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帝国献出心脏》 第1章 潜入成功 秦历109年,五月初八,咸阳郊外。 嘀嘀!~ 随着两阵响彻天际的汽笛声。 时也捂着头,晃晃悠悠的来到舱室门口,嘴里忍不住吐槽: “这破船怎么开的,船长假酒喝多了?能晕成这样?” 可当时也走出舱室,他的嘴巴和眼睛却同时张大。 巨大的夕阳映在他脸上,也染红了天空,指缝间划过如同棉花的层层白云。 这根本不是船,也不是海,而是高天之上。 晃动,是因为这艘黑色鸟型飞艇冲破天际线上的云层,碰撞着大量白色气流,飞向前方的咸阳飞空枢纽。 一脸不敢置信的时也爆了句粗口: “这TM……” 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前,时也记得自己明明是坐船去某岛国旅游,怎么到这里的? 伸出手掌看了看,清晰的指纹,指尖摩擦的触感足以证明这不是梦境。 时也吞了吞口水,扫视了一眼飞艇上三三两两的人群,强行压下心中的惊异。 他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发出什么异动。 而是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一手扶着平衡木门把,一手轻轻触碰着身边巨型发动机的外壳。 铿锵的齿轮不断转动,螺旋桨和蒸汽升力系统发出沉闷又沉重的摩擦音。 这是他完全不认识的机械。 能够飞在天空上的大型飞艇…… 所以,这是穿越了么? 冷静,冷静下来。 舱室里已经走进去几人,他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当前的情况,不能继续待了,只能沉默的向前走着。 虽然一直低着头,但偶尔还是会有这里的同龄人对他打招呼,或者嘲笑。 “时也,你怎么了?” “你咋晃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晕艇了啊?” “时也,你实在不行还是回去渚县躺着吧,书院不适合你这种病秧子,哈哈哈。” 这些人都穿着与时也同样的黑色长衫,胸口贴着“玄”字,感觉像是某个组织的制服,其中那女孩子还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书院?是学校吗? 时也并没有什么穿越后继承原主记忆的情况,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是一张白纸。 “我没事。” 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应了声,匆匆离开。 等他走到飞艇中央,时也只觉周围人太多,他躲着人群,来到了二号风台的位置。 因为这里人少,只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 可不知怎么,时也总感觉自己来到二号风台的时候,周围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 他们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好像很诧异他的行为。 可来都来了,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 歪头偷瞄一眼身边坐着轮椅的女孩,时也的目光有些闪烁。 这女孩,好怪! 她的侧脸轮廓浸在黄昏里,像一尊白瓷,墨绿色长发垂落肩头,发梢蜷曲犹如死掉的枯藤。 黑眼圈极重,像是不会化妆的人故意在眼窝周围涂抹了眼影。 眼球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灰白色,像是那种鸟类的眼膜。 至于身材,嶙峋的锁骨已经支撑不起身上宽大的白色病服。 更别谈胸了,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她是白秋瓷,秦国白家的旁系小姐。 干瘪的女孩眺望着夕阳,眼神不知道是淡漠还是懒惰,时也的靠近她也并不在意。 而对于时也来说,无人打扰就是最好的环境,他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 一个简易的医疗包?还有几根针灸用的针?几颗冰糖? 所以自己现在是一个医学生? 还没等时也继续探究一番,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份时,身边的女孩突然开口: “新的仆人么?” 她的声音很小,清冷而沙哑,兼具少女的清澈又带着些许倨傲,是很特殊的音色。 “啊?什么?”时也有点愣神,刚才想事情所以没听清,扭头朝着对方看去。 感觉到时也的诧异目光,白秋瓷动了动唇角,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通常都是一个人。” 时也有些纳闷她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哦,那很有生活了。” “你也在觊觎我么?” “啥?” 觊觎? 时也知道有句话叫美人在骨不在皮,可骨相再怎么好,对方已经瘦脱相的样貌也谈不上好看…… 这人是不是有大病? 时也很无语,只是他的情况也很糟糕,不想和白秋瓷争辩,就准备离开。 可白秋瓷却像是没有看出时也的异常,继续自说自话: “过来一下,药在后面,喂我。” 拿药?喂她? 这是把他当佣人使唤? 时也张了张嘴,正巧看到女孩的睫毛倚在眼皮上微微颤抖。 那副难受的样子,给了时也一种活物感,而不是一具干瘪的人偶。 噗!~ 还没等时也做出拒绝的回应,白秋瓷便当着他的面喷出了一口血。 在时也的注视下,她干瘦的身体痉挛了几次,眉梢蹙在一起,表情有些痛苦,但又好像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轻咳了几声后,少女才一脸无措的看向时也,然后指了指自己染血的嘴唇。 时也表情有点僵硬,这种情况,要帮忙吗? 她会不会是碰瓷的? 带着怀疑的想法,时也终究还是来到白秋瓷的身后,摸索出夹层里的木质药盒,水杯,递给对方。 “呐。” 女孩盯着时也看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再次指着自己的嘴唇,那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是吃药。 是帮我擦嘴! 时也嘴角抽了抽,却没有惯着对方的想法。 从之前的医疗包里掏出纸巾,递到对方面前。 “自己擦。” 白秋瓷有些疑惑,她不太理解时也作为仆人为什么不给她擦嘴。 少女的表情隐隐升起了一丝不满,甚至嘴唇都比之前噘了一丢丢,但最终还是妥协。 “哦。” 接过纸巾时,两人的手指触碰了一下。 时也瞬间挑眉。 白秋瓷的手很凉,那触感和三九天气触碰冰块差不多,完全不似正常人的体温。 纸巾刚接过手,飞艇突然传来一阵齿轮的异响,随后便是剧烈的震动。 咔咔咔咔! 时也难以维持身体的平衡,连忙抓住手边的艇弦。 白秋瓷的情况更糟糕,她本就坐着轮椅,飞艇的震动会让轮椅轻易溜滑。 瘦弱的身躯,更是完全没有在这种情况下稳定身形的条件。 “仆人?”白秋瓷朝时也伸出手,可轮椅已经开始朝后滑去。 时也身形同样不稳,踉跄着朝同一个方向倒下。 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一截车轮,给两人来了一个紧急制动,可车轮铁条却夹住了他的手指。 “艹!”疼痛让时也爆了粗口。 白秋瓷呆呆的看着时也,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时也见飞艇平稳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可他一抬眸,就从白秋瓷灰白瞳孔里看到一抹折射的尖锐。 那是? “小心!”时也一把将白秋瓷推开。 咻!咻咻! 几根钢弩擦着他的发梢飞过。 时也抬头望去,一个戴着白色连帽裙的女人就站在他不远处,正拉着机械弩弦上弹,对着他瞄准。 不,准确的说,是指着时也身后的女孩,白秋瓷。 杀意弥漫之际,飞艇的护卫已经冲了上来,抽出黑刀朝女人斩去。 可白裙女人只是抬起另一侧的袖口,一发袖箭便将护卫解决。 目光重新凝聚在时也他们的方向。 咻! 对方又一次发射弩箭,时也眼睛同时因为弩弦的崩响而眨了一下。 身后的白秋瓷闷哼了一声,显然中箭。 但杀手的袭击并没有结束。 咻!咻! 在时也呆滞的目光中,女杀手又补了两箭,随后便被赶来的飞艇护卫一剑刺入腹部。 女杀手临死之前抽出一截红色缎带,紧紧握在手里,吐着血对时也和白秋瓷狞笑。 时也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他连忙扭头看向身后的白秋瓷。 三朵红色的血花在她身上绽开,少女原本就十分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完全惨白,毫无生机。 而她的目光还是和之前一样默然。 连自己的死亡都不在乎。 残阳将她墨绿色的发丝染成熔金,有些神圣,可残阳也是落日,寓意着熄灭和死亡。 时也顾不得其他,下意识就上前捂住了白秋瓷肚子上渗血的伤口。 可白秋瓷身体多处中箭,伤口又在腹部,根本无法进行常规的按压和捆扎止血,时也只能开口安慰: “没事的,你放轻松点,医,医师来了就没事了。” 面对时也的安慰,白秋瓷只是歪歪头: “仆人?” 怎么老纠结这个事啊? 她真认为自己是她的仆人? 之前时也一直想要否认这层身份,可眼下这个时候,他只能重重的点头。 “我在的,小姐。” “我有点困。”白秋瓷的声音柔和了点,没有刚才那么沙哑。 “卧槽,你别睡啊!” 感觉到女孩的身体越来越冷,时也连忙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简易医疗包。 打开了之后他却意识到,眼下这些东西根本没用。 时也立刻放弃了急救,从怀里拿出一颗冰糖,塞进女孩的嘴里,出声安慰: “这个是我们家祖传的药,可以缓缓。”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举动触动了白秋瓷,又或者糖比较甜,她扭头盯着时也,眼眸中的默然没那么浓烈了。 涌出的护卫已经将这里包围,同时,两人耳边传来了某种机械体的嗡鸣。 时也还没来得及扭头,就被人当场按住脑袋,压在地上。 十二名执法者从青铜隼背部跃下。 他们脸上的黑漆面罩喷着蒸汽,胸前红黑齿轮徽章显示着秦国黑冰台的身份,其中一名女官打开面具,发出铿锵的机械音: “我等乃大秦黑冰台隐秘机动部队-幽。 渚县人士时也,你涉嫌与楚国红缎恐怖组织成员交涉,参与蓄意制造鸾鸟飞艇事故,刺杀白秋瓷小姐。 我们怀疑你是楚国细作,时也先生,我们现在将暂时拘捕你。” 被按在地上的时也有些慌乱,细作不就是间谍吗? 自己这才刚穿越,人都还没搞清楚呢就成了别国间谍? 于是当即否认: “没有,我不是。” 女官不为所动,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咔嚓! “我,唔……” 时也还想说点什么,马上被人用一副囚徒面具盖在脸上,朝着飞艇底层的临时监禁室押去。 在时也走后,女官走到白秋瓷的面前: “白小姐是否安好?” 语气虽然恭敬,却一点上前帮助的意思都没有,就看着白秋瓷身上的伤口流血。 白秋瓷像是没听到对方语气中的疏离,看了一眼还插在自己腹部的三支弩箭,轻轻摇了摇头: “不好。” 话音刚落,那三支箭就莫名化为齑粉,从她的身上随意滑落。 这一幕让女官的瞳孔收缩,除了恭敬,更多了几分忌惮。 “我等来迟,还请白小姐告罪。” 白秋瓷对于女官的态度全然不在意,她默默的扣着手指,抿了抿唇: “我的仆人呢?” 女官诧异的看着她: “仆人?白小姐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时也可不是你的仆人,他是玄心书院的医科生,不过也很有可能是楚国细作。” 白秋瓷闻言蹙了蹙眉,坐在轮椅上思考了一会,才略显倔强的举起中指: “他刚才,夹到手了。” 女官:??? …… 监禁室里。 时也被丢在了最里面的房间。 这里的栅栏比他大腿还要粗,布满了云纹螺钉,敲击上去却没有木头的回响,而是一种类似金属的震颤。 “唔~唔!” 时也吼了两声,可囚徒面具却遮住了大部分声音,他只能松开手,颓丧地靠坐着。 监禁室很潮湿,没有床铺和座位。 墙壁上到处都是划痕。 杂乱,又有些规律。 夕阳的光洒进来,照亮了一遍坐着比较舒服的区域,时也顺势在这坐下。 他盯着墙壁上的划痕看了一会,突然眯起眼睛。 在某个特定的角度里,这些划痕渐渐组成了一个图案。 “六寒?” 六寒是一个头部穴位的名字,时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个知识,但他就是知道。 位置在…… 缓缓将手摸向右后耳鬓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轻微的金属凸起。 他眉宇微挑,抓住猛地向外一拽,一根金针出现在他手上。 在金针拔出的一瞬间,时也的瞳孔里好似有红色电流闪过,又迅速归于平静。 走廊里幽黑寂静,只有机械齿轮的巨响从鸾鸟飞艇核心区域隐隐传来。 时也静静地坐着,思考,等待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与思绪回流。 想着刚才封印记忆状态下对白秋瓷的善意,时也自己都很无奈。 “都穿越来十几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面无表情的把玩金针,状似随意的在墙壁上划拉着,直至抹去墙上所有痕迹才停手。 随后,时也来到监禁室角落,这里有个散发着骚臭味的栅格网。 镂空设计。 作为飞行途中囚犯的排泄之地。 再靠近咸阳一点,这地方就要关起来,免得让咸阳城里的百姓贵人们屎到临头。 时也盯着栅栏,嘴角渐渐勾起。 随手一丢。 金针便顺着栅栏掉落,消失在天际线上。 “潜入成功。” (PS:实力设定在10章左右,正常阅读就行,架空世界,请误硬套历史。) 第2章 审讯 他是时也。 来自这个世界隐秘组织【七星】细作,间谍,同样也是最好的暗杀者。 除了【七星】的身份外。 时也还是一名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九年的穿越者,很特殊的穿越者。 当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模模糊糊的醒来,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后。 他并不害怕,甚至有点隐隐期待和兴奋。 哪怕他只是个婴儿。 时也期待着系统的到来,期待着金手指的觉醒,期待着宗门天骄,三十年河东…… 可惜,他期待的一切都没有到来。 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着一群不知名的人来到他身边。 当场挖掉了他的心脏。 并为他安装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心脏的人工机械体。 从这个过程中,他确认了这应该是一场实验。 而他并不是唯一的实验体,也不是一个成功的实验体。 他的心脏改造实验失败,然后被丢进了尸坑里。 很幸运,时也没有死。 婴儿的声带无法发声,他只能等到那些抛尸的人离开后。 以婴儿的模式,大声哭叫。 还好,他被人救了,一个名为【七星】的组织。 得救的时候,时也身上已经爬满了恶蛆。 他大概离臭了,也就差那么一点点。 《七星》为他的心脏进行第二次改造,改造很成功,他活了下来。 如今十九年过去,时也经历了许多。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变化。 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善良了。 前几天,他被安排玄心书院,医科学子的身份潜入秦国。 而潜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死被秦国抓捕的楚国细作,贾伟。 现在,任务已经开始了。 …… 与此同时,鸾鸟的甲板上。 女官和白秋瓷还在进行着语言上的纠缠。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白秋瓷小姐,请您尽快回到自己的舱室里,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他没有伤害我。” “白秋瓷小姐,细作的目的各不相同,作为白家的成员,请您不要说这种无知的话。 还有,时也是渚县人士,无论他是不是楚国细作,都不可能是您的仆人。” 白秋瓷沉默了片刻,但从她单薄的嘴唇不断晃动就可以看出来,她在摩擦自己的牙齿。 两人的对话似乎陷入僵局,一直到女官的下属前来报告: “文乐大人,嫌犯时也已经关押。” “只有时也?其他刺客呢?”女官文乐挑了挑眉。 “他们的牙齿里藏了毒,已经全部自杀。” 听到这个消息的文乐脸色不太好看,她推了推自己的机械面具,义手的关节不断活动,喷洒着蒸汽。 “既然都死了,那就好好审讯一下时也吧,他应该是重要的线索。” “可时也是渚县的学子,玄心书院的医科生。” “第一,他现在是鸾鸟事件的嫌犯,第二,他还没有入院,第三,距离到咸阳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 文乐的态度非常强硬,说着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盯着白秋瓷模糊的双眼。 颇有些警告眼前少女不要乱来的意思。 可白秋瓷根本没有搭理她,只是拿起之前时也给她的纸巾,擦了擦自己肚子上还未干涸的血迹。 然后……继续发呆,嘴里呢喃: “他承认了的,是仆人。” …… 监禁室。 大门被人突然打开。 两名黑冰台幽卫径直走了进来,在时也惊恐的眼神中,抓住了他的后颈,将其拎到了隔壁的审讯室里,绑在审讯椅上。 “唔!唔!” 脸上的囚徒面具没有打开,时也只能惊慌的喘息着。 两个幽卫互相看了眼: “别动上半身,太明显,时间紧,弄快点。” “我知晓。” 脸上的囚徒面具被临时打开,幽卫笑眯眯的盯着他: “来,说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什么真实身份?我没有,我是时也!” “不愿意说?好办。” 说完话,幽卫合上了时也的囚徒面具,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机械义手,俯下身子,突然抓住时也的腿,拽掉了他的鞋子。 还没等时也反应过来,幽卫义手上便伸出了铁签,瞬间刺入了他的脚趾盖里。 “唔!” 大部分的惨叫被囚徒面具遮盖,但这并不是审刑的结束,只是刚刚开始。 咔嚓! 时也左脚小趾被直接掰断,嵌在上面的指甲,也被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痛苦让他不断喘息,惨叫,但又因为囚徒面具和铁镣的存在,时也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睁着赤红的双眼,呜咽着。 过了一会儿,机械义手插入了囚徒面具的钥匙孔,面具再次被打开。 时也双目无神,张着嘴巴,直到被幽卫抓住了头发,这个动作也算为他提提神: “说说吧,潜入秦国的目的是什么?说出来就不用受折磨了。” “我是,被冤枉的……” “黑冰台每年抓捕的细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我,没有。” 时也说话非常吃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达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到这时,两名幽卫才互相点了点头。 一直坐在位子上的那人起身,揭开自己的半面具,露出了里面的金属义眼。 “时也,时也?” “嗯?”时也浑浑噩噩的回应着。 这名幽卫感觉差不多了,便伸手捏住了时也的下颚,把他的头抬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 机械义眼闪烁着黑芒,透过了时也的瞳孔。 幽卫胸口的小型蒸汽炉“呲呲”喷着白气,高速运转。 待这股黑芒结束,幽卫才撇了撇嘴,随手把时也的脑袋放了下来。 “他脑子里不是女人就是些小说画本,一个没什么水平的医科生,真是浪费我的内气。” 一旁的同僚好像早就知道了这种结果,哂笑一声: “呵,一个玄心书院的学生,三个指甲盖,要真知道点什么,他早就露了,还会拖到现在?” “快到咸阳了,先关着吧。” “行。” 不算短暂的审讯终结束,铁镣被松开,囚徒面具却被重新戴上,时也本人也终于被塞回了监禁室里。 一切重归于平静。 只是在回到监禁室之后,时也慌乱的眼神瞬间平复下来。 再次从后脑的某个穴位取出第二根金针,迅速来到排泄处销毁证据,他才长舒了口气。 伸出左脚看了一眼。 一根断裂的脚趾骨,三个被拔掉的指甲,甲床还在向外渗血。 这种已经非常严重的伤势,时也却像是没什么感觉一样,甚至还蜷了蜷脚趾,再重新伸直。 淡笑一声。 他靠在铺满干草的墙壁上,双手搭在膝盖,交叉在一起。 任由夕阳的最后一缕光,透过气孔洒在他的眼睛和面具上。 几许惬意,让他看上去像个消遣的老人。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鸾鸟停靠在咸阳飞空枢纽。 飞艇的轰鸣熄灭,震动的螺旋桨也逐渐平复,时也知道这次行程的目的地已经到达。 他没有再继续坐着,而是趴在地上,保持着佝偻的姿势,等待黑冰台幽卫的到来。 吱呀!~ 令人牙酸的门响再次出现。 “出来。” 幽卫的声音依旧冰冷,时也被捂住脸,半拖半拽的拖下了飞艇。 他们没有走正常旅客的通道,只是把时也往青铜隼上一丢,青铜隼便腾空而起,远离了鸾鸟,也远离了人群。 一路辗转,颠簸,时也被丢到地面上时,感觉到身下有一层足以漫过脚踝的水。 确认了环境的变化,时也眼睛眯了眯。 很快,头套被人拽了下来,他本人也被推进了一处水牢里。 揭开囚徒面具,时也惊惧的后退,然后瑟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捂着自己的脚趾,声音晦涩: “我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这会儿时也的声音已经有些幽怨,听上去就像是受了莫大委屈,又被迫认命。 这种反应也在狱卒的意料之中: “细作之事,不可不防,等查清楚了自然放你自由。” 说罢,这名狱卒便离开了地牢。 时也“嗯”了一声,低着头不再说话,像是认命了一样。 等狱卒离开,他才抬起头来,观察四周时,英俊的脸上哪还有被审讯的委屈和疲惫,只有坚毅和冷静。 这间囚房不似普通的联排牢室,而是半镶嵌在墙壁中,犹如环形角斗场的外围,一层层延伸向下。 这个特殊的牢狱,便是秦国黑冰台的天地二牢之一,地牢。 作为细作嫌疑人,时也被关在了头部的位置,甲二房,方便审讯。 而时也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处距离他很远,但又能看得见的牢房。 丙六。 他抬手做了个瞄准的手势: “这个距离,刚刚好!” 第3章 暗杀 在简单确认位置之后,时也便重新返回坐台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还有些呜咽和呻吟的牢房,渐渐陷入寂静。 夜至子时。 时也突然从牢房的坐台上跳下来,也不管自己受伤的脚趾浸没在污水里,反复在牢房中走动。 他在用脚丈量着一间牢房的大小和距离。 多番确认后,时也返回了坐台,重新闭上了双目假寐,继续忍受着无聊的时间。 天在将黑未黑时最美,夜在将明未明时最黑。 在丑时之末,寅时之初。 一直趴在坐台上的时也第三次起身。 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目光,已经适应了当下的黑暗环境。 时也开始深呼吸,不过一呼一吸的间隔格外绵长,且呈现越来越长的趋势。 随后,时也对着牢房栅栏的镂空处,做出了个弯弓搭箭的手势。 只不过他的手上没有弓,也没有箭。 可随着时也的手指渐渐收紧,他好像真的拉住了一柄长弓。 红色的气息在他指尖蔓延,汇聚,一直到真正出现了长弓的形状,宛若实质。 时也手指骤然松开,一支带着红色气焰的无形箭矢飞射而出。 带着弧度,朝丙六飞去。 同一时刻。 躺在丙六房的贾伟瞬间惊醒,他一身修为虽然谈不上顶级高手,却也是儒家三境。 多年潜伏的他,更是练就了超乎常人的危机感知。 面对危险,求生本能让他迅速做出反应。 腰部骤然发力,猛地腾身,徒手一抓截住了这支红箭! 可红箭的冲击力远超贾伟的想象,他整个人都被冲击带到了墙壁上。 看着红箭,贾伟的瞳孔一震。 “君子六艺?不对,浩然气哪有这个颜色的?” 箭矢被他握在手中时,那股腐蚀灼烧掌心的触觉,还有隐隐传递到耳边的啸叫,让他意识到这次暗杀并不简单。 第二支红箭已经袭来。 还在和第一支红箭较劲的贾伟根本没时间避让,也顾不得自己儒修的身份暴露,提气相迎。 六艺-克己。 浩然气护体,他的皮肤、肌肉、骨骼也在同一时刻进入了坚硬状态。 这样的防御姿态给贾伟带来了一丝安全感。 可惜…… 噗嗤! 第二支箭更快,更细,也更利! 这支箭甚至没有太多的气焰,宛若红色能量的实质,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准确无误的插入了贾伟心脏。 箭矢的冲击让贾伟撞了一下牢房墙壁,随后他的身体便缓缓滑坐,透体的血迹也在墙壁上留下血痕。 “呃!” 克己被破,贾伟迅速眨了几次眼,就要伸手朝着狱卒求救,却又在发声之前止住。 他干噎着呼吸,然后盯着自己胸口那支渐渐消散的红箭,一时思绪万千。 其实在看见君子六艺时,他已经知道了时也的身份和目的。 良久后,他的眼神一松,轻轻感慨: “我十五入秦,时过二十余载,想不到今夜却葬送于此,不能见王威武,真有点遗憾啊……” 感慨之余的贾伟站起身,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与远处的时也遥遥相望。 终于,贾伟朝着时也的方向作揖一礼。 “后起之秀。” 贾伟收礼盘膝而坐,脸上浮现出淡然,悄无声息的等待死亡。 而时也本人也是轻轻叹息,作揖回礼: “贾公,走好。” 任务完成! …… 夜尽天明。 文乐推着白秋瓷的轮椅,朝着黑冰台狱监处走去。 “白小姐还真是耿直,不过我已经多次提醒您了,时也如果不是细作,那他便是渚县考来书院的学子,与您所谓的仆人毫不相干。” 文乐的声音依旧是金属色,十分刺耳,语气也听不出对门阀的恭敬。 可白秋瓷就像是听不到一样。 她总是呆呆的发着呆,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只是临到狱监处时,还未等到文乐开口,她就主动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釉色的石头,递给文乐。 文乐在看到这块石头时,脸上的机械面具便主动打开了,连义手都忍不住转动了几下。 星冥石。 它是自然能量的结晶,亦是百家修炼之源。 一把从白秋瓷手中抓过星冥,文乐毫不掩饰眼中的欣喜,连带着态度都好了不少。 “既然是白小姐的意思,乐若不接,倒显得扭捏了,哈哈哈!” “走吧。”白秋瓷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两人进入黑冰地牢后,却发现一名狱卒正匆忙的跑动着,牢房里也有些吵闹和喧嚣。 文乐伸手拉住一人: “何事惊慌?” “禀报大人,昨晚有一嫌犯于狱中死去,我等,我等……”狱卒的语气里满是慌乱。 没办法,这种有嫌疑的嫌犯,即使还未判罪,但在狱中无辜死去的情况已经算是狱卒渎职之罪。 秦国律法严苛,这一次,怕是有不少人要被问罪。 “嫌犯?他怎么死的?自杀,还是被暗杀?” “我也不知,只知他是胸口被利器所穿,流血致死。” “凶器呢?” “现场未见凶器。” 听到狱卒述说的情况,文乐也是心中一紧,下意识就想到了昨日送来的时也。 这件事,会不会与时也有关? 又觉得不至于,地牢每日进进出出那么多人。 时也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连囚锁都挣不开,更何况隔着那么多囚房,杀人灭口? 文乐思索的时候,轮椅上的白秋瓷却突然开口: “文大人?” “罢了。” 拿人手短,文乐见白秋瓷开口,也熄了继续思索的心思。 这事与她无关,就是追究起来,也是黑冰地牢狱长的事。 文乐推着白秋瓷的轮椅,一路越过匆忙的狱卒,来到了时也所在的甲二房。 这会儿时也正捂着自己的脚指头,瑟缩在牢房的角落。 受伤的脚趾已经开始红肿,好在运气不错,暂时没有感染的迹象。 怎么说呢。 此时的时也,犹如路边一条…… 随便来个就能一脚踹死的那种。 看到时也现在的样子,文乐不知怎么,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虽然时也怎么看都不像有刺杀嫌犯的能力,可昨天鸾鸟上的那场事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蹊跷。 “白小姐,就是这里了。” 白秋瓷还是没有吱声,哪怕是看到躺在坐台上的时也,也没有什么情感流露。 她动了动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喂!” 蜷缩在坐台上的时也微微蹙眉,其实在白秋瓷和那个幽卫女官没走到这里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两人。 只是他与对方又没什么关系,很难确定这两人是冲着他来的。 可真等到女官和白秋瓷开口,时也才意识到不对,真是冲他来的。 而且那个女孩当时的伤势明明极重…… 眼下肯定得回应对方,于是时也只能虚弱的支棱起身子: “你?没死么?” “我带你出去。”白秋瓷面无表情的开口。 时也一愣,心中开始嘀咕:“怎么回事?这和原本的脱身计划完全对不上。” 但他知道绝对不能这样表现质疑,于是在呆滞几秒后,眼神迸发出希冀: “你,你真的能带我出去?” 白秋瓷酝酿了几秒: “嗯,你是我的仆人。” 第4章 他乡遇故知 文乐把玩着手里的星冥,将这场尴尬的对话尽收眼底,看着身边的白秋瓷,她对时也撇了撇嘴: “渚县人士时也,刺杀之事我们已调查清楚,乃是楚国红缎所为,与你无关,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 文乐说罢,便打开了牢房,示意时也可以出来。 时也本人还有些惊疑不定,迟疑片刻后才从牢里走出。 文乐再次看向白秋瓷: “白小姐,既然你们主仆相聚,想必有话要谈。 不过这黑冰台地牢不是什么适宜之地,二位还是尽早出去的好,文某有公务在身,先告辞。” 事已经办了,东西也拿了,对于白秋瓷,文乐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态度,陌生,疏离。 她着急去了解一下昨晚之事,所以就这么丢下二人,独自离开了囚牢。 不止是对时也的脚伤置之不理,也不管白秋瓷这个轮椅人。 留下的时也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白秋瓷走。 白秋瓷则是盯着时也受伤的脚趾看了一会,然后便开始尝试自己转动轮椅。 柴火干一样的手臂一发力,立刻青筋暴露,看的时也心惊肉跳,生怕她推轮椅把自己骨头推断掉。 几次尝试后,白秋瓷停下动作扭头看向时也,也不讲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 气氛尬住,时也顿了顿: “要么,我来?” “嗯,仆人应该如此。”白秋瓷点了点头。 时也无语,却没立刻反驳。 推着轮椅,咀嚼着白秋瓷的话,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 “白小姐,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下,我不是你的仆人。 昨天在鸾鸟上只是一场意外,是偶遇,我叫时也,从渚县来玄心书院上学的医科生。” 时也一口气解释了很多,但白秋瓷却没应声,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时也见状只能再度开口: “白小姐,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坐在轮椅上的白秋瓷背对着时也,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这种反应让时也有些无奈,只能推着她朝地牢外走去。 释放的文牒,文乐已经安排好。 两人的离开没有遭遇阻拦,简单的问话后,时也就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他就这么一直推着白秋瓷的轮椅,来到了黑冰台地牢门口。 “站住。” 刚到这里,时也和白秋瓷就被拦住了去路。 只不过拦住他们的不是黑冰台狱卒,而是一群玄心书院的学生。 这群人个个穿着黑袍文武袖,半甲持刀,目露凶光,甚至有几人身上挂载着夸张的机械义体。 为首的叫袁梓俊,也是咸阳士族,书院内门弟子。 他打量了时也和白秋瓷一眼便收回目光,沉声道: “这几日黑冰台抓了不少嫌犯,特此才让我等法家学子过来参与实习审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白秋瓷根本不吱声,撇着头,完全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时也也知道,指望这个轮椅人是包死的,只能自己开口: “师兄,我也是玄心书院的学子,医科生,只是昨天在鸾鸟上发生了一些事故,才被带到这里协助调查。 现在调查已经结束,是黑冰台幽卫的文大人让我们离开的。” 袁梓俊皱起眉头,他们也是受到黑冰台调令来此。 刚刚听闻有一名叫贾伟的嫌犯在昨晚出事,只是罪名尚未确定,所以这事可大可小。 作为书院还未毕业的学生,面对这种军部调令向来都是非常认真的。 时也与白秋瓷是因为昨天的鸾鸟事故而来,那件事本来就与细作有关,在他看来两人着实可疑。 袁梓俊目光如刀,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昨夜子时地牢出事,你在何处?可曾见到异动?” 时也听到询问,知道自己恐怕无法立刻脱身,心头微紧。 大秦黑冰台高手众多,其中法家一脉又擅长律令审讯。 没有金针压制,如果一直留在这里的话,暴露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高。 时也低着头,反复伸直绷紧手指,却突然察觉到白秋瓷那灰蒙蒙的目光,心中瞬间有了定计。 他突然压下头,侧脸与白秋瓷靠的极近,像是在倾听什么,口中悄悄: “是,小姐,我知道厉害的,你放心,我知无不言。” 就在白秋瓷还在发愣眨眼时,时也已经重新抬头,顺手从白秋瓷的脑袋上拽了根头发。 时也瞥了一眼这轮椅人…… 果然不太聪明的样子,就算自己拽了她的头发,都不知道叫的。 轻轻撩了一下自己耳后,手指猛然发力,干枯的发丝立刻犹如尖针一般刺入后颈穴位,暂时封闭了某些经络。 随后时也便偻着身子,脚趾在地面上无意识蜷缩,哑声开口: “子时?我不道啊!” “你真不知道?” “昨天幽卫用铁签子剐了我的指甲,血糊得我脑子发木,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想不起来事。 而且狱卒拖我进刑房那会儿,天还有些光亮,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什么时辰。” 袁梓俊突然逼近几步,义体关节蒸汽嘶鸣,吓的时也坐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时也,手掌已经放在了腰间剑柄上,轻轻握住,独属于法家的律令波动从他身上传来。 时也的目光与之相对,立即陷入了迷惘,袁梓俊声音变得很慢,变得循循善诱: “贾伟殒命时,你在哪?” “我不知道贾伟是谁。” “昨晚你在哪?” “我在……牢房里。”时也的声音很恍惚。 看到他的反应,袁梓俊只觉理所当然,法家律令之下,谎言无所遁形: “你有没有看见凶手?” “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犯人是怎么死的?” “没有。” 前两次的回答其实并没有问题,但时也回答第三个问题的时候,袁梓俊眼神瞬间眯起。 五指紧握,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 因为他问第三个问题的时候,律令已经中断。 虚以实之,实以虚之,这是老师教他的技巧,但时也并不知道。 仅这一个瞬间,他就确定时也抵抗了律令,他所说的话并不完全可信,并不能洗脱嫌疑。 这种人应该带回去,继续审讯才是。 但就在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 “师兄。” 袁梓俊闻声而喜,回头望去,眼中的期待与雀跃根本不加掩饰。 不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面相比袁梓俊这波稚嫩些。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 她样貌极为出众,黑发红瞳,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嘴角始终噙着笑意,柔美却又不失英气。 宽松的文武袖已经不能遮盖她惊人的饱满,高挺的身姿更是在一众女学生中鹤立鸡群。 她走的快而稳,风姿卓绝,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对这片大地的亲吻。 与轮椅上干瘪的白秋瓷比起来…… 几乎可以说一句,天壤之别! 她便是今年玄心武院的顶级天才,云思雨。 “云师妹,你们怎么也来了?” 面对云思雨,袁梓俊满脸笑意,哪有刚才冷峻武夫的态度? 他这副样子,已经开始朝着舔狗方向靠拢了。 “这不是听闻黑冰地牢出了事,老师让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咦……” 云思雨微微歪头,打量了一番时也与白秋瓷。 只是话刚说到一半,语调里便透露出一丝惊讶: “时也?你怎么在这?” “你们认识?”袁梓俊见状回头,目光就像是一只发情的青蛙,对时也隐隐出现了一丝敌意。 时也没说话,云思雨则是不慌不忙的解释起来: “是啊,我也是广安郡渚县人,时也父亲是我们县的大夫,这些年帮了大家不少忙,我们算是同乡。 我去给阿爹抓药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不过那时他骄傲的很,我俩关系不太好。” 云思雨的回答很巧妙,让人察觉到一些她与时也的恩情关系,却又不会让人反感。 没人察觉这一点,只有一直低着头的白秋瓷在这个时候抬眸看了云思雨一眼。 听到云思雨的解释,袁梓俊的眉宇松弛了不少。 “原来如此,他乡遇故知,确实是人生喜事。” “师兄这是要对他们进行询问吗?啊,你按照规矩办事就行,不必顾忌我……” “害,既然是云师妹的同乡,又是医科生,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此作罢,你们走吧。” 时也闻言抬头看向云思雨,也没说感激的话。 只是轻哼一声,便推着白秋瓷离开。 “唉?这人?云师妹,你看他什么态度?” 袁梓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对时也与云思雨的关系却更加放心了。 云思雨径直朝前走去,把袁梓俊的目光,带离了时也的方向。 她弯起温柔的眉眼笑了笑: “呵呵,师兄不必计较,时也这人是有些怪癖的。” 第5章 重逢之时 时也推着白秋瓷离开了黑冰地牢,朝着咸阳城走去。 在城郊的路上,时也看到了劳工正在搭建铁轨。 比起秦国其他的新式装备,武器,机械,眼前的铁轨,才是让他最为触目惊心的东西。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后勤的意义。 铁轨或许无法比拟鸾鸟飞艇那样华丽,震撼,但它对运输的意义,却是划时代的改变。 一路无话,时也推着白秋瓷来到咸阳城时,已经晌午。 期间他几次找白秋瓷搭话,却始终都没有得到这位自闭少女轮椅人的回应。 眼下,时也已经放弃了交流的打算: “白小姐,现在咸阳已到,我得回书院了,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吧。” 白秋瓷这次有了些许反应,她歪了歪头,沙哑的嗓音随之传出: “白府。” 时也一愣,是他想的那个白府吗? 秦国咸阳姓白的人士不少,可敢称白府的地方,唯有武安君府。 对于咸阳门阀的资料,时也不说滚瓜烂熟,但也知晓个大差不差。 武安君府白家嫡系旁系不少,小姐也确实有好几位,但若说年龄相符的,大概就是武院新秀,白冰洁。 时也看了一眼白秋瓷……她肯定不是白冰洁。 但传说白家还有一位患病在身的小姐,常年卧床不出,其他不详。 眼前的白秋瓷身体干瘪而虚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掉一样。 所以,那位一直患病的白家小姐,就是白秋瓷? 可她看起来有点落魄和狼狈,以白府的家底,哪怕是旁系也不至于这样吧? 收束掉这些没有结果的思绪,时也轻轻点头。 “好,我带你去白府。” 推着白秋瓷,时也朝着武安君府走去,他走的不急不慢,穿过集市也没有停下脚步。 哪怕呆滞的白秋瓷在这段路上抬眸了几次,看向人流,他也全装作没看见。 因为时也很清楚,两人完全是不同轨迹线上的人。 今日分别之后,基本不会再有交集,既然如此,他也不需要去在意白秋瓷的情绪和想法。 当然,这听起来很冷漠,但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已经是最为妥善的选择。 一路把人推到白府的门口,时也便停了下来。 “白小姐,到了。” 白秋瓷回头望了时也一眼,那眼神有些怪异莫名,看的时也不想与之对视。 她的目光停留了一小会儿,眼皮便耷拉下来,看上去有些失望。 纤瘦的手掌按在轮椅扶手上微微用力,黑芒瞬间涌动,一闪而逝,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 叮铃铃!~ 在铃声响起时,时也却感觉到一阵心悸。 “刚才,是什么?” 没过多久,白府门口走出了一位女仆,她抿着唇,表情僵硬的看着白秋瓷。 从肢体动作上来看,她很畏惧白秋瓷,但又因为下人的身份必须服侍她,很怪。 “七小姐。” “嗯。”白秋瓷嗯了声。 女仆对时也点了点头,连忙推着轮椅离开。 瘦弱的女孩渐渐远去,沉默的返回白府,只剩下时也停留在原地。 …… 白府。 女仆推动着白秋瓷一直向前,一些白府的下人看到她时,大多会躲的远远的。 而少部分新人,则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当然,还有些下人不明所以,主动打听有关于白秋瓷的事情: “唉,那个是不是七小姐?” 可无论是避让,私语,打听,都不会令白秋瓷抬头。 她不理会任何人,就这么沉默的向前,一直到被人推回院子里。 等她走后,府里年长的下人才忍不住对刚才的新人骂道: “敢打听她的事,你不要命了?” “额……”被训斥的新人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 同一时刻的府外。 时也没有停留在原地多愁善感,对于白秋瓷把他从黑冰地牢中捞出来的行为,他可以表示感谢。 但这并不是他要求的,甚至打乱了他原本的脱身计划。 不过还好,就结果而言,没有因为白秋瓷的突如其来而受到影响。 从白府离开后,时也没有乱跑,也没有前往玄心书院。 他拖着肿胀的脚趾,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咸阳城西,在某家医馆里拿了些伤药,然后便在附近的一处旅店住下。 “客官,我看您腿脚不方便,那边有自动梯,您可以试试。” “好。” 从前台侍者那里接过门牌,时也来到了所谓的自动梯前。 手边,精密的齿轮正在转动,每次蒸汽喷响,自动梯都会随之上升或者下降,非常方便。 看着这东西,时也没有好奇或者赞叹,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唉,科技。” 回到房间,将伤药随意涂抹在自己受伤的脚趾上,时也便靠在床榻上休息起来。 潜入秦国虽然只有两天,但经历颇多,潜伏潜入,暗杀审讯,都经历了一遍。 此时的时也已经有些疲惫,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浅浅的睡眠。 时间一晃来到了深夜。 正在休息的时也猛然睁开眼睛,随后迅速起身。 同一时刻,房门被人打开。 上午在黑冰地牢出现的那抹靓影,竟站在时也的房门口。 云思雨! 锵! 腰间的宝剑刚刚拔出,就被时也一掌推了回去。 拳脚相加,两人身上竟然冒出了同样的红色气焰,“砰”的一声,一拳对上竟然平分秋色! 时也见势不妙,一把将人拉进了屋子里。 云思雨的手刀擦着时也双眼扫过,时也则是反身扣住云思雨的咽喉。 时也一手掐住云思雨的脊椎,另一手拇指已经顶住了她的大动脉,只要她稍有异动,就会被时也当场割喉。 可云思雨完全不在意时也的危险动作,轻轻瞰首,将脸贴在时也的掌心。 时也微微蹙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却被云思雨一把拽住,再次按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凝脂一般的肌肤,轻轻摩挲着时也的手指。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惹人生怜,让人无法拒绝。 时也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再继续收回来的意思。 这种亲昵的举动持续了许久,云思雨才重新开口: “想我了没?” “没有。”时也撇撇嘴。 “我们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嘴硬可是没有用的。” “呵,病的不轻。”时也冷笑了声,转身朝着屋内走去,重新坐回床上。 云思雨双手背在后背,轻轻垫了垫脚。 然后用后脚跟勾住房门,关上,反手就是一记锁死。 她的眉眼弯起,笑容意味深长,只是在时也面前没有了白天那种端着的温柔,整个人都显得轻快了不少。 走到时也的身边坐下,云思雨干脆抱着自己的膝盖窝在床上,胸前的饱满挤压着大腿。 这一幕让不经意间瞄到的时也愣了愣,才收回目光。 云思雨狡黠一笑: “想看就看呗,人之常情!” “切。” 云思雨松开膝盖,伸手将自己的发绳解开,漫不经心的开口: “累了一天,要去洗个澡吗?” 时也挑了挑眉,有点不太清楚云思雨的意思: “你如果想洗的话,可以自己先去。” “我是想洗个澡的,那我们一起?正好可以帮你处理一下脚伤。” 时也的表情停滞了几秒才回过神: “云思雨,你是有大病吧?” 云思雨伸出手指卷起了自己的一撮头发,边卷边笑: “呋呋呋呋呋!~时也是在害羞吗?我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时也干脆撇过头: “这是害羞的问题吗?正常来说男女之间也不可能一起洗澡的吧?” “可我们小时候一直都是一起洗的啊?”云思雨又把头朝着时也歪了歪。 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越来越近,时也干脆起身换了个位置,背过身: “你也知道是小时候?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第6章 指尖的暧昧 “喔~喔~,时也同学看起来很抗拒,可我现在是七星在秦国的谍报负责人,作为部下,你应该听从我的命令呢!” 云思雨再次走到了时也身边,轻轻按住了时也的肩膀,将时也的脑袋朝后面拉了拉。 让他的后脑勺正好可以靠在某个柔软的位置上。 时也正要抗拒,却被云思雨突然捏住了耳朵,细滑的指腹在他耳边搓揉,温柔而黏腻。 这样的举动已经让时也有些恼火,他略微提高了声音: “云思雨!” “哼,不听就不听呗,那我先去洗喽?要是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进来!”云思雨临去时不忘挑逗。 没过多久,浴室里便飞出来一件内衣,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时也头上。 时也顺手就给丢了回去。 潺潺的水声在屋内蔓延,云思雨哼着小时候时也教她的那首,名为《肯定》的歌,洗到一半突然停下: “时也,帮我拿下浴巾!” “自己拿。” 时也没有搭理云思雨的想法,只是拿起桌上的杯子…… 喝一口,没水,沉默。 再喝一口,还是没水,再次沉默。 端起茶壶倒水,放下。 他要干啥来着? 哦对了,倒水,喝水。 时也又一次端起茶壶,倒水,完了,水漫出来了…… 从这些无端而又频繁的小失误就可以看出,时也的心情,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平静。 他深吸了几口气,再慢慢的呼出来。 就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都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已经不能,也不适合像小时候那样做。 “我洗好喽!” 云思雨的脑袋突然冒出来,打断了时也的思绪。 她猩红的眼眸犹如宝石,白浴巾堪堪裹住婀娜曲线,水迹顺着发梢滑向胸口那让人惊心动魄的弧度。 时也吞了吞口水,看了两眼后转过头。 “我去洗澡。” “去吧。” 走进浴室的时也怔愣了一会儿,再次长舒一口气后,才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开启淋浴,感受着水珠在自己的脖颈间穿行,时也左手按住墙壁,右手停在了自己的左胸处。 在他左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有一道极为狰狞的十字疤痕。 疤痕贯穿了整个左胸,触目惊心。 只要有人看见,很难不会去猜想,这到底是怎样的伤势留下的。 时也的右手渐渐握拳,口中呢喃: “心脏。” “时也,我想上厕所。” 云思雨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思绪,时也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实在有些无奈。 “等我洗完!” “不行,我憋不住了。” 时也:…… 还没等时也想出拒绝的理由,云思雨已经蹑手蹑脚的推开门: “时也,我进来喽!” “……”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云思雨,你是女生。” “是啊,我是女生都不介意,你纠结个什么?” 时也已经无语,对于云思雨,他更多的是没办法。 只能背过身,等待了一会儿。 “上完了吗?上完就出去吧。” “没有,我在思考要不要上大的,你洗你的!” 见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不愿意走,时也也不再废话,转过身,继续洗自己的。 只是身边女孩身上浴巾被水淋湿些,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时也,你不会偷看我吧?” “呵,你什么我没看过?”彻底放开之后,时也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就是喽,所以你在纠结什么?” 云思雨的理所当然,让时也表情一僵。 想到她如今发育的情况,脑海里莫名闪过了一个瘦弱的身影,额…… 时也连忙晃了晃脑袋,搓弄着头发上的泡沫,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不问问任务的事情?” 提到任务,云思雨也收敛了嬉闹的情绪,认真道: “贾伟虽然有些实力,但长期的龟缩已经没了锐气,而且是你出手,他见到君子六艺应该就知道你是谁,是必死之局。”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那么信任我?贾伟也是老成员了,却死在自己人手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时也,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云思雨的语气低沉了许多,时也也陷入了沉默。 作为细作或者谍报人员,被抓住的时候,无论有没有背叛,投降,妥协,个人的生命都不会再受到自己掌控。 死亡是最好的归宿,也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 时也没有去问什么“如果有一天我被抓了,你会怎么做”那种愚蠢的废话。 没有任何的意义,而且这些话一旦说出来…… 吱! 水阀被拧紧,淋浴也随之停止。 时也侧头看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云思雨: “还没拉完?那么多?” 一直在语言上咄咄逼人的云思雨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那么多”的意思。 她尴尬的起身,挠挠头: “嘿嘿,便秘了,没拉出来。” “出去。”时也指了指门口。 “你先,我不戳你屁股。” 云思雨这话说的自然而然,但时也想起过去某些恐怖的故事,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沉默了两秒,一个箭步突然上前,夺门而出,离开了浴室。 “你一个大男人,胆子这么小?”云思雨不满的走出去。 …… 两人重新坐回床上的时候,时也已经把自己的裤衩子套上。 而云思雨则是跪在床上,低着头,抓住了时也的脚,认真专注的为时也清理伤口。 她的身上只裹了一层浴巾,这个跪在床上的角度实在若隐若现,时也看久了,总会忍不住让自己调整一下腿部姿势。 “别动,要是感染,就算是你也会很麻烦。” “行吧。” 时也干脆撇过头,任由云思雨为自己上药。 “你今天怎么会和白秋瓷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个问题。”时也笑了笑。 “这和原本的计划完全偏离,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十有八九要翻车,就算现在,袁梓俊也对你有所怀疑。” 云思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秦国法家的检测手段太多了,我迫不得已用了金针封印,但也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在失忆的过程中和白秋瓷偶遇。” 时也说的稀松平常,可云思雨却感觉不太对劲。 “那她为什么会去找你?还带你出去?” 想起了那个枯萎的女孩,时也微微蹙眉,当时文乐手里的星冥石,应该就是放他出来的筹码。 而白秋瓷那副随时都要凋零的样子,也和眼前的云思雨截然相反。 “不知道,但她一直说,我是她的仆人。” 听到时也的回答,云思雨怔了怔,才缓缓点头: “原来是这样么。” “你那么在意白秋瓷干嘛?有事?” “嗯,等你去书院报道之后,会有新的任务。” “什么任务?” “武安君府正在为白秋瓷招募私人医师,你将会作为应聘的医师,进入武安君府。” 时也:??? 第7章 云不该思雨 没有听到时也的具体回应,云思雨抬起了头,立刻对上时也那幽怨的眼神。 她挑了挑眉,突然把头伸了过来,两人的呼吸极近: “时也,你要是对任务的内容有所异议的话……” “不必,我没有异议。” 对于任务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这次的任务目标恰好是那个轮椅人,让时也有点无语。 早说任务目标是她啊,白天才把人家甩了,现在又要重新续上,难顶! “那就这样决定,休息吗?” 云思雨看上去像是征求意见,可她却将身上的浴巾随手一丢,直挺挺的躺下。 时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没去阻止。 说了她又不听,听又不懂,懂又不做,纯属浪费口舌。 而且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真的好久没见了。 熄灯,躺下。 时也能够感觉到身边人匀称的呼吸,于是他也闭上眼,放慢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时也~时也~你睡着了吗?”耳边的声音有点小,但真不至于听不见。 时也没睁眼,也没理她,就当是她犯病。 “睡着的话,就不会发现我了吧?那我过来喽!” 时也:!!? 时也还是不动声色,不过他能感觉到被窝里的玉体正在当蛄蛹者,一点一点的蛄蛹到了他身边。 轻轻贴着他,就像是曾经的某个时候一样。 不过还好,来到身边后云思雨只是贴着他,没有更多的动作。 隔着黑暗,时也悄悄看了云思雨一眼。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张脸,连他这种见识过网络信息轰炸时代的人都会为之惊叹。 天选之子,人间尤物。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 却又很远,远到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 从小就被七星培养的他们,已经变成了组织的资产。 是杀人的武器,是潜伏的钉子,是窃取的巧手,也是可以交换的利益。 云思雨如今的潜力,天赋都是绝顶,在尚武强攻的秦国,甚至有一步登天的可能。 更何况,她那份姿容就是最大的利益。 云思雨当然知道时也在看她,黑暗中,她勾了勾唇角: “好看吗?” “一般。” “口是心非的男人。” “呵。” “时也,我唱首歌给你听?” “想唱就唱呗。”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这是时也小时候教云思雨的歌,但他本人已经很久没有唱过了。 一直到云思雨唱完,时也都在沉默。 “时也,你还记得魏畅令吗?” “当众跟你表白的那个?”时也挑了挑眉。 “嗯,当时他整天偷偷看我们修炼,每次我的武器坏了,还会悄悄把他自己的换给我,傻乎乎的。” “怎么想起来提魏畅令?” “嗯,就是我前天下雨修炼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他。” “来秦国之后你口味变了啊,云思雨。” “你吃醋了?” “没有。”时也当即否认。 “他死半年了,为我死的。”云思雨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 时也沉默了片刻:“抱歉。” “没关系,我们都是被人训练出来的工具。 一边奔跑一边错失的瞬间,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就像条路边的野狗一样。” 听到这里,时也不禁点头: “是的,野狗不需要墓志铭,奔跑到腐烂就可以。” “所以,你千万别死啊,时也。”云思雨强调了一句。 “我为什么不能死?” “你死了的话,我怎么办呢?” “……” 女孩的声音震耳欲聋,而时也却没有应声。 不过云思雨也没再追问,她枕在了时也的怀里,将耳朵贴在时也心脏伤口的位置。 “我能听到它的转动。” 时也没吱声,他没有自己的心脏,所以也失去了作为普通人的自由。 云思雨把玉指抚在他的嘴唇边,然后悄悄伸了进去,一下一下敲他的牙齿。 “我知道你想摆脱七星,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时也笑了笑,他的愿望,可不只是摆脱七星…… ……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空荡荡。 手边是叠好的衣服,整理过的小药箱,证件,五千秦币,以及一小枚星冥石,五克左右。 桌边放着一封信,时也随手拿起。 【你刚刚进来,做事有一定的风险,先去书院等待,善后工作我会亲自处理。】 默默把看完的信件收好,烧掉,时也伸出脚看了眼包扎好的伤口。 上面的蝴蝶结有点刺眼,不过他也没拆掉。 穿好衣服,收起物件和钱,时也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直到镜中的自己渐渐显露笑容,他才带着这副笑容离开旅店,朝着玄心书院走去。 …… 咸阳郊外,罗坪山矿区。 云思雨和一位身穿墨门长衫的男子正在漫步。 她今天来这,是为了帮时也进行潜入的善后工作,解决掉一些隐患。 两人看上去走的很近,略显暧昧,但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大概就是手够不着的距离。 不过即使没有触碰,云思雨还是会偶尔递出一些情绪价值的正反馈: “卢文奇,这些人都是赵国人?” “嗯,那些带回来的赵国余孽基本都安排在这里,每日劳作,换取赎罪的机会。 思雨你看,那便是蒸汽机轮,虽说不是我墨门的最新产物,但有了它,十人可当百人用。” 一个身穿玄心书院墨门衣衫的男子,正殷勤的为云思雨介绍矿山境况。 “你们墨门的科技着实厉害。” “那是自然,墨门才是我大秦崛起的关键,可不是袁梓俊那几个法家蒙子能比的,思雨你可不要与他走太近。” “呵,袁师兄还在那边巡视,你这样说。”云思雨看了一眼极远处的袁梓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害,他又听不见。” 两人相谈正欢,前方的矿区却传来阵阵吵嚷,看样子是矿区发生了骚乱。 “那是……” 云思雨正迟疑间,前方的骚乱却越发强烈,随着一声惨叫,几波矿奴竟提着工具,冲杀了两名监工。 疯狂的矿奴开始四散逃窜,也朝卢文奇与云思雨这边冲来。 “思雨,小心。” 人群将两人冲散,云思雨见状立刻后退,不过嘴里还不忘惊呼提醒: “卢文奇?我有武艺在身,你快跑!” “不行,思雨?” “快走。”云思雨惊叫。 场面太过混乱,人流终究是将两人分开,看着卢文奇渐渐被人群淹没,云思雨脸上的惊慌也随之消失。 她的唇角向上勾了勾,温柔的目光被锐利所取代。 扭头看向矿区的中央,视线刚一落地,两名书院派来实习的刑卫已经赶到。 铠甲加身的他们对矿奴简直是降维打击,进行着毫无疑问的屠杀! 而他们的领队袁梓俊,则是站在高处掠阵。 云思雨的身影快速朝着刑卫接近,飘逸的黑发在她身后飞舞。 两名刑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提剑便斩,可看到来人的样子,这名实习刑卫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那个,云思雨师妹?” “你在发什么呆?她要杀你!”身后的同伴提醒,却已经有些来不及。 云思雨的身影撇过链剑,一指点在刑卫的胸口,那正是铠甲与心脏贴合的位置。 射艺-指铳! 砰! 第8章 初入书院 坚固的黑冰铠甲瞬间凹陷,这名刑卫犹如被重物撞击一样飞了出去,蒸汽四处泄露。 云思雨顺势夺过他手中的战剑,侧手翻躲开斩击。 反手一挥,链剑突破了铠甲的缝隙,当即斩下另外一人的头颅。 她杀人的速度太快,几乎所有战斗都发生在一瞬间。 等一旁的袁梓俊反应过来时,云思雨已经九十度踏向墙壁,飞檐而走,挥剑直冲向他。 叮! 两柄黑冰台链剑撞在一起,云思雨的力量,对比起袁梓俊这名资深内门弟子竟然丝毫不让,甚至犹有过之。 袁梓俊此时还处于惊愕之中,他无法理解云思雨的行为。 更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杀死同僚,向自己挥剑。 “云师妹,为什么?” 袁梓俊的询问根本得不到回应,云思雨捏起屈指轻弹,猛然弹在自己的链剑上。 链剑齿轮开始怪异的转动,刺耳的声音在袁梓俊脑海里回荡,顿时让他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破音?” 袁梓俊的视野已经天旋地转,而云思雨却在这个时候收回链剑。 伸出拇、食、中三指,点在了他的胸口。 砰! 袁梓俊胸口瞬间炸出凹陷,眼球被冲压的血液挤压,面容扭曲,血洒当场。 他用武器强撑住身体,一脸的不敢置信: “君子六艺!云师妹,你不是秦国人?” 云思雨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昂首,略显傲慢的看着袁梓俊,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温柔的笑容。 要不说舔狗总是会自欺欺人呢? 都要死了,还在那云师妹云师妹的喊,不是脑瘫吗? 云思雨提剑直刺,剑尖悬停之时,连空气中的风声都随之停滞。 一声惊雷起,雨从天降。 链剑也在这一刻带着红色气焰,突破了黑冰铠甲,没入了袁梓俊的胸口。 倒在地上的袁梓俊满脸不甘,对着云思雨的背影伸出手。 “思雨……” 美丽的女孩没走多远,就再次折返回来,这让袁梓俊升起了一丝希望。 但很快,希望就变成了绝望。 云思雨盯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袁梓俊,上前踩住了他的大腿,弯起唇角: “师兄,你适合更好的,而不是我这种最好的!” 随后,她举起拇、食、中三指,三指微微张开同样的角度,对准了地上的袁梓俊。 砰!砰砰! …… 玄心书院。 大雨已经下了小半天,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乌云密布的天空,偶尔会发出两声沉闷雷声。 时也原本是站在书院的报名人群中发呆,一直到他看到了报名处门口树上的那只大黑鸦! 这黑鸦极为巨大,站立在树上感觉足有两三米高,即使没有展翼,也给人一种很强大的压迫感。 “公输家的合成生物么?这种怪物,是属于妖物?还是人为饲养的野兽?” 时也扫向黑鸦的目光实在太久,终究是被这怪物感觉。 随后,这怪物就开始劈头盖脸的怼过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么帅的鸟?再看抠你眼珠子!傻逼!” 时也:??? “额,抱歉。” 时也连忙躲开目光,但心中的惊异更甚。 “这玩意,居然会说人话?还会骂人?这是很多妖兽都做不到的事情!” 时也没有继续观察那只巨型黑鸦,他已经领到了自己的身份牌,胸口的【玄】字,也被换成了【医】字。 接下来录入手印掌纹,就算是正式入门玄心书院了。 只是如今武法墨三院的人数太多,占用了报名处大量空间,他们医科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等待的过程中,时也偶尔听到了几句学生的交谈。 “听说了么,罗坪山矿区暴乱,矿奴聚众,杀死三个实习刑卫。” “真的假的?能去黑冰台实习的人,都是内门弟子吧?” “是,都是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还穿戴了黑冰台制式铠甲,寻常弓弩都不能破身,矿奴能把他们杀了? 你TMD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保真的消息,已经有核心弟子赶去支援。” “听说出事的时候,云思雨和墨门的卢文奇也在,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 “卧槽,那这事不小啊!” “要我说,赵国的那些余孽,就该都杀了,省得多事。” “都杀了谁给你挖矿?难道要用自己人?” “这倒也是。” 听着这些人的讨论,时也挠了挠自己的眼角,默不作声。 矿工把穿戴黑冰铠甲的书院内门弟子杀了? 这种事情的难度,基本上和小鸡吃老鹰差不多。 当然,时也是不会去反驳的。 他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云思雨在为自己善后,保持缄默就好。 “这场雨还挺及时的,可以冲掉大部分的痕迹。” 在时也寻找书院医馆楼的时候,突然有人主动和他打起了招呼。 “师弟是新科生?” 来人是个短发卷毛,浓眉大眼的男人,他身材高大,肌肉虬结,脸上的刺青一坨一坨。 在大部分人都是长发束发的秦国,他的这副外形不说不修边幅,起码也称得上是特立独行。 时也的身材已经算是结实高挑,可在这人面前却依然小了一圈。 “这人……是来挑事的? 他寻思自己也没惹事啊! 要不要出手还击? 我应该可以在两秒内杀了他,但这里的人太多了!” 常年生存于危机环境里,再加上楚越之地的复杂情况,时也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有戒心,很强的戒心。 所以一碰面,这几个念头就在他脑海里徘徊。 但眼下的环境明显不允许,所以时也只能抬起头,尽量维持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是啊,师兄有事?” “害,我叫穆迪,要是师弟不嫌弃,叫我一声穆师兄就行。” “穆师兄,有何指教?” “没事,我见你四处张望,应该是对书院不熟悉,就想着过来结交一下,师弟怎么称呼?” 对方这听起来单纯的目的,脸上那粗犷却十分纯净的笑容,都给时也一种奇怪的感觉。 单纯的结交吗? “我叫时也。” 两人搭话间,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一女两男。 为首的女孩子扎着双马尾,一袭红裙,青春而热烈,十分张扬。 不过她本人长得不算特别好看,古铜色的皮肤,脸颊和鼻梁上的雀斑极多。 “穆迪,你在干啥?欺负师弟?” “屁,我没有。” 女孩走过来,倚在穆迪的身上,对着自己还有身后的几人介绍了一下。 “我叫公孙蝉,他是赵无锋,他是青栀。” 时也看向几人,他们身上武者气息外溢,血气强盛,明显要比那些新入的学生强上不少,应该都是步入修士二境的高手。 而这种二境的好手,在书院里比比皆是,这才是让时也惊叹的地方。 他们都只是学生而已,距离各自的巅峰还有很长的一段成长空间。 秦国的武力,太强了。 “你们好。” 第9章 军功体系 时也扮演好自己新兵蛋子的身份,对几人打了招呼,点头示意。 “我和赵无锋、穆迪都是武院的武生,青栀是墨门的,我几人想组个游骑兵小队,去南境或者义渠那边驱蛮斩妖,累积军功。 队伍里一直少个医师,所以就想找你接触一下,哈!” 公孙蝉露出爽朗的笑容,直白的说明来意,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这让时也感到很舒服。 各国都有妖兽滋生,但秦国南部妖物聚集,北部也有义渠一族侵扰。 外又对峙赵、韩、楚三国,实在算不上安生。 实力虽然强大,但也不具备和多国同时开战的能力。 至于秦国的军功体系…… 时也之前也听说过一些,据说是秦国强大的根本,但具体内容上他了解的并不详细。 尤其是这两年,秦国还进行了军功改革,对原本的军功体系进行了优化。 时也沉吟片刻,有些迟疑: “几位师兄是想攒军功?可我刚入学,对如今的军功体系一知半解……” “师弟别担心,这军功说起来复杂,其实也没什么难理解的地方,容我与你细说,军功共十级……” 公孙蝉拍了拍大腿,继续循循善诱,仔细述说起如今秦国的军功体系。 无功者为白身,也就是平民。 白身者可为侠,客。 区别就是客为世家供养,功需上供。 更直白一些,就是跟着大佬混,吃大佬的资源,出去战斗搏杀都要一起,但所获军功需要上供一部分。 侠就简单的多,就是独行侠,自己养活自己。 听起来爽,但实际上侠比客难混的多。 世家给了客功法,资源,培养,客再对世家进行反馈,上供,是一种合作的关系。 按照时也的认知这方面很好理解,那就是平台很重要。 然后便是具体的军功晋升。 白身侠客,杀敌兵,斩妖兽者,枭首而归,记一功。 一功者,即为士人,可分地一亩。 士人又分为公士(一功),下士(三功),中士(五功),上士(十功)。 士再上者为大夫(十五),公大夫(二十),官大夫(三十)。 大夫再上者为士官长(四十),夫官长(五十)。 最后便是军爵,彻侯,需百功。 也就是你有能力斩百妖,杀百敌,那你就可以成为秦国贵族,赏百亩田地。 亩产资源,甚至诞生了星冥石等资源,都归个人所有。 秦国的百功进爵,便是这个意思。 这套军功体系对于修士来说,极具吸引力,为秦国带来了大量人才。 详细了解了一番秦国军功体系后,时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这种新生,也行吗?” 见他这样诧异,在场的几人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尤其是穆迪,看着时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师弟看来是白身啊!” “是的,怎么了?” “师弟刚来,怕是有所不知,这两年书院医科需求膨胀的厉害,医科生都成香饽饽了,缺的紧。 稍微有点资历就会被门阀世家收入麾下,寻常弟子有个跌打损伤只能跑去医馆,很是麻烦。 我们几人都是小族、平民,钱财身份都不怎么充裕,雇不起医师,这才想着来入门弟子这里碰碰运气,结交一番。 不过你放心,我等也算个中好手,日后出师,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公孙蝉和穆迪都很爽朗,他们的身上没有一点点阴郁气质,话说的也很明白。 时也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能结交几位我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我也才刚入书院,很多事情都不懂,课业未精,恐怕……” 察觉到时也有拒绝的意思,公孙蝉连忙带头摆手: “无妨无妨,师弟刚来书院,自然是以学业为重,我们这阵子也在加紧修行,准备考取内门弟子身份,不打紧。” “是啊,我等先结个善缘,日后可互相扶持。”穆迪也跟着附和。 时也知道玄心书院的弟子有四个等级,入门,外院,内门,核心。 入门只是一段过渡,完成基础课业就自然晋升外院,也就是正式书院弟子。 而内门与核心弟子就不同了,需要经过考核才能进入,之后便可以学习更为精深的技艺。 内门弟子的起步要求就是二境修士,核心弟子更是三境起步。 “内门啊,那很厉害了!”时也略显僵硬的赞叹道。 听到时也的赞许,公孙蝉连忙自谦: “我们算哪门子厉害,没钱,买不起星冥石,都是堆日子苦修来的。” “确实,我们这一辈最厉害的书院弟子,当属云思雨,厉渊,拓跋度他们几个。” “说到底还是云思雨厉害,我的老师说她是百年未见之才,万中无一,关键她长得还那么漂亮。 他们几个整日对云思雨那是极尽吹捧,每次见到人家都被吊成翘嘴了,真是没出息。 唉,人比人,气死人,我一个女的看到她都有点上头,苍天真是不公啊!” 公孙蝉作为女生,对于云思雨自然是感触良多。 听她提及几人都对云思雨有好感,穆迪他们也是挠头憨笑,算是当场承认。 时也看着他们几人感慨云思雨的天赋才情,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样吗?那她真是很优秀了!” 听到时也认同赞许,穆迪也忍不住走近了些: “师弟你有所不知啊,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好好好! 好一个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时也已经快要忍不住鼓掌了。 听着穆迪在那吧啦吧啦的吹嘘云思雨,他莫名有种羞耻感,脚指头都没忍住扣了扣地板。 不过云思雨的境况,确实比时也想象中夸张。 作为去年进入玄心书院的弟子,云思雨一来到这里便展现出最为顶级的修行天赋。 导致武院与墨门几乎内讧式的争夺她。 最终,还是按照云思雨个人的想法,加入武院修行。 并且跳过了入门阶段和外院考核,直接成为内院学子,赐莫邪剑。 可即使云思雨加入了武院,墨门方面依然不愿意放弃,给予了云思雨极大的权利和照顾。 比如直接给了云思雨墨门弟子的专属义体,文武袖甲,并允许她随意进入墨门内院旁听。 她以天之骄子的身份,站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下,未来进入大秦黑冰台,似乎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 也成了书院无数学子为之倾慕的心之神女,人间惊鸿。 以时也的角度来看,作为一名细作,云思雨这种行为实在太过于疯狂。 但他也不得不佩服,云思雨做的很好。 抬眸看了眼周围的几个哥们,看他们狂吹云思雨的样子,时也不禁感慨。 要是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女神昨晚跑去和他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会不会当场把他五马分尸? 时也很想提醒这些人一下,云思雨根本没有他们传的那么完美! 她会突然冲进厕所,也会躲时也后面,悄悄来一记千年杀。 当然还会靠在他怀里,唱时也教她的歌,聊一些两人小时候的事情。 她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思,坏心思。 但也只是想想…… 第10章 修行境界 几人聊到最后,话题又重归于时也本人,重归他医科生的身份。 秦国很重视医科生,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秦国民风尚武,武风重,受伤的人就多。 医师很重要,需求大,医科生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人都有伤病的时候,所以各院学生在看到医科生时,态度都会很好。 “师弟,新入院的医科生可去书楼取两本医书,那里还有老师指点修炼迷津,你可以听听学前指点。 另外,每旬前三日有课,记得来听,不然不能结课出师。” “多谢师兄提醒。” “那行,咱们今天就聊到这吧,我们几个还得去练武,来日再见。” “再见,几位师兄慢走。” 目送几人离开,时也心中微微感慨。 果然啊,政治诋毁在哪都有,秦国人也不似楚越谣传的样子,各个面目狰狞,状似妖魔,杀人不眨眼。 甚至和普通的楚国学生比起来,秦国人更为阳光开朗一些。 …… 离开登记处,时也按照之前穆迪和公孙蝉交代的信息,走向了书楼。 在见到玄心书院的书楼时,时也明显愣了一下。 “卧槽!” 书楼,明明听起来像是图书馆一样的地方,却建造的如同机要堡垒一般,共有九层,直穿天际。 四侧均有碉楼,弓箭手,重弩手在列,书楼下还有穿戴重甲义体的侍卫巡逻。 他们人均一把链锯大剑,重甲踏在地上时,会出现整齐的蒸汽声,森然有序。 不过这里的学生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们就如同楚国书院普通的学生一样,自然的进进出出,人来人往。 “书楼盖成这个样子,确实属于秦国的独有风格。” 时也在门口观望了一会,才举起书院身份牌进入。 作为入门弟子,他只有在一楼借阅,领取书籍的资格。 都是入门书籍,对于时也来说也没什么好挑拣的。 选了两本医书,《药义》《医普》。 不是什么高深的典籍,但也算书院的医学经典,属于中规中矩的选择,任谁都看不出毛病。 选完书,时也没有径直离开,而是假意溜达一会,翻阅一下这里的书籍。 尤其是武院入门书籍。 《刀剑》《槊之应用》《军用呼吸法》 年轻人嘛,喜欢习武问道是很正常的,所以时也作为医科生跑来看武修书籍也很正常,符合人设。 就在武学书籍区旁边,一名鹤发老者坐在讲台上,宣讲有关于各大修行体系的事情。 这应该就是刚才公孙蝉他们所说的学前指点。 时也找了个附近的位置坐下来。 其实有关于修行的内容,他从小就被系统的培养过,但时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道理。 修炼一途,派系众多,角度不同,所得结果也是不同。 如今百家争鸣,孰优孰劣真不好说。 若是能集百家所长,那自然是最优解。 多听听课,总归是有好处的。 台上的讲课老师捋着胡子,正拿着一本《修行基础》进行讲义: “凡者,乃无根无萍之寻常人,若要修行,首先便是蜕凡,超凡。 天地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自然万物皆有能量。 修者可包容天地,掌握乾坤,吸纳自然能量为己用,即可褪去凡性,步入超凡。” 老头子讲的很慢,那些听课的学生听着着急,总有人忍不住催促: “老师,说说各大修行体系吧。” “对啊,我们也想听听境界划分。” 老头昂了昂头,对于学子的求问很满意,但还是端着架子: “修行一事讲究循序渐进,你等却如此急躁,怎成大器?罢了,今日我就说说修行境界之事。 虽有百家争鸣,但真正能够自成一派,有完整体系者,至今也就八大流派。 八大流派均可以自然能量转化为【气】,称练气士。 例如我秦国大武修一脉,是以吸纳自然能量转化为【真气】,再以真气锻体强身为主。 除武修外,我秦国法家、墨门、公输家也同样厉害。 法家掌刑名,断生死,称为【令气】。 墨家掌规矩,攀科技,称为【邪气】 公输家掌妖灵,操百骸,称为【妖气】 还有道家的【炁元】,杂家的【相气】,农家【青囊气】,儒家【浩然气】,亦有各自优劣。 虽然名称驳杂,但本质都是【气】,这亦是星冥石价值极高的原因。 星冥,乃自然能量之结晶,可在任何之地自然汇聚,最是公平,就如同修行一样。” “练气……” 阶下学子屏息垂目,书楼铜铃恰在此时无风自动。 老教习指尖蘸着面前茶汤,在石案勾出阴阳双鱼: “然,修行如烹茶,沸水冲不散沉渣,便沏不出清透。 法家以律令铸铁骨,却不知刚极易折,儒家借浩然气正心,却难逃君子迂腐之说。 武修伤身,阴阳伤神,公输害天理,墨家逆乾坤。 修行修行,终究是逆天而行。” 听到这里,不少新生心驰神往: “老师,那境界之分呢?” 老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继续述说: “境界?八大家的体系虽然不同,境界名称也大相径庭,但境界等级上却是一样,共有五境。 以武修为例,一境-锻体,二境-通脉,三境-化劲,四境-宗师,五境-天人。 其他体系叫法虽有不同,但亦是五境划分。 你等外门弟子多为一境,二境者可考内门,三境可争核心。” “那四五境呢?” “四境者多为叫的上名号的豪杰,许多书院教习老师都未曾达到这种境界。 而五境,那一定是名动四方的强者,受人敬仰。 比如我大秦的荣成将军,黑冰台影主慕流云,还有吕相,都是此等高手。” 众多新生听到这里,多多少少有些激动,总感觉自己有一天会比肩这些人。 成为名动四方的强者。 “老师,那有没有五境之上的境界?” 出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整个书楼都为之寂静了一刻,就连时也本人也不禁凝神。 “五境之上的境界啊……我也不知。” 听到这里,时也微微蹙眉。 就他个人感觉而言,墨家对秦国的影响远比教习所说的更多,更重要。 且不说那些可以直接提升战力的仿生机械义体。 光是先进的武器,蒸汽动力铠甲,黑冰链剑,重型机弩,飞艇,甚至蒸汽火车,都是国力的直接体现。 但这些东西教习提都没提,感觉是在刻意的淡化墨家。 至于其他的修行内容,和时也曾经学习过的差不多。 对于修行体系的评价,要比时也在楚越之地学习的内容更为客观。 在楚国,儒修、道修被捧上天,其他体系都会被贬低,包括时也本人也是儒家修士。 君子六艺便是儒家的招牌技能。 而楚国评价秦国武修的词就那么一两个……粗鄙武夫!不足为谋! 至于评价墨门和法家的说辞……奇技淫巧,律法严苛,迟早亡国! 想到这里,时也叹了口气: “果然,做人还是需要客观一些。” 刚说完,就有两个武修从时也身边走过,正讨论着有关各家修士的强弱。 “唉,你说哪家修士最强?” “武修吧,披荆带甲,冲锋陷阵。” “法家也厉害啊,精通律令刑法,还有墨家,能熔炼奇门,制作义体。” “最强的我不知道,总之儒家肯定是最菜。” “确实,就书院儒门那些人,我三招就能打死一个。” 听到这里,时也有点难绷,直到有个清冷的声音出现: “大家都是书院学生,怎么?你们都这么瞧不起儒门?” 听到有人这样提问,时也眼里露出一丝亮光。 果然,还是有人识货的吗? 他刚扭过头,就见一黑衣的女子道: “好好好,既然你们都看不起儒修,那我也看不起,我感觉我一招儒修就得亖!” 时也默默不吱声,只能感慨……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众人讨论间,书楼门口突然走入了几名戴甲侍卫。 为首男子面色冷峻,背着一只巨大的机械笔,身着普通的书院服,却气度不凡。 而跟在他身后的便是卢文奇和云思雨,两人都是早晨矿山事件的当事人,同样表情严肃。 时也看到她的表情,心头微紧。 “暴露了?” 第11章 完美的谎言 “那人什么来头?连云思雨他们都得跟着?” “常进。” “常广卫家的公子?” “嗯,就是他。” 时也耳边传来了一些小声的嘀咕,议论的当事人,应该就是走在最前面的男子。 他的身份牌不似其他弟子那样贴在胸口,而是挂在腰间,外圈黑边金属,内圈为金镶玉。 “核心弟子?” 时也没有见过书院核心弟子,但这人想来应该是,毕竟这么大官威的很少见。 这群人穿过书楼大厅的时候,时也就在大厅中央走道上。 云思雨就这么和他迎面走来。 两人目光有过那么一刻的交汇。 他们俩认识太久,太熟悉,熟悉到只是一次眼神的触碰,就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思。 虽然云思雨没有任何的表现,但时也感觉到了她的迟疑。 她遇到了麻烦! 眼下这个情况,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进行六艺-金禁,也就是金针封印,得想别的办法。 思绪快速转动,在云思雨即将靠近时,时也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的出声: “云思雨?你怎么……” 时也的声音由大迅速变小,然后略显畏惧的看着常进等人。 常进扫了时也一眼,眼神是直白的蔑视,犹如看着一只蝼蚁,然后将质问的目光移向云思雨。 “云师妹?” 云思雨连忙拉住时也,将其护在自己身后: “抱歉,常进师兄,他是我在渚县的同乡,只是个医科新生。” 说完,云思雨转过身,把时也往外推了推: “你过去,这没你的事。” “好,好吧。”时也唯唯诺诺的走向一边,一副受气的样子。 常进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时也,但云思雨已经上前遮住了他的目光: “常进师兄,我们可以走了。” 常进点点头,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笑容: “看来是关系不错的同乡。” “师兄,这事与他无关,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除了刚才和时也的插曲外,云思雨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她径直走向升降梯,目光也没有再看向时也。 可她的这副表现,在某些人的眼里显得很刻意。 升降梯上,常进和卢文奇在俯视着时也,像是要把他看穿,看透一样。 而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云思雨眼里的那一丝迟疑已经消失。 刚才在楼下,确实没有金针封印的机会。 不过她在刚才拉开时也的瞬间,听到了很小声的三个字。 【蒙太奇】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恐怕根本无法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暗号,方言,又或者胡言乱语。 唯有云思雨不同,从小时候开始,她始终都知道时也的不凡。 也唯有她能够明白,那不是什么胡言乱语,而是一种高明的技巧。 完美的谎言! 目送他们登上升降梯,时也打消了离开的想法,拿起一本武修的基础要义,认真研读起来。 他确实打算等待云思雨,但读书也是真的读书。 学无止境,既然来到了秦国,武法墨三修总该钻研一下。 至于云思雨能不能靠着蒙太奇脱险…… 能。 因为她是时也见过的最天才之人。 …… 众人一路来到了六楼。 常进提着判官笔向内走去,重甲侍卫站立在两侧,最后才是云思雨和卢文奇。 “我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卢师弟,云师妹,你们不用多想,配合便是。” “明白。” “放心吧,师兄。” 两人话音刚落,常进身后的判官笔震颤,滤出奇异的墨汁,流向地面。 常进二指并拢,【墨绳】律令锁链如毒蛇一般刺向云思雨的眼球,又在她瞳孔前骤然张开。 某种精神与记忆的具象物,开始在墨绳中汇聚,流向了常进身后的判官笔。 判官笔上的齿轮“吭咔”转动,一帧帧画面也在笔下生辉。 而且全部都是云思雨的第一视角,绝对没有任何虚假! 【一帧画面】:对卢文奇大喊“快跑”。 【二帧画面】:朝着山腰上,一脸惊愕的袁梓俊奔跑。 【三帧画面】:袁梓俊躺在地上,对云思雨伸出了手,表情迷恋,嘴里呢喃着“思雨”。 【四帧画面】:袁梓俊已经奄奄一息,满脸悲伤的看着云思雨,然后便是云思雨的声音,“师兄,你适合更好的,而不是我……” 【五帧画面】:云思雨的手掌抓着一块黑冰铠甲,看着地上一大片血迹,默然不语,雨水正在冲刷一切。 五帧画面,五次现场,每一帧都充满了凄凉和绝望。 袁梓俊和云思雨之间,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他口中的呢喃,对云思雨的眷恋,也都印证了这一点。 而毫不意外的,云思雨没有因为对方的诀别而心软。 她最终还是保持着原则,拒绝了袁梓俊。 不过在袁梓俊死后的画面里,还是可以感觉到浓烈的悲伤情绪。 这也很正常,没有人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下无感,同学甚至朋友的死亡,也会引起悲伤和迷茫。 “思雨,你还好吧?”同样看到画面的卢文奇忍不住关心道。 “没事,我很好。”云思雨面无表情,看上去没什么事情。 和她熟悉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因为她平时很爱笑,可今天一天都没有笑过。 “师弟,你也有嫌疑,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比较好。” 常进的声音异常冷漠,卢文奇听到了连忙低下头。 “哦。” 没办法,常进是法家核心弟子,他只是墨家内门,身份大一级压死人。 常进回过头来看向云思雨: “云师妹请节哀,但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师兄问吧,我全力配合。” 云思雨依旧淡定,常进也跟着微微点头,这种素质,才配得上天才之名。 “袁梓俊喜欢你么?” 云思雨明显愣了一下: “师兄,这种事情……” “你只要回答‘喜欢、不喜欢’就行,只要是你自己的判断。” “喜欢。”云思雨点点头。 “那你喜欢袁梓俊吗?” “不喜欢,我只当他是同门师兄。” 常进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身后的判官笔,才重新提问: “你看见他们战斗的过程了吗?” 云思雨让自己进入一种放松和认真的状态,平静回答: “看见了一部分。” “你看见凶手了吗?” “看见了,但是我没有看清她的脸,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很强,非常强的女人。” 云思雨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有着明显的变化,震惊,凝重,以及肯定。 常进的表情同样凝重。 非常强的女人? “那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身材体型?” “她的身材……感觉和我差不多,但我不确定,我没看清。”这个问题回答的有些迟疑。 但常进却觉的没什么问题,审问中,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修士,用的什么招式。” “知道,她是儒修,用了君子六艺。” 说到这里的时候,云思雨的语气再度变化,眼神里甚至可以看出一丝恨意。 常进轻轻挥手,让云思雨回过神来。 “云思雨。” “抱歉,师兄,我失态了。”云思雨撩了一下头发。 “人之常情。” 第12章 帝王引擎 云思雨低头沉默。 常进则是在这个时候收起判官笔,等待她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提问: “好了,再完整说一下当时矿区的情况吧。” “今天早上,我受邀去矿区参观,主要是为了了解有关于墨门技术普及化,以及奴隶法规改革。 我和卢文奇闲聊中,监工区率先发生了暴乱,矿奴冲散了队伍。 我前去支援,发现有人正在袭击袁梓俊他们,我和那人有过短暂的交手,被打伤。 后经医师鉴定伤势,打伤我的是六艺-指铳……” 云思雨慢条斯理的说着,偶尔还会停下来思考片刻。 常进始终默不作声,一直到云思雨讲完,他才缓缓点头: “儒门最近很活跃啊,不愿意依附于国家体系,反而游离在各国中。 师妹,你觉得夫子是准备搞个人崇拜那一套吗?” “不知道。”云思雨摇头。 “好了,师妹,你的情报很有价值,可以先回去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是。” 云思雨沉默的走向了升降梯。 在转动的齿轮声中,渐渐消失在了六层。 常进目送她离开,露出思索的神色,许久之后才转向卢文奇: “到你了。” “啊?好。” …… 云思雨从升降梯上下来时,悄悄扯了扯嘴角,然后迅速恢复了常态。 然后一眼就锁定了下面靠在书架上,认真读书的时也。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书架的另一侧,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也的声音就从书架对面传来: “搞定了?怎么,准备吓我一跳?” 云思雨的俏脸一僵,翻了个白眼: “你真没劲。” 她绕过书架,双手背在背后,大大方方的走到时也面前,微微歪头: “你也来这上学了啊,发小!” 听着她调侃的语气,时也嘴角抽了抽,目光收集了一下周围。 果然,因为云思雨的缘故,不少人的目光已经汇聚到了这里,疑惑和打量都有。 时也知道,如果继续这样和云思雨站在一起,那这些目光很快就会转化成敌意。 “你想我死直接说就行,何必弄那么麻烦?” “瞧瞧,你说的什么话,这不是让人伤心吗?” “说人话,别阴阳怪气。” 云思雨看到时也无奈的样子,又靠近了一些: “不过来怎么办?总不能装不认识吧?任务方面也是需要长期联络的。 我现在可是你的上司,时也同学,出列!” 时也:…… “你打算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我接触?” “为什么要打算?我们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 就算法家律令查都不会露馅,这层关系有什么不好吗,连伪装都不需要,很适合长期联络。” 时也闻言蹙眉,这理由很歪,但确实有道理。 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发小。 “我担心会受到排挤,你的爱慕者会给我带来麻烦……” “时也同学,我本来很信任你的业务能力,觉得你能处理好这些琐碎的关系。 但要实在困难的话,干脆你当我的舔狗算了,也算有了和我正常接触的理由。” “滚一边去!”时也当场拒绝。 可云思雨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粘了上来,在他耳边吹口气: “那我当你的舔狗也行。” “???”时也眼睛瞪得大大的像铜铃。 “你看,那么多人喜欢我,我却是你的舔狗,那你不得爽死?牛逼上天了! 我自己代入一下都爽的不行,得躲被窝里直哆嗦,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云思雨越说越上头,征求似的看向时也时,时也只能默默回了一句: “该吃药了。” “所以吧,还是发小最好。” 闲聊结束,时也把话题回归到了正题上: “检查律令怎么样?” “你猜呢?”云思雨勾了勾唇。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问题了。” “错位的画面,误导的声音,直观的场景,完整的记忆,一切都是真实的。” “但蒙太奇还是会有很多缺陷,比如情感方面无法作假。” 蒙太奇是时也教给云思雨的,他很清楚其中的漏洞。 “所以我用了真实的情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恨,就是恨。” 确认云思雨已经成功过关,时也终于点了点头: “以前你办事挺利索的,今天这事怎么这么糙?” “善后过程中临时遇到了核心弟子,算是意外,不必大惊小怪的,而且我翻车了也不会死。” 云思雨拍了拍时也的肩膀,示意自己已经没事。 两人间的亲密举动已经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他们看向时也的目光,也从迟疑变成了试探。 不一会儿,就有人主动走过来。 “云思雨师姐,这位是?” 来了!时也心里无奈。 “他是时也,新入院的医科生,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可好了。” 云思雨话说的简单直白,让人听起来……怪怪的。 这里的青梅竹马,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感因素?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直到一名武院内门弟子打破了沉默: “云师妹,之前你不是说要精修一下剑技方面的问题吗,下午去不去剑术馆?” “抱歉啊,铁师兄,时也刚来书院,我得陪着他,叙叙旧,顺便教他练武。” 听到云思雨温柔的拒绝,时也老脸一黑。 完了。 如果刚才那句青梅竹马还有些模棱两可,那接下来的陪着他,教他,性质就很严重了。 这得遭到多少人的记恨啊! “没事,下次再练。”铁雄尴尬的摆摆手。 “诸位,我还有事,下次聊。” 时也和云思雨一起从书楼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他知道,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已经死很多次了。 被云思雨拽着跑路,两人一溜烟的来到了书院后山无人的郊区才停下。 “好了,这里比较清净!” “你是真想我死啊,青梅竹马这种说辞都来了……” 时也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略显不满。 可云思雨之前一直拽住时也的手指却在这时候缠了上来。 缠住了时也的手指,十指交叉,放在了两人的胸口。 整个人贴在时也的耳边,犹如小恶魔一般低语: “你总在说别的男人,说你会遇到的麻烦…… 可你却没有想过,我这么做,有没有可能是在对别的女人宣示主权呢?” 时也愣神间,云思雨反手就是一个扫堂腿将其放倒,然后压在他胸口上: “哈哈,傻呗,上当了吧!” 两人的状态有些暧昧,尤其是云思雨按住的位置,刚好可以感受到时也心脏的转动。 这个开朗的少女,声音突然变的低沉: “其实你没必要过来,可以再等等的。” 躺在地上的时也摇摇头: “所以,你很高调的展露天赋,以便于迅速进入秦国研发的核心圈层,调查信息?” 总是叽叽喳喳的云思雨陷入沉默,好久才憋出一句: “有关于心脏的问题,我已经有些头绪了,是你太心急。” 时也盯着还在嘴硬的女孩,突然抓紧了她细腻的手指,抱住她的脑袋,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笨蛋,心脏的杂音可不是异响。” 时也居然也会主动? 这突如其来的小惊喜,让云思雨干脆把脸埋了上去,瓮声瓮气: “切,那是什么?” “是帝王引擎在微笑。” 第13章 医科生自当雅量(二合一) 暮色为后山披上一层薄金,草浪在风中漾起涟漪。 两人压在几撮不知名的野花上,时也的指节仍嵌在云思雨指缝里,掌纹相叠处微潮。 那是少女手心出的汗。 脸不红,心不跳是她最后的倔强。 绒絮顺着他们呼吸的起伏升腾,云思雨突然爬了起来,半跪半趴在时也身上,四目相对。 她的睫毛轻颤,把自己与时也靠的很近。 她知道,这已经不是儿时的亲昵和玩笑。 突然的夏风吹过,掀起了云思雨的裙摆,也吹落了她头上的发带。 眼角的余光看见发带被时也一把抓住,云思雨猛然惊醒。 “我在干什么?” 低头看去,时也的衣襟已经被她攥出细褶。 感觉到自己已经烧红的耳垂,云思雨突然就恼羞成怒,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指,然后当场给了时也肚子一拳。 “傻呗,还帝王引擎?不装逼会死?” “卧槽,你下手这么重?”时也捂着肚子爬起来。 云思雨重新站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后,收起了刚才的情绪: “好了,时也,虽然我们彼此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在秦国进行任务与活动非常危险,任何情况下不得出卖组织信息,请务必小心。” “明白。” “我是本次行动负责人,七星-黄泉,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愉快。” 看着云思雨伸出的手,时也不禁感慨,曾经的小豆芽菜长大了。 他同样伸出手,与之握在一起: “七星-黑心,合作愉快。” …… 和云思雨告别,回到书院范围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玄心书院范围极大,其中武院的范围堪比军营。 其次便是法门,墨门,医科院,农院,杂院,各自都有势力范围。 至于儒院,道院,阴阳院虽然也有,但秦国的环境,懂的都懂。 道院人数稀少,道统不整。 儒院比道院稍微好些,却也是师资稀缺,连儒家最经典的君子六艺都凑不齐。 至于阴阳院?那不就是臭算命的吗? 除了各院场地外,玄心书院还为学子建了长休宿舍。 宿舍区一直延伸到咸阳郊外。 虽说环境不怎么样,多是八人通铺,却足以为学生们遮风挡雨,安稳读书。 不至于让外来求学的寒门和平民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他接下来的任务,是去应聘白秋瓷的专职医师,进入武安君府潜伏。 不过为了求稳,云思雨让他在书院里安稳几天。 学学医,练练武,了解一下墨家科技。 所以还是得去书院宿舍待一阵子,混个脸熟。 一路走到了医科生宿舍所在地,时也与这里的宿管打了个招呼,领了舍牌,便拿着自己的行李走了进去。 院子里。 有几人在读书,有几人在浇花,几人在研磨药剂,还有几人在闲聊。 没有戾气,没有森然,好生惬意! “新来的师弟吗?” 一个正在磨药的学生开口,这人虎背熊腰,看起来就很凶猛。 不过态度倒是很和善,所以时也同样礼貌的回应: “是的,师兄好。” “怎么称呼?” “时也。” “我叫阮星,欢迎加入书院医科。” “谢谢。”时也挠挠头。 “别拘束,以后都是同窗师兄弟,我们医科最是抱团了,有事就提,包帮的。” 阮星的热情让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太客气了,多谢阮师兄。” 医科院的氛围十分轻松,简单的招呼一声,时也便找到了自己所在的床位。 整理好铺盖,时也没有选择在宿舍里休息,而是准备出门溜达一下,熟悉熟悉书院环境。 顺便去食堂恰个饭。 只是出门没多久,时也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一男一女在两栋宿舍路口的交汇处停下,其中女生满脸惊奇的看着时也: “时也,你回来啦?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没有了金针封印,时也的记忆不再受到影响,自然而然也就记起了两人的身份。 他们同样来自秦楚边境线上的小县城,渚县。 算是时也和云思雨的同乡,至少是名义上的同乡。 时也盯着两人笑道: “李娟,王铁,你们好啊!” “能被黑冰台抓去,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一旁的王铁撇嘴道。 时也眯了眯眼,这个王铁之前就和他不太对付,尽找麻烦。 这样的人要是在别国或者郊外,时也早就顺手杀掉了,眼下,确实有点麻烦。 “呵呵。”时也干笑了两声。 “王铁你闭嘴!” 李娟瞪了同伴一眼,随后继续关心道: “上次在鸾鸟上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被黑冰台抓走?” “没事,误会一场,我去也是协助黑冰台调查细作的事情,调查清楚人就回来了。”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回不来呢,那…… 时也,我父亲催我嫁人,你有没有娶妻的打算?” 秦国人性格直爽,明显的示好,甚至求爱,都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求学期间结为夫妻,也不少见。 在李娟的角度上来说,时也的家族身份是渚县医师,自己又是医科学子,以后子承家业理所当然。 有一定的家底,有医科身份,外貌出众,实在是理想的结婚对象。 可面对李娟的结婚提议,时也只是笑着拒绝: “抱歉,暂时没有。” 虽然时也已经拒绝,可对面的王铁依然难受的一批,因为李娟从来就没考虑过他。 “娟子,他平时都不和我们玩在一起,也不知道什么底细,万一是个……” “王铁,你怎么说话的?我们都是同乡,要是书院里遭人欺负,肯定要互相扶持。 而且时也是医科生,稍微懂点药理就能对我们有大帮助。” 李娟刚说完,王铁就接着输出起来: “药学可没那么容易,光是医理药典就好几本,你看他傻不拉几的样子,说话都不利索。 万一本事不济,搓出来的药可是能吃死人的,我可不敢试。” “王铁你疯了?道歉,现在就道歉。”李娟一脸严厉。 “凭什么啊?” “时也是医科生,我们是武生,以后少不了跌打损伤的找人帮忙,又是同乡,这事你必须跟他道歉!” 时也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一个当白脸,一个当黑脸,就感觉好笑。 尤其是这个李娟,张口“同乡”,闭口“医生、帮忙”。 在加上之前直白的结婚邀请,被拒绝后立刻转移话题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满嘴的情分,满脑子的利益。 这种人,时也也不知道是该说她精明,还是该说她算计。 “我说错了吗?难道时大夫是医生,他儿子就一定行?他时也算个屁呀!” 原本时也已经不打算和他们继续纠缠,可刚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感觉被人凝视。 黑冰台暗哨? 这应该就是云思雨让他安稳一阵子的原因了。 时也立刻改变了主意,放松身体,尴尬的挠着头,露出不知所措的笑容,然后手足无措的看向身后。 “恰好”就看到了阮星。 “师兄?” 阮星其实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冲突,见时也一脸尴尬,以为师弟受了欺负。 当即大步走来,对着王铁就是一脚,将王铁当场踹倒: “你说NM呢?” 阮星身形高大,比起之前的穆迪也不遑多让。 他一把将时也拉至自己身后,气势汹汹的看着王铁,然后拽着他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都是书院新生,还TM让你装上了?你一介粗鄙武夫,在医科宿舍门口装NM呢? 滚回去问问你那些武院师兄,问他们敢不敢来医科装,NMD!” 听着阮星含妈量极高的话语,时也愣在了原地。 他确实想借阮星之手为他出头解决问题,刚才也是感觉到阮星的气息,才故意停下。 可你一个医生一脚把人踹翻,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人家是粗鄙武夫。 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 “额,阮师兄……” “你鳖说话,都让人欺负到脸上了,不知道还手?咱们医科院的人什么身份?还能让这帮粗鄙武夫欺负?” 好好好。 对面是粗鄙武夫,你是文质彬彬的大夫是吧? 时也瞄了眼阮星犹如铁柱一般的手臂,嘴角忍不住开始上扬,有点意思。 “师兄教训的是。” 这时候,另外几名医科的学生也走了过来: “呦,一武院废物,还搁这优越上了?” “搞不清楚形式?” 相比起医科生的嚣张跋扈,路过的武生就淡定许多。 他们看见王铁挨揍了也不吱声,当然,大部分人都装没看见。 其实秦国武修的地位并不低,甚至可以说很高,可新生武修和医科生比起来,就没什么可比性了。 更何况医科并不是修行流派,大部分医师会去兼修其他学派。 药师会修农家种药。 丹师医师多是会兼修武学。 手术师兼修墨家器械等等。 这点,从阮星那比女人大腿还要粗的手臂就可以看出来,他包是练武的。 王铁本人已经被阮星一脚踹懵,对方粗壮的手臂和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反抗的。 到底谁才是武夫啊? 一旁的李娟见势不妙,只得将目光移向时也,上前求助。 说归说,闹归闹,她也不想王铁继续被打,打伤了连帮她拎包的人都没有: “时也,王铁确实不懂事,可他纵然有错,也不过是嘴上冒犯。 我们怎么说也都是同乡,时也,你能不能让这位师兄……放他一马?” 李娟焦急的目光时也已经收到。 与此同时,身边的阮星也看向了他。 意思很明显,放不放人都看时也本人的意思,可谓是给足了他这个新来师弟的面子。 也印证了阮星刚才说的那句话,他们医科生最是抱团,有事包帮的。 所以…… 时也低头迟疑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才重新抬头看向李娟。 见他这副表情,阮星已经翻了白眼,准备放人。 谁料时也突然开口: “不能。” “啊?”李娟和阮星同时愣住,挨打的王铁更傻在当场。 什么个情况? “时也,你说什么?”李娟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了一句。 “我刚才声音太小了吗?很抱歉啊,那我说清楚点……刚才王铁冒犯了我,所以我不能放过他。” 时也说到这里的时候,阮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时也连忙拍了拍他后背: “师兄,我等医科生,还需雅量。” 阮星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狰狞的笑容: “嘿!你小子……懂事,我们医科生自当雅量。” 甩头就给了王铁一巴掌,然后一脚把人踹飞出去。 “时也?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李娟的眼里闪过怨怼。 时也没有阻止阮星对王铁的施暴和惩罚,也没有理会李娟那异样的眼神。 只是带着笑容,平静的看着她。 “我不觉得过分,人只有凶狠对待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才会对他温文尔雅。” “你觉得暴力能解决问题?如果闹起大的冲突,书院这边……” “暴力或许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解气,我看到王铁挨揍,就很解气。” “你……” “老乡,我还有事,失陪。” 总是会有人说,忍一步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面对这样的书院问题时,忍耐在别人眼里大概率会变成“你好欺负”的标签。 他们特别会挑软柿子,一直欺负你。 威逼,利用也会接踵而至。 时也相信,这一次的事情必然会给两位同乡留下深刻印象。 他们的关系也会随之恶劣,但这是时也乐于看到的事情。 恶劣的关系,可以大量减少他们未来的接触,从而减少暴露的风险,这对于时也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没有继续和他们纠缠,也没有继续去食堂吃饭的想法,和阮星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回到了医科宿舍。 至于王铁和李娟,他们能怎么办呢? 只能在心里狠狠咒骂时也这个“恶同乡”。 …… 接下来的两天,时也基本上就是在书院里溜达,熟悉这里的环境,顺便去武院旁听求学。 两天时间,已经让时也对秦国的武力之强有了具象化理解。 因为玄心书院墨门的缘故。 大秦黑冰台三卫已经全体列装了动力链剑,黑冰铠甲。 其剑杀伤力远超常规武器,削铁斩妖,轻而易举。 黑冰铠甲更是等闲之辈已经无法破防,高等甲甚至具备蒸汽动力推进等能力。 数量一多,就算是顶尖高手,气力一尽也会被乱刀砍死。 更何况,秦国高手本身就能穿黑冰铠甲。 除了器械科技外,秦国在生物科技方面也有长足的发展。 就比如秦国公输院研发的黑鸦信使。 单就这一项发明,便将秦国的谍报与信息能力,拉到了其他国家再也无法媲美的地步。 还有各类驯化的妖兽,形成规模化的药学理念,都走在了时代最前沿。 对科技和生产力概念有所理解的人,才能明白秦国的强大。 随着科技与生产力的提升,秦国与其他国家的差距,还会进一步拉大。 “秦国简直是一台为战争准备的机器。” 时也在感慨之余,也不忘继续跟随着武院新生教管,挥拳练武。 即使是无意识的修炼状态下。 他也可以轻松做到拳风稳定,精神专注,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缺。 其实时也根本没必要来学这些基础的东西,他的基础非常强。 儒修从来都不是什么文善法门,君子也不是文弱书生。 君子好仁义。 仁,乃将人一分为二之术。 义,乃将人拳击入脑之力。 至于名动四方的君子六艺…… 更是个个杀人狠技,在齐国以外的地方,说一句臭名远扬都不过分。 而儒门领袖夫子,更是号称东洲第一强者,以德服人。 这里面的德,可以是文德,也可以是武德。 不过即使有着儒修基础,时也练了一阵练体拳后,还是能感觉到气血翻涌,有所助益。 “果然,书院所教,都是实在的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么安安静静、默默无闻的练拳,也已经被人看在了眼里。 武院正对面不远处的山间竹林。 一只巨大的鎏金蛤蟆蹲踞于青石之上。 蛤蟆的脊背凸起一座青铜炉子,蒸汽从炉子的气孔里嘶嘶溢出。 其眼如竖杠,身体坑坑洼洼,最离谱的是每处坑洼都镶嵌着一枚星冥石。 斜坐在蛤蟆上的男人五十来岁,头发凌乱,胡渣唏嘘。 他披着绣满桃花的粉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柄长剑。 一手托着腮,一手举着烟袋,烟锅垂下的翡翠坠子,正轻轻敲打蛤蟆额间的星冥石。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穷穷的我,该收徒了!” 听到男人的呢喃,身下蛤蟆斜眼看着他,突然开口说了人话: “穷还收徒?” 男人表情僵了僵: “放心,只收徒,不收坐骑。” 第14章 六艺大成 男人叫羊怜生,武院的某个不知名教习,一个领工资却不怎么干事的人。 书院的教习分为普通教习和高等教习。 羊怜生是高等教习,薪酬颇丰。 可按照书院规矩,高等教习若是三年都没有带出过内门弟子就会降等。 所以,他该收徒了。 蛤蟆伸出舌头,反复舔着自己的眼球。 一直到它把自己的眼珠子舔干净,才把目光汇聚到时也身上。 “你在看那小子吗?” 蛤蟆的声音有些厚重,虽然音色很准,却依然给人一种“咕咕噜噜”的错觉。 听到蛤蟆的询问,羊怜生目光游移,没有回答。 他突然指着远处,露出两排黄牙: “蛤蟆,你看那边那个妞,贼漂亮,收来做徒弟怎么样?” “这小子身上有血气,凶戾的很。”蛤蟆出言提醒,依旧瓮声瓮气。 “啧啧,那个也不错,腰细腿长,胸还那么大,走起路来都攒劲,这批新生的质量可真好啊!” 羊怜生没有搭理蛤蟆,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变得淫贱起来。 还抽空抓了抓自己的裤裆,然后又拽了一下。 “羊怜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蛤蟆把羊怜生从背上抖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环抱,一副我生气了的样子。 可羊怜生依旧不为所动,继续看新生中的美女。 “还有那个,哇,小家碧玉,穿的绿色,正好跟我身上这身红色搭配。 就是看起来笨笨的,天资不行的话,三个月内门有点困难!” 蛤蟆伸手将羊怜生的烟袋拽过来,放进自己嘴里抽了一口: “羊怜生,我们快没钱吃饭了,认真点吧。” “你背上那么多星冥石,没钱就抠一颗卖了,问题不大。” “滚你大爷!” 一人一蛤,驴头马嘴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武院的基础修行课程已经结束。 时也站在修炼场的角落,假装很累的喘息着。 不远处,于僧杰,向舒舒两名教习也在看着场中央有天赋的新生。 其中就包括了时也。 “那边那个怎么样?”于僧杰问道。 “他叫时也,我看他动作什么的都很标准,确实很有潜力。” “还是个医科生,嗯,可以培养一下。” “那我去接触接触。” “行。” 两名教习商量了一番后,向舒舒便朝着时也这边走来。 “时也同学。” “啊,教习有事吗?”时也装作很惊讶的抬头。 “我见你练武颇为认真,动作标准,以前是有正经的修炼过吗?” “我家是开医馆的,以前和家里人有过练习,不过多是强身健体。” 时也说话间,已经被向舒舒握住了手腕,一股真气流入后,她笑着点点头: “你尚未锻体,却根基扎实,很有潜力啊。” 完成锻体者,真气即可循环流转,蜕去凡性,是武修一境的标志。 可时也还是不太明白对方的来意。 “教习,有什么事吗?” “哦,我与于僧杰,还有其他几个教习搞了个延时班。 多为培养天赋较高的新生,你若是有兴趣的话,每天晚上可以过来加练一会儿。 毕竟若是有教习专门指点,进步也会更快一些。” “延时班?”时也对这个词有些震惊。 “是啊,晚上人少,每个学生都会得到额外的指点,进步更快。 不过你放心好了,延时班并不收费,待日后考入内门,提及一位教习的名字就行。” 666,这特么不就是补课吗? 果然,任何有竞争的地方,都会产生内卷,卷狗不得好死! “抱歉啊教习,我晚上有事,延时班就算了。” 向舒舒一愣,在她看来,这种不收费的教习指点,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常学生是不会拒绝的。 但很可惜,时也不是正常学生…… “这等机会,你怎能如此轻易就放弃?要么你再考虑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时也再次摆手。 “行,算我多事。” 连续被拒绝的向舒舒脸色难看,转头就走,嘴里还嘟囔着“不识好歹”。 呼!~ 时也叹了口气,又得罪人了,还是个教习,真是麻烦。 不过也没办法,他六艺大成,这种普通教习根本教不了他。 留下来也是浪费时间,徒增麻烦。 远处的羊怜生和蛤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走吧。” “你不收徒了?” “我感觉他不太好收的样子,得想想办法。” …… 远离人群,时也独自一人来到了药房。 “师兄,我需要购买些药材,还要租用一间丹房。” “行,这边交钱。” 花费三千一百钱,买了五份的妖骨粉、箭毒草、丹参,然后租用了一间小炼药室,起炉炼制淬体丹。 做戏做全套,既然要走武修的路子,丹药淬体这些事情一件都不能少。 这是一名谍报人员的自我修养。 荷包里的秦币已然不多,但该买的还是要买。 确认四下无人,时也一掌拍在了丹炉上,血煞瞬间涌入。 不出一个时辰,一十三枚淬体丹便出炉了,成品率可谓是极高。 出了门,时也当着众人的面吃下一颗淬体丹。 有模有样的修炼起来。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也包括暗地里盯梢时也的黑冰台成员。 过了半个时辰,时也在确认了再无人盯梢后,立刻结束修炼,独自朝着后山郊外走去。 来到之前与云思雨来过的地方,时也准备开始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修行。 站在一片无人的空地上,时也伸出五指,闭上眼睛。 在他猛然握拳的瞬间,脊椎一阵蠕动,红色气焰从身体里的每个角落爆发。 这股气焰,便是时也与云思雨独有的变异能量。 血煞。 和普通儒修的浩然气不同,血煞更为凶暴狠戾,也不似普通君子浩然气那般可以温养身体。 比起中庸之道的浩然气,血煞更像是一种专门用来杀戮的能量。 时也在使用血煞攻击的时候,身体也在承受着血煞的压力,是一把双刃剑。 他弓步弯起,突然一脚踢出。 红芒乍现,一道极光闪烁,犹如十字光枪。 轰! 之前云思雨蹲着的那块青石,已经被他一脚贯穿震碎。 实打实的开山裂石之威。 这一招,便是六艺大成才能领悟的上位招式,君子绝学。 射艺-天弓。 也是他在地牢中,用来暗杀贾伟的那一招。 修炼时至黄昏。 时也突然停下,周身血煞散去,看向远处的天边。 不一会儿,一只黑鸟从远方飞来,在时也的凝视中盘旋片刻,最后落在了他的身边,发出了酸涩的声音: “时也,这里有云思雨给你的信。” 在黑鸟开口的瞬间,时也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公输家人造妖物,黑鸦信使。 第15章 算命 时也盯着黑鸦看了一会儿。 还是不太能够接受云思雨用这种嚣张的方式进行谍报工作。 要知道,这玩意可是秦国的尖端炼妖产物,公输家秘宝之一,秦国黑冰台影卫专属配置。 居然被她用来干间谍的活?还有王法吗? 这样做,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上下打量了黑鸦一圈,没有发现信件,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的时也略显尴尬: “请问一下,信在哪?” “你还没有给我信物。” “信物是什么?” 黑鸦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盯着他。 时也沉吟片刻后,伸出手掌,一抹血煞涌现。 黑鸦立刻有了反应,将这股能量一口吞下,然后十分夸张的张大嘴巴,直至嘴巴的裂口已经大过脑袋。 嘎! 一枚带着封印的卷轴,立刻从它的口中吐了出来。 时也抓住卷轴的时候,黑鸦已经腾空而起,逐渐消失在了天际线上。 看着手中的封印卷轴,时也心中有些感慨。 “信物+封印,这种二层保险组合,几乎完全杜绝了泄密的可能,公输家真是高明。” 朝着卷轴中注入血煞,卷轴也随之展开。 【去阴阳院找千百度,算命。】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这么几个字而已,也没有署名。 还没等时也准备销毁卷轴,这东西就开始了自然腐蚀,直至消散。 “阴阳院,千百度……” …… 有了明确的目的之后,时也便立即行动起来。 他一路返回到玄心书院时,天已经黑了,书院虽然不宵禁,却也不再适合走动。 第二天,结束掉正常的医科课业,时也没有再去武院旁听。 在书院里绕了几个圈子后,来到了与儒院、道门一样扑街的阴阳院。 这里门可罗雀,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 也没什么生气,要么是在读书,要么是在闷头研究龟甲,笔仙,又或者是在画星盘,摆长签。 时也见自己一路走进来也没人搭理他,就随便找了个人询问: “你好,师兄,打扰一下,请问千百度大师在何处?” “大师?你找那个神棍算卦啊?里面第二间就是。” “好的,谢谢。” 时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其他事情,点头道谢后,便进入了院内。 比起外围的空旷,院子里还稍微好上一些。 居然有两个妹子过来找千百度卜算。 其中一人已经解算离开,另外一个则是刚刚进去,看衣着都是书院学生。 “先生,我想问姻缘。”屋里传来女孩的声音。 “好,你先坐下……” 下午日光灼灼。 门外的时也靠在墙壁上默默等待,一直到这个问姻缘的女生离开,他才走进去。 进了门,时也看见坐在蒲团上的男人。 他约莫三十来岁,身着黑白阴阳道袍,手里捏着龟甲,留着八字山羊胡,相貌略奸,整个人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比起阴阳师,他看上去更像是山上摆摊的江湖骗子。 “你好,千百度先生。” “来算什么?” 听到对方的询问,时也微微蹙眉,难道云思雨没有提前和他接头告知自己? 还是说,算卦也是接洽的其中一步? “算命。” 千百度把歇着的身体支起来,摆弄了一下手边的龟甲: “说清楚点,问前程?问吉凶?还是姻缘?” 最后两个字,还被他刻意拖长了尾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时也眯起眼,既然是云思雨指定的接头人…… 那他也就没有必要装傻充愣,藏着掖着,他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那枚龟甲,又用拇指点了点自己: “就算命,我的命。” 千百度上下打量了时也一番,突然坐直身子: “好,让我给你算算!” 他掏出几枚铜钱,在五指间翻出残影。 当啷!~ 三枚铜钱当啷落入卦盘,在星盘上震颤不止。 “坎上离下,水火未济。“ 千百度屈指弹了弹最外侧那枚反向的铜钱,表情有点凝重: “小伙子你命不太好啊!” “先生这么说话,不怕我不给钱?” “呵,我等修士,从来都是视金钱为粪土之人。”千百度义正辞严。 “别废话了,说吧。”时也看上去没什么耐心。 “你命中有两大劫,一劫墨色淋漓,是为规,二劫血色翻涌,是为煞。” 时也眉峰微微挑起,血色翻涌的煞他大概能够理解,是血煞之气。 那墨色淋漓的规又是什么? “选一个吧。”千百度递过来三个星牌。 “还要继续算吗?” “当然。” 时也随手拿起一个,刚刚翻开,一抹星光竟直接在他面前迸发,淡淡的星辰拼凑出零星的画面。 那个头发如同枯藤一般的女孩,出现在这层星象中。 只不过她这次躺在了地板上,而不是轮椅。 【白秋瓷】 时也没吱声,倒是千百度表现出了明显的诧异。 他一抬手,房门瞬间封闭,几道隔音的符纸也立刻贴在墙上。 上下打量了一番时也,随后压低声音: “接头的人是你?白府的事情可不简单,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啊?” 在千百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变冷。 时也低着的头稍微抬起,缓缓掀着眼皮。 被他目光锁定的千百度,有种被恐怖妖兽凝视的窒息感。 就在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刻,时也手中的星牌突然甩了过来。 “好阴险的小子,偷袭老前辈?” 千百度连忙扫起袖子格挡,几枚铜钱顺势飞出,如同暗器一般砸向时也。 他期待着时也躲闪铜钱,那样就可以顺势拉开距离,继续与之博弈。 可料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时也的身上笼起一层红雾,那些铜钱砸在时也的身上,头上,居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礼艺-克己。 硬抗下铜钱的时也气势更盛,目露凶光,对着千百度伸出三指,红芒闪烁。 那动作,和云思雨一模一样。 我艹,指铳? 砰! 看到三指的千百度亡魂大冒,头脑龟缩,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一击。 但他身后的阴阳七星图已经轰然炸裂。 千百度翻身而跃,胸前亮起星盘作为护盾,但一点红芒追至,他的星盘当场破碎。 这就炸了?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手指,哪还敢继续交手? 连忙摆手叫停: “停停停,停,输了输了,认输了!” “真认输了吗?” 千百度撇撇嘴: “不是,你们七星都这么变态的吗?你才多大啊?差点打死老同志!” 时也三指悬空,在千百度的面前停留了片刻,没有立即收回来。 见他是真的放弃抵抗,才缓缓放下手指,还贴心的把铜钱捡起,放回盒子里。 在时也看来,本地帮会没有礼貌没关系。 他作为外来者,还是要有礼貌的。 “我以为千百度先生对我本人的业务能力有所质疑,所以稍稍展示,可还满意?” 可听了他的话,千百度翻了个白眼。 扑了扑自己袍子上的灰: “好啦好啦,知道你厉害了,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 武安君府的任务很麻烦,我还以为会是个老东西过来,没想到这么年轻。 应该还未及冠吧?你到底什么境界?” 时也没有回答千百度的问题,而是拿起面前的龟甲攥在手中。 红芒闪烁间,五指收紧,龟甲已然碎裂。 “我见过很多天才,但他们都叫我天才。” 第16章 【逆命】 千百度瞪着眼睛,心里鄙夷着: “七星装逼贩!” 停止交手后,时也同样安静下来。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星盘,上面的画面还没消散: “这个东西,是你算出来的么?对应人?” “当然,这是阴阳家的吃饭本事,哦对了,卦金诚惠二百钱,麻烦付一下。” 千百度捏着自己的八字胡须,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朝着时也伸出几根手指,搓了搓。 时也眼角微抽,这人刚才还在求饶装死。 这会儿居然敢开口找他要钱? 不要命了? “卦金?你认真的吗?” “当然,头可断,血可流,我们阴阳家的规矩不能坏,我算了你的命,就一定得收你的钱,明白吗?” 看着千百度一脸认真的样子,时也停下思考了几秒。 算了命,就得给钱? “合理。” 时也竟真抽出两张百钱小钞,放在桌上。 “唉,你这人还挺讲道理的,我还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 时也看着对方把钱装进荷包,心里微痛。 资产又减贰佰,他越来越穷了,全身上下还有九百钱,难顶。 没再纠结其他,把话题重新引到任务上: “这个任务,是武安君府麻烦,还是白秋瓷麻烦?” 千百度抓了抓自己刚才被时也扫乱的头发,重新回到了蒲团上。 “武安君府麻烦,白秋瓷更麻烦,不过进入白府没你想象中那么困难。” “细说。”时也伸出手掌。 “武安君府确实戒备森严,门客众多,一般人进去想要获得情报十分困难 但更麻烦的点,还是在这位白秋瓷小姐的身上。” 时也回忆了一下那个坐着轮椅的女孩。 好像除了看上去很呆,而且特别瘦之外,并没有很麻烦的点。 “她有何特殊?还请指点。” 千百度看着时也,不禁点头。 心说这小子真懂礼貌啊,都没有用拳头和他说话! “都是同僚,谈不上指点,就是白秋瓷的专职医师一职,白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新招。 这么些年,白家一共为白秋瓷找了七十三位医师。 但这些医师最终都了无音讯,所以只要有医馆的推荐信,进府不难。” 时也听到这里立刻蹙眉: “七十三位?是失踪,还是死?” “没人知道,武安君府那样的地方,就算出了事,也不可能会有下文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千百度掐了掐自己的胡须,娓娓道来: “白秋瓷的情况虽然一直被白府保密,但这么多年了,纸终究包不住火,多少都会有点风传出来。 连续失踪了那么多医师,再加上这几年白府势弱不少,削减用度,是人都知道白秋瓷有问题。 现在给她找个丫鬟都费劲,更别提医师,你也应该知道如今医师在秦国的地位吧?” 随着千百度的述说,时也对白秋瓷的情况也有了初步了解。 如果是这个死亡数量的话,招不到人也合情合理。 “失踪原因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没有消息,所以这次的潜入任务是有很大风险的,你要做好准备才行。” “好。” “这是医馆的推荐信,拿着它就可以直接进入白府。 不过我不太清楚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聘用流程,你得自己灵活变通。” “明白。”时也点点头,波澜不惊的起身。 “你到哪去?” 时也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自然是回去准备一下,进入白府。” “现在,就去?”千百度有些磕巴。 “既然目标和潜入计划已经确定,那自然要进行任务。”时也理所当然的回应。 “你不打算推辞一下?” “为何要推辞?” 千百度张了张嘴,突然一拍大腿,收起了自己的慵懒神态。 站起身对时也作揖: “此去白府,凶险异常,时也君,我也帮不了你许多,这有一枚钱币,你拿着。” 时也看着千百度递过来的钱币,就是正常的算命铜钱。 不过上面的铜锈极重,还沾染着一股血气。 “这是?” “这是我自己炼制本命法器。” “有什么用?” “此物名为【逆命】,只可使用一次,以气力激发,可让身体伤势回到三息之前!” 在听到【逆命】效果的时候,时也的内心其实极为震动。 好强! 这不就是时光回溯? 如果属实,眼前这个算命的真有点本事,甚至不止一点本事。 可问题是…… “既然是本命法器,为何给我?” “你是有所不知啊,时也君,潜入武安君府的任务极为重要,我们也进行了多次的尝试,但均以失败告终。 一年多来这项任务毫无进展,七星已对黄泉有所不满,要是再没有人接,我们都得填进去!” 时也闻言眯了眯眼,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在鸾鸟上遇到白秋瓷时,轮椅女孩突然冒出的那句“你也在觊觎我吗”。 是因为她接触过觊觎她的人。 也明白了七星让他来到这里的意义。 云思雨本人对七星极为重要,是不能被牺牲的。 所以,他才会被派到这里。 “这个真是你炼制的?不是七星派发的任务装备?”时也突然问道。 千百度脸色一僵,连忙摆手: “怎么可能?我千百度堂堂大阴阳师,怎会在此等小事上骗你? 时也君,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时也盯着千百度看了一会儿,直到这神棍羞愧的低下头。 正当千百度准备承认自己贪墨时。 时也却没有继续拆穿。 他接过铜钱,让铜钱在指尖耍了个手花,又“叮”的一声猛然抓住。 “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 从阴阳院里出来,时也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 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准备好简单的小药箱,便直接离开书院朝着武安君府走去。 站在白府门前,时也左右张望了一下。 那种独属于学生群体的青涩与纠结,被时也表现的刚刚好。 也被白府的守卫尽收眼底。 守卫看到了时也身上玄心书院服,还有他胸口上的【医】字章,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见时也迟迟不愿意过来,守卫便主动走了过去: “书院学生?何事?” 面对询问,时也迟疑了一下,才从自己怀里拿出白府招募卷,递了过去。 “我是书院新晋的医科生,自小熟读医书,精通医理药学,听闻武安君府正在招募医师,所以想来试试。” 确认了时也的来意,守卫并不意外。 只是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简单检查了一下时也的药箱,并且确认他没有携带武器之后,便将人引了进去。 “跟我来吧,武安君府森严,可别乱跑。” “自然。” 一直到时也的身影消失在白府大门,隔壁巷口处的地下,才探出个凹凸不平的大脑袋,和一杆老烟枪。 “羊怜生,他去白府了。” “先是在后山修行,又收到了黑鸦,之后去了阴阳院,然后是白府,啧,这小子不简单啊!” “怎么说?” “白府还说个屁,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第17章 再见白秋瓷 进入白府后,时也又经历了一番检查。 随后便进入了内府。 侍卫的脚步很快,一路穿过三重垂花门。 没有和任何白府的人打照面,时也被直接引入了偏院-西苑。 护卫的脚步就在这里停下。 他看着时也欲言又止,最后微微叹息: “时也医师,七小姐的房间就在西苑最里面,这里我不方便进入,你自行过去就好。” 看着如此松散的护卫情况,时也有些不敢置信: “我自己过去?不用考校之类的么?比如医理、药学,针灸之类的?” “不用不用,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书院学子吧,想必一定没有问题。” “那七小姐的下人房在哪里,我需整备一下,然后……” 时也还在试图探听些情报,可护卫的反应更加奇怪: “七小姐这没有下人房,你随便挑一间就可以。” “没有下人?” 面对时也诧异的表情,护卫并未多说: “是啊,我还有守备之职,就不多聊了,告辞。” 看着对方犹如逃跑一样的离开这里,时也有些发愣。 至于吗? 看向西苑外,偶尔也有下人路过,但无一不是加快脚步,如避蛇蝎般退开丈余。 这个白秋瓷,到底有多可怕? 从之前的接触来说,他并没有感觉到白秋瓷有什么问题。 更让他不理解的是,白秋瓷那种明显需要靠轮椅才能够行动的状态,怎么可能不需要下人? 带着诸多疑惑,时也缓缓走进了白府西苑。 青瓦檐角垂下的铜铃早已锈死,门上朱漆斑驳如血痂。 院子玄关处,横着半扇朽烂的雕花屏风。 这些东西都提醒着时也一件事,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树皮上留着深浅不一的抓痕,从状态上看,应该是某种爪型义体留下的痕迹。 走着走着,时也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共同点。 就比如西苑的某些位置会明显缺一块,缺失的东西不固定,有假山,有房屋,也有泥土。 这些缺失的地方很怪异,要么是整齐切割的缺口,要么是完美弧度的圆。 这种完美的切割,哪怕是精密仪器都很难做到。 一路穿过西苑。 时也的脚步停在了【秋瓷居】门前。 想来,这里应该就是白秋瓷的住所,时也敲了敲门: “白小姐?有人吗?白小姐在吗?” 连续询问了三次都没有人回应,时也观察了一下四周,终于还是推开了房门。 吱呀!~ 走入房间,手边墙皮剥落处露出成片的涂鸦,褪色的紫红色线条歪斜爬行。 像是有人画画失败后,恼羞成怒的涂改。 三只腿的机械蜘蛛挂在窗台边,腹部齿轮暴露在外,还在转动,丝线连在天花板上,让它看上去像个闹钟。 除了这只蜘蛛外,地上还残留着大量不知名机械体。 但它们和蜘蛛一样,都是缺胳膊少腿的那种。 素纱帐幔从房梁垂落,帐幔下堆着几十卷未捆扎的画纸,想必这里的主人画了很多东西。 不过最外面的那张却涂满了【正】字,最末尾的那个还没写完。 【正】这个字,懂的都懂,总是会让人联想到某些事物。 比如“几次”,时也也不例外。 床铺在房间的最里面,同样很乱,枕头旁边放着一幅涂满黑色的画。 被子胡乱的丢在床脚,盖住了一些东西,但也有些东西没盖住。 比如……女孩的内衣和内裤。 一间杂乱无章的女孩闺房。 这是时也在观察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但他的结论不止于此。 比如那些碎裂的机械生物。 虽然看上去都是坏的,但它们的工艺水准,简直堪比墨家最强的大师。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有着比墨门最尖端产品更高的工艺。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东西是谁做的? 白秋瓷吗? 时也不觉得那个推一下自己轮椅,手臂都会打摆子的女孩能有这种能力。 而且她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就前两次的接触来说,时也基本上可以确定。 白秋瓷是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人,根本不可能去做这些机械工艺生物。 这一点,从房间的杂乱程度。 还有随意丢弃在地面上的内衣裤就可以看出。 但要说到自理能力,那就会延伸到第二个问题。 “这里,未免有点太干净了!” 时也捏住了自己的下巴,表示不理解。 没错,第二个问题就是这间房太干净。 通常来说,女孩子的房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整洁干净,另外一种则是杂乱脏臭。 因为某些生理性的原因,女生房间一旦不打理,将会比男生房间更脏,更臭。 这是两种泾渭分明的情况。 可眼下这间房,杂乱,却不脏臭,这明显是不对劲的。 之前的白府守卫也说了,西苑没有下人,白秋瓷本人也没有直属的仆人,她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她没有自理能力,房间却又十分的干净,这就很奇怪。 因为人总是要吃饭、喝水、尿尿、拉屎的,这些行为都会制造垃圾。 可整个西苑都没有垃圾。 时也作为一名专业的谍报人员,对当下的作业环境进行分析,是他最基本的业务能力。 【秋瓷居】里的很多地方都透露着诡异与不合理。 不合理的地方多了,很容易造成错误的判断,这才是时也担心的地方。 “算了,先找人吧。” 时也摇摇头,到现在他连白秋瓷本人都还没有见到,自己想了那么多,其实也没什么卵用。 回想起那个轮椅女孩的样子,他隐隐有些期待两人的见面。 重新走出房门,时也开始在西苑里溜达起来,一间间房的寻找。 房间杂乱的样子各不相同,但杂乱的程度却又半斤八两。 时也一路从左找到右,一直到干涸池塘最末尾的几间房门口…… 他看见了一样熟悉的东西。 白秋瓷的轮椅! 时也眼睛一亮,脚步都快了几分。 “白小姐?白小姐?” 连续呼唤了几声,无人应答,时也并不觉得意外。 那个轮椅人纯自闭,拽她头发都不知道叫唤一声,怎么看都有种小脑发育不完全的美。 不过这样也好,任务目标比较自闭,那自己接下来在白府的工作就会相对顺利许多。 直接推门进入。 “当啷”一声,时也踢开了一个没有水的水壶。 这里和其他房间方没有什么区别,但时也进门之后立刻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他感受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此时还没到傍晚,下午的阳光依旧刺眼。 时也拨开垂落的纱幔,斜阳将窗棂切割成细碎的金箔。 时也顺着这些斑驳的亮点朝里走去,撞开了一些坏了的器械,桌椅,一步步走到房间最里面。 女孩,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 稀碎的阳光,浸满她干瘪的身体。 苍白的手腕自宽大衣袖滑出,嶙峋的腕骨握住了个断了的扶手,应该是抓东西时断裂,导致摔倒。 枯绿色的头发散落一地,有些咬在了失色的唇间,随呼吸轻微起伏。 “白小姐?” 第18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2合1) “白小姐?” 时也试探性的唤了声。 白秋瓷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如果不是胸口偶尔还会起伏一次,时也真的会这样想。 见自己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生气。 轮椅女孩有点呆,这种反应可以原谅。 他继续向前,一边走,一边解释自己的来意: “白小姐,我是时也,是新进入白府的医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负责你的健康问题。 还有上次的事情,谢谢。” 说着,时也继续朝着白秋瓷走去。 可他刚走到里屋的一半,白秋瓷那极具特色的嗓音随之传来: “滚出去。” 时也:…… 态度真是够恶劣的啊! 不管怎么说,这种态度都让时也有点头疼。 毕竟他的目的是在武安君府长期潜伏下来,获取情报。 时也不希望双方的关系太过僵硬。 于是便微微躬下身子,半跪坐在白秋瓷的身边,压低声音,主动开口缓和: “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在生气吗?” 原本的白秋瓷目光呆滞,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时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一滞。 那双朦胧的眼睛也稍微转了转。 终于有了反应的白秋瓷扭过头看着时也,许久,她又慢慢扭了回去。 然后时也就听到几乎弱不可闻的一声“哼”,是用鼻孔发出的声音。 好吧,她应该是真的在生气。 从眼下白秋瓷的居住环境,还有她的身体状态来看…… 上次她出去,应该花费了很大的努力,甚至很大的代价。 毕竟她给了文乐一颗星冥石。 现在她生气也理所当然。 时也明白,和女人讲道理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在女人上头的时候。 他不是太了解白秋瓷的性格。 但从之前的两次接触来看,白秋瓷应该属于比较呆滞的那种。 再加上这里没有其他下人,白府的人也对她有着明显的疏远。 时也便没有了太多顾忌,直接展开了自己作为医师的工作。 “白小姐,目前我还不太清楚你的具体病情。 所以接下来我要为你进行诊脉,请放轻松点。” 时也朝少女伸出手,可女孩却在这个时候扭过头,苍白的小脸揪在一起: “我让你出去!”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请配合一下。” 时也的手掌并没有停下,然后理所当然迎来了白秋瓷的反抗。 女孩干枯的手臂直接朝着时也挥了一拳。 可无论是动作,还是速度,在时也眼里都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白小姐,这样可不行。” 那只挥拳的手臂被时也单手钳住,稍微用力便被轻易的按在地板上。 随后他把白秋瓷以一个略显暧昧的姿势制伏。 大部分身体压在白秋瓷身上,不过他肯定不会真的压下去,是垫着脚的。 即使白秋瓷不受待见,即使她自身有很大的问题。 可她怎么说都是白府七小姐,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苍白的小脸居然在这个时候急出一抹红色。 随后那双灰白的瞳孔,竟然流下了两串漆黑的眼泪。 那是真正的墨色眼泪。 “我要杀了你!” 与此同时,房间里出现了剧烈的震动。 这一幕让时也有些吃惊。 这是,邪? 时也的心脏开始迅速转动,然后他更靠近了一些。 “白小姐,你应该能够感受到。” 时也清楚此举有些风险,但白秋瓷的异常令他必须速战速决。 必须要让白秋瓷尽快接纳他。 时也放开了白秋瓷的一只手。 白秋瓷若有所觉的看着他,迟疑的伸出手,掌心贴在了时也心脏上,一抹黑芒涌现…… 在感受到时也的心脏后,自闭的少女显得有点茫然。 手中的黑色也随之熄灭。 “仆人?” 房间里的震动逐渐平息,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在白秋瓷眼神迷离的时候,时也已经捏住这只手,开始为白秋瓷诊脉。 “嗯,在的。” 回过神来白秋瓷眨了眨眼。 在看到时也捏住自己的脉搏后,表情的茫然转化为羞怒。 虽然没有再度暴走,却张嘴就咬。 她的身子骨实在单薄,再加上双手都是朝外按住,根本咬不到时也。 向来淡漠的白秋瓷,竟然被时也弄的恼羞成怒。 “放开我!”女孩低吼着。 面对白秋瓷的挣扎与低吼,时也觉得这样不行。 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恐慌和不安。 没有再去压迫女孩,反而放松了手指,给了她一定的空间,声音也变得柔和: “乖,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不知为何,这声温柔的低语让白秋瓷有些错愕。 她怔愣的看着时也,尤其是时也凝神专注,为她诊脉的样子。 时也本就英俊,此时他的脸庞近在咫尺。 之前的强硬和粗暴,与独有的书生气混合在一起,那是很难形容的感觉。 好看。 大概是白秋瓷心里唯一的想法。 时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凝神专注也不是作假。 他此时的表情,大概就是老中医都要翻医书的那种。 没办法,白秋瓷的脉象实在太乱。 乱到他无法形容,甚至不能确认眼前的生物是不是活人,是不是人类。 她的虚弱,干枯,都不是什么外置因素。 单纯就是身体虚弱。 极度的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甚至缺水。 白秋瓷的生机,快要耗尽了。 “白小姐,你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身体很虚弱。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你配合治疗……” “出去。” 被打断的时也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看起来,两人接下来的沟通还要经历很多磨合才行。 轻轻叹息了一声,时也渐渐松开了白秋瓷的手掌。 得到自由的白秋瓷立刻收回双手,没有咒骂和反抗,只是背过身去,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 她在扣手指头。 时也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 咕~咕咕! 那种明显的饥饿肚子叫有点引人发笑。 时也抿了抿嘴,没有调侃的意思,只是把女孩翻了过来。 “喂?” “别管我。” 白秋瓷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脸埋在了膝盖里,又一次陷入了那种自闭的状态。 知道自己的呼唤大概率得不到回应,时也干脆不再继续。 沉默的对峙中,时也伸出双手。 在白秋瓷略显错愕的目光下,一手穿过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膝盖,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她好轻啊!”这是时也的感受。 可此时的白秋瓷,本能的抗拒和舒适感的顺从。 让她内心波动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至于微微张开了嘴。 “你,要做什么?” 抱着白秋瓷向外走的时也,感觉到了她朦胧的目光: “带你去吃饭。” “不饿。” “白小姐,你应该从听一个医师的建议。” 感觉到时也态度的认真,白秋瓷的身体松弛下来,没有继续反抗。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 “隔壁第二间的屋子。” “好。” 时也愣了一下,立刻会意。 抱着白秋瓷来到门口,把她放在轮椅上,推着她朝隔壁的第二间房走去。 在转移房间的时候,时也突然意识到一个比较奇怪的点。 就西苑的情况来看,白秋瓷应该是长期在这里居住的,但这里的房间全部都没有轮椅道。 门槛到处都是,她一个需要轮椅行动的人,在这里怎么正常生活? “你平时是怎么……” “里面。” 白秋瓷又一次打断了时也的话。 这让时也不禁疑惑,她是不是故意的? 对于白秋瓷的智力问题,时也其实处于存疑的态度。 她看上去脑子确实不太好使,但说话的时候口齿清晰,思路也比较明确。 总之,她的身上有很多矛盾反常的地方。 时也中断思绪,指了指房间: “这里?” “嗯。” 推着轮椅走进房间,同样的杂乱,却又同样的干净。 时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异常。 一直到他闻到一股不太重的霉味,属于谷物的霉味。 房间的拐角处,放着一个大玻璃罐子,罐子里面放着大量的粟米、麦子、玉米。 罐子下面有个龙头,应该是取食物的开关。 时也盯着罐子看了一会儿,又扭头看了一眼白秋瓷,最终才确认一件事。 这东西,应该就是白秋瓷的储粮。 作为白府的小姐,确实很简陋。 当时也把白秋瓷推到罐子前,准备问问她在哪烧饭的时候,白秋瓷居然伸手把罐子的龙头拧开…… 另一手接住了一把杂粮,关上龙头,直接塞进嘴里。 咔吧,咔吧,咔吧!~ 脆响在房间里回荡。 这一幕吧时也彻底震住:???? 回过神来的时也连忙掰开了白秋瓷的嘴巴: “你吃这个干嘛?” 可刚才还算顺从的白秋瓷情绪突然变得抗拒,她扭头盯着时也,表情阴鸷: “你也和他们一样吗?出去!” 因为嘴巴里满是谷物,白秋瓷说话的声音有些怪。 在咀嚼了几次之后,她竟然开始尝试吞咽那些微微发霉的谷物。 时也见状不对,一把将人拽住,伸手去撬她的嘴: “吐出来。” 白秋瓷死死咬着自己嘴唇不肯松开。 可她的力量根本无法和时也相提并论,很轻易的就被掰开了嘴巴。 眼见抵抗不了,白秋瓷又一次开始尝试吞咽那些谷物。 时也无奈,只能把手指伸进白秋瓷的嘴里。 一点一点的将那些东西抠出来。 期间白秋瓷几次咬住了时也的手指,时也都是一副全然不觉的样子。 一直到他把白秋瓷嘴巴里的东西掏个七七八八。 这场纠缠才渐渐平息下来。 白秋瓷的体力极差,这样简单的挣扎,已经把她累的气喘吁吁。 可她此时看向时也的目光,已经满是凶狠。 “我会杀了你!” “这是你第三次说这句话了,如果真想这么做的话,更应该好好吃饭。 杀人可是需要很多体力的。” 时也的语气依旧平静。 白秋瓷这种没由来的情绪和狠厉,让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 获取她信任这件事,看起来任重而道远! 由于白秋瓷体重太轻的缘故,时也把她拎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拎小鸡。 重新把人放回轮椅上,时也无奈的把人推出去。 推着她在院子里溜达的过程中,时也捡了些废弃木头。 没地方放,就塞白秋瓷怀里。 白秋瓷自然是非常不满的,可自闭的情绪让她根本不想讲话。 她也尝试过把时也塞给她的木头丢掉。 可时也一不解释,二不争辩,继续塞。 一直塞到白秋瓷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的抱着木头为止。 她的体力很差,连拖带抱几根木头已经非常吃力。 时也见情况差不多了,便找了个空地,很随意的一屁股坐下。 然后伸手去抓白秋瓷怀里的木头。 但女孩就像是赌气一般。 刚才是一直丢,这会儿却把木头抱住,怎么都不撒手。 “拿过来!” 被时也一凶,白秋瓷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时也瞬间意识到她很害怕这种态度。 张了张嘴,再次把语气放缓: “白小姐,听话。” 白秋瓷的嘴唇微微撅起一点,但又迅速抿住,把木头递了出去。 时也接过木块,迎着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竖了个大拇指。 “很棒。” 像是在夸小孩子。 黄昏已至,白秋瓷瑟缩在阴影里,看着最后阳光里的时也,微微发呆。 愣神间,时也已经把那些木头堆彻起来。 又从周围弄了枯叶,废纸,木屑。 这些事情让白秋瓷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虽然是白府小姐,可长期的自闭生活让她阅历非常浅薄,根本不理解时也在做什么。 一直到时也拿出火石。 锵锵两下,打出火星子将木堆点燃。 火焰烧起时,白秋瓷惊异的向后挪了挪。 时也看得出,眼前这个自闭的女孩有点害怕。 怕火。 见火已经升起,时也便径直离开了这里。 “等会啊!” 看到时也离开的白秋瓷很慌乱,她对时也的背影伸出手,张了张嘴。 似乎想要挽留一下,却僵硬着没有开口。 在时也走后,她浑身紧绷的看着火堆,屁股时不时的向后挪动,紧张的脚指头都攥在了一起。 很显然,她确实很怕火! 或者说,她在畏惧这种未知,却又具有能量的东西。 “呃,呃!”坐在轮椅上的白秋瓷握紧拳头,发出声音。 开始与火焰虚空对峙。 一直到几分钟后,时也走了回来。 他从之前的房间里摸出一口破锅,打了点水,又挑了些没有发霉的谷物放在锅里。 在火堆处把锅架好,期间撇头看了白秋瓷一眼。 白秋瓷下意识的撇过头去,不理会时也。 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时也回来之后,她明显松弛了许多。 也不跟火堆虚空对峙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已达蓝调时刻。 火焰随着太阳的落山而愈发明亮。 白秋瓷盯着眼前的篝火,目光灼灼。 连那双朦胧的眼睛都明亮了一些。 很显然,随着天色渐晚,她对火焰的态度也有了明显转变。 从最开始的紧张,畏惧,逐渐变成了惊讶与好奇。 时也见过很多没见识的人,可像白秋瓷这么没见识的,他真是头一回见。 不知从哪掏出了两个破碗。 时也给白秋瓷盛了一碗稀饭递了过去。 女孩警惕的歪着头,盯着稀饭碗看,许久没有动作。 “这才是食物,可以吃。” 时也的语气很缓,也没有因为白秋瓷的迟疑而催促。 等了一会儿后,自闭又干瘪的女孩才伸出手。 温度对于时也来说刚刚好的饭碗,却不是少女能承受的。 她接过碗时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啊!” 还好,时也并没有提前松手的习惯,饭碗依旧被他稳稳的拿在手中。 “白小姐,当心点。” 白秋瓷没有吱声,只是抬眸翻眼。 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稀饭,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杂粮粥这东西没味,根本谈不上好喝。 可白秋瓷喝了几口之后,却有种整个人都很温润,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等等。”时也突然开口。 而白秋瓷却有些警惕的抱着碗后退了些许: “你准备夺取我的食物吗?仆人。” 时也:…… 第19章 我会杀了你 时也看着白秋瓷的眼神就已经明白…… 这不是什么憋笑挑战。 她是认真的。 真的觉得,自己会上去抢那碗稀饭。 他不知道是该说白秋瓷可怜,还是可悲。 作为白府的小姐,家族的正式子嗣,武安君的孙女,为什么会这样? 时也与之沉默的对峙了一会儿,直到白秋瓷的情绪慢慢平复。 他才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冰糖。 分出几颗,递到了白秋瓷的面前。 白秋瓷见过这个东西,上次时也给她吃过,很甜。 所以,仆人是什么意思? 在女孩迟疑之际,时也已经把冰糖放进了她的碗里。 “好了,小姐。” 称呼从白小姐,变成了小姐。 让白秋瓷有些不太习惯,她盯着时也看了一会儿,才继续喝起稀粥。 冰糖很甜,这份味道让她的眉眼有了些许喜意。 这就够了。 时也不怎么喜欢稀饭这种东西,但他明白,对于虚弱到极致的白秋瓷来说,没有什么比稀饭更实在的食物了。 现在让她去吃山珍海味,烤肉烧腊,补剂大药也不太现实。 当然,这和时也本人是个穷逼也有一定关系。 循序渐进吧。 白秋瓷的食量很奇怪,时也按照她干瘦的身材来预判。 最多两碗她就应该吃不下去。 事实也出现过类似情况,比如吃第二碗的时候,她就开始打嗝。 可她揉着自己的肚子缓了缓后,居然又开始吃了起来。 一直到六、七、八碗,把一大锅稀粥全部炫完才停止。 时也盯着她平坦的肚子有些疑惑,那些稀饭,去哪了? 吃完饭后,时也第一次从眼前的女孩脸上看到满足。 她瘦弱而又慵懒的靠在轮椅上,继续泛着那对死鱼眼,盯着时也。 “你是个合格的仆人。” “……”时也无语子。 “你走吧,我饱了,很困。” “困了就休息呗。”时也有些疑惑。 白秋瓷这个时候却开始垂眸: “还是出去吧,我会杀了你的。” 时也蹙眉:??? 这是他第四次听到同样类型的话。 从之前的“滚出去、出去、我会杀了你”再到“出去吧、我会杀了你的”。 白秋瓷语气有了明显的转变。 时也从来都不是迟钝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这些话里隐藏了其他信息。 盯着白秋瓷浓重的黑眼圈,以及黑眼圈下的黑色泪迹,时也冷不丁开口: “你为什么会杀我?” 面对时也的提问,白秋瓷本人却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 “睡梦中吗?”时也继续提问。 “不知道,他们都死了。” 看着白秋瓷依旧茫然的表情,时也知道自己不会有明确的答案。 “别想太多,小姐,我带你去休息吧。” 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让他觉得白秋瓷即使有些问题,自己也可以应付和处理。 眼下,正是建立信任的关键步骤,不可能放弃。 白秋瓷抱着那个破碗继续发呆。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继续拒绝,还是顺从时也的意思。 “仆人,你会死吗?” 一句简单的询问,却莫名戳中了时也,把他思绪带的很远。 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云思雨。 【你死了,我怎么办呢?】 时也当时没有回答云思雨这个问题,但他现在,想为自己补一个答案: “放心,我不会死。” 白秋瓷继续默默盯着时也,没再说话。 等收拾好火堆,她便被带回了主卧【秋瓷居】里,抱到了那张有些杂乱的床上。 白秋瓷拘谨的在床上蛄蛹。 她已经有阵子没有在床上睡过觉了,因为腿脚不方便的缘故,最近一直睡地上。 站在床畔,时也还很贴心的询问了一句: “睡觉前要不要上个厕所之类?” 这个问题让白秋瓷有些愣神。 她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羞恼的表情,而是静静思考了几秒后才摇了摇头: “不用。” 时也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了白秋瓷一会儿。 不是,真的不用上厕所吗? 即使不上大的,白天加晚上的时间也该尿尿吧? 她是打算半夜起来? 还是准备尿在床上? 时也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突然想起整个白府西苑里,都没有大小便污秽的痕迹。 这其实……很奇怪。 压下心头的疑虑,给白秋瓷盖好被子。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便起身来到了房间一角。 他不打算离开,也没打算睡觉。 而是从药箱里拿出医书,借着明亮月光,开始思考白秋瓷身体的亏空,并给她制定药剂。 白秋瓷靠在自己的床铺上,双手抓着被单。 把被子盖在了鼻子上方的位置,仅仅露出双眼。 她一动不动盯着时也的背影。 很困,却又不想睡。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只是每次睡着之后,她都能感觉到周围人对她的恐惧,疏远,甚至敌意。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还不是这样。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人就渐渐开始对她疏远。 慢慢的,她没有了玩伴。 到最后连仆人都没了。 所以在大部分时候,白秋瓷都尽量保持自己不去睡觉,这也是她黑眼圈的由来。 时也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仆人。 “他会死吗?” 白秋瓷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坚持。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吃饱过了,刚才时也为她准备的那种食物,温暖又柔和。 舒适与饱腹感带来了无尽的倦意。 好像她身体里累积多年的疲惫,都在此时爆发出来。 白秋瓷努力的眨着眼睛,她看到了看医书的时也回过头,对她开口: “睡吧,小姐。” “……” 枯萎的少女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能抵抗住睡意。 臣服于自己的疲惫,安眠在温暖的床上。 看着白秋瓷终于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时也收回了目光,拿出纸笔,继续写白秋瓷的补药和食谱。 铅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原本不是什么很大的动静,但在毫无人烟西苑夜晚,却显得格外响亮。 写着写着,时也又意识到一件事不太对劲。 眼下可是五月,天气正是炎热。 可整个西苑连常见的虫鸣都没有,一次都没。 这不对。 时也微微蹙眉,环视了一下周围,院子依旧静悄悄的。 摇了摇头,继续写药方。 可不知是不是下笔比刚才重了些,他写着写着…… 咯嘣! 铅笔尖断裂在手记上,时也明显顿挫了下。 他竖起铅笔,目光聚焦在铅笔尖上,微微叹了口气。 下意识看了一眼左手边墙壁上的吊钟,想了解一下时间。 可惜,钟已经不走。 没能确定时间,时也只能回过头来伸手去拿包里的小刀。 这时,床上的白秋瓷翻了个身。 或许是睡姿不正确的原因,她居然扯起了呼噜。 像小电钻一样,“吱吱”响。 时也笑了笑,起身走到白秋瓷的身边。 看着她恬静的样子,时也伸手帮她重新垫了一下枕头。 就在他靠近白秋瓷时,房间的各个黑暗处,似乎都有着某种东西在蠕动。 随后,所有的黑暗,都多了一只眼睛。 第20章 至暗时刻 站在床边的时也眨眨眼,盯着纱帐后的黑影看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他便转身回去了。 而被他所凝视的纱帐上,居然也在此刻睁开了一只眼睛。 毫无征召,突兀,完全没有规则。 这颗眼睛的周围布满了蠕动的粒子,而纱帐本身,也变成了如同流体一般的物质,朝着它汇聚。 时也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只手握住铅笔,一只手拿出小刀,却没有动。 屋外刮起了夜风,身后纱帐渐渐汇聚成一个类似镂空女体一般的东西。 它垫着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时也身后走来。 随着它的靠近,时也渐渐削起了铅笔。 房间里只剩下了白秋瓷的呼吸,和削铅笔的摩擦。 就在镂空女体站在时也身后的瞬间,手中铅笔刀已经甩了过去。 噌! 刀划过纱帐时,那种没有入肉的感觉让时也明显错愕了一下。 抬手一指,射艺-指铳。 砰! 随着那颗眼球在自己的面前爆裂,纱帐又重新变回了纱帐,落在了地板上。 “妖物?” 解决掉这东西之后,时也并没有感觉到危机平复。 滋滋滋! 突如其来的齿轮转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墙壁上的吊钟突然转了起来,时针和分针交替,越转越快。 直至两根指针出现残影,渐渐汇聚,指针交叠的位置开始龟裂。 一颗带着黑色斑点的黑金宝石出现在裂缝中。 周围的自然能量开始朝着宝石汇聚。 那种感觉,时也已经感受过很多次。 邪! 墨家的邪气,和白秋瓷之前身上的一样。 一道镭射光束从宝石中射出,时也不闪不避,抬手一指点了回去。 轰! 两股能量的碰撞,就像是撞了马蜂窝一样。 作为谍报人员的敏锐感知,已经让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无数生物凝视。 浓烈的邪,让房间里的一切都活了过来。 时也刚刚准备有所动作,突然,他听到了一阵齿轮的转动声。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瞬间歪头躲避。 同一时刻,被他握在手中的铅笔,居然在模糊和粒子化。 这支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铅笔,在极短的时间里扭曲,组装。 木体成为了支架,内芯变成了弹仓,铅笔芯成为了最佳的炮弹。 时也就算再怎么淡定,再怎么见多识广。 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卧槽!” 砰! 笔芯顺着时也的脸颊擦过。 虽然没有伤到他,却已经和他的护体煞气产生了摩擦。 笔芯混合着邪气,与血煞激烈碰撞,这是一股完全不次于血煞的能量。 时也立刻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这东西污染异化之后不是玩具! 第二,这是一支他买的,他削的,他百分之百确认是自己的普通铅笔。 普通,依旧可以被邪气污染。 这种迅速的形态污染,转变,攻击,简直比《变形金刚》电影里的火种源还离谱。 至少火种只能污染金属,而眼前的邪污染了一切。 时也根本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周围异化已经开始继续。 无数黑金色的异瞳睁开。 它们出现在墙壁上,地板上,瓷砖上,甚至出现在用过的茶杯上,遍布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开始还挺好看,像是黑夜中闪耀的金星。 可它们增长毫无限制。 几乎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达到可以逼死密集恐惧症的程度,而且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噌! 一抹刀光从时也的脖颈间扫过,时也瞬间后撤。 出手的东西,是房间里的瓷砖,它们像是被赋予了某种生命与使命,在时也注视下异化,拼装。 渐渐成为了一副陶瓷铠甲的样子。 在时也惊愕的目光中,陶瓷的战刀已经斩向了他,时也不闪不避,挥出手刀就迎了上去。 六艺-克己。 叮! 眼前的陶瓷被时也一击碎裂,但在它碎裂的瞬间,无数金瞳中已经汇聚出了足够的邪气。 被无数金瞳锁定的时也根本避无可避。 他双手张开交叉,血煞翻涌。 礼绝-守心。 浓烈的血煞瞬间喷涌,将时也团团围住,聚成了一个血色红球。 时也是没办法了,跑不掉,只能龟。 滋!滋!滋! 无数眼光镭射轰击在守心血煞上,这细小的狂轰滥炸在短短几秒内发生了数百次。 时也见势不妙,体内骨骼一阵蠕动,错位。 在解除守心的同时,身体猛然加速。 六绝-神影。 几乎一个闪身,他便来到了白秋瓷的身边,一把将熟睡的少女抓了起来,单手抱在怀里。 在他拽起白秋瓷后,整个秋瓷居似乎都在震动。 所有的一切都在迅速异化。 “卧槽,这是暴走了?” 墙壁龟裂的瓷砖骤然崩解成无数菱形碎片,在邪气的裹挟下,悬浮重组为巴掌大小的甲虫形态。 每只瓷甲的甲壳边缘,泛着淬毒般的幽蓝光泽。 成千上万只复眼同频同步,映着时也搂抱白秋瓷的画面。 虫群以潮水姿态从四面八方向时也扑来,尖锐节肢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面对众多器械怪异,时也再次以【神影】拉开距离。 来到院落当中,笔挺站立。 原本蹙在一起的眉宇,此时已经松开,凝重的眼神也随之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凶戾。 “……” 他一手抱着白秋瓷,一手扯掉自己的长衫,露出一身坚实的肌肉。 周身红煞凝如实质! 盯着汹涌而来的怪异机械生物,时也不退反进,对着面前的空气一拳打出。 六绝-天煞! 轰! 时也面前的空气,产生了明显的震荡,血煞犹如空气炮一般爆发出去。 气浪翻腾间,前排虫群与无数叫不上名字的器械体破碎。 但碎裂的瓷片竟在空中二次聚合成更细密的飞刃,在虫群掩护下形成绞肉机般的金属风暴。 礼绝-守心。 红芒在虫潮冲击下已缩至周身三寸。 血煞护罩被瓷刃刮擦出火星子。 带着螺旋刺的机械怪异,猛然撞击在血煞上,撞的时也身形一阵晃动。 金瞳蜂的镭射也在这一刻击穿血煞。 在时也肩头烙出一片焦痕。 而血煞护罩出现漏洞的瞬间,数百只金属蜂同时自爆,冲击波震得时也耳鼻渗血。 最致命的,是所有机械体碎裂后都会融入那些黑金斑纹。 如同无限再生的虫巢母体般,不断孕育新形态怪物。 “血煞消耗太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时也之前已经对这次任务有所预估,可眼下的任务难度,依旧出乎了他的预料。 摸了摸怀中【逆命】,他已经有了放弃任务的打算。 抬手一掌切断一只木质蜈蚣的头颅。 但它却依然摇曳着身体,年轮状口器喷出带着墨香的毒雾,然后再一次融合。 “没完没了……” 时也佝偻着身子,胸腔中的心脏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叮铃!~ 一声铃铛的轻响在胸腔中出现。 血煞犹如血液一般,流入了时也的瞳孔内。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 怀中白秋瓷开始了剧烈的咳嗽,甚至咳出了好几口血。 已经杀红眼的时也,下意识的把女孩抱紧。 抱的比之前更紧。 而白秋瓷也在迷迷糊糊中,给予了这个拥抱回应。 在她将脸颊枕进时也胸膛的瞬间。 女孩像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港湾,表情不再惊慌和恐惧。 这个拥抱平息了一切,包括时也的心脏。 而所有的机械怪异。 也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第21章 活下去的理由 站在原地的时也有些恍惚,他左右看了看。 一片狼藉的院子。 快要坍塌的房屋。 坑坑洼洼的地板。 还有那碎裂一地,说不上名字,各种材质的器械体。 这些都说明了刚才的事情不是梦境,而是真的发生过一场战斗。 一场几乎将要把时也逼入绝境的战斗。 就这么突然平息了? 时也看着自己脚下的狼藉,凝神思考了一会儿。 “所以,这就是她说自己会杀人的原因?” 从任务的角度来说,进入白秋瓷身边潜伏确实很难。 甚至按照战斗的强度来看,这任务一般人根本无法完成。 畸变的机械生命,可以在短短几分钟内把他逼到绝境,甚至产生了放弃任务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这场异变会以一个拥抱的方式结束。 “暂时应该没事了。” 确认没有再继续产生变异,他才抱着白秋瓷朝刚才的屋子里走去。 用脚踢开一些拦路的机械碎片,时也把白秋瓷重新抱回了床上。 女孩抓着时也的衣服不放。 只要他稍微有所异动,女孩的手指就会更紧几分。 时也没有贸然掰开白秋瓷的手指。 什么让她自己睡之类的想法,这会儿真去做就是傻逼。 他不是蠢人,从刚才的邪气异变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白秋瓷是异变的中心。 所有的机械体都在朝着白秋瓷靠拢,然后攻击他。 具体的原理他还不是很清楚。 时也推测,那是一种争夺或者保护的状态。 然而回溯整个事件的过程,他感觉周围物体的变异,和白秋瓷的心情或者说精神状态有关。 她在睡着的时候产生了异化。 又在拥抱住时也的时候结束了异化。 其中的最大区别,应该是安全感。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 时也躺在床上搓着下巴,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咳咳咳。” 怀里的女孩再次咳嗽起来,鼻孔和嘴巴同时溢血,表情也很痛苦。 时也错开身位,让月光落在白秋瓷身上。 才意识到白秋瓷的脸色比白天更加苍白了,她整个人都像是透支了一样。 他连忙找了块破布,把白秋瓷口鼻上的血迹擦掉。 然后把人抱紧。 看着她难受的颤抖,蠕动,干呕,时也蹙眉。 “无意识的驱使这股力量,会透支身体么?” 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时也开始推断白秋瓷这些年的经历。 按照正常情况下,白秋瓷一个大小姐,肯定会有自己的仆人。 但她觉醒这种能力之后,如果夜里睡觉不安,比如做噩梦之类。 很容易造成被动激发能力,异化生物杀死仆人的情况。 然后找医师杀医师,找仆人杀仆人。 她越是恐惧,越是不安,越是要杀,来多少杀多少。 无限的循环往复。 在这个过程中,白秋瓷的身体也会随着能力使用而越来越虚弱。 杀的仆人和医生越多,就越发没有人可以照顾她。 杀死他人的不安,无人陪伴的恐惧,长期自己生存的孤独,空虚,渐渐把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甚至白秋瓷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如果情况持续的比较久,那她甚至连朋友这个概念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那么渴望得到一个仆人吧。” 时也整理了一下白秋瓷枯萎的头发,同样安歇下来。 不管怎么说,第一关算是过了。 其他的,等明天早上再说。 …… 第二天清晨。 白秋瓷猛然惊醒。 看着杂乱无章,破破烂烂的房间,她瞳孔微缩,有些不安的握紧拳头。 床边,房角,都没有看到时也的身影。 这让白秋瓷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直接从床上站起来,晃动着脚步朝前走去,只是她身体太过虚弱,每一步都好像要摔倒。 可即使如此,她也强撑着身体连续走了好几步。 颤抖的骨头有点吓人。 一直走到门口,在门槛上踉跄的绊了一脚,当场摔倒在地上。 狼狈的样子,像条被人抛弃的狗。 趴在地上的白秋瓷不再动弹,而是发出凄厉的尖叫。 “啊!~啊!~” 她的叫声听起来有点恐怖…… “你在鬼叫什么?” 尖叫声戛然而止。 趴在门槛边上的白秋瓷立刻抬起头,看向了已经做好早饭的时也。 眼神从最开始的惊喜,雀跃,迅速转变成了羞耻和尴尬。 自己这个样子……死了算了! 好在她的头发很长,也很乱。 这些凌乱的头发足以遮住她大部分的表情和眼神。 白秋瓷把头缩了回去,把脸贴在地面上。 装死。 时也有些好笑的看着白秋瓷,把早饭放好之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一把将人拎了起来,朝着饭桌走去。 白秋瓷在这个过程中全程都没有说话,她环着时也的后背,继续装死。 一直到时也把她放在了椅子上,然后递了个破碗过来。 “早饭,今天早上有鸡蛋。” 因为昨天晚上使用能力透支了身体,白秋瓷很饿。 但今天她端起稀粥的碗却没有吃,而是一直盯着时也,看了许久。 “怎么了?”还是时也率先开的口。 “你为什么没有死?”白秋瓷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她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呆呆的。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因为累而不想说话。 小部分时候,是因为她缺少与人相处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两点和笨都没有关系。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围一切,那些被她污染畸变的物体,那些被破坏的场地。 昨天晚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比以往更加激烈。 【好不容易出现的仆人,又被她杀了!】 所以她早上看到时也不在时,才会那么绝望。 但正是因为感到了绝望。 这份重见的喜悦才会格外惊喜。 时也同样看着白秋瓷,没有去提及什么畸变,污染,危险。 他的任务不是来这里装逼。 而是取得白秋瓷的信任,并且利用白秋瓷这个特殊的存在,扎根在武安君府里。 所以…… “可能,对于你来说,我比较特别。” 白秋瓷目光闪动了一下,口中呢喃的重复: “特别?特别……” 反复回味着这两个字的白秋瓷,目光开始变得闪躲起来。 他是特别的仆人! 白秋瓷没有再继续和时也搭话,只是闷头干饭。 不知道是不是开了胃的缘故。 白秋瓷总觉得,今天的稀粥比昨天更为可口一些。 “小姐,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下。” 正在吃饭的白秋瓷掀起眼皮。 吃饱饭,睡好觉,新仆人。 今天大概是她这些年来最愉悦的一天。 人这种生物,一吃饱饭就容易胡思乱想: “你要走?” “不是,而是一些你身体方面的问题。” 听到时也不是要离开,白秋瓷心头一松。 表情顿时变得惬意起来,看着时也: “卑微的仆人有事相求了吗?理应如此。” 时也抽了抽下巴: “你快死了。” 白秋瓷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发,扣着自己的手指: “嗯,我知道。” “那你想活下去吗?” 第22章 冷白皮 白秋瓷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莫名: “这便是仆人的要求吗?罢了,如果是你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 时也尽量让自己忍住笑意,不去在意白秋瓷的抽象发言。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很认真道: “我这个人,已经开始对你产生意义了吗?” 白秋瓷忍不住并拢了双腿,双手挤在一起,攥的指接发白。 她想躲闪一下时也的眼神,又觉得身为小姐不该如此怯懦。 就这么僵硬的憋了一句: “嗯。” 时也脸上扬起微笑,从白秋瓷的手中接过碗,继续给她盛稀粥: “小姐会走路吗?” “我又不是瘸子,只是没有力气走。”白秋瓷撇撇嘴。 听到自闭少女的回答,时也点了点头。 和他观察的一样,白秋瓷不是瘸子,她只是太过于虚弱。 虚弱到快要死的那种。 他走上前把对方的椅子换了个方向,让白秋瓷的双腿对着自己。 “你要做什么?”白秋瓷的语气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可她每次露出这种僵硬的表情。 又要装作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时也都很想笑。 “别紧张,小姐,昨天我们只是粗浅的接触了一下。 作为医师,我今天需要对你的身体进行一次详细的检查。 首先,是你的脚。” “我没有紧张,你想检查就检查。” 作为一位门阀小姐,嘴硬只是白秋瓷的基础词条。 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于是说完之后她直接往自己的小嘴里塞了一整个鸡蛋。 可等时也俯身捏住她纤细的小腿时,白秋瓷还是忍不住颤了下。 蜷缩的脚趾从薄衾下滑出,苍白肌肤下浮着淡青脉络。 不出意外的嶙峋踝骨,不出意外的瘦弱。 只是比起手指的干枯,白秋瓷的脚反而更好看一些。 她的小腿如同褪釉的瓷胚,有几道未愈合的细碎划痕横贯脚背,长期缺乏日照的脚掌薄得近乎透明,能看清趾骨间交错的阴影。 标准的冷白皮。 “食品级。”这是时也内心一闪而逝的想法。 脚踝处一块新鲜的淤紫,是刚才摔的。 “疼么?” “啊?还好。” 白秋瓷歪着头,嘴里嘟囔的鸡蛋还没噎下去。 只能继续装作很认真的喝稀粥。 时也检查的很认真,也必须认真。 白秋瓷这副拖油瓶的样子可不行,他需要一个能带着他在白府里走动的小姐。 所以,他要把白秋瓷治好。 让她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 触摸完白秋瓷的双脚以及双腿,时也在自己的手记上写下了一下她的生理情况。 只是写到一半的时候,时也突然停下。 然后抓起白秋瓷的脚,放在鼻尖闻了闻。 “你在做什么?”白秋瓷的反应有些激烈,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却又被时也重新抓住。 “我得确认一下你的脚臭不臭。” 时也说的很平静,可白秋瓷的眉毛都揪在了一起: “我的脚怎么会臭?死变态!” “小姐,不要去质疑一个医师的专业素养,我要确认你有没有脚气之类的疾病。 如果有的话,就开药一起治疗,这是很常规的检查。” 时也在阐述事实,但并不妨碍白秋瓷继续翻眼瞪着他: “伪装成仆人和医生的变态!” “???” 虽然被骂,但时也还是坚持完成了两只脚的检查。 “别在那僵着了,来,看看腿。”时也指了指她的裤管。 白秋瓷咬着唇,还是把腿伸出去。 她虽然嘴硬,但一直很听话。 “好了,再看看你的手指。” “头发也要看一下。” 检查完身体,让时也感觉比较奇怪的是…… 白秋瓷除了肉体上的绝对虚弱之外,她身上好像没有任何真菌、病菌、病毒类的疾病。 等时也一路检查过双腿,双手,脖颈,还有头发之后。 这一点就更加确定了。 唯一的两个缺点,一是她的肌肤与头发,因为缺少水分和营养而干枯。 第二便是指甲有些长,有的地方明显断裂和撕裂过,应该是被她自己撕掉的。 她肌肤洁白如玉,指甲透亮,头皮,耳朵,都没有任何的灰尘,泥垢,甚至连头皮屑都没有。 无垢之人。 时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可除了那些因为男女有别而未检查的地方外。 白秋瓷的身体,就是一具无垢的躯体。 无垢不代表正常,相反,这是一种很极端的不正常。 人是需要新陈代谢的。 “小姐平日里的大小便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白秋瓷一脸茫然的看着时也,然后摇摇头。 时也纳闷了,依旧是医科类的常规问题,几乎每个医生都会询问。 可这问题到了白秋瓷这里就推进不下去。 “小姐没听清我说话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上厕所。” 空气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停滞,时也可以听到他自己和白秋瓷的呼吸。 这种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很久,一直到时也主动点头。 “明白了,那我先帮小姐调养好身体。” “嗯,合格的仆人应当如此。”白秋瓷点点头,然后继续吃。 看着她吃饭,时也微微眯着眼。 不追问是故意的。 白秋瓷的情况远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复杂,已经不太适合追问下去。 她不上厕所,从茫然的表情里甚至可以推断,她连上厕所的概念都没有,这种情况应该已经很久。 除此之外,无垢,无虫,无活物。 都是十分诡异的地方,而且具备一定的危险性质。 这些信息他需要慢慢的消化和处理。 “小姐,还有一件事。” “说。” “我想去为小姐准备一些药材,调配补药,最好可以让下人再准备一些食物。” “那就去准备啊。”白秋瓷很自然的回答。 时也却摇了摇头: “我初入白府,一来没有什么身份证明,二来不熟悉环境。 白府森严,我怕自己误闯重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需要小姐帮忙……” 听到时也的要求,白秋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但却没有摸出什么身份牌之类的东西。 只能尴尬的看着时也: “我好像没有那些东西,不过你可以用这个。” 白秋瓷说着说着,在时也连阻止都来不及的情况下。 猛的扯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府上只有我一个人是绿头发,应该可以用来证明身份。 至于白府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边是顾娘住的地方,那边是哥哥,那边是下人……” 白秋瓷很尽力的为时也解释,但她分不清左右,更别说东南西北。 说了半天,时也才大致弄清楚方向,还不确定对不对。 说完之后,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低着头,略显僵硬的询问: “仆人,你现在是要离开西苑吗?” “是的。” “那你,还会回来的吧?” “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呢?”时也反问。 “啊?” 第23章 小小的冲突 白秋瓷有些怔愣的看着时也。 为什么不能一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家其实并没有人管着她。 正常来说,她应该就像是普通的门阀世家小姐一样,想去哪就去哪。 可问题是,她不正常。 府里玩耍的日子,在白秋瓷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很多年了。 “好。” 好什么? 白秋瓷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先答应了再说。 “嗯,既然小姐同意,那我们稍微准备一下吧。” 时也说着,从之前的屋里给白秋瓷拿来了鞋子,袜子。 然后俯身在她脚下。 “我可以自己来。” 白秋瓷有些紧张,不过时也并没有放手,低头笑道; “我应该是一个合格的仆人。” 手指抚过脚尖,为她穿上袜子,再把小白鞋套上。 “好了,小姐。” 这一次被时也抓住脚趾,白秋瓷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垂下头发遮盖住自己表情的变化: “我是不会因为你帮我穿鞋,就对你有所改观的。” 时也忍俊不禁,将白秋瓷扶上轮椅。 推着她穿过西苑荒芜的庭院,慢悠悠的走着: “知道了,小姐。” 轮椅上,白秋瓷攥着扶手的指节发白,看的出她十分紧张。 自闭许久的她,正无措的看着周围,尽量分辨白府里那些她认识的地方。 之前她还能够行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进出过白府。 只是大部分时候她都走西苑到大门口这一条路线,眼下被时也推着,有些迷茫。 想了许久,白秋瓷才指了一个方向。 “下人房应该在那边,可以找一下吴伯,他是这里的管家。” “好。” 行走在阳光下,常年不见天日的肌肤近乎透明。 过了西苑,走了一段庄园的路后,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来往的下人,女仆。 两人立刻吸引了许多目光。 只是这些目光和白秋瓷以往看到的一样,疏远,戒备,还有恐惧。 以她的身份来说,根本无需把这些下人放在眼里,只是她们的目光让白秋瓷很不舒服。 她不能要求别人不害怕她,所以她只能渐渐封闭自己。 “仆人,我们……” 似乎是猜到了白秋瓷在纠结什么,时也当即安慰了一句: “别担心小姐,我就在你身后。” “嗯。”白秋瓷点点头。 时也随手拦下了一个丫鬟: “你好,请问吴管家在什么地方?” “吴管家他……” 丫鬟话还没说完,长廊拐角处便走出个穿靛蓝锦袍的矮胖男人。 腰间玉牌刻着【内务】二字,正是管家吴瑞。 吴瑞虽胖,脚步却极快。 他身后带着两个持棍的小厮,三两步就走到了时也和白秋瓷面前。 “是何人寻找在下?” 吴瑞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白秋瓷的绿发,然后看向时也,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七小姐,和她的新玩具?“ 闻言,白秋瓷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 时也本人却不生气。 他的指腹不着痕迹按在白秋瓷肩井穴,丝丝温热的真气渗入经脉,舒缓女孩的情绪。 丝丝真气不是因为他武艺高强,真气控制精湛。 而是因为他武修时间太短,就那么点真气,其他都是血煞。 为了安抚白秋瓷的情绪,真气是一滴都不剩了。 抬手对吴瑞抱拳行礼: “在下时也,是昨日受书院委托,来为小姐调理的医师,想必阁下就是吴管家吧?” 吴瑞原本还算镇定,可他听到时也昨日就已经来了白府,瞳孔忍不住收缩一下。 表情立刻出现了转变。 在白秋瓷身边待了一晚,还能活下来? 怎么可能? “时医师昨日就来了?”吴瑞再次确认了一下。 “自然,昨日递交了推荐信,门口的守卫应该认识我。” 听到这里,吴瑞已经收起了原本的态度。 他看着低着头的白秋瓷,脸色变换几许,突然一改之前跋扈,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时医师有何需求,还请与我细说一番。” 时也看着这人川剧变脸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 “小姐的补药炼制,需要许多药材,劳烦指引一下药房的位置。 另外,小姐身体虚浮,除了药材补剂外。 还请吴管家安排一些蔬菜肉食过来,清淡些就行。” 看到时也居然真敢堂而皇之的对吴瑞提要求。 吴瑞身后的一个小厮表现心切,跃跃欲试的上前: “放肆,你一个新招医师,也敢如此与吴管家说话?” 见小厮持棍上前,时也伸出一指点在他膻中穴。 气劲瞬间灌体。 这小厮的身体未动,瞳孔却瞬间失焦,手中铁棍“当啷”落地。 整个人也轰然倒在了地上,呕吐白沫。 时也笑了笑: “小姐,你看这人上午怕是吃多了科技与狠活,这会儿倒沫子了,吴管家觉得呢?” 白秋瓷抬头看着时也,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她太久没笑了,连笑这件事都变得很生疏。 见时也一击伤人,其他下人就要围上来,吴瑞却连忙摆手: “都给我站住。” 他连忙向时也与白秋瓷躬身行礼: “七小姐,时医师,下人愚蠢不懂事,吴某御下无方,还望不要怪罪。” 见吴瑞行礼认错,不少下人惊掉了下巴。 他往日里可没有这份礼貌,怎么回事? 其实吴瑞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武安君府,管家再大也只是管家,是下人,是奴仆。 而白秋瓷再怎么不受待见,也是白家子嗣,三房的七小姐。 以前白秋瓷有怪病在身,无人敢问,已经被白家默认放弃,嚣张些还不碍事。 如今竟然有人把她推出来,而且看起来无事。 这就不好说了,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 先不说别的,万一时也真把白秋瓷治好,他却因为两句口角小事得罪人,那就是蠢。 吴瑞很清醒,他深知在白府大院里的为人之道。 白府管家的身份,可以嚣张,因为嚣张可以奴驭下人。 但不能蠢,愚蠢会招来死亡。 时也见到吴瑞躬身行礼,也是露出笑意回礼。 心中暗道:人精。 “无妨,吴管家事务繁忙,有些疏忽也是正常的。” “时医师放心,刚才交代的膳食要求,一样都不会少。 至于药房的位置,这边请,不过府内药材不全。 若是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前告知吴某,某叫下人去城里采买。” “那就劳烦吴管家了。” 推着白秋瓷错开人群,时也朝着药房走去。 轮椅上的白秋瓷突然伸手抓住了时也的衣服。 “怎么了,小姐?” “他刚才,是不是在害怕?” “放心,以后他们会更害怕的。” 白秋瓷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大概是近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替她掀开西苑的蛛网。 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好。” 第24章 人不要为轻松的日子愧疚 东庭,演武场。 不少白家的门客都聚集在这里,有些年轻,有些年长。 这里是门客修士聚集的地方,所以药房也就搭建在这里,方便炼丹取药。 此时,演武场两边站立着许多门客修士。 正围观着场内。 场中央,白冰洁身上缠绕着顾夫人赐下的新式黑冰软甲-狡兔。 白石榴裙在黑甲的包裹下飘荡,黑白搭配,质感极强。 同是白家小姐,白冰洁的样貌和白秋瓷有几分相似。 不过她的面部线条更为柔和。 不像白秋瓷那样,剑眉薄唇,极具攻击性,而且眼睛也不似轮椅人那般朦胧。 此时,白冰洁从腰间抽出一把形状极为纤细的宝剑,每一层级都会有一截分叉。 剑名【千机】。 目光扫视过场下的十七名门客,白冰洁漫不经心的开口: “谁来试剑?” “属下愿为小姐试锋!” 虬髯大汉抢先跃至场中,背后玄铁重盾“轰”地插入地面。 “去年冬末,承蒙小姐指点迷津,如今我的搬山盾已......” 话音未落,千机已穿透盾心。 虬髯大汉倒头就睡。 众人只见墨影翩若惊鸿,白冰洁足尖点过盾面,负手而立。 场面沉寂了片刻…… “好。”紫衣女门客率先击掌赞叹。 “当年武安君在苍梧之战就是用‘天穹贯星’败敌,八小姐这招怕是已有武安君当年七分神韵。 气线穿甲而不破肤,怕是连书院的武修教习都比不得……” “是啊是啊,八小姐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器。” “若是再练成天罗剑雨,修成凌虚步,想来那云思雨也不会是小姐的对手。” 听着众多门客的吹嘘,白冰洁嘴角微微扬起。 尤其是听到对云思雨的评价,心情更是愉悦。 只不过嘴上还是会谦虚几句: “唉,我与云师姐共同进步,良性竞争,这等说辞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八小姐教训的是。” “八小姐真是有肚量。” 白冰洁微微昂首: “行了,下一个吧。” “我来。”青衫门客猛然上前。 起手就是一式【律令-断罪】。 白冰洁踩着大盾高高跃起,石榴裙绽开时,剑影如梭…… 在众人比武切磋的时候。 时也正推着白秋瓷的轮椅徐徐走来。 在外围空旷的演武场,他们两人的出现十分突兀。 自然会被人察觉。 白冰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剑柄,这个向来阴郁的姐姐竟能走出西苑,令她心底泛起异样涟漪。 不知不觉,她手中的剑便更快了几分。 一时间,风姿卓绝。 从进入演武场开始,白秋瓷目光就没从那个光彩夺目的身影上移开过。 她很小的时候也练过武,却被告知没有什么天赋。 和八妹白冰洁更是没有可比性。 羡艳的目光自然被时也尽收眼底,于是时也突然冒了声: “小姐很羡慕她?” “没有。”某人开始嘴硬。 时也见白秋瓷又开始了,忍不住调笑: “那位姿容俏丽,想必也是白府的小姐吧?是小姐的姐姐?” “她排行八,我七,还有,我感觉她练的挺一般。” 生硬的语气,几乎盖不住白秋瓷的不满,听到时也夸白冰洁漂亮,她难受的不行。 见时也没有说话,白秋瓷低下头:“她有很多仆人的,不会要你的。” 后面这句几乎是憋着嘴说出来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小姐也这么觉得?” 突如其来的反问,却让白秋瓷微微一愣: “啊?什么?” 时也突然躬下身子,在白秋瓷旁边附耳: “我觉得小姐的眼光独到,八小姐练的确实一般。 她步伐不稳,剑术看似快,实则乱,这些个门客也是抽象,明明有些眼力却不指点,一味捧杀。 要是信了他们的话,我只能说这辈子有了。” 耳畔的呼吸让白秋瓷有些没绷住,她下意识的并拢双腿,想笑又忍住: “嗯,理应如此。” 两人整了半天憋笑挑战,终究还是自闭多年的白秋瓷技高一筹。 时也没能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他们的说话声音已经很小,时也的笑声也被压的极低。 可在众星捧月的白冰洁耳朵里,这不大的笑声却极为刺耳。 她停下手中战斗,一个箭步冲到了两人面前。 “你在笑什么?” 时也可不是蠢逼,他敢和吴瑞硬刚,是因为白秋瓷的身份。 但眼前白冰洁同样是白府小姐,且看样子极有地位。 这种时候再装逼,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八小姐好,我们小姐身患顽疾,心情郁郁,我见她一直不苟言笑,所以才讲了个笑话想逗她乐。” 白冰洁闻言一冷,下意识的看向白秋瓷。 干瘦的身体,枯萎的头发随意披着,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漠然。 看到白秋瓷的样子,她作为同族有些无处发作,深吸了一口气: “都能出来溜达了?白秋瓷,看来你病情是好了不少啊。” 白秋瓷抬起头,酝酿了半天。 “关你屁事。” “白秋瓷你……” “你应该叫我姐姐。” 白冰洁胜负心极重,听到这话自然是一脸的怒意。 可这位白府八小姐确实比白秋瓷小上几天。 不过白冰洁脑子也不算笨,知道年龄不占优,立刻转移了话题: “好哇,既然你那么想听,那我就叫给你听喽,姐姐,姐姐,姐姐。 我记得姐姐小时候很喜欢画画,在西苑待了十几年年,想必出了不少惊世大作吧?” 白秋瓷咬着唇,摇了摇头: “没有。” “没有,这不对吧,姐姐可是在西苑躺了十几年。 若是毫无收获,混吃等死,那和懒狗废物有什么区别呢? 想来姐姐定是在别处有所成就,不像我啊,每日刻苦修炼,却也只是堪堪二境巅峰修为。” 白秋瓷脸色僵硬,她本来就有些呆呆的。 面对白冰洁这样的语言攻击,常年不与人交际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因为身份的缘故,时也也不可能去骂白冰洁。 眼下他轻轻按住白秋瓷的肩膀,将自己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丝真气再次渡给她。 顺便开口安抚道: “小姐不必纠结,人不要为轻松的日子愧疚。 道家有云,懒是天道特权,废物才是天选之子。 不要听什么吃苦是福的歪理,一个人若是能够懒的心安理得,什么都不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懒是一种天赋,一种强大的心态,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累死的人,但基本上没有懒死的人。 能摆烂躺平是一种福气,小姐放心摆,有白府给你撑着呢。 你看八小姐多努力!” 听完时也的说辞,白秋瓷的眼睛眨巴了几下。 “人不要为轻松的日子愧疚……” 她没事,一旁的白冰洁当场就急了: “凭什么我要努力给她撑着。” “那八小姐也可以不努力。” “不是,你这什么歪理邪说?” 时也一脸无辜的摊摊手,退至白秋瓷身后。 轮椅人此时嘴角微翘,还是保持住了她一贯的高冷姿态: “怎么,妹妹是打算动我的人?” 白秋瓷轻轻撩着头发,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这个语调,这个姿态,时也差点忍不住鼓掌。 谁说呆头呆脑就不会装逼的? 那都是偏见。 第25章 嘴硬的离别(2合1) “动他又怎样?” 被激怒的白冰洁已然上头,伸手就要去抓时也的领口。 时也凝视着她的手指,终究还是放弃了当场还手的打算。 不过这时,一只苍白的小手抓住了对方。 力气不大,手也不稳。 是白秋瓷的。 白冰洁看向轮椅上的白秋瓷,又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咧咧嘴: “白秋瓷,你是不是傻?” 白秋瓷依旧不吱声,只是握住的手指稍微收紧。 一抹黑色在黑冰软甲的腕口蔓延,突然传来了镔铁断裂的声音。 “什么?” 意识到不对劲的白冰洁连忙抽回手腕,可她的甲袖已经完全龟裂。 腕部的弹射弩箭也被腐蚀损坏,她惊疑不定的看着白秋瓷: “你做了什么?” 白秋瓷转过头,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继续垂眸: “仆人,我们走吧。” 时也同样很惊讶白秋瓷的出手,不过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点头: “是,小姐。” “站住!”白冰洁拦在了轮椅的面前。 “我还得去给小姐抓药,八小姐还有事吗?”时也还是保持着自己一惯性的礼貌。 白冰洁刚想嘴硬,就迎上了白秋瓷的目光,顿时没了下文。 武者的直觉让白冰洁感觉到危险,她好像在被一双异瞳凝视。 这会儿连说一句硬气话的想法都没了。 在白冰洁凝视时也二人离开时,白家的那些门客也围了过来: “八小姐,还要继续吗?” “都给我滚!”白冰洁甩手而去。 …… 白家药房里。 作为咸阳,乃至整个秦国的顶级世家大族,白家私家药房还是很齐全的,只是有些偏向武修。 人参,八宝,炁血…… 时也陆陆续续的拿了一大堆滋补,养身,调理的药材。 反正又不用花钱,白家又是大户人家,那不是随便造? 虽说是要给白秋瓷调配补药。 可他作为白秋瓷的专职医师,小姐吃药之前他肯定是要试试药性的,这没问题吧? 所以抱着我也吃吃的态度,所有的药材都拿双份。 时也自己拎着一大包药材,又挂了一些在轮椅上,但还是放不下。 他看向轮椅上的白秋瓷,递了一捆过去: “抱着。” “啊?哦!”呆呆的大小姐点点头。 之前已经有了抱一堆木头的经验,现在抱着药材自然不在话下。 至少药材比木头轻多了。 带着药材一路返回西苑,白秋瓷觉得路上仆人对她的态度好上许多。 甚至有两个丫鬟主动对她点头,叫她七小姐。 “仆人,她们跟我打招呼……” 自闭人的话说一半就没了,不过时也还是能够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有下人对她打招呼,她应该怎么应对,回应。】 时也推着轮椅,一边整理带回来的药材,一边教她: “小姐,下次遇到下人打招呼这种事情,不必理会即可。” “不理会?” 白秋瓷有些惊讶,因为她见过时也待人说话的样子。 总是那么的彬彬有礼,有条不紊,客气和礼貌已经成为了标配。 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去学习。 “为什么?”白秋瓷不理解。 “小姐以前没有经历过那些教育,性格比较内敛,但那不是你的错误。 所以不必学我那样,惺惺作态,道貌岸然。” “啊?不是的。” “看,小姐还是不够了解我。”时也笑了笑。 “仆人……” “总之,不理会那些下人不是没有礼貌,而是身为小姐应有的姿态。” 时也说着话,再次躬身,为白秋瓷脱下了鞋子。 而白秋瓷也没再吱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整理好药材。 “小姐可以在院子等我一会儿,我去熬药。” 见时也要走,回过神的白秋瓷顿时有些慌张。 她知道时也只是离开自己的视线,去厨房煎个药,人依然还在西苑里。 可即便如此,她也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在她清醒的时候。 身体僵硬的挺起胸,双手抓住轮椅的扶手,生硬道: “我也,去。” “啊?你也去?”时也停下脚步。 “万一,你给我下毒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白秋瓷扭过头。 没办法,她撒谎的水平非常烂,根本不敢看着时也的眼睛说这话。 时也张了张嘴,大概明白秋瓷在躲闪什么。 看穿不必拆穿。 太清醒的话,就不浪漫了。 于是乎,时也同学笑了笑: “为了防止我们互相下毒,那就一起吧,小姐。” “嗯,行。” 把西苑废弃许久的锅炉房整理了一下,时也开始调配药材,烧水,煎药。 期间白秋瓷就这么安静的坐在时也身后。 看着他忙前忙后,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也不出声打扰。 只是在时也转过头时,她就会看火发呆,等到时也转回去,她才会继续看着人发呆。 时也配置的东西,就是最基础的气血散,只是药材品质为上品。 他确实可以弄一些更复杂,更昂贵的药剂。 但那些东西对现在的白秋瓷来说并不是很好,她的身体太过于虚弱,需要慢慢恢复。 煎好两副药,时也吹凉了其中一副,自己当场一饮而尽。 这玩意大补气血,对于他也有益处。 时也喝完,稍稍运功调息了片刻,心中暗赞: “不愧是白府的东西,年份实在,药力充足,不错!” 把另一碗药递给白秋瓷: “小姐,该喝药了。” 白秋瓷看着黑乎乎的药碗,表情有些惊疑不定。 即使隔得距离比较远,她也能隐隐约约闻到那苦涩的气味。 “仆人,你会给我下毒吗?” “说这些不会影响你喝药的结果。”时也面无表情。 “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 “我是你的主人。” “你不是。” 时也说出这话的时候,白秋瓷难过极了,但还是从时也的手中接过药碗。 捏着鼻子喝了起来。 白秋瓷不喜欢苦涩的味道,不代表她承受不了苦涩。 相反,药剂的苦涩和她曾经的生活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因为苦涩的强弱而改变。 决定之后,这一大碗药也就是一口闷的事。 看她喝完药,时也准备运功为她调理一番。 可手掌贴到白秋瓷后背的时候才发现,那股药力竟然消失了。 她脆弱的身体,吸收掉了周围一切的能量,犹如一个黑洞。 时也迟疑的看着白秋瓷: “小姐感觉怎么样?” “不好喝。” “小姐可以回到主卧去休息一会儿,吴管家安排的饭菜到了,我会提醒你的。” “你跟我一起吗?” “嗯,当然。” 两人来到秋瓷居,时也把白秋瓷放到床上。 然后自闭的女孩就开始在纸上乱涂乱画。 自己则是席地而坐,默默修炼。 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几朵乌云一聚,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雨水哗啦啦的穿过房顶,落在屋子里。 没办法,西苑的所有屋子都漏雨,想来应该是白秋瓷睡觉的时候破坏的。 两人因为这场雨而沉默。 白秋瓷盯着渐渐大起来的雨幕,喃喃道: “我的世界总是下雨,我处理不好。” 时也看向白秋瓷,知道她是在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此时此刻的白秋瓷眼睛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些。 模糊的瞳孔里多了些绿色和金色。 是错觉吗? 不是。 “小姐,雨水是不需要处理的。” “啊?” “我小时候喜欢下雨天不打伞,然后在雨中耍那些笔直的木棍。 边走边耍,好像自己是一位高深的剑客,每一下都是一道剑光扫过,给自己牛逼坏了。 所以每次下雨我就觉得好开心,因为这是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也是我的高光时刻。” 听着时也的话,白秋瓷有些发愣。 一边下雨,一边耍棍? 独属于自己的秘密…… “时也会一直陪着我么?” 时也愣神,这好像是白秋瓷第一次主动叫自己的名字?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到白秋瓷身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批在她身上遮雨。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得到时也的回答后,白秋瓷却转过头,撇着嘴: “虚伪的仆人。”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紧了紧时也的书院外套,藏住了笑意。 …… 东庭暖阁。 吴瑞顶着小厮的雨伞,快速来到这里,直接伏地跪下。 “夫人,吴瑞有事禀报。” 珠帘后传来瓷器轻碰声,白家二房夫人,顾晚。 正躺在一张软塌上,轻轻咪虚着眼,享受身边丫鬟的服侍。 见到吴瑞匆匆来此,她也没有着急。 依旧慢条斯理的捧着茶盏,慢悠悠开口: “吴瑞啊,何事惊慌?” “七小姐今日在一医师的陪同下出了西苑,教训了下人,询问药房的位置,还问老奴要了一些膳食。” 听到七小姐三个字的时候,顾晚明显顿了顿,冷笑了两声: “呵,呵呵,那丫头竟然还没有死?真是命硬啊。 还踏出西苑?吴瑞,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老奴及时反应过来,未曾得罪他们。” “做的不错,白家家规森严,外面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切不可坏了规矩,给老爷增添麻烦。” “是,老奴明白。” “风儿和冰洁知道这事吗?” “八小姐已经知道这事,五少爷尚在书院里,还未得知。” 顾晚从软塌上站了起来: “罢了,冰洁这丫头心高气傲,和白秋瓷也不对付,你看着她一点。 没事别去惹白秋瓷,那丫头纯邪门,她一个小孩子应付不了的。 她如今也是学业有成,没必要搭理那个残废。 至于风儿……他太惯着冰洁,这事暂时别告诉他。” “是,夫人。” “现在国无战事,家里养了那么多的门客,你要是有想法,可以让他们多活动活动。” “吴瑞明白。” 两人谈话的时候,白冰洁其实就站在暖阁门口。 听到母亲让吴管家看着自己,不让她去惹白秋瓷,八小姐差点忍不住冲出去质问。 凭什么? 白秋瓷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家人都得让着她? 然后又听到说不要告诉自己哥哥,白冰洁心里彻底忍不住: “对付一个小医师,何须靠我哥?” …… 傍晚。 时也修好主卧秋瓷居的房顶后,吴瑞派人端来了许多膳食。 就和时也之前要求的一样,清淡为主,但是要有足够的肉类。 看到六七个菜摆好了一小桌,有肉有鱼有菜。 白秋瓷朦胧的眼睛都有些发亮。 “这些东西……” “是食物,可以吃了。”时也鼓励道。 “好。” 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正常饭菜的白秋瓷有些兴奋。 可正常的饭菜不似稀粥,鸡蛋,只需要端着碗就可以无压力的吃。 单就拿起筷子这件事,对于如今的她来说都有些困难。 筷子是很复杂的餐具,她已经许多年未曾用过。 再加上肌肉力量不足,白秋瓷捏住筷子时,怎么都无法把菜夹起来。 “呃,嗯!~”白秋瓷急的脸色有些苍白,却没有放弃。 时也全程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能感觉到白秋瓷的急切。 那种急切,渐渐引导出了一股能量。 邪! “果然。” 时也正觉自己判断准确时,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白秋瓷手中的筷子开始畸变转化,筷尖出现了细密倒刺,两根筷体也黏连在一起。 倒刺夹菜,连体防掉落,辅助的齿轮可以帮她省下百分之九十的力量。 只需要消耗邪,这一切都可以正常运转。 筷子在邪气的污染下,活了过来! 可问题是,那原本就是一双普通的筷子而已。 “唉?呵!”白秋瓷因为能吃上饭而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悄悄瞥时也一眼,然后继续保持着大小姐应该有的高冷。 “坐下吧,仆人,我允许你和我一起吃饭了。” 时也嘴角抽了抽,白秋瓷的缺点其实不太多。 就是爱时不时的整一手抽象。 “好的,小姐。” 这顿晚饭吃了很长时间,白秋瓷的饭量依旧惊人。 而时也全程都不扫兴,完完整整的陪着她吃完这一顿饭,一直到她心满意足的靠在轮椅上。 “原来人也可以如此幸福。” “……” 回到卧室,白秋瓷表情再次迟疑: “仆人,你……不会走吧?” “不会的,小姐。”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今天白秋瓷睡觉明显安稳了许多。 期间有过两次邪气的异动,但只要时也及时握住她的手,让她感受到安全。 那种异动就可以平复下来。 这也让时也逐渐确定了一些事情,比如白秋瓷的能力。 白秋瓷确实是所有机械污染的源泉,具体机制不明。 这种污染并不是完全被动的。 她的精神意志波动时,甚至可以影响现实中的事物。 这一点,时也从那双筷子就可以确认。 和昨天晚上那支射向自己的铅笔一样,在邪气影响下发生了彻底性质的转变。 只不过铅笔变成了武器,而筷子成为了辅助工具。 在白秋瓷感觉到不安时,不安感和恐惧,会被动触发她的能力。 直接污染周围的一切事物,成为活性化的机械,甚至武器。 而她需要助力时,又可以污染物体成为她的工具。 “真的强大的能力。” 时也没有在自己的手记上记录这些。 白秋瓷身上的不稳定性实在太多,很多事情需要进一步的了解和测试才行。 西苑的夜晚难得平静,尤其是在白秋瓷休息的时候。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白秋瓷再度醒来时,虽然还是很紧张,却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的慌乱。 因为时也就坐在她不远处的案几前。 白秋瓷的目光有些朦胧,她朝着时也伸出双手,带着一些没睡醒的娇嗔。 “仆人……” “早上好,小姐。” “抱我起来。” “???……好。” 有了初步的磨合,两人接下来的日子安定了许多。 在时也的陪同下,白秋瓷调养着自己的身体。 她认真的吃饭,睡觉,休息,复健。 短短几天的时间,白秋瓷眼下的黑眼圈就淡化了许多。 整个人也胖了一圈。 按照时也的估计,七天时间,她的体重上涨了至少有十斤。 不过白秋瓷之前的身材太过干瘪和枯瘦,即使胖了十斤依然瘦的惊人。 只是脱离了那种差点就要饿死的状态。 晶莹剔透的肌肤,加上逐渐有了些许色泽的头发,让她看上去像个极为瘦弱的正常人。 至于胸部,很抱歉,还是没有那种东西…… 平静的生活总是过的很快。 一转眼,时也便在白府平稳度过了七天时间。 按照书院的规矩,每旬前三日都有教习老师授课,必须去。 这意味着时也需要返回书院了。 当天下午,时也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礼,来到白秋瓷的房间与之告别。 “小姐,今天我就要回书院了。” 咯嘣! 还在画画的白秋瓷,猛然按断了画笔。 她原本还算柔和的面部线条,瞬间变得阴鸷和僵硬,就如同时也在白府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手中画笔已经被邪气污染,变形。 冒出了尖尖的东西! 白秋瓷低着头: “果然,你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短暂的接触之后就一走了之。 呵呵,走就走呗,我是无所谓的,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仆人的去留吗? 再怎么说,我都是白府的七小姐。 我现在已经学会自己吃饭了,也不需要你陪我睡觉。 日后一个人生活又能怎样?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生活的。 笑死,我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其实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第26章 还有高手? 向来话少的白秋瓷,嘟嘟囔囔讲了一大堆。 那副破防之后又强行嘴硬的样子,直接让时也同学憋笑挑战失败。 噗嗤! “你笑什么?”白秋瓷真的破了,讲话都带上了哭腔。 时也徒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指。 把白秋瓷手里已经变成尖刀的画笔拿下来,同时安抚着她的情绪: “小姐,我是书院的医科新生,每旬前三日的课业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什么意思?”白秋瓷动了下嘴。 “书院课程肯定不能不去,等结束了这旬的课程后,我再过来。” 背过身去的白秋瓷耳朵翘了翘。 她最近脑子灵光了不少,一下就听懂了时也说的人话。 可刚才破防的样子好丢人,怎么办? “呵,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我来白府做小姐的专职医师,也是为了赚钱补贴生活的,学业是没法办的事。” 听时也提起钱财,白秋瓷突然尴尬的握紧拳头。 在她的认知里,优秀的仆人是需要赏赐的,很多人都这么做。 时也很优秀,但她却没有钱赏赐对方。 他不会因为自己穷跑吧? 白秋瓷低下头,清理了一下自己刚刚因为说了很多话而沙哑的嗓音: “好吧,我原谅你了,仆人。” “刚才是我没有说清楚,小姐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白秋瓷先嘴硬了一句。 可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再次开口: “所以,你过几天还会过来的,对吗?” “当然,小姐,我是你的仆人。” 时也眨了眨,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认真的。 …… 在某人嘴硬又不舍的目光中,时也终究还是离开了西苑,来到了下人府。 天空下起了中雨,足以淋湿人的那种。 时也在下人府顺了一把雨伞,然后领取他身为医师的工资! 用脖子夹住伞柄,时也当着众人的面点了点钞票。 足足八千秦币,这样算来,一个月就是两万四。 真多啊! “谢了。”时也把钱收起来,挥了挥手。 “时医师慢走。” 时也知道,自己该回去和领导汇报一下工作内容了,顺便了解一下接下来的动向。 想到自己现在的领导变成了云思雨,时也就有些绷不住: “难顶。” 再次路过演武场,时也脚步放缓了些。 这里的决斗场青灰石阶足有九层,每一层都嵌着暗纹铜兽,应该是某种阵法。 獠牙间衔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是秦国王侯府邸的标配。 用于“镇煞”。 院子里,几名披甲的门客,各自拿着武器演练切磋。 时也每隔两日会来这里抓药,对这些人谈不上认识,但也见过几面。 其中几人互相看了看,一个叫阮俊的门客义眼闪烁,突然上前一步对时也开口: “我上次听人说,时医师医术高明,治好了七小姐?” 举着雨伞的时也停下脚步: “阮先生有事?” 阮俊扫了眼时也,他知道收到吴瑞消息,试探试探时也的人不止他一个。 可其他人都没动作,各怀心思。 不过在他看来,时也一个医科新生,能有什么本事? “无啥大事,就是想让时医师给我看看,阮俊身上有没有什么顽疾小病。 我等门客多是为家主卖命,最怕有人招摇撞骗,要是冒犯了时医师,那真是不好意思。” 阮俊说话间,其他几个门客都没吱声。 看到这一幕,时也就已经猜到这是某些人的试探。 沉闷的压力下,时也上下打量了阮俊几眼,突然掀起自己的药箱,露出里面的木质义肢。 这东西是白秋瓷犯病时弄的,他准备带回去研究,现在刚好用上。 “我确实擅治陈年痼疾,比如阮先生右脚上被星冥反噬的经脉,来,我给你换个新脚!” 其他几个门客神色微动,不约而同的看向阮俊。 对于阮俊有脚伤这件事,他们还真不知道,没想到被时也一眼看破。 修士的伤病就是弱点,暴露弱点是致命的。 阮俊的讥诮凝固在脸上,包裹铁甲的右脚,不由自主的攥了攥脚趾。 “有些本事。” “谬赞了。”时也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 其他的门客也自觉让路,目露尊重。 出门在外,面子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要靠本事争的。 别的不说,时也单就这份眼力,便足以让众人高看他一眼。 医师的地位本就高,在场的又都是修士,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呢? 同为白府效力,保不齐以后有需要时也帮忙的地方。 这也是吴瑞的消息传来后,大部分门客依旧装死,不愿意对时也出手的原因。 当然,也不排除阮俊这种愣头青。 医师群体又爱抱团,以后时也再把今天的事情往医师群体里一传。 阮俊以后求医看病,保不齐喜提十倍诊金。 图个啥? …… 站在白府的门口时也昂头看了看天空。 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嘴角微微扬起。 “还有高手?” 离开白府不远,时也就停下了脚步,收起雨伞,转身朝着无人的巷子里走去。 尾行时也出府的白冰洁一路追逐,却在巷口失去了时也的踪影。 “人呢?” 白冰洁迟疑了片刻,朝着巷子里走了几步,突然转身看向背后。 一个带着土狗面具的男人已经堵住了巷口,只露出一双眼睛,显得很呆。 蒸汽路灯在潮湿水雾中晕出昏黄光晕,映得这双眼睛忽明忽暗。 “哼,连衣服都不知道换一下,装神弄鬼。”白冰洁忍不住鄙夷。 没错,带面具的人确实是时也。 为啥只戴了个面具? 还不是因为时间不够! 哪有什么一眨眼就换一套夜行衣的手段…… 那种“唰”一下就能完成变装秀的手法,是电视剧里才有的能力。 就这身书院服,刚才那点时间连脱裤子都来不及。 可即使被白冰洁当场拆穿,他也不会承认,时也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面具: “被人尾行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龟在府里有我娘看着,我还不好揍你,出了府外,我看你往哪跑!” 白冰洁说着,一个箭步已经冲了上来。 粉白的拳头横扫面门,真气一阵窜流。 时也轻轻后仰,便躲开了这一击。 喝!喝!~ 白冰洁的娇喝伴随着猛烈攻击,拳风飞舞。 可连续几次攻击都被时也轻易躲开,心高气傲的八小姐已经开始着急。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攻击也越来越凌厉。 可在时也看来,却渐渐失去了章法,打的很蠢。 “你怎么不还手?还手啊!”白冰洁怒道。 “让别人揍自己?这种离谱的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时也后退躲开了一击,又扶了扶脸上的土狗面具。 没办法,这玩意质量有点差,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我要让你知道厉害!” 白冰洁手中真气汇聚,手臂处的黑冰软甲突然展开,一层灰白色的粉末喷射而出。 随着一抹火星在粉末尾部摩擦而起。 白冰洁一声怒喝,爆裂随之而来。 “爆流。” 轰! 火焰和气浪瞬间将时也席卷,劣质的土狗面具顷刻融化。 露出时也略显惊讶的面容。 “放火?” 只是白冰洁隔着火焰,并不能看到时也,只能看见一团火焰中的黑影。 她的拳头直冲时也面门,气势汹汹。 少女总是爱幻想。 这不,她已经开始幻想时也满地找牙的样子。 可时也站在那爆裂的气浪里,根本不为所动。 他看着直冲而来的白冰洁,微微勾起嘴角,伸出了一只手。 啪! 挥出拳头的手腕被轻易抓住。 极近的距离下,白冰洁率先看到了火焰中的眼睛。 同一时刻,拳头,已经落在白冰洁肚子上。 砰!!! 第27章 出尔反尔的月亮 白府外。 隔着两条街的【香榭茗】茶馆里。 说书人唾沫横飞的讲《战神楚歌》,这是武安君年轻时在楚国征战的故事。 被秦国一些文人加工之后,成了秦国大街小巷传唱的话本。 而武安君本人,也成了秦国活着的传奇。 “说得好,再来一段!”云思雨主动丢出了两张百钱秦币,很是阔气。 说书人也不废话,当即拱手: “好,那我就再来一段,书接上回……” 听到云思雨还要听书,师弟蒋飞,师妹陈芸芸都是嘴角一抽。 他们受了卢文奇的嘱托,跟着云思雨。 两人开始还很欣喜,寻思着不用修炼,还能跟着云思雨游玩咸阳,岂不快哉。 可他们跟着在这里听了一天书,耳朵都听麻了,云思雨却还是不愿意走。 两人都有点待不下去。 “蒋飞,你说师姐是不是在等人。” “我不道哇,你看她听书听的津津有味,也不像等人的样子。” “要不走吧,这样实在没什么意思。” “卢师兄让我们跟着云师姐,就这样走,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都跟一天了,你要想继续等你就等,我可等不了。” “哎哎哎,别啊,一起一起。” 蒋飞和陈芸芸小声嘀咕了半天,一旁云思雨却是一副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 继续在那里津津有味的听说书。 一直到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才由陈芸芸主动开口: “额,师姐,我们可能要回书院。” “哦?不玩了吗?晚上还有集会。” “不了不了,我和蒋飞还有事,不好意思,师姐。” “这样啊,那行,既然有事你们就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师姐再见。” 两人和云思雨打了招呼后,就一溜烟的跑了。 云思雨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默默喝茶。 时也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按照时间会在今天出来,所以她才一直在这里等待。 可卢文奇让人跟着她,很麻烦。 在感觉到时也的气息后,为了摆脱两人,她故意又给了说书人二百钱。 就是为了消磨他们已经所剩无几的耐心。 在确认两人确实已经走远之后,几个闪身便离开了【香榭茗】。 寻着时也的气息,来到了时也所在的那道巷口。 然后就听到了那一声重击。 砰!!! 看到时也平安无事,云思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 可看到躺在地上的白冰洁时,她也忍不住眼角一阵突突。 “嗨!”时也和她打了个招呼。 云思雨翻了翻眼,走了过去。 将一把她在茶馆里顺来的瓜子,塞进时也手里,然后很随意的靠在墙壁上。 “说吧,怎么个事?” 时也拿起瓜子直接嗑,同样靠在云思雨的身边: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时也把这几天在武安君府的经历,和白秋瓷境况大致说明了一下。 该说的基本都说了,哪怕是白秋瓷那种污染周围的能力都不例外。 工作上的汇报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也有一些事情时也有保留,就比如白秋瓷对安全感的需求。 或者说,对他的需求。 云思雨听着时也汇报完情况,平静的点点头: “很好。” 但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的补了一句: “还好……” 时也当然读懂了她的意思,毕竟平时的云思雨很活泼,不会像今天这样沉默。 “其实没啥大事,秦国未必有楚国的日子危险。” 云思雨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因为一起长大的缘故,很多时候,她和时也的性格非常相似。 十分不淑女的朝着时也那边挤了挤,让两个人的屁股挤在一起。 然后用脚戳了戳地上的白冰洁: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是白家八小姐。”时也一边嗑瓜子,一边介绍地上的白冰洁。 “我知道她是白冰洁,这女人性格冲动莽撞,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 “她尾行我,我就稍微反击了一下,唉,帮忙处理一下。” 云思雨蹲下身子,掀开了白冰洁的衣服,然后瞪了时也一眼: “这叫稍稍反击一下?你怎么不把人打死?” “你也知道的,我很少用打晕这种方式处理敌人,不太擅长。” 看到时也那副装作自己很委屈的样子,云思雨气着气着就笑了。 她突然伸手捞住了他的脖子,来了一记绞喉。 当然,她不是真的要把时也给勒死。 只是把自己身体压在时也的背上,然后把脸贴上去,咬住他的耳朵。 “尽给我找麻烦,我咬死你!” 云思雨说着,就真咬住了时也的耳朵,然后还用嘴拽了拽。 最后悄悄用舌头小碰一下。 这个举动让时也下意识的一紧,自发式的来了一次凯格尔运动。 “你搞毛?” 云思雨直接把腿盘到时也腰上,勾着他的脖颈,整个人爬了上去。 她犬齿磨蹭着时也的耳垂,在耳边吹着气: “这是任务完成的奖励,还有更好玩的,要试试吗?” 时也知道,再让这女人撩下去,别的不说,小时也肯定是要站直的。 他尝试拽了云思雨两下,没能拽下来,只能转移话题: “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云思雨眯眯眼,没有拆穿时也转移话题的想法,只是用下巴压着他说道: “今晚有夜会,先陪我逛逛街吧,回头再告诉你。” “好。” …… 两人找了间还算高档的旅馆。 用云思雨的证件开了间房,把白冰洁丢下,然后喂了她很多蒙汗药。 “这么大量?” “防止她醒。” “好吧。” 安排好白冰洁,两人才一起朝着咸阳的集市走去。 天色渐晚,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停歇,时也和云思雨漫步在咸阳集市。 这里的路面依旧湿哒哒的,多少有点泥水,不过两人都不是很在意。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能够这样休闲的散心,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 他们穿着相同款式,相同颜色的书院文袍,在夜市集会里颇有些情侣装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是一个胸口挂着【武】,一个胸口挂着【医】。 云思雨的脚步停在一个小摊贩面前。 她随意挑选着摊位上的小饰品,偶尔拿起一个发饰、手链戴在身上试一下。 然后噙着笑容,回头问时也: “这个好不好看?” “一般……” “这个呢?” “一坨!” “傻呗时也,你真是没眼光,不看了!” 连续被时也否定几次的云思雨,这会儿也有些不满。 她拽着时也继续往前走,走到【烟雨楼】的浮桥前停下。 这里作为达官贵人经常闲逛的场所,周围已经出现了戴甲的卫士,不过只是普通铠甲。 他俩站在浮桥上,没有继续向前走。 云思雨看着那些已经安装好小型蒸汽机轮的游船,微微出着神: “发展的真快啊,去年这个时候,这些游船还都是木头的,花灯也只是普通的灯笼。 现在船上都有霓虹了,真漂亮。” 时也瞟了一眼那些花里胡哨的邪气霓虹,实在不理解漂亮在哪。 “没感觉哪里好。” “那是你品味不行,人们总是喜欢鲜艳的颜色。” “那你呐?你喜欢什么?” 云思雨抬头看着天,然后又歪头看着时也,眸子明亮如同红宝石: “我喜欢月亮。” 月亮? 时也同样抬起头,看着黑黑的天空,有些遗憾: “可惜天阴了。” 云思雨拽着浮桥的扶手,把自己的手臂拉直后仰,又拉回去,像个小孩子。 就和时也记忆里的一样。 “时也真笨啊…… 不是天阴了,是月亮出尔反尔了。” 第28章 一统天下 出尔反尔么?他也有点说不清了。 毕竟,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得偿所愿,也不是所有话都能说的出口,有些事情只适合烂在心里。 现在的时也只觉得,云思雨那双红色的眸子确实很好看。 就像镶嵌在黑夜中的宝石一样。 “又偷看?”女孩依旧笑靥如花。 “蒸馍,不能看?”时也反问。 不过云思雨从来都不怕时也跟她玩这一套,她只怕时也不跟她玩。 于是直接上手揽住了时也的领口,单脚点地: “能啊,还有更好看的,时也同学想看吗?” “什么?” 云思雨突然收回手,一个转圈,身上的书院服居然当即展开,变成了裙子。 她也在此时露出了香肩。 “好看吗?” “又犯病!” 时也连忙用身体把云思雨盖起来,然后整理她的衣领。 在时也低头的时候,云思雨突然把脸凑了过去,抵住了他的额头,压低声音: “骗子!” “……”时也没有反驳。 稍稍的尴尬后,两人重新把目光移向烟雨楼。 那边是灯火通明的台阶,和黑暗中的浮桥对比,宛若两个世界。 他们站在浮桥上,都能够听到对面公子哥和舞女们的嬉闹。 吟诗作对,指点江山,激昂而骄傲,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与锐意。 “秦国的发展速度,真可怕啊!”时也感慨。 “我知道,小时候你就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秦国重墨家,发展的确实很快。” 时也微微摇头,他知道云思雨的感触并没有那么深。 也能够理解。 因为人在时代的变革中,是感受不到时代变革的。 只有蓦然回首的那一刻,才会惊觉,这个时代已然改变。 变革从来都不是某一个时刻,而是某一个阶段的累积。 浴火,意味着烧尽过去的一切。 才能迎来重生。 “秦国学生的骄傲,几乎写在脸上。”时也看向人群。 “那你知道秦国学生为什么那么骄傲吗?”云思雨反问。 “因为秦国强大!” “但你知道吗,骄傲,离傲慢也就一步之遥。” 两人聊着天时,突然有一群戴甲卫士推搡着拨开人群。 几个骑着怪马的骑士正朝着【烟雨楼】走去。 为什么说是怪马? 通体血红,经络凸显犹如岩浆,尾部还有蝎尾针的马匹,能叫正常的马? 这一看就是公输家的炼妖产物。 这些人很大概率是休沐的黑冰台影卫。 甲士们从怪马的马背上下来,轻易推开那些公子哥们,拽走他们喜欢的姑娘,搂入怀中。 大摇大摆的走进搂内。 刚才那些激昂慷慨的公子哥,这会儿也是敢怒不敢言。 “时也,你觉得这些人算什么?” “当权力推门而入,所有傲慢都将卑躬屈膝。”时也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权力?” “你看那些黑冰台影卫的表情,每一个都趾高气昂,想必是完成了任务,立了军功过来消遣的。 整个九州,没有比秦国军功更为直接触碰权力的渠道,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权力。” “哼,又说这些有的没的。”云思雨当场给他腰子一拳。 “别老锤腰子啊,打坏了怎么办?” “打坏了就把你圈养起来,以后每天早中晚给我请安。” 时也逮住她的手,拽到桥下集市。 “行吧,要是我以后废了,就跟你后面吃软饭。” 两人路上买了豆腐脑,粽子,还有糖葫芦…… 云思雨可不是那种,看到小吃就会两眼冒小星星的傻女人。 她见多识广,买这些东西只是想尝一口,不好吃就给时也吃。 好吃就自己多吃几口,再给时也吃。 边走边聊,时也塞了一口粽子在嘴里: “云思雨。” “咩?”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各国不再征战,九州迎来了和平,人们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时也刚刚说完这些话,云思雨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呐?九州打了几百年,起起伏伏出现了那么多的国家。 发展,战争,分裂,一次次的轮回,重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正是因为不会出现和平,所以我们才会渴望和平……” 时也闻言沉默良久: “那你觉得,如果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个特别强大的国家,明显强于其他国家许多。 有没有可能灭掉列国,最终一统天下的可能?” 两人的关系太过亲密,以至于云思雨很少会去反驳时也的话。 但这次真的有些不同,云思雨转变了语气: “你不会是想说秦国吧?” 看到云思雨转变表情,时也却没有否认: “我也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现在的秦国发展速度很快,国力也很强盛。 在墨家科技和军功体系的加持下,他们的战斗力非常惊人。” “时也,我承认现在的秦国确实非常强大,但过去未必没有比秦国更强大的国家。 列国之论,五霸争雄,轮回不止。 强大的国家未必有强大修士,有强大的修士未必有强大的军队。 即便这些都有,也无法抵抗列国的围剿,所以再强大的国家,也会有衰败的一天。” “历史是一个轮回。” 时也闻言点了点头,勉强在口头上认可了云思雨的话。 但在他的前世认知里…… 历史虽然在某种角度上来说是轮回,可在这种轮回中,还是不断向前的。 他听过很多讲述,其中有一种说法很有意思,那人说。 历史,就是一种文明排除错误答案的轨迹。 云思雨停下脚步,她太了解时也,当然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迟疑。 但她不理解时也为什么会迟疑? “时也,你对秦国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有吗?” “有,而且很明显。” 时也同样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粽子,又看了一眼云思雨的豆腐脑。 默默叹了口气: “你看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种文字,那么多种语言,乱七八糟的度量衡,一切都很麻烦。 所以我就想,如果有一个国家能一统天下。 书同文,车同轨,脑同甜,粽同咸……” 时也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因为云思雨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很认真的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什么。 这样的眼神让时也有些不自信。 为什么会不自信? 因为他不能确定的事情太多,不能确定这个秦国是不是他想的那个秦国。 更不能确定九州能否统一。 过往的那些经验,历史,不能说毫无作用吧,只能说畸形的可怕。 至少他自己学的君子六艺,和前世认知里的不一样。 六艺乃杀人技…… “时也,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秦国发动国战,那将会是怎样的生灵涂炭? 六国皆灭,将会造成多少杀戮? 政权混乱,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暴尸街头,易子而食?” 时也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九州统一,就不会有战争了?” “你真觉得九州统一,就一定不会有战争吗?”云思雨的声音变得有些大。 “……” 而这个问题时也无法回答。 因为战争还是会有,永远会有。 人心之欲,永无止尽。 第29章 不过是路边一条临死前的幻想 云思雨见时也沉默着不说话,心里莫名的烦躁,生气: “我们就说秦国吧,哪怕武安君无恙,秦王足够贤明,励精图治。 未来有一天,国力强大到可以发动灭国的战争。 但若是在战争的过程中,秦王遭受夫子、道尊、剑圣等人的暗杀,你觉得他能活下来吗? 如果秦王死了,统帅会不会割据?秦国会不会内战?” “刺秦……”时也喃喃。 “没有人希望一个怪物的诞生,这便是我们来到秦国的意义。” 无论从何角度,他都无法继续反驳云思雨。 因为她说的对,没有人想要战争,哪怕所有国家都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在九州世界里,文明流传至今也没有大一统的概念。 时也不能用大一统的概念,强加于这个世界的思想上。 如果现在时也强行和云思雨说什么若干年后,会有一个国家终结乱世,完成大一统。 那基本上就等于…… 清末时期告诉一个清末打工人。 三十年后,会有一个伟大的存在终结掉乱世,把人民高举,成立一个新时代的说辞。 这期间还要经历其他政权,和若干个伪政权。 要是真和一个清末人这样说。 那他大概率会觉得你是个傻逼,让你不要耽误他搬砖。 因为人民万岁,无产阶级革命这种事情,在他们的认知里根本就不可能,也不存在。 新时代的概念无法和清末人说。 同样的道理…… 大一统的概念同样没法让云思雨理解。 因为在没有国家真正完成大一统之前,大一统这个概念就是不正确,甚至不存在的。 最多最多只能算是空泛的理论。 除非有一天,真的有人做到了一统九州,完成了这个概念。 大一统理论,才算真正的存在。 这才是知行合一。 “我知道。”时也点点头。 感觉到时也的情绪有些低沉,云思雨主动靠过来抱紧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我们肩负着秦国的任务,伤害你的人也在秦国,时也,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时也露出一抹苦笑,这才是他最难受的地方。 他从小就被七星救下,收到特殊教育和培养。 时也当然知道,七星的目的并不纯粹,他就是个工具。 但和老师,和云思雨从小到大的感情是真实的,也是束缚他的一环。 还有云思雨说的,他在秦国被挖掉心脏进行实验,被丢弃在废弃尸坑里,也是事实。 这是真正的死仇。 敏感的身份,七星的控制,亲人的情感,已经悄悄把他带到了秦国的对立面上。 可即使如此,时也在思想上还是非常的…… 别扭! 大一统的概念已经刻在他脑子里太久。 在时也的认知里,九州就是应该统一的。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让他顺应思想里的大一统理念。 难道要抛弃云思雨,放弃他的老师,放弃过去的一切? 放弃剜心之仇? 万一挖他心的人就是秦国军部,甚至墨门,那怎么说? 难道要来一句“九州人民是一家,你好我好笑哈哈”? 不可能的,时也自问做不到那么伟大…… 可再换一种角度! 如果他选择反抗,万一统一的思想真的正确。 那他现在算不算是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石子? 是不是螳臂挡车的那只螳螂? 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成为被秦国黑冰台大人随手踹死的路边一条? 以上思考,会不会成为路边一条临死前的奇妙幻想? 时也混乱的思绪,被一颗塞进嘴里的糖葫芦打断。 “还在想?” “额,没了。” “别的不说,脑同甜,粽同咸这种事情,肯定会有一大波人不同意的……” 云思雨的语调柔和下来,时也知道这是她有缓和氛围的意图。 而他本来就没打算和云思雨吵架,便开玩笑似的说道: “吃咸豆腐脑的都是异端!” “我就喜欢吃咸的,你要来消灭我么?” “早晚的事!” “那我等着。” “行了,说说接下来的任务吧,继续在武安君府潜伏?” 话题回归正轨,云思雨也收起了调笑的表情。 “你接下来有两项任务。” “嗯,你说。” “首先是白府的任务,你先找机会,用医师的身份,获取白家人和门客的信任。 如果有机会可以慢慢接近核心圈层,潜伏为主,这点不用着急,不要暴露自己。” “嗯,还有呢?” “前阵子,黑冰台的细作,在韩国策反了一名公输家研究员,叫罗岚……” 听到黑冰台在韩国有细作,时也并不意外。 如今的七国就是这样,每个国家都在互相安插着细作,间谍,钉子。 总会有周游列国的侠客,也会有慕名而来的士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杜绝不了。 “看来,这个公输家的研究员很特殊。” 云思雨靠在时也身边,慢条斯理的开口: “他确实很特殊,作为公输家的人员,却研究一种介于墨家和公输家之间的产物。 这种物质能够让肉体和义体之间产生真正意义上的共生链接。 原本他研究这种东西,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瘫痪在床的女儿站起来。 但比较意外的是,他成功了,弄出了一种叫【星髓】的东西。” “有什么用?” “可以让大型义体与人体产生链接化,【红缎】觉得这种技术流入秦国很危险,所以委托我们进行处理。” 时也沉默着不说话。 他不知道这种人体共生链接,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 如果是的话,因为前世的认知问题,会让他联想到一个比较可怕的东西……机甲! 不过对于任务,时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好。” …… 同一时刻,白府,西苑。 白秋瓷沉默的躺在床上,她没听时也的话,又没有好好睡觉。 主要原因是睡不着。 黑漆漆的院子里,廊檐滴水砸在青石板上,遮盖住了一些人靠近的脚步。 他们潜入这里,倒不是为了进行什么暗杀之类的举动。 只是为了调查。 这些人来到除了秋瓷居外的各个房间里,悄悄搜索、收集着各类器械,废料。 尤其是锅炉房,连时也配置的药渣都不放过。 突然,面前的药锅龟裂变异,变成了一只机械食人花。 “噌”的一声。 那人的头颅没了,黑暗中也飘起了血花。 房门猛然关上,原本平平无奇的锅炉房像是一张深渊巨口,把里面的一切吞噬。 然后传来了细碎的破裂声,像极了骨节寸断的响动。 一些人发出了尖叫,却又被什么东西迅速制止,渐渐没了声息。 引路的丫鬟跪在西苑门槛外,捂住嘴巴的手指不断发颤。 亲眼见证了西苑里的所有杀戮。 又过了一会儿,白秋瓷坐起身子,斜倚在窗棂前。 从床上拿起之前时也披在她身上,为她遮雨的外套。 自闭的她将外套攥紧,然后把脸埋进去。 深深的吮吸…… 嘶~喝~! 第30章 这个世界最傲慢的东西 书院,武修女宿舍。 时至深夜,吃了许多蒙汗药的白冰洁从昏迷中醒来。 长期没有喝水,加上蒙汗药的副作用,让白冰洁有些口干舌燥。 “啊!呃……” 她张着嘴巴,努力舔了舔舌头,拨开了身边的垃圾。 察觉到自己躺在一堆杂物和垃圾中,白冰洁的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检查衣服。 看看自己有没有被猥亵,非礼,甚至失身…… “衣服是整齐的,千机剑也还在,钱也没丢,呼,还好。” 检查完所有的东西,一切正常,让白府的八小姐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回过神来的白冰洁猛然握紧拳头,十分恼火的砸了一下墙壁。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败了,而且败的那么彻底。 回想昏迷之前…… 被时也那一拳击中的时候,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远古凶兽撞击了一下,视线瞬间失焦。 仅此一击便失去了所有战斗力,陷入如婴儿一般的睡眠。 再联想演武场时,时也带着白秋瓷路过,那些门客对她极力吹捧的情形。 她觉得自己在时也面前,就像是底裤被人当场扯掉一样羞耻。 白冰洁确定那人就是时也,但两人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整个战斗过程中,时也一直都带着面具,哪怕是最后她也没见到时也的面容。 “那个家伙,难道是三境么……” 三境,已经是书院核心弟子的水平,需要极高的天赋,资源的累积才能达到。 时也的年纪太小了,又出身寒微,怎么可能是三境? “难道他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 “白师妹醒了?” 云思雨的声音从白冰洁身后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回头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白冰洁有些不敢置信: “云思雨,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书院,我是书院的学生,我不在这在哪?”云思雨一脸理所当然的摊摊手。 白冰洁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乱,连忙晃了晃: “不是,我是说,我怎么在这?” 云思雨寻思时也下手是不是太重,把这丫头都给打傻了。 对方的身份极为特殊,甚至可以说尊贵。 杀是不可能杀的,把她杀了那时也接下来的日子别想好过,白家可不是吃素的。 书院的学生之间有竞争,矛盾,都能够理解。 秦国门阀也乐于看到这种年轻一辈的竞争,进步。 但要是杀人,那就是犯了大忌。 一定会招致武安君府无穷无尽的追杀。 “今天是旬末,也是归院之日,白师妹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啊!” 白冰洁盯着云思雨看了一会儿,胸口起伏,眼神惊疑不定。 “你和时也是一伙的?” “师妹这话说的有点难听,不过我和时也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很好。” 听到云思雨亲口承认这层关系,白冰洁的表情突然变了变。 她的鼻尖微动,攥紧了拳头: “你和他……是青梅竹马?” 此时这位八小姐的表情有些奇怪,至少云思雨感觉很奇怪。 因为她看上去,有些伤心? 这丫头……看上时也了? 产生这个想法的云思雨瞬间皱眉,时也那个狗东西怎么回事?到处撩妹? “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么?” “当然不可以,你是我们内门的天才,那个时也怎么配得上你!” 云思雨一愣:啊咧!? 她这话是病句吧? 时也,配不上她? 云思雨突然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但她的脑子可不像白秋瓷那样呆呆的。 仅仅只是简单的言语交谈,她就已经大致猜到了白冰洁这种表情的原因。 虽然……很不可思议。 但对于她来说,一切可以利用的点,都要利用上。 云思雨盯着白冰洁的眼睛,直到把她看的眼神躲闪。 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提起了白冰洁的下巴: “那白师妹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呢?” 白冰洁被云思雨这突如其来的挑逗动作,弄到脸红心跳。 她想拍掉云思雨的手指,却又有点……舍不得? “云思雨你不要得意,那个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打败他,也会亲手打败你。” 云思雨看着情绪激动的白冰洁,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的温柔笑容: “那白师妹可要加油喽,类似要打败我的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目前还没有人能实现呢。” 至于打败时也? 云思雨不觉得这笨丫头有什么希望。 天赋就是这个世界最傲慢的东西,它不会在乎所谓的善恶。 时也那种下手没轻没重的人,也不会像她这样温柔。 …… 第二天的上课时间,书院正门登记处。 时也又一次路过这里。 无意间的抬头,他便再次看到了那只一直蹲在树顶的黑鸦。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黑鸦也正好在看着他。 人与妖的对视,有点冒昧: “又看?再看扣你眼珠子。” 时也不太理解这破鸟为什么总是针对自己。 不过书院提倡不耻下问,于是他决定反驳一下: “黑鸦先生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小子,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一股让人讨厌的气味吗?” 讨厌的气味?是血煞?还是别的什么? 时也当即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讨厌的气味,哪里?” “还装?一股那么明显的妖气盘旋在胸口,而且被人控制的滋味,你自己不感觉讨厌吗?” 黑鸦的语气依旧不好,但它的话,有些出乎时也的预料。 控制…… 那么远的距离,这只妖兽竟然能够感觉到? 黑心是很明显的墨家产物,但他当年的改造实验是失败的。 距离死亡已然不远。 能够活下来,依靠的是公输家手段,炼妖。 他在被【七星】救下来后,公输家的高手以炼妖手段帮他融合了黑心。 但他们也变相通过炼化黑心,控制了时也。 这才让时也成为了七星的武器。 时也没有因为黑鸦的两句话就表露什么,他回过头,很迷茫的摊摊手: “我完不知道黑鸦先生在说些什么。” “还装?你装NM呢?” 对于黑鸦的嘴臭,时也实在有些无奈,但他也认识到了对方是真有所感觉: “我不太理解,黑鸦先生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问题?” “我们都需要自由,我能帮你!”黑鸦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很有诱惑力。 可时也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笑着弯起眼: “黑鸦先生嘴那么臭,而我却如此的懂礼貌,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既然坐不了一桌就别硬凑,你一区区妖兽,却妄图融入人类圈子,怪没意思的。” 唰!~ 黑鸦张开了双翼,顿时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你TMD?” 人与妖的对话,已经吸引了周围其他学生的侧目,时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了。 “要去上课了,下次再聊,黑鸦先生。” 黑鸦的提示,可能是真的有用,但也有可能是陷阱。 时也不会那么着急。 第31章 准备出发 告别黑鸦,时也朝着医科院走去。 按照云思雨之前提供的信息,罗岚会被黑冰台影卫悄悄遣送回咸阳。 为了确保安全,他们大概率会伪装成乡间的农夫或行商。 途经琅琊谷,返回咸阳。 而时也要做的,就是去医科院野外部,参加琅琊谷的草药采集任务。 顺便为进山历练的一众内门弟子,提供驻点的医疗支援。 内门弟子可都是书院的宝贝疙瘩,未来大概率加入黑冰台,潜力无限的存在。 这样的人,都有着极高的价值。 即使是死亡,他们也应该死在列国的战场上,而不是在单纯的试炼当中。 所以,医疗支援是非常有必要的。 时也同学,也成为了医疗支援队伍当中的一员。 不过他刚刚来到医科院的野外部,就听到了阮星的大嗓门: “师弟,你看我屌不?” 时也闻言嘴角抽了抽: “额,不看。”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这战车屌不?” “师兄,战车是没有屌的。” “靠,你这家伙。” 阮星从停靠在野外部的蒸汽战车上走了下来,锤了时也一拳,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的对话被周围其他师兄弟听见,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快来。” “哦。” 时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任务,而且又带着别样的目的,所以他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老老实实呆在一边,打量着蒸汽战车。 比起车,这东西外形更像时也前世见到的推土机。 前部是夸张的尖刺矩阵,车轮因为需要提升越野属性,装满了坑钉。 车顶是星冥熔炉蒸汽发动机,发动机旁边的黄铜管道里正喷出白雾,应该泄压阀和冷凝装置。 车身内部只有四个座位,而且是很不舒服的那种。 不过车身外挂和站立的位置却有很多,应该可以乘坐十多人。 锈蚀却染着血色的车架充满了战斗痕迹,外部的装甲片上,还留下了一些爪痕、剑痕、齿痕。 很显然,这是一辆老车了。 在时也观察蒸汽战车的时候,阮星却很热心的给他介绍起来: “帅不帅?这东西叫墨龙,墨龙二型。” “墨龙……” “嗯,老款式了,不过很耐造,你先坐一会儿,我们可能要再多等一阵子。” “怎么了?” “没啥大事,这次虽然是野外采摘任务,却也要配合内门进行医疗支援,那些内门的人还没来。 不过这次来的人物,可都不是一般角色。” 听着阮星的说辞,时也明知故问道: “哦?怎么个不一般?” “你是不知道啊,虽然我平日里喜欢嘴臭内门的那帮傻逼,但这波人可不一样,个个都是狠角色,我是碰瓷不了一点的。” “这么厉害?”时也一脸惊讶。 “何止是厉害……” 阮星话说到一半,时也变见到一群身穿文武袖的内门弟子向他们走来。 他连忙戳了戳时也,然后指着其中一个赤发狼尾辫的开始介绍: “那个,那个是断潮生凌千绝,二境巅峰高手,用一手断潮刀法,在义渠连杀十三甲士。 你看到他左臂的义体没有? 那个就是墨门内门标准制式义体【麒麟臂】,猛的不行。” 随后又指向一个白发及腰,双手双脚皆是义体的盲眼女孩: “那个,燕雪,她原本是赵国人,从小就被斩断了双手双腿,被黑冰台捡回来之后就丢在了书院。 双脚改造成了【追魂】双刀,双手则是改造成了【无相】,内置无相丝。 具体境界不明,据说她已经有了冲击核心弟子的实力。” 时也跟随他指的人点头,把这些个狠角色一一记下。 “后面那个叫楚撼岳,你看他的身高就能感觉到了吧,怕是有两米二,一双金壁无坚不摧。 传说他的搬山劲已经修到圆满,力可举鼎。 再往旁边的那个卷毛是谢红药,她也是辅修药学的,不过是毒士。 专属义体【血蔷薇】就带着剧毒,还掌握了一手解尸刀刀法。 长得虽然漂亮,但极为狠毒,没人敢惹。” 阮星继续介绍,时也继续点头,一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身上。 “那个戴面具的呢?” “厉渊,据说小时候他的脸被烧伤了,所以才一直带着面具。 他实力很强,但是也很神秘,用的也是家传剑法,叫业火劫剑,别的就不清楚。 那边的是卢文奇,那个是萧末……” 阮星介绍一圈,目光突然一滞: “快看那个,我最喜欢那个,她叫云思雨……” “师兄也喜欢云思雨?我听说她很受欢迎,竞争压力很大啊!”时也的表情有些夸张。 不过阮星全然不放在心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满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凡事皆有可能,万一她喜欢我这种性格的呢?” 时也听到阮星的自信发言,实在有些难绷。 “但我感觉她不会喜欢师兄的。” “滚,你懂个屁。” 好好好,我不懂。 时也无奈,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内门弟子已经到齐,带队的师兄居然是法家核心弟子,常进。 而云思雨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时也面前,主动拍了拍时也的肩膀: “时也同学,这次还请多多关照?” 众人:!? 阮星看向时也:??? 被众人注视的时也表情有些僵硬,不过还是干笑着应对: “云思雨说笑了,你哪需要我关照啊!” 这份特别的招呼,引来了特别的关注。 不止是厉渊、楚撼岳那些男生上下打量着时也,就连燕雪、谢红药也关注起他。 而时也本人只能无奈的站在阮星旁边。 “师兄。” “别跟我说话了,让我静静。”阮星有些自闭。 众人登上墨龙二型战车。 随着星冥石激活,发动机开始轰鸣的那一刻起,齿轮便开始了转动。 颠簸,晃动,混乱。 几乎没有什么乘坐与驾驶体验的战车已经开始前进。 他们的目的地,便是琅琊谷。 …… 另一边,距离琅琊谷还剩下二十里的某处林地里。 一行衣着褴褛的行人,正缓步前进。 其中四人身姿挺拔,面容坚毅,目光始终扫视着周围,不断排查环境,一看就是精锐之士。 被他们围在当中的男人带着一副圆片眼镜,看上去有些瘦弱。 明明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已经鬓角斑白。 他便是罗岚。 罗岚身后背着个竹篓,即使已经极为疲惫,也不假手他人。 在踏上一片台阶之后,罗岚把竹篓放下,打开盖子,一个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探出头来。 “阿爹。” “玥玥口渴吗?”罗玥弯了弯眼。 “不渴,阿爹可以把我交给他们的,不用一直背着。” “说什么傻话呢,阿爹也是修士,根本不累。” 罗岚的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扭头看向其中一名护卫: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咸阳?” “罗岚先生稍安勿躁,再过二十里就是琅琊谷,过了琅琊谷就是咸阳境内了。” “红缎的人,还会追来吗?” 四名护卫面面相觑,都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第32章 各有各的风采 琅琊谷内。 轰鸣的蒸汽战车在某个山窝处停下。 以常进为首的内门弟子一个一个下车集合,列队。 时也跟在阮星的后面,装作一脸好奇的开口问道: “师兄,他们是去哪里试炼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去问你的小青梅云思雨?” 说着说着,阮星就开始上头,他捏着自己的嗓子,开始夹子音: “哎哎哎!~时也同学,这次多多关照。” 一个比时也还高几分的大汗,露出夹子音的画面,实在让人难绷。 看得出,之前还慈眉善目的阮星,这会儿怨气大的要命。 不是,都哥们。 至于吗? 可时也就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一样,继续追问道: “师兄,那我们接下来要干啥?” “干啥?” 阮星吹胡子瞪眼,直接把一本药典按在时也的胸口,然后还顺手拍了两下。 “呐!” 又拿出一把小镰刀,一个药筐,统统塞给了时也。 “这个是药典,这个是药锄,这个是药筐,好了,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采药人了,去吧,去干活吧。” 时也抱着三件套,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师兄,不是说要对那些武修进行医疗支援吗?我不用留下来……” “你留下干嘛?给人看病你看的明白吗你就要留下?我还不懂你那点小心思? 不就是想看你的小青梅么?都这样想那大伙都不用干活了。” “好好好,不说了,我去挖药。” 连续被阮星怼,时也也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拎起药师三件套,就朝着琅琊谷里走去。 阮星看到他气呼呼的样子,也开始寻思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人家青梅竹马也是事实,自己一个做师兄的这样,未免有点小气。 有了这层想法之后,阮星忍不住开口喊道: “师弟,路上还是小心点,别乱跑,靠山崖这一带都很安全,不会有妖兽出没。” “知道啦,师兄,我会小心的。” 时也远远的朝阮星摆手,终归是笑了,看起来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阮星这边同样笑了笑。 既然有时也去采药,他便招呼其他几个师兄弟,开始建立琅琊谷的临时医疗营地。 他们这个位置很安全,只要不深入谷内,是不会有妖兽出现的。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另一边。 在琅琊谷准备试炼的内门弟子们。 正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各自交谈,准备着。 和常进最为熟悉的卢文奇主动开口: “师兄,这次试炼任务的要求是什么?” 常进略显严厉的瞥了他一眼,又迅速的收回目光,表情依旧冷漠而严肃: “诸位师弟,师妹,我是本次试炼任务的负责人,常进。 根据黑鸦使者巡视,琅琊谷内出现了大量的行尸、骷髅。 虽然只是一群连蜕凡都未做到的小妖邪,但数量上实在有些惊人,需要诸位进行清理。 而且老师怀疑是有更高级的妖物诞生,激发了这边古战场遗址,我本人也要对此进行妖穴调查。” “明白。” “驱逐任务开始,解散。” “是。” 在介绍完任务的内容后,常进的命令非常简练,而内门弟子们也没有丝毫的废话。 行动手势下发后,所有人立刻朝着琅琊谷深处前进。 几人一路行进约莫一个时辰后。 燕雪突然抬手制止了队伍行动。 “感觉到了,它们就在前面。” “数量有多少?”厉渊的嗓子很难听,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很多,怕是有几千。”燕雪照例回答。 “行尸和骷髅都是麻烦事,就算杀死也没什么用。” “嗯,只要不是彻底把躯体碾碎,他们过个几年魂灵附体,又能重新爬起来。” “所以这里很适合作为内门弟子的试炼场地。” “别废话了,准备行动吧。” “好,回头看看谁杀的多。”凌千绝跃跃欲试。 确认了行动方向。 燕雪、凌千绝和厉渊,一马当前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三人的速度极快,已经和其他几人拉开了距离,云思雨手提【莫邪】,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因为几人的速度极快,很容易就在琅琊谷内引起了响动。 骷髅虽没有什么战斗力,却有着较为不错的生物感知。 此时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凌千绝等人的靠近,发出奇怪的骨颤警告。 作为玄心书院的内门弟子,皆是心高气傲之辈。 面对行尸、骷髅这等由普通人和普通死人转化而来的妖邪,他们连潜伏作战的想法都没有。 凌千绝猛然加速,麒麟臂猛然握紧手中战刀。 一刀斩出,邪气瞬间爆发。 “哈哈哈,我先了!” 凌千绝狂笑着冲入尸潮,手中刀光犹如浪涛,周围的行尸就像是被炫掉的肥肉,一阵乱飞。 燕雪和厉渊紧随其后。 燕雪的燕返追魂横扫骷髅如卷席,肉眼所见之处,根本无可阻拦之物。 厉渊的冲击力没有其他两人巨大,但【炎劫】扫过之处,无一不是爆裂轰燃。 这些火焰烧在骷髅行尸身上,犹如焚天地狱,是真正意义上的彻底性消灭。 在三人果断出手之后,云思雨等人也迅速加入了战场。 几人犹如绞肉机一般,对着尸潮骷髅海一阵席卷。 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尸潮边缘,琅琊谷的一处高山上。 时也正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暗暗点头。 “我就说丧尸围城这种事情,只有电影里才能发生。” 前世电影里所谓的尸潮……但凡有辆坦克,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 其实这些书院修士的防御力,杀伤力,都是不如坦克的。 按道理来说,修士的真气、邪气、律令,都会被消耗光,尸潮堆数量可以把他们堆死。 但道理是道理,实际是实际。 这些修士都是活人,活人是有脑子的,是书院的天才。 天才是会走路的,防御是有义体的,身上是有伤药的,后备是有医疗的,速度相差是极大的,打不过是会逃跑的。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傻逼,基本上不太可能死。 时也也没期望他们死。 来到这里,只是为观察一下这些人的具体实力,能力,以及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轨迹罢了。 首先他需要做好侦查准备,确认罗岚的位置。 然后还要避免与书院成员发生碰撞。 虽说云思雨也会对他进行辅助和干扰,但时也这两年,还是习惯一个人做事。 “打的不错。” 时也往自己的嘴巴里放了一根稻草…… 尸潮中,燕雪突然回头,看向时也所在的方向,却没有任何收获。 第33章 黄泉 “燕雪?你怎么了?” 察觉到燕雪的异动,云思雨主动开口询问。 燕雪作为队伍的侦查人员,对于信息方面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 我刚才感觉到有人在窥视我们。 “哪里?” “距离很远,大概是那个方向。” 云思雨闻言望去,心里立刻明白是时也已经就位。 但她没有在燕雪面前转移话题,反倒是主动表述出警觉的姿态: “是敌人吗?” “暂时还不确定,我没有感觉到敌意和气机的锁定,不过还是要警觉。” “明白,我会标记,然后通知其他人。” “好,我继续戒备。” 这其实就是一次简单,快速,高效率的士兵对话。 情报信息,意见交换,行动分配。 在场的人都是精英人员,不可能去刻意隐藏,也不可能去刻意抹消,甚至转移话题。 那样的行为只会给自己带来怀疑,云思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云师妹今天好像没怎么出力?”燕雪突然开口,一双盲眼盯着云思雨。 云思雨耸耸肩,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总是出风头的话,会被其他人嫉妒,要给别人表现的机会。” 很大的口气,燕雪却不觉得有什么,甚至直接表示了认可: “师妹是我的劲敌。” “师姐说笑了,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 琅琊谷东侧。 罗岚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缓缓步入谷内。 “先生,过了琅琊谷后就是咸阳境内。” 护卫也看出了罗岚的状态很差,但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鼓励和安慰: “我们秦国很重视科研,等到了黑冰台研究所,让那里的大人们见识到您的研究成果,一定会看重您的。 黑冰台会给您安排一个新的身份,提供新的工作研究环境。 到时候,先生和玥玥小姐就可以在这里展开新的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罗岚闻言却只是摇摇头,一路上,这种鼓励他已经听过无数次。 但他自己却没有那么高的期盼。 【星髓】这种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公输家的生物链接器罢了,真的会有那么大价值吗? 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能够将【星髓】的研究进行下去,能够让自己的女儿站起来。 如果在这之余,能够让女儿的生活稍微优渥一点,他便满足了。 “我的研究,真的会有那种价值吗?” 作为韩国公输家研究员,他的行为已经够得上叛国罪。 研究院在反应过来他被策反潜逃后,已经上报韩国军部,派人追缉罗岚。 秦国碍于列国和平条约,只能将罗岚挂上通缉令。 可不知道谁泄露了消息,他的研究又被楚国知晓,甚至派出了红缎组织对他进行追杀。 所以罗岚现在很迷茫,一路的跋山涉水,一路的潜逃,一路的躲藏。 护卫的九个人,只剩下了四个。 值得吗? 他真的可以给女儿一个未来吗? 不过罗岚的迷茫没有持续太久。 在队伍缓缓前行的时候,他的前方和后方突然炸开数团紫雾。 十余名绿衣刺客自林木突出,各自手持短刀,迅步直扑向罗岚的队伍。 “有刺客,防御。” 护卫话音未落,他的肩甲已被淬毒袖箭洞穿。 “袖箭?是红缎的人。” “这里是琅琊谷了,老大,求援吧。”一名护卫喊道。 “好。” “我来断后,小六,带先生进谷。” 呼喊的护卫刚刚开口,就被红缎刺客的头领一击贯穿身体,然后随手丢在了地上。 其他红缎冷笑着踩碎护卫喉骨,还不忘补一刀心脏。 “先生跟我走!” 飘散的毒雾里倏地钻出三名刺客,其中一只伸手抓住了罗岚的脚踝。 小六见势不妙,立刻顿足反手斩杀一人。 然后再其他两名护卫的掩护下,带着罗岚冲入林中。 红缎杀手紧追不舍。 …… 琅琊谷中央。 燕雪突然收紧绞杀行尸的无相丝,苍白义眼倒映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猩红信号箭。 “不对,云师妹,快去通知常师兄,东北向有黑冰台求援信火。” 云思雨闻言立刻眯起眼,整理思绪后调转方向: “好,那你们小心。” 正在清剿骷髅和行尸的凌千绝甩了甩麒麟臂上的腐肉。 “那我们呢?” 燕雪沉吟片刻,然后指了指楚撼岳: “楚撼岳和我先去支援,你们几个继续留在这里处理尸潮和骷髅。” “会不会有危险?” “不必太过担心,云师妹已经去通知常进师兄了,他们应该也会很快赶过去。” 燕雪行事极为雷厉风行,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带上楚撼岳一起。 朝着求援信火处赶去。 …… 同一时刻,云思雨已经一路辗转腾挪,找到了正在谷内寻找妖穴的常进。 “常师兄,谷北边有黑冰台信火,有人求援,燕雪他们已经前去支援。” 她来的很急,人还未到,声音已至。 常进闻言立刻停止了妖穴的搜寻,言简意赅道: “走。” “是。” 一切信息都是真实的,因为在法家高手面前,撒谎是十分愚蠢的做法。 不过云思雨所说的话中少了一个字。 【东北边】变成了【北边】。 常进一马当先,云思雨紧随其后。 两人的速度极快,却因为方向的偏差,导致与真正的求援地越来越远。 飞驰中的常进微微蹙眉,一路赶来,他隐隐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琅琊谷范围确实不小,可他们已经来到谷北境地,要是再远一点的话…… 他感觉云思雨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求援信火。 “云师妹。”常进准备询问一下云思雨怎么回事。 刚刚转过身…… 噗嗤! 云思雨的手指便刺入了常进的肚子。 六艺-指铳。 常进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五指一紧,判官笔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轻轻转动下,阴风卷过,墨雾弥散。 一头镇煞铜兽的獠牙间渗出黑雾,无数锈蚀铁链,随着铜兽獠牙飞射而出,震退云思雨。 常进一脸阴鸷的看着云思雨,这位书院近些年来的最顶级天才,眼神里多少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 云思雨撩了撩自己宛如丝绸一般的长发,往日的温柔笑容略微收敛,语气也随之叹息: “师兄,现在的秦国,太危险了。” “袁梓俊也是你杀的?” “是。” 常进沉默了片刻,不知是难过,还是无奈: “秦国的脚步,不会因我而停。” “我知道。” 说着,云思雨张开左手,伸到自己面前。 然后猛然收紧,轻轻一扯。 空间像是被扯下了一块幕布,浓烈的恶意在她的周身蔓延。 黑红色的迷雾掩盖着某种液体,开始在云思雨周围游荡。 随后,一个躯体残破,身穿雾状铠甲的男人这种迷雾中爬了起来。 正是不久前,死于云思雨之手的内门弟子。 袁梓俊。 看到这一幕的常进瞳孔微缩: “黄泉!” “师兄确实见多识广。” “想不到,师妹居然是亵渎死者之人。” 常进二指并拢,周身律令之力激荡,一柄令剑从身后爆射而出,剑锋直指云思雨: “既然如此,封神邪祟,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