈砚知欣慰,不经意冒出长辈的语气,“你别就知道玩儿!” 楚璇脱口而出,“哎呀,您老人家日落黄昏,哪知道我们年轻人的激情?十一点,我们才开始,你却让闻溪睡了。” “……”沈砚知一口气憋在胸腔,气得按胸。 真的,他和楚璇就是不合,就算没有闻溪,他也不可能选楚璇。 当然,楚璇也不可能选他。 “那就祝你们天长地久,挂了!” “诶诶,再聊会儿嘛砚知哥,我无聊。” “秦怀呢?” “去放洗澡水了,还要一会儿。” “……” 沈砚知直接把电话挂了,爷这么焦灼地在等鉴定结果,陪你解闷? 他立刻把楚璇的号码拉进黑名单,闻溪不能接触这个小炮仗。 但是冷静下来一想,秦怀喜欢过闻溪,楚璇不但不介意,还拿闻溪当朋友,什么事都愿意跟她分享,这份心性也是豁达。 他母亲要是有她的一半豁达,也不至于一听胡忆慈的名字,就怀疑父亲不忠。 这么一想,他又把楚璇从黑名单中拉出来。 算了,不带坏闻溪就行。 第123章 我血气方刚正当年 陈方靖登入系统,按照沈砚知所说的要求,搜到了几十位“胡忆慈”。 五六十岁,女,这个条件太宽泛。 “有保洁员,有家庭主妇,有大学教授,有医生,还有空军上校,各行各业都有,你到底要找哪位胡忆慈?就没别的条件吗?” 沈砚知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24年前的十月一日,在妇幼保生下一女。” “哪家妇幼保?” “拆二十年了。” 陈方靖无语至极,声音无奈道:“砚知兄,您真是难倒我了……” 沈砚知蹙眉,面带失落。 “再给爷一点时间!” 话音一落,陈方靖就挂了电话。 这大半夜的,沉睡的胜负欲都被激了起来,难得兄弟找他帮个忙,他不能让兄弟失望。 沈砚知继续等,等陈方靖的消息,也等陆教授那边的鉴定结果。 闻溪在身旁熟睡,沈砚知躺下,忍不住去贴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又软又香,那股香味跟平时的不太一样,似乎多了一种清甜的果木香,沈砚知心猿意马,很想一探究竟。 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太过玄幻,他到现在都消化不了。 当母亲告诉他闻溪是父亲的私生女,他和闻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又怎样,不生孩子就行了。 他自己都被当下的反应吓到。 他从出生起就拥有了一切,富足的生活,优越的家庭,人上人的地位,以及至高无上的权势。 这些就决定了他的身边不会缺少女人。 既不会缺,他就不着急找。 从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他周围的跟他一样的公子哥,提到女人就兴致勃勃,今天跟这个谈,明天跟那个谈,反正以后的结婚对象都由家里安排,不如结婚之前玩个痛快。 而他却觉得索然无味,还不如钻研学问来得有趣。 直到那年大学,他有次回家,看到了穿着练功服跳舞的闻溪。 黑色的练功服是紧身的,勾勒出少女半成熟的妙曼身姿,更衬得她柔白胜雪。 半熟的小胸,玲珑的腰臀,还有那剪到你心尖的笔直的双腿。 都让他念念不忘。 当时他就心跳不稳,隐隐有了冲破禁忌的欲望。 那年闻溪十四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后来,再也没有女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她们或成熟妩媚,或端庄优雅,甚至有的直接勾引到他面前,可在他看来,无论她们做什么,都不及闻溪的一滴眼泪。 闻溪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渐渐绽放。 她青春洋溢,饱满鲜活,少女的身体宛如一颗新鲜的樱桃,咬一口,汁水饱满,又鲜又甜。 他坚信,他和闻溪是最好的情人,将来,亦会是最好的夫妻。 大雪下了一整夜,整个城市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空灵、宁静,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不知道几点,手机震了一下,沈砚知睡得浅,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他翘起头,首先看一眼身边的闻溪。 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还没有他手掌大。 卷翘的睫毛闭合着,像两把精巧的小扇子。 “真能睡啊,小猪。”沈砚知说得很轻,着急看手机,没去逗弄她。 陆教授发了一条简洁明了的文字信息——“三份样本之间均不存在亲子关系,3号样本和沈委员长提交的固定样本,支持存在亲子关系。” 沈砚知彻底清醒,伸手一拍脑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冷静下来,转头看看闻溪的小脸,不冷静地抱着她的脸狠狠地亲。 闻溪以为自己在做梦,梦见一只狗伸着大舌头舔她。 可一睁开眼,整个视野全是男人的黑影。 “啊,你干嘛?……” 她当然知道是沈砚知,只是没想到他跟狗一样。 “你……几点了?” “四点半。” 闻溪用力推开他,粗着嗓子,“才四点半你发什么疯?” 沈砚知紧紧贴着她,滚烫的掌心明晃晃地往下探,“男人早上反应大。” “那也太早了吧?!”闻溪夹住他的手,“再睡会儿,睡到六点。” 沈砚知淡淡一笑,很好说话,“好啊,你睡你的,”但他的手没有停,“我做我的。” 闻溪睡意全无,气得踢他。 她一抬腿,沈砚知就趁机摸了进去。 “你……”闻溪咬牙,更想咬他,咬死他。 她记得昨晚自己是在夫人房间,醒来却是在沈砚知床上,“我怎么上来的?” “我抱你上来的啊,不然你梦游?” “夫人允许?” “她让我赶紧把你抱走。” “我年纪小,你老奸巨猾不要骗我。” “老?”沈砚知听不得这个字,“我血气方刚正当年。” 闻溪防着上面,防不住下面,防住了下面,又防不住上面,最后上下失守。 凌晨四点半,这合理吗? 沈砚知拨弄了一会儿,忽然咬着她的耳朵,声音带笑,“小溪,你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这不是想了么?” “……”闻溪又羞又臊。 可这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他的温度和欲望,贴耳传来,她顶不住。 “等等,”她感觉自己的脸发烫,“你买套了吗?” 连着几晚,那一大盒,用完了。 谁知,沈砚知嚣张地说:“用那玩意儿干嘛,一浪费钱,二浪费精力。” 闻溪锤他,“你干嘛学楚璇说话?” “呵,还别说,小炮仗句句真理,想想这些年,我浪费了多少?!” “楚璇莽撞,你也莽撞?” “我早该莽撞点!” “……沈砚知,这样会出人命的。” 沈砚知亲吻她的嘴唇,郑重道:“那正是我所期盼的。” “大年初一烧头香,我向佛祖许了三个愿望,一愿全家幸福平安,二愿长辈身体健康,三愿你我修成正果添丁添福。” 闻溪打趣他,“你这么多愿望,佛祖会觉得你太贪心。” “不,我三十二年来第一次烧头香,佛祖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定助我愿望达成。” 闻溪抬起下巴回吻他,“其实,这也一直是我的愿望。” 沈砚知一笑,“我知道,到白头。” 事后,沈砚知终于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闻溪上了个厕所回来,看到沈砚知侧睡着,露出一整个背部。 她拉起被子,帮他盖好,忽然看到他背上有一片细细长长的伤疤。 亲密时她摸到过,糙糙的一片,她以为是疹子之类的,没在意。 亲眼看到,心里一抽。 有两三道尤其明显,长且深,还有缝针的痕迹。 那年,沈夫人心脏骤停,沈先生回国后,用戒尺打了他一顿。 当时她在学校,没见过他,更没见过他的伤。 是闻姝之告诉她,沈砚知被沈先生打得皮开肉绽,沈先生好面,不许声张,不让送医,请了医生到家里诊治,沈砚知在没打麻药的情况下缝了四十五针。 四十五针。 没打麻药。 生缝…… 回忆的口子一旦被撕开,那些深刻的悲伤情绪就源源不断。 犹记得初到英国时,她人生地不熟,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又慌乱。 忙着租房子,忙着上学,忙着打工。 她以为,用忙碌填满生活,用时间治愈伤痛,一切都会淡忘的。 可当她路过西餐厅,看到广告牌上的牛排,她的心就会像撕裂了一样。 突如其来。 猝不及防。 牛津市的街头有很多牛排馆,她走到哪都能撕一下。 她记得有一次,手机摔了,黑屏,怎么都打不开。 去维修店,老板建议换手机。 她当下就崩溃了,蹲在人家店里嚎啕大哭,把老板吓得不行。 后来她在牛津京大校友群里求助,遇到一个学长,工程科学专业的,平时没事就爱研究手机,算是专业对口。 手机修好之后,她第一时间去翻相册里的视频。 幸好,还在。 视频里,沈砚知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大厨交流。 纯正的英式发音,牛津腔。 闻溪来到牛津,才真正体会到了牛津腔的高级,越听,越上头。 再听,回味无穷。 她出国后就不敢看,那一次,她痛痛快快地连看十几遍。 看完,忍不住想给沈砚知打电话。 电话都翻出来了,可颤抖的手指,始终不敢点拨通。 她不知道沈砚知现在是否已经结婚成家,如果结了,她打过去只会给他造成困扰。 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现实的刀,太锋利。 划一刀,伤口太深,好不了。 我们终于不再联系了,放下一个爱到骨子里的人真的很难,明明那么好,突然就陌生了。 闻溪觉得自己的心都空了,可回过头来想想,其实从未真正拥有过。 她如何能好? 好不了一点…… 那时秦怀还在追她,追得比在国内时更加上心,可她心里是满的,全都是沈砚知,腾不出一点余地装别人。 秦怀有钱,一放假就回国。 他知道闻溪经济拮据,每次都仗义地要帮闻溪出机票钱,让她一起回。 闻溪每次都会认认真真地拒绝,也会清楚地告诉他,不要把心思花在她身上。 有一次,他们为此大吵一架。 “闻小溪,你不想家吗?是不是担心机票钱?我付,我全包,那点钱对我来说就是毛毛雨。” 闻溪摇摇头,“我谢谢你了。” 秦怀不依不饶,“国际航班太无聊,我想找个人陪同,我可以付你钱。” 闻溪笑了,“你杭城,我京城,航班都不是同一个。” “至少到伦敦的路是一起的。” “秦怀!”闻溪变得严肃。 秦怀吓了一跳,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玩笑脸。 “我再跟你说一遍。” “只能当朋友,”秦怀抢答,“我知道你又是这句话,你就是忘不了前男友对吧?他到底有什么好?” 闻溪愣住。 “你跟他在一起,他面都没露过,我没见过也就算了,连殷如意和郭晓稚都没见过,他是见不得人吗?”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恨不得昭告天下,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呢,反向操作,连你的生活圈子都不想进,是喜欢你吗?你觉得合理吗?” “闻溪,他就是个情场老手,专门骗骗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分了手,他又去找新目标,而你,还困在原地。” 那时出国已经一年半,闻溪对沈砚知的思念完全没有消减。 相思成疾,她已经魔怔了。 “秦怀,我当你是朋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再说的话,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当!” 那一刻,秦怀总算是大彻大悟。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无论他花多少时间,多少心思,闻溪都不会喜欢他。 “闻溪,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只是看着你这样,我也难受。” “我替你难受!” 闻溪紧绷的心弦,断了,她仿佛听到断裂的声音,“嘣”的一声,振聋发聩。 秦怀说得一点没错,就是沈砚知不要她了。 不止沈砚知,沈家也不要她了,闻姝之也不要她。 她每次打电话回去,闻姝之都要避开所有人,躲到房间里接电话。 她多说几句,闻姝之就嫌烦,说来说去都是一切都好。 刻意放低的声音,谨慎小心的语气,还着急想要挂断,仿佛她就是有毒的空气。 在沈家家里,她已经被彻底剔除,连提起都不行。 闻溪不想面对,但又不得不面对,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也没有挂念她的人。 “诶,诶,你别哭啊,”秦怀束手无措,“好好好,你不回就不回,我什么都不说了,我不是来惹你伤心,惹你哭的。” 这次之后,秦怀也就随缘了,无非是没遇上更喜欢的人,所以还有那么一点念想。 在英国留学两年,闻溪没有回去过。 要说没钱,也不尽然,她打工赚钱,拿奖学金赚钱,设计获奖也赚了不少钱。 她是知道,京城没有她的家,也没有希望她回去的人。 那两年,她一个人,煎熬自己熬,折磨自己磨,再难的路都自己走,真正得到了淬炼。 此时此刻,沈砚知还在她的身边。 背上的那些伤疤告诉她,分开的三年,沈砚知不会过得比她好。 闻溪俯下身,低头亲吻他的疤。 接受岁月的伤,继续仰望生活的光。 而你,就是我的光。 第124章 舔的都是染发剂 一大早,沈砚知神清气爽地下楼。 看到长辈,他朝下面挥手,“大家早上好啊。” 声音高亢洪亮,整个楼梯间都有回声。 老爷子正在喝粥,差点呛住,“他怎么了?”转头问杨从心,“你骂他了?” 杨从心摇头,“我从不骂他。” “你不同意他和小溪在一起,比骂他还刺激,瞧把他刺激得,都不成人样了。” 杨从心转头看儿子,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一张俊脸满是笑意,“明明是春风得意,哪里不成人样?!” 杨从心一早醒来就看到了结果。 看发消息的时间是四点半,她就知道,她的好大儿又要折腾闻溪了。 唉,年年催他结婚,他年年说不急。 原来,不是他不急,是人不对。 人一对,他比谁都急。 闻姝之坐立不安,沈家人都起床了,闻溪还在睡,不像话。 她起身要去叫闻溪。 沈砚知站在楼梯口,堵着,“叫闻溪?” “嗯,几点了还不起,偷懒。” “是我没叫她,她想睡到几点就几点。” 闻姝之一噎。 沈砚知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敢忤逆。 她还不知道亲子鉴定这回事,她还停留在沈砚知和闻溪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上,所以一直在提心吊胆。 她担心沈开远知道真相后,悄无声息地处理了她。 那她真是得不偿失了。 沈砚知坐在杨从心旁边,一坐下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清甜的果木香,是闻溪手上的味道。 “妈换香水了?味道很不错,显得年轻。” 杨从心摸了摸头发,“染发剂的味道,昨天让闻溪帮我染头发了。” “……” 所以我舔的,都是染发剂? 算了,别在意那些细节。 “您今天气色不错,看来休息好了,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杨夫人叫我过去打麻将。” “那您多赢点。” 沈砚知看杨从心表情淡淡,故意问:“报告结果看得懂吗?” 老爷子好奇,“什么报告结果?” 闻姝之心脏颤抖。 知子莫若母,杨从心知道,儿子着急要给闻溪一个名分,等不到元宵了。 沈砚知深呼吸,稳了稳激动的情绪,看着对面的老爷子,郑重回答,“爷爷,您还记得胡忆慈吗?” 老爷子只是年纪大,脑子并不糊涂,听到“胡忆慈”这个名字,瞳孔都在颤。 当年儿子儿媳结婚没多久,就因为胡忆慈,大吵一架,差点去离婚。 他看着孙子,眼珠子迅速往儿媳身上一瞄,装糊涂,“一大早的不提外人,好好吃饭。” 杨从心没有忽略老爷子的反应,说:“这些年,胡忆慈和开远一直都有联系,我都知道。砚知正在找她,我没见过胡忆慈,您应该见过,帮帮他。” “我也没见过,”老爷子摇头,一想,更好奇,“砚知找胡忆慈干什么?” 沈砚知拿出手机,翻出陆教授的聊天框,“爷爷,给您看看。” 老爷子扶了扶眼镜,“什么意思?” “我爸一直在帮胡忆慈找亲生女儿,找了十多年,原来就在沈家。” “啊?开远的?” “不是,”沈砚知耐心解释,“1号样本是我爸,2号是闻阿姨,3号是闻溪,我爸提交的固定样本是胡忆慈。经DNA检测对比,闻溪和闻阿姨,和我爸,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是胡忆慈的亲生女儿。” 沈老爷子风雨征程一辈子,从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两眼一抹黑。 沈砚知继续说:“闻溪为什么不是闻阿姨的女儿,爷爷您可以问闻阿姨。” “爸和胡忆慈到底有没有私情,您只能问爸。” “这些事我都不管,我只管闻溪,闻溪只要不是我爸的女儿,我们就能在一起,谁反对都没用。” 沈砚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从容、确定、坚决。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不是非要与家族对抗或决裂,才能证明相爱。 如今水到渠成,方为圆满。 如果不是闻姝之,就不会闹出这个乌龙,他妈也不会那么坚决反对。 但如果不是闻姝之,他也遇不到闻溪。 所以有些事,就是命。 爱情讲眼缘,婚姻讲姻缘,差一点都不行。 “爷爷,我爸还在国外忙公务,不能打扰他工作。我想找到胡忆慈,但只知道一个名字很难找。您是否知道关于她的更多资料?” 沈老爷子细细回想,那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人我没见过,你奶奶见过一次,要不让你奶托梦给你?” “呵呵,您真幽默。” “她是开远调到杭城工作后遇到的,省政办公厅的一个公务员,出身普通,是个大学生。” 三十多年前的大学生含金量高,胡忆慈出身普通,能考上大学,又考上公务员,是改变命运的事。 但这对沈家来说,胡忆慈不过是从零走到了一,远远不够。 在那个年代,男女婚嫁的门第观念,比现在更深、更重,沈开远根本挣脱不掉。 两人最后和平分手。 分手不久,沈开远调回京城,结婚,之后再没有胡忆慈的消息。 “他们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开远也没有带回来过,所以我没见过。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谢谢爷爷,有了这条信息,找起来就容易得多。” 杨从心默叹一口气,补充道:“她比你爸小四岁,今年56,如果不出岔子,现在应该也是个领导,不难找。” 沈砚知感激万分,如此一来,范围大大缩小。 他立刻将这些信息发给陈方靖。 不过两三分钟,陈方靖就发来一张半身照。 照片里的女子身穿军装,头戴军帽,五官端正,眼神刚毅,英姿飒爽。 重点是,两杠三星,是一位空军上校。 陈方靖——“这就是你要找的胡忆慈,你猜她丈夫是谁?” 沈砚知——“猜不到。” 陈方靖又发来一张图片——“你自己上网看吧,相关报道有很多。” 沈砚知惊掉下巴。 这时,闻溪匆匆忙忙跑下楼。 在家的全都起了,就她睡过头。 越急,越乱。 最后两个台阶,她一个大步子迈下来。 谁知,鞋底“呲溜”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她“咚”的一下直接双膝下跪。 那一下,老爷子看着都疼,“哎呦,小溪又拜年啊?” 第125章 他说非你不娶 闻溪满脸通红。 大过年的,大家都早早起来,一起吃早饭,说说笑笑。 就她睡懒觉,起得晚。 夫人从前就教导过她,早起是一个人最高级的自律。 还教过她,女孩子要注重仪态,不能莽莽撞撞,咋咋呼呼。 她今天不但迟到,还当着大家的面摔跤,仪态全无。 沈砚知立即起身过去扶她,“不至于不至于,知道你孝顺,但也不用天天拜年。” 沈砚知扶起她,自己蹲下身,掌心捂着她的膝盖,一下一下揉。 闻溪拉他,“你起来,不要这么关注我。” “我帮你揉一揉,不然明天全是淤青。” “没关系,他们都看着。” “让他们看着。” 闻溪害臊得脸更红,耳朵、脖子,全都是一片胭红。 她弯着腰,低声抱怨,“都怪你,我明明开了闹钟,你给删了。” “我是让你多睡会儿。” “大家都早起,就我起得晚。” 沈砚知抬起头,深邃的双眸,眸底是清澈明亮的笑意,“以后你想睡多晚都行,要是怀孕了,嗜睡,睡一天都是应该的。” 沈砚知故意不收声,闻溪一手掌拍过去,紧紧实实地捂住他的嘴巴。 眼神警告,你在说什么呢?!!! 沈砚知一笑,趁机用舌尖刮她的掌心。 闻溪收手,“你……” 在房间里狂野奔放也就算了,在沈家人面前,他也这么口无遮拦,她想掐他的大舌头! 沈砚知硬拽着闻溪的手走到餐厅,闻溪想挣都挣不开。 “坐下,吃早饭。” 闻溪战战兢兢,总觉得今天老爷子和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闻姝之也不对劲,按照以往,闻姝之肯定第一时间冲过来数落她,数落完,再帮她说几句好话。 但今天,他们不但话少,还很正经。 闻溪不知道的是,其实大家都沉浸在她的亲生父亲竟然是……的震撼中。 是缅怀,更是崇敬。 人虽然不在了,但精神永在。 “刚‘咚’的一声,那么响,别摔成骨裂了,”杨从心担心她,“下楼梯就一步一步走,你着急什么?砚知,带她去医院拍片。” 闻溪摇头,“骨头没事,不用去医院。” “那擦点药油多揉,砚知力气大,也很乐意,你让他揉吧。” 闻溪:“……” 这感觉不太对啊,难道沈砚知以死相逼? 闻溪转头,疑惑地望向沈砚知。 沈砚知嬉皮笑脸,“我揉,我揉,哪儿我都愿意揉。” 闻溪悄悄瞪他一眼,能不能正经点? 大家吃完就各忙各的去了。 老爷子依然热衷于打太极,因为庭院积雪太多,挪到了茶室。 杨从心简单收拾下就去了杨家,这种天气就适合在家里打麻将。 闻溪也不敢吃得慢,扒拉两口就下了桌。 还帮着张阿姨一起洗碗、收拾。 闻溪看沈砚知正专心致志地给郁金香浇水,便压低了声音,悄悄询问,“张阿姨,我没下来之前,沈砚知说了什么?” 张阿姨在沈家做了许多年,从不多听多问多打探,嘴巴也很严实。 但既然闻溪问,那她肯定要答,“沈公子说非你不娶,今年就娶,谁反对都没用。” “啊?这么直接?” “他还说马上让老爷子抱小曾孙,三年抱两。” “咳……那夫人怎么说?” “夫人让他别熬夜别喝酒,影响质量。” “……”不可能! 张阿姨也不对劲,每个人都不对劲,闻溪要疯了! 陈方靖选了一家高档会所,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发小,全都叫上了。 其他几位,平时也经常聚,两个或三个,有空就一起喝酒。 沈砚知因为工作调去了杭城,所以只有过年回来聚。 他一在,其他几位全都来。 杨韶柏和宋蔚,难得有机会撇下女儿单独出来玩。 以前他们貌合神离,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彼此。 陈方靖妻子怀孕六个月,没跟来,但在群里“警告”过,只许他喝三杯。 妻子不在,陈方靖快活得像花果山的猴子,抱着一个当摆设用的玻璃高脚杯,牛逼轰轰地说:“三杯就三杯,我绝不多喝。” 那个杯子,容量至少有5升。 苏翊举着手机,“来来来,你再说一遍,我拍给嫂子看。” 陈方靖立刻翻脸,“怎么回事,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你要背叛我?” “我领了嫂子的红包。” “多少?” “八块八。” “你就这点出息?哥给你九块九,你别跟你嫂子揭发我。” 苏翊这几年成熟了不少,但带出来的姑娘也比从前成熟不少,长发红唇,性感妩媚,一看就知道经验丰富。 而傅司昱的妻子黄音梵,闻溪是第一次见。 听说他们也是联姻,傅司昱为了抗婚逃到国外,被家里停了卡,断了所有经济来源,最后只能乖乖回国。 而黄音梵,则是因为父亲病重,结婚只是为了让父亲放心。 他们结完婚,黄父就进了安慰病房,不久就去世了。 大家以为黄父一走,他们就会离婚。 但现在两年多,他们依然对外出双入对。 对内,没人知道。 “闻溪,我听说过你。” “?” “我有个朋友……”忽然,黄音梵的手机响了,“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黄音梵走到旁边接电话,宋蔚笑笑说:“她人很乖,不错的,多交个朋友。” 闻溪点头,“好。” 黄音梵确实长得很乖,一米六的个头,小圆脸,中长发,齐刘海,有一双弯弯的笑眼,刚才跟傅司昱一起出现时,比傅司昱矮了一个头。 要是不说她已婚,闻溪都要以为她还是高中生。 黄音梵中途转过身来问她们,“我有个朋友刚好在附近,女的,她想过来一起玩,你们介意吗?” 询问她们的原因是,这毕竟是私人局,再来一位女的,怕她们心里有想法。 宋蔚和闻溪都摇摇头,没人会介意。 可之后她们就后悔了。 黄音梵所说的朋友,竟然是她们的“老朋友”——周时与。 那场纠纷,赔上了周时与的职业生涯,赔上了周文礼的青云大道,更赔上了整个周家的荣耀和声望。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经过这两年的喘息,周家已经缓了过来。 周时与依然是人人追捧的“沪上千金”。 第126章 晚上还要办正事 包厢很大,这边女人们凑在一起聊日常,那边男人们凑在一起吹牛,互不打扰。 除了杨韶柏,其他几个都对沈砚知又和闻溪在一起这件事感到很意外。 傅司昱是最佩服他的,“还是你明智啊,早知道,我也不跟家里闹,默默努力搞事业,大权在握谁还敢逼我?!” 沈砚知谦虚道:“在你们身上汲取了教训。” 陈方靖拍了一下傅司昱,“我觉得你在内涵我。” 陈方靖也努力搞事业,但没搞起来,最后还是向家里妥协。 傅司昱扎他心窝,“自信点,把你觉得去掉。你辛苦创业几年,最后结果跟我一样,不,你还不如我,我吃喝玩乐的钱远不及你创业失败赔掉的钱。” 一语道破天机,陈方靖无奈苦笑,“呵呵,也是~” 傅司昱又道:“不过你比我强点儿,你快当爹了,而我,快单身了。” 众人:“……” 沈砚知慵懒地坐在沙发里,这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前几年,父母不肯松口,闻溪又出国,他心中郁结难消,工作之外一句话都不想说。 大家都以为母亲因为这件事气到心脏骤停,父亲心疼母亲,更加不肯松口。 为了让他们断开,父亲对他使出了雷霆手段。 出行监视,电话监听,所有的行程都受到了监控。 他不是不反抗,而是,他一旦反抗,父亲就会把矛头指向闻溪。 闻溪那么努力地往上爬,眼看就要爬出井口,不能让父亲把井盖盖上。 后来,他同意了与楚家联姻,闻溪这才能顺顺利利出国。 外面天高地阔,闻溪自由了,他又怕她不再回来。 那段时间,煎熬、焦虑、内耗,是他最难的时候。 忆苦思甜,好在,都过来了。 此刻,沈砚知双眸饱含深情地看着闻溪,毫不掩饰那汹涌的爱意。 闻溪逐渐成熟,多了小女人的风情,从前是个清甜中带着一丝酸涩的杏子,现在,是一个饱满而又莹润的水蜜桃,一颦一笑都勾着他的心尖。 苏翊说了句话,沈砚知充耳不闻,苏翊伸手到他眼前挥了挥,笑他,“砚知哥,这都能走神,服了你!” 沈砚知嘴角带笑,不好意思,“刚说什么?” “我说,今年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说不准,快了。” 苏翊也看了一眼闻溪,“我家老头要是当年不调走,哼,现在就没您什么事儿了。” 沈砚知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剜了他一眼,“还打她主意?” “不敢,闻溪妹妹以后就是嫂子,好看不如嫂子。” 沈砚知踢了他一脚,“眼珠子给你挖出来,喂狗!” 苏翊假装哭诉,“闻溪妹妹,你家沈砚知欺负我。” 沈砚知:“……” 闻溪:“……” 陈方靖拿了酒过来,给自己倒一杯,还要给沈砚知倒。 沈砚知伸手挡住,“我是茶,不是酒。” “大过年的你戒酒?” “晚上还要办正事。” 陈方靖一听就领悟到了,“你要这么说,我……”他媳妇怀孕六个月,谨慎得很,不让做,“我可真是憋屈死了。” 沈砚知拍拍他的肩膀,同情他。 “对了,你找胡忆慈干嘛?是工作?”陈方靖想的是,沈砚知现在在杭城工作,胡忆慈正好是杭城人,又是第一批公务员,想来是有什么工作上的关联。 沈砚知笑而不语,摇头。 “那是私事?” 沈砚知没有否认,“别问了,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 陈方靖想了各种理由,就是没往闻溪身上想。 “喝你的酒吧,这是第几杯了?别回到家你媳妇不让你进门。” “不让进门不可能,最多不让上床。” “同情你。” 说说笑笑间,包厢的门忽然开了一下,又马上关了。 “我刚想出去接你,你可以啊,没找错包厢,”黄音梵拉着朋友到角落,上下打量一下,“不过周时与,你这样穿不行,今天这里都是带家属的,没有你的目标。” 周时与脱下皮草外套,里面是一件性感的黑色包臀裙。 抹胸,紧身,还特别短。 黄音梵一看就知道了她的意图,后悔同意她过来了,“另外的饭局我再叫你吧,今天的不合适,都是结了婚的。” 但是,请佛容易送佛难,周时与盯着里面沙发上的男人,目的明确,“你乱说,明明就有没结婚的。” “……” 周家和沈家一样,是典型的官商联姻。 周文礼从政,方蕾家族几代从商,在江南一带是有名的富商。 从前周文礼在官场时,权力大,束缚也大。 现在周文礼离开了官场,周时与也告别了医生生涯,反而没了那些束缚。 周时与现在投资医美,也算跟从前的职业挨点边。 包厢很大,男人们喝酒喝茶聊天,没注意到这边。 但闻溪和宋蔚注意到了,面面相觑。 黄音梵后悔极了,要不是看在周家曾经帮过她父亲的份上,她不会理周时与。 “好,既来之则安之,那我事先说明,你别撩骚。” “乖乖,你怎么那么天真,我不撩骚你老公就行了,你管我那么多?” “你……” 周时与今年三十岁,但脸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有医美的功劳,也有化妆的功劳,不僵,还挺自然。 颜值倍增,自信也倍增。 她这两年在沪城的名声很臭,没人捧她臭脚,所以才来了京城。 京城大,圈子多,奇闻多,她那些事只能算小巫,不足挂齿。 黄音梵个头矮,但气势足,拉着她往门口走,“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熟料,周时与一个不稳跌坐在地,还惊呼出声,“嘶……黄音梵你推我干嘛?” 黄音梵:“……” 在一旁目睹全部过程的闻溪和宋蔚亦是目瞪口呆。 年岁长了,经历多了,周时与的手段也多了。 但脑子,似乎没长。 周时与穿着高跟鞋,根又细又长,她坐在地上,手捂着脚踝,面上秀眉紧蹙,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傅司昱最先回头,因为他听到了“黄音梵”三个字。 第127章 顶多就是个三儿 “我没推她。”黄音梵当场否认,“周时与,你别这么过分。” 这一喊,男人们纷纷回头。 京圈和沪圈到底是两个圈,周时与在沪圈名气臭,不代表京圈众人皆知,因为她在京圈根本排不上号,无人知晓。 傅司昱、陈方靖、苏翊就不知道她,只听着名字耳熟。 杨韶柏和宋蔚是知晓的,那年在港城游轮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可以算亲历者。 傅司昱等人走过去,傅司昱一把拉住黄音梵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怎么回事?” 黄音梵委屈极了,人是她喊来的,却在这里指责她。 “我的脚好痛……”周时与坐在地上梨花带雨。 脸动得挺自然,但戏太假。 “黄音梵,是你说包厢里一个人都不熟让我来陪你,我大老远赶过来,你就因为我裙子太短而要我走,我不走,你就推我。” “还说我过分,到底谁过分?” 黄音梵不敢置信,慌里慌张地朝傅司昱摇头,“不是,我没说过。” “是你朋友?” 黄音梵只好承认,“是……” 兄弟们都在,傅司昱感觉很没面子,“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坐在地上的女人,虽然脸看上去是幼态的,但姿势极为火辣,露沟、露底,都是一种暗示。 傅司昱以前是个玩咖,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什么货色。 而自己的妻子竟然跟这种女人交朋友,掉价,跌份,太没面子了。 不过,他更担心她上当受骗,受到伤害。 黄音梵自己都觉得交友不慎,以前周家帮过她父亲,父亲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所以后来周家遭难,周时与向她求助时,她没法拒绝。 “今天是我糊涂让她过来,”黄音梵懊恼转头,“周时与,你非要这样,难堪的是你。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也不会再帮你。” “呵!”周时与冷笑一声。 周家风光时,她的联姻对象是沈砚知,周家只需挥挥手就能帮黄家解决燃眉之急。 如今周家权势不再,而黄音梵成了傅家的大少奶奶。 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黄音梵帮她了。 周时与的想法很明确,结交权势,嫁入高门。 黄音梵背靠傅家,人脉广,资源优,也帮她牵过两次线。 但是,顶层圈里的公子哥玩归玩,娶妻都是很慎重的,像周时与这种有案底,有污点,还被沈家“退货”的过气千金,玩玩可以,娶回家,不可能。 事不过三,黄音梵已经帮她牵过两次线,周时与自己也知道,这份人情即将耗尽,这一次,是她最后的机会。 陈方靖走上前,稍稍俯下身,问:“周小姐,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周时与低头,纤纤玉指揉捏着脚踝,“救护车倒是不用,骨头没事,就是扭伤了。” 长发散落,发梢划过肩膀和锁骨,带着撩人的骚气。 她抬手将落发一捋,挽在耳后。 她戴了一副别致的珍珠耳坠,上面是一颗莹白硕大的珍珠,珍珠下垂着一条细长的金线,一直垂挂到肩膀上。 如此,修长的脖颈,平直的肩膀,性感的锁骨,再加上雪锻似的肌肤,金线在这片肌肤上不停晃动,勾着男人的眼球,也勾着男人的欲望。 这种明示加暗示的诱惑,一般男人都抵挡不住。 陈方靖也是一阵激动,但他本能地后退一步。 家有悍妻,他若出轨,灭他满门! 周时与见男人后退,没辙,转而又怼黄音梵,“黄音梵,是你喊我来的,我来了你又仗势欺人,耍人玩是吗?” 黄音梵被傅司昱护在身后,慢了一拍,被闻溪抢先了,“周时与,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更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的不自爱,不要脸。” 闻溪不是个爱出头的人,她反而是喜欢躲起来的人。 可对面是周时与啊,害她差一点被吴峰玷污的周时与。 时过境迁,周时与不但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还依然那么荒唐蛮横,闻溪实在看不过去。 “明明是你打电话给黄音梵说要来的,我们在旁边都听到了,你口出什么狂言?!”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你这些不入眼的伎俩怎么好意思使出来?!” 周时与一愣,待看清眼前之人,她忽然笑了起来,“呦,这不是闻溪么,你还在当沈砚知的金丝雀儿?” 此话一出,震惊了所有人。 傅司昱、陈方靖、苏翊,这才把眼前这位周时与,和沈砚知最古早的那位相亲对象联系在一起。 当年,沈砚知只是和周时与见了一面,外界就盛传,沪上千金要和京圈太子爷联姻。 兜兜转转,原来是老熟人。 沈砚知黑脸走上前,语气冰冷,“你说什么?” 周时与一笑,脚踝扭伤奇迹般地痊愈,慢悠悠地站起来。 她似乎知道沈砚知的底线,精准地往他怒点上戳,“没听清?还是装聋子?呵,家里养着玩的金丝雀永远搬不上台面,顶多就是个三儿。” 沈砚知勃然大怒,一下紧握拳头。 “别上当,”闻溪立刻冲过来抱住他,“她在故意激怒你。” 周时与眼见沈砚知被闻溪劝住,直接走到他们面前,继续输出,“闻溪她妈给你爷爷暖床,闻溪给你暖床,呵,你真不孝啊居然跳过了你爹。”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看她娇软性感,从你爹手里硬抢来的?!” 沈砚知的怒火蹭蹭蹭直往上窜。 “来啊,打我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周时与疯狂挑衅,“你们沈家六口人,正好配成三对,将来你娶妻,再来一个,闻溪藏哪?藏你爷爷被窝,还是藏你爹被窝?” 沈砚知浑身冒火,如果眼神能杀人,周时与已经死了千百回。 闻溪用力抱住他,手握住他刚硬的拳头,用全身力气挡着他。 以沈砚知现在的身份,一旦动手,周时与肯定闹大,一闹大,不管是非曲直,沈砚知都会受到质疑。 这样的手段,她以前在潘慧身上尝到过教训。 “她的耳环有问题,”闻溪扑在沈砚知耳边说,“你冷静,不要上当!” 第128章 而你,就是纯坏 所有人都以为周时与是来“钓凯子”的。 没想到,她是另有目的。 她看闻溪一直拦着沈砚知,就上手扒拉闻溪,试图将她扯开。 闻溪回头警告,“你不要碰我。” “我就碰你,你打我啊,来啊,来啊!”周时与不断挑衅。 沈砚知用力咬牙,腮帮子都鼓出一块,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团接着一团往上窜,一直燃到了眼睛里。 傅司昱:“别太过分了周时与,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陈方靖:“靠,骚货快滚,别逼爷几个动手!” 苏翊:“哪来的臭鱼烂虾,见过臭的,没见过这么臭的。” 杨韶柏上前一步,走到周时与身侧,好言相劝,“周小姐,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讨不到好处,教唆罪不够让你反省,那诽谤罪呢?” 周时与显然是有备而来,无论他们的劝告还是警告,都对她没用。 她就是要激怒沈砚知,逼他动手,“你堂堂一个男人,只会躲在女人身后,好处你享受了,坏处全让女人承担,好,好,原来沈砚知就是一个懦夫!” 周时与一边骂,一边乱挥手,不让旁人靠近,“别碰我,你们以多欺少,但凡我受一点伤,我都告你们故意伤害!” 周时与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别以为只有你们会打官司,我也会!!” 突然,闻溪趁乱被她打了一下。 闻溪扯开嗓门,痛喊着转身,看到周时与乱挥乱打的手,她左手精准地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右手快狠准地连抽三个耳光。 啪!啪!啪! 一下不落。 周时与被打懵了,脸上立刻火辣辣地疼起来,“你……” “我头好晕,”闻溪抢断她的话,捂着额头,先发制人,“打人不打头,周时与,你故意打我头,我怀疑你故意谋杀。我头晕,好晕,我要去医院拍片,我要验伤。” 周时与万万没想到,闻溪把她设想的台词都说了。 她不服。 摸一摸火辣辣的脸颊,手都不能碰。 她更不服。 周时与悲愤交加,激怒不了沈砚知,打一顿闻溪也算出了一口恶气,她直接反扑,双手掐住闻溪的脖子。 “啊!”闻溪是真的痛。 被周时与的指甲掐得肉痛。 闻溪猛地抬膝,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周时与的小腹。 周时与瞬间痛到失声。 互殴不讲对错,主要看谁先动手,闻溪等的就是那一下。 闻溪连续用膝盖顶,周时与痛到肠胃痉挛,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了,不得不松手。 闻溪好歹是搞建筑的,实习期天天跑工地,能画图纸,也能搬能扛。 而周时与从小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闻溪的力气虽然比不上男人,但对付羸弱的周时与,绰绰有余。 旁边的人一开始还想帮,但看到闻溪完全占上风,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苏翊搭着愣神的沈砚知的肩膀,说:“砚知哥,闻溪妹妹不弱啊,那细胳膊细腿的,力道还挺足。” “她本来就很强!” 在学校被潘慧欺负,她把人打进医院。 在游轮上被吴峰欺负,她割了人家老二。 她只是看起来文弱,其实骨子里就是不服输,就是要强,从来不甘低头,从来不甘命运。 周时与试图去抓闻溪的头发,反被闻溪一把扯住头发。 闻溪至今忘不了被吴峰欺负的画面,事后吴峰积极道歉,态度诚恳,而始作俑者周时与,至今没有一句道歉,也没有一丝歉意。 既然法律不能让她道歉,那就用拳头。 “别打了,别打了……”终于,周时与哭着求饶。 闻溪一手扯住她的头发,一手抡起拳头在她眼前晃,“三年我都没等到你的道歉,你现在又来挑衅我?” 周时与咬咬牙,开不了口。 短短三年,父亲仕途尽毁,周氏家道中落,她从人人追捧变成人人喊打。 白眼、嘲笑、讽刺,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从前站在金字塔尖,享受着人上人的荣耀。 却不想,站得越高,跌得越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砚知和闻溪。 周时与冷笑,“道歉?呵……是你们害我爸丢了官帽,是你们害我丢了工作。” “我堂堂沪上千金,沦落到要低声下气向黄音梵求助,这都是拜你所赐,你还叫我向你道歉?!想疯了吧?!” 闻溪二话不说,一个拳头直接砸过去。 “啊……”周时与痛哭出声,“别打……别打了……” 求饶,但是,不道歉。 闻溪默叹一口气,道:“周时与,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傲慢、跋扈、自私……” “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好人也有恶念,恶人也有苦衷,而你,就是纯坏!” 说罢,闻溪拿住她的珍珠耳环,一把扯下。 一同扯下的,是和珍珠耳环嵌连在一起的微型摄像头。 “不要……”周时与眼见事情败露,要去抢耳环。 闻溪后退两步,“你辱骂诽谤在先,你动手在先,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恶意挑衅,周时与,我们不会上你的当,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无论哪一条,你都要向我道歉。” 周时与整个人卸了力,跪在地上,披头散发,面颊红肿,涕泗交下,肩膀往下塌。 不止肩膀,连同她的傲气、自尊,彻底塌了。 在要么报警,要么道歉的二选一中,她只能选道歉。 “对,不,起……” 物极必反,闻溪也不想逼她到绝路,“好,我接受,以后你走你的路,千万别出现在我面前。” 最后,周时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灰溜溜地走了。 沈砚知没有动手,幸亏没有动手。 一个政府官员,无论因为什么而动手打人,以周时与的心机,一定闹上网。 去头掐尾,再加一个劲爆的标题,届时,仕途尽毁的人就是沈砚知了。 而且,在场的几位都在各部任职,背后都有家族依靠,盘根错节,牵涉甚广。 随便按个“聚众XX”的标题,闹大了,谁都跑不了。 大家事后一分析,阵阵后怕。 黄音梵很抱歉同意周时与过来。 以前,她是父亲的宝贝女儿,父亲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临死,还要托举她嫁入傅家。 父亲生前受过周家的恩,可那时周家风光无限,不需要黄家还恩。 后来周氏家道中落,周时与被孤立。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黄音梵愿意雪中送炭。 只是,她的善意被周时与利用,差一点铸成大错。 “各位,对不住,我真的不知道她现在会变成这样。”看到闻溪脖子里的血点子,黄音梵真的很抱歉。 宋蔚柔声安慰,“她不是现在变成这样的,她一直就是这样。” 沈砚知接到会所电话,他停在车库的红旗国礼被人蓄意划伤。 调取监控发现,一小时前,一名女子用高跟鞋的鞋跟用力砸车。 防弹车,没砸伤。 于是,她就改用划。 “沈先生,实在是抱歉,是我们工作的疏忽,建议您报警处理。”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此刻,沈砚知唯有冷笑。 闻溪安慰黄音梵,“别自责,跟你没关系,正好借这件事让你看清她的为人,这种人不值得深交。” “嗯,谢谢你,闻溪。” 傅司昱:“看来周时与早就知道砚知在这,故意找来的。是她居心不良,不是你的错。” 黄音梵娇小,傅司昱高挑,黄音梵仰头看他的时候,眼神里有光。 也谢谢你,傅先生。 聚会提前结束。 苏翊带着女伴还有下一趴。 陈方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忽然感叹,“你们没发现我变了吗?” “??” “我居然没有喝醉,我居然十点就要回家,我堂堂‘夜场王子’的头衔,要被苏翊夺去了。” 杨韶柏搂着宋蔚的腰,笑他,“等弟妹生了,你巴不得一下班就回家。” 陈方靖一拍脑门,一脸绝望,“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傅司昱故意提议,“那我陪你再回去喝?刚才我看到刘少几个在隔壁包厢。” 陈方靖想着昨晚妻子因为腿抽筋而无法入眠的样子,心中有愧,也有不安,“算了,回家。” 之后,杨韶柏和陈方靖各自回家,傅司昱夫妇留下,陪同沈砚知和闻溪处理车辆划痕事故。 会所的地库阴森寒冷,说话还自带回声。 沈砚知报了警。 经理和保安都在。 保险公司的小刘正在定损。 许经理调出监控,将砸车和划车的画面给警察看,“就是这个女的,我们联系了对面几辆车的车主,行车记录仪刚好拍到,多个角度。” 警察仔细记录,画面清晰,证据确凿。 许经理又道:“前后门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她离开的画面,应该还在会所,我已经通知各个楼层的负责人在找了。” “我们会所也有责任,抱歉,但这个女的是罪魁祸首。” “沈先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一问完这句话,许经理就后悔了。 人家沈先生带着女伴,手牵手十分亲密的样子,想来是公开的女友。 一个开国礼的男人,一个性感的女人,还能有什么过节?! 当着人家正牌女友的面这么问,人家肯定不爽。 可是,警察叔叔像是受了什么启发,继续深挖,“两位认识这个人吗?” 沈砚知和闻溪都点头,“认识。” 警察问得很直接,“有感情纠葛?三角恋?” 阴冷的地库,许经理硬是逼出一身冷汗。 闻溪以尽量中立的口吻回答道:“她叫周时与,三年前在港城,唆使他人侵犯我。” “未遂!”沈砚知补充。 “当时她家找了很厉害的律师,最后赔钱了事。但是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舆论,她和她爸都丢了工作。可能因为这样,怀恨在心吧。刚才她还混进过我们的包厢,被我们赶走了。” 傅司昱和黄音梵大感意外。 刚才在包厢里,他们只是听了几句当年游轮上的恩怨,什么教唆啊,道歉啊,之类的。 此刻才知道具体的事。 难怪闻溪那么恨,受了那样的屈辱,罪魁祸首却得不到相应的惩罚,甚至连道歉都没有,换了谁都恨! 警察提起了兴趣,“周时与,周……文礼?” “没错!” 警察诧异,这还是权贵圈的案中案啊。 许经理则是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居然不是三角恋。 要在公共场合找一个人,并不难,许经理很快就收到了属下的回复,人找到了。 不一会儿,人没到,声音先到。 整个地库都是周时与的嚷嚷声,“你们凭什么抓我?小保安而已,没有抓人的资格。” 保安反复强调,“小姐,我们不是抓你,我们是协助警方。” “不是抓,那就是非礼,”周时与拔高声音大喊,“非礼啊,有没有人,救命啊,这五个男的非礼我!” 保安们:“……” 这边的人循声望过去,只见五名保安将周时与团团围住,各个双手背后,仅用身体堵着驱赶她而来。 其实,人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就是弄过来费了点时间。 这个点,很多客人都准备离去,车库里是有人的,周时与一喊,众人纷纷往这边看。 周时与趁机哭喊道:“啊,啊,你们还打人,救命啊,救命!” 保安们翻白眼的翻白眼,叹气的叹气。 演一路了,不累吗? 有不明真相的男士围过来询问情况。 周时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下扑到男士怀里,“大哥救我,我不认识他们。” 男士还挺仗义,真的出手相助,“别害怕,我帮你报警。” 这边的警察高喊一声,“我就是警察。” 一边走,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你是周时与是吧?!” 周时与哑口无言。 “来,你过来,那车是你划的对吧?” 这时,保险公司的小刘报出了定损金额,“沈先生,维修费用大约80万。” “80万?!”周时与吓了一跳,“你不如去抢!” 周时与在沪城自甘堕落,荒唐淫乱,名声都臭了,父母让她安耽点,她不听,转到京城来继续混。 所以,周家停了她的卡逼她回去。 第129章 光明正大走到他面前 周时与被家里一停卡,只能花存款。 但她挥霍无度,再多的存款也经不住她花,如今卡里也不过百万。 一下划掉八十万,那余下的钱她活不了一星期。 小刘点头,“八十万还是保守估计,如果最深那道修补不了,需要换车门,那就百万起步了。” 周时与:“……” 热心的男士赶紧扯开周时与,避着走开。 视频拍得很清楚,在铁证面前,周时与无法狡辩。 无法狡辩,她就开始乱咬人。 “警察叔叔,刚才他们打我。” 保安们都摇头,互相作证。 “他们串通,我脸上的伤就是证据。” 保安们纷纷否认,“这是她本来就有的伤,我们可没打她。” “一路都有监控,去调监控好了。” “在会所遇到过千奇百怪的客人,像她这么无耻的,还是头一次。” 周时与又抓到了把柄,“你血口喷人,你诽谤。” “……” 这时,被车挡住的四位“老朋友”陆续走出来。 闻溪举起手说:“她脸上的伤是我打的。” 周时与张口无言。 “是她擅闯我们包厢,是她先动手打人,打的还是我后脑,我正当防卫。包厢里也有监控,一目了然。” 说着,闻溪撩了一下头发,仰起头,将脖子里的血点子露出来,“她掐我,想要我的命。” 不是只有周时与会编,闻溪也会。 而且还是有理有据的推理。 “我们包厢一大群人,都可以作证。” 有了刚才和保安们的冲突,切切实实见到过周时与的卑劣,闻溪再说,大家都深信不疑。 路过围观的人,看了一场好戏。 有人认出了周时与,低头私语,“真是没想到,当年的沪上千金现在变成了这样。” “她是不是援非医生?” “不是,早被人扒出了,她占用别人的名额去,却嫌累嫌脏嫌危险,很快就回来了。” “真不要脸,在沪城丢脸也就算了,还到京城来丢脸。” 周时与崩溃大喊,“闭嘴,关你们什么事?!!!” 黄音梵看得目瞪口呆,以前真是自己瞎了眼,居然还会帮她。 沈砚知摇摇头,一点都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而对小刘说:“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我们回家。” 余下的事交由律师处理,沈砚知放了话,绝不和谈。 回到家已是半夜,大家都睡了。 闻溪轻手轻脚上了二楼,悄默地回到客房。 一开灯,房间里一干二净,整洁的床,干净的梳妆台,连卫生间都干干净净。 重点是,她的东西全不见了。 闻溪搞不清状况,愣着抓抓头发,心想:我走错房间了? 这时,张阿姨推开了门。 闻溪吓了一大跳,“吼,张阿姨,是您啊,吓死我了……我的东西呢?” “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夫人让我把你的东西全搬到三楼去了。” “啊?” 张阿姨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套,笑着说:“小溪,夫人松口了,以后你和大少爷不用偷偷摸摸的。” “……”闻溪那个脸啊,瞬间爆红。 当年沈砚知几次半夜悄悄摸进她的房间,她担心被家里人察觉,沈砚知却说,长辈们年纪大了,睡得早。 睡得早,不代表睡得深啊。 闻溪细细品味,深藏不露的老爷子八成八一早知道,张阿姨九成九。 “张阿姨,呵呵,我……我们……” “不用解释,太正常了,大少爷经常站在三楼阳台上偷看你。你不敢,可他血气方刚,能忍住才怪!” “啊?这……” 张阿姨捂着嘴笑,“快上去吧,早点睡。” 闻溪红着脸,“哦哦,谢谢张阿姨,您也早点睡。” 三楼,沈砚知已经大门敞开,堂堂正正地在等她了。 他一开灯就看到了闻溪的行李箱。 床上还放着两套衣服,男款是暗红色的纯色套装,女款是同色系的带玫瑰暗纹的中裙。 质地细腻、轻柔,手感绵滑,大朵玫瑰花的暗纹,透着一丝性感的诱惑。 领口露着两根细带子,里面好像还有一层。 沈砚知拿起中裙,一抖,一掉,竟是一片肚兜。 好好好,果然是他的亲妈,上道极快。 闻溪在楼梯转角就看到了沈砚知。 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一腿站直,一腿弯曲,松弛性感,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他已经换上了居家服,有别于平时的黑白灰,他现在身上的是看起来非常有质感的暗红色。 平时上班,场合严肃,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装加持,更显气场。 今天忽然穿了红色,张扬热情,尤为出挑。 沈砚知皮肤白,穿红色更胜黑色。 里面的灯光从他身侧打来,他的半边脸恰恰好隐匿在昏暗之中。 一边明朗,一边暗黑。 一面高昂,一面低调。 人前束身自爱,人后放浪形骸。 闻溪慢慢往上走,明明只有这几个台阶,却仿佛越过了千沟万壑,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新衣服?” “嗯。” 闻溪上前摸了一下胸口,“上好的料子,是为结婚准备的?” “或许吧,好看吗?” “闷骚!” 闻溪要收手,沈砚知一把按住,“布料有什么好摸的,摸胸肌啊,一整块的,感受到没?” 闻溪用力抓了一把,故意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还是老样子啊,又没新花样。” “胸肌要什么新花样?” 闻溪一想,说:“要会抖的。” 沈砚知搂住她的腰,轻盈一转,将她带进房间,“关门,爷抖给你看。” 闻溪笑得合不拢嘴。 之前在外面,沈砚知只是简单看了下她脖子里的伤口,现在把她带到灯下,那被指甲掐开的月牙形的伤口,清晰可见。 沈砚知找来碘伏棉签,仔细帮她擦拭。 “疼吗?” “一点点。” “头呢?” “头没事,我故意往后移让她打到的,谁先动手谁的错。” “那也不能这么干,”沈砚知又心疼又自责,“从前不能保护你,是我身不由己,现在还让你受伤,那就是我的罪过。下次若是遇到这种事,一定不要强出头,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闻溪看着他絮絮叨叨的样子,说:“你好像唐僧哦。” “这就嫌我啰嗦?” “不,你白白嫩嫩,好想咬一口。” “……” 第130章 这私生活,很难评! 暗红色是一种挑剔的颜色,肤色暗或黄,都会显得老气和俗气。 相反,肤色又亮又白的人穿,会显得更加高贵有气质。 沈砚知肤白,穿暗红色更衬皮肤,特别好看。 闻溪有点吃醋,“这套睡衣,是为和楚璇结婚准备的?洞房花烛夜穿?” 沈砚知一笑,转身一指床上,“是妈为你和我准备的,你也有。” 闻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浅灰的床单上,一件暗红色的折叠整齐的衣服置于其上。 沈砚知声音暗哑,咬着她耳朵催促,“快去洗漱,换上。” “我给你抖,还给你吃,你想咬哪,就咬哪。” 闻溪捏他的脸,“流氓!” 闻溪把睡衣拿进卫生间,沈砚知在外面提醒,“两件套,都穿上。” 当时闻溪还纳闷,就一件简单的睡裙,哪来的两件套。 解开纽扣,第二件浮出水面。 闻溪捏住细带子往上提,这能遮住什么? 只能当眼罩,遮住沈砚知的眼睛。 闻溪洗脸洗到一半,沈砚知就进来了,从背后抱住她,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 “别闹,没洗完呢。” “你今天辛苦了,我帮你换睡衣。” 闻溪赶紧洗完脸,用手上的水甩他,“我谢谢你,大可不必。” 安全的空间,熟悉的环境,沈砚知彻底撕下高冷的面具,完全解放本性。 “关……关灯……” “啪”的一下,沈砚知把闻溪抱上洗手台的同时,按灭了开关。 瞬间的黑暗,更加刺激了除眼睛外的其他感官。 沈砚知剥掉她的衣服,亲手为她挂上那件肚兜。 “这……合理吗?” 眼睛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闻溪觉得羞耻至极。 一般文胸露上半球,这件肚兜露的是下半球。 羞耻感倍增。 相较于完全的赤裸,沈砚知更喜欢这种半遮半掩的,让他一点一点去探索,一寸一寸去拆解,越是难度大的,越让他兴奋。 突然,“啪”的一下,闻溪的胳膊肘不知道碰到哪里,把灯开了。 瞬间的明亮,刺眼的光线。 那画面,火辣、放荡、炸裂,不忍直视。 沈砚知胸口的指甲印深一道浅一道。 闻溪的肚兜,湿得变了颜色。 沈砚知嘴角一勾,坏笑着问:“开还是关?” 闻溪已经不认识自己,捂着脸低吟,“关……” 沈砚知抱起她,再一次顺手关灯,“换个没开关的地方。” “……” 年假这几天过得飞快,好像才开始,一眨眼,快结束了。 本来杨从心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同闻溪讲,有抱歉,有祝福,还有期望,都想同她说说。 但是,沈砚知提前交待,一切都要等沈开远回来,把整件事彻底弄清楚,才能说。 沈砚知不是怕闻溪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而是怕她接受不了闻姝之不是她亲生母亲的事实。 子不嫌母丑,尽管闻姝之种种不是,但闻溪对她,就是女儿对妈妈的爱,纯粹而又浓烈。 喊了24年的妈妈,突然告诉她不是亲生,她的三观都要震一震。 初七下午,沈砚知和闻溪去了杭城。 落地,是宋涛接机。 宋涛看到他们手牵手一起走出来的画面,心想:我也就提前放假了两天,错过什么好戏了? “宋涛哥,”闻溪松开沈砚知的手,跟宋涛打招呼,“新年好啊。” 宋涛挥了挥手,“新年好。” “你很早就到了?” “中午到的,我把车洗了一下,刚过来五分钟。” “听说你交女朋友啦?” “是啊。”宋涛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沈砚知,沈砚知春风满面,视线就没离开过闻溪小姐。 他只知道,他离开之前,闻溪还对沈砚知爱搭不理,沈砚知想去找她,又怕碰钉子,一直旁敲侧击让孙组长牵线。 也就过了个年假,短短几天时间,就又搞在一起了? 这私生活,很难评! 宋涛照旧开车,启动前随口问了一嘴,“清荷园?” 闻溪刚掀开嘴唇,沈砚知抢答,“保俶。” 保俶位于省政旁边,相当于省政大院。 是沈砚知在杭城的居所。 宋涛像窥得天机似的,表情特别丰富,“哦,知道知道。” 闻溪提出异议,“我想先回清荷园整理一下东西,之后上班没时间的。” 沈砚知想起那个大行李箱,足足二十公斤,没电梯,只能走狭窄阴暗的楼梯。 现在想想,真是瞎折腾。 “殷如意应该不会再住了吧?” “嗯。” “那行,今天去整理东西,找搬家公司,然后退掉。”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殷如意还有东西。” “我看那里面空空荡荡也没多少东西,赶紧联系她,收拾收拾,早退早了。” 闻溪犹豫,那好歹也是她的住处,退了,万一跟沈砚知吵架,她在杭城没有落脚之处。 沈砚知太了解她了,一看她不情不愿的样子,便说:“我工作忙,也就回去睡一觉,你就当帮我看家。而且有地暖,屋里暖和。” 闻溪抿唇微笑,就冲着有地暖,立刻点头,“行。” 闻溪来杭城小半年,这里空气好,风景美,街道干净,哪哪都好。 唯一不适应的就是这里的冬天。 杭城虽然属于南方城市,但冬天最冷也逼近零度,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外面几度,屋里几度,那种湿冷能穿透一切御寒衣物,冷到骨头缝里。 她彻底投降。 稍晚一点,殷如意和李星赫来到出租屋收拾东西。 殷如意早就想搬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如今这样,还省了房租,正好。 临别,两人紧紧相拥,“闻溪,我们的同居生活又结束了,真想跟你一辈子当室友。” “一辈子?你问问李学长愿不愿意。” “呵呵,我们五一结婚,说好了,当我伴娘啊。” “没问题。” “你们也赶紧,沈博士年纪大了。” 一旁的沈砚知:我招谁惹谁了? 闻溪一笑,“我们再说,不一定呢。” 然后搬家的路上,两人私下独处时,沈砚知一直追问她,什么叫再说,什么叫不一定,为什么不一定?! 第131章 你哪学来的技巧? 保俶位于X湖边B石山下,真正的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傍晚,日落,天空与湖水都被染成了金黄渐变色。 湖中的亭台倒影,悠扬慢摇的手划船,游动的鸳鸯与野鸭,还有那远处朦胧的青山,都让人陶醉。 闻溪坐在飘窗台上,见到了诗里的画面——落霞与孤鹜齐飞。 “太美了,你每天住在这里,大饱眼福啊。” 沈砚知走过来,往窗外看了看,“天天看就看腻了。” 闻溪转头,圈住他的脖子,一把拉到面前。 这个高度太尴尬,沈砚知只能岔开腿,弓着背,稍稍俯身来配合她。 鼻尖碰鼻尖,双眼盯双眼,闻溪质问他,“天天看就看腻了?” 沈砚知脑筋转得飞快,这种灵魂拷问要是回答不好,影响晚上的福利。 “嗯?是不是看腻了?”闻溪追问。 沈砚知情绪稳定,不见一丝慌张,镇定又认真地回答道:“风景只是饱了眼福,你让我身心幸福,看不腻,永远看不腻。” 闻溪忍不住笑出声,“你太油腻了!” 沈砚知也笑。 金色而又温柔的阳光迎面照过来,把他照得温暖、温柔、包容,岁月没有给他留下痕迹,但磨平了他的棱角。 两人默契地拥抱在一起。 闻溪捧着他的脸,看着沐浴在余晖下的每一寸肌肤,只感叹岁月真是善待他。 沈砚知忘情地吻她,从蜻蜓点水的触碰,到抽干空气的舌吻,他对她的甜美没有抵御能力,一碰就燃。 “哗啦”一声,沈砚知大力拉上了窗帘。 闻溪半推半就,觉得时间太早,但抵不住他的热情似火。 “帮我解皮带。” 慌乱中,闻溪摸到他的皮带扣,但解不了。 “你送的皮带,不会解?” “看不见。” 说话的同时,沈砚知灵活地解开了她背后的文胸扣,“我也看不见,我怎么解开了?” “我怎么知道?” “还是得掌握技巧。” 闻溪越着急,越解不开,“你哪学来的技巧?” 这个问题,沈砚知必须好好解释,“性爱是人类本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不用学。有些技巧对于男人而言可以无师自通,而有些技巧……” 他故意停顿,再开口,郑重其事,“有网就能看,有空带你一起观摩,我们一起研究,一起进步。” “……”闻溪再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有的人,真的不能看表面。 最后,她已经被剥得一丝不剩了,沈砚知还衣冠齐楚。 她感到羞耻,想遮。 沈砚知甩开她的衣物,不让遮。 正式同居第一天,必须给足。 当沈砚知抬起闻溪的双腿架在他肩膀上时,闻溪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斯文败类”。 进行到一半,手机响了。 “你电话……” “不理。” “万一是工作。” “我在放假!” 铃声停了,但隔了两三秒,又响。 “接吧,万一有急事。” 沈砚知气鼓鼓地摸出手机,一看,更气,“是楚璇,她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有什么急事?!” 闻溪推他,“接,你接。” 沈砚知无奈,滑了一下放在旁边。 手机里立刻传来楚璇雀跃的声音,“喂,砚知哥,你和闻溪回来了吗?” “嗯。” “那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们请客。” 沈砚知十分警觉,“有事?” “没事就不能请你们吃饭?” “我不缺你这顿饭。” “砚知哥,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谁像你这么绝情啊?!” 沈砚知翻白眼,兴致被打扰不说,还给他乱扣罪名,“好好说话,闻溪在我旁边。” 楚璇立刻换了语调,“闻溪闻溪,出来吃饭啊,就在X湖边,离砚知哥住的地方不远,你们散个步就到了。明天就要当牛马了,今天好好吃一顿。” 闻溪盛情难却,答应了。 “那我把餐厅地址发过来,六点,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闻溪刻意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半。 “这家餐厅你知道吗?” “嗯。” “走过去要多久?” “十分钟。” “我化妆需要五分钟。” “速战速决,晚上再补。” “……”其实,不补也可以。 尽管天气寒冷,但X湖边的游客依然不少。 沈砚知牵着闻溪的手装在大衣口袋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 到了目的地,闻溪惊讶发现,这是一家西餐厅。 “怎么了?”沈砚知没有忽略她脸上的小表情,“不想吃西餐?” 闻溪摇摇头,转头看着他,略带伤感道:“你还记得在京城,在顶楼餐厅,你亲手为我煎牛排吗?” “当然。” 她眼神幽怨,“那之后我再没吃过牛排,路过西餐厅都要绕道走。” 她的难过,沈砚知感同身受,“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你别瞎承诺,做不到,我更难受。” “以前没把握才不给你承诺,现在都好了。” “万一沈先生……” 沈砚知打断,“他比我妈更早松口,不然你以为他为何同意你回京过年?!闻溪,自信点,你现在多优秀,我父母不是瞎子。” 闻溪忽然心头一热,“也有你的引导。” “是你自己努力。” 正说着,楚璇和秦怀从后面走来,楚璇不客气地打趣他们,“到门口了还卿卿我我,沈书记为老不尊啊。” 沈砚知斜了她一眼,“有事别求我!” 楚璇一听,立刻九十度深鞠躬,“大佬,对不起!” 沈砚知轻哼一下,“呵,果然有事!” “砚知哥,您是我的明灯,您是我的救星,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全靠你了。” 那沈砚知可不敢当,“别,我只对闻溪负责。” 进了餐厅,一落座,楚璇就说了眼下的难处。 本来楚霁明因为沈砚知的一条微信有了松口的意思,还答应先和秦怀见一面。 楚璇和秦怀机票都订好了,楚霁明却突然反悔,还逼着楚璇回去相亲。 相亲对象沈砚知也认识,苏翊。 现在父女俩僵持着,谁都不肯退一步。 “我和苏翊不来电,他是夜场王子,女友无数,我真怀疑我老爹瞎了眼。” 秦怀也为难,“沈博,我要不要先去一趟京城?可又怕楚叔叔见了我,更生气。” 听着他们的难处,沈砚知忽然挺直了背脊,胸口都舒坦了,“小趴菜,六神无主了吧?” 第132章 你最近酸话特别多 闻溪在桌下踢了一下沈砚知,何必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沈砚知自己就是过来人,淋过雨,所以…… 算算,看在秦怀始终没追到闻溪的份上,不撕烂他们的伞。 “我为老不尊,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楚璇悔啊,都怪自己这张嘴,“砚知哥,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我替她喝。”秦怀夺过楚璇手中的酒杯。 仰头,一饮而尽。 “砚知哥,您是我亲哥,救救我吧。”楚璇双手合十,拜菩萨一样求他。 闻溪又踢他,你差不多得了! 沈砚知当即拿出手机,当着楚璇和秦怀的面给苏翊打电话。 电话通了,“哥?” 沈砚知直奔主题,“听说,你家跟楚家要联姻?” 苏翊欲哭无泪,“您不收了那个小炮仗,落到我头上了,哥,您是我亲哥,帮我想想办法。” 沈砚知还没开口,楚璇就对着手机说:“喊谁小炮仗?你才是机关炮,轰倒一片又一片。” “楚小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也无缘无分,你能不能跟你家老头子说不同意?” “你以为我没说?我告诉你,我有男朋友,我非他不嫁,谁看得上你?” “看不上我最好,本小爷谢谢你八辈祖宗。” 眼见这两人在电话里就要吵起来,沈砚知拿走了手机,“消停点,你们都没联姻的意思对吧?” “对!”两人异口同声。 “那我先想想办法,苏翊,回头再打给你,先挂了。” 楚璇气得脸红脖子粗,拿起一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全喝了。 闻溪每次见楚璇,楚璇都是乐呵呵的状态,开朗、直爽、热情,还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像今天这样无助的状态,她是第一次见。 “楚璇,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秦怀握住楚璇的手,也耐心地劝,“你不要那么急,跟你爸说话也是,一说就吵架,那他怎么能放心?” 楚璇信誓旦旦,“我死也不嫁苏翊。秦怀,明天民政局上班,我们去领证。” “啊?这……” “你不愿意?” “不是……” “那就去。” “……” 闻溪又又踢了沈砚知一脚,别看戏了,赶紧劝劝啊,沈明灯! 沈砚知悠哉悠哉地将切好的牛排换给闻溪,叉一块,喂到她嘴里,“挺嫩,尝尝看。” 小炮仗在电话里阴阳他年纪大,还阴阳他不行的时候,他也快气炸了。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良久,沈砚知终于开口,“你最好不要跟你爹硬碰硬,小心他停了你的卡。” “停就停,我有秦怀养我。” “呵,那他要是对秦家的生意动手呢?” 咋咋呼呼的楚璇突然沉默。 “你们啊,还是太小,”沈砚知摇摇头,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语重心长,“非要跟家里决裂,闹得两败俱伤,才能证明你们的爱情?” “你数数你身边的亲戚朋友,一开始头铁,到最后妥协的人,有多少。” “还领证,你真是不怕把秦家搞破产。” 楚璇彻底没声音了。 远的不说,就说她家族里的堂哥堂姐们,娶的嫁的,都是门当户对的权贵之后。 秦家只是富,攀不上贵,更攀不上权。 在楚家眼里,秦家就是京圈之外的不入流的普通商户。 闻溪有心劝,也有心帮,但现实残忍,那种放在油锅里煎熬,又放在冰川河里浸泡的滋味,痛彻心扉。 不死,也要去层皮。 楚璇忽然不顶嘴,不怼人,沈砚知都有些不习惯,“你们还年轻,不急于一时,这是一场拉锯战,且熬一熬吧。” 楚璇声音有些哽咽,“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好好沟通,为什么你爸一开始松口,突然又变卦,原因是什么。” 楚璇点头,“好,我去问,明天就回家。” “其次,你别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秦怀你也一样,换位思考,你要是有女儿,女儿不学无术,交个男朋友也不求上进,你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吗?” 秦怀也点头,像个认错的孩子,“我知道了,我明天去公司报到。” 一个回京,一个留杭,要异地了。 楚璇不舍得。 沈砚知又宽慰,“京城到杭城,一千多公里,才这点路,你们还有手机可以联系,实在想见了,周末买张机票,当天就能来回。这点距离都算不上异地。” 他差一点说出从京城到英国距离八千多公里,是你们的八倍。 他和闻溪还断联,彻彻底底分了手,两年多不见面。 唉,年轻人真是不知道什么叫苦。 “秦怀好好工作,至少干点东西出来,让楚璇她爸看看,你是能挑担子的人。” “楚璇你听点话吧,父母都会老,好好珍惜他们还能管你的时候。” “至于苏翊,今年27岁,玩心不减,不到三十不会结婚。所以你们根本不用着急。” 沈砚知几句话一分析,楚璇和秦怀连连点头。 闻溪给他喂了一块牛排,奖励他。 要是换了以前,以沈砚知高冷的脾性,才不会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也就现在,他变得更圆滑,更包容,知世故而不世故,才会诚心诚意地说这番话。 从餐厅出来,突然一股北风迎面吹来,闻溪冷得直哆嗦。 不夸张,那真是骨头关节不由自主的发抖。 沈砚知从背后将她搂住,“来来来,抱团取暖。” 一开口,一大团一大团的白烟从嘴里喷出来。 “今天杭城绝对比京城冷,我在滑雪场都穿得比现在少。” 沈砚知更加搂紧了她,“冷吗?我觉得还好。” 楚璇和秦怀开车走,他们互相搂着走回去。 外面气温降了许多,游人也少了许多,夜X湖彻底安静下来,沿岸的景观灯全部打亮,湖面上还有零星游船在动,别有一番风味。 沈砚知忽然有感而发,“来了快一年,我还是第一次在X湖边上散步,每天经过,每天看见,但没有走近过。” “这么忙?” “一人赏景,再美也不会停步,和你一起,走走停停,处处都是美景。” 闻溪抿唇一笑,“喂,你最近酸话特别多。” “压抑太久,没人诉说,我还有更多……” 闻溪一下捂住他的嘴,“快回家行吗?真的好冷。” 沈砚知拉住她的手,一路小跑。 日月星辰,轮回往复,我们一定会像现在这样,牵着手,一路跑,直到生命的终点。 第133章 你不嫁我,嫁谁? 新年开工第一天,沈砚知亲自送闻溪到建筑院门口。 那么巧,还遇到了孙组长。 两车相汇,孙组长落下车窗,“过了个年,你们这是有好消息了?” 闻溪害羞想躲,沈砚知大大方方牵起她的手,“孙哥,我们结婚您就是媒人,红包肯定少不了。” 闻溪急了,“你瞎说什么,谁要嫁给你?!” 牵手还不够,沈砚知一把搂住闻溪的腰,脸凑到她耳边低语,“昨晚的很深,造个小人指日可待,你不嫁我,嫁谁?” 闻溪涨红了脸,这个男人流氓起来,没法说啊! “孙哥,闻溪在单位您罩着点儿。” “不敢当不敢当,是弟妹罩着点儿我。” 闻溪彻底无语,撇下沈砚知,径直跑进去。 不想再遇到更多的同事了。 本来同事们就觉得沈砚知和闻溪有戏,现在连着几天看到闻溪上下班都是沈砚知接送,自然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但是,一些闲言碎语也在暗暗地传播开来。 “我表姐在省政上班,她说沈书记之前有未婚妻,未婚妻去过他办公室,她看到过。” “孙组长不是说沈书记是钻石王老五吗?” “那都是说词,我估计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之前那个秦怀追她她不理,我就说她怎么那么清高,富二代都瞧不上,没想到,她的眼光那么高。” “沈书记在京城是鼎鼎有名的太子爷,到杭城是做业绩来的,做满业绩回去就是大拇哥了。” 小道消息传得飞快,隔天,又有了新的,“来了来了,最新打探到的消息,沈书记的未婚妻叫楚璇,也是京城一个大官的女儿,门当户对,女方去年刚毕业,本来计划年底要结婚的。” “那她真是太恶心了,人家都谈婚论嫁了还去勾搭。” “他们已经同居了,就住在保俶大院,遇到熟人也不避讳,还说在备孕,马上要结婚。” “天哪,太不要脸了。”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受优待,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她的业绩是不是靠美色。” “……” 开工的第一个星期,关于闻溪的谣言满天飞,连其他部门都在传。 甚至,还传到了沈砚知的耳朵里。 那天中午,沈砚知从单位食堂出来,整张脸都是黑的。 一到办公室,他就拨了楚璇的电话。 楚璇很快接了,声音有点紧张,“砚知哥?” 一般都是她打扰沈砚知,沈砚知从不主动找她,所以一看是沈砚知的来电,楚璇第一反应就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在哪?” 沈砚知语气不好,楚璇更紧张了,“我刚到杭城机场,砚知哥,您别骂我,我实在太想秦怀了,明天就走,行吗?” “我不管你的私事,”沈砚知怒气冲冲,“现在整个建筑院都在传闻溪当小三破坏我和你的婚姻。” “什么?!谁在嚼舌根?” 楚璇以为,只有京圈里那些闲得无聊的贵太太,才会一边搓麻将一边聊别人的是非。 怎么杭城的牛马也这么闲吗? “不管谁在嚼舌根,你和秦怀去建筑院走一圈,说什么不用我教吧?!” 楚璇义愤填膺,沈砚知就是她亲哥,闻溪就是她亲嫂子,亲嫂子被泼脏水,且只有她能解释,她定然义不容辞。 于是,楚璇和秦怀直接开车去了建筑院。 闻溪隐隐约约有听到一些,但别人没有当她的面说,她也不好质问谁。 她去打印室打印材料,负责打印的大姐直接朝她吐口水,“呸,狐狸精!” “……” “卡纸了,不能打印。” 闻溪真的很无语,蹲下身来查看打印机,里面根本没有卡纸。 “墨盒也空了,今天打印不了。” 闻溪直接卸下墨盒,用食指在出墨的地方印了一下,明明有墨,“下班之前组长要看这份文件,麻烦打印出来,再装订好。” “摆什么谱?真当自己是沈太太?” “……” 杭城民富,且勤劳,别看王姐只是打印室的合同工,但她家里有六套房,出来打工只是消磨时间。 这类人,不受任何人的气,不看任何人的脸色,想干嘛就干嘛,想骂谁就骂谁,活得肆意、任性,又潇洒。 闻溪知道王姐没有恶意,只是把道听途说当真罢了。 “王姐,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我只想说,我和沈砚知是在各自单身的状态下在一起的,我们堂堂正正。” “得了吧,人家未婚妻都快生了,你横插一脚,害得人家只能引产,那么大的月份去引产,就是谋杀。” “……”闻溪傻眼,这传得也太夸张了吧,小说都不敢这么写,“您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法律审判不了你,但在道德的法庭上,唾沫子都能淹死你。”王姐是个直肠子,越说越生气,“你长得是漂亮,但漂亮能当饭吃?漂亮就能害人?我告诉你小姑娘,以色侍人是最愚蠢的,你迟早遭报应。” 打印室就在办公大厅里,王姐大嗓门一吼,整个办公大厅都能听到。 同事们三三两两凑成一团,都在窃窃私语。 闻溪一不做二不休,也扯开嗓子大喊,“根本没有的事,您说话要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诽谤。” “呵,你以为我怕你?全单位谁不知道你那些破事,他们怕丢工作不敢说你,我可不怕。” 说实话,闻溪挺无助的。 不闹,就等于默认。 闹,不一定有结果不说,或许还会直接连累沈砚知。 他们骂她是小三,又何尝不是在骂沈砚知忘情负义?! 闻溪迟疑了,殷如意破口大骂,“王姐,你老糊涂被人利用了。到底谁在造谣?一起共事,就那么见不得人好?人家开开心心谈个恋爱,碍着你什么事了?” 王姐不甘示弱,“你们这帮外地人就是没有道德底线。” 就在这时,负责接待的同事在门口喊:“闻溪,有人找你。” 随后,秦怀作为甲方爸爸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 楚璇紧随其后,不过大家都不认识她,以为是秦怀的秘书。 “我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喊声了,”秦怀径直走向闻溪,“听说你在你们单位臭名昭著?” 闻溪一脸无奈。 楚璇朝她点点头,一副“交给我”的表情。 “你们传的沈砚知未婚妻,该不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楚璇大美女吧?” 第134章 你娶我,后悔过吗? 传闻传得有鼻有眼,说沈砚知和楚璇是京圈里最般配的金童玉女,两人门当户对,还是青梅竹马。 还说楚璇对沈砚知爱得死去活来,就算沈砚知被闻溪撬走,她也要坚持生下沈砚知的孩子。 更夸张的是说,楚璇已经怀胎八个月,因为伤心过度造成胎儿窒息,胎死腹中,只能引产。 短短一个星期,什么狗血的剧情都传了一遍,这是相对统一且最虐的版本。 简直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对闻溪更是深恶痛绝。 王姐自己的婚姻也是被小三介入,所以代入感特别深。 “是叫楚璇,”王姐入戏深,对那位未婚妻十分同情,“大家都是女人,我实在看不过去,闻溪,你把你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良心过得去吗?” “你长得这么漂亮,何愁找不到男人,干嘛非要去勾搭马上结婚马上当爹的男人?” 闻溪极力否认,“我没有!” “你当然不会承认,不是非得人家结了婚你才是小三,这种情况,你也是小三。” 楚璇叉着腰,往前一站,“这位大姐,我叫楚璇。” 王姐没反应过来,还在指责闻溪,“你非要拆散人家,你们也不会长久……” “大姐,”楚璇提高音量,“我就是你口中怀胎八月胎死腹中不得已引产的沈砚知青梅竹马未婚妻,楚璇。” 前缀太长,说完,直喘气。 王姐愣住了。 办公大厅里的同事们也都愣住了。 楚璇? 传说中沈砚知的未婚妻,京圈的大小姐,楚璇? 楚璇深吸一口气,又道:“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你造谣我未婚先孕胎死腹中还做了引产,我可以告你!” 王姐有钱,不怕告,她是看到楚璇本人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不可置信,“你真是楚璇?” “嗯,要不要拿身份证给你看?” “那我怎么听说……” “你听谁说的?!” 王姐翘起食指,朝办公大厅指了一圈。 所有人,真的是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转开了脸。 特别是那几位长舌妇,直接趴在桌上,生怕被王姐指认。 殷如意吼了一嗓子,“谁造的谣,自己站出来!” 办公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闻溪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尚且有沈砚知撑腰,但殷如意和李学长没有。 殷如意这么帮她,不知道会得罪哪位同事哪位领导。 “算了,解释清楚就行,王姐,她就是楚璇,您自己问问,她和沈砚知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姐语塞,只是好奇地看着楚璇。 楚璇一把挽住秦怀的胳膊,大声宣布,“沈砚知是我结拜大哥,没婚约,没怀孕,没小三,没引产,秦怀才是我男朋友,你们别乱传,影响我名节。” “我哥一大龄剩男,好不容易才脱单,要是因为造谣生事给他搅黄了,他跟谁急!” 此时此刻,正在建筑院楼下坐车里等人的沈砚知,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骂我?!” 宋涛看了看时间,说:“老天在提醒你,到点,下班了。” 沈砚知开车门下车,整了整西装,面无表情地往里面走。 平时接闻溪都在外面等,今天,他要去里面接。 楚璇老远就看到了沈砚知走进门口,挥了挥手,大喊,“砚知哥,这里这里。” 大家低头私语,原来真是兄妹情,误会闹大了啊。 于是,大家在私下偷偷摸摸地讨论到底是谁第一个传出来的,简直就是一个恶毒的妒妇。 闻溪心里有数,只是不想揭破而已。 职场没有真友情,她本来就不是来交朋友的。 “都解决了?”当着众人的面,沈砚知一贯的高冷、严肃,今天甚至还有点黑脸。 王姐当下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势逼人的气场,二话不说,马上把闻溪要的文件打印出来。 并且装订好。 “对不住啊闻溪。”王姐低声道歉。 闻溪淡淡一笑,接过文件,郑重道:“他这个人,始乱终弃的事干不出来。” 王姐惭愧脸红。 在大家骂闻溪的同时,其实也是在骂沈砚知,只不过碍于沈砚知的身份,不敢骂,所以加倍骂了闻溪。 而闻溪,由始至终担心的,都是沈砚知。 普通人面对流言蜚语,可以一笑置之,因为普通人本就没有铠甲,不怕失去什么。 但沈砚知不行。 他的形象、名誉,乃至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他的家族,代表了政府形象,甚至代表了国家。 他是有坚硬铠甲的人。 他的铠甲就是他背后的家族和他所在的国家。 然,金刚则折,革刚则裂。 他必须保证自己的铠甲不折、不裂。 这就是他的使命。 楚璇和秦怀解决完事情之后就不见了。 他们现在异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日不见,抽刀断水水更流。 闻溪坐上车,问:“不叫楚璇秦怀一起吃个饭?怎么说今天的事都要谢谢楚璇。” “他们没空吃饭。” “啊?” 沈砚知凑到她耳边一说,闻溪直接捶他,“你能不能正经点?” “都是男人,我能不知道?” 前面的宋涛准备开车,“去哪?” 沈砚知不答反问,“涛哥,你想不想把你女朋友接到身边?” 宋涛一脚踩紧刹车,回头,两眼都在发亮,“我做!梦!都在想。” 宋涛特意强调了“做梦”二字,意思太明显。 以前沈砚知也一个人,忙忙碌碌就知道工作,他作为跟班,也跟着一起忙。 但现在沈砚知一下班就回家,他也下班,空余的时间真的很想女友。 男人一旦动了情,铁汉也变绕指柔。 —— 元宵节,沈开远如期回国。 风尘仆仆回到家,刚好赶上晚饭,父亲康健,妻子贤惠,他一身的疲惫都仿佛消之殆尽。 晚上回到卧室,杨从心贴心地帮他准备了泡脚桶。 “皮鞋都磨破了,你没发现吗?” “没在意。” “我提前回来,你倒是不会照顾自己了,退化了?” “夫人照顾我周到,我庆幸有你。” 沈开远不舍得再让杨从心伺候,自己卷裤脚泡脚,“砚知和闻溪如何了?” 杨从心急急忙忙提前回国,就是为了阻止他们,也不知道阻止成功没有。 “好上了。” “啊?你不是反对?” “我反对没用,儿子坚持。” “儿子以前也坚持,你没松口。” 杨从心有点犹豫,踟蹰片刻,终是问出口,“开远,你娶我,后悔过吗?” 第135章 光荣之家 沈开远一愣,没有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 在说儿子和闻溪的事,突然说到自己身上。 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杨从心问这句话,还是三十多年前。 那时他们刚结婚,蜜月回来,杨从心偶然在他某件西装内侧袋里发现了胡忆慈写给他的分手信。 分手信不长,寥寥几字,却让杨从心炸了毛。 信上说——“君卧高台,我栖春山,从此相忘,不亏不欠。” 信是分手信,可那是杨从心第一次知道胡忆慈的存在。 那娟秀的文字,字字泣血,句句都透着无奈。 沈开远还藏在内袋里,随身携带。 年轻时的杨从心不算温柔,沈开远也很刚烈,一言不合就大吵,吵到要去离婚。 冷静下来后,大概也知道这桩婚姻已经板上钉钉,离不掉了,杨从心最后问了他一句——“沈开远,你娶我,后悔吗?” 沈开远当时的回答是——“后不后悔,过过看才知道!” 一晃,三十四年。 杨从心再一次问他——“开远,你娶我,后悔过吗?” 沈开远目光坚毅,看着妻子不安而又期待的眼神,他深情而又郑重道:“我从没后悔过,娶你,是我最大的荣幸。” 杨从心笑了,眼泛泪光。 沈开远在工作上雷厉风行,但在家务事上百分百信任和尊重杨从心,所以基本不管。 看她这样,还以为家里又出什么事了,他很担心。 “是不是儿子又顶撞你了?” “儿子性格太稳,老谋深算,我们做不了他的主了。” “唉,这一年年的拖下去,儿子不肯妥协,老张孙子都能打酱油了,老周第二个孙子都三岁了,我们还一个没有。” “老爷子盼重孙,也盼了好几年……” 沈开远说话小心翼翼,尽心地开解、劝慰,杨从心三年前那次心脏骤停,真的把他吓到。 杨从心心里踏实了,“你现在帮着他们劝我,以前怎么反对得那么强烈?” “他们把你气得心脏骤停,差一点就送走了,我不站出来反对,帮着他们把你气死吗?” 杨从心恍然,“你反对的原因,是因为我反对?” “是啊,不然呢?” 杨从心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抱歉,“我一开始也是以为你反对,所以才反对的。” 两人互看着,都傻了眼。 杨从心一开始发现沈砚知和闻溪在一起,担心沈开远反对,还偷摸着帮他们隐瞒,知道闻溪在沈砚知那里,送的便当还是加量的。 而沈开远第一次知道他们的事,是杨从心心脏骤停。 话都说到这份上,杨从心顺水推舟,问:“开远,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帮胡忆慈找女儿?” 沈开远怔住。 这件事他没告诉过她,一来觉得没必要,二来,女儿在不在都不知道,是胡忆慈要求秘密地找。 “是在找,这我可以解释。” “过年你不在家,家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然后,杨从心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告知。 她当年心脏骤停是意外,诱因并非闻溪,而是闻姝之告诉她,闻溪是她丈夫和旧情人的私生女,闻溪和她儿子乱伦。 她震惊、错愕,又极度的悲痛,难以接受。 沈开远得知,亦是震惊。 又怒,又喜。 “这个闻姝之简直太荒唐了,愚昧无知,可怜,又可恨!!!” 沈开远咬牙切齿地骂人,骂完,紧紧攥着两个拳头,相碰,庆祝,嘴里一直嘀咕,“找到了,找到了,可算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啊……” “你说做过亲子鉴定?确定吗?” 杨从心点头,“砚知说只是初步对比,真正要认亲时还得重做,更权威一点。” 沈开远认同。 “砚知还说,我们都是旁观者,只有闻溪是当事人,最可怜的是闻溪,什么都不知道,却承受了一切的苦难。” 杨从心说着说着,红了眼眶,“闻姝之对不起她,我们沈家也对不起她,可她当闻姝之妈妈,对我们也很孝顺,一旦真相揭开,她会如何看待我们?” “砚知担心她无法接受,怕再失去她一次。” 失去挚爱,如同心中有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痛苦、悲伤、空虚、失落,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三年前在得知杨从心病危抢救的那一刻,远在异国他乡的沈开远,就是这种滋味。 在回国的飞机上,老男人终于卸下了工作的压力,痛哭流涕。 一到家,先把儿子打了个半死,然后棒打鸳鸯,坚决不同意他们来往。 如今,三年了,儿子说他依然只要闻溪。 沈开远搂住妻子的肩膀,轻轻拍,还帮她抹眼泪,“不哭了,有补偿的机会,以后好好补偿她。” 第二天,沈开远联系了胡忆慈,带着杨从心,专门过去了一趟。 车子行驶到大院门口,杨从心从车窗望出去,“空军大院?胡忆慈住在这里?” 沈开远点头,“她和公婆一起住,去年退休了。” 在门口登记、确认,门岗的警卫员毕恭毕敬地朝车里敬礼,目送车辆驶入。 杨从心一路都很紧张,怕自己的白发被看到,怕自己仪态不佳,怕自己被胡忆慈全方位地比下去。 车子停下,一名身穿深蓝色便装的女士上前迎接他们。 沈开远给她们介绍,“我太太杨从心……胡忆慈,退役空军上校。” 杨从心诧异,半张的嘴久久没有合拢。 是自己狭隘了。 许是心思没有花在保养上,胡忆慈的五十六岁,是真实的五十六岁,白头发和皱纹一样不少,身材也略略发福。 跟杨从心一比,像两代人。 不过,岁月从不败美人,胡忆慈身姿挺拔,一身正气,五官依然十分好看,漂亮中带着英气。 特别是她的眼神,清澈、明亮。 杨从心定睛看着胡忆慈的眉眼,像,尤其是眉眼和额头这一块,闻溪很像她。 简单的寒暄之后,胡忆慈迫不及待地说:“两位快里面请,老人家都等不及了。” 她自己也一直在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外面冷风刺骨,她早早就在外面等着。 门口,“光荣之家”的牌匾熠熠生辉。 进了屋,家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精神矍铄,亦是满心满目的期待。 杨从心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醒目的是沙发旁边的照片墙,都是冯牧川年轻时的照片。 年轻的,俊朗的,鲜活的。 这个家里唯一的儿子,胡忆慈的丈夫,冯牧川,在一次保卫战中,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献给了祖国的蓝天。 那一刻,杨从心肃然起敬。 第136章 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优秀 胡忆慈出生在江南,从前是个水灵灵的江南小姑娘,温柔、文静,也文弱。 与沈开远短暂交往并且和平分手之后,她经人介绍认识了冯牧川。 冯牧川本就高大英俊,再加上一身戎装,更加英挺威武。 江南小姑娘对北方兵哥哥一见钟情。 相恋八年结婚,他们感情很深,胡忆慈为了他,告别家乡,搬到北方的空军基地居住。 某天,冯牧川在拦截和驱赶敌机时,与敌机发生碰撞,坠机身亡。 胡忆慈当时身怀六甲,得知消息后,早产生下一个女儿。 然,事关重大,上面通知要保密,产后的胡忆慈悲痛无处诉说,有了抑郁情绪。 沈开远接到抚恤家属的任务,他是看到名字后才知道是胡忆慈。 不想,反而让闻姝之误会了他和胡忆慈的关系,还记了那么多年。 胡忆慈情绪失控跳楼那天,沈开远不在现场。 他赶到医院时,胡忆慈重度昏迷正在抢救,而孩子已经宣告死亡。 幸运的是,胡忆慈被抢救回来,只是部分记忆缺失,把女儿忘得一干二净。 家人心疼她,没人提起那个死去的孩子。 两年后,冯牧川壮烈牺牲的事情被报道,冯牧川被追授烈士。 作为烈士遗孀的胡忆慈被特招入伍,在空军某部做文职工作。 从此,她一直和公婆住在空军大院里,终身没有再嫁。 多年来,胡忆慈工作出色,屡获军功,是四级文职干部,军衔等级对应为上校。 部队文职不授军衔,但胡忆慈是特例。 部队特别授予她与冯牧川生前同等的上校军衔。 你在时,我助你保家卫国。 你不在时,我替你保家卫国。 第十年,胡忆慈在公婆房间打扫卫生时偶然找到女儿的死亡证明,她的记忆被激活,想起了那部分缺失的记忆。 在她彻底昏迷之前,亲眼看到女儿被人换走。 时隔太久,当年的妇幼保早已搬迁,而且她只有这段记忆,要找女儿,如同大海捞针。 所以,她联系上了沈开远。 沈开远得知后,哪怕是胡忆慈记错了,哪怕是大海捞针,依然允诺会帮她寻找女儿。 因为那是烈士唯一的骨血。 冥冥之中,像是有人指引一般,当时的闻溪十岁,刚进沈家。 此刻,杨从心恭敬地站在照片墙前面,刚才见到胡忆慈时,她觉得闻溪像胡忆慈,现在看到冯牧川年轻时的照片,原来,闻溪更像她父亲。 杨从心带来了三张闻溪的照片,一张是她小时候练舞的照片,一张是她在京大门口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她现在的工作照。 杨从心深感愧疚,许多话,无从说起,“闻溪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孩子从小就很能吃苦,也吃了不少苦……我有愧……” 胡忆慈打断,“你不必有愧,我才是最对不起她的人,是我当时不清醒的举动害苦了她。应该是我谢谢你,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优秀,是你栽培了她,我真的很感谢你。” 杨从心听罢,感动、感慨,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对当年的那点怨结,也彻底释然了。 还有这三年的煎熬,原来是自己太狭隘。 胡忆慈又道:“从前种种皆不能重来,如今知道她还活着,还找到了,我已经心满意足。” 她后退两步,望向沈开远夫妇,深深鞠躬,“我丈夫牺牲时,你抚恤、安慰我,我说要找女儿,也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坚持找,这份大恩,我无以回报。” 沈开远加倍惭愧,“这是我的工作,不必言谢。” 杨从心立刻扶起她,紧紧握手,“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往前看,闻溪的福气还在后面。” 沈开远微微皱眉,还是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闻溪的情绪,闻姝之是卑劣,但闻溪叫了她二十四年的妈妈。闻溪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知道真相,肯定很难接受。我们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你要有心理准备。” 出乎意料,胡忆慈一点不担心,反而想得十分通透,“告诉她那天,请一并告诉她,我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以后这世上多了三位爱她的亲人,其他一切都不会变,让她随心而行。” 杨从心朝她投去钦佩的目光,这样的女中豪杰,奉献了一生,她对冯牧川的爱已经不是单纯的小情小爱,早已升华成大爱,她真正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 沈砚知订了周五晚上的机票,一下班,带着闻溪直奔机场。 走得急,闻溪没带行李,只背了平时的包,“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回去?” 沈砚知拉着她,一路小跑,“不好说。” 不好说? 闻溪心慌了,这么着急回去,还不好说,十有八九是老爷子。 这么一想,闻溪立刻有了眼泪,越想越绷不住,金豆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沈砚知听到她的抽泣声,放慢步子回头,“怎么哭了?” 闻溪拍拍他的背,反过来温柔地安慰他,“你不要太着急,一定赶得上,上次见老爷子还打太极拳呢,不会一下子的。” “……”这很尴尬啊。 沈砚知轻咳两声,笑了笑,还咧开了嘴,“闻溪,老爷子没事。” “嗯,老爷子一定会没事的,长命百岁。你别笑了,你笑比哭还难看。”闻溪彻底忍不住了,边走边哭出声音来。 路过的人时不时转头看他们。 闻溪一哭,脸红,眼睛红,鼻子也红,看上去可怜得很。 沈砚知有点束手无措。 “真是水做的,还没怎么样,就哭成这样。老爷子看到你这份孝心,一定很欣慰。” 闻溪打他,“你还开玩笑……” 完了,哭得更伤心了。 妆都花了。 沈砚知哭笑不得,停步,举手,郑重发誓,“真的不是老爷子,家里人一切都好,相信我。” “真的?” “骗你我不举!” 闻溪咽了一口口水,拿纸巾擤鼻涕。 擦完,把纸巾随手塞在沈砚知西装表袋里。 沈砚知一笑,“怎么,带回去送给爷爷?” 第137章 我们回去结婚? 沈砚知城府深,嘴巴严,只否认老爷子出事,硬是不肯说什么事。 飞机上,闻溪一直问,薅了他半天头发,他都不说。 “你薅,你薅,我毛发浓密,不怕你薅。” 闻溪气不过,故意吓他,“呀,你白头发真多,长了一大片呢。” 谁知,沈砚知不中计,敞开双腿,举高双手,伸了个懒腰,然后顺手把头发往后一梳,“年纪大,压力大,还没娶媳妇儿,愁啊,活该我长白头发。” 这话,闻溪没法接。 “要不,我们回去结婚?” “……”这猝不及防的,闻溪都无语了。 不过也提醒了她。 沈先生元宵节回国,这元宵刚过,沈砚知就急急忙忙带她回京,这一想,好像能猜到是什么事。 闻溪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笑意,不薅头发了,改为按摩头皮。 按按头皮,揉揉耳朵,捏捏脸皮,戳戳鼻孔。 “诶诶诶诶,打喷嚏了啊。” “哼!” 闻溪乖乖坐好,透过舷窗看外面的万家灯火。 那最大最亮的一片,就是繁华的大京城。 最近三次回京,心情都不同。 元旦那次,近乡情怯。 过年那次,迫不及待。 不同的心境,但相同的激动、紧张,还有点心慌。 反而现在,内心是一片平静。 到家已经是半夜,沈开远和杨从心居然还没有睡,杨从心盛了两碗燕窝让他们喝掉。 闻溪很局促,紧张到舌头打结,“谢……谢谢夫人,先生您您……您喝吗?” 三年不见沈开远,闻溪对他又敬又怕。 特别意外的是,沈开远居然笑着对她说:“我不喝,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喝完早点休息。” 闻溪惶恐,闷头喝燕窝。 沈砚知莫名觉得好笑,“爸妈快去睡吧,喝完我会收拾。” 杨从心提醒一句,“明天家里有客人,你们不要睡懒觉。” 闻溪继续闷头喝燕窝。 沈砚知会意,“知道知道,你们去睡。” 终于,老两口上楼了。 闻溪刚松了一口气,沈开远忽然在楼梯半道停下,她不敢吸气。 沈开远看着她淡淡一笑,找了这么多年,原来就在家里,一叶障目啊。 闻溪一下立正,心跳如雷。 杨从心推着沈开远上楼,“快走吧,你在,他们不自在。” 沈开远拉着妻子一起上楼,一边往上走,一边悄悄地问:“我都笑了,还严肃吗?” “岂止严肃,是吓人。” “……” 第二天,胡忆慈带着二老,一大早就来到了沈家。 一听说闻溪回京,二老一刻都等不了,一定要见孙女。 胡忆慈也等不及了。 哪怕不能相认,见一见也行。 老爷子出来招呼客人,跟冯家二老唠家常。 唯独不见闻姝之。 不敢出来。 自从闻溪的身世秘密揭露后,闻姝之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罪人,之所以还在沈家待着,全靠脸皮厚。 老爷子跟她说得很清楚,她的行为已经构成刑事犯罪,是要坐牢的。 闻姝之读书少,见识浅,也不懂法。 一听坐牢,害怕得很。 杨从心来到房门口敲门,“出来吧,没人怪你。” 闻姝之不敢吱声。 不敢面对胡忆慈,不敢面对闻溪,更不敢面对亲生女儿早已过世的事实。 她的女儿就叫闻溪,出生证明上清清楚楚写着的。 不断洗脑,把谎言洗成了事实。 杨从心耐心相劝,“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闻溪回来了,这件事总得告诉她,如果你真为她好,就出来面对。” 闻姝之大概知道躲不了,开了门。 门一开,门口不止站着杨从心,还有胡忆慈。 她几乎快认不出胡忆慈了,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二十四年,她们都变了模样。 “你就是闻姝之吧,”胡忆慈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胡忆慈。” 闻姝之眼神闪躲,连退两步,低着头,卑微到尘埃里。 忽然,“噗通”一声,她直接下跪。 “对不起,是我愚昧无知换了你的孩子,”闻姝之比较情绪化,一激动,很难控制,“当时看到你跳楼,我以为你死……” 说错话了,闻姝之狠狠地打自己嘴巴。 真打,嘴唇立刻红肿。 闻姝之没文化,没见识,有点小聪明,但又不够聪明。 “我亲生的女儿,死在我怀里,我难以接受,我就……” “对不起,求您原谅我,我不想坐牢。” 看着闻姝之的举动,胡忆慈大大方方道:“说实话,一点不怪你不可能,但已经发生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闻溪的感受,我不想我的出现反而叫她为难。” “啊?”闻姝之听不太明白。 “只要闻溪不追究,我也不会追究,你大可放心。” 闻姝之听懂了,重点在闻溪。 可是,她也不确定闻溪会不会原谅自己。 她对闻溪,欺骗、敷衍、利用,一出事就是指责,她还打过她。 这时,闻溪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追究什么?” 三人回头,只见闻溪和沈砚知正在楼梯口。 沈砚知一脸无奈的笑,她们的对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胡忆慈嘴唇紧抿着,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目光期待而又柔和,想靠近,又不敢,怕吓到失而复得的女儿。 杨从心只是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看着闻溪平静到呆愣的样子,她知道,此刻她内心正在遭受着惊涛骇浪般的煎熬。 而闻姝之,一路跪到闻溪面前,又哭又求,“闻溪,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不是……” “你原谅我吧,我这一把年纪,不想坐牢……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 说着,闻姝之开始磕头。 她知道闻溪心软,苦肉计一定有用。 闻溪忙不迭地扶住闻姝之,脱口而出,“妈,您别这样。” 闻姝之一听,眼泪彻底收不住了,“我不配,她才是你妈,你亲生的妈妈。” 闻溪抬头看着与杨从心并肩站立的那位女士。 端庄、秀丽、和善。 但,陌生。 她不认识她。 闻溪眼神迷茫,微微颤抖,无助到要去抓沈砚知的胳膊。 胡忆慈慢慢走上前,第一次当妈妈,第一次见到女儿,她说不出来的紧张,“你可能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忆慈,是你的妈妈。” 第138章 相认 这个故事很长,背后全是眼泪,谁都不容易。 闻溪听完,内心像遭遇一场巨大的地震,震得她七零八落。 她活了24年,喊了闻姝之24年的妈妈,忽然告诉她,喊错了。 如果是旁人告诉她,她只会当玩笑听听。 眼下,是闻姝之亲口告知。 所有人都很担心闻溪。 客厅里沈开远他们也不再说话,屏住了呼吸。 每一个爱她的人,都怕柔弱的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然,柔弱并非脆弱,柔弱的闻溪照样有着强大的内核。 她深深地凝望着胡忆慈,这张陌生的脸庞,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亲切。 失去丈夫却不能倾诉,悲痛只能往肚子里咽,当她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跳下楼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的绝望?! 十年后又想起被掉包的女儿,她的内心,又是何等的慌张?! 闻溪没有经历过,但是,她居然能无限接近地感同身受。 更让闻溪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有那样一位英雄父亲。 这一切,像在做梦。 胡忆慈走到闻溪面前,捏捏她的胳膊,摸摸她的脸,还有点不可思议,“好孩子,吓坏了吧?!没关系,慢慢来,用你觉得舒服的节奏。” 完全不同于电视上亲子相认时的爆哭场面,胡忆慈克制、压抑,她不想让闻溪感到尴尬,更不想逼她。 “我……您……”闻溪语无伦次。 胡忆慈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包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闻溪,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确定吗?不是乌龙?” “确定。” 直到这一刻,闻溪压抑许久的眼泪才扑簌扑簌往下掉,她又哭,又笑,“您叫胡忆慈?” “对。” “我爸爸叫冯牧川?” 胡忆慈笑着落泪,“对。” “您是我妈妈?” “对!” 没有任何的怨或恨,闻溪只感觉到天大的满足,知道了父母是谁,就知道了自己的来处。 闻溪嘴唇翕动两下,第三下才小小地喊了一声“妈妈”。 胡忆慈立刻大声地回应她,“诶!” 血缘真的很神奇,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可以瞬间亲切,哪怕为对方付出生命亦是心甘情愿。 在场所有人都深受感动,嘴角带笑,眼角却在落泪。 闻姝之瘫坐在地上,之前情绪激动,此刻反而平静了,她再一次失去了女儿。 闻溪转身走到闻姝之身旁,双手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 “闻溪,我……” “我不追究,不会让你坐牢的。” 闻姝之感激涕零,“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只有你骗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闻溪摸了摸她额头的肿包,“行啦,别搞这种苦肉计,让我改口喊‘闻姨’我也不习惯,您还是我妈。” 连日来的焦虑和恐慌一下子打散,闻姝之抱住闻溪,哭得比谁都大声,“我对不起你啊……” 闻溪很尴尬,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啦,不用一直说。” 闻姝之自私自利,贪慕虚荣,为攀富贵不要脸面,各种各样的缺点,可即便如此,闻溪也做不到突然恨她。 她始终记得小时候发烧,是闻姝之抱她去医院急诊,因为没钱缴费,还跪在缴费处乞讨。 那时的日子,三餐不饱,苦不堪言,但闻姝之也将她养大。 闻溪从不否认自己的过去,因为,那都是她的来时路。 —— 相认之后,闻溪跟随胡忆慈和爷爷奶奶回了冯家。 完全不需要适应,立刻有了归属感。 胡忆慈挽起衣袖做菜,闻溪也露了几手。 “你在杭城还适应吗?” 闻溪摇头,“不太适应,冬天没暖气。” “哈哈,别说你,我现在回去也不适应。退休后我回杭城住了一段时间,前三天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然后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再然后,冷空气来了。” 闻溪被逗笑了,太理解。 “不过杭城的春天特别舒服,等过了这波倒春寒,马上就是阳春三月,你一定会爱上。” “嗯,杭城还有亲戚吗?” “你外公外婆都过世了,我还有个妹妹,你小姨。” “那我回杭城后去拜访她。” “行,”胡忆慈打量了一下闻溪的背影,“还别说,你表妹和你,身型背影一模一样,头发也差不多长短。” 闻溪更加期待了,又多了亲人。 “我生你生得晚,属于大龄产妇了,我和你小姨一起怀的孕,按照预产期,她是姐姐,你是妹妹,不过,你早产了。” 再说起这段回忆,胡忆慈脸上已经没有了明显的伤痛,就是唠家常一样,只剩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再见你,你已经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你爸爸若是在天有灵,一定高兴。” “妈妈,您高兴吗?” “高兴。” “那爸爸一定高兴。” “对。” 知道沈家情况的人,经常会有疑问,就闻姝之那种脑子空空的下等人,怎么会生出闻溪这么拔尖的孩子? 或者有人拍杨从心的马屁,底子差没事,沈夫人教导有方,山鸡都能培养成凤凰。 现在闻溪身世揭开,看看冯牧川和胡忆慈,再看看闻溪,遗传学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你和沈家那位公子,是不是在一起了?” 早上看到他们一起从楼上下来,胡忆慈就看出来了。 闻溪害羞点头。 “沈砚知不需要联姻吗?” “……”这就有点难以启齿了。 “沈家杨家强强联合,就生了沈砚知这一个儿子,能接受你?” 闻溪尴尬苦笑,“呵呵,能……吧……” 胡忆慈叹气,“你爸爸已经不在了,身后的荣耀对我们家属来说,只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我们还是普通人家,沈砚知不是,你明白吗?” 闻溪不吱声,只是点头。 “阶级这种东西,他下不来,你上不去。最体面的结果就是,君卧高台,我栖春山。你……能明白吗?” 胡忆慈小心翼翼,“我觉得你都明白。” 闻溪深呼吸,认真且从容地回答道:“我愿意为他攀登,他也愿意为我低头,妈妈,我们已经熬过万重山了。” 胡忆慈忽然泪目,女儿话不多,但她都能领悟。 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目光慈爱,“妈妈是想告诉你,尽管随心而活,不用怕,妈妈永远是你的退路。” 第139章 这是我未婚妻 妈妈永远是你的退路。 一句话,把闻溪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彻底治愈。 穷怕了的闻姝之只会一味地教她攀龙附凤,嫁个高门,当贵太太。 杨从心则是严格要求她,必须学会,必须拿奖,必须做到。 只有胡忆慈告诉她,她可以随心而活。 “能找回你,也要谢谢沈开远。” “当时我没有把握,是他二话不说就拍板。这件事除了他,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怕给了老人家希望,又让他们失望。” “后来,找啊找啊,找了好多年,找到好几个疑似的都不是,慢慢地,我就不太抱希望了。” “是沈开远,一直都没有放弃。” “沈开远的人品人格都没话说,他的儿子,自然也没话说,你既已做了选择,我不会反对。” “只要心中有信仰,脚下便是一片坦途。” 闻溪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下投进胡忆慈的怀抱,“谢谢您,妈妈,谢谢……” 爷爷奶奶年龄和沈家老爷子差不多,身体比沈老爷子好太多。 爷爷每天跑步,奶奶天天跳广场舞,老年生活过得丰富多彩。 他们总说,只有自己保重身体,才不会拖累儿媳。 爷爷不善言辞,盯着孙女看,一边看一边笑。 奶奶特别亲昵,一直拉着孙女的手,嘘寒问暖。 别人只会在乎你飞得高不高,只有家人才会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冯牧川牺牲后,二老也曾多次劝胡忆慈再找,甚至还帮她张罗相亲。 但胡忆慈始终没有接受。 她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冯牧川,在她心目中,没有人能够代替他。 她总说,只要心中有信仰,脚下便是一片坦途。 如今,也这样教闻溪。 —— 晚上,沈砚知在酒店订了包厢,两家人一起吃饭。 安顿好老爷子和父母后,又去了酒店大堂,等闻溪他们。 老爷子看破不说破,“难得啊,你们儿子今天这么积极,以前让他相亲吃个饭,脸比马桶还臭。” 杨从心笑了一下,“怕人跑了呗。” 沈开远在手机上看行程表,“我得把五一的时间空出来。” “五一太紧张了吧,酒店订不到,不如安排在十一,准备的时间也能充裕点。”杨从心想的是,还得定衣服,定首饰,定造型,可费时间了。 “他能等到十一才怪,五一可以,那么多酒店,总有空的。早办早安心,十一太久了。”沈开远想的是,万一到时候来个紧急任务,参加不了,那多遗憾。 外面大堂,沈砚知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闻溪一下车就看到了他。 他居然还换了衣服。 虽然也是一身黑,但今天这身黑,绝对让他玩出了花样。 黑色高领毛衣,禁欲、温柔,听话的人夫感。 西装依然是黑色,衣身上有银白色的丝线织成的细细的竖条纹,衣领是纯黑色的缎面,两种截然不同的布料组合在一起,新鲜时尚,又充满活力。 “爷爷,奶奶,”沈砚知殷勤地扶二老下车,还不忘朝胡忆慈点头问好,“阿姨。” “诶。” 闻溪忍不住笑,偷偷对胡忆慈说:“他给老爷子推轮椅都没那么积极。” “这是人家重视我们,你别笑,”胡忆慈看着一表人才的沈砚知,不吝夸奖,“到底是人中龙凤,你眼光好。” 闻溪抿着嘴唇,笑得害羞。 沈砚知时不时看她,“笑什么?” 近距离看他,那银白色的竖线在灯光下还带着细闪,胡子刮得干净,头发梳得板正,皮鞋锃光发亮,闻溪忍不住夸他,“你今天好帅,秀色可餐。” 沈砚知飘了,“我哪天不帅?” 爷爷有点耳背,没听见闻溪说的话,只听到沈砚知说的话,他竖起大拇指,说:“帅,你天天都很帅,但你自己说就不好了,显得骄傲,要别人夸你帅,那才是真的帅!” 沈砚知哭笑不得,“您说得对,受教受教。” 闻溪捧腹大笑。 就喜欢看沈砚知舔狗的模样。 忽然,旁边有人叫了声“砚知”,沈砚知转头看去,是冯部长,他原来的领导。 闻溪也看到了他们。 冯部长似乎发福不少,不知道续没续弦。 冯小姐也丰腴了。 冯部长那个小外甥女,长大了不少,小学生模样了。 “冯部长,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了,你在杭城工作顺利吗?” “有劳您记挂,我一切顺利。” 冯部长欣慰点头,“你能力强,没有你搞不定的事。” “过奖。” 寒暄几句后,互相道别,沈砚知扶着爷爷往前走,闻溪上前去扶奶奶。 “闻溪,”冯小姐忽然叫住了她,“没想到你手段如此了得,这么多年还没被甩。” 冯小姐离她很近,声音很低,脸上也是笑着的。 在别人看来,是在同她私聊。 但是,闻溪看到了笑容背后的嘲讽,以及眼神中的不善。 冯小姐原以为闻溪还会像以前一样哑巴吃黄连,她特意停下脚步,伸手搭住闻溪的肩膀,装作是熟人的样子,笑着说:“沈家的金丝雀,到头来,还是给沈家用。” 闻溪一把将她的手扯落,“冯小姐,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以为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没想到,你不懂。” 沈砚知回头看。 胡忆慈加快一步走上前。 冯小姐脸色一沉,随即露出狰狞的表情,手指着她,“你……” “我们也好久不见了,”闻溪直接打断她,还亲昵地握住她的手,“豆豆一晃就变大孩子了,时间过得真是快。” 冯小姐不明所以,挣着手。 沈砚知开口介绍,“冯部长,冯小姐,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未婚妻和她的家人,今天我们两家人一起吃饭。” 冯小姐怔住,全身僵硬。 闻溪不是只有一个妈妈叫闻姝之吗?这些家人怎么来的? 冯部长再次折回,仿佛一点不惊讶,说起话来游刃有余,“这么说好事将近,哎呀,你终于要成家了,那就恭喜啊。” 冯小姐立刻挤出一抹正常的笑容,热络地与闻溪握手,“恭喜恭喜。” 闻溪莞尔一笑,“谢谢,以后好好说话。”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 冯小姐表面一阵恭维,背上冷汗涔涔。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她以后再也不敢提那件事了。 第140章 批准你的请求 别过后,沈砚知眼神不安地看着闻溪。 他不是聋子,冯小姐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闻溪朝他笑了笑,示意没事。 胡忆慈没有听到,她只是看到两人的动作有些奇怪。 刻意的熟络,不正常。 闻溪笑着解释,“冯小姐为人比较幽默,我们快进去吧,别让他们久等。” 沈砚知回头朝酒店门口看了一眼,呵,走得倒是挺快。 包厢里,气氛极好。 这顿饭说是为了庆祝闻溪和冯家相认,实则更像定亲宴。 沈砚知和闻溪在双方长辈面前一坐,才子佳人,一双两好,不结婚都说不过去。 聊得正开心时,老爷子忽然提了一嘴,“老冯啊,你我都是一只脚踩进棺材的人了,你想不想抱小曾孙啊?” 冯老爷子耳背,一句话听半句,正正好听到了后面半句,他中气十足地说:“当然想了,孙女都找回来了,小曾孙还会远吗?” 话题成功抛出,沈砚知都想给老爷子们下跪了。 他喝了酒,有点脸红,但不影响说话,“爸,妈,胡阿姨,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我顺便提一下。” 他握住闻溪的手。 闻溪预感到他要说的话,激动得发抖。 沈砚知握得更紧,他的心在抖,“我和闻溪……”没稳住,声音也抖了,“我想娶她,我一定会爱她护她一生,希望你们能答应。” 那一瞬,包厢里针落可闻。 所有长辈的眼睛都在看他们两个。 闻溪紧张啊,越紧张越害羞,脸越红。 沈砚知也紧张,生怕胡忆慈说刚和女儿相认想再留几年。 老爷子轻咳一声,低语,“小闻,赶紧把手机拿出来,留个纪念。” 闻姝之一直没说过话,把自己当空气,忽然被点名,一下子反应过来,“沈公子等一等。” 找手机,拿手机,开手机。 “好了,沈公子,再说一遍。” 沈砚知:“……”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搞这么尴尬? 尴尬就尴尬吧,沈砚知硬着头皮上,大声道:“爸,妈,我想娶闻溪,胡阿姨,把闻溪嫁给我吧,您多一个儿子。” 闻姝之拍得很敬业,站起身来,把摄像头对准了大家长沈开远。 沈开远本来挺松弛的,镜头一对着他,他老干部的灵魂分分钟上线,挺直背脊,严肃发话,“批准。” 闻姝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还低声提醒,“可以多说一点。” 沈开远习惯性地将双手置于桌面,开会时拿资料的姿势,更加严肃道:“批准你的请求。” 众人笑喷,但都捂着嘴。 气氛完全变了,闻姝之又把手机对准了杨从心,“夫人说两句?” 杨从心恰好在偷笑,“男方家代表已经发过话了,轮到女方家代表。” 镜头一转,正好拍到胡忆慈眼含泪光的笑脸。 她郑重点头,柔软的语气全是祝福,“我也批准你的请求。” 后来这段视频在结婚那天放在了公屏上,全场大笑。 反复播放,反复大笑。 沈砚知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场景,或许他和闻溪会激动落泪,或许父亲母亲会交待许多话,又或许胡阿姨会为难,毕竟她们母女刚刚相认。 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么搞笑的场面。 人生没有彩排,场场都是直播。 沈砚知开心极了,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狂欢。 桌下,他紧紧握住闻溪的手,十指相扣。 “小溪,成了!” 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锣鼓喧天,彩炮齐鸣。 鲜花铺满道路,彩带迎风飘扬。 他们,凯旋而归。 闻溪亦是高兴得无法言喻,从早上到现在,她都觉得不真实。 “我不敢睡觉了。” “怕是梦?” “嗯。” 沈砚知捧起她的脸,就像那年他们一起拍的合照一样,当众,嘴对嘴,亲了她一口。 闻溪的脸,爆红。 老爷子又开口了,“既然都批准,那不如五一办了吧。” 杨从心还是觉得时间太赶,“结婚是大事,要置办许多东西,五一怕是来不及,十一考虑一下,儿子?” 沈砚知思忖片刻,勇敢开口,“周一先去领证,婚礼其实没那么复杂,婚庆公司一条龙,我们出个宾客名单就行。不如就公历3月23日,农历二月廿四,周末,大家都有空,还是黄道吉日。” 那天是距离今天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 下一个,要五月份。 沈开远脸色一沉,习惯性严肃,“那也太赶了,你是结婚,不是赶集。” 杨从心也不同意,“就是,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哪里够?!” 沈砚知早想到了完美的理由,“杨韶柏的婚礼只准备了三天,一个月,绰绰有余。” “不行,杨家那是例外,我们不行,要好好准备。” “最快就是五一,马上去联系酒店。” “砚知,你也太着急了。” 就在一片反对声响起的时候,闻溪突然yUe了一下。 声音不大,无伤大雅。 但是,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沈砚知抚她的背,还拿了一杯温水给她,“怎么好端端的要吐?胃不舒服吗?” 闻溪刚要开口,杨从心立刻说:“好,就323,黄道吉日。” 闻姝之反应过来,“323,好日子啊,适合结婚。” 胡忆慈看了看闻溪,看了看沈砚知,也点头,“那就赶紧吧。” 沈开远还愣着,怎么回事,刚才还统一战线,怎么突然倒戈? 杨从心俯在他耳旁低语一句,他爽快拍板,“那就323,就这么定了。” 闻溪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说:“我……吃到了香菜……” 她不吃香菜。 可以闻香菜味道,但吃不进嘴。 一吃就想吐,是生理性的反应。 大家好像误会了。 沈砚知得偿所愿,开怀大笑,“各位,我会努力的,顺利的话,今年就能让爷爷奶奶们抱上小曾孙。” 闻姝之悔啊,应该把这段也拍下来的,好让大家看看,不是闻溪上赶着嫁,而是那个人人称道的沈公子,要死要活地着急娶。 毕竟,他年纪大了! 第141章 我不怨任何人 早上认亲,晚上定亲,还一并定下了领证和婚礼的时间。 这速度,闻溪都感觉不到真实性。 把爷爷奶奶和妈妈送回空军大院后,沈砚知让司机绕去长安街上开一圈。 “不赶紧回家还瞎溜达干什么?” “向金色的太阳汇报一下,我要娶媳妇儿了。” “……”疯了。 沈砚知今天太开心,喝得多,刚才强撑着清醒,这会儿,上头了。 他抱着闻溪,半个身子都挂在闻溪身上,下巴抵在她的锁骨窝,呼吐出来的热气全往闻溪脖子里喷。 说话也是大舌头,“闻溪,我是不是在做梦?” 闻溪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能吧。” 沈砚知翘起脑袋,掰过她的脸,要去亲她的嘴。 “你别过来!”闻溪一掌给他的嘴拍开。 沈砚知没觉得疼,脑子晕乎乎的,昏昏沉沉,“完了完了,一点都不疼,我在做梦。” 闻溪成全他,对着他的脸,用力一拍,“啪!” “啊!你真打啊?!” 闻溪哭笑不得,“疼吗?” “疼。” “那就不是做梦。” 沈砚知捂着吃痛的脸颊,笑得跟傻子似的,被打都开心,“好好好,不是梦就好。” 男人力气大,喝醉的男人更是像头牛一样,又犟又硬,闻溪还是被他抱着啃了很久。 要不是前面有司机,他还想来更过分的。 回到沈家,沈砚知喝了一大碗醒酒茶,被沈开远叫去了书房。 “来了来了。” 健步如飞,走得稳稳当当。 闻溪恍然大悟,狗男人在车里是装醉! 她特别嫌弃地擦了把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酒气熏臭了。 杨从心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光里都是温柔的笑意,“今天累坏了吧?” 闻溪摇摇头,“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瞧你那兴奋劲儿。” 闻溪害羞一笑,问:“夫人,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很早,就过年的时候知道的。砚知怕中间再出错,所以等开远回国,确认了,才告诉你。” 闻溪疑惑,“再出错?” “你还记得葛大千吗?” “嗯。”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杨从心就把白天没来得及说的一些细节,告诉闻溪,“葛大千找上你时,砚知就拿你们的头发做过亲子鉴定,你们不是亲生父女。” “葛大千不是你生父,砚知就怀疑,闻姝之也不是你生母。” “当时是我糊涂,闻姝之说你是开远和胡忆慈的孩子,我偏就信了她。” “同父异母,是亲兄妹,亲兄妹哪能在一起?!” “况且,开远有私生女的事一旦暴露,那就是天大的丑闻,或许还会影响他的仕途。” “也是我自私了,我只想到了丈夫和儿子,没有想到你。” “所以,我警告闻姝之,一定不能把你的身世说出去,砚知问,只可以说你是弃婴。” “砚知信了,所以没有深查。” 闻溪听着,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段时间。 沈砚知即便知道她是弃婴,也坚持要跟她在一起。 而她,却背着他申请出国读研。 杨从心继续说:“这一次,砚知特别慎重,怕再出错,还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怨恨沈家。” “如果我和开远能早点沟通,你和胡忆慈就能早点相认,或许你也不必出国……” “闻溪,从前种种都是我糊涂,我向你道歉。” 闻溪受宠若惊,“夫人,您不必道歉,我不怨任何人。” “不怨我吗?” 闻溪摇头,“我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我,都是您的功劳啊。” 闻溪一句话戳中了杨从心的最柔软处,她立刻眼泛泪光。 “我曾说过,您于我而言,是老师,亦是母亲,永远不会变。” 杨从心直接泪崩,“小溪……” 今天一整天实在太满,白天时,闻溪根本没有时间与杨从心说上话,偶尔的眼神交流,她能感受到杨从心有话要说。 其实,她也有一肚子话要说。 “您和先生相伴多年,外人只看得到您身为沈夫人的荣耀和体面,却看不到您的殚精竭虑。我知道,您在这个位置,不容易。” “从前的我,连沈砚知送的礼物都不敢承受,只能默默地收藏起来,他越给得多,我越害怕,越承受不住。” “现在的我,也未必能做好他的太太,但有您教我啊。”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倘若没有从前那些经历,她就不是现在的闻溪。 闻姝之也好,杨从心也罢,都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磨炼她、改变她、成就她。 所以,她真的不怨任何人。 “夫人,您还愿意继续教我吗?” 杨从心用力点头,眼泪甩落,心也安了,“我当然愿意。” 夜深了,闻溪躺在床上浅浅睡着,隐约听到沈砚知进来的声音。 他走到床头,俯下身,凑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闻溪心想,还算他有自知之明,这么臭的人要是敢亲下来,她把他的嘴打烂。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溪只觉得床垫一沉,随即,一个温凉的身体贴了过来。 有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还有一丝清凉的薄荷香。 都在驱赶她的睡眠。 “哎呀,别闹我,我睡着了……” 沈砚知笑声传来,“睡着还能说话?” “被你吵醒的。” “既然已经醒了,那就陪我说说话。” 闻溪闭着眼睛不理,说了一整天话,嗓子都要冒烟。 沈砚知把她身体掰向自己,故意在她脸上蹭啊蹭,“我洗干净了,没有酒味了吧?你闻闻。” 嘴巴里是没有了,但是,吐出来的气息有啊。 不过淡了许多,还能接受。 “几点了?” “十一点。” “你们说什么说那么久?” 沈砚知伸来一条胳膊让她枕着,紧紧抱住她,“宾客名单啊,亲戚容易,同事、朋友,请谁,不请谁,都要一一斟酌。” 闻溪觉得头疼,“明天再说吧。”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有一小时,就睡过去吗?” “嗯。” “不行,要有仪式感。” 闻溪根本不想睁眼睛。 第142章 怕你疯起来我拦不住 沈砚知不是喝多了。 他是喝嗨了。 精神头上来,睡意全无。 他把手里的东西贴到闻溪脸上。 闻溪只感觉到硬硬的凉凉的滑滑的东西在她脸上磨,她不情不愿地睁开一条缝,慵懒地问:“什么啊?” 柔和的床头灯光,照亮了那颗熠熠生辉的钻石,有绚丽的火彩在跳跃。 一下就跃进了闻溪的眼睛里。 闻溪忽地睁大眼睛,严肃问:“什么?!” 沈砚知没有卖关子,举着戒指到她面前,“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中间漏了一步,现在补上。” 闻溪刚睁眼,视线有点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真是一枚戒指。 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她还以为沈砚知说的仪式感,是那个。 呵呵,是她思想不纯洁了。 沈砚知忽然将她拉坐起,自己立刻单膝下跪,“嫁给我好吗?” 此时的沈砚知刚洗完澡,头发未干,身上还在冒白烟。 这求婚的姿势不说狼狈吧,也帅不到哪里去。 闻溪忍着笑,反问他,“我还能说不好?” “不能啊。” “那补上有何意义?” 沈砚知重叹一口气,“别这么扫兴嘛,要是别人问你我有没有求婚,你也算有了谈资。” “哦,我跟别人说你洗完澡光着膀子跪在床上求婚,色诱我?” 沈砚知愁啊,闻溪远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她提到了色诱,那就说明,他这身子,还是能诱惑到她的。 小姑娘靠哄骗,大姑娘靠智取,他沈砚知最不缺的,就是智。 “那你说,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求婚仪式,”沈砚知敞开了画饼,“大草坪,鲜花、气球、彩带,所有亲戚朋友到场,我骑着白马奔向你……” 闻溪直接打断,“太危险了!” “电影院包场,放到一半放我们的视频,灯光亮起,亲戚朋友全都在你身后,我身穿西服,手捧鲜花,从人群中走向你……” 闻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打断,“别,我社恐。” 沈砚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说:“那就不邀请那么多人,就我俩去广场,我们忽然走散了,你到处找我,找着找着,周围的路人都送你一支玫瑰花……” 闻溪又又打断,“这样人更多啊,怕是没等到你下跪求婚,就被警卫员‘请’去喝茶了。” 沈砚知灵感源源不断,闻溪及时出手掐断,“停,你可千万别瞎补,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疯起来我拦不住。” 闻溪滑着躺下去,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躲被窝里,偷笑。 沈砚知顺势扑过去,用十指交扣的方式握住她的手,一边吻她的唇,一边将戒指套到她的手上。 闻溪手指纤细,一滑就进。 沈砚知声音低哑地“警告”她,“不许藏起来。” 闻溪借着柔和的床头灯看了看,大的就是漂亮,“太惹眼了,我上班不方便。” “没人盯着你手看。” 提到这,沈砚知真的有点郁闷,“但凡我送你的东西,你都不戴,都收着,什么意思?” “呵呵,我戴,戴还不行吗?” “不行,除非你补偿我。” “??” “肉偿。” “……” 回想一下,其实,沈砚知是个浪漫的男人。 会在手镯上刻下“SW”,偷偷地表达爱意。 也会留意她说的话,她赌气说要天上的星星,他就送一块陨石表给她。 还会包下一整个餐厅,只是为了亲手为她煎一块牛排。 更会在她生日时,“串通”所有好朋友,为她制造惊喜。 而这些事,事后想想,越想越浪漫。 也正是因为这些事,才让她在英国留学的两年里,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最让她惊讶且感动的是,沈砚知居然还为她买了那么多明信片。 闻溪看过那些明信片,每一张都有他写下的文字,记录了时间、地点、天气,以及当下的心情。 他写的最多的两个字是——想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无数个思念他的日子,他也在思念着她。 情到浓处,闻溪动情地唤他,“沈砚知……” “嗯?” “我爱你。” 沈砚知再一次吻住她的唇,满腔热情尽数挥洒,在最后失控的那几秒,他不忘回应她,“小溪,我也爱你,永远……” —— 两人周一都请了假。 请假的理由,领证。 孙组长拿到闻溪的请假单,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激动万分,“闻溪,你跟沈书记领证?这么快?” 闻溪不好意思,“是啊,我们办事比较利落。” 孙组长不信,“你们这是闪婚啊,不是,沈书记那么成熟稳重,不像是会闪婚的人啊。” 沈砚知就在旁边,一把拿过闻溪的手机,直接和孙华对话,“孙哥,让您开眼了。” 闻溪:“……”这叫成熟稳重? 孙华感慨地笑笑,“我岂止开眼,我是活久见,老弟啊,你家里人都同意啦?你俩不会是私定终身吧?!” 关于沈砚知的家世,孙华多多少少听说过,沈开远位高权重,沈砚知是独子,沈开远当年在杭城八年,回去后直上青云,沈砚知走的是他的老路子,且青出于蓝胜于蓝,要不了八年,也得上去。 他看过闻溪的简历,出身普通。 这两人谈谈恋爱没问题,谈婚论嫁,难。 虽然沈砚知说过结婚给媒人红包的话,但他只当玩笑听,根本没当回事。 谁想到这两人,过个年假说在一起了,再过个周末,说要领证了。 现在这么流行闪婚吗? “老弟,不开玩笑,说正经的,你和闻溪真的要结婚?” 沈砚知一本正经,“是,就问你批不批假?!” “批,不批天理难容。” 之后又是好一番解释和保证,孙组长才终于信了。 挂了电话,沈砚知由衷道:“领完证朋友圈官宣,省得一个个解释。” 闻溪无所谓,她朋友少,“你不如发请帖的时候再官宣,因为还得解释一遍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 沈砚知笑了笑,“那简单,你yUe一下就行了。” “……” 第143章 领证 早上两人各自请完假,还改好了机票。 上午胡忆慈带他们去烈士陵园。 青山苍松环绕,鸟语花香常伴,和平卫士冯牧川,长长久久地沉睡在此。 一起来的还有冯牧川的两位战友。 他们身穿军装,肩章上是两杠四星,胸前挂满了军功章。 一身的正气和权威。 扫完墓下山时,伍长城专门问沈砚知,“沈委员长家的公子是吧?” “是。” “我冒昧问你一下,我怎么听说沈委员长家的公子和楚家的千金有婚约啊?” 沈砚知一怔。 闻溪想解释,可一开口就被另一位郑国庆打断,“小溪不说话,让他自己说。” 闻溪:“……”救不了你了。 沈家和楚家联姻,在京城不是秘密,该知道的都知道,没必要否认。 沈砚知坦诚道:“是,原是家里的安排,但我和楚璇合不来,互相看不对眼,又怕拒了之后家里又给安排,所以我们达成默契,互作掩饰。” “不过,请阿姨和两位叔叔放心,今年元旦,婚约已解,我是以单身的状态和闻溪在一起的。” 伍长城点头道:“嗯,跟我打听到的一样,你倒是实诚。” 沈砚知松了一口气,“不敢隐瞒。”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胡忆慈就是这种状态,“你们别吓坏他,他为了娶小溪,也尝了不少苦头。” 郑国庆:“嫂子,小溪刚刚认回来,年龄也不大,不着急嫁出去。” 伍长城:“就是啊嫂子,您辛苦这么多年终于退休,二老身体硬朗,小溪也找回来了,一家四口先去旅游,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嘛。” 沈砚知迎风发抖,“叔叔们,我可以带大家去旅游啊,结婚和旅游,和享受天伦之乐,都不冲突。” 伍长城突然发力,“孟家、楚家,都和你们沈家门当户对,按照你父母挑选儿媳的标准,怎么接受了小溪?” 知道楚家也就罢了,这孟家一出来,沈砚知就知道,遇到圈内人了。 他心跳如雷,战战兢兢,开口更加谨慎,“看门户,也看个人,小溪善良、努力、懂事,说不完的优点,各方面都很优秀,更胜于门户。” 闻溪第一次听到沈砚知这么严肃地夸她。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郑国庆提高声音,声如洪钟,“论门户,咱小溪也不差,我们整个空军部队都是她娘家人。” 青松矗立,巍峨挺拔,郑国庆的声音带着回声,力拔山河。 沈砚知跟着激动,“是,我一定谨记。” 午饭后从空军大院出来,沈砚知握紧了闻溪的手。 闻溪笑他,“紧张?” 沈砚知郑重点头,“真紧张。” “昨天都不紧张,今天怎么紧张了?” 沈砚知拿着闻溪的手擦额头,“你摸摸,全是汗。” 闻溪一摸,还真是,“你怎么了?” “我怕在你娘家人面前丢脸。” “……” 沈砚知顺势搂住闻溪,嘴唇贴上她的耳朵,“以后为夫有哪里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夫人多多包涵。” 闻溪心尖一热,脸颊微微发烫,这是娘家人给她的底气。 “律师下午会去沈家,你不用管,签字就行。” 闻溪疑惑,“卖了我啊?” “拐卖妇女犯法,我不犯法。” “那我也不能无缘无故就签字啊。” “万柳的房子给你。” “你没卖?” 沈砚知摇头,“我怎么舍得卖?以前就是给你准备的,有了房子,就有了落脚的地方,你才会回来。现在你找到了胡阿姨,或许不再需要落脚的地方,但我还是想给你。” 万柳那套房子,房源稀缺,地段黄金,价值上亿。 他说要在婚前给她,就属于她的婚前财产。 闻溪知道他不差钱,但上亿的房子说给就给,是真舍得。 有钱的人,未必就大度。 沈砚知对她,一向很舍得。 闻溪笑笑,“怪麻烦的,没那个必要。” “有律师去处理,你只要签字就行,不麻烦。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胡阿姨需要看到我对你的诚意,你爸爸的战友们也需要看到我的表现。以前给你的伤害,我没脸向你的娘家人坦白,现在,我需要这个机会。” 闻溪暗想,老干部到底是老干部,说辞一套一套的。 “行,听你安排。” —— 周一,早上八点半,一辆红旗国礼准时抵达民政局。 沈砚知西装笔挺,闻溪落落大方,两人牵着手走进民政局。 今天是一个寻常日子,登记结婚的新人不多,他们是第一对,从拍合照到最后签字,整个过程要不了十分钟,非常顺利。 最后,工作人员在他们的合照上盖下一枚钢印,夫妻关系正式成立。 “沈先生,沈太太,恭喜啊,祝两位百年好合。” 闻溪听到“沈太太”这个称呼,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只知道笑。 沈砚知镇定多了,忙着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发喜糖包。 喜糖是杨从心准备的,喜糖包里不仅有喜糖,还有烟、茶、糕点、蜂蜜,以及一颗沉甸甸的金豆子。 待新人离开,工作人员打开喜糖包一看,都很惊喜,没见过这么用心且大手笔的。 红旗国礼平稳地驶过长安街。 闻溪坐在后座,拿着新鲜出炉的两本结婚证,左看右看,对比着看,渐渐地,眼眶都湿润了。 尽管最后一步只花了十分钟,但是,前面九十九步他们熬了好几年。 如今,轻舟已过万重山。 “沈太太,大喜的日子可别哭鼻子啊。”沈砚知逗她。 “我才没哭,我高兴。” 沈砚知拍了结婚证的照片,发在朋友圈官宣。 留言区一下子炸了。 沈砚知的微信也是一直在响。 电话都来了。 “呦,第一通电话居然是楚璇打来的,”沈砚知心情愉悦,一滑接通,“喂?” 谁知,楚璇二话不说就是哭,“砚知哥,你成功了,可别忘了你的亲妹子啊。” 楚璇在电话里嚎啕大哭,“我爸他……不讲道理哇……” 沈砚知把手机拿开了点,耳膜受不了,“停,再哭挂了。” 楚璇一秒收住,哽咽地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楚璇偷溜去杭城见秦怀的事被家里发现了。 楚霁明大发雷霆,连夜飞去杭城,亲自逮女儿回京。 现在楚璇被关在家里,不吃也不喝,绝食抵抗。 沈砚知觉得头痛,“秦怀呢?没跟来吧?” “没有,他让我听家里的话。” “他说得对。” “我爸让我和苏翊订婚,我不,饿死我好了!!!” “……” 第144章 你们只能看到我的尸体 沈砚知沉默。 楚璇听不到沈砚知的回应,又喊闻溪,“闻溪,嫂子,我亲嫂子,秦怀也是你朋友,你帮我求求砚知哥,救救我。” 闻溪情绪转换不过来,只能浅浅地表示一下同情,“你别急,绝食肯定不行,吃饱了才能战斗啊。” “我爸让我订婚,秦怀让我听话,你说秦怀是不是想甩掉我?” “这……”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楚霁明养大我,就是为了把我当猪卖,先卖给沈家,再卖给苏家,他不把我当人看。” 这比喻太绝了,闻溪劝不了她。 楚璇是真的能想,也真的能说,脾气一点就燃,嘴巴噼里啪啦,真的很像炮仗。 沈砚知看看结婚证,他和闻溪之所以能这么快领证,也有楚璇的一份功劳。 能帮,就帮吧。 “楚叔现在在哪?” “刚才还在楼下跟我对骂,现在,不知道。” “我找他聊聊,你理智点,别吵了。” “那你快点来。” “马上。” 挂了电话,沈砚知无语到失笑。 他们下午的航班飞杭城,要找楚霁明,只能趁现在。 随后,红旗国礼稳稳当当地驶进了钓羽台七号院。 楚家就住在这里,闻溪是第一次来。 一路进去,建筑轮廓如同起伏的山行,南侧是湖,真真正正的背山面水。 精心雕刻的章纹和云纹遍布建筑表面,典雅的红砖与古朴的石材相得益彰,原铜点缀的腰线、栏杆和阳台,既有年代的厚重感,又增添了一丝奢华与尊贵。 “我就在车里等你。” 到底关系有点尴尬,闻溪不想多事。 但沈砚知却说:“我找楚叔沟通,你上楼去找楚璇,万一父女俩又上下楼对骂,你劝着点。” “也好。” 进了楚家,楚霁明和苏雅棠都在。 餐桌被掀翻了,一地狼藉,下人正在收拾。 楚霁明在骂,苏雅棠在旁边劝。 “先生,夫人,沈公子和他太太一起来了。” 楚霁明一怔。 苏雅棠着急出去迎接,“你个大炮仗歇歇吧,叫人看笑话了。” “砚知,”苏雅棠叫习惯了,转眼看到他身旁一个陌生姑娘,又觉得不好,“沈砚知,你可来了,劝劝他们父女吧,一直在对骂。” 沈砚知走进里面,闻溪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没看到时心里总是不服气,一看到,苏雅棠心服口服了。 这姑娘白白净净,安安静静,是她做梦都想生的女儿类型,偏偏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小炮仗。 沈砚知看到那一地的狼藉,心想,元旦那次,楚叔追着楚璇打,还是小儿科。 “阿姨,这是我太太,闻溪,我们刚领证就过来了。” “阿姨好。” 听着闻溪温温柔柔的声音,苏雅棠心里真羡慕,是自己女儿没福气,“你好,真不好意思,这本该是你们的重要日子,打扰你们了。” 闻溪摇头,“不会,我和楚璇秦怀都是朋友。” 这时,楚璇在二楼喊话,“我是不会妥协的,要么你们放我走,要么,你们只能看到我的尸体。” 楚霁明在下面大骂,“你有种现在死,我替你收尸。” 沈砚知扶额擦汗,“你们去劝楚璇,这里交给我……楚叔叔,不要说这种气话!” 苏雅棠带着闻溪一起上楼,“楚璇跟我说,你和砚知还是她撮合的?” 闻溪有点尴尬,“也算是吧。” “你不用不好意思,砚知和我们家楚璇确实不合适,是他们本身无缘。不过砚知这么快结婚,我也确实没想到。” 闻溪不知道说什么,楚夫人和楚璇一样,说话直白不转弯。 “别说砚知,我也喜欢你这种的。” “哪种?” “反正就是楚璇的对立面。” 闻溪哭笑不得,“阿姨,楚璇活泼率真,对朋友仗义,虽然贪玩了点,但性格很可爱。” 苏雅棠难得听到别人夸自己女儿,心里很是舒坦,听听,温柔又嘴甜的小姑娘,哪个不爱? 可刚走到二楼,看到女儿门口一堆摔出来的东西,还在往外丢,苏雅棠眼前一黑,“看看她这副张牙舞爪的德性,你就别替她说好话了。” 闻溪:“……” “闻溪,进来,”楚璇赤着脚冲出来,拉着闻溪往房间里带,又回头对苏雅棠说,“苏女士,你和楚霁明一个阵营,我们是敌对关系,你别想刺探军情,走。” 苏雅棠:“……” 两厢一对比,狗也选闻溪。 楚璇的房间真的是梦幻公主房,满足了所有小女孩的公主梦。 其实,别看楚璇这么大大咧咧,其实她内心还是一个小公主。 “怎么闹成这样了?”闻溪不明白,“沈砚知跟你说得很明白,你不是答应了和父母好好沟通的吗?” 楚璇赤着脚,穿着宽松的休闲服,披头散发,可以说毫无形象了。 “之前和砚知哥相亲,他们保证过就逼我一次,现在出尔反尔,要逼我嫁给苏翊,我不嫁。” “那也可以好好说,没必要这样。” “闻溪你不懂,他们专制、霸权,我若不反抗,就只能任由安排了。” 楚璇双目赤红,显然是哭了又哭。 其实,她虽然淘气,爱顶嘴,但在大方向上是听父母话的,让学习就学习,让留学就留学,安安耽耽完成父母的要求。 等到留学回国,她发现,父母的欲望无穷尽啊,父母对她的要求,永远有下一个。 “闻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秦怀是我第一次自己明明确确想要得到的人。” 这句话,直接把闻溪拉回了与沈砚知分开那段时间的情绪里。 拉扯、煎熬、深陷,清醒着沉沦。 “我有好好跟他们沟通,谁不想好好沟通?可他一意孤行,说什么都要让我嫁给苏翊。” 闻溪心疼她,小声问:“之前不是只说相亲吗?怎么突然要嫁?” 楚璇重重闭眼,一大串眼泪挂下来,“就是嫁,两边家长谈好了,最后通知我们当事人。他们先骗我只是相亲见面,今天又骗我订婚,刚才他说漏嘴,其实是要我们直接结婚。” “啊?这……”闻溪搞不定,完全超出预想。 “苏翊现在也被家里关着,这群老混蛋霸道得很,打着光耀门楣的旗帜,从不考虑我们当儿女的心情。” 闻溪听了,心情复杂。 正因为太了解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所以,她不敢乱劝。 第145章 以后别联系了 楼下,沈砚知和楚霁明谈了许多。 谈得越多,越深,沈砚知的脸色就越沉。 权贵里的婚姻,跟权和贵挂钩,唯独感情靠边站。 “砚知,这里面的纠葛,楚璇她不懂,但你肯定懂,你能理解我吗?”楚霁明唉声叹气,愁得眉头都没舒展过。 他去杭城逮楚璇时,见到了秦怀。 小伙子确实不错,年轻,长得也帅,很维护楚璇,也比楚璇懂事。 要说家世,父亲秦勇是杭城赫赫有名的电商大鳄,他英国牛津的研究生,回国就继承家业,并不像有些富二代那样,只知道吃喝玩乐混。 女儿的眼光是好的,秦怀这个人也是好的,错就错在,他们爱不逢时。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享尽了家族给的荣耀和体面,如今家族有难,她必须站出来,由不得她任性了。” “砚知,楚璇信任你,听你的话,你帮楚叔劝劝她。” 楚霁明脸上就写了一个字,难。 沈砚知唯有叹气,“好。” 红旗国礼又稳稳当当地驶出钓羽台七号院。 闻溪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绿林当中的奢华和尊贵,有的人出生就有,出生没有的,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有。 闻溪按按沈砚知的手,问:“你怎么看?” 沈砚知摇头,“别人的家事,我们不宜插手。” “那楚璇和苏翊就是下一对韶柏哥和宋蔚姐了。” “杨韶柏和宋蔚不是很好吗?你看小恩,多可爱。” 闻溪愣愣地眨眨眼睛,想了想,又问:“那秦怀呢?” “你还管那个小趴菜?” 闻溪白了他一眼,“你别瞧不起人。” 沈砚知忽然握紧她的手,深邃的双眼好似一潭深渊,让人捉摸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也窥探不到任何的秘密。 闻溪害怕他突然认真的样子,“你别一副深沉老学究的样子,我看了紧张。” 沈砚知抬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 又搂过她的肩膀,亲吻她的脸。 他把所有的耐心和柔情,毫无保留地,全都给了心爱的姑娘。 “幸好,我们速度快,领证了。” “?” “小溪,感谢你这么好,让我有底气坚持这么久。” 闻溪惶恐,“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吗?你这样,我害怕。” “楚家和苏家需要一场联姻来巩固权势,且迫在眉睫,楚璇和苏翊都逃不掉。” “为什么?”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楚家和苏家是两艘船,一艘缺粮,一艘缺油,必须两两合作,资源互通,才能继续在海上航行。否则,两艘船谁都靠不了岸,都要倾覆。” 例子简单,现实残酷,闻溪没再追问。 沈砚知又道:“至于秦怀,他们交往时间不久,能放下最好,放不下的话……只能看他自己造化。” 闻溪想到楚璇泪流满面的样子,那么热烈活泼的一个女孩,哭得那样惨,她也会跟着一起难过,“你之前不是答应楚璇会帮她么,怎么现在口风变了?” 沈砚知一阵叹息,“强不过命运,争不过现实,逆天改命得靠自己,旁人插不了一点手,这是他们三个都要上的必修课。” 闻溪心尖泛酸,“你是不是也一直在上课?” 沈砚知轻吻她的额头,“我毕业了。” 闻溪抬起下巴,主动吻他的唇。 沈砚知抚摸她的背,拿回主动权,加深了这个吻。 在这片大海之上,或风和日丽,或风雨飘摇,多幸运,还能与你手牵手。 傍晚,飞机落地杭城机场。 走时一身轻松,只带了随身背的包。 回时多了一个大箱子,都是杨从心硬要他们带回的。 沈砚知一手推箱子,一手搂闻溪,闲庭信步地走出机场大厅。 “老大,嫂子,”宋涛突然从接机人群中冒出来,抱拳作揖,“祝两位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闻溪害羞点头,“谢谢。” 沈砚知早有预料,拿出一个喜糖包给他。 “谢谢老大,谢谢嫂子。” 沈砚知官宣了结婚证,底下的留言多得看不过来。 微信、短信、电话,一大堆问询或祝贺的人,他觉得烦,关机了一下午。 “宋涛,今天办公室没有重要事情吧?” “没有没有,最大的事就是副书记您领证,办公室都炸了。” “上班时间聊这些?” “呵呵呵,下次不敢了。” 沈砚知一个飞踢踢中宋涛屁股,“没有下次!” “哎呀……仅此一次,仅此一次。” 回到保俶的住处。 沈砚知收拾箱子里的东西,多数都是滋补品,有滋阴的,也有补阳的,杨女士为了抱孙子,想到了方方面面,恨不得把张阿姨也塞进箱子。 闻溪来不及享受领证的喜悦,赶紧拨通了秦怀的电话。 “喂,秦怀,楚璇说你不接她电话,你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闻溪看了看屏幕,确认是秦怀的号码,又问:“秦怀,你现在在哪?说话!” “闻溪,”秦怀开口了,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帮我转告楚璇,以后别联系了。” “……” “你别笑我,老子就是失恋了。” 拽拽的口吻,破碎的声音。 闻溪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我怎么会笑你?你和楚璇,真就这样了?” “不然呢?你让她听她爸的话,好好结婚,好好过日子。我是男人,我无所谓的。” 闻溪更难受了,“你别说反话。” “不是反话,你帮我原封不动转告她吧,谢谢了。” “需要一起吃饭吗?” “不需要,我不听沈博士念经。” 沈砚知就在不远处,看他可怜,才没有怼回去,“我的课很贵,你不听,我还不想说!” 秦怀苦笑出声,“对了,还没恭喜你们,祝你们永远幸福。” 沈砚知叹气,“出来吃饭吧,我们请客,让你沾沾喜气。” 闻溪也说:“出来吃饭吧,随便聊聊也行。” 秦怀还是拒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的都在排队等我,我哪有空跟你们一起吃饭?老子就是爱玩,老子就是个混子,老子快活着呢。挂了,别再打了!” 说完,电话直接挂断。 沈砚知摇头,“他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脑抽?!” 闻溪:“……”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丝夹带着冰粒子,打在窗玻璃上“啪啪啪”地响。 杭城的这波倒春寒来得又急又猛,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 乍暖还寒的时节,有人失恋,有人新婚,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第146章 你吃得真好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沈砚知和闻溪忙得一天当两天用。 第一周,杨从心和胡忆慈赶到杭城,在小两口下班的时间,一起定下了婚纱、礼服、婚戒等所有需要的东西。 闻溪本来就不是挑剔的人,有两位妈妈把关,几乎都是一遍过。 婚纱照也是晚上加班拍的。 在X湖边拍夜景婚纱照,顶着冷飕飕的刀片似的冷风,闻溪冻到鼻涕都快流出来。 沈砚知心疼,外景就拍了一组,其他全都是内景。 这期间沈砚知还出了一次短差,工作是一点没耽误。 趁胡忆慈回杭,闻溪还跟小姨一家见了一面。说来真是天意,那天在滑雪场遇到的沈砚知认错的女孩,居然就是她的表妹。 第二周,开始派发请帖。 殷如意拿到请帖都不敢相信,本想着五一请闻溪当伴娘的,反而是她先要当伴娘。 “闻溪,你有了?” 闻溪正在喝水,差一点呛到,“姨妈刚来。” “那怎么这么着急?” “呵呵,他家比较着急。” “这么短时间准备,来得及吗?”殷如意五一结婚,她都觉得准备时间不够多。 闻溪一笑,“其实我们对婚礼没那么讲究,请了婚庆公司,细节有两位妈妈在盯着,简单办一下就行了。而且上面有规定,不能大操大办。” 只要人对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第三周,两人好像习惯了忙碌的节奏,心态上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杭城逐渐回暖,X湖边的垂柳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迎面吹来的风也变得轻轻柔柔。 太子湾的郁金香和樱花盛开,美得恍若仙境,沈砚知强烈要求补拍一组外景照,闻溪穿着鱼尾婚纱披着头纱往那儿一站,高贵、圣洁,美得不可方物。 第四周,两人搭乘周五的晚班机回京。 沈砚知的三楼已经焕然一新,除了床单被套是原来的,其他都是婚房的规格。 在周末完成了定亲、下聘等诸多传统流程。 闻溪赫然发现,沈家送来的聘礼,远不止她在杭城选定的那些。 现在许多流程都简化了,送的东西大多折合成数额。 那数额,远超闻溪的预想。 闻溪在私底下偷偷问沈砚知,“这么多,合规吗?” “对外的婚礼办得简单,对内的聘礼,妈说不能再委屈了你。以后还有更多,你都要接住。” 最后一周,定下的东西陆续寄到沈家。 婚纱照也到了,挑剔的杨从心特别特别满意,还问小两口要了电子版,存在手机里,天天看。 儿子娶妻,女儿出嫁,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 又到了周五,闻溪去茶水间泡茶,往装了茶叶的杯子里倒咖啡,紧张的情绪不言而喻。 难得沈砚知在工作时间给她发消息——“刚才开会,说错时间,丢脸丢大了。” 闻溪止不住嘴角上扬——“专心工作,沈书记!” 晚班机到京城,一落地,两人分别被两辆车接走,一个回沈家,一个去冯家。 沈砚知对此不太满意,一回家就抱怨,“我们有证,没必要分开吧?” 杨从心笑着安慰,“就让你们分开两晚。” “不抱媳妇睡不着啊。” “抱枕头!” 终于到了婚礼当天。 闻溪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天擦亮才眯了会儿眼睛,早上愣是起不来。 胡忆慈开门进来,“喊你三回都没声,我就知道不妥,快起床,不能再睡了。” 闻溪闭着眼坐起身,还在梦游,“妈,现在几点?” “五点。” 又倒头钻被窝。 胡忆慈掀开被子,拉她起来,“化妆师都铺好工具了,一会儿新郎来接亲,你穿睡衣去?” 闻溪一咬牙,睁开眼睛。 接亲时穿的是中式礼服,端庄、大气、华贵,但也重。 那顶凤冠一上头,闻溪感觉顶了个装满水的瓷碗,不敢打瞌睡了。 胡忆慈用红木梳给她梳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闻溪从镜子里看到胡忆慈眼圈泛红,她也跟着鼻尖泛酸。 化妆师在旁边焦急拜托,“新娘子别掉眼泪啊,妆会花的。” 闻溪不停地深呼吸。 外面响起了锣鼓声,由远到近,郭晓稚从窗口望出去,连连感叹,“妈耶,沈博士是天神下凡,好俊啊。” 殷如意口出狂言,“闻溪,你吃得真好。” “咳……”新娘子的脸比胭脂还红,“一般一般,勉强过关。” 沈砚知来接亲,闻溪第一次看到他穿喜服的模样。 试喜服时,只有她上身试了,沈砚知穿黑色西装与她搭。 今天,穿了全套。 黑色立领的中山装,门襟三粒一字扣,左侧胸口到肩膀是一大片金色竹叶的刺绣。 黑色庄重,金色富贵,竹叶代表君子。 沈砚知这一身,又正又俊。 婚车稳稳地驶向大院。 门口的警卫员收到通知,提前抬杆。 闻姝之站在转弯口等婚车,踮着脚,翘着头,满眼的期待。 一看到婚车,她扭身往回跑,兴奋地大喊:“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这一幕幕,从前也有过,但待遇大不相同了。 从前是阻拦。 现在,是相迎。 闻溪的眼泪差一点没忍住。 沈家今天极为热闹,屋里屋外都是人。 杨从心也做了盘发的造型,端庄秀雅,高贵的气质由内而发。 她笑,还不忘提醒刻板的沈开远,“你平时严肃就罢了,今天一定要笑……笑得开心点嘛,想一想,马上能抱上孙子了。” 杨家的小孙女杨知恩正在旁边吃点心,像个胖乎乎粉嫩嫩的福娃,她举着肉嘟嘟的小手,说:“爷爷,我擦手手哦。” 说完,往他衣摆上擦。 沈开远一下就笑了,砚知和闻溪生的孩子,一定比小知恩更可爱。 敬茶、改口、收红包,在亲友的见证下,闻溪正式进门,正式成了沈家的儿媳妇。 酒店现场,宾客陆续入席,主席台大幕布上滚动播放沈砚知求娶的视频。 紧张的沈砚知,局促的沈开远,平时从没见过。 播一次,笑一次。 11点08分,仪式开始。 沈砚知对西装驾轻就熟,遮不住的矜贵。 但独自站在台上,站在聚光灯下,依然很紧张。 他的五官和身高实在太优越,光华内敛,气质斐然,就算没有聚光灯,在人群中也很出挑。 加上聚光灯,他就是最耀眼的太阳。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新娘缓缓走上红毯。 送嫁的,是冯牧川的28位老战友。 除了伍长城和郑国庆,其他人都退役了。 只有冯牧川,永远留在了蓝天。 第147章 洞房花烛夜 司仪请新郎回头。 沈砚知转身。 在那条布满鲜花的红毯上,闻溪披着雪白圣洁的婚纱。 身后,全是翅膀。 沈砚知只感觉有一股炽热的感动,像火山喷发时的岩浆柱一样,突然上涌,直冲脑颅。 场下的两桌娘家人,起立、敬礼,一路目光护送。 闻溪是在家里,好几次感动得想落泪。 而沈砚知,是在现场,在当下,突然没绷住,泪流满面。 席上其他宾客,亦是双眼含泪。 这一刻的庄严、神圣、感动,让人终身难忘。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感谢你,一路风雨,依然坚定地向我走来。 下午三点,新人送走最后一波宾客。 两人相互搀扶,默契地挑了最近的两把椅子坐下。 沈砚知挺直的背脊塌了三分,身体往后斜靠,双腿直接岔开,形象都不顾了。 闻溪拉起敬酒服的裙摆,脱了高跟鞋,整个脚底板都麻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击掌。 沈砚知弯下腰,捞起她的脚,帮她按摩,“昨晚几点睡的?” “早上睡的,刚睡着化妆师就来了。” “晚上就是一家人吃饭,没其他活动。” 闻溪彻底放松了,现在就想回去躺一会儿。 她看到沈砚知脸上的后红印,笑着帮他擦,“你那群朋友真能闹,我看到先生脸都黑了。他心里一定在想,有失体面。” 沈砚知故意,“先生?谁?” 闻溪莞尔一笑,改口,“爸。” 沈砚知将她的脚放下,俯身下去捡地上的高跟鞋。 “诶,你拿走我穿什么?” 沈砚知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我抱你~” 晚上,胡忆慈和二老吃了晚饭后就离开了,沈家派车将他们送回家。 杨从心伸了个懒腰,她也累了,“办婚礼真累人,你们早点睡觉。” 沈砚知牵着闻溪上楼,从楼上喊下来,“妈,春宵一刻值千金,您让我睡觉?” 闻溪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立刻捂住他的嘴巴,“你别说话了。” 杨从心笑了笑,“我让你们早点睡,不是让你们上去立刻就睡。床上放着的干果要吃一点,压床的娃娃可以拿走。洞房花烛夜,我们没人上三楼,你们尽情玩。” 闻溪:“……” 沈砚知哈哈大笑,“您放心,儿子有数。” 杨从心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沈开远已经帮她准备好了泡脚桶。 药包已经泡开,水温刚刚好。 “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 “不差这点时间,”沈开远饱含深情地看着妻子,“夫人,您辛苦了。” 曾经也是明媚活泼的千金大小姐,娇养着长大,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任性、骄傲,甚至有点骄纵。 一晃,三十多年,沧海桑田,青丝白发,皱纹也爬上了她的脸。 他爱她年轻时的明媚,也爱她岁月沉淀后的贤惠。 端庄、沉静、慈爱,皆是生活赋予她的风情。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杨从心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老沈,你今天不对劲啊,晚上没喝啊,是中午的酒还没醒?” “是吧,儿子的喜酒,我贪杯了。” “那早点睡。” 沈开远忽然握住妻子的手,低着头,一下一下抚摸她的手背。 他深情道:“娶你之后,我从未羡慕过任何人。” 那一瞬,杨从心像是触了电,激得心神荡漾…… 三楼婚房,房门紧锁。 闻溪盘腿坐在大红色的婚床上,数钱。 婚礼不收宾客礼金,这些是家里长辈给的红包。 沈砚知冲了个澡出来,看到她还在数,“要帮忙吗?” “不!” 数钱最怕中途打断,这一说,闻溪乱了,“啊啊啊,我数到哪了?……都怪你!” 沈砚知忍不住笑,“这点羊毛就别数了,值钱的都在保险柜。” “羊毛也是毛,我乐意。” “好好,那我帮你数。” 说完,沈砚知拿过她腿边的一个正方形的大红包。 一拆,怪了! 这不是红包,而是礼物包。 沈砚知手指伸进去,摸了摸里面的东西,质地柔软,手感丝滑。 往外一抽。 “哎呀!”闻溪丢了钱,身子扑上去抢。 沈砚知眼疾手快,一下举高。 闻溪跪起来抢,“这是殷如意送我的礼物,你别乱动,给我。” 沈砚知已经抽出来了。 黑色的蕾丝,薄如蝉翼。 展开,是一件旗袍。 居然还是件旗袍。 沈砚知拎着它,往闻溪身上一对比,“哪都遮不住,太好了。” “……”真是好闺蜜啊,还不如不送! “殷如意送的是吧?嗯,到底是快结婚的人,很懂啊。” “回头她结婚,我送个大红包感谢她,哈哈哈哈。” 闻溪翻白眼,“你能不能正经点?” “不能,你穿上我看看。” “想得美!” 沈砚知不管,火速把床上的羊毛一收,软磨硬泡要她穿。 他不止想得美,还想看得美,做得美。 闻溪不理他,他不依不饶。 发火,他嬉皮笑脸。 最后实在拗不过他的厚脸皮,勉强同意。 改良旗袍,无袖,大露背,裙摆只盖到屁股,两边开叉到腰。 闻溪羞耻感十分强烈,这前后两片裙摆,是专门留着给男人撕的吗? 沈砚知眼冒精光,眼神赤裸。 这个月忙婚礼,闻溪消瘦不少,本来合身的真丝睡衣也显得空荡,可这旗袍一上身,衬得她圆润、丰满、挺翘…… 沈砚知缠上去,用唇瓣去感受尺寸,“好像……大了点?” 话音刚落,“嚓”的一声。 他笑,“不小心……” 闻溪挪开屁股,用膝盖推开他的手,“你没有轻重。” 美玉的包装撕开一角,露出一点白皙莹润的玉色,让人心驰神往。 沈砚知粘上去,用牙齿将其啃咬。 阳台上的星星彩灯一直亮着,透过一层白纱看去,朦朦胧胧,星星点点。 闻溪一阵惊喜,拍拍沈砚知的肩膀要他看,“是你布置的?” “嗯。” 闻溪满心欢喜地圈住他的脖子,“有点幼稚,不过很浪漫,我很喜欢。” 沈砚知彻底埋了进去,“沈太太喜欢就好~” 我携满天星辰赠与你,仍觉满天星辰不及你。 第148章 我不出轨浑身难受 沈砚知和闻溪的婚礼,苏翊没有到现场。 是通过和现场的傅司昱开视频,浅浅参与了一下。 在敬酒环节,又通过视频和新人碰杯。 所以,沈砚知不会忘了这个小兄弟,第二天就去了苏家拜访。 送喜糖包。 苏家曾经是沈家的邻居,后苏父苏耀华调往南方的深城,所以全家就跟着去了深城。 前几年苏耀华调回京城任职,全家又搬了回来。 现在住在玉潭,和楚家隔湖相望。 沈砚知和闻溪登门时,苏耀华去单位了,只有苏母汪静在家。 “砚知啊,”汪静见到沈砚知,既兴奋又亲切,“这么多年不见,你更帅了。” “这就是你的新娘子吧,好好好,果然是郎才女貌。” “快进来坐,刘姨,倒茶。” 最近圈里都在盛传沈家公子突然结婚的事。 之前沈家和楚家联姻,消息传了两年多,说是楚小姐还在留学,等完成学业,两家就会完婚。 传着传着,年前突然说解除婚约。 两家解除婚约后,许多人都在打听沈公子的婚配问题,毕竟他到年纪了。 结果,还没打听出所以然来,突然就结婚了。 且婚礼办得很低调。 破灭了很多人的希望。 汪静也是听儿子说,沈砚知的妻子是烈士之女。 但是今日一见,她总觉得眼熟。 喝茶寒暄,汪静时不时就打量闻溪,越看越觉得眼熟。 “阿姨,我太太,闻溪。”沈砚知大大方方介绍。 “闻溪?”汪静仔细辨认,不可置信,“你是闻姝之的女儿,闻溪?” 闻溪点头,“苏夫人,好久不见,小时候调皮,让您见笑了。” 汪静很诧异,按理说,苏翊早该知道,但这小子什么都没说。 “你随砚知叫我阿姨吧。” “阿姨。” “你小时候又乖又可爱,是我们家苏翊调皮。可是,怎么会是你?你和砚知……” 汪静欲言又止,以他们两人的家世背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可事实上,他们就是结婚了。 沈砚知解释道:“闻姝之只是养母,她的生父是冯牧川。” 汪静恍然。 当年沈家老爷子那档事,杨从心跟她说过不少,闻姝之就是一个看护,没文化,没素质,为了荣华富贵爬了老爷子的床。 她们几个官太太都瞧不上闻姝之。 但是她们也羡慕闻姝之居然有闻溪那么标致的女儿。 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是天人之姿。 原来是养母。 冯牧川的事迹当年报道过,表彰会、纪录片、陈列馆,多方宣传表彰,冯牧川的长相在国人心中印象深刻,因为他特别英俊。 遗传不会骗人,这就说得通了。 可是,冯牧川到底已经不在,死后的荣誉不过是给家属的安慰。 沈家又如何接受? 沈砚知明白汪静的疑惑,坦然说道:“阿姨,不怕您笑话,其实我和闻溪以前偷偷在一起过。” “啊?” “我爸安排过亲事,我被逼得不行……那几年,我压力特别大,特别难……妥协就一句话的事,但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幸福。” 说着,沈砚知去牵闻溪的手。 闻溪静静地看着他,第一次听他提起分开的那几年。 她明白他,如果楚家劝不动,那就劝苏家,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得试试。 “我拼命工作,频繁出差,努力做出业绩,一方面是想强大自我,另一方面,把时间都给了工作,就不会去想感情。” “那段日子,我觉得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一台机器。如果调节不好,人都会抑郁。” 汪静明白沈砚知的用意,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自己的情感经历,因为是真关心苏翊,才会说这些。 “砚知,苏翊跟你不同啊,你从小懂事,苏翊就是个捣蛋鬼,27岁了,还是小孩心性,还一事无成……” 汪静越说越难受,“我是尊重孩子想法的,苏翊和楚璇不熟,也无感,硬凑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但是,目前还有比联姻更好的办法吗?” 沈砚知表情凝重,楚家和苏家抱团取暖,很难解绑的。 “他是我儿子,我是最希望他开心幸福的人,楚家父母把女儿当宝贝,若不是别无选择,我们怎会拿儿女婚姻开玩笑?” 说到痛处,汪静只剩叹息,“我们没用,儿子也不争气……” 这时,被关在二楼房间的苏翊突然砸门,边砸边大喊,“妈,是不是砚知哥来了?” “放我出去!” “我见见砚知哥总行吧?” “我不跑,我就见见砚知哥。” 苏翊不但被反锁在房间,房门口还有人把守。 本来他只是被关在家里,楼上楼下可以自由活动,但动不动就被他溜出去,苏耀华一狠心,直接把他锁在房间里。 封了窗户,只留一道房门。 刚开始还好,苏翊就在里面打游戏,但时间一久,憋坏了。 汪静让人把门打开,苏翊一下就冲了出来。 赤脚,头发凌乱,胡子邋遢,完全没有原先的意气风发。 看上去,比沈砚知还老。 其实这还算好的,为了昨天的视频,他还收拾过自己,不然,更邋遢。 沈砚知见状,也是叹气,“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苏翊在家随意惯了,只是看到闻溪也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我又不出门。砚知哥,闻溪,恭喜啊。” 汪静拿了双鞋给他,“砚知给你送喜糖。” “谢谢。”苏翊拆开喜糖包,拿了喜糖,拆了吃。 吃着,还调侃一句,“马上回请你们,小爷也要结婚了,但不用恭喜我,我肯定离婚。” 三人:“……” 汪静气得打他,“说什么混账话?” 苏翊始终都是笑嘻嘻的,不卖惨,不吵,也不闹,“妈,您还不了解我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出轨,三天两头出轨,我不出轨浑身难受。” 汪静都无语,气得胸口发闷,老苏家的脸面全让这个臭小子给丢光了。 沈砚知搭上苏翊的肩膀,“单独聊聊。” 说完,又松开手,苏翊身上太特么的臭了! 第149章 谁敢喊他老幺,喊老大 汪静邀请闻溪去外面的庭院坐坐。 阳春三月,玉潭湖公园的早樱都开了。 粉白色的花朵,如梦如幻。 阳光和煦,春风温柔,一群群野鸭在湖面嬉戏。 澄净的湖面荡漾着一圈又一圈水波。 “觉得冷吗?” 闻溪摇头,“不冷,很舒服。” “喝茶。” “谢谢阿姨。” 大院里的那些高官太太们一个比一个高冷严肃,只有汪静,没架子,很随和。要不然,闻溪小时候也不能和苏翊玩到一起去。汪静是个喜欢莳花弄草的人,以前住在大院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亲自打理。 她还喜欢小动物,养鱼,养鸟,养乌龟,养小兔子。 如今在这里,她依然保持着这些爱好。 “阿姨养的兔子,还会被苏翊偷吃掉吗?” “他敢!!!” 闻溪笑了笑,“我婆婆常说,养儿子没有一点参与感,相较之下,您应该参与感十足。” 汪静叹气,“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有的孩子是来讨债的,我运气不好,生了个讨债鬼。” “但是我婆婆反而羡慕您。” “羡慕我?”汪静诧异,杨从心出身江南望族世家,底蕴厚,实力强,她才是应该被羡慕的人。 “是啊,羡慕苏翊跟您亲。” 这倒是事实,苏翊从小就跟汪静很亲。 父亲出差多久都不会想念,母亲离开半天就要念叨。 放学一回家就要跟母亲分享在学校的趣事。 出门在外遇到好吃,也会想着拿回家给母亲尝一尝。 而沈砚知,从小高冷话少,跟父母都不亲。 哪怕坠马这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回家都不说一声。 事后杨从心得知此事,后怕得不行,问他,他只是淡淡地说已经没事了。 杨从心经常叹气,养儿子没有一点参与感。 春风拂面,温柔而又细腻,把人的心都吹软了,汪静轻声叹息,缓缓道出,“闻溪,你们知道苏翊外面那个女孩吧?” “??” 闻溪脑海中搜索着苏翊带来聚会的那些女伴,每一位都不同,阿姨说的是哪位? “你不知道?” 闻溪只能摇头,“其实我和苏翊见面次数不多。” “他们是高中同学,在深城念高中时,他为了这个女同学跟人打架,老师叫家长,我才知道。” “后来他大学去了国外,女同学的事就翻篇了,谁知,他这几天才向我们承认,那个女同学生了他的孩子,都三岁了。” 闻溪半张的嘴久久合不上。 不是一点震惊,是相当炸裂啊。 谁能想到,他们当中的老幺,看起来最混最不靠谱的老幺,居然最早当父亲。 汪静默默垂泪,“他从小什么事都跟我说,长大了,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 “那……还要联姻吗?” “他爸已经和楚家交待清楚了,楚家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不认。” “……” 早春的风,温柔中依然带着些许凌冽,偶尔刮来一阵,也脸疼。 “我是反对的,可拗不过他爸。”汪静已经泪眼婆娑,“苏翊给我看孩子的照片,是个男孩,跟苏翊小时候一模一样。” 闻溪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帮阿姨转告砚知,如果他有办法,帮帮我们苏翊,我们苏家记他大恩。” 闻溪讷讷地点了点头,“我会转告他。” 京圈里,谁不知道苏翊是个混子,女友更换频繁,从未断过。 名声太差的,女方家在择婿的时候也会排除。 苏翊为了那个女孩,不惜自毁名声。 从高中就开始的缘分,天哪,这都有十年了吧。 以后谁敢喊他老幺,都要喊他老大! 沈砚知在楼上和苏翊单独聊了一会儿,下楼时,苏翊的精神状态正常多了。 起码没赤脚。 再看到苏翊,闻溪眼里多了一丝敬佩和同情。 小时候苏翊就特别虎,翻墙头,跳池塘,用弹弓挨家挨户地砸人家的玻璃窗等等。 长大了,做事依然风风火火,爱起来更是轰轰烈烈。 “嫂子,别这么看我,我很好,真的。”苏翊早就改口了,再叫“小溪妹妹”,会被沈砚知揍。 闻溪淡淡一笑,只对他说:“一切交给时间。” 苏翊一愣。 随即又笑,“你们真是两口子,说的话都一样,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来看我。” 从苏家出来后,闻溪转告了汪阿姨的话。 但沈砚知只是叹气,“难办。” 开出一段路,闻溪问:“去看楚璇吗?离得很近。” “不用,楚家的联姻意愿更迫切,连苏翊有孩子都能不计较。” “如果联姻,以后能离婚吗?” 沈砚知沉默片刻,依然摇头,“最和谐的状态是,明面上彼此配合,私底下各过各的。” “……” 闻溪不是当事人,可作为当事人的朋友,她还是很难受。 他们这些人,婚姻都不自由,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反抗,妥协是最多的结局。 所以长辈们也见怪不怪,反抗吧,挣扎吧,最后还不是得妥协。 这时,闻溪收到了秦怀发来的消息——“喜糖收到,谢谢,祝你们白头到老。” 闻溪给秦怀发了请帖。 但秦怀没来。 所以让殷如意回杭城后把喜糖转交给秦怀。 这个月她一直在边工作边筹备婚礼,无暇顾及秦怀和楚璇。 她秀着恩爱,享着幸福,他们却在痛苦挣扎。 闻溪忽然心头堵得慌。 秦怀一句“白头到老”,是对他们的祝福,亦是对自己和楚璇的期盼吧?! “谁的消息?” 闻溪给沈砚知看了一眼,哽咽道:“以前我低谷期,是秦怀陪伴我,逗我开心,现在他遇到难事,我却只能袖手旁观。” “楚璇也帮过我们。” “没有他们,我走不到你身边……” 沈砚知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玉要琢,人要磨,都是过程。” “真的帮不上吗?” 沈砚知亲吻她的泪眼,“没把握的事我不给承诺,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别哭,想想去哪里度蜜月,请了婚假就别浪费。” 闻溪往他胸口蹭了蹭,眼泪全蹭他西装上,“我也没想好,不如,抽明信片?” “行啊,国内任意地方,随你抽。” 沈砚知出国得报备,要审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如就待在国内。 回家后抽明信片,闻溪一抽抽到了杨从心的娘家——绍城。 沈砚知心血来潮,说走就走,“带你去看看我姥爷给我留下的江山。” 第150章 姥姥有一屋子宝贝给你 沈砚知还有一个姥姥。 八十岁的高龄,看上去只有六七十。 那精气神,比杨从心还要好。 婚礼时,姥姥包机过来参加外孙的婚礼。 送了一套繁花系列的金饰,光一条项链就一百多克,龙凤呈祥,繁花似锦,那层层叠叠的花,又密又闪,又漂亮又富贵。 敬茶时,姥姥亲手给闻溪戴上,压得闻溪抬脖子都费劲。 姥姥还想给闻溪戴上那对巨大的比项链还要重的金手镯,是沈开远看了太夸张,咳了一声,杨从心才去制止。 回去时,听说小两口要去绍城度蜜月,她开心得像个小孩,拉着闻溪的手一个劲地说,回去看她的珠宝箱,看上哪样就拿走。 沈家低调内敛,杨从心都是悄悄送,可管不住姥姥高调阔绰,当面送。 下午抵达绍城。 绍城下着毛毛雨。 姥姥居住在市中心的一处老宅里,闹中取静,古色古香。 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回廊婉转,真正展现了东方简雅的气质。 一下雨,雨水化成一条线,从房檐上挂下来。 房檐的内侧,有一个空置的燕子窝,小燕子还没回来。 天井里种了一棵杏树,开满了玉白色的花。 难怪古人会写出“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的绝美诗句,真实写照了。 闻溪是学建筑的,对这种古朴的建筑特别着迷。 她去过更出名的某镇某塘,还去过苏城的江南园林,虽然同属于江南,但每个地方的特色也不同。 “老祖宗的审美堪称顶级啊,这老宅有多少年了?” “始建于晚清。” “百年古宅啊,那还能住人?” 沈砚知一笑,“当然需要维护,每年都修修补补。原来的老宅更大,姥爷在世时就捐了,只留了最偏的一个角,自住。” 杨家是江南望族,好几代的世家。 到了姥爷这一代,亲族陆陆续续搬离,大家在世界各地安家,很少愿意留下的。 特别是杨从心这一代,几个堂亲都出了国。 到了沈砚知这一代,赶上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家族里人丁凋零啊。 人都少了,房子要那么大干嘛,维护起来还麻烦,捐了省心。 “那现在都有谁住这儿?”闻溪很好奇,一路走来看到不少人。 “都是退了休的叔伯,还有一些老佣人的家属。年轻人出去闯,姥姥会给钱支持,留下的,姥姥也欢迎。” 闻溪听得津津有味。 “真正的老宅在隔壁,现在是国家保护性景区。这里是后来重修的,那也有好几十年了,修修补补住到现在。其实明信片上的老建筑,不是景区的老宅,而是这里。” 老宅讲究一个尊重历史,不会大修大改。 而这里是私人住宅,姥爷姥姥花了许多心思打造,既保留了建筑外观的古色古香,又顺应时代将内部改建得宜居宜家。 能上明信片代表绍城,是一种肯定。 沈砚知一边沿着回廊走,一边给她介绍,“你看中间那个小墩子,那真是文物,原先是个凉亭,我小时候还在里面乘凉。有一年台风,刮塌了。” 江南地带潮湿多雨,夏秋季节又有台风,这种古建筑要想保留下来,属实不易。 姥姥在大堂已经备好了姜糖茶,“砚知,小溪,来,喝一杯姜糖茶,驱寒暖胃。” “谢谢姥姥。” 姥姥握着闻溪的手。 年轻女孩的手,柔软细嫩,老人家喜欢摸。 闻溪长得特别漂亮,肤若凝脂,老人家更喜欢看。 谁不曾是纤腰如杨柳,粉脸似桃花? “小溪,正巧你来,姥姥有一屋子的宝贝要给你。” “什么宝贝啊?” “好宝贝!” 当时闻溪以为,姥姥口中的宝贝,大概就是一些小玩意之类的,可能还是古董。 后来姥姥把他们带到一间仓库,一一打开那些上了锁的大木柜子。 别说闻溪,就连沈砚知也看呆了。 一堆宝贝啊。 “从心那几个堂兄堂弟回来了,都在惦记我这些东西。” “以前老宅需要他们时,他们都出去潇洒了,带走多少宝贝,现在他们挥霍完,又来惦记老宅。” “时过境迁,他们老祖宗的宅子早就捐了,现在这里是我老太婆的。” “我只生了从心一个女儿,他们骂她是断尾巴,他们现在爱住便住,陪我说说话我也乐意,但要贪点什么,妄想!” “砚知,小溪,我没几年好活了,这些东西你们要心里有数,都是我攒下的,决不能便宜了他们。” 姥姥一席话,道出了多少外人所不知的心酸,都是年轻时历经的风雨,吃过的亏。 沈砚知郑重点头,“孙儿知道。” 姥姥从中挑选了一条玉挂坠,坠子是一块藕粉色的锁包,莲花的图案,精致小巧。 莲花纹样的寓意从古至今都是美好的象征,代表着繁荣和高洁,也寓意着连生贵子。 姥姥将挂坠给闻溪戴上,“这是从心百天时,太太所赠,是我的奶奶了,世家千金,福禄双全,活了一百岁。” “小溪戴着,你们年轻人喜欢小的,这个小,好戴。” 闻溪摸着锁骨下的玉坠子,冰凉玉润,承载着岁月的洗礼和长辈的祝福,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这时沈砚知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你不喜欢大的?” “……”大白天别搞得人心黄黄。 闻溪不理他,转而对姥姥说:“谢谢姥姥,我一定好好爱护。” 姥姥大气,“其他再选选?” 闻溪直摇头,“都放着吧姥姥,财不露白,戴那么多东西不敢上街。” 沈砚知揽过闻溪的肩膀,“姥姥,我带她去隔壁景区逛逛。” “下雨还去?” “小雨才有意境,人还少。” “去吧,记得回来吃饭。” “好~” 沈砚知虽然不与父母亲,但与姥姥特别亲。 小时候,一到暑假就来这里,到处逛,到处玩。 那时姥姥就常说,去吧,记得回来吃饭。 那是沈砚知幼时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临出门,忽然一个大圆光头小跑进来,冲着沈砚知招手,“砚知,你回来啦。” 闻溪记得他,去过沈家,称呼杨从心为姐,一开口就是借钱。 沈砚知礼貌点头,“小舅,我带闻溪过来玩玩。” 闻溪跟着问好,“小舅好。” 小舅还跟以前一样,拉过沈砚知,一开口就是借钱,“砚知,你结婚收了不少钱吧?能不能先借我一点?一百万不嫌多,八十万不嫌少,你看着给。” 第151章 姥姥平时不发火 说是小舅,其实沈砚知也搞不清到底是哪一支亲戚。 他只记得有一年暑假,他坐在天井里吃西瓜,小舅来借钱,被姥姥打了出去。 那时候小舅还有头发。 现在,蹭光发亮。 杨家有秃头基因,传男不传女。 沈砚知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心中祈祷:你们可别离开我! “小舅,我们婚礼拒收礼金。” “啊?这么好的敛财机会不好好珍惜,你真是……唉!” 沈砚知当时就有点恼火,深呼吸一下稳住了,“你借钱干嘛?” “我接了一个大项目,正好差一点。” “什么项目?” “现在是保密阶段,我不好同你多讲。” 闻溪拉了拉沈砚知的衣袖,提醒他别上这种低级的当。 沈砚知当然不可能相信小舅的话,只是怒其不争,“跟我妈借的钱还了吗?” 小舅摸摸头,光滑的头皮越发光亮,“我姐又不差那点钱。” “……” 每个家族,有争气的,自然也有不争气的。 不争气的子孙,会不断刷新底线。 “你小时候小舅还抱过你,给你当马骑,怎么,你现在大了,出息了,借点钱都不肯?” 这口气让沈砚知恍惚,借钱的这么嚣张吗? “小舅,你好好说借钱做什么,我得知道。” “呵,京城的公子哥就爱摆架子,当官了,瞧不上亲戚。” 闻溪听不下去,但作为刚嫁过来的小辈,她不适合开口,于是,她干脆拉着沈砚知直接走,“我要去逛宅子,一会儿就关门了。” 谁知,小舅还追过来,一把拽住沈砚知的胳膊,“救急不救穷,小舅不是穷,是急,砚知,你还认我是小舅,你就给我一百万。” 沈砚知注意到,小舅情急之下说的是“给”,而不是“借”。 怕是他妈借出去的钱,就没有收回来过。 这时,姥姥突然拿了个鸡毛掸子,快步冲出来,手起刀落就是打,“一百万,想得美,一分钱都不给!” 小舅抓着沈砚知,躲他背后去,“大伯妈,您老别冲动……哎呦……别打……” 沈砚知和闻溪想劝劝,主要是担心姥姥的身体。 但是,姥姥发起火来气焰嚣张,谁都拦不住,边抽边骂,“你爹妈骂我女儿是断尾巴,你个兔崽子从小就欺负她。” “几兄弟分家,因为我生的是女儿,田地山头都没我的份,你们几家背地里笑话我,生不出儿子等同于断后。” 小舅被打疼了,嚷着求饶,“都是陈年往事了大伯妈,您大度点……” 里面还有几位长辈,躲在房檐下听动静。 姥姥知道他们在偷听,放开声音道:“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轻松,以前是看在老头子的份上,我不骂你们姓杨的,现在老头子都走好几年了,我该骂骂,该打打,该出气出气!” 鸡毛满天飞,小舅连挨好几下,沈砚知也无辜被抽了几下。 “大伯妈,分家时我还小,与我无关啊。都是杨家人,老宅我也有份,大伯说捐就捐,不公平。” 姥姥气笑了,“听听听听,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分家时,你们生了儿子的拿走了大头,我们拿的是小头,老宅破旧最不值钱,是你们不要的。家产早就分得清清楚楚,你爹妈出去挥霍完了,你又回来讨,你也有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京城骚扰从心几回了?你拿她当提款机?” “她还不够,现在又要拿她儿子当提款机?” “杨仕林,你就是个恶鬼!” 姥姥把鸡毛掸子都打断了。 小舅那光洁的脑门上很明显有几个×,再不跑,他怕老太婆去拿刀。 “滚,以后别来了!” 姥姥最后把手里半截掸子扔出去,“滚远点,再来再打,除非我死!” 闻溪和沈砚知一左一右拉住姥姥。 “姥姥,别发火,伤身。” “他已经跑了姥姥,您别气了。” 姥姥的情绪说来就来,说收就收。 她深呼吸两下,伸手抚了两下耳鬓的头发,整了整衣衫,然后畅畅快快地说:“吼,这顿火我憋了一个月,终于发出来了,舒服。” “小溪,吓到了吧?姥姥平时不发火。” 闻溪一笑,竖起大拇指,“姥姥,您健步如飞,英姿飒爽,狠绝果断,是女人当中的标杆。” 姥姥被逗笑了。 沈砚知问:“小舅总这样?” “可不,三天两头讨钱,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他是拿去赌。他爹妈没管好他,死了留下这个祸根,他也不成家,就知道吃喝嫖赌。杨家的列祖列宗见到这种不肖子孙,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 姥姥说完,沈砚知看到那几个躲着的亲戚纷纷跑走。 那几个躲着偷听的,有老有小,都是姓杨的。 可直到小舅跑走,他们也没出来说句话。 “杨家家大业大,败家子也多,他们过来住,我管饭,要钱,没有。” “你妈体面,不愿意与他们撕破脸,我从前也体面,总是笑脸相待,但他们得寸进尺。” “砚知,将来我死了,你把家里贵重的东西收好,把这宅子也一并捐出去,断了他们所有不肖子孙的念想,你和你妈也斩断这些胡搅蛮缠的亲戚,别再往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饶是大富大贵的杨家,也有。 财富是把双刃剑,既能给人幸福好运,也能给人带来困苦灾祸。 权力是把双刃刀,既能送你上天,也能拉你下地狱。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易跌重。 杨家传承百年,风风雨雨,沉沉浮浮,早就领悟透了这些道理。 绍城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沈砚知撑着伞,伞面大部分都倚向闻溪。 闻溪一路走一路拍,手机镜头根本装不下这烟雨江南。 “杭城北有个古镇你知道吧?” “嗯。” “建筑院也有参与,要新建仿古建筑,还要建一个乾隆行宫,这里真是来对了。” 沈砚知有点醋意,“出来度蜜月还想着工作?” “哎呀,顺便嘛,将来等我设计的房子落地,请你去打卡。” “行,闻大建筑师~” 第152章 再遇孟南汐 结束婚假返杭。 临走,姥姥给了闻溪一把钥匙,“姥姥特意给你们选的好地段,保证方便你们上班。” 闻溪不敢接。 沈砚知也不想要,“姥姥,我们有地方住。” “不是给你的,是给小溪的,”姥姥把钥匙硬塞到闻溪手里,“砚知一个人住住狗窝都没关系,但是两个人一定要住得好,住得好,宝宝才会选你们当爹妈。” 两夫妻哭笑不得,老人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说法。 “本来想敬茶时给你,哼,我那个女婿保守死板,一直瞪眼,算了,现在给你也一样。你们在杭城工作生活,离姥姥近,姥姥开心。” “房子不是什么稀罕物,我挑了半天,这套离你们工作单位都近,最适合。而且小溪的妈妈和爷爷奶奶去杭城,也住得下。” 沈砚知点头,“还是姥姥考虑得周到,谢谢姥姥。” 闻溪拿着钥匙,觉得沉甸甸的,“谢谢姥姥,您保重身体,我们有空来看您。” 姥姥欣慰,“好,快走吧,一路顺风。” 绍城离杭城很近,高铁20分钟。 舒适又快捷。 抵达杭城东站,出站口,一段长斜坡上,前面一个穿连帽衫还戴着鸭舌帽的男士,手中的行李箱突然脱了手。 行李箱从斜坡上滑落,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沈砚知的行李箱。 “咚”的一声,幸好沈砚知眼疾手快,抓得牢。 要不然,两个行李箱一起滑下去,太危险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往回小跑下来,在看到沈砚知的脸时,愣住了。 沈砚知也一愣。 当年在超市玩购物车撞货柜,现在在斜坡上玩行李箱? “若风,你也太不小心……”声音戛然而止。 孟南汐也看到了沈砚知。 以及在他身旁手牵手的闻溪。 上面两人,下面两人,四人驻足相对。 当年那场风波,在孟南汐被家人安排出国养伤之后,才渐渐平息。 一平息,彻彻底底没了她的消息。 她是舞蹈界的神,从小到大拿遍舞蹈界的各大奖项,专业度高,知名度高,是体制内的“国宝”。 哪怕暂退舞台,依然没人能超越的她的成就。 她曾经主舞的舞台剧《洛神赋》火遍全国,在全国各大剧院上演,所到之处皆高朋满座,自从换了主舞之后,观众不捧场,票卖不出,很快就终止了演出。 她的舞迷天天期盼她回归。 一眨眼,竟然已经三年。 孟南汐和若风尴尬地走下来。 若风拿住行李箱,低声说了句抱歉,头始终低着。 因为自己与常人不同的模样,他习惯了低头,这样就能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闻溪是第一次在生活中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白化病人。 眼前这位男士,露在外面的皮肤真的跟雪一样白,就连眉毛和睫毛都是白的,瞳孔也是浅淡的色泽。 但是,他的五官非常标致,轮廓比一般人都要立体,像是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精灵王子。 孟南汐抱歉地追问,“有没有撞到你人?” 沈砚知摇头,“没有。” 若风习惯性地退后,由孟南汐站到前面,“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无妨,不必一直道歉,但多注意是对的。” 两人难免有点尴尬,目光同时落到彼此与同伴牵着的手上。 婚戒! “你们结婚了?” “你们结婚了?” 两人异口同声。 沈砚知牵起闻溪的手,点头道:“嗯,刚度完蜜月。” 孟南汐将若风从身后拉出来,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我们结婚三年了,天天像蜜月。” 若风一下脸红。 他皮肤太白,脸一红,尤其明显。 孟南汐低声给他鼓励,“没关系,沈公子是熟人。” 若风稍稍抬头,朝沈砚知点了点头,“沈公子,幸会。” “幸会。” 孟南汐心血来潮地问:“你们赶时间走吗?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就当为从前的事道歉。” 闻溪连忙开口,“不,您不用道歉……是我比较惭愧……” 真正的放下不是忘记,而是可以把曾经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随意大方地说出来。 孟南汐笑叹一下,说:“我和沈砚知从未真正交往,你无需惭愧,反而经历了那些事才让我明白,原来真正爱我的人一直都在我身边。你们难道不是吗?” 闻溪心里完全释然了。 “怎么样,有没有空吃饭?” “有。” 孟南汐变化很大,不是在外形和相貌上,而是在心态和想法上。 从前为了得到父亲的肯定,她拼命练舞,拼命让自己发光,拼命在父亲安排的道路上做到极致。 可只要当她稍微做得不尽如人意,父亲就会放弃她。 有利用价值,捡起来。 没有,晾着。 甚至是丢弃。 父亲眼里只有弟弟。 而她,只是为弟弟铺路的姐姐。 本质上,她和当年的闻溪没什么不同,反而她,还要被血缘亲情所绊,更加难以看清自己的处境。 “所以我就和若风结婚了,家里不同意就不同意吧,反正我也不靠家里养。” 孟南汐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经济自由,爱人在侧,她心里富足,自然就有底气。 她端起茶杯,说:“来,让我们以茶代酒,敬自由。” 四人拿起茶杯浅浅一碰。 若风不太说话,多数时间都低头,他不习惯在大白天的公共场合出现,因为身旁总有异样的目光向他投来。 大人看看也就算了,有些小孩,看到他会害怕,有的还会惊吓到哭。 孟南汐一直握着若风的手,“你们不要觉得若风懦弱,他只是怕吓坏别人,习惯躲在黑暗里。他私下很照顾我,也很宠我。” 沈砚知淡淡一笑,“看出来了,要不然也做不出把购物车当推车的事情来。” 孟南汐大笑,“哎呀糗事啊,从前真是太任性了。” 若风也很难得地笑了起来,拉了拉帽檐,说:“不糗,小孩儿都喜欢那样。” 沈砚知像是受到了感染,忽然抬起手摸摸闻溪的头顶,跟风说:“是啊,我家也有一个小孩儿,睡觉还爱踢被子。” 闻溪:“……” 那是因为他总贴着她,他又像个火炉,她每天都热得要命。 真正爱你的人,才会把你宠成小孩。 这时,有个路人女孩忽然兴冲冲地过来询问,“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孟南汐吗?” 第153章 越努力越幸运 “不是,”孟南汐并不局促,而是轻松应对,“你认错人了。” 路人悻悻离去。 孟南汐的舞台妆十分惊艳,舞迷们记住的也是她的舞台妆。 现在是生活妆,淡许多。 闻溪轻声问道:“你的腰伤恢复得怎么样?你还跳舞吗?” “我早就离职了。” “啊?这太可惜了。” 孟南汐灿然一笑,“没什么可惜的,剧院虽大,限制太多,还有我爸的关系网在,我待在那里就像待在鸟笼。主人高兴了,逗一逗你,让你出来放放风,主人不高兴,随时可以把你雪藏。” “我爸不会轻易让我上台,除非他什么地方需要我去做,我也完成得很好。他一直冷待我,剧院一直雪藏我,就像温水煮青蛙,我没有出头之日了。” “我就算不辞职,也不上了台,舞蹈演员的花期太短,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得不下去。” “与其这么耗下去,不如离开。” 孟南汐能说出这番话,想来,是看得很透彻了。 人在风光时往往只看得到掌声和笑脸,只有在低谷,才能看清世态炎凉。 “但是我不会放弃跳舞,这两年一直在准备,今年准备以个人名义复出。这广阔天地,我要自己去闯一闯。” 闻溪满心期待,“太好了,作为你的舞迷,我很期待你的复出之作。” “你是我的舞迷?认真的?” “当然了,我也看得懂,《洛神赋》主舞只能是你。” 孟南汐以前调查过闻溪,知道她过往的经历,“你是学国标的?” 闻溪惭愧,“只是业余爱好,大学里在社团学过,但早就荒废了。” “那不叫荒废,那叫选择,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闻溪由衷地感觉到,孟南汐的情商真高。 舞蹈生的苦,只有舞蹈生知道,日复一日的下腰、劈叉,还要控制体重,多吃一口都不敢。 闻溪吃过那些苦,所以更能理解孟南汐。 她才是一名真正的舞者,还是一名称得上“偶像”的舞者。 之后,孟南汐和若风还要继续北上,他们在这里只是中转。 互相道别,互道珍重。 祝福彼此有更美好的前程。 回家的路上,高架桥两旁的月季长势茂盛,一簇簇新枝上长满了花骨朵。 闻溪好奇地问:“我在网上看过杭城高架桥月季花开的照片,真有那么浪漫?” “有,”回话的是前面开车的宋涛,“去年五月份我们刚到杭城,一上高架,惊呆了,两边都是花。” “你们五月份来的?” “是……” 沈砚知往驾驶座椅背面踢了一脚,宋涛尾音拉长,“是……吧!” 闻溪狐疑地看着沈砚知,“你干嘛不让他说?” 沈砚知面不改色,“没有啊,他语言自由。” 闻溪白了他一眼,又问宋涛,“省政官员调动一般在10月,你们怎么会是5月来的?” 宋涛犹犹豫豫,“昂,这是我能知道的吗?” 别人或许觉得宋涛只是司机,但闻溪清楚,宋涛是沈砚知的心腹,司机、保镖、助理、秘书,身兼数职。 沈砚知工作调动,相应的,宋涛也要调动。 他能不知道吗? 事出有异必有妖! “宋涛哥,你不用理他,你说!” 宋涛正开车呢,忽然被架到火上烤,心中暗叹:这新婚生活,真难评! 闻溪注意到,宋涛还没说什么,旁边沈砚知的耳廓就红了。 他们越是不肯说,闻溪就越好奇,“都不说是吧?行,我下车!” 宋涛惶恐,“嫂子息怒……” 沈砚知不止耳朵红,脸也红了,难为情地笑了笑,说:“省政官员调动一般在10月,那是一般,也有例外的么。” “什么例外?” “我自己申请。” “……” 沈砚知从京城调到杭城,也就是从中央调到地方,表面上看是平调,实际上属于降级。 虽说官员调到杭城都是来做业绩的,但是,多的是调不回去的。 他能力出众,安安耽耽待在京城属于一直走阳关大道,升职进阶会更快。 调到杭城,等同于改走岔路。 万一调不回去,那他可就越岔越远了。 “你爸安排的?” 沈砚知摇头,他爸更希望他走安全的阳光大道。 “那你为什么要自己申请?” “因为……”沈砚知的脸更红了,“我去京大讲课,碰到马教授和殷如意,无意间得知殷如意被杭城建筑院录用,是马教授帮她写的推荐信。” 闻溪看着他,他温和地笑着,“殷如意是京城人,不会无缘无故来杭城,我就托人查了杭城建筑院的录用人员名单,看到了你。” 闻溪大感意外,原来他改走岔路,是为了自己。 “你不要有压力,并非完全是因为你,调到杭城工作也是一种历练,爸是同意的,因为这是他的老路子,他觉得可行。” 闻溪心头一热,倚身上前,抱住沈砚知。 那时候她马上要毕业,为了避开他,特意选了京城以外的城市。 秦怀是杭城人,屡屡劝说她去杭城,还把殷如意也说动了,正好杭城建筑院在招人,所以她和殷如意就一起投了简历。 当时她还远在英国,很多资料都是殷如意帮忙准备的。 那时,她一心想要远离他,他却千方百计地走向她。 “谢谢你。” 沈砚知轻抚她的后背,“嗨,没事儿,这不算什么。” 这一声温柔的“没事儿”,听得宋涛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们两口子这……不差这点时间吧,回家说不行吗?你们再这样,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的!” 沈砚知又往前踢了一脚,“就你话多。” 宋涛心里憋屈啊,难评,真难评! 沈砚知一看外面的路,立马说:“诶宋涛,我们不回保俶,我们去看新房。” 第154章 我逃婚了 三月底,苏翊和楚璇订婚。 但订婚现场只有双方父母和亲戚,不见苏翊和楚璇。 苏耀华和楚霁明尴尬地一握手,立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对不住啊老楚,苏翊那个混球,半路跑了。” 楚霁明松了一口气,“没关系老苏,楚璇也跑了。” 旁边一众人:“……” 机场,楚璇订了最近的机票飞杭城。 候机时,苏翊正巧路过。 飞往深城的航班的登机口,就在旁边。 这就巧了不是?! 楚璇坐着,苏翊站着。 两个穿着打扮都很朴素的人,在彼此眼中成了显眼包。 四目相对,呆若木鸡。 楚璇首先打破了沉默,朝他挥挥手,是反向的挥手,“你赶紧走啊,留着跟我打招呼?” 苏翊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 于是,隔了一个位置坐下,“你怎么在这儿?” 楚璇翻了个大白眼,“你能在这儿,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苏翊一笑,“那我俩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谁跟你所见略同?!”楚璇手臂抱胸,双手往咯吱窝一插,气鼓鼓的,“听说苏公子如何如何了得,怎么连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 苏翊感觉被冒犯到,京城小炮仗的名号果然不是虚传。 “我认为我们不适合掐架,现在我们要统一战线,先离开京城再说。” 楚璇冷哼一声,“离开京城谁还跟你联系?” “……” 但是后退一步想想,万一又被逮回来…… “行,结盟,我们是统一战线。”楚璇豁达地说。 苏翊看了看时间,还早,便说:“楚小姐请放心,我无心娶你。” “呵,我也不想嫁你,听说你都有儿子了?” “嗯啊,三岁了,连跑带跳,能说会道,就是控制不住尿,天天尿床。” 说着,苏翊摸出手机,点开儿子的视频,炫技似的给楚璇看,“喏,你看看。” 楚璇伸手接过,一看,“嗯,是亲生的。” 其实他们两人之前并不相识,只是在共同的朋友口中,偶尔听到过对方的名字。 但通过最近这几个月的“了解”,不但认识了,还很熟。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不给孩子妈一个名分?拖到现在连累我,好意思吗?” 苏翊惭愧,“我们情况有点特殊,分分合合,我也是年前刚知道她生了我们的孩子。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追,就被老苏给逮回来了么!” 楚璇看不起他,把手机丢还给他,“渣男!” “……” “我家秦怀比你有担当多了,我说怀孕先斩后奏,他都不肯。” 苏翊莫名佩服她,朝她竖大拇指,“你这次去杭城,争取怀一个,我们抵抗不了,我们的孩子或许可以。” “最好你生个女儿,给他们订个娃娃亲,也是联姻啊。” 楚璇醍醐灌顶,“是啊,这个主意甚好。” 两人握手,一拍即合。 “呀,我要登机了。”楚璇着急起身。 苏翊看了看旁边的登机口,“我也马上登机,一路顺风啊楚小姐。” “嗯,一路顺风,后会无期,苏公子。” “就当没见过。” “根本没见过你!” 两人默契地挥手道别,一左一右,各自奔向自己的幸福。 订婚现场。 本来也是怕尴尬的情况出现,所以订婚宴只邀请双方的家里人,想简单走个过场。 果不其然! 好在各自的儿女都跑了,只要一起尴尬,就不算尴尬。 两家人围坐在大圆桌上,菜已经上齐,但没人吃得下饭。 苏耀华问了一嘴,“要不要去找找?” 楚霁明摇头,“找到了,闹大了,反而不好,得悄悄地找。”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 楚霁明指了指专门为订婚宴而设的礼品摆台,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婚嫁礼品,“拍一拍那些,把背景墙上他们的名字拍进去,然后……礼成!” 苏耀华一想,似乎也只有这样,“订婚宴可以这么来,那以后婚礼怎么办?” 楚霁明头大啊,“打断腿?” “你舍得?” “……” 桌上一片叹气声。 傍晚,楚璇顺利落地杭城机场。 从航站楼出来,一阵温暖的春风迎面扑来,楚璇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神清气爽。 上次见秦怀还是过年之前,算算日子,已经两个月没联系了。 秦怀很狠,一说别再联系,直接把她的号码拉黑。 所以她现在联系不上他。 “喂,闻溪,我来杭城了。” 接电话的闻溪愣了三秒钟,“你说你在哪?” “杭城,机场,我刚到。” “真的假的?你今天不是订婚吗?别开玩笑啊。” “当然是真的,我逃婚了。” “……” “闻溪,我偷跑出来的,身上只有一点小钱,你和砚知哥能收留我几天吗?” “当然可以,我们搬家了,新家地址我发给你,你有钱打车吗?” “打车的钱还是有的,那一会儿见。” “好,一会儿见。” 听说楚璇要来,沈砚知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翻了翻朋友圈,明明看到楚霁明和苏耀华都发了儿女订婚的消息,怎么楚璇逃婚了呢? 再看照片,呵,订婚的准新人都没露面,家长自己走流程。 再等了一会儿,苏翊给他发了深城机场的照片——“砚知哥,我逃婚了。” 沈砚知沉默,心中只剩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有主意啊,脖子挺硬,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硬到最后。 门铃响了,楚璇来了。 小炮仗一进门就开始噼里啪啦。 “闻溪,我好想你,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闻溪只是担心,“你一个人跑过来,你父母知道吗?” “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不过我爸不至于到砚知哥的地盘上抓我吧?!” 上一回是在酒店,楚霁明带着一帮保镖来抓她,这里是私人住宅,楚霁明总不至于私闯民宅。 沈砚知听到她的声音就头痛,黑着脸质问她,“所以你是想让我和楚叔结仇?” “走一步算一步,砚知哥你不会见死不救吧?”楚璇双手合十,朝他拜,“求求了,收留我一下,反正你们白天上班晚上睡觉,我白天睡觉晚上出门,不影响你们作息。” 沈砚知:“……” 闻溪:“……” 第155章 一见钟情的本质是见色起意 收留楚璇这件事,闻溪觉得没问题,但沈砚知觉得问题可大了。 他和闻溪新婚燕尔,需要独立的私人空间,楚璇住在这里太不合适了。 再则,楚霁明信任他,他不能“窝藏”人家女儿吧! 思忖再三,沈砚知不肯让步。 给秦怀打电话,呵,关机。 “你还为了他逃婚,他人都不见了,小趴菜能担什么事?!” 楚璇心中不服,但碍于寄人篱下,不敢大声叫嚣,只敢小声嘀咕,“关机也惹你了?这么容易生气,更年期到了吧。” 沈砚知:“……”岂止性格不合,八字也不合。 闻溪忍着笑,拍拍沈砚知的肩膀,将他拉到身后。 然后耐心地劝道:“楚璇,你这样逃出来你父母肯定担心,既然你都说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不如你直接告诉他们你在哪。” 楚璇摇头,“不行,那他们立刻就会来抓我。” 闻溪:“要知道你去了哪其实很容易,你爸要是动真格,你觉得你能顺利登机?” 沈砚知还是更为理性,分析道:“依我看,订婚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他们的阶段性目的已经达到。你与其拼死反抗,不如想办法说服他们。” 楚璇苦恼地抓头发,“我可说了太多话了,本来我话不多的,这两个月关得我成了话痨。” “你话不多?”沈砚知打死不信,“确实,有用的话是不多。” 楚璇都快哭了,“砚知哥,你老是打击我,你……你会遭天谴的。” “……” 沈砚知无法想象楚霁明夫妇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没被气死,真是命大。 这时,秦怀终于回电了。 电话一接通,沈砚知就没好气地问:“你人在哪啊?” 秦怀心虚,转移话题,“沈博士,您找我有事?” “问你在哪!!!”这一个两个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秦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如实说:“我在京城,刚在飞机上,所以关机。” 沈砚知一听,冷笑。 好一对卧龙凤雏! 他点了免提,故意问:“你去京城干嘛?谈生意?” 秦怀沉默。 “楚璇今天订婚你知道吗?” “知道。” “你去抢婚?” 秦怀又沉默。 这边的楚璇已经跃跃欲试,但被沈砚知眼神警告,别出声。 “你知道他们在哪订婚吗?” “不知道。” “你知道楚璇家在哪吗?” “不知道。” “那你去哪里抢婚?” 又又又沉默。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沈砚知就笑出了声音,“呵,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贸贸然去抢婚,说你是小趴菜你还不承认?!” 秦怀声音破碎,“我认,我确实没用……” “在你决定去抢婚之前,有没有想过,把楚璇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呢?” 秦怀那边应该正在下飞机,周围声音嘈杂,他压低了声音,说得断断续续,“我不是去抢婚……我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 “你都不知道她在哪,你怎么看?”沈砚知无情地调侃他,“看一眼订婚照片得了,顺便看一看她未婚夫。” 秦怀那边彻底不说话了。 沈砚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疲惫感,“你们在做事情之前不想好后路的吗?脑子是干嘛用的?我们结婚请你去,你不去,楚璇订婚你跑去,还只想看一眼,你真是个痴情小天才。” 闻溪在旁边不停地揪沈砚知的衣服。 沈砚知平时情绪多稳定,风雨欲来面不改色,只有遇到楚璇和秦怀,他才控制不住想骂人。 此时楚璇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一把抢过沈砚知的手机,哭着喊:“秦怀,我逃婚了,我打不通你电话,我在砚知哥家。” 秦怀不敢置信,声音都拔高了,“我马上买票回去,你等我。” “好。” 沈砚知又泼冷水,“万一你爸也在来杭城的航班上,你猜他们会不会遇到?” 楚璇刚挂电话,一听,瑟瑟发抖,“闻溪,你怎么受得了他?不解风情也就算了,嘴巴还这么恶毒!” 沈砚知:“……” 闻溪一笑,给足沈砚知面子,“他的温柔和浪漫只给我。” 楚璇受不了,“原来在人前秀恩爱这么的恶心,算了,以后我和秦怀在外面收敛点。” 秦怀回杭还要时间,楚璇这一阵奔波,身体疲惫,肚子也饿了。 闻溪连忙去厨房多做了两个菜。 看着闻溪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楚璇由衷感叹,“砚知哥,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闻溪了。” “为什么,说说看?” “长得漂亮,屁股又圆又翘,腰还细,”楚璇一边说一边摸自己身上相同的部位,“她是怎么做到那么瘦,胸还那么大的?” “……没了?” “没了。” 沈砚知深呼吸,“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楚璇看看他不悦的脸色,嘻嘻嘻地笑,“一见钟情的本质都是见色起意,你就承认吧,我又不会笑你。” 沈砚知懒得理她,走去厨房帮忙。 这幅画面太过美好,楚璇没来由地鼻尖泛酸,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默默地发给了苏雅棠——“妈,我在砚知哥家里,这是我最渴望的画面,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实现。” 当时苏雅棠已经回到家里,看到女儿发来的照片,亦是心酸落泪。 ——“妈,您不要看他们现在安稳幸福,他们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我没有砚知哥的沉稳和耐心,也没有闻溪的坚韧和毅力,我冲动、暴躁、贪玩,我还吃不了苦,秦怀可以包容我一切。”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除非我死。” 苏雅棠看着照片和文字,忍不住心疼落泪。 闹了两个多月,关了两个多月,楚璇依然坚持选秦怀。 从小到大,她没有这么固执过。 ——“在外注意安全,我和你爸再想想办法。” 楚璇泪目——“谢谢您!” 夜深了,但机场的接机大厅依然灯火通明。 楚璇踮着脚,着急地看着里面。 忽然,秦怀从人群中跳起来,伸长手臂用力一挥。 楚璇一下就看到了他。 “秦怀~~” 这一刻的激动、兴奋、满足,能让她记一辈子。 第156章 让我看看你有多性感 秦怀穿越层层人群小跑起来。 一到出口,他张开双臂的同时松开行李箱,牢牢地抱住跳扑过来的楚璇。 楚璇双脚凌空,整个人挂在秦怀的身上。 顾不上旁人看热闹的目光,两人紧紧相拥。 本来以楚璇的嘴碎程度,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在当下,一句都没有,只剩下眼泪。 秦怀亦然。 “你父母知道你在这吗?” “知道,我已经向我妈报备过了,她说她跟我爸再想想办法。” 秦怀擦她的眼泪,“不哭了,不哭了。” “你怎么还跑去京城?万一被我爸发现,打断你的腿。” 楚霁明说得最多,也是最狠的一句话就是“打断你的腿”,楚璇从小听到大。 “只要能见你一面,打断腿也愿意。” 楚璇一听,哭得更厉害。 秦怀只能哄,“好了好了,眼线都晕了。” “……”楚璇松开他的脖子,连忙捂住自己的脸,“那太难看了,你别看。” 秦怀圈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靠,低头去啄她的嘴唇。 楚璇愣了一下。 秦怀拉下她的手,看着她笑,又去亲吻她的眼泪。 “眼泪黑了吗?不难看吗?” “不难看,”秦怀深情款款,“很可爱~” 楚璇不喜欢这个形容,直爽地说:“谁要可爱,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 她想起厨房里闻溪那性感迷人的模样,明明没有刻意摆弄,偏偏就媚骨天成,十足的吸引力。 “我不性感吗?” 秦怀笑着把她的脑袋按进胸口,低声在她耳边说:“这里人多,我们回去再说。” 轻轻柔柔,又暖又湿。 楚璇耳朵痒,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秦怀一边牵她,一边去拿行李箱,“我的车在停车场,晚上黑漆漆的……让我看看你有多性感。” 楚璇脸红。 害羞是真害羞,大胆也是真大胆,“黑漆漆能看得到啥?我不喜欢车里,我喜欢在家里。” 车里空间小,细菌多,逼仄,放不开,他们体验过一次,她真的不喜欢。 她更喜欢他的住处。 一整面的大玻璃,关了灯,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什么都看不清,又什么都看得清。 那才叫刺激。 楚璇是藏不住的性子,秦怀是不爱猜的人,这样的两个人,一拍即合。 —— 四月,省政有重要会议要开,沈砚知特别的忙。 忙到京城权贵圈里又发生了哪些大事,都无暇去关心。 京圈里各种局势蠢蠢欲动。 各种人脉关系错综复杂。 还有各种小道消息,散播得特别快,也特别乱。 闻溪也忙,但比沈砚知要轻松些。 在忙里偷闲时,她看到了一条惊人的消息——XX集团董事会主席楚霁明因个人原因辞去职务。 文字越少,事情越大。 已经公示了。 京圈里的事,知道得多了并没有好处,所以她没问过沈砚知,沈砚知也没有详细说过。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楚家和苏家是两艘船,一艘缺粮,一艘缺油,必须两两合作,资源互通,才能继续在海上航行。否则,两艘船谁都靠不了岸,都要倾覆。” ——“楚家的联姻意愿更迫切,连苏翊有孩子都能不计较。” 所以,楚家这艘船,是倾覆了吗? 这么快? 闻溪也不敢打电话问楚璇。 以楚璇那藏不住事的性子,楚先生和楚夫人大概率没告诉过她真相,只告诉她非联姻不可。 她怕这时候问楚璇,反而让楚璇方寸大乱。 于是,闻溪截图发给了沈砚知。 沈砚知是一个多小时后的午餐时间回的消息——“安全落地。” 一看这四个字,闻溪心安了。 她从小待在沈家,总能耳濡目染一些,杨从心常说,像他们这种已经坐到金字塔尖尖上的官员,已经不需要再往上爬了,想的反而是能安全落地。 楚霁明已经坐到了他能坐到的顶峰,就当提前退休。 如此,也好。 杭城到底离得远,感受不到京城的动荡。 楚霁明辞职一事在京圈里可是大地震,震得好多人半夜都不敢睡觉。 董事会好几个人都被最高检察院带走了。 有的问完话就放回家。 有的一进去就没出来。 更有的,一问话揪出一大片。 圈里纷纷在传,都这样了,楚霁明还能安全落地? 从前有交情的纷纷避而远之,想攀关系的更是绕着道走。 楚家看似安全落地,实则是一下子从高处跌落,摔得不轻。 而苏家,暂时没有消息。 圈里又在传,苏家没有消息是因为大瓜还在后面,且等等再看。 晚上,沈开远和杨从心躺在床上聊起这件事。 沈开远是阵阵后怕,“还是砚知高瞻远瞩,倘若当初和楚家联姻,我们沈家作为姻亲,很难明哲保身。” “楚霁明到底做了什么?” “你不要听信传言,老楚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才能安全落地。” “那他怎么不解释?” “怎么解释?没做要怎么解释?”沈开远叹气,“问题是,也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所以董事会的问题才暴露出来。” 杨从心一下理解到重点,“那他们岂不是恨死他?” “是啊,唉……苏家若不快点切割,下一家倒的就是苏家。” “苏家刚回京没几年,难道又要出去?老苏都五十多了,再调出去,还能回来吗?以后在外地退休?” “不明朗啊……” 钓羽台七号院,楚家。 楚霁明和苏雅棠正在收拾东西,无官一身轻,他们准备搬家了。 突然,楚璇回来了。 一开门,看到过道上摆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客厅和餐厅里的家具都盖上了防尘布,又看到佝偻着背的老父亲,楚璇“哇”的一声,哭着跑进来。 “爸……” 楚霁明一颤,这哭丧似的喊声,不礼貌吧?! 他直起身子,回头,“你还知道回来啊?!” 楚璇跑过去抱住楚霁明,“我看到新闻才知道,您出事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一起来的秦怀默默地站在门口,没进去。 楚霁明推了推她,“我身上都是灰……” 楼梯下的储物格积了灰,他正弯着腰在掸灰尘,头发和脸,还有衣服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我是您女儿,我不嫌弃您……呜呜呜……” 楚霁明扶了扶额,“你哭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我嫌弃你!” “……” 第157章 图我年轻漂亮身材又好 楚霁明一把推开楚璇,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说:“你看看,本来一拍就没了,你鼻涕眼泪全沾我衣服上,还得去洗。” 楚璇不得已后退一步,表情苦闷,悲悲戚戚,“我再也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楚霁明冷哼,“你逃婚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的小宝贝?” “……您怎么这么记仇啊?” “我记忆力好着呢。” 楚璇扁扁嘴,心里是着急的,就是嘴巴偏要犟,“明明是您不守信用我才逃婚的,苏翊外面有爱人有儿子,您要我嫁他,不就是让我去当后妈吗?您就知道仗着长辈的身份逼我逼我逼我!” 秦怀在门口干着急,“楚璇,你少说点。” 楚璇闭了嘴,咬住嘴唇,一肚子委屈全往肚子里咽。 楚霁明余光瞅了门外一眼,他治不住的女儿倒是被那小子治住了。 抬手一挥,“喂,能干活吗?” 秦怀立正站好,声音洪亮,“能!” “那就进来,把这里,那里,还有那一排柜子上的灰擦一擦。” “是!” 秦怀一边走近一边撸袖子,二话不说就是干。 秦家是暴发户,发家也就十几年,秦怀小时候属于“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 所以,他什么家务都会干。 而且是真的会干,并不是做做样子。 楚霁明去一旁坐着休息,还倒了杯茶,悠闲地喝起来,“台子上也擦擦,别留灰……把那边的地也扫一扫……” 楚璇跟着坐下,“他们不请你去喝茶?” “我在家喝茶。” “我是说是最高检。” 楚霁明脸色一沉,“在你眼里,你老爹就是个大贪官?” “不啊,我是听说……” 京圈里都是疯传,传到杭城,准确度已经不高了,还很夸张。 “那你们准备搬去哪?”楚璇泪眼汪汪,“不会是……要被拘留吧?” 拘留阶段,是可以自己带简单的换洗衣物的。 楚霁明将茶杯重重一放,吹胡子瞪眼地说道:“明明白白的公告,我是辞职,你不识字啊?” “可……” “你没问你亲哥?” “啊?” “沈砚知啊。” “哦呵呵,他是我亲哥,没错,可我这不是着急么,忘了问。” 楚霁明边摇头,边重叹一口气。 想起沈砚知跟他说的一句话,沈砚知说——“楚璇一没城府二没抱负,心直口快藏不住事,您指望她入仕途,不如拼个二胎,重新栽培一个。” 当时他还怪沈砚知嘴巴太毒,现在想来,肺腑之言啊! 苏雅棠从二楼下来,又搬下来一个行李箱,“老楚,楼上都收拾好了……”突然看到楚璇,以及那个正在擦柜子的小伙子,“呦,祖宗回来啦,还带了个保洁?” 楚璇不乐意了,“什么保洁,他是秦怀。” 秦怀朝苏雅棠鞠了个躬,继续干。 苏雅棠走下楼,看看丈夫,看看女儿,再看看秦怀。 唉,没有一个聪明的。 “行了老楚,别为难人,搬家了谁还打扫?不如留着力气去杭城打扫。” 楚霁明咳嗽两下,想制止。 但苏雅棠说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楚璇一个激灵,“你们要去哪?杭城?” 楚霁明摇头。 楚璇一把掐住老父亲的脖子,边摇边问,“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要搬去杭城?!” “咳……咳……”小棉袄漏西北风啊,“不孝女,你要掐死老子吗?” 楚璇松了手,立刻改为揉肩敲背模式,“老楚,您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楚也是你叫的?” “爸爸~~~~” “哼!” “我最帅最可爱最温柔的父亲大人~~~~~” 楚霁明耸了一下肩膀,终于松口了,“人走茶凉,树敌太多,京圈混不下去了。俗话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苏雅棠:“……”中年失业,大概是受刺激了。 楚璇心情大好,“去杭城,杭城现在可美了,到处都是花,空气又好,我当导游,带你们去玩。” “你就知道玩!” 楚璇心态极稳,笑了笑,开始宣扬她的人生态度,“爸,妈,做人不能贪,我们家把人和钱保住就足够了。只要不创业、不炒股、不炒房,我们家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玩才是最省钱的。” 楚霁明和苏雅棠对视一眼,还别说,女儿的话很有道理。 “对我来说,爸做多大的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完完整整地在一起。” 苏雅棠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用手肘推了推丈夫,“你听听,还是我们女儿最清醒。” 楚霁明有点诧异。 女儿总是不听话,任性、骄纵,叛逆期极长。 忽然的一下,长大了。 以往楚霁明身居高位,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始终神经紧绷,是家里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儿,给他带来了片刻的轻松和快乐。 前段日子女儿被关在房间,每天大哭吵闹,很是痛苦。 他这个当父亲的,也很痛苦。 如今,他辞了职,卸下身上的重担,真正是一身的轻松。 苏雅棠是第一次见到秦怀本人,小伙子比照片里看起来更帅,更靠谱。 她悄悄问楚璇,“他真的对你好?” “好啊,我爱喝酒,他就开了酒吧,我爱美食,他就开始做餐饮,我爱旅游,他就做高端民宿。他说我脑子聪明,一天一个想法,给了他很多启发。” 苏雅棠纳闷,他们最讨厌楚璇的一天一个想法,在秦怀眼里反而是优点。 “京城那个动物城你们知道吧?” “是秦怀大学期间做起来的,以前只是一个动物园,现在多火,一天光门票钱就上百万。” “秦怀很有商业头脑,什么都敢尝试,但不冒进,做什么成什么。他英国牛津经济学硕士,牛津的经济学全球排名前十,不像我,念了个水硕。” 苏雅棠更纳闷,“那他能看上你?” 楚霁明反驳,“怎么看不上,我们璇儿活泼明媚,聪明乖巧。” 苏雅棠猛翻白眼,拉着楚璇的手,一本正经道:“男人往往比女人更现实,他跟你在一起,图你什么?” “图什么?”楚璇大胆发言,“图我年轻漂亮身材又好啊。” 楚霁明猛点头,“小伙子眼光好。” 苏雅棠拍了丈夫一掌,“容颜易老,美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楚霁明:“刚不是说了么,图我们璇儿聪明,一天一个想法。” 楚璇点头如捣蒜,“还是爸懂我。” 苏雅棠:“……”刚刚感觉靠谱一点,怎么又不靠谱了?! 第158章 早上测,晚上不准 当母亲的总是会多思多虑,苏雅棠又问:“男人不管多大都喜欢年轻的,等将来你们三四十了,他外面养个十八的,你能忍?” 楚霁明隐隐感觉有被内涵到,“我可从没有这种想法。” 楚璇倒不担心,“妈,这您多虑了,我现在图他年轻帅气体力好,等以后他看腻了我,在外面找,那我也正好换一个,谁不喜欢年轻帅气体力好的?” 苏雅棠简直没法听,楚霁明也倒抽气。 唉,果然世道变了。 一家三口扯东扯西的时间,秦怀把所有柜子都擦好,地也扫好,还拿了拖把准备去拖楼梯。 苏雅棠内心有愧啊,赶紧把人叫住,“秦怀,别忙了,不用打扫,来来来。” 秦怀看楚璇。 楚璇笑盈盈地下巴一点,他才放下拖把。 “叔叔,阿姨,”他规规矩矩走上前,“体力活就交给我,我什么都能干。” 楚璇得意极了,在父母面前倍儿有面。 “坐下,喝茶。” 是楚霁明邀请他,他战战兢兢。 “你家里父母都知道楚璇?” 秦怀点头,“我爸妈非常喜欢楚璇,说只有楚璇懂我的奇奇怪怪,只有楚璇能治我。” 楚霁明:“我们家的状况不如从前了,京城都待不下去……” “去杭城啊,”秦怀打断,“沈博士以前劝告过我,京圈没那么容易进,可能劳民伤财也只是摸到了边,还不知道门在哪。那我们不如在杭城当老大。” 这几年,秦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虽说从商不如从政,但要是从商的做到了顶级,即便从政的也得高看他们两眼。 “我之后会越来越忙,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楚璇,你们过去正好陪她,她也陪你们,多好啊。一家人在一起是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 秦怀说得诚挚、恳切,深深打动了楚家二老。 这小伙子,比咱们璇儿靠谱一点。 —— 杭城的春天气温不定,忽冷忽热,很容易感冒。 闻溪就中招了。 和胡忆慈视频时,她不停地流清水鼻涕。 闻溪鼻翼两侧都擦红了,“我不行了,我得去买点药吃。” 胡忆慈警觉地问道:“你这个月的大姨妈来了没有?” “就这几天,快了。” “你别粗心大意,吃药前先测孕。” 闻溪有点不好意思,“妈,您这是变相催生吗?” “你没怀过孕不知道,孕期是从末次月经第一天开始算的,所以等大姨妈延迟,发现怀孕,往往就是一个多月了。” 闻溪无奈点头,“好,我先测。” 沈砚知这段时间特别忙,天天加班,闻溪就自己去楼下药房买了感冒药。 顺便买了两支验孕棒。 结了婚到底不一样,买验孕棒都是理直气壮。 “你怀孕最好别吃感冒药。”药店的店员提醒。 闻溪笑了笑,“我先测,没有再吃。” “对,你很心细。” “是我妈提醒我的。” 闻溪终于体会到了那句话的温度,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等电梯。 电梯门一开,沈砚知在里面,他是从地库上来的。 “你不是感冒,怎么这么晚还出去?” 闻溪提了提袋子,“我买药。” 袋子是透明的,沈砚知看到里面不止有感冒药,还有验孕棒。 他睁大眼睛,看闻溪的眼神都亮了,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闻溪忍不住笑,轻拍他的惊喜脸,把他的脸转开,“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怕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刚才视频,我说我得吃药,妈提醒说先验孕,没怀才能吃。” “我觉得希望不大,因为我今天小肚子有点涨,大姨妈要来之前的感觉。” 沈砚知一把搂住她的腰,整个人倚靠过来。 “电梯里有摄像头,你别乱来。” 沈砚知低头盯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深情款款,“我播的种,我觉得希望很大。” 回到家一测。 呵,过于自信了。 沈砚知拿着说明书反复研究,“应该早上测,晚上不准。” 闻溪洗了手,指了指帮他提前准备的换洗衣物,“我就说没有,快洗洗睡吧。” “你别吃药,晚上补一枪,明天早上再测一次。” “……您真是个天才。” 沈砚知失落地将验孕棒丢弃,脱衣服准备洗澡。 “对了,我要出差一周,宋涛留下。” “不用留下,我上下班就这点路,走走当散步。” “妈他们不是要来吗?宋涛可以接送。” “郑灵阿姨的婆婆快不行了,医院让接回家准备后事,妈和郑阿姨多年朋友,又是邻居,到时候得帮忙。所以暂时不来了。” 郑灵和胡忆慈的情况相似,丈夫牺牲,她被部队特招入伍,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和婆婆住进了空军大院。 与胡忆慈当了十几年的邻居。 如今,老人家身体不行了。 “这样啊,宋涛的女朋友过几天要来,那就当给他放几天假。你有事还是可以找他。” “那行,你快洗澡。” “一起?” “我感冒啊大哥,别玩,快洗!” 四月末,杭城真正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闻溪沿着X湖边走,春风和煦,杨柳依依,眼睛所到之处皆是花朵。 可是,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让她完全无暇欣赏这些美景。 “闻溪,绍城来信,姥姥快不行了。” 闻溪震惊,久久反应不过来。 上周末她还去绍城看了姥姥,姥姥明明精神矍铄。 这才过了几天啊,就不行了? “现在是旅游旺季,最快的机票也要晚上才到,你和砚知离得近,先过去。” “沈砚知出差了,我马上打电话给他,让他尽快回来。妈,您注意自己的身体,我马上过去。” “好。” 幸好宋涛没跟着出差。 一个多小时候后,宋涛载着闻溪赶到绍城。 杨家老宅大门敞开,街坊邻居抹着眼泪进进出出。 老夫人一生为善,哪家有难找上门,她必定相帮,照拂了两三代人。 所以在这里声望极高。 大家一听说老夫人不行了,纷纷过来送一送她。 闻溪是新面孔,小跑着进门时,旁人还对她指指点点。 一大群人聚集在大堂,杨叔公主持大局,分组,安排工作。 小舅跪在姥姥的房门口哭丧,装作很孝顺的样子,嚎得整个宅子都能听到。 闻溪每往前走一步,心脏就下坠一寸。 姥姥是快不行了,还是已经不行了? 第159章 各个都是白眼狼 闻溪拨开挤在房间门口的邻居大妈们,走进姥姥的房间。 “是外孙媳妇来了,”老保姆冯嫂趴在床边哭,“老夫人,您外孙媳妇来了,您在天有灵,感觉到了吗?” 闻溪有点恍惚,双腿有些发软。 冯嫂让开床边的位置,让闻溪坐下,还挥手让其他人退后,“老夫人还没凉,灵魂还在,让她外孙媳妇陪陪她吧。” 闻溪不敢相信,姥姥脸色不错啊,看起来像睡着一样。 “姥……” 刚一握上手,姥姥突然反握住她的手。 她一个激灵,懵了。 那力道,那敏捷度,哪里像弥留之际?! “姥姥?” 此时冯姨已经把人都赶了出去。 “姥姥?”闻溪再次叫她。 姥姥睫毛微微煽动,轻启一条缝,看到房间里只剩下闻溪和冯嫂,这才完全睁开了眼睛。 闻溪瞪大双眼,半张着嘴,小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姥姥,您……怎么……” 冯嫂气愤地说道:“老夫人三天前在院子里摔了一跤,那帮姓杨的孝顺子孙拦着不让送医,还把我们锁在房间里,连手机都没收。” “老夫人是没办法才装死,他们见老夫人不行了,这才通知外面。” “杨家这群不肖子孙,各个都是白眼狼,老夫人好心收留他们,他们却天天盼着老夫人死,只要老夫人一断气,他们好彻底霸占这座宅子。” 冯嫂比杨从心大几岁,饥荒年代,父母兄弟都饿死了,她四处流浪,饿晕在杨家门口。 是老夫人收留了她,还将她养大。 冯嫂在这里结婚生子,生活了几十年,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也将老夫人视为母亲。 “杨叔公年轻时挥霍无度,把家产挥霍完了,就想抢老夫人的东西,留给他儿子孙子,太无耻了。还有那个杨仕林,一辈子浑浑噩噩,他父母就是被他气死的,现在还想来气死老夫人。” “闻溪,你得救老夫人啊,老夫人生生疼了三天,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再不送医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闻溪紧紧握住姥姥的手,姥姥也尽力地握着她的。 刚才那用力的一握,是姥姥在向她求救。 杨从心和沈砚知都还在外地,最快也得晚上到,远水救不了近火。 姥姥只有她了。 “姥姥,别害怕,我马上叫救护车,还要报警。” 闻溪掏出手机拨号码,冯嫂又说:“有邻居帮忙叫过救护车,但杨叔公他们说老夫人年事已高没必要送医,所以我怕就算救护车来了,他们还是会打发走。” “冯嫂,你只管照看姥姥,其他的事交给我。” “好。” 闻溪叫了救护车,还报了警。 最后一通电话打给宋涛。 “宋涛哥,你在外面吧?” “在。” “一会帮个忙。” 电话打出去没多久,救护车先抵达。 果然,杨叔公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和杨仕林,堵在门口。 “又是谁叫的救护车?”杨叔公火冒三丈,“老夫人已经归西了,杨家正在忙丧事,救护车来岂不是添乱吗?” 医护人员也是一头雾水。 众人都挤在前门闹,冯嫂悄悄打开了后门,让宋涛和另一队医护人员进入。 闻溪十分镇定,一边和医护人员一起将姥姥抬上担架,一边告知伤情,“三天前摔的跤,应该伤到盆骨了,在床上躺了三日,不知道有没有内出血。” 多年前在京城,沈老爷子也摔了一跤,当时医生就说,老人最怕摔到盆骨,会引起很多并发症。 闻溪握着姥姥的手,不断鼓励她,“姥姥,妈和砚知都要晚上到,您去医院睡一觉就能见到他们,您一定要挺住。” 姥姥气若游丝,张张嘴,嘴型是在说“好”。 “冯嫂,您陪姥姥去医院,要签字您就签,大胆签。” “你不去吗?” “我一起走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姓杨,倘若到医院闹着要带回老夫人,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收拾完了这帮鬼,马上去医院。” 姥姥顺利上了救护车。 这时,警察也来了。 杨叔公倚老卖老,手杖敲得乒乓响,“我们在办丧事,犯法吗?” 杨仕林不甘示弱,“好好的喜丧,救护车来两趟,警车又来一趟,我们家的福气都被你们赶光了。” 闻溪从里面冲出来,边跑边喊,“就是他们谋财害命,抓住他们!” 警察一窝蜂冲进门里,还将老宅的大门关上。 杨仕林回头一看,“呵,我当是谁,原来是闻溪,你瞎喊什么?” 杨叔公挥舞着手杖,“你个外姓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闻溪紧握双拳,强逼自己不发抖,当众辩驳杨叔公,“我是沈砚知的合法妻子,是老夫人的外孙媳妇,是这栋老宅的少主人,如果连我都没有说话的份,那谁还有?” “他吗?”她指着杨仕林,“我婆婆的堂弟?” 杨仕林一噎,没想到这个闻溪看起来文文弱弱,说话却这么振振有词,怪会唬人的。 “你,你,你,还有杨叔公,你们都是旁系血亲,说白了只是我们家亲戚。”闻溪不但振振有词,还越说越勇。 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受杨家长辈的气,年老,还要受杨家小辈的气。 单单是受气也就罢了,他们居然还想谋财害命! “我姥姥是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倒好,真当自己是主人?” “胡说八道!”杨叔公怒火冲天,“这里是杨家的老宅,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这里是我杨家祖宗留下来的,我杨家的子孙都有份。” 要不是姥姥之前说过,闻溪还真不知道杨家门里的阴沟暗道。 “你们杨家祖宗留下的老宅早就捐出去了,是隔壁的景区。这栋,是姥爷和姥姥修建的,单属于他们,跟你们这些姓杨的无关。” 旁边都是受过老夫人恩惠的邻居,这么多年的老邻居,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知道杨家和几个旁系的事情。 大户人家,因为分家,三兄弟反目成仇,走的走,散的散。 可毕竟是几代累积下来的财富,就算分了家,每家分到的财富依然很惊人。 老二和老三都带着钱出去,只有老大留了下来,扛起了祖宗基业。 “各位邻居,你们还不知道,我姥姥根本就没死。” “啊?”众人惊呼。 第160章 回来争遗产的吧? “我姥姥只不过前几天在院里摔了一跤,他们就拦着不让送医,还把姥姥关在房间里,姥姥逼不得已才装死求救。” 众人惊愕,面面相觑。 杨叔公等人眼见事情败露,非但不认,还联起手来对付闻溪。 杨叔公直接举起手杖朝闻溪打去,“你是京城沈家的新妇,与我杨家何干?老夫人一把年纪,临了了还要去医院折腾一番,让她走也走不安宁。” “我也一把年纪,我要是病倒,不用医治,让我全须全尾地有尊严死去即可。” 闻溪往后闪避,但气势绝不后退,“那为什么还要没收手机?现在还有谁家老人摔了病了关家里等死的?主人家不在,你一个亲戚,有什么资格做主?” 杨叔公的大儿子,与杨从心一般年纪,见父亲被逼问得哑口无言,赶紧站出来指责闻溪,“还说什么主人亲戚的,我们可是天天在老夫人跟前尽孝的,你们沈家人一年到头来几回?!” “……” 这话确实把闻溪堵住了。 老夫人只有杨从心一个女儿,可杨从心也有一家子人要照顾,自然不能时时刻刻在老母亲面前尽孝。 杨仕林趁闻溪语塞之际,一步一步往前,逼退闻溪。 他身材魁梧,闻溪不敢与他硬碰硬。 “你一个外姓人,到我们杨家说三道四,老夫人尸骨未寒呢,唯一的女儿都不来送终,让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姓人来捣乱,老夫人死不瞑目啊!” 邻居们毕竟是外人,一听,觉得几个杨家人说得也有道理。 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只听到过老夫人教训杨仕林,倒是不曾听到过老夫人和杨叔公闹矛盾。 杨叔公算不上德高望重,但也年逾古稀,应该不会拿老夫人的性命开玩笑。 人群中,忽然有人问:“那这丧事还办不办了?” “是啊,我特意请假过来的。” 大家议论纷纷,“我们也是请假的。” “每天上班拿不了几个钱,请假一扣扣老多。” “杨老,老夫人的丧事还办不办了?” 闻溪心想:看来大家还是向着杨叔公,幸亏第一时间将姥姥送医,不然拉扯都要耗费好长时间。 杨叔公看形势向好,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装模作样地主持公道。 “老夫人的女儿女婿和外孙都没来,只来了个无关紧要的外孙媳妇。外孙媳妇年轻不懂事,我们别跟她计较。” 好好好,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沈家不孝顺。 “你既然来了,就好好送老夫人一程,我照样笑脸迎你。” “但你要是在这里胡说八道,胡乱造谣、挑拨,我们杨家就不欢迎你了,老夫人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你。” 好好好,开始贼喊抓贼了。 杨仕林紧跟着起哄,“闻溪,我看你是看上了老夫人的遗产,回来争遗产的吧?” 此话一出,邻居们又议论纷纷。 “杨从心真不像话,平时不在老母亲跟前尽孝,死了知道回来夺家产了。” “要我说啊,谁照顾谁拿。” “没见过哪家新妇这么闹丧礼的,就算老夫人没死,也会气死。” “杨从心教的吧?!” 杨仕林见舆论都站在他们那边,得意洋洋,“老宅是我们在维护,老夫人也是我们在照顾,谁尽孝谁拿遗产,法律也是这么判的。” 杨叔公的两个儿子也纷纷帮腔,“没错,你婆婆是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分遗产?” “自古都是儿子继承家产,女儿算什么?” 闻溪一忍再忍,等的就是他们把狐狸尾巴露出来的这一刻。 这时,手机收到医院那边的消息,姥姥已经进了手术室。 闻溪再也不想跟这群人多费口舌了,跑到警察跟前,把姥姥躺在床上说话的视频给警方看。 杨仕林心急,“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我提醒你,报假警犯法!” 话落,两名警察突然上前将他扣住。 其他警察也立刻将杨叔公和他两个儿子控制住。 情况突变,让人措手不及。 杨仕林奋力反抗,突然挣脱了警察,张牙舞爪地朝闻溪扑去。 宋涛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闻溪被杨仕林用胳膊狠狠地勒住。 闻溪张嘴,狠狠地咬他的胳膊。 旁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白布、黑布、剪刀、针线等,是为办白事准备的。 吃痛的杨仕林被激怒,拿起桌上的剪刀,对准闻溪的脖子。 “再咬试试?!信不信我捅死你!” 闻溪松了嘴。 周围的人也吓得四散开去。 这一下,性质大变。 本来只是“谋财害命”,现在是当众挟持人。 挟持是绑架罪,亦是妨害公务罪。 五年起。 那把剪刀的尖头如此近距离对着自己,还时不时戳到皮肤,闻溪当然是害怕的。 “小舅,你冷静点,不要因为冲动犯下大罪。” “你闭嘴,”杨仕林情绪激动,“刚才那么凶,现在喊小舅,你喊舅爷都没用!” “……” 闻溪害怕到闭眼,杨仕林的手在抖,剪刀一下一下戳着她的脖子。 而且剪刀是开口的,无论是戳,还是剪,她都会死得很痛苦。 警察立刻疏散院内的闲杂人等。 并且立刻请求增派人手。 “杨仕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快放开她。” “滚,滚开!”杨仕林疯了一样。 警察不敢轻举妄动。 宋涛急得满头是汗,这是他的失职。 闻溪尝试自救,好言好语相劝,“小舅,你放开我,我不会追究你。可我要是出了事,沈家不会放过你。” 说到沈家,杨仕林还是收敛了些,剪刀挪开了半寸。 尽管从老夫人那里讨不到钱,但从沈家还是能讨到一些。 沈家好面,最怕他这种亲戚找上门,所以杨从心每回都是拿钱打发他。 要是他真伤了沈家的新妇,只怕杨从心也不会再给他钱了。 不一会儿,警笛声由远及近,杨家老宅的门前一下子来了五辆警车,有一辆还是武警。 都是真家伙。 可是,越这样,杨仕林越不肯放手。 “杨仕林,我第二次警告你,放开她!”警察将枪口对准了杨仕林。 第161章 溅了一身血 杨仕林又怂又狠,手臂紧紧箍着闻溪的脖子,将她挡在自己面前。 闻溪其实力气不算小。 可男女力量悬殊。 她真的一点都掰不开杨仕林那条粗实的手臂。 那把剪刀,开着口,就在她面前晃。 杨仕林还要故意吓她,用力地一剪,一剪。 “你让杨从心和她的好大儿放弃老夫人遗产,把公证过的文件拿来给我看,我就放了你。” “可这……需要不少时间……” “我可以等!” 杨仕林是个经验老到的混混。 因为从小家境殷实,父母又过度溺爱,所以他一直在混。 从前在国外混,现在在国内混。 世界各地的赌场,大大小小,正规的,不正规的,他都去过。 国外的混战区他都去过,所以他根本不把警方的警告放在眼里。 更觉得武警官兵手里的武器只是摆设,吓唬吓唬人而已。 杨仕林背靠高墙,身前有闻溪挡着,狙击手无法突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僵持不下。 杨叔公等三人被控制在屋内,等都等乏了。 医院那边传来好消息,姥姥手术很顺利,且生命体征平稳。 老夫人一生向善,福报多,阎王爷不收她。 “杨老,服气了吧?”警察打算先把杨氏父子押回警局,“请吧,去警局喝茶。” 杨叔公骂骂咧咧,又是装晕,又是抽搐。 最后还是被押上了警车。 杨仕林见状,慌了,“我可不知道,是二叔说老夫人断气了。” 他一慌,闻溪更慌。 生怕他那颤抖的手一不小心剪一剪子。 下午两点,正是太阳最晃眼的时候。 闻溪又饿又渴,还晒。 四月底,天气预报今天的最高温度有30度。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汽车声,随即,沈砚知高大的身影从门外冲进来。 站定,转身,凌冽的目光削向杨仕林。 那一瞬间,杨仕林顿时觉得这四月底的天气,堪比腊月。 “小舅,还不松手?” 沈砚知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也是极其冰冷。 是对杨家亲戚的失望透顶。 亦是对小舅的恨之入骨。 从前小舅到家里找杨从心,杨从心总说,他就是要钱,打发了就好。 看吧,贪心的人没有底线,胃口越养越大。 “砚知你……你你你……”杨仕林浑身发抖,声音也在发抖,“你放弃你姥姥……遗产……” 此话一出,自觉不对,“你只要放弃你姥姥的家产,我就放了……放了她。” 沈砚知离他们很近,只有一步的距离。 他冷笑,笑小舅太蠢。 “没问题,不止杨家的,沈家的家产全给你,我也愿意。” “你说什么?” “我先把我个人财产的资金部分全部给你,”沈砚知边说边摸出手机,“还有我的不动产,京城的,杭城的,全是大豪宅,你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你先把人给我放了!!!” 最后一句雷鸣般的怒吼,彻底把杨仕林吓到了。 手一抖,剪刀刺破了闻溪的皮肤。 “小舅!!!”沈砚知大喊。 与此同时,狙击手找准时机开了枪,“砰”的一声,子弹贴着闻溪的脸击中了后面的杨仕林。 “咣当”一声,剪刀掉在地上,差点砸到闻溪的脚。 闻溪吓得尖叫,她感觉后面有东西喷溅出来,喷在了她的头发上。 特别是后脖子那一块,有雨滴。 “闻溪……”沈砚知立刻上前抱住她,抱着她将她带离现场。 闻溪整个人都麻了。 抖着手往脖子后面摸了一下。 一看,是血。 闻溪的脑子一片空白,耳边是嗡嗡嗡的声音。 她只看到沈砚知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也听不见身后那一大群人的动静。 然后,眼前一片黑…… 傍晚,医院。 沈开远和杨从心急匆匆赶到医院。 事关重大,沈开远托人订到了提前航班的机票,立刻赶过来。 走廊里,看到杨叔公被两位警察押着走过。 审到一半晕倒,不管真晕还是装晕,毕竟那么大年纪了,先带来医院做个检查。 “大小姐,姑爷,”冯嫂激动不已,“你们可算来了。” 杨从心一把拉住冯嫂,问道:“我妈呢?” “老夫人在监护室,今晚见不到,你们放心,手术顺利,老夫人福大命大,一切都好。” 杨从心既高兴又愧疚,忍了一路的泪水一下子全都涌出来。 事情的经过他们已经得知,这么多年,是她对堂弟心软,屡屡给钱,是她自己养虎为患。 “那闻溪呢?” “在病房,我正要上去,一起走。” 听到闻溪在病房,老两口刚放下的心又一下提起来。 杨从心更加自责。 病房里十分安静,闻溪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均匀。 沈砚知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砚知。” 沈砚知讷讷地转头,声音很低,“爸,妈。” 很意外,他爸居然也来了。 “闻溪怎么样?” 沈砚知慢慢地将闻溪的手放下,然后才转过身来,“被杨仕林挟持超过四个小时,然后杨仕林在她身后被击毙,溅了一身血,吓坏了。” 他也吓坏了。 听到的沈开远和杨从心,同样都吓坏了。 冯嫂在旁边说:“是闻溪当机立断将老夫人送医,还拖住了那几个杨家败类的腿。医生说,老夫人要是再晚一步送医院,神仙难救。” 说着话,闻溪被吵醒了。 杨从心先看到她,关切上前,“小溪,身体感觉如何?” 沈砚知立即转身坐下,眼神热烈,鼻腔发紧,忍着没说话。 闻溪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大家,连日理万机的公公也在,她淡淡一笑,“很好啊,我睡了很久吗?” “两个多小时”沈砚知简单说话,那沙哑的声音,听上去都快碎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小时十三分钟。 这段时间,度秒如年。 “姥姥呢?” “放心,姥姥手术顺利,还在监护室。” 闻溪放心了,她最害怕拼尽全力依然救不了姥姥。 这时,门口“笃笃”两声,护士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些报告单。 “都是家人吗?” “对。”大家异口同声。 “单子都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当时那样的状况,最好找个心理医生疏导一下。不过……” 一个转折,让沈砚知心头一紧。 “幸亏马医生细心,验血的同时顺便验了一下HCG,有好消息。” 第162章 大结局一:她有她的梦想 闻溪送医的时候,沈砚知抱着她冲进急诊大喊医生。 问诊时得知他们两夫妻在备孕阶段,马医生就多留了个心眼,在验血单上多勾了一笔。 “看数值应该是刚怀不久,建议两周后到医院做B超看看胎儿情况。另外没什么问题,其实没必要住院,回家吧。” 护士说得很清楚,几双耳朵都听清了。 高兴、激动、期待。 也非常的后怕。 待护士一走,沈砚知拿过验血单,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孕酮和HCG的数值都是超标状态,根据数值可推断为孕4周左右。 刚萌芽的状态。 孕4周,刚刚一个月。 同是四月,月初还没有,月末就有了。 沈砚知盯着单子,嘿嘿嘿地傻笑。 回头交给沈开远,沈开远也同款傻笑。 杨从心走上前看闻溪,看到她脖子里贴着的创口贴,更加自责,又要掉眼泪,“小溪,沈家又让你受苦了。” 当时那样的状况,远水救不了近火,是闻溪的聪明和果断,才让老夫人脱险。 “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谢谢小溪,”杨从心顺势搭着儿子的肩膀,轻轻一拍,哽咽道,“我儿也要当父亲了。” 沈砚知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只觉心尖颤抖,眼眶酸胀。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兴奋。 他握着闻溪的手放在嘴边轻吻,嘴里一直重复,“谢谢,谢谢……” 声音是克制的。 因太过兴奋而克制。 他怕完全爆发出来吓到大家,也吓到刚萌芽的孩子。 闻溪看到他双眼泛着热泪,学他平时摸她头顶的样子,也摸了摸他的头顶,“沈先生好样的,干得不错。” 沈砚知一下笑出来,“多谢沈太太的肯定。” 江南的盛夏潮湿闷热。 黄梅一过,气温就升,一直要热到秋老虎。 闻溪在杭城养胎,胡忆慈专程过来照顾。 老夫人在绍城养病,杨从心陪着,可老夫人总要她去杭城照顾外孙媳妇。 “我这里人多,不需要你,现在小溪最重要。” “小溪有人照顾,她妈一直在那,我家老爷子和闻姝之,闻溪的爷爷和奶奶,轮着过去,热闹着呢,我多陪陪您不好吗?”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怀孕辛苦,让她把工作辞了。” “以小溪的性子,不可能待在家里当全职太太,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都不管,您还管?” “嗯,我就管,我就不乐意我外孙媳妇吃一点苦。” “她有她的梦想。” “我给她留了好几箱宝贝,那才是女人的梦想。” 杨从心忍俊不禁,老母亲越发像个小孩了,“我没有啊?” “给你的还少?你的到最后不也是给她?” “不一定啊,我也要给我孙女儿,或孙媳妇儿,或外孙媳妇儿。” 老夫人被逗笑了,“行行行,你儿孙满堂。” 说笑间,冯嫂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老夫人,大小姐,杨二爷又带着那俩大宝贝跪在外面。” 老夫人笑容一收,冷哼,“爱跪跪,我家的门不允许野狗进来。” “要不……” 杨从心刚一开口,老夫人立即打断,“你可别心软,杨仕林的教训你忘了?” 杨从心摇头,“我是说,要不报警,来一次报一次,扰民也违法。” 老夫人看着冯嫂下令,“报。” 杭城,建筑院。 沈砚知的车雷打不动准点到。 闻溪孕早期孕吐严重,怀孕四个月瘦了两斤,还营养不良。 胡忆慈急坏了,天天向沈家的张阿姨求菜单,闻溪从小爱吃的菜,怎么做,怎么搭配,每天变着法给她做吃的。 后来孕吐没了,胃口变好,胡忆慈又做得丰盛,五个月孕检时说她体重增加过快,血糖也有点偏高,要注意控制饮食,还得控糖。 沈砚知都气笑了,对着肚子唠叨,“还没出来就这么折腾你娘,出来了你爹揍你!” 闻溪一侧身,双手捂着稍微显怀的肚子,“你别吓唬人,宝宝能听到,出来折腾你。” 女儿小西瓜在那年的除夕出生。 前一天夜里,闻溪嘴馋吃了一口西瓜,忽然感觉腹部一阵强烈的宫缩,连夜送到医院。 除夕那天下午,沈家和冯家的长辈都在沈家团聚等消息。 下午三点,沈砚知发回消息,母女平安。 长辈们举杯庆祝,纷纷拿出压岁钱和新年红包,双份的。 这孩子一来就荷包撑满。 沈开远取了六个名字,几个长辈坐在一起挑,挑中“沈今愿”。 顺心随意,如今所愿。 极好的寓意。 沈今愿在月子里还是个乖宝宝。 一出月子,嗷嗷哭。 且就在傍晚,沈砚知下班回来后的这段时间。 从傍晚哭到半夜。 抱也不是,坐也不是,哄也不行,谁抱都不行,沈砚知就差给她跪下了。 在官场运筹帷幄、所向披靡的沈书记,在家里被一个小女婴折磨得不成人样。 双胞胎儿子是在三年后沈砚知调回京城那年出生的,有了小西瓜的前车之鉴,这次沈砚知全都放手交给育儿嫂。 不为难自己了。 儿子周岁抓周,大儿子沈云铮抓了一本《官场现形记》,小儿子冯云霄抓了一架飞机模型。 皆大欢喜。 当时被沈砚知抱着的小西瓜问,“爸爸,我抓周抓了什么?” 沈砚知都不想说,小西瓜抓周时什么都不要,就一个劲抱着太姥姥的大腿,抠太姥姥裙褂上的耀眼红宝石。 “你抓了一本《新华字典》,将来肯定知书达理,博学多闻。” 小西瓜挠挠头,一脸疑惑,“我年纪小,您不要骗我。” 闻溪设计的江南水乡系列仿古建筑终于落成,还获得了古风建筑设计大奖,含金量极高。 在二胎产假期间,她背着沈砚知报了城建部的国考,并且一次上岸。 沈砚知本来还在愁两人工作异地的问题,想方设法要把闻溪调回来,这下,不用愁了。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怕考不上让你失望,现在考上了,就是一个惊喜。” 沈砚知亲吻她,“你一直是我翘首以盼的惊喜。” 城建部录取名单公示时,一封匿名信举报了闻溪。 “我笔试断层第一,她第二,结果她面试分数比我高20分,就凭她丈夫是沈砚知,公公是沈开远?我不服!” 第163章 大结局二:爱你如初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上民怨沸腾。 举报人给闻溪打上了“关系户”的标签,更暗指沈开远和沈砚知在背后出了力。 直接影响到政府部门和官员干部的公信力。 城建部特别气愤,经过闻溪允许,公开了闻溪的面试视频。 面试的闻溪从容大方,侃侃而谈,说完后,几名面试官不约而同鼓掌。 网友们也为她鼓掌。 “这简直是面试天花板,这口才,这逻辑,这形象,扣一分我都要掀桌。” “天哪,不敢相信她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她是女中战狼啊。” “人家明明可以靠关系,偏偏要靠实力。” “把笔试第一的面试视频也发一下呗,有了对比才有发言权。” 举报人吓得立刻道歉。 但这件事还没完,笔试成绩的名单并不是机密,笔试第一那位很快就被网友扒了出来。 是一名留学回国的官二代。 “一年半的水硕也有脸出来杠?!” “哇,老同学啊,他的本科毕业论文还是找枪手写的,给了五万。” “承认别人优秀有这么难吗?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估计是花的钱打了水漂,不服。” 事情越闹越大,城建部连夜成立调查小组专门调查这件事。 几日后,举报人扛不住压力发了道歉视频,承认自己花钱找了中间人,因为落选不服气所以举报闻溪,但原来那个中间人是骗子,拿钱跑了,他也是受害者。 网友不买账,又扒出了许多举报人的黑料。 举报人从此社死。 寒来暑往,日子过得飞快。 大院里的银杏树绿了黄,黄了落,落了又长出茂盛的绿叶,一年一年,循环往复。 小西瓜从小到大都是个学渣。 自己不学就算了,还要影响别人。 沈砚知是博士,闻溪是硕士,正正得负,生了个大学渣。 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接到老师电话。 父母都替她操碎了心,可她却说:“你们别叹气,我前25年靠您养,后25年靠老公养,再往后靠儿子养,我这一辈子都大富大贵。” 沈砚知气得要打她,“哪学的歪理?!” 小西瓜边跑边乐,“干妈啊,她是我偶像。” 沈今愿的干妈是楚璇。 楚璇生了两个儿子,为了要女儿追生第三胎,结果又是个儿子,她不干了,直接认了小西瓜当女儿。 楚璇跟苏翊说,咱们两家要联姻也可以,我把我干女儿许配给你儿子。 苏翊的儿子,又高又帅还是个学霸,妥妥的别人家孩子。 苏翊心想,拐个弯跟沈家结亲,天大的好事的,一口便应下。 沈砚知两眼一抹黑,我女儿,轮得到你们安排? 秦怀的事业越做越大,商业版图遍布全球,对唯一的干女儿也极其大方,在沈今愿十岁成长礼上,直接送了一套市值两亿的豪宅。 沈砚知私下跟闻溪吐槽,“真不是我说他,小趴菜永远是小趴菜,咱家最不缺什么,他送什么。” 闻溪忍俊不禁,“那卖了换钱。” 沈砚知一想,“算了,那个地段好,等小西瓜二十岁,还能翻两番。” 又三年,正月里,他们发小几家人相约去古北。 当年那个许愿大鼎还在,孩子们嚷着要扔球许愿。 沈砚知瞄了一眼女儿写的——家人康健。 嗯,还算她有良心。 但康健的少写了偏旁,唉! 闻溪拍拍他胸口,“大年初一不骂人。” 沈砚知点头,“听媳妇儿的话,大富大贵。” 两个儿子倒是有沈砚知幼时的风范,高冷、严肃,像两个老学究。 无论是学业上还是生活上,都不需要他们夫妻操心。 好是好,就是没有参与感。 不如女儿,鲜活、热情、明媚,哪儿都有她爽朗的笑声。 沈今愿力大无穷,但准点不足,一扔,红绸球越过大鼎飞到对面。 “哎呀,谁砸我?!” 苏翊的长子苏绍钦摸着头顶从对面跑过来,“刚才那个球谁扔的?扔我头上了。” 小屁孩们纷纷摇头,谁都不敢“出卖”沈今愿。 少年高挑修长,剑眉星目,冬日暖阳包裹的面庞看上去儒雅温和,尤其是那桃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间水泽莹润。 沈今愿一下就红了脸,跑到沈砚知身后躲起来,不敢承认,胸口更是小鹿乱撞。 后来,沈今愿悄悄问闻溪,“妈妈,苏绍钦哪个高中?” “京大附中。” “那我也想上。” 难得女儿有上进心,闻溪实在不想打击她,“你们初中只有前二十名才能进,你两百名。” 之后,沈今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早起晚睡天天学习。 中考一举考了全年级第二十五名。 又恰逢附中高中部扩招,她成功进了附中。 而苏绍钦,保送京大。 沈今愿又挑灯夜读,发奋图强。 惹得沈砚知又担心又心疼。 “西瓜受什么刺激了?我也没给她压力啊。” 闻溪一笑,“哪是因为你,是因为她的娃娃亲。” “……” 老父亲一下子心疼变心碎,原来,我不是你最爱的男人。 高中三年,沈今愿脱胎换骨,既有闻溪的美貌,又有沈砚知的成熟,颇有沈家长女的风范。 又是一年庭院雪,院中那一株红梅迎着风雪傲然绽放。 鲜红似火,在圣洁的白雪中,更加娇艳。 闻溪坐在梳妆台前做护理,沈砚知拿起梳子,帮她梳头发。 镜子里,是奔五的中年男人,风光霁月,英俊清朗,身姿挺拔。 头发依然浓密,只是削短的发间多了几根银白的头发。 闻溪忽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的暑假。 沈砚知从学校回家,二十二岁的矜贵公子从外面进来,眉清目秀,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知道了何谓梦中情人。 而今,被他梳着头发,被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脖子后面的皮肤,被他那炽烈的眼神看着盯着,闻溪依然会脸红。 “头发要扎起来吗?” “不,睡觉时最好散着。” “会压到。” “你小心点嘛。” “行~” 时光荏苒,爱你如初。 (正文完) 第164章 番外杨宋:那你哭吧 杨家 保姆神色慌张地从三楼新房里出来,隐晦地朝卢臻摇摇头。 卢臻眉头一皱,“他们没同房?” “同没同房我不确定,我看到沙发上有一条被子。” “白长那么大的个,把被子拿出来,没收。” 卢臻气得头疼、眼疼、心疼,哪哪都疼。 杨韶柏下班顺路去接宋蔚。 宋蔚一出来就看到了杨韶柏的车,同事们打趣她,“果然是新婚燕尔,老公还来接。” 宋蔚不回应什么,只是尴尬地笑笑。 刚结的婚,说实话,她只知道新郎叫杨韶柏,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楚。 司机已经毕恭毕敬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太太请上车。” 宋蔚站定,朝司机轻轻点头,而后对车里的男士说:“您不必专门来接我,去杨家的路我知道怎么走。” 杨韶柏上身往前倾,伸手扶了扶金丝细边的眼镜,开口温和,“不是专门,是顺路。” “妈再三叮嘱我接你一起回家。” 声音虽然温和,但意思却很疏离。 就如同结婚一样,并非他自愿。 司机工具人,再次恭敬开口,“太太,请上车。” 宋蔚无奈地默叹一口气,低头坐了进去。 车子稳稳地开在长安街上,外面车辆行人川流不息,里面安静到令人窒息。 宋蔚侧了侧脸,余光扫了他一眼,他太冷静了,她有点害怕跟他说话。 “你不必紧张。”杨韶柏突然开口。 “……”宋蔚仿佛被猜中了心情,更紧张了。 “除了在父母面前需要配合,其他时间你可以跟从前一样,该工作工作,该玩玩,我不干涉。” 宋蔚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里有怨气。 他有怨,她又何尝没有? 宋蔚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不急不躁,“以后不用来我单位门口接,我不喜欢被同事评头论足。” 前面的司机突然晃了晃方向盘,车头明显歪了一下。 宋家的姑娘果然不一般,有话真说。 温文尔雅的杨韶柏,终于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悦,转过头,正眼看着她,“评头论足?” “这桩婚事最大的笑话难道不是我吗?” “杨家宋家事先串通,逼我就范,你不无辜。” 宋蔚嘴唇翕动,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 很没意思。 “怎么,哑巴了?”杨韶柏咄咄逼人。 宋蔚高冷、疏离,眼中是一片荒芜,“木已成舟,你我这辈子都要捆在一起了,还是友好相处吧。” “不然,余生多难?” 杨韶柏一愣,她说的没错。 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宋蔚忽然看到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视线跟随,哪怕车子启动,她还回转身去看。 车子慢慢加速,那个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宋蔚淡漠的脸上忽然爬满了悲伤,屏住呼吸,两道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杨韶柏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侧身看了一眼,宋蔚立刻将眼泪擦去。 “你怎么还哭上了?该哭的难道不是我吗?是你爸道德捆绑杨家,我爸不得不答应这桩婚事,是我被逼就范。” 宋蔚转头,一双凄美的泪眼看着他,说:“那你哭吧。” “……” 第165章 番外杨宋:我们好好过 杨韶柏挺拔英武,宋蔚高挑靓丽。 一个严肃,一个高冷。 这两人在外形和气质上十分登对。 但这眼神,总是貌合神离。 一开始还能在父母长辈面前装一装夫妻恩爱,慢慢地,装也不装了。 杨韶柏直接拉开沙发当床睡。 卢臻天天叹气,原以为儿子结了婚,她就能抱上孙子。 原来,儿子结婚,和抱孙子,是两码事。 他们能强逼儿子结婚,但强逼不了儿子洞房啊。 某天,杨韶柏在下班路上忽然接到沈砚知的求助电话。 沈砚知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事情的原委,这件事不仅需要他的帮忙,还需要宋蔚配合。 他没问题,但要他开口找宋蔚帮忙,说实话,挺难。 “那个……” “可以。”宋蔚爽快答应。 她就坐在他的身侧,车里安静如斯,沈砚知在电话里说的事,她也听得到。 杨韶柏挺意外的,“没想到你这么热心。” 宋蔚忽然转头,看着他一笑,“也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我没有走成的路,他们能不能走成。” 杨韶柏一怔,心尖被狠狠触动。 直到许多年后,他依然忘不掉当时宋蔚的这个笑容。 看似冷漠,却饱含深情。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对宋蔚有了好奇。 她没有走成的路? 和谁? 杨韶柏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年底参加了一场婚宴,宋蔚的座位正好背对舞台,她端坐着,始终没有回头。 杨韶柏转头观礼。 他总觉得新郎的目光没有看着新娘,而是看着他这边。 甚至好几次,与他视线相撞。 新人过来敬酒时,新郎已经喝醉,脚步轻浮,情绪也格外激动。 他拉着杨韶柏,一个劲说:“你们也刚结婚,我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当时杨韶柏就很尴尬,立刻笑着回应,“彼此彼此。” 那天,宋蔚格外沉默,好像一个提线木偶,只有一具躯壳。 回家的路上,杨韶柏忍不住好奇,“新郎挺逗,是你们家什么亲戚?” “他爸是我家三十多年的司机,前几年退休,当朋友来往。” “我们结婚时他没来?还是我没注意?” “没来,出车祸在医院救治。” 说着说着,宋蔚突然哭了。 一道热泪从眼角滑落,直接滴到手背上。 也滴进了杨韶柏的心里。 宋蔚没有回避杨韶柏诧异的眼神,当着他的面,哭着,笑着。 那一刻,杨韶柏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宋家爷爷在多年前曾提拔过杨父,后来宋家日渐式微,杨家如日中天。 宋爷爷亲自到杨家提的联姻,希望杨家能照拂一下宋家。 宋爷爷德高望重,又有恩于杨父,杨父拒绝不了。 杨韶柏一直认为这场联姻是宋家对杨家的道德捆绑,宋家是主谋,宋蔚是帮凶,逼自己结婚。 殊不知,宋蔚也是被逼。 还是在爱人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逼出嫁。 杨韶柏比任何时候都要共情宋蔚此刻的眼泪,挣扎、反抗,到了最后还是要低头、妥协。 他抬起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放下吧,以后,我们好好过……” 第166章 番外:我的小棉袄漏风 沈砚知和闻溪送女儿去京大报到。 沈砚知边走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32年前我来京大报到,24年前我送你妈妈来报到,今天,我送你来报到。西瓜,你……” 沈砚知一回头,女儿根本没在听他说话,“西瓜!” “昂?”沈今愿回神,“您叫我?什么事?” 沈砚知深呼吸,一肚子的叮嘱,最后只汇聚成了几个字,“好好学习,有事找我。” “知道了,你说过八百回了。” “……” 沈砚知高干精英优质男的形象,越老越吃香,到哪都受欢迎,唯独被自己的女儿嫌弃。 闻溪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突然转移话题,“老公,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 “买,两个都买。” “不是……” “银行卡密码你都知道。” “不是,我还没有问,你最喜欢……” “你的全部。” “咳……”闻溪哭笑不得,“那假如……” “选你!” “我是在说……” “永远爱你。” “那……” “你美丽大方善解人意没有缺点,你还问什么吗?” 沈砚知一直在抢答,预判了所有问题,闻溪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我忘了……” 沈今愿本来挽着妈妈,这下,撒开手,抢过沈砚知手里的拉杆箱,说了句“我自己去”,就匆匆跑了。 “诶,你跑什么?” “都四五十的人了,还满大街撒狗粮,合适吗?你们别跟来!” 沈砚知望着女儿跑走的背影,又气又无奈,大喊着叮嘱,“谈恋爱睁大眼睛,别被那些小混混给骗了!” 沈今愿头都没回,“真烦人!” “……” 沈砚知气鼓鼓的,转头看闻溪,一脸委屈,“韶柏的小棉袄保暖,我的小棉袄漏风。” 闻溪笑着挽住他胳膊,“你啊,不了解西瓜。” “?” “她眼光高着呢,她的心上人是人中龙凤。” 沈砚知想了一会儿,感到不可思议,“这么久了,还是苏绍钦?” “是啊。” “前几天苏翊还问过我申请出国的事情,西瓜这一路追,也追不上啊。” “追呗,哪怕没追上苏绍钦,至少追上了京大,我知足了。” 沈砚知眉头紧锁,认真考虑起苏绍钦这小子。 不得不说,苏绍钦确实很优秀,高颜值,高个子,高智商,胜过苏翊太多。 但是,苏绍钦生母早亡,童年过得很不幸,10岁才认祖归宗。 当时苏家特意为苏绍钦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认亲宴,沈砚知和闻溪也去了,对那孩子的印象就是——太早熟。 苏翊最终没能娶到他心爱的姑娘,也让苏绍钦小小年纪就饱尝苦难。 所以,苏绍钦早早就懂事了。 他知道,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沈砚知作为苏翊的发小,知道的事情比旁人多一些,苏绍钦生母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这样的男孩,心里带着仇恨的种子,自律、顽强、坚毅,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必定成常人所不能成。 可他万一偏激了呢? 仇恨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人会变得扭曲。 他是人中龙凤,亦可以是毒蛇猛兽。 身为父亲,沈砚知不得不提防,“等苏绍钦出了国,西瓜总该死心了。要当我的女婿,先过我这关!” 闻溪喟叹一口气,“你跟你爸真是越来越像了。” “……” 第167章 番外:她要回来了 那年五月,京城繁花似锦。 沈砚知抽空到京大讲课,讲完离开时,在报告厅门口碰到了殷如意。 殷如意是来找马跃进教授的,“马教授,非常感谢您的推荐信,我被杭城建筑院录用了。” 马教授很替她高兴,“你要感谢的人是你自己,以后好好工作。” “嗯,我会的。” 殷如意当然没有忽略旁边的沈砚知,“沈博士好,早知道今天有您的课,我就早点过来蹭课听了。” 沈砚知表情不显,但对她的工作地点很好奇,“你怎么要去杭城发展?” “嗯,京城竞争太大了,想和同学一起去外地闯闯。” 沈砚知点点头,没再多说。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他立刻找人查了杭城建筑院今年的录用名单。 果然,闻溪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要回来了。 可是,京城没有她的家,她不想回京。 前段时间,他正好去英国出差,原以为可以见她一面。 可是,沈开远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样,派了人跟随。 并对他说:“楚璇今年毕业,准备准备结婚吧。” “我和楚璇性格不合……” 沈开远打断,“结婚后多的是时间磨合。” 沈砚知不甘心,质问,“非要逼我吗?” 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知子莫若父,沈开远岂会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他淡定地提醒,“闻溪今年能不能顺利毕业,就看你自不自觉。” “……”沈砚知被扼住了咽喉。 他当时就笑了。 无奈、凄苦、苍茫,笑得一片破败荒凉。 而今,她终于要回来了。 时隔两年,也冷静了两年,沈砚知还是抱着那团湮灭的灰土不肯撒手。 万一又燃起火苗呢? 万一呢? 那一刻,他心中苦涩、酸胀,一阵阵思念的浪潮在内心疯狂翻涌。 他立刻写了申请调职的报告。 最后一次。 再努力最后一次。 可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无论有多少个最后一次,他都不会放弃。 哪怕火苗灭了成了灰土,他都不会放弃。 努力的意义是为了能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和闻溪一起,走遍人生四季,看遍人间烟火。 他只要闻溪。 —— 多年后,沈砚知和闻溪一起坐在茶室里,品茗,赏花。 一场春雨过后,庭院里的梨树开了,满枝的梨花,宛如白雪。 春雨滋润,梨花圣洁。 一年一年的滋养,一年一年地绽放。 两夫妻才惬意了一会儿,四岁的小西瓜艰难地赶着一对刚会爬的双胞胎弟弟进来,“一个拉了,一个饿了,我搞不定。” 沈砚知赶紧去捞儿子,挨个闻屁股。 自从儿子们开始吃辅食,拉的臭臭是真的臭,必须马上换拉拉裤。 沈砚知把不臭的大儿子交给闻溪,把臭了的小儿子抱出去清理,还不忘叮嘱小西瓜,“折好的小星星在茶桌上,自己去拿。” 小西瓜眼睛一亮,“哇,谢谢爸爸,爸爸我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沈砚知心里道不尽的满足。 看一眼正喂奶的闻溪,忽然一股暖流涌上心尖。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倚,恰好是你。 (完) —— 一点点番外也写完啦,没有写到的就留个空,或许会出现在以后的书里,这次真的要完本了。 感谢大家三个月的陪伴,我们下本书再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