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不为妾》 第1章 爬床 初秋,四更夜。 成国公府。 屋内的动静仍未歇,光那门缝里传出来零星半点的气喘,都足以让人面红耳赤。 “太能折腾了!都送了五回水了,这回该结束了吧?” “四公子头回开荤,这般没有节制,就怕传出去,叫夫人知道了,还以为公子被下了什么虎狼之药!到时候连累我们!” 司蕴神情困倦,站在檐下,侧头瞥向身后轻声交谈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连忙出声宽慰。 “司蕴姐姐,您打小就跟在四公子身边,自是与旁人不同!要不是她使了狐媚手段爬床,今晚就是您的喜事了!” “夫人一会若是要责难,您可得好好哭诉一番,是这个狐媚子抢了您的位置!” 司蕴垂眼揉着眉心,并不言语。 午时打个盹,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荣华富贵,转眼成空。 成国公府被抄家,皇权更迭,各地藩王趁机起事,山河破碎,而她......亦被送上断头台。 可死前,她好歹是个当家做主的。 一醒来,又是做牛马的命,还要忍受男主子的亲亲抱抱。 真是晦气! 她心神不宁,懒得应付,索性下个药,随便塞个想爬床的丫鬟进去,一夜到天明。 这梦是真,还是臆想,她一时分辨不清,只是心头忽然冷得很,看见这个男人,就像看见一只八爪章鱼,无一丝情爱之念。 “司蕴!”屋内男子唤了一声。 司蕴推门而入,夜风随着她的裙摆灌入,缦帘翻飞,被风吹鼓起一个大包。 床上一双男女,衣不蔽体,气还未喘匀,香艳至极。 男子赤身下床,女子拖着青紫的身体欲起身,被制止。 “你折腾了一夜好好歇着,这些事,以后就让下人做!” 这个下人指的,自然就是司蕴。 成国公府四公子,傅裕年方十七,少年还没完全长开,身形纤瘦,面容仍显稚嫩,装作一副老练的模样。 司蕴心底冷笑,却面不改色,上前伺侯他更衣。 待一切收拾妥当,天已蒙蒙亮。 傅裕的目光,才从司蕴身上移开。 “你这么喜欢当丫鬟,那就一辈子当个够!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 傅裕语气凶狠地摞下一句话,狠推了司蕴一把,大步离开。 司蕴被推倒在地,嘴角噙着得逞的笑。 哭着求他?绝不可能! 她情愿去死! 自打八岁进了成国公府,便一直跟在傅裕身边,两人可谓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深厚。 梦里,为荣华富贵,被傅裕的花言巧语哄骗着,她顺理成章爬上了他的床,成了他的通房。 她以为自小的情份,加上傅裕对她的依赖,只要不妄想正妻之位,安守本份,混到一个贵妾的名份应是不难。 到时候,生个儿子傍身,好好教导,便可晚年不愁。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宏图大志,梦里为之奋斗半生。 可惜千算万算,算不到男人的情爱,狗屁不是。 三个月的蜜里调油,她成了那案桌上被丢弃的白米饭。 后院里层出不穷的通房,妾室,院里的丫鬟,就没有他没碰过的。 外面还有青楼楚馆的妙人。 他就跟那发了情的种马一样,看见个女的,都想睡一下。 司蕴自小像苍蝇围着一坨屎一样,围着傅裕转,就算是一坨屎,她也爱了。 只是委屈失望攒够了,再浓烈的爱也变成了厌恶,原以为他兴许就是这样一个滥情薄幸之人。 可随着年岁增长,傅裕逐渐不再沉迷女色,为了迎娶门当户对的正妻,为了仕途前程,他遣散了府内所有通房,包括她。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十多年相伴,只余碎银几两。 海誓山盟,不过说说而已,终归主仆有别。 那被冷落在后宅,受尽冷眼欺凌的日子,她过够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三夫人院里的周嬷嬷带着人,端着碗,气势汹汹的走来。 周嬷嬷看了一眼司蕴,示意身后的人将汤药端进屋里去。 “没用的东西,竟然让人钻了空子?主子那里,你自个儿去请罪吧!”周嬷嬷伸手,给了司蕴一耳光。 这一耳光不痛不痒,不过虚张声势。 司蕴狠掐了一把大腿,逼自己落了两滴泪:“周嬷嬷,我是个什么东西?公子哪肯听我的?” 半日前,她还是满心满眼都是傅裕,一心要给他做通房。 这等心思,哪里瞒得住人? 若现下太无动于衷,惹人猜疑就不好了。 “昨夜公子去了莺楼,被那卖艺不卖身的花魁给迷住了!撩得浑身都是火!回来逮着个女的就往屋里拖!我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干柴烈火,难舍难分!” “啊?!”周嬷嬷震惊,上下打量了下司蕴,低声斥道,“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话说得敞亮,但周嬷嬷脸上的表情,俨然想听司蕴再多八卦几句。 伴随着响亮的耳光声,屋里女人有气无力的哭喊着,被灌下了避子药。 世家勋贵的公子,但凡先诞下庶子女,那日后的婚事便难说了。 而通房说到底还只是奴,无论打发了还是遮掩起来,都容易得多。 见司蕴不语,只伤心抹泪,周嬷嬷又低声道:“这是规矩!你也是运气不好!若昨晚是你,说不定这药就不必吃了,毕竟咱们国公府人丁单薄!三夫人最是看重你!” 司蕴顿感一阵心寒。 梦里这药,她可是一次都没落下,以致难以受孕。 整个院的丫鬟,都被周嬷嬷带去了三夫人的院子,包括昨夜爬床的丫鬟。 那丫鬟衣裳不整,被架着跪在地上,棍棒打在身,惨叫连连。 没多久,便昏死过去。 司蕴跪在一侧,神魂未定。 梦里她也是这样被架着,只是那时她知分寸,哄着傅裕没有过火。 因而三夫人责罚时,有傅裕护着,倒没这般惨状。 “狐媚惑主,扒光衣裳,丢出府外!让院里的丫鬟都来看着,这就是爬床的下场!”周嬷嬷大声嚷道。 “夫人,不可啊!”司蕴轻声道,“公子血气方刚,您处置一个,明儿又来一个,断不了根!国公府里就四公子一个男主子,您这般处置,只怕会连累公子的名声!” 第2章 死当 三夫人怒目而视:“这会子你倒机灵!昨夜干什么吃的?办事不力!出了这种事,早该来通知我!” “昨夜公子吃醉了,又回来得晚,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劝不住!怕是在莺楼里吃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幸好公子还知道回来,要是在外头可就糟了!” 司蕴言外之意,儿子大了要女人,你一个当娘的去能干啥? 三夫人脸色稍霁:“院里上下都给我捂紧了嘴,走漏半点风声,全部打死!” “是!”司蕴顿了下,建议道:“夫人,这种事,防是防不住,不如顺着公子的喜好,就照那莺楼名妓的模样,采买两个美妾回来养着!让公子玩个够!总比去青楼,惹一身非议的好!” 见三夫人犹豫,司蕴又道:“公子大了,憋坏了也伤身,在府里,在眼皮子底下,夫人也能看顾一二!” “言之有理!你去办吧!” 司蕴走后,三夫人眉眼惆怅,问周嬷嬷:“你觉着,司蕴是真没那心思,还是欲擒故纵?” 司蕴向来行事有度,若能安守本分,等成婚后,提上来做妾室,也未必不行。 “难说!这丫头心思活络,让人猜不透!原先夫人还担心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哄着公子做蠢事,眼下瞧她并无此意,反倒更不安心了?” “她惯会拿捏裕儿,又同旁人不一样,你别忘了,她是大房带进府的,来历不明,卖身契又不在我们手上!她如此反复无常,说的话真假难辨,让人不放心!” “夫人既然不放心,不如指个人将她嫁出去?反正公子又不是离不开她!” 三夫人不应声,忧心如焚。 成国公是开国辅臣,超品公爵。 当今圣上胸心壮志,连年征战,成国公府打没了三代人。 大房独子傅稹,年仅十五岁便袭爵,自幼在外领兵打仗,常年不归家。 京城的成国公府里,就只有傅裕这一根独苗。 他是遗腹子,三夫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为了保种,傅裕从小只读诗书,不习武。 傅裕贪玩,又不爱诗书,科举之路走不通。 幼时,三夫人总盼着,若是傅稹跟傅家男人一样,打仗死了,傅裕就是下一任成国公。 但等啊等,等到了一封又一封的捷报,一道又一道加封的圣旨。 傅稹骁勇善战,军功在身,瞧着似乎越来越不容易死。 保不齐哪天就生个儿子下来,到时候爵位哪还有傅裕的份? 只能寄希望在傅裕的亲事上,想着给傅裕寻个有权势的岳丈,还能混个前程。 可惜,傅裕正是叛逆的时候,眼下满脑子都是美人,只顾寻欢作乐。 初秋的太阳,依旧烫人。 风掠过褪了暑气的纱帘,司蕴紧闭着双眼斜倚在床头,呼吸很轻。 熬了一夜,简单洗漱后,想打个小盹,等午后再出门去。 还未入梦,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司蕴蓦地睁开眼,傅裕正弯腰探进纱帘。 “阿蕴……” 傅裕伸手过来要抱司蕴,她下意识侧身躲避。 起身时,手腕被拽回,傅裕从背后搂抱住她。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我昨夜醉得一塌糊涂,我把她当成了你!” 傅裕懊悔不已,他一直想要的都是司蕴。 可昨夜之事,若没有司蕴点头,这院里的丫鬟,哪个敢爬他的床。 他是气疯了,他不知道司蕴到底什么意思? 傅裕抱得很紧,司蕴挣脱不开,他的情绪很激动,不宜硬碰硬。 若是以前,司蕴的心早就软了。 可是傅裕握着少夫人的手,说着情话,满眼温柔缱绻的模样,至今像针扎一样,浮现在眼前。 他爱他的妻,光明正大的爱,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为了娶妻,将她驱逐出府,若不是她早就看透了这个男人的虚伪,早做了打算,她只怕要饿死街头。 这也就罢了,是她贪慕虚荣,作茧自缚,她认。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成国公府被抄家时,侥幸逃出,却故意引官兵来查。 为了保他的妻儿,送她去死。 “公子,我不愿做妾。”司蕴轻声说,因为用力控制自己,瞳孔渗出血丝。 傅裕怔了一下。 “公子这般喜欢我,可以明媒正娶,娶我为妻吗?”司蕴又冷声问。 傅裕慢慢松了手,眼神怪异的看着司蕴,温吞道:“你往日最懂规矩,今日这是怎么了?” 司蕴垂眼笑:“规矩就是我不配!” “不是我不愿意!我一千个一万个想娶你!”傅裕伸手握住司蕴的手,柔声道,“可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我也做不得主!只要你我心意相通,这就够了!你何时变得这般爱虚名?” 司蕴抽回手:“公子巧言善辩,我也听明白了,我与公子终究有缘无分!” 傅裕没了耐心:“你不做妾?那就只能嫁给外面那些贩夫走卒!你在我这吃好的穿好的,有我宠着,人人高看你一眼,嫁出去,你过得惯清贫日子吗?” “不劳公子费心!”司蕴整理了随行的小包,打算出门。 “阿蕴,你要想清楚啊!你就是个丫鬟,心气别太高!别说我了,就是府里管家的儿子,都不可能娶你!你攀上了我,就是攀上了高枝!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不尽!” “公子且等着,今夜就有美妾来攀高枝!”司蕴笑着说完,转身离开。 出了国公府,司蕴径直去了当铺。 “死当!”司蕴将背上的小包甩到柜台上。 里面全是这些年,傅裕送她的金银首饰。 原本她只想先当些银子出来,日后再赎,但傅裕方才那些话,激得她怒火中烧。 贱男人都不要了,这些死物留着何用? 如果梦是真的,她怎么可能蠢到去给男人做妾? 早日暴富,实现财富自由,离开成国公府,避开抄家之祸才是正事。 不日,成国公便会受诏回京,多年征战,掏空了国库,朝廷主张休养生息,即将会有两年太平日子。 边境互通有无,满地捡钱。 但循规蹈矩的赚钱,还是太慢了! 近日,众所周知,陛下要给五皇子赐婚,但人选未定,这几日满城的赌坊都开了局。 城东的红运堂,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东家黑白通吃,背靠太子妃,富得流油,不怕没钱赔。 第3章 采买 午时的赌坊,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桌,大多数是男子。 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迈入,立时引来不少注目。 “姑娘,喜欢牌九还是马吊?二楼还有贵宾厅!” 伙计笑呵呵的上前招呼,上下打量着司蕴,认出她腰间别着成国公府的腰牌,半点不敢怠慢。 “不必!我押了就走!” 司蕴径直走到中场的赌桌。 这里每日都开局,赌的都是京中一些皇室权贵的趣事。 “姑娘好兴致,看好哪家贵女?” 伙计笑着开口问完,就见司蕴从小包里掏出一沓的银票。 伙计一下怔住。 自古八卦得人心。 这种赌局,就是图个乐子,暖场子用的,一般人也就几两几两的押注,偶尔碰到达官贵人来凑热闹,押个几百两也有过。 见司蕴在纸上写下,吏部侍郎李家三姑娘,伙计提醒道:“这位李家姑娘没听说过,不是太出众,目前她名下还没有押注呢!” 司蕴不带犹豫,便将一沓的银票尽数掷到了桌上。 “就她了,我就要跟别人不一样!没人押,说明赔率高啊!” 司蕴话说得铿锵有力,手却止不住的抖。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大不了从头来过。 伙计低头数了一下,足足一千两,谨慎的问道:“姑娘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又不是皇亲贵戚,怎会知道小道消息!只是我与李家姑娘有些交情,我赌注大些,让她出点风头,胜算也大一些!”司蕴胡说一通。 别看吏部李侍郎现在名不见经传,他即将升任吏部尚书,入内阁,一步登天,李三姑娘在中秋宫宴上大放异彩,皇帝当众赐婚。 “姑娘真性情中人!小的佩服!”伙计大笑三声,自以为遇到了上门送钱的大傻子。 “本店规矩,买定离手,签字画押,一式两份,概不能悔!”伙计拿出字据。 司蕴小心翼翼得将字据藏好,再看一眼墙上,便转身离开。 “成国公府,司姑娘投注一千两,押李侍郎家三姑娘!” 李三姑娘的名牌,因她押的这一千两,直奔榜首。 满场俱惊。 闻声,二楼有人探出头来,只望得见司蕴离开的半片衣角。 “一千两,你成国公府,真是好大的手笔!” 对面的男子皱眉,喃喃出声:“司姑娘?” “枉你整日抠搜的,你府上的一个丫鬟,都能一掷千金!” “……走了,好戏要上场了!” 成国公府的马车,从城东直奔城西。 城东繁华,城西鱼龙混杂,大多数的牙行都在这里。 司蕴挑挑拣拣,都不满意。 最后一家牙行。 “贵人来访,有失远迎!”牙婆子热情地招呼着司蕴。 “胡姬在哪?”司蕴以帕捂住口鼻,她最是不喜牙行里的味道。 腐烂的酸臭味,几欲令人作呕。 牙行的入口摆着几个巨大的牢笼,里面关着身形健壮的狄奴。 这几年成国公好战喜功,打得周边小国四分五裂。 异族俘虏被贩卖至各地,人称狄奴,因为狄奴长相奇特,干活利索,会跳异族舞蹈,供人取乐。 大户人家里喜欢买几个狄奴养着,平日里能干活,还能随意毒打取乐,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 据说,京城的地下黑市开了狄奴斗兽场,狄奴皆是痴傻的呆模样,一旦开局,至死方休。 这种凌驾于异族之上的优越感,今年突然时兴起来,狄奴甚至供不应求。 行至后院。 “胡姬全在这了,满京城就我这最多最美!要什么样的,姑娘,尽管挑,价钱好商量!”牙婆子笑道。 “很好!”司蕴满意的笑了。 莺楼里卖艺不卖身的花魁,拽几句诗文,清汤寡水的,有何意趣? 等到傅裕睡到手,两天就腻了,哪里有前凸后翘的胡姬有趣? 这种初尝情欲的少年,对胡姬根本把持不住。 司蕴一个个挑过去,那波涛汹涌的模样,她一个女的见了都心痒难耐。 最后,选了两个胸最大的胡姬,亲眼盯着她们洗干净了,这才放心嘱咐牙婆子送到成国公府。 天色渐晚,司蕴打算去酒肆饱餐一顿再回府。 届时,傅裕已经被这两个胡姬缠着下不了床,不会再来烦她。 恰逢一行狄奴,被领着走入牙行。 想到不久后,将曝出狄奴案,举国震惊,司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其实这些狄奴都不是天生的痴傻,而是因为不服管教,由专人用药物控制,鞭打折磨才变得痴傻,只知道听主子指令。 因为各地供不应求,异族俘虏不够用,便把手伸向了平头百姓,将青壮男子诓骗来,变成狄奴。 司蕴轻扫了一眼,果真,这一行狄奴中,便有些不是异族面孔。 瞧着,甚至很是面熟。 其中有个狄奴,与她对视一眼,眼神凌厉,她当场僵住。 “姑娘,要买狄奴吗?都是今天刚到的,您可是满京城第一个挑的!”牙婆子见司蕴出手阔绰,笑得合不拢嘴。 “他也是狄奴?”司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指着其中一个狄奴。 那个狄奴,在牙婆子看过来时,及时低下了头。 “都是!这都是啊!”牙婆子脸色有些怪异,“姑娘不要大惊小怪,狄奴又不都是异族面孔,有些长得跟我们很像的!” 眼看着狄奴乖顺地排队走入牢笼,司蕴咽了咽喉。 兴许认错了? 虽然说成国公傅稹化成灰,她都认得,但这夜黑风高的,那狄奴浑身脏兮兮,难免看走了眼。 况且,守城将领,无诏不得回京,傅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出现在这。 司蕴心安理得的走了。 笼子里的几个狄奴蹲着,低声耳语。 “爷,她是不是认出来你了?主子蒙难,她不思营救,竟敢就这么走了?”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刁奴!” “闭嘴!她若要买,岂非坏了大事!先办正事要紧!”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司蕴趴在牢笼前,双眼圆睁,紧盯着牢里的狄奴瞧。 瞧着瞧着,笑出声。 果真是傅稹。 傅稹十二岁离京,十年来回府次数屈指可数,次次皆是戎装在身,来去匆匆,京中识得他真面目之人不多。 第4章 刁奴 “姑娘,喜欢就买回去!这狄奴俊得嘞!还特别听话!”牙婆子凑近了说。 “这个狄奴,你们哪里搞来的?他也痴傻了吗?”司蕴以帕子遮住半张脸,以免被认出来。 “傻的,全傻的,不傻怎么能叫狄奴?这品相,拉出来给姑娘,仔仔细细的看!”牙婆子扬了扬眼。 傅稹被人从牢笼里,粗鲁地拽出来。 他疯疯癫癫,装得还挺像。 “这刁奴,疯了吧?” “爷三申五令,国公府不许买卖狄奴,不许买卖!她还挑上了?” 身后两人急得不得了,奈何正在扮痴傻,只能以手遮面,蹲在墙角。 “买过狄奴的,没有不夸的!寻常下人,你打骂两句,人家就怀恨在心,指不定明日就朝茶水里吐口水,端给你喝!这狄奴啊,随意打骂,你越打,他越忠诚!姑娘,瞧好了!” 话音未落,“啪!啪!”两声响,长鞭抽打在傅稹的背上。 傅稹面无表情,眉眼低垂。 “谁让你打了?这么粗鲁!吓到我了!”司蕴急眼了。 傅稹偷偷潜入京城,必是有要事在身,兴许就是为了查狄奴的案子而来。 她现在骑虎难下。 出钱买吧,怕坏了他的事,不买吧,打都打了。 “姑娘是大善人,有所不知,这狄奴啊,都是贱骨头,不打他们,还不习惯呢!”牙婆子笑道。 司蕴灵机一动,皱眉道:“这狄奴呆呆的,太过痴傻,品相不好!换一个来打!” “好!没问题!”牙婆子不疑有他。 “慢着!”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青衣男子,紧盯着傅稹瞧,走了一圈,忽然抬手,狠狠扇了傅稹一耳光。 傅稹不动如山。 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倒将司蕴吓着了,她瞧见傅稹眼角,隐约可见的冷意。 “不对劲,这狄奴怎么不怕疼?莫非这批新药还有此特效?” 青衣男子有些兴奋,左右开弓,扇了两耳光后,还嫌自己命太长,不知死活,抢过牙婆子手里的鞭子,随手一抽。 傅稹的右脸,划开一道口子,血痕狭长,仍然是眼睛不眨。 司蕴倒吸一口凉气,想走了。 今夜这里,必有血光之灾。 “姑娘,这狄奴我暂且得留下,不能卖给你了!” 青衣男子一说完,司蕴如蒙大赦,点头附和:“好的好的!天色已晚,我改日再来买!” 说完,司蕴潇洒转身。 一出牙行,她逃也似的钻入马车,没注意到黑暗的角落里,埋伏着数不清的玄影卫。 马车驶过长街,停在酒肆门口。 “一壶醉月光,小三样,打包带走!”司蕴朝车窗外大喊一声。 “好嘞!司姑娘稍后!”老板笑容可掬,俨然是熟客。 等菜的时候,司蕴百无聊赖的窝在角落,想到傅稹那冷硬的面容,仍是心有余悸。 那夜,傅裕一声令下,遣散后院所有的女人,一群姬妾又吵又闹,女人的哭声,像是死了主子一般。 傅裕的随从,是她一手提拔上来,与她有些交情,来赶人时对她满眼同情,允她好好收拾行囊。 隆冬时节,大雪纷飞,真真是冷极了,她是院里最后一个走的。 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慢。 自小深谙于心的成国公府,实在太大了,大到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在茫茫雪夜之中,害她迷了路。 不知不觉走到西北角,傅稹居住的主院,院里头正巧有人报喜。 “国公夫人生啦,是个哥儿!快去通报全府!” 成国公府添丁,真是天大的喜事。 只是与她没有干系了。 转身离开之时,雪夜中,一人策马而来,她躲闪不及,摔倒在地。 傅稹毫不留情的勒马,大步跨入主院。 她只觉下腹一阵暖流涌动,她苦笑两声。 日盼夜盼,在送子观音殿前长跪不起,却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来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鲜血染红了她来时的路。 突然,身后有人夺命奔逃,并大喊:“国公爷疯了!救命,救命啊!” 闻声,司蕴回身看去,傅稹一手持刀,见人就砍。 国公夫人怀抱着孩子,一路跌跌撞撞的逃。 可是一个刚生产完的女人,怎么逃得过傅稹的追杀? 他一把将孩子抢过去,狠狠往地上砸去。 “国公爷疯了!疯了啊!” 司蕴喃喃呓语,手指紧紧攥着衣袍,眼角有道浅浅的泪痕。 只有她知道,那夜的成国公府,一下没了两个孩子。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撩开帘子,她警觉地睁开眼。 只见一道人影钻上来,紧接着马儿嘶鸣,马车调转车头,往城北方向奔驰,速度极快。 司蕴被甩得撞到车窗上,一下子清醒了。 车窗外,玄影卫押着牙婆子和狄奴,招遥过市,去的正是顺天府衙的方向。 看来,她猜得没错,傅稹就是来收牙行的。 司蕴回身坐好,缩在角落里。 昏暗的烛火,坐在对面的男人仍旧一身脏污,脸上那道血痕开始结痂,透着怪异的乌青色,双眸冷凝,手里还提着酒肆的食盒。 傅稹摔孩子那阴翳模样,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司蕴浑身都在抖,像是还未从那雪夜中抽身回来。 这个莽夫疯起来,亲儿子都能摔死,据说那晚,他杀嫡母,杀妻杀子,后连夜出城,盘踞一方。 皇帝连下十二道召令,催他回京,他一概不管,似有造反之意。 “壮士,若是想要马车,我可以双手奉上,不要伤害我,可否先停一下,让我下去?我可以走回去!无碍!”司蕴温声问道。 傅稹并未理会她,丢下食盒,自顾自的解开脏污的衣带,开始更衣。 结实的胸膛,比那脸白嫩多了。 司蕴秉持着他敢脱她敢看,不看白不看的原则,全程盯着傅稹更衣。 说实话,和傅裕比起来,傅稹的身子更有看头。 天生的奴性使然,她甚至想动手……呃,去帮忙。 很快,马车停在暗巷,傅稹一言不发,拎着食盒下车。 两个随从撩开车帘,冷声道:“司姑娘,请!” 说是请,可司蕴近乎是被这两人押着,推着飞进宅院里。 司蕴边走边打量。 第5章 泡澡 二进的小院子,不是成国公府。 灰尘蛛网遍布,久无人居住打理,单从布局上瞧着,倒更像是私牢一类的。 傅稹径直走入中堂,打开食盒,招呼都不打,埋头大块朵颐,也不嫌脏。 司蕴不言不语的立在一旁,奴味十足。 自小养成的规矩,主子没发话,屁都不敢放。 她的心,就如这夜一般,愈发的沉。 “不错!难怪你逃命的路上,还要拼死买上一份!”傅稹将菜一扫而空,半点没留,饮下最后一口酒,这才抬眼看向司蕴。 司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两腿发软,总忍不住想跪下去认个错。 “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几次三番九死一生,京城里的人,日日吃香的喝辣的,开赌局一掷千金,尽是无聊的事!” 傅稹起身,走向司蕴。 她脑门嗡嗡作响,这话里话外,骂的分明就是她啊! “司蕴,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他走一步,她退一步,吓得脸色发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是到了生死一线之际。 “扑通”一声,司蕴跪下了,脑袋重重磕在了傅稹的黑靴上。 “国公爷饶命,司蕴知道爷抗旨也要乔装私入京,必定是有要事在身,本想助爷一臂之力,谁知办事不利,给爷惹了麻烦!望爷给个机会,司蕴定会将功折罪,愿为爷效犬马之劳!” 司蕴自认为这一番话,慷慨激昂,滴水不漏。 好叫他要想清楚,费这么大劲来办正事的,乱杀无辜,陡惹是非,孰轻孰重? 傅稹哦了一声,反问:“你一介女子,能为我做什么事?” “那可多了!”司蕴抬头,笑道,“爷久未归京,可能不清楚,这京城里,迎来送往,人情往来,就没有比我更懂的!” 傅稹眯眼道:“趋炎附势的小人所为。” “......”司蕴微怔。 好!给他换一个! “爷千里奔袭,风尘仆仆,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此番入京,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我已经知道了,照顾爷的身子,就交给我办吧!” 傅稹骁勇善战,善奇袭突围,但他不是铁人,他的功绩都是透支身体换来的。 否则也不会年仅二十八岁,便客死异乡。 他一死,国公府就被抄了,她就被斩首示众。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照顾傅稹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她保不住成国公府,傅稹保得住啊! 他多活一日,她就多活一日。 司蕴跪得膝盖生疼,见傅稹脸色不如方才的冷肃,便起身,讨好地笑道:“这宅子,看着都发霉了,人住进来会生病的!我今夜就将这宅子收拾干净!” “我还会做好吃的饭菜,爷小时候爱吃的,府里嬷嬷都教过,我都会做!给爷好好补补!”司蕴越说越来劲。 傅稹怔愣着不言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聪明的丫鬟,就是要懂得察言观色,主子没有开口拒绝,就是默认。 什么都等着主子开口才去干,那就永远只能做个下等婢。 生死看淡,干就完了。 司蕴撸起袖子,麻利地打水,烧水,擦洗。 很快,收拾了一间屋子,浴桶里灌满热水。 “爷先泡个澡!” 秋夜微凉,傅稹垂首睨向司蕴,她抬手擦拭额上细密的汗珠,笑意盎然。 蓦然腰间一紧,司蕴趁他不备,伸手拉过他的腰带,解裤腰那动作,娴熟的跟个女流氓一样。 他下意识皱眉,狠狠拍掉她的手。 “下去吧!爷自己来!”傅稹不悦地驳斥。 迈入浴桶,热水浸泡,傅稹舒服的闭上眼。 少顷,一双柔嫩的小手抚上他的肩颈,惹得他后背一阵发麻,头上警铃大作,他心知是司蕴,这才强忍着,没有反手将她丢进水里去。 “爷,舒服吧?我精通按捏之术,可解一身疲乏,四公子沐浴之时,回回都要我随侍在侧......” 话音未落,司蕴被一个过肩摔,狠狠丢进了浴桶,等她惊魂未定,从水中浮起来时,哪还有傅稹的影子? “我不是傅裕那个酒囊饭袋,收起你攀龙附凤之心!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傅稹披上外衣,立在屏风之外,冷言冷语的斥责。 司蕴满眼骇然。 她对天发誓,她没有想要攀龙附凤,她就想好好表现,将功折罪。 只是想活命而已。 况且,丫鬟伺候主子沐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傅裕就从来没这么矫情过。 真是山猪品不了细糠,不会享受的莽夫。 司蕴从浴桶里爬出来,从马车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上。 操劳一夜,骤冷骤热,夜风一吹,连打几个喷嚏,头昏昏沉沉的,身子实在支撑不住,挨着榻沿倒头睡过去。 天堪堪才亮,她就醒了,浑身不舒服。 秋风阵阵,阴云笼罩,似乎要下雨。 顾不得什么,司蕴赶紧走出屋子,小院子焕然一新,与昨夜有着天壤之别。 身后传来脚步声,司蕴回头一看,傅稹的两个随从手里拎着菜篮子,大步走进来。 “爷还睡着呢!你不是会做爷爱吃的吗?菜给你买回来了!快去做!” “哦!”司蕴接过菜,往后厨走去。 后厨整洁如新,调料锅碗应有俱有。 都是行军打仗的莽夫,干起粗活,可比她好使多了。 被锅里的热气一蒸,司蕴头又晕了,一个没站稳,咣当一声,锅盖掉落在地。 一顿饭菜做下来,那叫一个手忙脚乱,惹得两个随从时不时地来看一眼。 一个叫和顺,一个叫万象,都是国公府里的家奴,自幼跟着傅稹习武打仗,本来有四个,前些年战死了两个。 火苗子劈啪作响,火烧得太旺,隐约有焦味透出。 和顺不得不走进来帮忙,笑着揶揄道:“司姑娘,真是身娇肉贵,干点粗活,好像要把房顶掀了!” 司蕴抬手擦拭脸上的污渍,笑着回道:“平日四公子也不让我干这些,手有些生!见谅见谅!” “爷说了,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咱们府里谁不知道,四公子要收你做通房,你才不用干活!但在国公爷这里,可不养闲人!” 司蕴满口应道:“知道,知道。我在国公爷这,自然有别的用处!对国公爷绝没有非分之想!” 第6章 岔子 和顺看出司蕴刻意谄媚之心,宽慰道:“国公爷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不会因这区区小事为难你,你只当没见过我们,一会就回府吧!这用不着你!” “谢谢你和顺!” 司蕴安了心,冲和顺甜甜的笑起来。 和顺一时看呆了眼,刷地一下,脸烧红了。 满府谁不知道,四公子院里的司姑娘,出了名的貌美,四公子藏得跟宝贝似的。 美人这般诚恳的道谢,还那么认真,那么温柔的叫他的名字,让人有一些些……受宠若惊。 傅稹洗漱完,走至中堂,见和顺挠着头傻笑,疑惑地问:“大清早的,捡着金子了?乐成这样?” “没有!”和顺羞赧道,“爷,昨夜之事想必是个误会!司姑娘她必定是想帮咱们,只是没用对方法!” 傅稹冷冷的一记眼刀,飞过去。 和顺没接住,继续道:“毕竟是个姑娘,娇滴滴的,我瞧着,她昨夜都被吓着了,似乎有些身子不舒服!” “昨夜你不是还骂人家司姑娘,是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刁奴吗?这么快忘本了?”万象吃惊地问。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骂得那么难听!人家司姑娘好着呢!说话温温柔柔的,又善解人意。” 万象:“……” “滚!”傅稹低声斥道,转头对万象,“你也滚!” 少顷,司蕴从后厨走出来,将饭菜摆上。 “国公爷,可以用膳了!” 她福身时,傅稹已气定神闲的入座,让人觉着,他或许只是不常回成国公府,并不是不常回京。 见傅稹只皱眉,不动筷,司蕴又忙上前布菜,夹一筷子菜顺势就往傅稹嘴里送,甚至贴心的手心向上,置于他下颌处,待他张口时,接滴落的汤汁。 谁知,惹来傅稹一个白眼,害得司蕴手一抖,菜掉落在他新换的衣袍上。 完蛋。 平日里伺候傅裕吃饭伺候惯了,奴性真的很难改。 “要试菜!对对对,要试菜!”司蕴想起,傅稹用饭前,都要专人试毒。 这个时候,两个随从恰巧不在,她只能一样都吃了一口,以证明没有毒。 “国公爷放心,今日的菜都是我亲手做的,未经他人之手!我自幼在国公府长大,最是希望国公爷长命百岁!国公爷可以信我!”司蕴信口开河的拍马屁。 “坐下!”傅稹开口道。 “是!”司蕴乖巧规矩地坐着。 “手拿出来。” 司蕴不明所以,仍旧照做,想着应当是让她一块吃饭的意思? 她早已饥肠辘辘,在厨房就忍不住偷吃过了。 现在不饿。 “国公爷,主仆有别……”司蕴虚伪的客套起来,手腕被擒住,她惊了一下,用力扭开。 “我观你面色潮红,应是昨夜受凉,给你把个脉!”傅稹冷笑一声,“你以为世间男子,都像傅裕那样,想占你便宜?” “不敢不敢!一点头疼脑热,撑撑就过了,我就是个小丫鬟,哪敢劳烦国公爷把脉?” 没听说过这莽夫会看诊,但他捏得很紧,只能由着他去。 一个连自己刚出生的儿子,都能摔死的疯子,她可不敢逆他的意。 他那个妻,他若不爱,怎会不顾一切,亲自向皇帝求赐婚? 娶进门,不到一年光景,就喊打喊杀? 这爱消失得也太快了,比傅裕还要无情无义。 她心中懊悔不已,怎么就跟这个莽夫对上了? 上辈子她整日守在后宅的方寸之地,哪有机会见外男? 只有傅稹大婚那日,她站在角落里见过一回,红衣策马,惊为天人。 兴许杀孽太重,大婚之日,仍一身威严肃穆,看不出他有多高兴,不过人群中有人说,他这模样,是防着别人来抢亲。 毕竟他的妻,惊才绝艳,名动京师,蓝颜知己众多。 “哟!难怪不务正业,在这躲清闲,原来是有美人相伴!” 身后一道调侃的笑声,自院门而入。 司蕴即刻起身,规矩地立在傅稹身后,头低着,恨不得隐身。 那人走到司蕴跟前,仔细打量一番,笑问道:“这就是你府上那位,司姑娘?” 司蕴匆匆瞥一眼,心跳如擂鼓,赶忙福身行礼:“司蕴见过殿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竟是五皇子殿下,高瞻澈。 怪她上辈子,全然没把傅稹放在眼里,关于傅稹,她知之甚少。 傅稹和高瞻澈是情敌,大婚那日防的就是高瞻澈来抢亲,不知道这会子高瞻澈,是敌是友? 如果高瞻澈来治罪,她又该如何脱身? 傅稹若是束手就擒,她岂非死路一条? “你同我说说,你与李三姑娘......” “你先下去!” 高瞻澈与傅稹同时开口,司蕴没等高瞻澈说完,应了声是,福身退下。 司蕴脚步飞快,片息间消失在细密的雨幕之中,像躲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任凭高瞻澈怎么喊,也不回头。 高瞻澈恼怒道:“没规矩!我一句话还没问完呢!她凭什么拿一千两押李三姑娘?你的人,莫非是你授意的?” 话一出口,高瞻澈又觉不对劲,昨日在红运堂,傅稹脸上惊讶的神色,分毫不比他少。 “殿下莫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事分神,还是正事要紧!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国之根本!我一路追查至此,昨夜还是让那毒师跑了!想必背后操纵之人就在京城!”傅稹语气笃定。 天罗地网都布下了,居然还能让人给跑了?那人已受重伤,玄影卫搜寻一夜,竟似人间蒸发。 “你又想说是太子?”高瞻澈撩袍坐下,垂眼看桌上的饭菜,淡笑道,“谁不知你跟太子势如水火,父皇不会听你一面之词,得有铁证才能上达天听!” “昨夜的行动,我只告知了你一人!要么玄影卫有内应,要么殿下走漏了风声!”傅稹语带怨怪之意。 高瞻澈轻笑:“司蕴才是最大的岔子,昨夜她出现时,那毒师已然觉察出了不对劲,你不好好审问一下你府上的人?就这么让她走了,万一她是个内应呢?” 傅稹眸色幽深,睨向高瞻澈:“她一个弱女子,殿下未免太高看她了!” 第7章 中毒 高瞻澈不赞同道:“这你就不懂了,越美丽的女人,心越毒!你对女人,没经验,容易吃亏,要不然将她交给我?我定给你个交待!” “我的人,我自会查清楚!不劳殿下费心!”傅稹皮笑肉不笑。 “一顿饭就将你收买了?你也太好骗了!据说她早已自荐枕席,成了傅裕的通房,昨夜突然出府采买美妾,这不奇怪吗?” “奇怪!”傅稹笑意渐深,“殿下对逃犯一问三不知,却对我府上的丫鬟了如指掌?我竟不知,原来殿下喜欢捏软柿子?” 高瞻澈神色一滞:“罢了,我不管你了!奉劝你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别栽了!” “绝无可能!你栽了,我都栽不了!”傅稹嗤之以鼻,“殿下还是对逃犯上上心,我这里不必插手!该杀之人,我从不手软!” 将他当成没见过美人的土包子不成? 高瞻澈起身准备离开,傅稹又吃了一口,顿感眼麻脸僵,骤然皱眉,莫非饭菜有毒? 是司蕴? 他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处置她。 午时,雨淅淅沥沥的下,成国公府的马车在小巷穿梭。 马夫昨夜被傅稹丢在半路,司蕴只得亲自驾马回府。 脑子里思索着借口,怎么解释昨夜一夜未归之事,傅稹的行踪肯定不能暴露,只能自己硬扛。 谁知,巷口转角处,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嘭”的一声,人被撞倒。 司蕴赶忙下车,走上前查看,那人披着斗篷,只露出小半张脸。 “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馆吧?”她蹲下身。 说时迟,那时快,倒在地上的人猛地坐起,在她开口说话时,往她嘴里精准的丢了一只小虫子。 司蕴没有防备,惊得她疯狂抠喉咳嗽,想要将那来历不明的虫子吐出来。 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人……莫非是? “姑娘别费劲了,我那小东西灵活得很,根本吐不出来!”男子有气无力的爬起来,钻入马车。 又补一句:“姑娘救我一命,他日必涌泉相报,若不救我,七日后便会肠穿肚烂,面目全非,痛苦而死!” 司蕴撩开车帘,那人正巧解下湿透的斗篷,胸前一大块血迹。 是牙行里的青衣男子。 昨夜天黑,她的心思都全在傅稹身上,没认真注意旁人。 这会子一瞧,认出此人正是能医死人的苗疆巫医,梅友乾。 梅友乾疼得脸色发白,手心攥紧,大骂道:“堂堂成国公,竟然用毒,卑鄙无耻!” 寻常毒药要不了他的命,但却够他难受一阵子。 “对付毒师,自然要用非常手段!”司蕴的目光,落在梅友乾胸前的伤口上,血色乌黑。 “昨夜我就认出他了,你觉得我会毫无防备吗?”梅友乾笑起来,“我是伤了,但你以为他能在我这,讨着什么好?” 司蕴心头咯噔一声,但傅稹身上并无什么大伤口,不至于危及性命,又安了心。 “既如此,还在我回府的路上特意等着我,是想让我带你回府?”司蕴语气笃定。 看来昨夜傅稹行动失败,确有她的原因。 梅友乾没有否认,司蕴便驾马前行。 玄影卫会在京中秘密搜寻,梅友乾大概率走投无路,这才想着藏身成国公府。 梅友乾出身于苗疆,当年饱经战乱,民不聊生。 他痛恨异族,所以用毒折磨控制狄奴,这能够理解。 但傅稹是边关守将,按理说,当地百姓非常爱护他才是,怎么梅友乾瞧着,对傅稹很是仇恨? 上辈子梅友乾被破格收入太医院,专为皇上调理身体,她曾为求子,求过他,却被他拒之门外。 他说:“妾室不配有子。” 司蕴愣神间,马车已驶入成国公府西角门。 车厢内的梅友乾早已闭眼昏过去,这道小门,离二夫人的院子湘水阁极近,只需要穿过水榭即可。 盛夏季,二夫人便带着傅三姑娘去溪山庄园避暑,至今未归,院子里没有主子,余下的下人很是懈怠,平日无人走动。 到屋里,将梅友乾丢到床榻上。 “梅老贼!没死吧?”司蕴狂扇梅友乾耳光。 “看人死没死,摸脉博,不是打脸!”梅友乾剩一口气,挥开司蕴的手,“我先晕一会,晚上再来找我!” 话落,梅友乾彻底没了动静。 司蕴不得不先回去,彻夜未归,她少不得要受一顿磋磨。 湘水阁依水亭而建,离三夫人的泛云阁不远,檐角悬着风铃,在风雨中叮咚作响。 平日里,司蕴常来这躲懒,一路熟门熟路地离开。 廊桥七拐八绕,她脚下的步子飞快。 忽地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拽到角落里。 “和顺?你怎么……”司蕴目露讶色。 和顺急不可耐的打断:“你给国公爷下毒了?” 司蕴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那为何国公爷吃了你做的饭菜,便昏迷不醒了!” “那菜我也吃了,我没中毒啊!菜总不可能都被国公爷吃了吧?你们也吃吃看,验验毒,就知道不可能是我做的菜里有毒!”司蕴差点破口大骂,蠢货吗? 和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拉着司蕴往外走:“我说不过你!无论如何,你得跟我走一趟!” 司蕴甩开:“国公爷常年打仗,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你现在应该赶紧去找大夫,而不是来找我!” “这事没完!你现在必须跟我走!就算你无辜,也得亲自跟国公爷解释!”和顺凶狠地说。 “好!走就走!” 司蕴被和顺抓着,一路飞奔回城北兴武街的小院落。 万象一看司蕴就瞪大了眼:“五皇子殿下请了徐大夫,进去有些时候了,怕是有些棘手!” 傅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老大夫坐在床沿,为他行针炙之术。 高瞻澈负手立在一侧,身旁站着一位姑娘,二人站得很近,似乎在低声交谈。 那姑娘正是傅稹的表妹,阮知意。 从小寄住在成国公府,和大夫人情同母女。 有人说,阮知意是傅稹的童养媳,也有人说阮知意才貌双全,家世显贵,是进宫当皇后的命。 但近水楼台先得月,阮知意是傅稹未来的妻。 第8章 面瘫 司蕴悄悄进门,在高瞻澈和阮知意望过来时,及时福身行礼。 “就是吃了这丫鬟做的饭,才昏迷不醒!”高瞻澈对阮知意轻柔的说,又转头冷声对和顺万象下令,“拖出去大刑伺候,不怕她不招!” “慢着!”阮知意出声制止,瞪了高瞻澈一眼,“殿下,一切还是等表哥醒了再说吧?” “你总是这么善良!一个下人,也值得你伤神?”高瞻澈温柔的对阮知意说完,又趾高气扬地呵斥司蕴。 “跪下!若是你家主子有任何三长两短,你陪着死!” 司蕴暗啐一句,高瞻澈这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也不怕让人知道,他高瞻澈对阮知意图谋不轨。 高瞻澈即将要成婚,红运堂里,若不是她的一千两,阮知意现在仍高居榜首。 前世满心满眼挂在傅裕身上,竟不知,这三角虐恋,如此有看头。 “国公爷醒了。”徐大夫擦了擦额上的汗,略微松了口气。 傅稹是被高瞻澈的大嗓门吵醒的,像蜜蜂成群结队地在耳边转,他觉得甚是聒噪,想骂人。 多年来养成的习性,第一时间坐起来,却顿感头昏脑胀,视线模糊。 床前跪着一人,是司蕴,正仰头直视他。 “司蕴......” 刚想开口质问,她究竟有没有下毒,是什么毒? 吃完她做的饭菜,他就昏了! 竟一丝都未察觉出来。 倏地右脸一阵麻,只有半边脸能动,傅稹心下暗惊,伸手放下床缦,遮住自己。 什么鬼? 一觉醒来,面瘫了?! “全都退下!” 傅稹的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高瞻澈和阮知意不明所以,上前去查看。 “是!”司蕴乖顺地起身,扭头往外走。 “你们也走,徐大夫留下!”傅稹出声。 “你说话怎么了?脸肿了?”高瞻澈想撩帘查看,被阮知意制止,拉着往屋外走。 “听表哥的!我们别在这碍事!” 待人全部走后,傅稹问徐大夫:“我这病来得突然,一点征兆没有,是何缘由?何时能好?” “国公爷这病很是蹊跷,若只是受凉受伤引起的面瘫之症,好好调理,一月估摸着能好!但若是毒,就棘手了......”徐大夫担忧不已。 从脉象上看,诊不出来什么问题,他偏向于傅稹是中了奇毒。 可连什么毒,都诊不出来,谈何解毒? 若是拖久了,害得傅稹口眼歪斜,甚至半身偏瘫,再回不去英俊潇洒的模样,那岂不是造孽? 傅稹还未娶妻生子,若真瘫了,可就没人要了。 成国公府要绝后? 徐大夫决定,赶紧回去再翻翻医书。 “毒?”傅稹诧异道,“连你都诊不出来?” “国公爷不必过分忧心!目前来看,并不确定是毒!还是先按面瘫之症来治!明日再看!”徐大夫告辞。 一出门,高瞻澈便迎上来:“如何了?” 徐大夫心想,傅稹何等人,口眼歪斜岂会愿意让人知晓? “殿下放心,国公爷劳累过度,精气不足,气血运行不畅,风邪侵袭脉络而致的病症,多加休息,不要吹风,好生照料,无碍的!” “精气不足?”高瞻澈挑眉,精准得捕捉到了信息,除了这个,其他都没听到。 高瞻澈不怀好意地笑:“不是,他一天到晚都在军营里,又没女人,精气用哪去了?怎么还能肾虚呢?” 徐大夫怪异的睨高瞻澈一眼,充分怀疑高瞻澈居心不良。 “殿下,国公爷不可再操劳,需有人全天看顾,习得揉按之术,我先回去抓药,明日再来给国公爷针灸!”徐大夫懒得解释,着急回去翻医书。 “看来真是冤枉司蕴了!”高瞻澈扫视一圈,哪还有司蕴的影子,他问道,“司蕴人呢?” 和顺和万象对视一眼:“没见到!” 高瞻澈又怒了:“这刁奴!” 阮知意白他一眼,走入屋内。 高瞻澈跟着走进去。 “和顺万象都是大老粗,你现在病着,需要人细心照料!你私入京,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去我府上找个丫鬟过来,贴身照料你!” “不必!”傅稹拒绝。 “你信不过我?”高瞻澈惊问道。 “我可以留下来照顾表哥!”阮知意看向傅稹,“表哥难不成还信不过我?” 傅稹躲在缦帘之内,沉默不语。 高瞻澈心中不快,但又不好再说什么,黑沉着脸对傅稹说:“早跟你说了,不要太相信司蕴,你病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往日,我亲自给你端酒你都不喝,你那么信她?她做的菜你都吃光了,有那么好吃吗?” 阮知意怼道:“司蕴虽然不是表哥跟前人,但从小就在傅裕身边伺候,她又一心想做傅裕的妾,她怎么可能会害表哥!你别草木皆兵!” “那就是八字不合!”高瞻澈不愿和阮知意起冲突,对傅稹道,“你看一碰见她,你有一件顺心的事吗?召你回京的圣旨马上就要下了,你这样怎么见人?” “有我悉心照料,表哥定能早日康复!何需旁人?” “她会洗衣做饭,喂药揉按,你会吗?你就算会,也不能让你做,你自己都需要人照料!” “你总盯着一个丫鬟做什么?看她貌美,殿下也瞧上了?” “我没……” “走吧!都走!去外面吵!”傅稹忍无可忍,这两人吵得他头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稍走远些,高瞻澈一把拉住阮知意的手腕,带至无人的角落,将她拉入怀中。 “放开我,你放开我!”阮知意扭着身子。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再这般同我置气,我要疯了!”高瞻澈柔声哄着。 “现在外头都在传,陛下欲赐婚你与李三姑娘,我算什么?我还是嫁给表哥算了!”阮知意抽泣出声。 “我不许!”高瞻澈紧张地说,“都是那谁押了李三一千两,这才闹出这种谣言来!我看就是有人搞鬼,见不得我俩好,莫非真是傅稹?” “区区一千两,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吗?你别疑神疑鬼的,我看心里有鬼的人就是你!”阮知意推开高瞻澈,“你走吧,是我配不上殿下,你我以后不必再见了!” 高瞻澈暗叹一声,无奈转身离去。 第9章 解药 夜幕降临。 水榭阑干积着宿雨,穿堂风掠过,发出呜咽声。 梅友乾难受的醒来,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在太师椅上,心下大惊。 是谁? 朦胧中,却见烛火映出一道窈窕倩影,定睛一看。 是司蕴。 梅友乾刚松下一口气。 司蕴转过身来,手里捏着一把匕首,银光闪闪,看起来削铁如泥。 梅友乾瞪大了眼。 “司姑娘何意啊?” “你给傅稹下毒了。”司蕴语气笃定。 白日见到傅稹的脸,她就觉得不对劲。 那受伤的右脸,僵得跟那狄奴的脸一模一样,再回想起梅友乾的话,她就想通了。 昨夜,梅友乾分明已经知道,傅稹混入狄奴之中,但他不跑,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来打傅稹的脸,可见是有多恨傅稹。 所以他说他早有防备。 毒就是那时候下的。 “你如此对我,不怕肠穿肚烂,面目全非,痛苦而死?”梅友乾一点不带怕的,笑得嚣张得意。 庆幸当时,给自己留了后路。 看着梅友乾欠扁的神情,司蕴暗骂一句蠢货。 梅友乾最特别的医术,就是他豢养的小虫,这小虫可疗愈全身血脉,无毒。 前世,她百般恳求,才求得受此疗法,她治好了不孕之症,可惜没什么卵用。 梅友乾从来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心狠之人。 这也是她愿意救他的原因。 “傅稹若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来拖着你一起死,黄泉路上好作伴!”司蕴尖刀对着梅友乾,一步一步缓慢靠近。 “又是一个为爱发疯的女人!”梅友乾一夜没排水,急得险些要尿出来,看那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司蕴脸沉得像锅底,梅友乾心知她不是说说而已。 为爱痴狂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点毒,死不了人!”梅友乾还指望司蕴救命,坦言道,“我轻易不杀人,你看狄奴,各个身强力壮,都活得好好的。我是个很善良的人!” “然后呢?”司蕴蹲下身,刀尖抵在梅友乾的腹部,似乎只要他有一句虚言,就扎个窟窿。 梅友乾咽了咽喉,一动不敢动,成国公府真是能人辈出,一个小丫鬟都如此狠毒。 他补充道:“不过……就是会降低一些智力。” “会变得跟狄奴一样?”司蕴神色冷肃。 倘若傅稹变得和狄奴一样痴傻,那成国公的位置只怕要让给傅裕,那她岂非重蹈覆辙,又要被迫做妾?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会。”梅友乾矢口否认。 “解药。” “没有。” 听此,司蕴笑了。 不会死,不会痴傻,那梅友乾岂非白忙一场? 他没说实话。 “我一介弱女子,可干不来屠夫的活!只能挑着软的捏!” 司蕴将刀尖划下来,在梅友乾的腰带上顿住。 梅友乾不明所以,但司蕴脸上的笑,让人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 这女人,还不如不笑。 司蕴另一只手,从小包中掏出一根,穿着金丝线的针。 “有一种刑罚,只对男人有用,对女人无用!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梅友乾快吓尿了,声音颤抖。 “金针扎进蛋里,像拉二胡一样,来来回回的拉扯,不怎么出血,很是文雅,但血肉模糊,子子孙孙如同身处十八层炼狱,那感觉一定很刺激!”司蕴大笑起来。 “?” 梅友乾脸色大变。 他甚至猜到司蕴要给他净身,都没料到这女人,玩得这么变态。 “如果还没解药,没关系,众所周知,男人有两个蛋。”司蕴笑得愈发张狂,“可以玩两次!” “噗!” 梅友乾的腰带被割断。 “臭不要脸,你真敢啊!你还是不是女人?” 下腹一凉,没忍住,梅友乾一泄千里,哇哇大叫:“毒妇啊毒妇啊!我说我说,行了吧!” 司蕴嫌恶的捂住口鼻,起身走开几步。 待梅友乾排空,他惊魂未定的说:“你体内的小可爱,可以替他解毒。” “如何解?”司蕴又问。 梅友乾愤恨道:“还能如何解?从你体内传到他体内,除了嘴对嘴,还能怎么解?难不成你还想行周公之礼吗?想得倒挺美!” “你耍我?”司蕴皱眉,“你就不能再给我一只吗?” “若谁都能驱使,我养来何用?你若为了给他解毒,让我自投罗网,你就行刑吧!蛋我不要了!咱俩就结下仇了!这辈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梅友乾误以为,司蕴如此豁出去,是爱极了傅稹。 冷笑着嘲讽:“给你爬床的机会,你倒还装上了!” 这下,司蕴又犯了难。 “你抓紧时间啊,这个法子只在三天之内有效,他中毒已有一日,小可爱一下适应两个身体,也需要一日休养,所以你只有一日的时间!” 梅友乾好似出了一口恶气,见司蕴转身离开,又悻悻地叮嘱道:“蜻蜓点水可不行啊,要有来电的感觉,才算是完成交接了!伸伸舌头,能快一点!” 脚步声渐远,秋风瑟瑟,裆下凉意刺骨,梅友乾后知后觉,司蕴没给他松绑? “啊!司蕴,你这个毒妇!先给我解开!” 一激动,伤口崩开,险些被毒侵入四肢百骸,梅友乾不敢大喊大叫,赶紧闭紧嘴,调息。 紧赶慢赶,司蕴赶在宵禁前,回到城北兴武街的小院子。 阮知意坐在椅子上,双眼通红,不知道哭了多久。 “阮姑娘!”司蕴走上前行礼。 阮知意侧了侧身,抬手拭泪,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是担心表哥的病。” “国公爷睡了吗?”司蕴目光投向傅稹的屋内。 一路上,她盘算过,亲嘴解毒这种事,说出来别说没人信,就算有人信,傅稹也不一定肯。 到时候他死不死不一定,她肯定先被砍死! 所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亲,早点收工回家睡觉。 她还顺路买了点蒙汗药,大不了全屋的人都给药了。 “不知道。” “阮姑娘累了吗?要不然先去歇着?爷这里有我候着!”司蕴建议。 “不会按,就换一个!” 突然,屋内的傅稹呵斥一声。 司蕴快步走入,和顺万象侍立在一侧,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第10章 舒服 一进门,就对上傅稹的视线,那眼神真是杀意满满。 将不高兴的情绪,表现得非常明显。 司蕴想打退堂鼓,这煞神谁敢亲?她轻手轻脚,走到和顺身旁站定。 “爷心情不好?”司蕴悄声问。 和顺郑重地嗯了一声:“你上哪去了?虽然不是你下的毒,但你也得为主尽忠!爷这病离不了人,要人随侍在侧!你怎么总是招呼不打,就跑没影了?!” 司蕴点头称是:“我方才回府,有点急事。” “现在什么事能有爷重要?爷在才有国公府!你若是怕挨罚,这段时日你都在这,等圣旨下来了,你再跟爷一块回府,定保你平安无事!”和顺拍着胸脯保证。 司蕴尴尬一笑,爷在国公府在,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 “聊够了没有?到底谁来按?”傅稹横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说。 “司蕴来按!我跟万象都是粗人一个,按得爷总不满意!”和顺推着司蕴过去。 “好!我先净手!”司蕴不推辞,洗完手,坐在傅稹的脑袋前。 和顺在一旁教导,脸部的几个穴位以及按法。 只看了一遍,司蕴便会了,伸手抚上傅稹的脸。 “爷,力道可以吗?”司蕴轻声问。 傅稹嗯了一声,并不作回应。 那双手,冰冰凉凉,略带皂角香气,柔若无骨。 一会抚触,一会按压穴位。 当真是舒服极了。 高瞻澈有句话说对了,生病的时候,敏感又脆弱。 照顾病人的事,还得女人来。 方才和顺万象揉按,哪哪都不舒服,怪得很,手指又粗又硌人,力道还大,一碰他脸,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静默的夜,时间悄然溜走。 屋里只剩两人。 司蕴的心,突突直跳。 傅稹已经许久没动静了,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唇上。 她停了手,轻轻唤道:“国公爷?睡了吗?” 没有回应。 司蕴紧张地起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靠近他,又轻唤一声:“国公爷?” 仍旧是没有回应。 应当是睡着了。 司蕴一不做二不休,盯着他的唇,俯身下去。 “你累了,就在一旁歇着吧!” 傅稹突然开口,司蕴猛地刹住车,慌忙应了声是,转身时双腿发软,险些栽倒。 “咣当!”矮凳倒地。 惊得傅稹肃着脸睨她,倒是没有出言责备。 司蕴迅速瘫到一旁的软榻上。 像一滩烂泥。 司蕴很是懊恼,她也算久经情场,为了解毒亲个嘴而已,脸红什么? 傅稹这样的人,只怕睡着了,也保持高度警觉,很难下手。 明日趁他吃饭的时候,下一记蒙汗药,更为稳妥。 做好决定,司蕴很快进入梦乡。 听着平稳的呼吸声,躺在床上的傅稹反倒清醒了。 她睡觉分明很安静,但就是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方才……她想干什么? 他想得头疼,侧头看过去。 她蜷着,没盖被子。 于是他起身,拿了一条软毯走过去。 弯腰将毯子盖在她身上时,瞧见了她搁在腰间的药包。 别人不知,但傅稹知道,他可能是中了毒。 司蕴的嫌疑,他一直没有排除。 他抽出那药包,闻了闻,神色顿然一变,勾唇,笑了半张脸,在深夜格外诡异。 兴许是不习惯与女子同屋而眠,傅稹翻来覆去,睁眼熬了大半宿。 直至清晨第一缕阳光,落进窗棂。 软榻那边传来细碎的动静,傅稹闭上眼。 关门声起,傅稹复而睁开眼。 轻盈的脚步声,往后厨而去,似有交谈声。 傅稹起身,悄然支开窗棂,后厨的谈话声,从缝隙间传进来。 “以后这些粗重的活,司姑娘尽管指使我和万象来干!你就在屋里头照顾好爷就成!” 和顺爽朗的声音,像一头欢快的牛。 “爷还睡着,我正好熬些易消化的粥食,我都做惯了!” 司蕴要下药啊,做饭这种事,怎么能假手于人? “和顺,以后叫我司蕴就行。” 傅稹皱眉,猫着腰,从窗缝望出去,二人有说有笑,尤其司蕴那脸上的笑,温柔似水。 和顺满脸红红,轻唤一声:“司蕴。” “爷好像睡眠很浅?”司蕴又问。 “常年行军打仗,睡眠都浅。” “以前爷回京,也不回国公府,常住这儿吗?” “是啊!自从老成国公和老夫人去世以后,爷就不怎么愿意回国公府,尤其这两年,大夫人老跟爷提成亲的事。” “到了年纪,该成婚了,阮姑娘也大了,他拖得了,阮姑娘可拖不起!” “谁说不是呢?”和顺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可是……他恐女啊!别说姑娘,就是府里的丫鬟,都没能进他屋子,要不是病着,你估计早就被杖十,扫地出门!” “是何缘由?莫非断袖?” 和顺刚想细细说道说道,忽然屋那头的窗,“嘭”的一声关上。 “是爷那屋,想必是过堂风,怕惊着了爷,和顺你去看看吧?”司蕴故意支开和顺。 “不用!爷也该醒了!大老爷们惊不了,没那么矫情!” 和顺不以为意的笑,拉着司蕴一边煮粥,一边侃侃而谈,将傅稹那一点小私密,全抖了出来。 该说的,不该说的,和顺是一点不藏着掖着,丝毫没把司蕴当外人。 傅稹气得在屋里直跺脚,恨不得冲出去将和顺撕了。 司蕴明显在套话,和顺浑然不知,竟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军营里的将士,保家卫国,流血牺牲,仍大笑着喝酒吃肉,唯独谈起女人,潸然泪下。 哪个不说女人是祸水?哪个不知女人最会骗男人?哪个没吃过女人的亏? 倏地,他想起了那个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小兵,抱着敌军将领的大腿讨了赏,马不停蹄要去求娶他的红颜知已。 小兵说:“瑶娘命苦,烂赌的爹,重病的娘,嗷嗷待哺的弟妹,全靠她一人养着,她起早贪黑的卖豆腐,只为了给娘治病!我攒够了钱,要娶她!” 可小兵不知,瑶娘的豆腐,并不是只卖给他一人。 卖豆腐是假,卖皮肉是真。 整个军营里,谁不识瑶娘豆腐的滋味,只有小兵倾尽所有,连片衣角都没沾上。 受尽冷眼嘲笑,仍蠢到为瑶娘以下犯上,领了三十军棍。 死时,手心还攥着准备送给瑶娘的金镯子。 瑶娘戴着那金镯子,夜夜纵情于声色犬马,连一滴泪都不曾流过。 第11章 吃亏 房门被推开。 “国公爷,可以用膳了。”司蕴端着托盘。 清粥小菜,烧得别具一格。 傅稹脸色阴沉,目光随着司蕴而移动。 他不是那些愚蠢的小兵,他见过太多吃尽女人亏的男人,他强得可怕! 绝不可能在女人这吃亏! 从未。 见傅稹不动筷,司蕴快速地替他试了菜。 “国公爷,需趁热吃!” 傅稹仍旧不吃,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瞧,那眼神满是审视。 “难道不合国公爷口味?”司蕴心里毛毛的。 那警惕的眼神,活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表哥!”阮知意快步走入,坐到傅稹对面,柔声劝道,“大夫说你要饮食清淡!可不许挑食!” “阮姑娘稍候,我这就去再盛一碗!” 司蕴走后,阮知意低声说:“表哥,司蕴不会是查到你的行踪,故意出现在你面前吧?” “胡说八道。”傅稹不以为然。 他私入京,快且突然,行踪无人知晓。 司蕴与他在牙行碰面,只有两种可能。 一巧合,二她是奸细。 巧合就算了,她是不是奸细,还有待查证,不可盲目下定义,总归人在跟前,跑不掉。 一个无权无势的丫鬟,怎么可能有这本事,能暗查到他的踪迹? 他勾唇,轻蔑的笑。 “你先吃!”傅稹将面前的粥,端到了阮知意面前。 “我说真的!没有丫鬟不想做妾!你别不信,到时候让人给骗了!这京城的世家子弟,哪个公子没纳丫鬟做妾室的?她们都精着呢!尤其貌美的,那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阮知意昨夜没怎么吃,饿坏了,毫不客气,大口吃起来。 边吃边道:“什么欲擒故纵,什么身世坎坷,花招可多了!你躲得了这个丫鬟,躲不了那个!” “她们各个铆足了劲掐尖,让人防不胜防!” “总有例外吧?”傅稹挑眉。 “无一例外!谁要说不想做妾,那都是装的!”阮知意笃定道,“就咱们府上的丫鬟,表哥你勾勾手指头,她们绝对愿意自解罗裙,她们不知廉耻为何物,一门心思只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吗?”傅稹若有所思。 脚步声靠近,二人止了聊天。 司蕴出去盛碗粥的时间,回来就见阮知意将一碗肉糜粥,吃了个精光,她瞠目结舌,转身就想离开。 “还上哪去?快拿来!看知意吃得这么香,我都饿了!”傅稹笑着看向阮知意,话却是对司蕴说的。 “早就听说司蕴厨艺好,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菜,都做得这般美味!”阮知意小嘴吃不停,赞不绝口。 接过司蕴手里的粥,傅稹不放心的闻了闻,这才吃了一口,轻斥阮知意:“给我留点!你没吃够回府吃去!” “表哥,你可真是挖到宝了,有情郎易得,好丫鬟可不易得!不如把司蕴送给我吧!傅裕总不能为了个丫鬟,跟我置气吧?”阮知意停了筷子,笑得很开心。 目光从司蕴身上,落回到傅稹身上,那笑中,藏着试探。 阮知意可不是真的想要司蕴。 傅稹心知肚明:“那要问司蕴的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见啊?表哥可是成国公,当然听一家之主的啊!司蕴,你不愿意吗?”阮知意抬头看向司蕴。 司蕴哪有心思听他们聊些什么,根本不重要! 她早就神游太虚,脑子里都在想,接下来会发生的各种状况,以及对策。 突然被注目,等待回答,她紧张兮兮地和阮知意对视一眼:“啊?” “哦,对了!”阮知意恍然道,“你不是一般的丫鬟,你不是要做傅裕的妾?怎么改变主意了......” 话没说完,阮知意“咚”的一声,倒在了案桌上。 傅稹举筷的手一顿。 司蕴后背冷汗涔涔,立刻上前扶住昏死过去的阮知意,解释道:“一定是阮姑娘彻夜照顾爷,太辛苦了,身子不适,我这就带她回屋歇息,爷不必担心!” “真是辛苦了。”傅稹眯眼。 司蕴哪还管得了他怀不怀疑,扛着阮知意逃也似的离开。 安顿好阮知意,司蕴在屋里急得踱来踱去。 没多少时间了! 天黑之后,傅稹恐怕要变成狄奴那样痴傻! 再过一会,徐太医来复诊,高瞻澈也会来凑热闹,更没有机会下手。 和顺万象,一个去买菜,一个在后院劈柴。 这会子,前院只有他们两个。 绝佳的时间。 成败在此一举! 司蕴脚步顿住,一脸冷凝,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即大步迈出去,顺手操起一把铁锹,步履坚定,守在屋门外,高高举着铁锹。 深呼吸几口,她朝屋里喊道:“爷,阮姑娘出事了!快来看!”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司蕴瞅准时机,一铁锹拍在傅稹的后脑勺。 傅稹低哼一声,应声倒地。 司蕴扔掉铁锹,拖着傅稹回屋,他实在太重了,她拖不到床上,只能让他靠卧在房门上。 司蕴二话不说,双手捧起他低垂的脑袋。 不带一丝犹豫的吻下去。 兴许是心虚,她习惯性的闭眼,忽略了近在眼前,那双紧闭的眼,轻轻翕动。 她一直在等来电的感觉,可久久不来,两人呼吸逐渐灼热,她急得脸通红。 使出了吃奶的劲去吻。 就在她开始怀疑梅友乾骗她时,那种痒痒麻麻的感觉,弥漫全身,直至消失。 司蕴迅速抽身离开。 一柱香后。 成国公府,湘水阁。 见一道人影自窗台掠过。 梅友乾奄奄一息道:“你这个毒妇,不如等我死了再来?” “那岂敢啊?”司蕴拎着食盒走入,解开梅友乾身上的绳子,掏出一粒药丸,递过去。 “你闻闻,是不是解药?”司蕴笑问。 梅友乾闻了下,点头称是,神色怪异地睨司蕴:“你有这么好心?” “我特地从傅稹那偷来的,冒着生命危险!你说的,欠我一个人情,他日必定舍身报答!”司蕴将药塞入梅友乾的嘴里。 “笑死!”梅友乾含糊道,“这毒根本奈何不了我,有没有解药,我都不会死!” “那是你的事,我只管要人情!”司蕴指着自己带来的,一套家丁的衣服,“你换上,平日装模作样,洒扫下院子就可以了。伤好前,我们不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