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白月光,我去父留子你疯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记忆复全 陆凛深醒来,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透过窗帘缝隙的光束,刺得他眼瞳发疼,却还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记忆恢复的措手不及…… 他还没从不适中反应过来,就听到怀中发出一道冷寒的声音。 “陆凛深。” 陆凛深一怔,不等做什么,就见叶然转过头,冷冷的盯着他,那眼神恍若都透着寒煞。 “你能不能要点脸?!” 叶然愤懑的声音咬牙切齿,随着她再挪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也甩在了陆凛深的脸上。 一瞬间,他愣住了。 叶然也迅速起身,慌忙地看了眼不知何时被挤去床角一侧的穗穗,幸好女儿还没醒。 她慌乱地将被扯乱的睡衣整理好,却还不忘怒意滔天地瞪着陆凛深。 “……” 陆凛深的沉默异常无措,坐起身,按了按被打的脸颊,却又被叶然扯着他衣服怒道:“把衣服穿好!穗穗醒了,你就让她看着你这样?!” 陆凛深无措的抿唇,却也马上听话的整理衣服。 但迟迟未消的身体反应…… 他倒吸冷气,都有点无语地被自己气笑了,也难怪叶然会这么生气。 “我的错,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凛深不得已起身大步进了卫生间。 听着卫生间房门关闭,叶然还愤愤难平,急忙抱着已经有些要醒的女儿,匆匆出去。 换去了客房,她才带着穗穗去洗漱。 等再见到陆凛深,他已经换去了居家服,穿着一身西裤黑衬衫,挽起的袖子被一枚红宝石袖扣固定,露出劲瘦的手腕,戴着一块奢昂到极致的腕表。 周身的黑色衬着他那张冷峻的脸,清冷素白,些许额前的碎发,也被梳到了脑后,露出饱满的前额,更衬得眉眼冷冽又英俊。 他从楼上走下,径直大步走向餐厅。 叶然正在哄喂着穗穗吃饭,感觉到脚步声,她也没抬头,自顾自的还在喂女儿。 直到脚步声在附近停下,余光能瞥见一道身影,却久久不见人走过来。 叶然这才感觉异常,侧颜抬眸看去—— 只一眼,她就怔愣住。 陆凛深停在不远处,静默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再也不是这段时间以来,她日日所见的那般,冷寂而深沉,寒凉又深邃,难以捕捉到任何的情绪。 就这样无声无言地望着一个人,无形中的压迫力太强,像凭空扼杀袭来的一只手,狠戾的锁住叶然的咽喉,让她难以喘息。 刹那间,叶然大脑传来一阵不可控制的刺痛…… 她手中握着的汤匙,也‘啪嗒’坠落在地。 “麻麻……鱼、尺鱼……” 穗穗不明所以,还挥舞着小手,张着小嘴巴,嘟囔着还要吃饭。 叶然震慑得还没回过神,陆凛深一记眼神扫向保姆,保姆立马会意,急忙抱走了穗穗。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了咫尺相对的两人。 叶然堪堪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混淆的内心,也尽量挤出疑问:“你……恢复记忆了?” “是。” 陆凛深拿了根烟,随意地咬在唇边,单手插着裤兜,另只手按动火机,随着‘叮’的一声悦耳响声,香烟点燃,溢出袅袅白雾。 得到证实,叶然的心还无法安定,“所以呢?你要做什么?” 她不是没幻想过,陆凛深恢复记忆就会对她厌烦,要放在那朝夕和睦相处的七个多月里,她会觉得不甘,会舍不得,可能还会想办法缠一缠他。 但见识过陆凛深真正的恶劣后,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 叶然甚至迫不及待地希望陆凛深马上恢复记忆,对她厌恶,将她和穗穗统统赶走,可是…… 看到现在这样的陆凛深,她却有些恐慌地不确定了。 陆凛深沉默地看着叶然,审视的眸光穿透烟雾,好整以暇的不断眯起,“你现在想起我了吗?” 问得很严谨。 叶然怔了怔,没说话,却低下身捡起掉落的汤匙,再正身坐在餐椅里,移开手边的辅食,吃起了自己的那碗海鲜粥。 陆凛深随手弹了弹烟灰,迈步走向餐桌,“叶然,你记忆不全,但你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唯独忘记了我……” 乃至和陆凛深有关的人和事,叶然到现在都没有印象。 若不是失忆后的陆凛深出现在她面前,仗着那还没离婚的关系,两人连今天这一步,都不会发生。 就是两个走在街上都互不相识的纯粹陌生人。 叶然惊诧的动作停住,陆凛深不仅恢复了记忆,还对失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他全都记得。 陆凛深站在桌旁,一手撑着,略微俯身,一手也端起了叶然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看向他,“你现在想起我了吗?” “没有。” 叶然煽动的眸光慌乱,挣扎着也要拨开他的手,却被陆凛深一把拽起,捏着脸颊也让她逃无可逃。 “陆凛深!你……” “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凛深低沉凉淡的声音,倏然碾压叶然出口的话音,也让她心神凛然发颤。 意味着什么? 叶然皱眉,愤懑和心惊的几种情绪盘根交错,她迎着陆凛深一如深潭酝着风暴的双眸,剧烈的喘息让她不住地咬唇。 她稍稍稳住心神,就冷静道:“意味着你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连一个最普通的同学朋友都不如,你在我心里,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死人!” 不然怎么会她谁都记得,却唯独忘了他? 陆凛深眸色一黯,手上桎梏的力气也紧了几分,就在叶然疼的咬牙,却转瞬,他气力一松,转而轻柔的抚着叶然的脸颊,就是声音还是那么冷沉直抵人心。 “既然我不重要,那你怎么会那么快接受我?还因为我一次离开拒绝你,就伤了你的心,你说什么都不肯原谅?” 话音不紧不慢,却像是揭开叶然心底伤疤,窥探隐秘,让她毛骨悚然,又痛入骨髓。 陆凛深欣赏着她无措慌乱的细微神情,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也笑了一下,“你在乎我,叶然,那就还是老规矩,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第一百七十章 白日做梦 如同宣布的一句话,瞬间粉碎了叶然的希冀,也让她霎时清醒。 恢不恢复记忆,陆凛深都没有任何改变。 唯有那七个来月,他好像迸发出第二人格,那么温柔,那么开朗,那么坦率真诚…… 叶然一直痛苦纠结,又怎样都不肯原谅的,也是因为那七个多月中的他。 接受过至好至真的他,又怎愿再接受其他…… 原来如此。 “强行留着我在你身边,有什么意义呢?我不会再跟你和颜悦色地好好过日子,你这么关着我,不仅犯法,还早晚会让我找到机会逃走的。” 叶然彻底冷静下来,挣扎着推开他,深感荒谬的目光都透出讥讽,“陆凛深,你既然已经全部想起来了,那就应该知道,我和你再纠缠下去只会有一个结果。” 陆凛深一言没发,紧绷的脸色也愈加不虞。 叶然冷笑着,吐出异常残忍的话音:“你死,我活,或者反过来。” 即便这两个月来叶然没有自由,但她也从没往极端方向想过,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时间,她心底呼啸狂聚的仿佛掀起了所有负面情绪,逼迫着她要不顾一切,要玉石俱焚,要大不了鱼死网破,也不让陆凛深得逞! “你想死?”陆凛深猜出她的心思,轻勾的唇畔意味不明,“但你孩子都收养了,留下她一个当没妈的孩子,你舍得吗?” “你!” 叶然愤懑的一声过后,硬生生的语塞被堵住。 陆凛深眯起的眸光,泛出志在必得的光束,他伸手重新拉过她,再度端起她的脸,颇有耐心的:“不用想着寻死腻活,叶然,嫁给我,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你喜欢我那么多年,也是你主动招惹的我,你忘了,我却都记起来了。” 叶然蓦的愣住,脸色都变白了。 陆凛深薄茧的指腹,轻轻描摹着她细嫩的肌肤,摩挲着她的唇:“小时候你一口一个哥哥的围着我,长大了,虽然不那么黏人了,但……” “不可能!”叶然慌慌地打断,摇头否认,“绝对不可能!就算……人心是会变的!没有人的爱能永远维持,陆凛深,一时的喜欢也算不得什么!” 陆凛深出现了一瞬的怔愣,近乎呢喃的重复:“人心是会变的……” 是啊,这话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小时候那么喜欢叶然,还对爷爷扬言长大了一定要娶她,可是刚多久啊,不过是从十来岁到十八九,几年的光景,他就将当初的那份初心,忘得一干二净。 他是排斥爷爷主导的婚姻,也不想重复父母的厄运,但是…… 这些归根结底,不过也是不够爱、不够喜欢的借口! 但凡他拿出一点点的真心,婚后这几年,他和叶然也不会走到如今这副境地。 可是…… “你不喜欢我了,你会喜欢上别人。” 陆凛深扫去杂念,抛出了一句笃定的话音,顺势他也用力的捏起了叶然的下巴:“你会选择别人,重新开始恋爱结婚,还会生下你们的孩子……” “对!” 叶然迅速拦截,气恼又忍痛的让她心底也早已炸裂,奋力地一把狠推开他,“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陆凛深,你以为你是谁?你发什么神经!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放弃你,我就找别人,这是我的自由!” 陆凛深凝着她,眸色阴翳的早没法看了。 他点点头,怒极反笑:“好,有我在,我看你怎么白日做梦!” 叶然被噎得七窍生烟,看着陆凛深转身而去,她愤懑的一把扫落餐桌,稀里哗啦的盘碟碎裂,声音震耳,却也震得她满心碎裂。 林灿像往常一般跑来,刚好听到餐厅传出的响声,他脚步猛地一顿。 再看着大步流星走出来的他哥。 “哥……” 林灿刚开口,却直觉哪里不对,他揉揉眼睛仔细盯着他哥。 陆凛深对他轻一点头,脚步没停,但身后很快保姆就将穗穗抱给林灿,又一如往常的林灿带孩子出去遛弯。 “靳凡,垃圾场的绑架纵火案,警方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陆凛深往外走,打电话的声音,又让林灿身形顿住。 电话那边的靳凡也是一惊,许久才试探性地发问:“陆总,你恢复记忆了?” “嗯。” 靳凡大喜过望,却也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但顾不上抒发什么,迅速汇报道:“那案子始终没有新线索,警方也早就搁置了,毕竟南辰都定罪服刑了。” 陆凛深面无表情,却溢出一句关键的:“叶然还是逃犯吗?” “……是的。” “唐依依蓄意谋杀庄可颜,警方找不出证据,你就制造点证据,要尽可能的缜密,让警方案件重申,锁定唐依依,至于垃圾场的绑架案,也变成唐依依自导自演的,如果南辰想从牢里滚出来,他就会配合,他要不想,就让他继续顶罪。” 陆凛深一番交代,无疑一点,没有办法就制造办法,将叶然从中摘出来,摆脱逃犯的污点,恢复清白。 靳凡没想到会这样,犹豫了下,还是一口应下,“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给我一个月时间。” “嗯,时间可以多一些,但一定要严谨细致,尽量做到滴水不漏。” 陆凛深又嘱咐了声,听着靳凡那边的应声,他也收了线。 全程听闻的林灿,也招呼过来保姆,将孩子暂时交过去,他几步来到庭院,凑向他哥身边,“哥,你都想起来了?这么帮我嫂子,你是打算……” “跟她继续过。”陆凛深点了根烟,打开车门,坐进了奔驰驾驶位里。 林灿怔了怔,低头追问:“怎么过啊?” “就这样过。” 陆凛深冷淡的声音毫无波澜,还关车门,发动车子就要走。 林灿着急地拍窗户阻拦,“等、等会儿哥,你不放了她,还这么强迫着让她跟你过?这是什么啊?” 别人的日子可能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一地鸡毛,可能是有钱生活各玩各的,同床异梦,到他哥这里,变成了强迫监禁,踩着法律边缘软硬兼施逼着人过日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留遗憾 “不行不行!” 林灿好像化身老妈子,操心还吃力不讨好,但坚持一个劲的敲车窗。 丝毫没注意他哥已经把副驾驶的车门按开了,他还哐哐在驾驶位这边敲,直到陆凛深嫌烦的瞪了他一眼,余光往旁侧一扫,林灿这才恍然的绕来上了副驾驶。 “哥,矛盾不能激化啊!你也不想一辈子跟我嫂子都成仇人吧?别人两口子那是甜甜蜜蜜,同舟共济,你呢?你俩相看两厌,互相折磨啊?” 林灿话痨似的语速飞快,看着他哥睨来的目光,感觉是听进去了,他又道:“哥,你先跟我交个底,你记忆都恢复了,你还……喜欢叶然?” 陆凛深一脚油门,车子早已驶进了市区主干道。 一路驰骋,他没说话,林灿也保持着缄默。 似乎陆凛深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林灿就给嘴巴封上拉链,绝不继续叨叨。 陆凛深在市区一处酒店大楼附近停了车,拿烟缸按灭了手中的烟,讳莫的神色还是那么冷淡,但却说:“喜欢,一直都喜欢,从小时候就喜欢上了。” 林灿眨了眨眼睛,细致分析:“也就是说,你因为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以前,所以才更加确定你喜欢叶然?” “差不多。” 林灿脸色凝重了起来,他滑下车窗,点了根烟,许久才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哥,你有没有考虑过,记忆是会骗人的啊?” 少顿,他又道:“因为对方是叶然,所以你现在还处在情绪化的状态,你稍微理性的想想,从科学的角度,人类的记忆本质上就是能重构、可塑的啊。” 记忆这个东西,本来就不精确。 不然为什么每个人回忆往昔,基本都是以第三人称的角度呢?这就是一个很有科学争议的议题。 “虚构记忆的成分,就存在于大脑高速处理信息的副作用之上,因为你心里觉得你在乎叶然,所以一切的记忆都围绕着她展开复原……” 林灿的话,霎时在陆凛深脑中敲响了警钟。 “哥,我不是否认你喜欢叶然,只是可能……你没有那么执着于她。” 没那么执着? 陆凛深皱眉没发一言,却不可否认地陷入了沉思。 从和叶然结婚,他就是被动被迫的,激发出的逆反心理,也让他和叶然婚后相处得不冷不淡,要不是那场车祸,叶然照顾了他两年多,两人也不会上床亲密。 但他从来没想过离婚,舍弃叶然。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陆家一代代传承至今,还没有一对离婚的先例出现,陆凛深不想打破,也可能是叶然处处无可挑剔,听话又懂事,他还没有那么厌烦。 但后来的叶然,不再乖了,也不再听他的话,甚至处处和他作对,不断闹着要离婚…… 他为什么还是不同意? 如果不是为了叶然这个人,那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离婚离婚,没什么丢人的,都什么年代了,老爷子那边也能有办法应对交差,他完全可以放手,各自欢好,为何非要一意孤行…… 陆凛深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面容,儿时的叶然,六七岁的叶然,十几岁的叶然…… 一张张的容颜,一声声的“哥哥”“凛深”不断交织。 答案毋庸置疑。 只是更深层次的印证剖白了他的心。 “只能是叶然……” 陆凛深一句如同呓语的话音,着实弄楞了林灿,他手上夹着的烟都好悬没抖落,他说:“哎不是,哥,你没必要这么……” “林灿。”陆凛深神色恢复如常,侧身一手拍着林灿的肩膀:“你说人活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遗憾呢?人人都有,无关身份阶层。” “啊……” 这话有点太深奥,林灿一时脑子没绕过来回应。 陆凛深也没指望林灿回馈什么,他就笑笑,“我不想再多一份遗憾了,所以只能是叶然。” 不管记忆是否出现了偏差错误,也不管儿时是谁先动的心,又是谁忘了这份初衷,过度追究过往,没有意义,也没办法时光倒退回溯。 陆凛深只想要往后,错了,后果他来承担,对了,他甘之如饴。 反正只能是叶然。 说他疯了也好,说他魔怔了也罢,说他偏激精神错乱怎么都行,只要不放走叶然,只要能每天看到她,能跟她一起度过余生,怎么样都好。 林灿哑然无语,不多时,眼看他哥要推门下车,他才拦阻道:“咱要不要考虑换一种正常点的方式呢?我想你和叶然都好好的,而不是……” “闭嘴吧你。” 陆凛深没了耐性,扔下几个字,就下车往酒店走。 这段时间,老爷子和林灿都住在这栋酒店里,但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个人。 听着门铃响。 萧天润走出来开门,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会是陆凛深。 而更让萧天润意外的,陆凛深一开口,直接道:“师兄,好久不见了。” “……” 两人干了几回仗,吵嘴更是无数。 陆凛深比谁都清楚萧天润对叶然的心思,萧天润更是没有避讳,甚至不久前还扬言,只要叶然和陆凛深离了,他马上就求娶叶然。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打声招呼? 萧天润疑惑过后,再看着面前一脸冷峻,神色淡漠,意气风发的陆凛深,下意识道:“你都想起来了?” 陆凛深一点头,当即露出恶劣本质,推开萧天润,迈步就进了房间。 不请自来,萧天润跟在后面,顿时怒意当胸,顿时没好气道:“你来有什么事?直接说。” 陆凛深踱步客厅,环顾四周,优雅地坐进了单人沙发,交叠着双腿,淡淡的扔出一句:“来谈谈叶然吧。” 萧天润诧异,心里存着警惕:“谈她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越过她,来跟我谈?” 陆凛深淡漠的掀眸,出口的话更加气人:“因为我是她合法丈夫。” 萧天润气的七窍都要冒烟,温润的面庞也霎时阴骇了起来,他手指着门:“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退居幕后 陆凛深看着动怒的萧天润,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 自然,他也依旧坐在沙发里,纹丝未动。 萧天润撵不走这个癫公,气闷地绕过来,坐进了另一侧的单人沙发里,沉了口气:“你到底要干什么,直说可以吗?” 语气生冷又尖锐。 陆凛深毫不在意的轻扬了扬眉,却也没拖延时间,直言:“你现在手中的这个项目,叶然没办法再参与了,她的手,伤虽然好了,但还没有完全恢复。” 说到这个,萧天润的火气蹭蹭飙升,声音都克制不住地提高了些:“这是拜谁所赐?啊?” “你没有资格跟我追究过错。”陆凛深一句话怼回去,继续道:“叶然喜欢学医,以后也肯定还是要从事医学方面的工作,这就免不了,她还会和你接触。” 萧天润积压着怒火反问:“所以呢?” “所以我不会拦着她,也不会影响她正常的工作和社交,但你这个人,我也很清楚,你没有任何身为外人的边界感,所以只要你和叶然有接触,我就会亲自陪她,或者安排人监视。” 陆凛深说得坦然又直白,就连损人都说得如此光明正大。 这给萧天润一时气的,更加火冒三丈,直接都站起来了,“姓陆的,你是无赖还是犯浑啊?叶然怎么会眼瞎找到你,人渣!” 再好的素养也抵不过被这么挤兑。 陆凛深充耳不闻,照旧淡声说:“但在她手完全恢复以前,我不会让她过早接触工作的,所以姓萧的,你也死了这条心,你在这里住上十年八年,我也不会让你见到她的!” 话到此,陆凛深也站起身,随手整理了一下西装衣襟,留下冷冽的讽刺一笑,他没在理睬萧天润,径直而去。 再上楼,陆凛深去见了老爷子,交谈了几句,他也让林灿拿来电脑,分别跟国内和海外的公司副总,都开了一个暂短的视频会议。 除了聆听工作进展,和各种汇报以外,陆凛深还特别叮嘱几位副总,继续代为管理公司。 随着会议渐渐落幕,老爷子也听出了异样。 等陆凛深合上了笔电,老爷子就走到他近前:“你这是什么意思?记忆都恢复了,你还不打算回国主持工作?” 陆凛深移开笔电,搀扶着老爷子坐下来,他轻声回:“工作,永远都不会真正忙完的,爷爷,我觉得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重要的事?” 老爷子当即打断:“别告诉我就是叶然!你还真能关她一辈子吗?她一天不跟你和好,你就一天什么都不管了,公司也不顾了,就围着她?” 陆凛深缄默没言,但态度是毋庸置疑的。 老爷子气得感觉大脑都生疼,本以为陆凛深没了记忆,所以才做出的糊涂事,结果恢复了,还这么不知悔改!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过世的叶序辰和庄可颜! 人家好好的将女儿托付给他,他为了孙子,已经让人家女儿跳了火坑,结果现在……还没办法还人家女儿一个自由解脱! 说再多陆凛深都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老爷子忍着气换了个话头:“你知道你爹是个畜生吧?他想杀了你,不是现在!” 陆祁年压根不喜欢季云宜,甚至早已到了厌恶至极的地步,也对季云宜生出的陆凛深和陆灵霜,都反感憎恶。 可相比之下,陆灵霜只是个被宠坏的女孩子,死不死的无足轻重。 所以早在多年前,陆凛深从小到大发生的那一次次的意外,幕后凶手都只有一人,他亲爹陆祁年。 陆家是需要继承人,但陆祁年不想要一个季云宜的骨血继承万贯家业! 陆凛深对此早有所闻,冷淡的脸上也没什么反常,就轻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么不上心?还能把工作交给副总们代管操持?你爹不止是要夺你的权,还要你的命啊!” 陆凛深掀眸看向老爷子:“那爷爷希望我怎么做?弑父吗?还是上演一处父子反目兵戎相见的戏码?就算不在乎什么家丑,您就真想看到这一幕吗?” 一席话,老爷子生生愣住了。 “我继承的,本来就是陆家的,我交换给陆祁年也不算什么。”陆凛深这么多年,不仅养精蓄锐暗自蛰伏,他更是随时都做好了独立出去,另立门户的准备。 老爷子语塞地看着他,心疼的更加心乱如麻。 好好的家,竟然出了陆祁年那个败类,一心想要杀了亲生儿子,老爷子前拦后挡了二十多年,马上陆凛深就要三十岁了,而立之年,陆祁年也安耐不再去了。 老爷子痛苦地长叹一声,“孽啊,都是冤孽……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教育好儿子,凛深,错不在你,但你这是……要打算脱离咱们陆家了?” “还不至于。”陆凛深安抚地拍了拍老爷子的手,“我只是想把往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叶然身上,您忘了吗?她之前为了我,牺牲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车祸那两年多,要没有叶然,陆凛深虽然也能恢复如初,但他不能否定叶然的付出和牺牲。 要是没有他,现在的叶然,应该是仁康医院心外科的医生,每天按点上下班,不定时的操刀手术,穿着白大褂,忙碌又安稳,洒脱又张扬。 那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而不是…… 委曲求全地留在梨园豪宅,整天围着厨房灶台的保姆,还为其名曰全职太太。 老爷子明白了陆凛深的意思,但却无法认同:“你想让叶然恢复工作,方法有很多种啊,国内任意三甲医院,你都可以安排她进去啊,没必要……” 陆凛深轻微摇头,打断道:“不一样的,我给予她的,永远抵不上她自己努力挣来的。” “我欠她的太多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清,爷爷,我想以后和她换一换,换我站在她的背后,照顾她和女儿的一日三餐,家庭琐碎,她心无旁骛地好好忙工作。” 那不止是叶然谋生糊口的方式,更是她的梦想,她的爱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绝对双标 老爷子劝不住陆凛深。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何况,以陆凛深现在的位置,确实公司方面不用那么亲力亲为的操劳,也就暂且随他了。 等陆凛深走后,林灿惆怅百慨。 “爷爷,您还没看出来吗?我哥这说了一堆,绕了一大圈,其实就一个宗旨——爱情至上嘛!” 老爷子点头:“是了。” 林灿趁机就建议道:“我始终觉得我哥哪哪儿都好,就是……感情方面有问题,要不,再让他看看心理医生吧。” 老爷子想想:“也行啊。” 林灿继续惆怅,却说了句人话:“他真的懂爱吗?知道怎么用正确方式爱一个人嘛?这不……等于咱家合起伙来欺负叶然一个人吗?” 老爷子满心矛盾:“确实……” 明知道人家女儿不想继续和他孙子过了,他孙子也一次次做得很过分,现在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人软禁,死乞白赖的还缠着。 老爷子不帮忙解决,还……助纣为虐。 “这就是婚姻嘛?哎,还真操蛋啊。”林灿愁眉不展,长吁短叹的:“您说,我表舅和表婶要是很恩爱、很和睦,是不是我哥就不会这样了……” 一提起儿子儿媳妇,老爷子的闹心瞬间转为怒火,顿时近乎暴跳如雷:“闭嘴!别提他们!” 父母的不作为,持续的家庭碎裂,让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根本没有得到爱,虽说隔辈亲,可隔辈的爱,要能代替父母,那世间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悲惨了。 陆凛深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了。 他抱回了穗穗,最近也一直在耐心地教穗穗多说话,发对音,小丫头也很配合,可就是说话还很少,吐出的字音也很含糊。 这不是能着急的事。 叶然一直在等女儿,听到声音就从楼上下来,一把抱过穗穗,转身就往楼上走,根本不看也不理睬陆凛深。 有穗穗在,两人是不会吵的。 陆凛深也知道自己说多错多,尽可能地保持沉默,才能勉强换来和叶然的一时和平共处。 两人少有的温馨,都是在哄女儿的时候。 陪着孩子玩,也顺便多让穗穗说说话。 “穗穗你想叫妈妈干什么呀?你要说出来嘛,你不说,妈妈怎么会懂呢?” 叶然拍着手,柔声细语地看着骑在陆凛深肩膀上的小丫头。 穗穗有点恐高,虽然喜欢坐在爸爸肩上高高地飞,但陆凛深需要弯些腰,不然他个子太高,身子一站直,穗穗就有点害怕。 “麻麻……抱……” 穗穗伸着两只小手,就磕磕绊绊地颠来复去挤出这么几个字。 叶然笑着:“要说清楚点啊,叫妈、妈,让妈妈抱你干嘛?你说呀。” “包包……玩……” “妈妈做了你喜欢吃的面包,还烤了饼干呢,穗穗想不想吃?想吃要跟妈妈学,说妈妈,抱穗穗去吃好吃的……” 穗穗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憋着小嘴巴试着学话:“麻麻……包随随……” …… 教孩子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陆凛深尽量不去打扰,等叶然说了半天话,也没什么效果,让她休息会儿,他才将肩上的穗穗抱下来,轻声说:“穗穗,你是个健康的孩子,你知道吗?” 穗穗歪着头,一脸的懵懂冒出问号。 叶然听出不对,警惕地急忙从沙发里坐起身,却不等开口,见陆凛深对她递了一记稍安的眼神,旋即他也抱着穗穗坐进了沙发里。 “健康的孩子,就是无病无灾,头脑正常,身体健康,语言也要流利……听得懂吗?” 穗穗眨了眨眼睛,摇摇头。 “就是爸爸的宝贝儿特别好的意思。”陆凛深轻捏捏她的小鼻尖,笑着:“叫爸爸,不是叭叭,跟爸爸学,发音正确点,爸、爸……” “叭叭……” “是爸爸……” “粑粑……” “粑粑是你上厕所拉的臭臭,爸爸是臭臭吗?” “是……咯咯咯……” 小丫头乐得手舞足蹈。 陆凛深满脸黑线,无语至极。 叶然也少见地扯了一下唇,却极快地别过了脸。 陆凛深余光捕捉着叶然的细微神情,展颜的笑意加深,却在转瞬间又定格凝住,但依旧温和地跟穗穗说:“跟妈妈玩会儿,爸爸去给你拿好吃的。” 穗穗开心的连连点头。 陆凛深疾步往外走,将满室的温馨都遗落身后,却在走廊尽头,透过镂空影壁墙,看着一大一小玩闹的场景,透过烟气的眸色异常幽沉。 以前的他,为什么不想和叶然有个孩子呢。 刚结婚的时候,两人有名无分,冷冷淡淡的,十多天都碰不上一次面,孩子,也根本无从谈起。 后来他出了车祸,叶然照顾左右,身体不济,又哪儿来要孩子的想法。 如果顺理成章的这样发展下去,他后来也不会对周贺生说那些什么不让叶然怀孕的浑话了,可能叶然怀孕了,他知道了,就会生下来,顺其自然。 但这其中,有一层变故。 那就是在他车祸过后,老爷子震怒大发雷霆,但却追查不到车祸的源头,只能即便没有证据,也将一切归罪在陆祁年的头上。 陆祁年当然矢口否认,可避免不了地和老爷子发生争吵,又根据医生对陆凛深伤情下的判断,当即提出让陆凛深和叶然抓紧生个孩子。 最好是男孩,如不行,就继续生。 反正当时陆凛深的情况,叶然也只能接受试管。 科技发展,医学发达,男孩女孩都不再是机遇问题。 这件事触动到了陆凛深,虽然叶然也拒绝了,但始终无法感化他,就像埋藏进陆凛深心中的一根刺,砸进的一根钉。 让他孤注一掷的认为,只要他和叶然有了孩子,那孩子就会取代他,他也会步入陆祁年的后尘,要么接受泯灭被远逐抛弃,要么……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哪种他都不想选,也不想看着自己活生生地被折磨成一个疯癫的畜生。 所以他不允许叶然怀孕。 却一直都不约束自己……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诛心刺骨 陆凛深想着自己曾经的混蛋行径,慢慢攥起的拳头,猛然就砸向了墙壁。 剧烈的痛楚,震动牵涉着血脉神经,却依然无法让他化解心头的积郁。 不怪叶然不原谅他。 以前的他,怎么那么糊涂的非要一意孤行。 明明叶然跟他说过的……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本该发生在大婚之夜,却拖延到了两年后。 当时陆凛深终于从鬼门关闯了回来,逐渐复原的身体,也大大超出了医生的预判,眼看就能完全恢复如初,他心性必然大好。 那一晚,本该如常的一切,却来得猝不及防。 起因好像是叶然习惯性地照顾他吃了药,白天也做过理疗和复健,晚上陆凛深一般会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再看看文件,叶然不去打扰,就下了楼。 有一个她的快递。 不是网购的,是南辰邮来的。 叶然总算腾出了功夫,拆开是一条裙子。 淡黄色与白色相间,连衣长款的,风格很清新淡雅,但与她这两年忙里忙外的,属实有些不搭。 可南辰一番好意,叶然看着裙子也很欣喜,就拿回房间换上了。 她是没想拍照的,就想对着镜子看看。 可尺码有些大了点,她掐着腰身多出的一丝裙子,想着要不要让人改动一下,想不到陆凛深竟走进了房间。 两人透过镜子四目相对。 叶然下意识解释裙子的来龙去脉。 但陆凛深却充耳不闻,入目所及,都是她那纤细的蛮腰,不盈一握,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衣裙勾勒出来的身姿线条,更曼妙的…… 后来的事情不言而喻。 那条只试穿了不到五分钟的裙子,也碎裂不堪。 一整晚,陆凛深只顾着自己的舒爽,丝毫没管叶然的痛苦与煎熬,甚至都没考虑过,那是她的第一次,她从小那么怕疼的人,却被他这么反复折腾,直到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事后的清晨,他还对刚醒来的她,递上了避孕药。 叶然当时就说这药伤身,她不吃。 两人结婚了,陆凛深身体也恢复好了,就算有孩子,也是很正常的,又不是养不起,完全没必要避孕。 可陆凛深是怎么说的? 哦,对了。 他桎梏着她,冷漠道:“你知道我爸是什么样的人,基因传承,你认为我会怎么对待你和我生出来的孩子?” 叶然那么温柔的人,从来不会忤逆违背他,可那一次…… 她强行推开他,也挥开他手中的水杯和药片,“你不是你爸!基因是能传承延续,但只要你不想,你就不会成为他!” “凛深,你爸有错,不代表你也有错,他没有善待你,不代表你不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善待你的孩子,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你自己?” 这些话,当时已经触动了陆凛深。 尤其是看着叶然隐忍的眼中闪出泪光,他一瞬间就心软了。 但是,叶然千不该万不该的又补充了一句:“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不疼孩子,也还有我呢。” 这话听着无所谓,也是对的。 但陆凛深来说却异常诛心,说是叶然在讽刺挖苦他也不为过,因为陆祁年不是人,季云宜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生的孩子,可以不指着陆凛深这个爸爸,还有叶然这个妈妈疼爱宠溺。 而陆凛深呢? 爸爸混蛋,妈妈更混,要不是有个爷爷…… 所以当时陆凛深勃然大怒,硬生生掐着叶然的脸颊,掰开嘴,将药片塞嘴,生生地逼迫着她吞咽下去。 之后几乎每晚他都要……过后再逼着她吃药。 持续了快半年,还是陆凛深无意中听佣人私下闲聊时说,叶然的月事太不正常,也不规律了,还好不容易月事来了,她疼痛难捱,都被救护车拉走了。 是药三分毒,对身体的伤害可想而知。 陆凛深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管,不想理会,但那过后,他还是改换了避孕措施。 思绪回溯,陆凛深自责愤懑的,一拳又一拳,像是不知疼痛一般,自虐发泄砸的墙面血迹斑驳。 他后悔…… “发什么疯?” 叶然不知何时走出了客厅,怀中哄抱着还在哭闹的穗穗,她也满脸愠怒:“你吓着穗穗了!”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抱着孩子径直上了楼。 将门反锁,她不允许陆凛深再靠近,也留了一把剪刀,藏在了枕头下。 可当晚,陆凛深没脸再去亲近她,死皮赖脸地软磨硬泡,也不是这么用的。 之后的几天,白天如常,叶然要接受理疗和按摩,还要喝中药,陆凛深就照顾穗穗,陪孩子玩,不定期地带去医院做检查,也找心理医生做咨询畅聊。 晚上叶然和穗穗单独睡,陆凛深睡在隔壁客房。 两人也没再起什么争吵,只是彼此之间的话,变得更少了。 叶然是能不说就不说,本来就烦他,也懒得理睬。 陆凛深是自责懊恼,愧疚地不断对她示好,但却每每都做错,惹得叶然冷言冷语,也伤得他遍体鳞伤。 可总算面上是恢复了安宁。 虽然监禁照旧,但陆凛深也承诺叶然了,只要她的手恢复如初,医生表示能正常开始工作了,他就撤走所有人,让叶然恢复自由。 不管真假,起码指日可待。 所以叶然就开始了练字,从控笔开始,不然手腕割伤了神经,持续不受控制的手抖,什么都做不成。 陆凛深也为她安排谋划了新的方向,他打算让叶然一边恢复手部伤势,一边留学考博,相应的院校他都联系好了,就在要和叶然说时,又接到了国内的消息。 经过靳凡的一番操作,总算让垃圾场绑架伤人案重启了,但在此前,警方重启的是庄可颜谋杀案,证据充足,锁定了嫌疑人唐依依。 南辰问询也非常配合,当即还原了垃圾场那一夜的所有。 因此叶然正式从逃犯名单上划出,取而代之的,是不接受警方传讯,拒捕逃匿的唐依依。 而关于垃圾场那一夜的种种,听着靳凡复述而出,陆凛深越听越心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浮出水面 那晚的垃圾场,浓臭混杂着汽油刺鼻,异味在大风的催发下狂妄肆意。 叶然掏出了打火机,看着满脸是泪还死不悔改的唐依依:“你不该害我妈……她有什么错?她才是最无辜的!” “唐依依,你去死吧!” 杀人偿命,多么公平。 叶然话落的一瞬,手中也按动了打火机,随着一抹火苗的窜出,她也扔向了淋满汽油的地面—— 但本该掉落的火机,却被人一把接住。 南辰不顾烫手,攥住火机按灭,还着急地抓住叶然:“真杀了她,你这辈子就毁了!叶然,值得吗?为了这么个人渣,你不值得!阿姨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啊!” 南辰不知道真相如何,也不确定唐依依有没有杀害庄可颜,但能把叶然气成这样,甚至不惜做出鱼死网破的决定,那南辰也绝对信她。 可叶然情绪上头,已经没了理智,但南辰的还在。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然……走向一条不归路。 “南辰!你走!你帮我的已经够了,你快走!”叶然听不进去任何,只想夺回打火机,还要推走南辰。 南辰哪里肯走,坚持抓着叶然的手不放,“要杀她可以,我来杀,你走!叶然,叶家只剩你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你想想在天有灵的你爸爸和妈妈啊!” “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为杀人犯?就算是报仇,但也不是这么个报法啊!” 叶然反驳的话有很多,但看着执意坚持的南辰,她什么都没说。 也放弃了争夺火机的动作。 一个打火机而已,她兜里还有。 南辰倒吸冷气,做梦也没想到叶然竟然准备的这么充分,幸好他跟来了,否则叶然早就铸成大错了。 “别这样叶然,我说了,我来杀!我替你报仇行吗!”南辰冲过去抢夺叶然手中的另一个火机,着急的声音都近乎吼出:“我喜欢你!从小到大你看不出来吗!我不喜欢你,我疯了啊,一直跟着你……” 叶然一下愣住。 南辰也趁机从她手中夺走火机,还顺势抱紧叶然,将她都里剩余的两个火机都翻走,“我真的喜欢你,要不是你满脑子都是那姓陆的,我早表白了!” 南辰一把扔开所有的火机,注视着叶然的双眼,着急道:“叶然,我现在跟你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让我来替你报仇,我愿意,怎么毁了我,我都愿意!” 不等叶然有什么反应,南辰推着她就想让她离远点,“走!你快走!任何事都跟你无关,你也不用管我爸妈,他们生了我这个败家子,欠他们的……”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就被趁着两人撕扯,偷偷扯开绳索的唐依依,一把挥着椅子,直接从后方突袭,狠砸在了南辰的后脑。 南辰踉跄一下,再要转身,却天旋地转的身体不受控制。 “南辰!”叶然爆发一声,愤然地再要去抓唐依依:“你……” 什么话都晚了。 唐依依打完南辰,就挣扎着捡起了地上的打火机,嚣张狂妄的:“死吧!你们俩一起死好了!” 火机打着,触及地面的汽油。 火势迅猛一路蔓延—— 唐依依想逃,但却没逃掉,可因为挣脱了束缚,导致大火吞噬,也没让她出现致命伤。 而一直处于火海中央的叶然和南辰,却被大火覆灭,爆炸接连……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叶然和南辰蓄意绑架杀人,但最终两人伤得最重,陆凛深赶到的时候,南辰还拼死用身体护着叶然的原因。 要没有南辰,叶然不仅是杀人犯,还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南辰要不拦阻,叶然不仅会放火,她自己也没打算全身而退。 唐依依要不反抗试图逃脱,那怎么都是一个死。 靳凡复述完这些,沉吟了片刻,才道:“陆总,我不确定南辰对警方说的,是否属实,但经过核实比对几人的伤情,警方断定他没说假话。” 所以叶然和南辰,虽然行为不当,性质恶劣,但没造成其他人伤亡,事态也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又考虑到唐依依谋害庄可颜,证据确凿,因此案件重审,南辰也被改判有期徒刑一年,因为已经在狱中服刑,算是抵消了,也算当庭释放。 但叶然和唐依依迟迟没有归案,也没有配合调查,所以案子还没发正式结案,南辰恢复自由,也没办法出国离开本市。 陆凛深不关注南辰,就问:“唐依依拒捕?” 视频那边的靳凡点头:“对,不知道为什么,陆董的人救走唐依依竟然送她回了国,案子重申,她就感觉大事不好,逃跑的路上拒捕,还撞伤了两名刑警,也因此才被警方定为B级通缉犯……” 话顿,靳凡又意味不明地问了句:“陆总,你觉得……她会逃去哪儿?” 陆凛深还能不懂靳凡的心思? 他直接道:“你是觉得她会跑去陆祁年那边?” 靳凡抿唇没吱声。 这种猜想不是空穴来风,不知道唐依依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搭上了陆祁年……不对! 陆凛深似乎想到什么,眸色一紧:“唐依依整容过后的那张脸,你看着……有没有感觉很像一个人?” 靳凡诧异拧眉:“啊?不就是在原来的容貌基础上做了整形调整吗?不然火烧得她都毁容了,除了像她自己,还能像谁啊?” 起初,陆凛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之前在第比利斯,见到唐依依的时候,他还刚好失忆。 可现下记忆恢复,陆凛深再仔细回想唐依依整容后的那张脸……确实有像她以前面容的痕迹,但是更多的是像另一个人。 要真是如此…… 陆凛深眸色深深,敛去的疑云也很快被抹平消散,但他却道:“暂时不用派人找她,她要是再出现,直接处理了吧。” 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却暗藏了汹涌的杀意。 靳凡心里一凛,却谨慎地连连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交给我吧陆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惹他的后果 叶然对国内的一切一无所知。 最近,陆凛深给穗穗请来了一位语言老师。 每天老师跟穗穗相处两个小时,陪伴孩子玩耍,和说话识图认字,效果有了显著的明显。 起码穗穗学会正确发言地喊妈妈和爸爸了,也能从一句话一两个字,变成四五个字了。 但老师说这种效果只是刚开始很明显,往后会有一段时间没什么起色,坚持下去,总能让穗穗学会正常言谈说话的。 叶然对此很欣慰,这日,老师如常地来陪伴穗穗,她去厨房切了些水果,榨了两杯果汁,端进客厅,她就避开不打扰了。 陆凛深也趁机带她来到书房,将几份准备好的资料递给她。 都是一些超一流的医学院。 “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去留学?” 叶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将所有资料扔回到了桌上:“你是为了我好,对吗?学医的,不管以后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只要谋职,学历就是硬性条件,我能多拿几个博士学位,也更如虎添翼,是不是?” 道理她都懂,陆凛深无言以对。 “你不问我需不需要,就替我做了安排,哪怕你做的是对的,可我也接受不了!” 这就好比有人确实渴了饿了,但端来饭和水,应该让人自己选择吃喝,而不是按着人家的头,逼着往里硬塞。 眼看叶然转身要走,陆凛深到底还是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叶然,我们不吵了好不好?”陆凛深放缓的声音,都透出些许无奈。 他沉了口气,再道:“你要是觉得跟我唱反调,就能惹我不痛快,以此让你出气,我可以满足你,但是你能不能别拿自己的未来,就为了跟我置气?” “我的未来?” 叶然恍若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她却怎样都笑不出来,“我现在连门都出不去,想打个电话都做不到,我的未来在哪儿?啊?你告诉我!” 陆凛深给她规划的未来,就是余生一直都有他。 如影随形,如噩梦阴影一样无时无刻不笼罩在她左右。 这样的日子,还谈什么未来! 陆凛深再次无话可说。 他反复沉了几口气,也攥紧了叶然的胳膊,不让她挣扎逃脱。 将她牢牢地搂在怀里,他耐心地温声道:“别逼我了好吗?叶然,我不是不想给你自由,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我们回到以前那样,我来管家和管孩子,你想怎么去上班,我都随你,只要你能每天按时按点的回来……我就这么一个要求,答应我很难吗?” 叶然挣扎无果,只觉得心如死灰。 她绝望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陆凛深端起她的脸,深深地锁着她的眼眸,“你在骗我,只要我一放手,你立马能带着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然冷笑出声:“看吧,我答应你了,你又不相信,那你要我怎么做?” 她直视着陆凛深的眼眸,其中的渴望汹涌又激烈,“跟你上床?好啊,来吧。” 陆凛深一怔。 叶然趁机推开他,却被陆凛深长腿大步地拦在了书房门口。 她倒吸冷气,气闷地就抬起了手。 但巴掌迟迟没有甩出。 陆凛深也没躲没避的坦然等着承受。 叶然气的咬牙,逼迫着自己冷静些,不能跟他这个魔怔疯子一般见识,她不能把自己也逼成疯子。 “陆凛深……”她努力镇定下来:“你多久没碰女人了?” 出其不意的猛然一句,瞬间再次弄楞了陆凛深。 “你可真惨,空有一堆钱,却连个女人都找不到,还幻想的缠着我,你能……” 余下的话,叶然没等脱口,就被陆凛深倏然噙住了唇。 迅猛强劲的掠夺,完全超出控制,也将叶然所有未尽之言,都彻底堵回拦截。 一个纠缠的吻,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 之后的一切,恍若崩塌的堤坝,汹涌狂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叶然记忆还没找全,也不记得曾和陆凛深有过怎样的亲密,只在一时间,她被扯碎的衣物,肌肤感受着冷空气,感受着他强势的动作…… 她连逃都没有机会,慌乱的心里也悚然感觉到了恐惧! 可就在一触即发的那一瞬,陆凛深忽然停了下来,他低眸凝着瑟瑟发抖的她,像是恢复神智一般的清醒过来,他说:“怕了?” “叶然,不管你信不信,除了你,我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叶然惊惧得呼吸都颤栗不稳,也没听清他说些什么。 陆凛深抬起她的脸颊,擦去她眼边溢出的泪,“别怕,我不碰你,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想再伤着你……叶然,我说了会补偿你,就绝对会说到做到。” 他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也拽过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她身上,“我抱你回房间,换身衣服吧。” 叶然大脑凝滞,一时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任由陆凛深抱着她走出书房,眼看走进卧房,却听见有人慌张地跑来。 是保镖。 陆凛深没转过身,高大的身形也极好地遮挡了怀中的叶然,他只问:“什么事?” “先生,不好了,家里……来人了。”保镖惊慌的语调还有些乱。 陆凛深没言语,大步将叶然先抱进了卧房,等再出来才问:“什么人?” 保镖犹豫的措辞,而楼下也传来穗穗的声音:“爸爸……我要爸爸……别碰我……” 陆凛深一紧眉,大步越过保镖往楼下走。 远远地就看到客厅之上,站了十几个身着西装,满身喋血的安保,家庭老师已经被打发了,余下的保姆和保镖也被制服。 一个安保还不想放过地毯上无辜的孩子,宛若拎小鸡一般地将穗穗拎起,递给了缓步走进客厅的男人,“陆董,这孩子怎么处理?” 陆凛深动怒的脚步加快,却在听到安保说出的称呼时,他身形一瞬顿住。 陆祁年脚步放缓,也看向了走来的陆凛深。 父子几年不曾见面,此时相逢,剑拔弩张的氛围也骤然陷入了冰点——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秘密揭开 陆祁年五十来岁,精神饱满,神色从容。 五官深邃,一双犀利的凤眸,都透着敏锐的精光,却被敛藏在一副无框眼镜之后,面容丝毫看不出年纪,恍若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十分年轻。 身材高大,宽肩蜂腰,一丝看不出发福走形的踪迹。 手裁的深色西装革履,更衬得整个人容光焕发,儒雅得当。 与陆凛深面对面站在一起,父子气质截然,却不遑多让。 “你怎么来了?”陆凛深率先开口,冷淡的声线异常低沉,又淡漠。 陆祁年轻笑了声,也没理睬,就对刚刚询问的保镖递了个眼色,保镖当即会意,拎着还在哭闹的穗穗就要往外走。 陆凛深皱眉,迈步上前拦截:“放开我女儿。” “你女儿?”陆祁年接过话头,颇有兴趣的神色都透着戏谑,“你和谁生的?” “跟你无关。” 陆凛深从保镖手中抢过穗穗,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穗穗被吓着了,哭得不行,陆凛深便踹开两个保镖,释放出家里雇的保姆,将穗穗交给她,并吩咐:“带孩子上楼。” 保姆被吓懵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慌忙抱着穗穗就快跑。 陆祁年一直看着,眼中玩味的笑意不减,许久才随着保姆的动作,也往楼上看了眼:“叶然在上面吧?好几年没见到她了,让她下来。” 陆凛深面无表情:“你见她做什么?” “你管呢?我就想见见我儿媳妇,不行吗?”陆祁年云淡风轻的。 陆凛深不动声色,冷冷的两字脱口:“不行。” 陆祁年呵呵地就笑了,习惯性的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凛深啊,你长大了,看得出来,翅膀也真是硬了。” “少说废话。”陆凛深毫不留情地挡开废话,直奔主题:“你想要陆家的资产,还是继承权,去拿就行了,别来骚扰我和叶然,带着你的人,滚吧。” 陆祁年笑意加深,镜片都在微微泛着光。 半晌,他还是没如陆凛深所愿,依旧陈词滥调地慢声道:“你爷爷始终都在怪我,觉得我不仁不义,负心薄情,手辣心狠,既不是一个好丈夫,又不是一个好父亲……哦不,你爷爷是觉得我都不配当爹。” 陆凛深不予置评,也一声没言。 “可是你呢?”陆祁年冷笑讥讽,十分开怀的道:“假以时日,你不完全就是第二个我吗?嗯?” 陆凛深眯起了眼睛,回以冷冷一笑,揭穿道:“你这话刺激不到我,你成为我爷爷那样的了吗?没有吧,那我也不会成为你。” 少顿,陆凛深再补了一句至关重要的:“咱家历来的传统,子不肖父。” 子不肖父,放在谁家都是极其悲伤又让人生气的,但放在陆家,却好像是一种恶毒诅咒的解脱。 陆祁年是陆老爷子和妻子的独生子,不说钟爱有加,起码也是老两口一辈子的心血结晶,与任何父母一样,疼着宠着…… 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儿子很孝心,也各方面都卓越得让人羡慕惊叹,但对婚姻不忠,对妻子冷血,对儿子女儿……不负责到丧心病狂。 这该怎么定义呢? 多少年了,老爷子始终想不通,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和谁去说。 陆祁年笑意不达眼底,却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或许还真是。” 他在客厅踱了踱步,随着笑容扫去,也再度开口:“儿子,好像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有好好聊过一次,今天就聊聊吧。” 说着,陆祁年坐进沙发里,也拿了根烟,立马就有保镖躬身上前,打火点燃。 他吐着烟,目光扫量着陆凛深:“你长得和你妈一点都不像,但是……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忽然变幻的话题,似乎也没等着陆凛深回应。 陆祁年自顾自的就缓声继续道:“曾经有个年轻的女孩,天赋异禀……不,是天纵奇才,在各个方面,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优秀的像是神坛上的一朵莲花,所有人都只能远观,难以凑近,我那时候也年轻啊,喜欢而不自知。” “我不想破坏,也不想把她摘下来,我只想远远地看清楚,弄明白……想着那么好的人,做个普通朋友也是不错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联姻对象,竟然就是她。” “你能想象到吗?当我发现她真实身份的时候,我有多高兴,那么好的人,我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就在我身边,还是我的妻子……” 往事重提,陆祁年悠远的眸光望向远处,却难以掩饰眸底溢出的悸动:“她也很喜欢我,那段时间,我们像任何寻常的小夫妻那样,去蜜月,去旅行,去计划未来,很快我们也有了孩子。” 说到孩子,陆祁年停顿了许久,神色也不由自主地落寞了些。 “那是一对龙凤胎,是陆家这辈第一对孩子,有儿有女,我和她高兴坏了,我爸妈也很高兴,那两个孩子都成了他们的心尖,可是……” 陆祁年看向了陆凛深,不断深眯的眸色也泛出了冰寒:“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孩子身上有伤,儿子女儿还不到三岁,就跟你刚刚让人抱走的那野种差不多大。” 陆凛深没兴趣听他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在听到他侮辱穗穗时,他脸色也骤然一沉,当即纠正警告道:“最后说一遍,穗穗是我女儿,不是野种!” 陆祁年不屑地冷哼了声,仍旧沉寂在旧事的回忆中,自顾自的道:“那么小的孩子,身上没什么淤青,但有很多针眼,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头部,还有……” 随着他手指慢慢往下,轻微的声音也仿佛带出了磅礴的怒意:“肚脐,以及再下面,你应该懂的。” 陆凛深不想懂,因为他早听出来了,陆祁年说的是在他和陆灵霜之上的那两个孩子,也是陆祁年和别的女人生出来的。 可令他没想到的,陆祁年接下来的话,让他悚然惊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场替嫁 陆祁年说靠着沙发,目光敏锐又阴毒的恍若看着的不是亲生骨肉,而是仇人。 他脑海中浮现着当年的一幕幕,开口的话音还是那么沉静,又无波无澜的。 “你知道这么恶毒的事,是谁做出来的吗?你妈,但她却不是我的妻子。” 陆凛深不耐的呼吸一瞬就沉了。 这其中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但不等陆凛深琢磨深入,陆祁年又道:“你是季云宜生的,我的妻子也一直还是季云宜,但是……” 故意没说下去。 陆祁年呵呵地就笑了,很讽刺的那种:“我娶的第一个女人,为我生下龙凤胎的妻子,却绝对不是季云宜。” 陆凛深缄默没语,却紧蹙起了眉。 “什么时候换人的呢?我当时也想不通,可是我们同床共枕那么久,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他们不过是仗着我那段时间忙,就偷偷换了,等我发现了,开始满世界地找人,却什么都找不到……” “你爷爷奶奶,还有季家的岳父岳母,都在打掩护,都在骗我……我找啊找,你猜猜我最后找到了吗?” 陆凛深阴霾的脸色早已没法看了。 真相固然很可怖,也很惊悚,可却与他无关了。 他不想听下去,也不想参与任何,冷着脸转身就要走,却被几个安保拦住了去路。 陆祁年注视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地也道:“我最后找到了,但他们够狠,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到,她已经成了一把骨灰……” “我来不及分辨真假,就忽然接到通知,我儿子女儿重病进了医院,等我赶过去,还是……没见到最后一面,他们就……都走了。” 一对龙凤胎,一起来的,也一起走的。 还不足三岁。 稚子何辜啊! 爱人离世,孩子夭折,一连串的打击,瞬间击溃了陆祁年。 但当年的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不是不悲痛,也不是有什么信念,而是他要闹清楚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后来我做了什么,你能想象得到吗?季家,算上所有亲戚一共三十八口人,加上常年用的那些佣人,还有公司的心腹骨干等等,差不多三百多人吧,我一天弄死一个,意外的可能性有很多,借口也多的是,他们怀疑,也拿我没招。” 听到这里,陆凛深想推开安保的动作停住。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身,一脸愤然地看向还笑吟吟的陆祁年。 陆凛深记事起就没见过外公外婆,母亲娘家的亲戚,更是少之又少,从没往深处去想,结果竟然是…… “你猜猜我杀了多少人,杀到第几天的时候,他们才哭爹喊娘地跪在我脚边,把真相和盘托出的?” 陆祁年这话太细思极恐…… 他本人还依旧笑着:“半年多,快二百来天呢,季云宜以为她可以跟我抗衡,还联合了我爸妈,但我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人疯了,神佛都挡不住啊,哈哈……” “所以第一个跪在我脚边乞求的就是季云宜,当年联姻结婚的时候,她心里另有所属,是她留学交往的一个男朋友,两人也私奔跑了,我岳父岳母觉得丢人,也不想得罪陆家,更不想毁了这一桩互惠互利强强联合的婚事……” 陆祁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为了压下汹涌的情绪。 隔了许久,他才再道:“他们就找了一个无父无母,苦苦挣扎维持温饱的女孩子,她叫江帆月,满腹才华,却处处不得志,很擅长音律和作画,却只能给别人替笔,捧红了好几位大师,而她只能挣到一点点微薄的报酬,维持自己都很难,她还想顾着孤儿院的那些孩子……” “她长得和季云宜有些相似,稍微做点面部微调,就基本没什么差别了,季家许诺她,只要以季云宜的名字和身份联姻结婚,不管婚后如何,季家都绝不插手,是离是聚,只要能坚持三年,往后也都由她自己决定,此外,她可以借助季家大小姐的身份,扬名立万,再也不用做别人的替笔影子了。” 对于一个没权没势,甚至连爸妈,一个家都没有孤女,江帆月没有选择,而且摆在面前的,貌似也是一条绝佳的道路。 如果婚后感情不和,那只要隐忍三年,之后就可以离婚了。 如果感情很好,那夫妻和睦,季家也乐意见到,更支持不已。 当年季云宜和男友私奔后,就和家里话说死了,也断绝了所有来往,季家以为她不会再回来,就算哪天回来了,也是带着孩子和丈夫一起。 所以当时和陆家联姻的时候,季家二老也是真心喜欢江帆月,几乎拿她当了第二个女儿。 虽然舍弃了自己的名字,但换来的都是好的。 江帆月同意了。 扮演着季云宜,和陆祁年一路发展,两情相悦,还顺其自然地生了两个孩子。 变故就是季云宜和男友破裂,回国不甘心换名整容,又在无意中邂逅陆祁年,一眼看上,还喜欢陆祁年对妻子那么温柔,那么贴心…… 因此季云宜反悔了。 季家二老当然偏向亲生女儿,找借口叫回江帆月,秘密扣押,直接将真正的季云宜送到了陆家,完成了一场无人知晓的秘密替嫁,又换回了正主。 为防止东窗事发,季家直接私自弄死了江帆月,草草掩埋,季云宜也容不下不是自己生的两个野种,天天虐打,慢慢下药……直到惨剧接连上演,无法收场。 后来真相暴露,季家也损失惨重,季云宜仍旧死不悔改,坚持自己没有做错,还拉出公婆,也就是陆祁年的父母做说客人,挡箭牌。 陆祁年当时就不想活了,心爱的女人死了,两个孩子也没保住,他还算什么男人?又有什么脸苟活! 但父母还在,他又是独生子…… 季云宜就抓着他这个软肋,想着江帆月能生两个孩子,她也是女人,她还是陆祁年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她凭什么不能? 她伙同公婆,悄悄给陆祁年下了药,将她和陆祁年关进房间,一关就是近一个月…… 也在这其中,有了陆凛深。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终究离了婚 基本都说完了,陆祁年仰头深呼吸。 片刻后,他再眯眸看向陆凛深:“这才是所有的真相,凛深啊,你也长大了,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是什么感受呢?” 陆凛深一直沉默不言,冷冽的脸色也阴翳至极。 他做不到共情,因为整场事件中,所有人都有错,所有人都不无辜,但他和陆灵霜,才是最可悲的。 也更加印证了一点。 陆祁年不是个东西,季云宜也不是好货。 或许江帆月才是最可怜的,但如果当初不被利益迷惑,不被功名冲昏头,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也不至于落入圈套,自己丢了命,还搭上了自己生的两个孩子。 如果故事以江帆月的角度展开,或许…… 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也极少有或许的第二种可能。 陆凛深努力压下脑中的一片狼藉,深呼吸冷静道:“你恨季云宜,觉得是她,还有整个季家毁了你的婚姻,毁了你的爱人和孩子,连带的你也恨我爷爷奶奶。” “可是你为什么管不住自己,非要和季云宜生下我和灵霜?生下我如果是意外,那灵霜呢?意外那么多次?” 陆凛深讽刺的讥笑出声,眸色也更加犀利阴冷:“你少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你和季云宜不愧是夫妻,都是一路货色!” 陆祁年滥杀无辜,只为了泄愤,谋害了季家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季云宜又不计前嫌,踩着自家无数尸骨,还恬不知耻地继续和陆祁年苟合,这才是极致的夫妻,佛口蛇心,卑劣至极的一对恶人! 陆祁年静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着什么,到底还是笑了。 只是笑得很凉,也很阴。 “儿子,我的婚姻是一场悲剧……”许久,他再开口还是那么平缓舒朗,“你也希望你的婚姻,步我的后尘吗?” 陆凛深眸色一沉再沉,不耐烦地当即道:“少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叶然和季云宜的人生完全截然不同,也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季云宜。 她更不会成为江帆月。 “你是没经历我那些,但是——” 陆祁年故意一顿,绕过陆凛深的目光,也看向了楼梯口:“叶然,你还想继续跟陆凛深过下去吗?” 陆凛深诧异地转过身,看到了不知何时走下楼的叶然。 他呼吸一紧,下意识就要走过去,却被几个安保拦截。 “让开!”陆凛深动怒。 安保纹丝不动。 陆祁年也站起了身,却还是那么不疾不徐的:“你急什么?让叶然自己做决定吧。” 主动权再次抛给了叶然。 叶然看着客厅之上,陌生的男人,也知道这就是陆凛深的父亲,她现有的记忆中对这人没有任何印象,但直觉……比陆凛深还要危险。 这人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杀戮戾气,让人心底胆寒畏惧。 叶然强忍着心底的慌乱,面色还是冷淡得毫无表情,她直视着陆凛深,慢慢目光偏移看向陆祁年,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我不愿意,请您把他带走吧。” 她早就出来了,楼下的对话,她也听了大半。 无法评定其中对错,叶然也看出来了,陆祁年和陆凛深绝非寻常的父子,可不管如何,又与她何干? 能让陆凛深消失,让他滚蛋,就是叶然最想要的。 陆凛深声音一沉:“叶然!” 叶然别过头,充耳不闻。 陆祁年就笑了,拍手鼓掌,却又问:“我可以带走他,但是婚姻呢?” “离。”叶然毫不犹豫地扔出果敢的一个字。 陆凛深沉着气闭了闭眼睛:“你想都别想!我不同意!” “哎儿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婚姻这种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她不想跟你过了,你还能强迫她多久?人生苦短,何必呢?” 陆祁年慢悠悠的还当起了说和人,旋即眼色就递了旁侧秘书一眼。 秘书当即明白,也掏出了一份准备好的离婚协议递给了叶然。 叶然看了一眼,当即接过笔就要签字。 “叶然!” 陆凛深近乎暴怒,呵斥的同时也要推开近旁的几个安保,但却被两个训练有素的安保直接出手,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也直接锁住了陆凛深的双臂。 他再要挣扎反抗,却被安保用枪抵住了后腰,“陆先生,您应该不想死吧?” “你!” 陆凛深气得脸色发沉,握紧的拳头都爆出咯咯的响声。 可就在这时,他余光看到叶然已经签下了字,还将签好的文件递还给了安保,刹那间,好像一把利剑穿胸而过,陆凛深又疼又气得整个胸膛都要炸了。 “叶然!我说了我不同意!你签字也没用!” 叶然避开的目光一直都没再看他。 陆祁年笑吟吟的,又对安保抬了抬下巴,安保立马将文件递到陆凛深近旁,“先生,签字。” “滚!” 陆凛深愤然的一个字还未落地,就听‘咔哒’上膛的声音,转瞬他就看见另个安保手持的枪口,直抵在了叶然的头上。 陆祁年说:“你不签,我就杀了她,儿子你应该知道我的,我说杀一个人,那就一口气都不会给她留,呵呵,要试试吗?” 陆凛深被胁迫的眸色烧得一片猩红:“陆祁年!我的婚姻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过不好,就来搅和我?你……” “没大没小。”陆祁年淡淡的声音打断,也残忍地直接对安保递了眼色。 陆凛深呼吸一窒,预感不妙,迅速改口:“我签!你别碰她!” 性命攸关,陆凛深不能拿叶然的命赌什么。 他也说到做到,推开安保抽回手,提笔飞速地就在文件落款签下了名字。 一式三份,落笔生效。 叶然惊悚的还在胁迫之下,根本无法思考。 等她稍稍回过神,近旁抵着的枪口也收走了,听到陆祁年说:“恭喜你叶然,你恢复自由了,以后放心吧,我儿子不会来骚扰你了。” 下一秒,陆祁年就指着陆凛深,对安保吩咐:“拿下。” 第一百八十章 要食言了 陆凛深咬牙倒吸冷气,一把甩开还要扣押他的安保。 “滚开!我自己能走!” 转而,他又复杂幽深的看向了叶然:“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叶然,离不离婚不代表什么,我……” 叶然错开目光,不去看他。 也什么都不想说。 她想转身就走,却被陆凛深大步追上,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抓得很紧、很急迫、很失控的神色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魔执狂。 安保皱眉,下意识询问的目光看向陆祁年。 陆祁年推了推眼镜,眸中的笑意不减,对安保轻微摇头,“让他们告个别吧,怎么说也是我亲儿子,这点情分我还是要给的。” 如此,周围安保都默不作声,也不在上前。 “叶然……” 陆凛深灼灼的低眸望着她,那满是哀寂的目光,仿佛蕴载着极致的苦痛,弥漫的早已眼前一片氤氲模糊。 “叶然我确实很混蛋,你都忘了,但我都记起来了……”他颤动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叶然的脸颊,“我太对不起你,但是,我还没到畜生牲口的地步吧?” “所以不管你认不认,这辈子注定了,你只能跟我……我不会放弃的,你也别想离开……” 叶然惊愣得近乎崩溃。 她呼吸早已急促,又彻底感受不见,而眼前却渐渐湿润。 “非要这样吗?”叶然有种预感,她和陆凛深之间似乎真的不是一纸婚书,离不离就能彻底了断的,他执着得早就疯了,“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啊?” 大千世界,形形色色,陆凛深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又怎么可能得不到!放弃她,别再来纠缠,到此为止就不可以吗! 陆凛深别过头压了压眼底的挣扎,再开口的声音还很嗫嚅:“你不欠我,是我欠你,我会解决所有,然后我……” “没有然后!” 叶然被逼得声嘶力竭,“我和你现在离婚,就彻底断了!陆凛深,你要是真觉得你对不起我,你欠我的,那你就当一回人,永远、别再来找我了!” 陆凛深的身形猛然颤了颤,却强忍着心头那股蚀骨的剧痛,他抬手轻轻抹去叶然脸上的泪:“我很想答应你,但我做不到的。” 他眼角早已泛红,却依旧眸光偏执疯魔:“争执这么久了,这点你改变不了的,叶然,你就认命吧。” 叶然痛苦地闭上眼睛,满身颤栗,尖锐的刺痛也一阵阵强劲地袭击着她的大脑,一幕又一幕…… 笑着的陆凛深、生气的陆凛深、混蛋的陆凛深…… 冷酷的、阴鸷的……无数张面孔交织杂糅在一起。 往昔种种,刹那间在叶然脑中破茧蜂拥,却抵不过陆凛深抱紧她,在她耳边低语了最后一声:“等我。” 话落,他端起叶然的脸,倾身深深地吻上了她…… 许久,在放开她的一瞬,陆凛深没有任何逗留,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 其余的人也稀稀落落地往外出。 公寓处在近郊,不算闹市,但周遭人来人往也不算偏僻。 但此刻却尤为寂静。 青天白日,大街上看不到任何一个路人,连路上都没有往来行车。 陆凛深从踏出公寓的一瞬,就感觉到了诡异,也预判到了不妙。 但他依旧脚步没停,甚至不顾身后安保的高喊,坚持的大步流星,走得很远,远到几百米开外,他还觉得不够,走得再远点,彻底远离公寓才行。 “够了吧?” 陆祁年的声音在后方慢悠悠地响起。 陆凛深脚步微滞,又听到身后陆祁年的声音:“看不出来啊,我儿子还是个痴情种,也就这点,算是有点像我。” “东拉西扯的有什么意思?”陆凛深彻底停下,转过身,脸色阴寒目光阴翳:“你要杀我,肯定提前做足了准备,那奉劝你,这一次一定要杀死我——” 不然,会有什么后果,陆祁年心知肚明。 百米的距离,以一敌众。 陆祁年扯唇笑了:“不愧是季云宜生的,说出的话,都跟她那么像。” 陆凛深无所动容,只道:“你想好怎么跟我爷爷交代了吗?” “提到这个,我就再跟你说件事吧。”陆祁年还是笑着,活动活动手腕,“你妈又怀孕了,这回算是要的二胎吧,雅钦就要当哥哥了。” 雅钦。 不姓陆,郑雅钦,却是季云宜在陆凛深和陆灵霜之后,生下的第三个孩子。 可季云宜却在国外,自己生活的小圈子里,说郑雅钦是她第一个孩子,而父亲自然是她后找的男人,没名没分,算是外室。 陆凛深早就知道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不止他,老爷子和陆祁年早年就都知道,但却不会阻拦。 曾经,陆凛深以为父母的婚姻早就破碎,有名无实,为了牵扯的两家利益没办法分开,所以变成了开放式的,也就是各玩各的。 老爷子因为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儿子,愧对儿媳妇,自然也没法插手管。 可现在看来…… 陆祁年为了江帆月,早就将季家击溃得家破人亡,又哪还有那么多利益牵扯?就算有,只要陆祁年愿意,一年两年的,也总能断开撇清。 坚持不离,估计也是陆祁年就想用这种方法,让季云宜画地为牢,束缚得她永远没有自由。 所以季云宜看透了,也死心了,更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另找了所爱。 陆凛深没有真正见过郑雅钦,但却在留学的时候,抽空去看过季云宜,看着她跟爱人和孩子,那么幸福…… “我也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了,你猜猜,我会不会再有孩子?” 陆祁年的声音打断了陆凛深的思绪,不等再做任何反应,陆祁年已经从安保手中接过了一把枪,指向陆凛深,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一枚子弹,直冲心口。 陆凛深身形一颤,应声踉跄倒地,巨大的疼痛和鲜血弥漫之时,他挣扎的目光还望向公寓,心中只想着……要食言了。 为什么没装消音器,这么大的响声,会不会吓着她和女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他不在了 砰砰砰! 一道道巨响炸裂,亦如节日放的鞭炮。 叶然怔愣的瞬间回过神,大脑嗡嗡的刺痛还在持续,导致她身体摇晃的,只想迈步,却摔在了地上。 “你叫叶然?听着普通,但却是个好名字。” “然,明也,古云,虽有明者,弗能然也……我可以叫你然然吗?” “在学校怎么样?有同学欺负你吗?有就跟我说,哥哥帮你解决!” …… “你爸爸不在了,但你还有我啊,我不能代替你爸,但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别哭了然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往后真的一切都有我呢。” …… “叶然,我们没必要现在结婚,我对你……好,先不说这些,你刚毕业就结了婚,你认为会对你工作没有影响吗?” “为什么非要听我爷爷的,你自己没有主见吗?!” …… “我只是车祸受了伤,不是残废了!叶然,该忙忙你的去,不用你伺候我!” “你以前怎么跟我说的?学医又苦又累,谁劝人学医,谁都不得好死,你那么辛苦地学完了,不想着考研直博,你就这么想回家做全职太太?!” …… 往昔的一幕幕,过往的一道道声音,霎时间像一股凝聚的海啸,汹涌地冲进叶然的脑海。 什么都想起来了…… 但她混淆的大脑,近乎崩溃炸裂,持续的疼痛刻骨又焚心。 陆凛深…… 她爱了十多年,从小就喜欢,目光追随着他,行动模仿学着他,揣测他的喜好,感受着他的情绪……求不得,放不下。 却最终清醒,只想要解脱,只想要逃离…… 但到底还是变成了现在这个地步。 婚,终于离了。 叶然忍着席卷肆虐的情绪,挣扎着爬过去,捡起地上掉落的离婚协议,紧紧地捏着,慢慢地搂在怀中,抵在心口,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释然、解脱。 为什么…… 她不知为何的泪水,还在汨汨流淌。 叶然扔开协议,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站起来一步步走出公寓,迷蒙的目光看向远处聚集的些许人,她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到变成奔跑。 但临到进出,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她瞥见什么,猛地一下脚步磕碰,直直地摔倒在地。 这点磕碰摔的疼痛,远抵不过她脑中持续的炸痛,她也浑然未觉,只定定地看着远处地面残留的一滩血迹…… 那样的刺目,那样的……让她崩溃。 周遭原本聚集的人,随着叶然的跑来,早已纷纷上车,来不及清理地面的血迹,一溜烟的功夫,早已无踪。 没多久,周围道路恢复正常,不少行人匆匆,小摊贩如常出摊,吆喝声,鸣笛声,路人聊天招呼声……此起彼伏。 无人在意瘫坐地上的叶然,也无人注意地面上那摊还没干涸的血。 仿佛一切见怪不怪,匆忙得没人留意。 叶然不在哭了,在看到那摊血的一瞬,她泪水仿佛就流尽了,消失了。 她无声无息地挪动到近旁,伸手拭了些,真的是鲜血,还很温热…… 是陆凛深的。 他死了。 陆祁年杀了他…… 不是亲生父子吗?怎么会…… 叶然迟缓的思绪再度呼啸,裹挟着往昔的记忆,携带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她无法相信,也不敢接受,慌乱的爬起来,挣脱不开的思绪束控,她激动着急地去抓路过的路人:“别走,这里出事了!有人死了!” “我亲眼看到的,就在刚刚,一群人开着几台车,在这里杀了一个人……” “报警,帮我报警!真的有人死了……” 从中文到当地语言,叶然抓了好多路人,一遍遍的说着,却被人无情的一次次推开,嫌弃又唾骂的什么都有。 却没人在意,连她说的真假,都没人想理会判断。 一时间,她哭着、闹着、抓着每个人不放,仿佛整个吵闹又狼藉的世界,都成了被人设定好程序游戏世界,唯有她,才是真正的参与者。 这就是陆祁年的手段吗? 残忍地杀了亲生儿子,却不用受任何制裁,也不用考虑忌惮任何。 “陆凛深……” 叶然无助地被人推倒,再次瘫坐在地,发出嘶哑的嗓音那样的撕心裂肺。 “你不该死啊……” 过往再大的恨意,也抵不过深埋心底的那份日积月累的爱,以前也恨过他,也憎恶过他,但她从来没有盼着他去死,更不该让他死在陆祁年的手里啊! “陆祁年,为什么……为什么你有恨不去杀季云宜,非要杀你的亲生骨肉……” 后颈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也让崩溃肆虐的叶然,不等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叶然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 空大的房内很静,床旁坐着的只有林灿一人。 林灿看着她醒了,急忙道:“然姐,穗穗在隔壁,等会儿我把她抱来给你,你也没什么事,医生都给你检查过了。” “离婚协议律师已经拿走了,回国办理好离婚证会邮寄给你的,这张卡你留好,这是……” 林灿顿了顿,改口道:“这是你应得的补偿,虽然法律没规定,但就当是离婚后给你的赡养费吧,为了穗穗,这钱你得收着。” “此外还有……” 林灿像是被人委托好了,一鼓作气的就要跟叶然交代清楚明白。 但叶然什么都听不进去,强撑着坐起来,一把抓住了林灿的手:“别说了,你哥呢?告诉我,你哥在哪里?” 提到他哥,林灿压抑克制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忍着挣脱开叶然的手,照顾着她还想躺好:“然姐,你什么都别问了,还有两处房子,一处在本地,你还没去过呢,是一处带着农场的庄园,另一处……” “林灿!”叶然提高音量打断了他,“你哥……” 后续的话,仿佛卡在了她咽喉中,她反复张了张嘴,最后才强撑着辗转出口:“你哥是不是……死了?” 林灿大脑轰的一声,再次意识到这个事实,万箭穿心也不为过。 他无法克制的泪水瞬间淹没了视线……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是大骗子 林灿的反应,已经是证实了。 听着他无措苦痛的哭声,叶然感觉一颗心生生地被人挖出,连着血肉,一并都被碾碎成了齑粉。 陆凛深真的……死了。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叶然也怔愣地跌坐在病床上,久久没有反应。 剧烈的痛楚,已经要了她大半条命。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么想离开陆凛深,那么想摆脱他……可忽然知道他死了,再也不会来纠缠了,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然姐,我最后叫你一声嫂子吧……” 林灿哭得哽咽,顾不上丢不丢脸,他不断擦拭着眼泪,“我哥恢复记忆后,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这天,他就立了遗嘱,不管离不离婚,你都是指定的继承人……” “他把名下的财产和陆家的做了割分,留给你的,都是他这些年自己挣来的,嫂子,我哥是做了很多错事,但人已经不在了,我求你念念他的好,把这些都收下吧,不然他去了那边怎么能安心啊……” 叶然不知不觉的脸上一片冰凉。 许久,她抬手抹了抹,握了握林灿的手,安抚的同时也点头:“我都收下,但是你爷爷呢?带我去见他可以吗?” 林灿强忍了忍哭意,声音还有些沙哑:“见爷爷?他还不知道这事,我们都不敢告诉他……” “老爷子戎马半生,什么没经历过?这事必须告诉他。”叶然压制情绪的大脑异常冷静,也推开林灿就下了床,“陆祁年可能还没出境,不能让他活着!” 杀人偿命,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陆祁年罔顾人伦,身为亲生父亲,竟然手刃亲子,天怒人怨,也必须让他死! 林灿愣了愣,再反应过来健步冲到门口,拦住了要出病房的叶然。 “然姐你不能去!”林灿像是过激一般的不断摇头,目光却少见的严谨正色:“爷爷一把年纪了,根本就接受不了,陆家已经失去了我哥,不能再……” 叶然眯眸抢过话头:“不能再什么?再失去老爷子,还是陆祁年?” 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子已经一把年纪了,就算身体再好,又还能活多少年?林灿是孝心,不忍老爷子听闻噩耗,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要真从陆家大局上着想,老爷子已经压制不住陆祁年了,想要陆家存续,林灿等人到底该维护谁? 真的是老爷子吗? 是陆祁年! 树倒猢狲散,陆凛深一死,即便仇恨再怎么难解难消,可余下的所有人都只想尽快平息,也迅速倒戈向另一个高山,也就是陆家重新洗牌更迭上位的新主。 叶然记忆也已经复全了,又岂能不懂这里面的勾心斗角,人人趋利避害? 林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痛苦地抓着头发,咬牙发泄道:“没有办法!谁都没有办法啊!陆家的情况就是这样,陆祁年身边有了女人,也听说怀孕了,他有了新的继承人,不想再做幕后的太上皇了!季云宜早就家外有家,根本不在意我哥的死活!” 亲爹是杀人凶手,亲妈不管不顾,老爷子就算有天知道了,可已经垂暮老矣,除了疾病恶化,被活生生气死,又还能如何? 亲爹杀子的惨案已经出现了一桩,难道还要让老爷子再亲手杀了陆祁年吗? 老爷子怕是做不到…… 所以林灿跟老爷子说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直接瞒着。 “我想替我哥报仇,但那是陆祁年,是我亲表舅啊……”林灿再狠心,也做不出那么畜生的事。 他惆怅矛盾,纠结得恨不得也想一死了之…… 叶然一阵阵的深呼吸,却怎么都压制不住满心的沸腾和狼藉,她暂时也没心思安慰林灿,只能强撑着说:“那就瞒着老爷子吧,你也不用过度自责了……你哥的后事,还要都靠你。” 林灿咬着唇,抽噎得满脸哭意。 叶然拍了拍他肩膀,推着他出去:“出去吧,帮我照顾好穗穗,我先静静。” 房内再度恢复安静。 叶然的脑子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陆凛深…… 错综繁杂,交替更迭,反反复复脑海中只剩下三个字,一张清晰的轮廓面庞。 那原本被她压制,生生扼杀尘封的情感,也在刹那间如同洪水猛兽,势不可挡地带着往昔的点点滴滴,一幕又一幕地不断在她脑中萦绕徘徊…… 爱了十几年,早已根深蒂固地深入骨骼血肉。 何况,陆凛深何罪之有啊? 他要是罪大恶极,满手血腥,那死不足惜,可问题是,他没有那么大的错啊! 感情上的错,叶然虽无法原谅,可和性命攸关的大事相比,一下子轻得什么都算不上了,总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让他死吧?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意外,不是横祸,陆凛深是活生生被人杀死的! 叶然想放下这些,想像其他人那般,不管是趋利避害,还是自欺欺人,她都可以跳脱事外,也真的和她再无瓜葛了。 但是…… 她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做不到的。 只要她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她就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陆凛深被杀死的事实。 就差那么一点……他们之间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叶然失去了父亲,送走了母亲,又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又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是她的丈夫,下一秒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人生打击有多种多样,但总逃不开生离死别。 叶然还不到三十岁的人生,竟然饱尝了一个遍。 “陆凛深,我该怎么办?我恨你,也想离开你……可是我接受不了你死了,你怎么能死啊!” 叶然苦痛的心脏颤抖,紧紧地抱着自己,再次夺眶的泪水汹涌的,又尽是无助的悲恸。 恍惚中,她记起了爸爸走后,陆凛深安慰她说的话。 他说:“别怕,我们有一天都会成为孤儿的,但只要有我在,等老了,我也会走在你后面,把你送走了,我再去找你。” 叶然颤抖地闭上了眼睛,“陆凛深,你不仅混蛋,你还骗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 疯魔狂医 岁月匆匆,一转眼三年而过。 濒临索马里的摩加迪沙,夜晚海浪冲刷,卷带着腥咸的气息。 附近错落有致的渔村,棚户的房屋简陋,却因为爆发的动乱,而摧残狼藉,鲜有的人烟,都聚集在一处稍宽敞些的棚屋里。 “啊啊啊……疼啊!要死了……” 刺耳的惨叫从屋内不断炸起,鬼哭狼嚎,却并不瘆人。 因为房内陆陆续续地抬进来不少人,一个个鼻青脸肿,遍体鳞伤,龇牙咧嘴地都在惨叫哀嚎。 “三十五、三十六……” 一个半人高的小姑娘,华裔的面庞娇嫩,白皙的肌肤宛若个雪娃娃,却穿着大人的衬衫,挽着衣袖,衣襟扎进同款大人的牛仔裤里。 嘴里含了个棒棒糖,有模有样地指着一个个陆续抬进来的人,慢慢数数。 “……五十八,没了?” 女孩环顾四周,附近早已没了落脚的地方,再宽大的棚屋,也被挤得人满为患。 她转过身,睨了眼一个皮肤黝黑的小老头。 老黑也受了不少伤,一直死命按着胳膊上的血窟窿,听女孩用当地语言询问,就抬头说:“没了吧,我手底下几百个人,都死了,就剩这五十来人……” 女孩没空陪他感怀,又咬着棒棒糖,继续掰手指头算数:“一个人是五千块,叶女士说你是老主顾了,给你打个九点九折,这些人算起来就是……” “二十八万九千九百四十二!” 女孩算得相当精准,伸出一只不大的小手,看向老黑:“一分不能少,拿钱吧!” 老黑一怔,忍疼的咬牙,下意识目光看向了屋内,被帘子遮挡的里侧小隔间,“我这么多兄弟还没治完呢,拿什么钱拿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老规矩,历来都是先拿钱,再治伤。”女孩白瞪他一眼,说得头头是道:“这回已经是看你们挺惨的,破例了,你还……啊!” 话音突变。 女孩没留意脚下躺着的一个年轻人,不顾断了的腿,用血糊糊的手抓着女孩的脚踝,还对老黑说:“老大!我抓住她了!快啊!” 老黑立马反应过来,一步冲过来,拎起女孩就掐住了她脖子:“要钱没有!就得给我兄弟们治伤!再墨迹,我就掐死你!” 女孩不慌不忙,只被扼住了咽喉,不好发出声音。 她挣扎出一只手,对着里侧隔间方向打了个响指—— 不稍片刻,里面哀嚎刺耳的惨声断了,旋即,帘子被撩开,一道纤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穿着医生的绿色手术费,却染满了鲜红。 就连戴着的口罩,都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迸溅,也衬得那双潋滟的眼眸,冷淡锐冽,就是随着轻眯环顾四周,扫量情况时,眸色又变成了淡淡的一汪潭,除了冷的漠然,再无其他。 摘下口罩,露出了姣好的容颜。 冷艳明媚,尤为扎眼。 “叶大夫!”老黑扯嗓子高嚎,威胁的:“你看好了!你女儿可在我手里呢!” “杀了吧。” 寡淡清冷的嗓音,干净利落地讲着当地的语言。 明明别有一番韵味,却在此时惹得所有人都惊住了。 连周围哀嚎的呻吟声都瞬间屏息止住。 叶然慵懒地低头,一手按了按眉心,“正好我也累了,你宰了她,我宰了这些人,这么多器官,我也能大赚一笔呢。” “……” 话跟开玩笑似的,但却让所有人心惊肉跳。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女人真能干得出来! 大概在两个月前,这女人带了个孩子,忽然就来到了索马里,这里常年海盗盛行,又逢暴动,兵荒马乱,狼烟四起,可谓是绝对的危险地带。 别人想跑还来不及呢,可这女的竟带着孩子,周旋在几大对峙割据的势力之中,以给人看病治伤为由,居然还做起了生意! 起初没人看得起她,就看她有点姿色,带着的又是个女娃,一大一小,正好玩弄快活了,结果那个起歪心思的帮派,几十号人,一晚上全都死了。 还是被活生生的一刀刀剜割,跟凌迟似的,都被削成了人棍,血骷髅! 等帮派老大带人找过来时,这女的还没跑,只把孩子哄睡了,又跟老大谈起了买卖,无外乎她给人看病治伤,换取佣金回报,不然下场参照那些人棍就行。 这么疯,谁不毛骨悚然? 但是,真想弄死她们一大一小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当地本来就医生很少,一暴乱又都死的死,伤的伤,再有活着的也想尽办法躲避,逃跑,没人愿意拿命蹚浑水,所以危机时刻,医者得永存。 秉持着这个原则,帮派老大也就默许了这女人和孩子的存在,同时,其他帮派的,也都很钦佩照顾她们娘俩,毕竟不管哪帮的伤员,只要给钱,她都给治。 总不能地盘抢下来了,但人都死光了吧。 再穷凶极恶的人,也都给自己留点后路,何况这娘俩勇气可嘉,能神出鬼没的跑到这里,不定背后有什么后台呢。 老黑也是被逼到没招了,胆怯的心里直打鼓,犹豫的就松了手,“开个玩笑嘛,那个……叶大夫,先治疗,你先忙……”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穗穗落地脱险,一脚就踹向了老黑:“看到我妈你就怂了?呵,孬种!” 老黑被骂得脸更黑了。 他别扭地看向叶然:“那个,我……” “没钱?”叶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一笑,伸手招过穗穗。 穗穗迈着小短腿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一堆人,径直握住叶然的手,“他没钱!” 老黑一惊,余光扫着地上那么多伤残的兄弟,无措地咬牙:“有有有!我拿不出钱,但我有法子!放心吧叶大夫,只要你把我们兄弟都治好了,钱我不会少!” 叶然看了他两秒,稍一点头:“行吧。” 转头,她又撩开帘子进了隔间。 穗穗倨傲地仰着头,心里盘算着挣完这一笔,钱就攒够了,她和妈妈就能回国找爸爸去啦!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红颜祸水 叶然忙了两天一夜,总算都弄完了。 屋里屋外,五十八个伤员裹着绷带,打着吊水,伤轻的还忙着煮了一大锅糊糊,挨个端给每个病号。 穗穗累得都打起了瞌睡,却还抱紧了怀里的霰弹枪。 别管她会不会用,起码要装出样子,保护叶女士的安危。 叶然走过来拍了拍她,还惊得穗穗以为出了什么情况,当即端起了手中的武器,“怎么了?叶然你别怕!” 叶然一笑,揉着穗穗的头顶:“是我,累坏了吧?来,妈妈抱。” 穗穗松口气,刚想褪去脸上的戒备,如往常私下里那般黏上妈妈,却想到什么又紧起了小眉头:“钱呢?叶然他们给钱了吗?” 叶然轻抿唇:“还没,但领头那个奥鲁克,说不超三天,给我拿来三十万。” “这不赖账嘛?”穗穗可精明着呢,“还三天,万一他死了呢?” “死了就找他上面的老大要呗。”叶然两手抱起穗穗,这丫头长大了,嘴巴总算变流利了,但也沉了很多,抱着她,叶然都感觉腰更疼了。 穗穗搂进了叶然的脖颈,却还算计着:“不行,他们老大要也赖账呢?咱们不就白忙活了吗?叶然你听我的,挖出点器官,咱们去换钱!” 钱,对于娘俩来说可是极其重要的。 老爸留下的钱,都在这三年里,被叶然四处读书,又要养女儿,花得分文不剩了,余下的就是固定资产,比如房产车子一类的,但那些都在国内呢。 国外虽然也有不少,但因为有些原因,娘俩没办法太过张扬地抛头露面,所以也不能变现。 否则叶然也不会险中求财,带着女儿来这种鬼地方。 两个来月了,娘俩累死累活,满打满算挣的还不到五十万,虽然是美钞,但跟娘俩前两年的花销相比,大巫见小巫,差太远了。 穗穗都为以后的生计发愁,还怎么回国找爸爸啊。 叶然哭笑不得,说着:“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然后不由穗穗分说,抱着她就出了棚屋。 外面有车,虽然很破的,但起码能行驶,叶然开车带着穗穗就要去市区。 一路关卡极多,好在娘俩也算混了个脸熟,没人敢拦阻,也算一路畅通。 市区依旧人烟稀少,都因暴乱跑光了,空房子比比皆是,这两个来月,叶然带着穗穗一直住在旅店,但也是不定时的回来,旅店老板早没影了。 叶然在附近找了点面包,她累得不行,没精力再去翻找别的,对付和穗穗垫了些肚子,就一头栽进了床上,打算补觉。 穗穗也很累,但却翻出装着现金的箱子,一捆捆的数着,不免长吁短叹地像个小大人似的:“我的母亲大人啊,你说你,这几年怎么就花钱没有节制呢?” 叶然都要睡着了,闻声翻身枕着手臂,笑着说:“没大没小,数落谁呢?” 穗穗扭头撇嘴:“你拿下了两个博士学位,但也花空了老爸留的两千多万,那是多大的一笔数字,换成现金……这屋都装不下呐!” 叶然也没睁眼,就回:“你没花?” 穗穗被怼住,继续抿着小嘴巴:“富养女儿,也没有你这种养法啊,钱都花光了,咱们娘俩以后咋办?张着嘴,喝西北风嘛?” “这里这么乱,一堆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怕带坏了我?咱们走吧,不回国,再回波士顿也行……啊不行!” 穗穗自说自话地还给自己刹住了,“你惹了一堆仇人,他们都想活剥了你呢,萧叔叔也帮不上忙,他家里人也想弄死你呢,哎,我的妈妈呀,红颜祸水啊。” 叶然:“……” 这觉是没法睡了。 她伸手拽过穗穗,挠着小丫头的痒痒肉,惹得穗穗连躲带藏,咯咯笑不停。 闹了一会儿,叶然也将穗穗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哄睡:“我的宝贝多聪明啊,你不会学坏的,钱的问题你也不用操心,你爸爸给我们留的……足够了。” 花掉的两千多万,只是一小部分。 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要不是防止陆祁年发现端倪,叶然也不会带女儿出此下策。 三年了,陆凛深走后,陆家就彻底变了天…… 当年叶然在林灿和律师的帮助下,继承了陆凛深留下的财产,之后她就带着孩子销声匿迹,很久的时间里,她谁都没联系,也不去关注陆家的任何情况。 她带着女儿辗转去了波士顿,以留学的方式,考入了哈佛医学院。 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照顾女儿,直到半年后,她才悄悄地带着穗穗回了一趟国,也不是想打听陆家的情况,她是想处理清楚自己涉及的案子。 南辰帮她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南辰被案件所扰、所困。 叶然配合调查,经过宣判,最终被判无罪,南辰也彻底恢复了自由,这也加剧了唐依依被通缉的力度。 南辰当时陪她和穗穗一起回到了波士顿,看着叶然的新生活,还又开始潜心学习,丰富自己的学历,南辰由衷地为她高兴。 但好景不长,南家极力反对,南夫人还不远万里的找来,到底在叶然和南夫人的说服下,南辰跟着走了。 可之后找来的,就是萧天润,还有安捷和徐向栀。 朋友相聚,谈天说地,但萧天润也带来了陆家的很多消息。 不出叶然所料,陆凛深一死,陆祁年立马重新掌权,剔除掉陆凛深提拔栽培的所有心腹骨干,重新换血,陆家又是人人向往憧憬的一派光辉灿烂。 老爷子还是知道了孙子的噩耗,震怒之余,也直接中风瘫痪了。 陆祁年也遭遇了几次暗杀,但都被他防患于未然,也无伤大雅,可借此,陆祁年又摘除了老爷子的残余势力,自此,陆祁年彻底重新掌握了整个陆家。 叶然对此并不意外,也不想再卷入漩涡。 萧天润看出她是真的都放下了,便也鼓足勇气,开诚布公地真挚道:“叶然,你现在是自由的,前尘往事都和你再无关系了,你能……考虑一下我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他是荣幸 萧天润的示爱不算唐突。 因为他早表明过心意,所作所为也皆能看出爱意。 不用安捷和徐向栀劝说什么,叶然都知道该为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了。 事业方面,她不用犯愁,只要攻读拿下学位,世界之大任何地方都能谋求个职位的。 但感情方面…… 陆凛深已经死了。 爱也好,恨也罢,都随着人死,彻底过去了。 叶然不能再纠结往昔,释然放下,走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她虽无心再谈感情,但人活着,谁都不能把话说死,生活总归都是那样,身边有个情投意合的,观念相同,又工作相近的另一半,怎么都是好的。 所以叶然接受了萧天润。 “萧天润……” 她也第一次没有客套地称他副主任,改为了温柔的直呼其名。 “我觉得,我们方方面面都很合得来,除非意外,不然我们很难分开了。” 萧天润喜不自收,激动地一把抱住她:“那我向你求婚,我们结婚好不好?” 叶然笑着轻推开他,转手又抱过了还摆弄认图识字的小穗穗,“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些话,我必须要先说——” “我是离婚的,也是丧偶的,曾经怀过孕,孩子却没保住,又收养了对我有恩的姐姐生的孩子,也就是穗穗,我知道你不介意,但你的家人能接受吗?” 叶然知道自己的条件不差,但过往是真实存在的,她可以释怀,却不能对药选择的另一半隐瞒。 “一段不被看好的感情,于旁人,不算什么,我们也不用管,但你的家人,是你的至亲,你就算是为了我,为了穗穗,也要先考虑好他们的感受。” 否则就算冲动结了婚,那婚后呢? 公婆不接受,亲戚冷嘲热讽,大事小事不断……一地鸡毛的生活,叶然早就过够了。 况且,萧家和陆家基本不差什么,即便萧家早已移民国外,也无法受西方思想的根深蒂固,一样还是会对独生子的另一半,苛责严待。 萧天润瞬间意识到问题,如同一盆冷水无形中泼来,将他满心焕起的激动荡漾,霎时浇的烟消云散。 他很清楚,父母对他学医都是百般阻拦,甚至现在都还想劝他回归正途,又怎么可能再接受叶然。 “如果我说,我会和他们断绝关系,此生再无来往……” 没让萧天润说下去,叶然就笑了。 她冷静又认真地看着萧天润,“你觉得可能吗?断绝关系,好说不好做,一辈子说来很短,但一天天过下去,却很漫长,不是吗?”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可能萧家不会有什么做法,任由萧天润和叶然幸福生活,但绝对不会长此以往。 萧天润就算对父母再无感,再不联系,可毕竟那是亲生父母。 他又是家里独生子。 落在肩上的责任,是逃不开,避不掉的。 如果萧天润真能舍弃父母,断绝萧家,摒弃掉肩上的责任,那他,还值得叶然托付一生吗? 所以这就是个死命题。 叶然清醒地看到了未知的结果,也不想再重复以前和陆凛深的种种,更不想让萧天润成为第二个陆凛深。 “天润,你很好,非常好,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我们只要做最普通的朋友,才是对你我,最好的。” 叶然理智清晰的一席话,不仅说醒了萧天润,也浇灭了他心中燃满的希冀。 一场毫无结果的爱,还没落地生根,就这么……生生被折碎了。 那天的萧天润,心很痛。 之后也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爱而不得,不是没有争取到机会,而是……他姓萧,躲不开父母,就改变不了任何。 再见到萧天润,叶然还在每天重复着按部就班的学习和生活,那天,她刚从校门口出来,准备回附近租的公寓。 “萧天润,好久不见了。” 远远的,她看着站在车旁的男人,粲然一笑。 熟络的语气,坦然的态度,恍若一切都没发生,也仿佛两人早已退回了原点。 “好久不见,叶然。” 萧天润深深地看着她,听着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还是难以克制心里的钝痛。 叶然请他来到了公寓,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佳肴,两人举杯对饮,聊了很多,有曾经各自上学时的趣事,也有萧天润工作上的趣闻。 叶然对于没能继续跟萧天润参与研究项目,非常遗憾,她表示等自己学业有成,以后再有机会,一定会考虑合作。 萧天润欣然同意。 当晚他走之前,想和叶然说,再等等他,他会想尽办法说服家里妈,但是,明知道是遥遥无期的事情,他……没办法许诺。 最终话到嘴边,也被他一抹落寞的苦笑取代。 叶然还能看不出来吗? 她大方地伸出手,主动地和萧天润拥抱:“这辈子遇到你,是我的荣幸,萧天润,往后余生,能有你这个朋友,我觉得人生值了。” 萧天润喉结滚动,眼底有些发潮,一忍再忍才克制住鼻息间的那股酸涩,他回抱了抱叶然,“有任何事,随时联系我。” 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之后的两年里,萧天润没再来找过她,但时不时的微信电话,也时常保持联系,叶然攻读的临床学,偶有疑难杂症,和揣测不懂的地方,也会询问萧天润。 两人亦师亦友,相处得也很不错。 但看似顺风顺水的背后,叶然却一直都知道,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窥探着她。 是陆祁年。 沿线遍布,跟踪盯梢时刻不停。 原因也很简单,陆祁年掌控了整个陆家,老爷子身患重病再难抗衡,林灿羽翼都没完全丰满,再怎么蛰伏,也难成大事,那只剩该防患的,就只有叶然了。 陆凛深忽然一死,离婚形同无力,她等于是他的未亡人,又有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羁绊感情,万一叶然心怀仇恨,想要替他鸣冤报仇呢。 陆祁年不能不对她有防备,暗中盯了几年,看叶然始终挥霍无度,除了学习考取学位,也鲜少参与教授组织的项目,对挣钱毫无心思,只知道花销撒钱。 他有所怀疑,就暗中下了手——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陷入低谷 那天,是一年前叶然的生日。 她早就不过了,但穗穗记得,也总算能说话流利些了,吵着闹着催促家里请来的两个保姆,悄悄地要为叶然准备一场生日派对。 当然瞒不过叶然。 她承诺女儿会早点回来,当天也是她取得第二个博士学位,即将结业实践答辩,早做了充足的准备,应该也会很顺利的。 但怎么都没想到,那天却出了事。 一向待她和善,也是任教授留学时同窗的老教授,竟然喝得醉醺醺,还不顾叶然的劝阻,对她进行了骚扰。 不管教授是何意,叶然都不可能顺从。 而老教授越做越过,说得难听,还仗着醉酒后的蛮力,试图强上…… 所以所有人闻声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叶然拿着手术刀,不仅划伤了老教授,还似乎想要杀了他。 事儿闹得很大,教授酒醒后,一口咬定是叶然哄劝他喝的酒,还想跟他进行性、交易,以此来换取顺利答辩结业。 这话说得跟闹笑话似的,叶然用最短的时间已经拿下了临床医学博士,再多考一个,也不过是为了杜撰丰富学历,况且她能力有目共睹,怎可能还投机取巧? 但没人信她。 风向如同一边倒般,议论沸沸扬扬,指责漫天而来,最终还是老教授当了回好人,向学校求情,保住了叶然的博士结业,但却因此吊销了医生执照。 看似是小惩大诫,实则却是毁了叶然的职业生涯。 虽然国内外的医学执照不同,叶然也原本就在国内考有医生执照,可此事影响恶劣,结合叶然曾经在国内绑架唐依依,并涉嫌杀人,虽经调查和宣判不构成犯罪,但业内认为她情绪不稳,有极端失控的倾向,不适合再做一个医生。 任教授反复力劝,上下活动关系,四处奔走,但最终还是无法改变……叶然在国内的医生执照也被吊销了。 国内国外的事业征途,都被毁了。 叶然不是没想过挽回,可老教授始终对她避而不见,还向警方申请了限制令,禁止叶然靠近他,事发的办公室又没有监控,自证清白这条路被堵死了。 她也来回奔走,校方联合医学组织也为她开过两次听证会,可无论证人如何证明叶然的人品,依旧无力回天。 学历再怎么辉煌,都改变不了医生执照被吊销,还是终身的,想重新考都不可能了。 人生彻底陷入了低谷。 叶然也因此萎靡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妈妈,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穗穗凑到她身边,将一盘烤的黑乎乎的蛋糕递给她:“吃点小蛋糕,甜甜的,吃了心情会好点的,但我没烤好……” 当时的穗穗刚五岁,会做什么啊。 叶然请了两个保姆,就怕照顾不好她,没想到她竟然…… 叶然心里不是滋味,强颜欢笑地拿了一块吃了口:“好吃,真甜。” 穗穗开心不已,埋头就钻进了叶然的怀里:“妈妈,别难过,还有我呢,我长大了也要学医,要像你一样当个出色的外科大夫!” “妈妈,你当不了医生也不要难过,你把梦想交给我吧!” 叶然怔愣,许久看着怀中漾着笑脸的小丫头:“我把梦想交给你?” 也只有孩子会说出这么不切实际的话。 但是转念一想……也没说错啊,父母终身奋斗,为的不就是努力托举起孩子吗?父母将没办法完成的梦想、实现的心愿,变幻成一道美好的祝福,看着自己生命的延续,另个缩影代替自己,过得更好,走得更远…… 叶然沉思了很久,才抱着穗穗起来,拉开了尘封遮蔽了数不清多少天的窗帘,看着外面洒进来的阳光,刺痛的眼睛难以睁开。 可她的心里却越发的清明。 “妈妈可以把梦想交给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但妈妈更想让你长大了,挖掘出自己真正的梦想,为之努力。” “所以啊,妈妈的梦想还要留给妈妈,就不用你操心了。” 那次振作起来,叶然正要计划着找个什么工作,结果在带着穗穗逛超市时,忽然发现银行卡余额不够了。 这几年她一门心思都在学习读书上,也没考虑做什么兼职,所以花的钱都是陆凛深留给她的那张银行卡。 之前查过的,余额有两千多万。 这也是陆凛深遗产中,最不起眼的一张。 可钱竟然花空了。 之后叶然去了银行,取到了寄存的遗产文件,还有很多房产证银行卡等等,其余的珠宝等,都在国内律师手中代为保管中。 叶然本想换一张卡,但却发现十几张卡里,有一半的钱都不翼而飞了,余下的几张虽然有数额极大的款项,可都存在了开曼群岛。 “是黑客窃取的吗?不然您要没外泄密码的话,不可能卡里的钱会消失啊?”银行负责人恐慌地做出猜想,还问:“需要我帮您联系警署吗?” 叶然很快冷静下来,轻微摇头:“不用,应该和家事有关,就暂时先不劳烦了。” 敷衍的托词,叶然心中已经有了一种猜测。 过后她取走了所有寄存的东西,联系国内律师过来,听着律师一再解释,保证遗产没有任何问题,一定是出了误会,叶然听之任之,却当着律师的面,用其中一张卡结算吃的下午茶,不过片刻,叶然就接到了国内警方的电话。 如同当场打脸,律师一时尴尬的脸都崩了。 陆凛深留下的遗产,除了不动产,所有银行卡,除开叶然花空的那张,余下的一部分钱都被盗走,另一部分存在开曼岛,也早被警方布控紧盯。 电话中,警方没和叶然透露过多,只问明了消费缘由就作罢了,但叶然和律师都很清楚,陆凛深一定涉嫌什么巨大的罪名,警方也在盯紧跟他有关的一切。 即便他已经死了,不在了,却还被人当成死靶子,拖出来吸引火力。 而背后这人是谁,还用猜吗? 叶然也是在这时接到了萧天润的电话,告诉了她一个意料之中,却很悚然愤怒至极的真相——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幕后黑手 叶然所遭遇的一连串坎坷打击。 都出自陆祁年之手。 叶然没办法再去找老教授,也没办法还原事件真相,但萧天润可以派人暗中盯着和调查,也不用多费周章,陆祁年贿赂老教授整治叶然,根本没做遮掩。 陆祁年的助理,私下见过老教授一面。 虽然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但萧天润派去的人都拍了照片和视频。 老教授爱人的户头上,也多了一笔一百万美金的转账汇入,追查还是陆祁年的那个助理。 可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指望这些就能还叶然清白,让她吊销的医生执照复原吗? 不可能的。 国内外法律不同,况且因她这件事已经召开两次听证会了,最多还能再有一次,若没有转圜余地,往后再也不可能为她召开听证会,也再无任何希望。 萧天润也劝叶然先不要操之过急,现在的她,对上陆祁年,那就是以卵击石。 即便她不在乎穗穗,想要找陆祁年豁上命,她连陆祁年的面都见不到,也绝对没有机会。 她就像明面上的一只蝼蚁,藏在背后宛若巨兽的陆祁年,想要整治玩弄她,都不需要动根手指,稍微一个眼色,就能让她断手断足,生不如死。 这就是天壤之别的差距。 离了陆凛深,她想靠近陆家,都难如登天。 “我是不是该庆幸,陆祁年没有整死我啊?” 叶然自嘲的话语,脑中却异常的清醒冷静。 萧天润隔着电话听着,无奈苦笑:“虽然很疯狂,但……确实是。” 陆凛深只是将自己接管陆家以后,他单独挣的钱财资产,作为遗产留给了叶然,基本上他没有动用陆家的一分一毫。 可那也是一笔超乎想象的巨款。 只靠着这些,叶然和穗穗往后起码四五辈子不用工作,不用努力,躺平就能奢靡地享受生活。 所以被陆祁年盯上也不足为奇。 而想要儿子的遗产,最好的办法,不应该是杀了叶然吗? 穗穗只是养女,还落在了叶然的名下,撇清穗穗的继承权,非常容易。 那放着这么一个简单的路子不走,陆祁年非要绕一大圈,这么明面上整治叶然,私底下联合黑客窃取遗产的钱财,又设防让国内警方盯上…… 对,重点就是最后一步! 陆祁年不杀叶然,肯定不是心慈手软,留着她,还任由她过了这几年,肯定有更大的原因。 “陆祁年到底想做什么?把他以前所有犯的罪,都转移到陆凛深头上?可他已经死了啊,顶罪也只能顶以前的,再说了,国内警察也不是白给的……” 叶然还是想不通,思索着又道:“最重要的,他留下我,有什么用?这其中和我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萧天润沉默许久,也无力道:“不知道……暂时猜测不出,要不我让人查查?” “你查别人没什么问题,那是陆祁年,是你想查就能查的吗?” “是不太容易……”萧天润深吸了口气,“但我可以用我父亲的名义,他和陆祁年没什么生意往来,但也不是完全不熟悉,借用他……” “别了吧。”叶然不赞成这招坑爹的做法。 主要,她也不想因为自己,再让任何人有所牺牲。 “让我想想,总归有办法的。”她再道。 萧天润拦住她挂电话,“叶然你有没有想过,留下你,可能是因为季云宜?” 陆凛深的亲生母亲,季云宜? 叶然迟疑一怔:“她根本不喜欢陆凛深,也早有了别的孩子,怎么会……” 按理说,儿子死了,还是亲爹杀的,即便对外放出的风声是陆凛深遭遇意外去世,可绝对瞒不过亲妈,季云宜应该疯了似的弄死陆祁年,替儿子报仇。 可是…… 叶然只在小时候见过两面季云宜。 很漂亮,超凡脱俗的绝顶美人,但也很冷,那种冷不是气质疏离,也不是神色淡漠,而是一种发自内心,对一切厌恶排斥的病态冷感。 叶然记得当时叫她陆阿姨。 季云宜连看都没看叶然一眼,错身就走了。 第二次见面是陆凛深遭遇大火,死里逃生后,几岁的孩子哇哇大哭,老爷子和管家佣人都心疼地哄劝安慰,唯有季云宜,漠然得像个陌生人。 都没看陆凛深一眼,依旧匆匆的走了。 叶然小时候觉得这女人很可怕,长大了,也再见不到季云宜,更不会想起来,即便她和陆凛深结婚的时候,季云宜和陆祁年也没露面。 所以她揣测不出这女人的立场、动机、乃至心思什么的,统统摸不准。 萧天润说:“叶然,一直忘了跟你说,陆灵霜也死了。” 叶然听着手机,脑子却想着这些乱事,忽然闻听一句,她诧然:“嗯?什么?” “陆凛深死亡当月,陆灵霜也死了,具体死因不知,但对外说她和陆凛深一起遭遇的车祸意外,都没抢救过来……” 叶然呼吸窒了一瞬,但也仅仅就瞬息而过。 毕竟想到陆灵霜对她的唾骂,处处的针对,不能说死得好,但起码叶然也同情不起来。 萧天润再言:“而且我听说季云宜要的那个二胎,也夭折了,她现在只剩郑雅钦一个孩子了。” 叶然皱眉深思,甩出一句疑问:“所以呢?” 萧天润语塞地顿了下。 叶然便平静道:“我虽然没生孩子,但我也当妈妈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在乎孩子,即便在乎,只要这女人还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她的唯一,她的全世界。” 只要郑雅钦好好的,一路顺遂。 季云宜永远都不会想起死去的一儿一女,更不会有什么怀恨在心,试图为两个孩子报仇雪恨。 不然季家当年死了那么多人,她面对父母、至亲,不该早和陆祁年翻脸报仇了吗?一个连亲生爹妈死都不在乎的女人,还能指望她有什么良知。 萧天润不做评论,但却说:“那除开季云宜,总不能是陆家老爷子吧?陆祁年会因为这个,留你一命?” “不可能。”叶然果断预判:“他留下我,绝对是有更大的阴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夺命狂跑 叶然预判到了危险,但百思不得其解。 可千算万想,还是疏忽错漏了一种接近事实的可能性。 但当时她和萧天润的通话不了了之,过后萧天润依旧暗中派人盯着陆家的动向,即便险象环生,坎坷万难,他也想尽力护叶然安稳。 哪怕,只是一时的。 之后的叶然,不再动用遗产账户的钱,卖了波士顿的两处房产,维持她和女儿的奢靡生活,私下里她也找到了适宜的工作。 那就是黑市行医,非法又见不得光。 但报酬丰厚,前提却是脑袋别在腰上,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也因此惹了当地的几个恶势力,叶然匆匆带着女儿连夜逃命,就来到了索马里,辗转后又到了摩加迪沙。 不想教坏女儿,也想让穗穗心里有点寄托希望,叶然就撒谎说等钱攒够了,就带她回国,去找爸爸。 陆凛深出事的时候,穗穗还不怎么记事,可却莫名其妙地记住了他,之后的这三年多,也时不时地总叨念着陆凛深。 叶然跟她说过,爸爸不在了。 穗穗也接受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总念叨陆凛深。 估计还是太小了,没法真正的理解死亡的含义。 因此叶然打算带她回国,去看看陆凛深的墓碑,让她明白,天人永隔。 叶然补觉睡得也不安生,颠来复去的总是噩梦不断,最后醒来一看时间,距离睡下也不过才两个多小时。 她恍惚地做起来,看了眼睡在身旁的穗穗,刚想为她盖好被子,却忽然想起梦中好像是见到了…… “快走!” 梦中看不清脸,但陆凛深脱口的这两个字记忆犹新。 叶然敏捷的起身凑向窗边,拨开百叶窗缝隙,隐隐可见外面一辆辆聚集在楼下的车,这里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又哪儿会来这么多车? 莫非是…… 不好! 她迅速收拾紧要的东西,也匆忙拍了拍穗穗:“宝贝儿快起来!” 穗穗睡意正浓,微微睁开一丝眼缝,还困得直吭叽。 叶然背上包,连着毯子裹紧了穗穗,将孩子一把抱起,迅速就出了门,这处旅馆不止有后门,还有个地道。 之前入住的时候,叶然听老板娘和老公小声嘀咕过,也是为了躲避当地时不时爆发的动乱。 叶然抱着穗穗闯进老板的房间,四处翻找,总算找到了虚浮的地板,撬开里面漆黑的一个大洞,旁侧有梯子。 穗穗这时候也清醒些了,顾不上问叶然出什么事了,母女心意相通,穗穗当即一马当先,率先跳了下去,顺着梯子攀爬,“妈!安全的!你快来!” 叶然也紧随其后,但却将还想往前冲的穗穗拽去了身后。 地道很长,也不知道通往哪儿。 母女在狭窄的地方,一会儿走,一会儿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地面。 因为街道上都没人,两人的存在就很容易成为目标。 叶然带着穗穗也顾不上休息,匆匆继续跑,一直到天又沉了,两人避开关卡大路,也绕开了海港码头,一直顺着铁路,从黑天又走到了白天。 “他们还欠我们钱呢!一群无赖!没钱就想杀人,什么玩意!”穗穗惦念着钱,愤愤不平地嘟囔着,手里还帮叶然拎着装着五十万现金的大包。 “我可得把这些钱看好了,没钱咱们娘俩咋活啊?”穗穗累得不行,小脚都走破了,却舍不得让叶然背她,但嘴巴还不饶人:“我的老娘那么骄奢淫逸的!” “……” 叶然也精疲力尽,一个字都没力气说,就使劲揉了揉穗穗的脑袋,心想真不该教这丫头说话,小嘴叭叭的,太能说了。 “哎,我的老妈啊,不是我说你,花钱没有节制,大手大脚的,都是我爸给你养出来的臭毛病!” 叶然心累至极:“你爸可没养我,你少说两句,不够累吗?” “那赖谁啊?”穗穗仰着头还挺理直气壮:“我马上就要七岁了,应该上学啦,你看看谁家的妈妈,带女儿做这种勾当啊?你要反省!” “对,我反省,我不是人……”也对不起穗穗的亲妈。 但叶然已经尽可能不让穗穗看到任何血腥惨烈的场景了,她也想把这朵花,放在温室中呵护着长大,但前路未可知,万一哪天…… 算了,最好还是别有万一了。 穗穗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心里一点不怪叶然,也听不得她这么说自己,“妈妈!你不许这么说!我只是太累了,嘟囔两句罢了,我又不是真心怪你的……” “妈妈知道……”叶然累的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不得已站定,环顾四周,隐约看着前方有个什么:“前面好像是个停车场,等着,妈妈去弄台车。” 穗穗:“……” 她妈妈就是这么万能的,啥都会。 叶然说到做到,跑到前面的停车场,不过多时就弄到了一台车,正好还有油,开着接上穗穗,按着路标,直奔内罗毕。 来到内罗毕,相对安全多了。 也在路上早用卫星电话联系过,所以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浅色休闲装,戴着墨镜,笑颜如花地朝叶然的车招手。 “姐姐!” 男人放声大喊,清脆的声音明媚又满是活力。 随着车子的逐渐停稳,男人也摘下了墨镜,一拉开副驾驶车门,先抱出了穗穗,搂着在脸蛋上亲了亲:“小姑娘,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没有。”穗穗对他有点冷淡,还嫌弃的一个劲地擦自己的脸蛋,“我长大了,你不许再亲我了!” “好!”男人还是笑着,手却欠欠地拽了拽穗穗松散的小辫子。 穗穗烦的就推他。 叶然推门下车,难掩的一脸疲惫,也对两人说:“别闹了你们俩,关屹川,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等多久都没关系啊。”关屹川嬉笑着闪动着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深深地望着叶然,还握住了叶然的手:“只要是姐姐,等到天荒地老,我都愿意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究竟是谁 “胡说什么呢?” 叶然抽回手,有些皱眉,再切入正题:“你住哪儿?带我们过去,休息一天,其他的明天再说。” 说着,她招呼着穗穗又上了车。 关屹川轻啧了两声,还那么吊儿郎当的:“姐姐好冷漠哦,看见我都不热情。” 叶然没空跟他废话,滑下车窗看了眼不远处关屹川停着的车,催促道:“你开车,在前面给我们带路吧。” “好的呢!”关屹川眨眼一笑,也立马走向了自己的车。 穗穗不待见他,歪身靠在副驾驶不住地瞥着小嘴巴。 关屹川是叶然留学读博时的小学弟,年纪差了五岁,本来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但在一年前叶然遭遇了老教授的骚扰侵害,还被泼了一身脏水,就在她据理力争的时候,关屹川也遭到了近乎相似的厄运。 他不是被老教授骚扰,而是被老教授安排干一些黑活。 说白了,就是充当黑手套。 因为关屹川天赋极高,头脑又聪睿,办事谨慎细致,老教授对他比较青睐,重点栽培的同时,也想为己所用。 反正关屹川和叶然一样,都是华人,不说受歧视,但犯了事起码跟白人无关,老教授也能撇清嫌疑,但却没想到关屹川不同意,反抗得相当厉害。 老教授安排给他的勾当,他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细节内幕猜得分毫不差,反驳的老教授哑口无言,还直接拒绝,因此被人蓄意灌醉,在派对上闹出不少丑闻,不管真的假的,反正关屹川名声废了,学校也把他开除了。 过后关屹川和叶然的做法一样,据理力争,四处奔走,就想还自己清白,结果被老教授威胁警告,他不听后,也被吊销了医生执照。 学医数年,一瞬间前功尽弃。 任谁都受不了。 关屹川做法极端,直接踩点跟踪,悄无声息的要绑架老教授,弄死这个禽兽,结果就在实施中,邂逅偶遇了叶然。 两人算是不谋而合,都被无端侵害,人生基本等于毁了,两人也都想弄死老教授,一报还一报,省得他再祸害别人。 那一时,两人基本就结成了盟友。 但也惊扰了老教授,吓得从暗门逃走了,还反手就报了警,那晚叶然和关屹川一路狂奔,可谓是惊险又刺激。 各回各家,叶然迅速伪装,算是勉强应付了警察登门搜寻,但关屹川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被逮住拘押了,保释金要缴纳十万,可以先交百分之十,但他也拿不出。 叶然被老教授警告,听话音猜出关屹川情况不妙,稍微一找寻,就知道了关屹川被关押,因为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他半工半读供自己读书,已经辛苦至极。 叶然也不是同情心泛滥,就觉得异国他乡,这个小弟弟太不容易了,她不差那点钱,就先交了一万,保释出了关屹川。 这之后,关屹川就化身黏人怪,几乎无时无刻不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叶然,也是他为了偿还余下的保释金,想法挣钱,提出了和叶然联手去黑市行医。 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算是成了有些默契的搭档。 也因此,这回来索马里,两人也是一起的,但关屹川在不久前被流弹击伤,不得已转到了内罗毕救治,伤好些后,叶然就让他在原地等候接应。 “叶然,我不喜欢他。” 穗穗忽然出声,有些幽怨的眼睛还盯着前方领路的车子,“我觉得他很古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然扶着方向盘,轻侧颜看了眼穗穗:“哪有啊,再说了你要是真不喜欢他啊,那你一个字都不会跟他说的。” 穗穗哼了哼,再锁着小眉头认真道:“我觉得他对你……有别的心思!” 转而,她又扭过身看着叶然:“妈妈,你是真的不能再和我爸爸在一起了嘛?” 叶然怔了下,随之收回眸光继续开着车,“你爸爸不在了,就算他在,我和他也不会在一起的,因为……” 深奥的问题,叶然不该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讲,可穗穗很早熟,小脑瓜也能听懂很多道理。 所以叶然思忖了下,还是道:“因为他对你来说是个好爸爸,但对我来说,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穗穗拧起眉:“错了不可以改嘛?原谅爸爸,也没那么难吧?” 叶然深吸了口气,改口道:“穗穗,你觉得妈妈疼你吗?” “疼啊。”穗穗不假思索:“你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我,好吃的留给我,好玩的也留给我,钱花最多的也是为了我……” “因为我是你妈妈啊,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你,但妈妈永远不会。” 叶然看了眼穗穗,依然笑着的眼里,却落寞了些许:“可是,我也有过妈妈啊,我的爸爸妈妈对我特别好,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他们希望我幸福,希望我不要受到伤害,那我又怎么能为了你爸爸,而让我的爸爸妈妈心疼寒心呢?” 原谅陆凛深,一点都不难。 如果他还活着,只要叶然稍微退一步,那两人就能重归旧好,继续一如往常那般过下去,说不定还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叶然受过的委屈,吞下去的苦痛呢?这些没有化解的旧账,又该如何。 就算当初的叶然活该吗? 就算为了唤醒陆凛深的真心,叶然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凭什么?哪来的这种道理,叶序辰和庄可颜拼劲一切疼爱呵护的女儿,不该受到这种罪,如果叶然妥协了,那在天有灵的父母,会哭瞎眼睛的。 即便陆凛深不在了,叶然也放下了对他的恨,但往昔的爱,却再难提起来了。 爱,真的会消失。 所以不用陆祁年盯着任何,叶然也绝对不会替陆凛深鸣不平,为他报仇的,可陆祁年插手搅扰了叶然余下的人生,还断送了她的职业生涯。 那这笔账,无关陆凛深,她也势必要讨回来! 而叶然和穗穗听不见也看不清的前车中,关屹川也在这时接到了一通电话,随着那边开口,一句呼唤,十足慑人。 “雅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