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半缘修道半缘卿》 第一章 误入迷世 我叫梦曦,是一名高三党。都说人如其名,曦是“阳光、朝阳“的意思,可我却是一个地地道道悲观厌世的人,没有一点朝气,时常故作老成的感慨世态炎凉,所以很少和别人亲近,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外人看来,我的性格极为孤僻。我总是以为自己不需要很多东西,虽然也会时常感到孤独。由于学习成绩并不理想,总是在中下游走,在老师同学眼里,空气般的存在。 即便成绩这件事让家里人很是着急,但我却总是不以为意,因为我并不想像大多数学生那样考一个好大学,随波逐流,我大概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活着,仅此而已。“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正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小曦,你能快点吗!一会儿上学要迟到啊!!!快起来,别磨蹭了!熬过了高三就好了,你怎么还在睡啊,你看看人家我同事家的孩子……” “哈啊…老妈啊,你要是不在这儿念经的话,我马上就起。” “……你这孩子。” 我揉揉眼睛磨磨蹭蹭爬起来嘀咕,昨天确实睡太晚了,最近迷上了漫画,昨天也看到很晚。“起床才需要洪荒之力啊!果然生活就像一张课程表,总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啊啊啊……”边抱怨边慢悠悠爬下床洗漱吃饭。 收拾完毕一如既往骑着单车来到学校,拎起书包连忙跑进教室走到后排角落那张桌椅坐下,那是唯一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繁琐的课程总是让我烦躁,上了一天的课,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想到迷茫的人生不由轻叹着摇了摇头。 “唉!大概太累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着单车缓缓前行。 “救命…救救我……” “怎…怎么会有人喊救命?” 我顿了顿环顾四周的学生,只见大家依旧有说有笑的向前走,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可耳边那痛苦的呼救声仍在继续,吓得我一个激灵拉住了一个擦肩而过的学生 “哎!那个…同学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喊救命啊?” “神经病吧!” 那个学生奇怪的瞥了我一眼就嘀咕着走开了。 “救我…救救我……” 耳畔又一次听到那绝望的声音,吓得我皱着眉头紧握车把站起身,双脚用力地蹬着踏板急速向前。 “难不成…是熬夜搞得神经错乱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家……” 气喘吁吁的望着不远处的铁门,眼看着临门一脚,却看见一块大石头横在门口,隐约闪着光,我赶紧跳下车好奇凑近,以为是哪家小孩子的恶作剧,撸起袖子准备搬石头。刚走近,却发现石头以肉眼的速度逐渐变小,我吓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惊恐的抬起双手遮挡眼睛“这,这这……这是怎么了!”,还来不及反应,眯眼看那石头闪着幽光,中心位置逐渐出现了一个漩涡,里面像是波涛汹涌的水浪,又像是满天飞舞的黄沙,我整个人早已经呆住,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引入了漩涡之中,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二章 原来是美男 我不知昏迷了多久才悠悠转醒,身上的疼痛让我来不及思索,揉了揉酸涩的肩膀蹙眉张望“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荒郊野岭啊?对了,我明明是在家门口的…还有那块奇怪的石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强忍着头痛欲裂的不适,疑惑的低下头扯了扯衣袖“这…这分明是古代人穿的衣服……”我急忙提起裙摆飞快的奔到了河旁,看着那倒影里陌生女子的脸在风中凌乱,一个踉跄闭紧眼睛喃喃自语“冷静…冷静…这是梦而已……” 我撸起袖子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仰天哀嚎“啊!!!疼死我了!不是做梦啊!冷静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啊!!!”呆呆看着水中的自己,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滴落,恐惧的我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家,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想,昏迷时那个奇怪的梦,梦里那个女子神情凄然的吟唱着一首曲子,亦真亦幻,似是在诉说。无助感涌上心头,抽泣着抹把脸站起身“现在该怎么办…这是哪啊……”抬手抚了抚脸颊,直勾勾的盯着河水,这副身体凹凸有致,身着紫罗兰色的广袖流仙裙,腰带随风轻摆,及腰的长发散落,有一缕发丝却是银白色的,面容姣好,只是有些苍白憔悴,与自己原来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尽管如此,来到异世我依旧惶惶不安。 天渐渐暗下来,我整理好情绪想要赶紧离开这荒郊野岭。刚一转身,河水突然波动,从河里钻出一个人,因为看到的是背影,所以只看到被水打湿的暗红色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绸。只是,我在现代的时候是近视眼,没想到这个毛病居然没变,因为隔的太远,模糊不清,美人出浴这么香艳的画面大概是无福消受了。我想着眼前这人洗个澡都这么妖孽,应该是个妹纸,便要去问路,可转念一想,古代女子都很保守,虽然同为女子,但就这样冒冒然走过去,一定会让她尴尬,说不准会吓到人家呢,那罪过可就大了,于是找了个较为舒适的树下乘凉。 美女沐浴图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的,我不耐烦地走进花丛,这里不比车水马龙污染严重的未来,连花都开得这样艳,我等的实在无聊,开始辣手摧花,一个时辰过去了,已经是满地的花瓣,可那位‘美女’似乎没有出浴的意思,又一个时辰过去,我望着花海思绪游离,轻轻哼起了脑海里熟悉的曲调“最后一眼的你白衣多潇洒…在杨柳尽处眉眼如画…看你说着最绝情的话…温柔抚过我的长发……哒啦啦…”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走过去对着‘美女’的背影就喊大喊“喂!!!这位美女,你都泡了两个时辰了,再多的泥也洗干净了吧!”想想又觉得不妥,又加了句“我不是说你脏啊,我的意思是泡太久对皮肤不好的!”这时,水中的人影似乎抽搐了下,我眯眼瞧了瞧水里那位感叹“唉!果然泡太久澡不好啊!看,着凉了吧”水中人影已经转了过来,果然是十分妖孽!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紫色瑰丽眼眸,嘴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荧光一般……我看得痴了,心像是漏了一拍,只是……“怎…怎么是个男的啊!!!” 我就这么直直站着与水中‘美人’四目相对,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想着这位帅哥大概把她当色狼了吧!这下悲剧了……我吞了下口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对!敌不动,我不动……” “……看够了吗?” “看…看够了” “那我穿衣服了哦” “……呃” 闻言五味陈杂的应了声忽然反应过来,立刻转过了身。 第三章 欧巴我错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欲哭无泪的嘀咕,“这下悲剧了,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然跑吧!”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赶紧捂住眼睛嘟囔,“阿弥陀佛上帝圣母玛利亚…救救我吧……” 紧闭双眼侧着耳朵听了半天没了声响,一咬牙猛地一回头,只见那男子已经穿戴整齐,暗红色的长发优雅的束在头后,一缕随着白皙的脸庞垂落,几根发丝湿润的发丝粘贴在耳侧,一双丹凤眼中,是让人无法逃脱的妖艳,高挺的鼻梁下,是一抹妩媚的微笑,那如玉般的手上是一把金边红玉骨扇,一袭红衣,让他散发出一种无形的高贵,魅惑众生的脸上却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无时不流露出一种高贵妖艳的气质。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美得让女人都嫉妒。 “看!飞碟!” “……” “那,那个……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哈!咳,不不…不用送了” “……” “欧巴~我…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看你沐浴的,这是意外啊!呜呜…你说句话好不好……我我我胆子小,你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啊!!!” “…不是胆子小吗,说话还这么大声?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我刚要如实回答,随即望着眼前的人抿唇沉思:不行,我不能告诉他实情…… “那个,我,我是来走亲戚的。” “走亲戚?荒郊野岭的走亲戚?一看你就不简单!小丫头,你是他派来的吧!哼,还说什么正派人士,居然派细作来,就是这么个正派法吗?小丫头,你刚刚偷看我沐浴,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吧!我这就送你上路,如何?” 那男子说着挥袖拂出骨扇,那扇子的金边是锋利的刀刃,想来那刀刃也是煨了毒的。我无语凝噎,没想到刚刚穿越就要客死他乡了,绝望的闭上眼睛等着他动手,但是却迟迟没动静,小心翼翼的眯开一只眼睛瞥了一下,一位漂亮姐姐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那个红衣男子却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似是被点了穴道,我不得不感叹中国武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只见红衣男子怒目而视,漂亮姐姐戴着面纱,身姿曼妙,墨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顺滑,似绸缎般轻柔,发丝反射出阳光般明媚的色泽,松松的挽起一髻青丝,斜插珠联璧合,又垂银星弦月以衬之。她白色的衣裙随风摆着,下摆时起时落,睫毛柔软的扑闪着,眸如空灵。虽然以白纱遮面,却丝毫遮挡不住她的倾国之容。 我歪头盯着那女子,琢磨这古代的俊男靓女委实很多,想到此处面部抽搐了一下瞧了瞧左右这两人,那女子还是死死盯着红衣男子,这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我挠了挠头决定做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局面。 于是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感叹道“哇!今天天气好好啊…嘿嘿嘿…” “……” “为什么?哈哈…为了他,你还真会委屈求全啊!是他派你来的?呵!派你来取我性命的吗?” “你不该这样……” “怎样?他抢了我心爱之人,你认为我该如何呢?” “是我自愿追随他的,也是我擅自悔婚,虽然……虽然我知道他并不在乎我,可是,我只要远远的看着他,陪着他就心满意足了……对不起,你放下吧……” “呵!放下?那你又为何不放下?明知他的心里没有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这样作贱自己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高高在上,我那么在乎他,可他却从不曾正眼看我,世间万物,仿佛一切都不会入他的眼,这些年陪在他身边,他却只对她有过一点点不一样的情绪罢了,后来,她死了…死了,就在我面前。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了……” 第四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是什么情况,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一对怨侣,女生移情别恋玩劈腿,男生至死不渝很痴情,唉!搞成这样,早知道就不打破这个局面了。 “岚儿,我……” “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这个人我带走了……不管怎样他说的话,我永远都会照做。后会无期了!跟我走!” “啊?可是……” 想到自己如果拒绝,在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法出去,而且还有个要杀我的“红衣变态”(第一印象很重要啊!),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她先离开这里。 “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上官泠岚” “真好听的名字,那我就叫你上官姐姐好了!” “……” “上官姐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啊?上官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哇!上官姐姐你看!那好热闹啊!上官姐姐,我饿了!上官姐姐……” “……” 路上吃了几个包子,唉!一路上都是自己在说话,漂亮姐姐几乎没说话,好无聊啊!一路上哼唱起来“最后一眼的你白衣多潇洒…在杨柳尽处眉眼如画…看你说着最绝情的话…温柔抚过我的长发………” “你怎么会唱这个的?难道你真的……不会的……” “嗯?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看到上官泠岚的脸色变得苍白,我更加担心的扶着她,可是她却快速的躲开我的手,像是在害怕什么,随后又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不可能…一定是巧合,这种靡靡之音,有什么好听的!” “姐姐你不喜欢听吗?这是我最喜欢的歌,其实中间的故事,总不过是悲欢离合,可就这么一直唱了下来,也从未厌倦过,也坚信千山万水,终能相会。 “呵!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我曾识得一位姑娘,她从一出生就富贵荣华什么都有,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爹娘和哥哥都很疼她,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满足她,但是,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快乐,后来,爹娘年事已高,就为她指了门亲,希望以后可以好好照顾她,大哥哥对她很好,也很爱她,但她依旧不快乐,她觉得这些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后来,有一天,她决定独自一人去山里散心,却不小心被毒草划伤,奄奄一息的时候,她想,这样也好,或许这样就解脱了吧!昏迷之际,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为她解毒疗伤,她无力挣扎,又昏了过去,再醒来就躺在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她便心心念念那个身着白衫的人,但却从没与人提起,她几次想悔婚,无奈家里施压,于是作罢。昏迷间那短暂的一瞥,就成了她的念念不忘。大婚当天,他出现了………他真的出现了” “于是,那个女子就脱凤袍,卸珠钗丢下新郎跑了?” “没错,可是他全然失去了当日的温柔,一脸冷漠的看着她,她的心顿时凉了,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她决定一生追随于他,也算是报救命之恩” “那后来呢?“ “后来,她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他也默许了,她以为她有机会了,结果,不久之后,他在路上救了一个女子,悉心照顾,看她的眼神极其温柔,还收她为徒,传她武功,可我知道,他爱上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吧,他爱上了自己的徒弟啊!那个一路追随他的女子更可笑,她从未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后来,那个徒弟死了……”说着上官泠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第五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 看着她这般凄婉的神情讲述这位女子,便知这女子定是她了。 “上官姐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说那个中毒的女子是为了报恩才爱慕、追随那个男子的,可当时那个女子神智不清,怎么会那么确定是谁救了她呢?” “……”上官泠岚又继续沉默,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我觉得无趣,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心下腹诽,明明这个中毒的女子就是她嘛!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吗?还有那个她嫉妒的女子,搞不好就是她害死呢!啧啧!女人的嫉妒心呐! 又走了半日,周围的环境又变得荒凉,我的心里有些隐隐不安,j手掌渗出的汗掺着微风透着凉意,不由的扯住裙边的丝边团揉着,有些踟躇的跟在她身后走进了一座山,可是到了山脚却没有了路,我正疑惑,上官泠岚回身拉我上前就要向戈壁冲去,把我吓得半死,用力挣扎,无奈挣脱不开,边慌忙地掰扯束缚在手腕的手指边故作镇定地劝说她“上,上官姐姐,这是干啥?有啥想不开的,要这样寻死?为什么寻死还要拉上我啊!!!” “这是他设的一个阵法,为了防止外面的人随意进入,也为了护她周全……” “上官姐姐,他到底是谁啊?”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多情之人,也是最无情之人,他的温柔全都给了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把你带回来这里,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唱那歌,我只想警告你,千万不要爱上他,否则你回后悔的……” 上官泠岚阴森的语气吓得我打了一个冷颤,两眼一闭被她拉进了屏障之中,在穿梭屏障时只是有种轻柔的感觉,并无不适,也就释然了。又走了一段路,一路上好多的白色曼陀罗华成片的开着,还有好多叫不上名字的白色小花点缀其中,异常素雅,我很奇怪,为什么只有白色,却没有问出口。 “这花也是为她而种呢” “……” 身侧的上官泠岚见我疑惑的望着四周启唇呢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为我解惑。望着这片花海,脑海中思绪萦绕,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心里不知为何隐隐作痛…… “我很喜欢曼陀罗华,只是纯白色,因为纯与白是最真实的,可它却是一种悲伤的花,有花无叶,花叶永不相见……可惜,我不会种养” “那我便为你在这庭院铺上一片素白,每当月光倾泻覆上这片花海,便再也不怕你寻不到回家的路。” “嘻嘻好啊好啊!不过养花多费神,你还是养我好啦……” 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是浮现这些对话,我摇了摇头继续跟上,抬头间看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隐隐听到了竹林深处的琴声,琴声听起来很空洞,有形无魂,听得出来,琴声的主人无意流露感情,但是有心人可以听得出来,这太过空洞的曲子,更像是一种隐忍,一种悲伤……那时,我并不知道那琴声的主人比我感受到的还要哀伤落寞。 “何必……” “姐姐,这弹琴之人一定很不快乐吧。” “快乐吗?他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吧除了遇见她……”一路往竹林深处走去,琴声越来越近,不知为何,我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 夜幕降临,终于看到了琴声的主人,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月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竹影,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席地而坐,修长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似是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他停下了抚琴的手,缓缓的抬起了头,直直的盯着我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落寞与失望,随即又继续抚琴。 “曦儿,你永远看不到我最寂寞的时候,因为只有你不在我身边,我才最寂寞……” “是我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你终究不会等我……” “把她带到收拾好的那间竹园” “可那竹园是……” “我知道不是她,就按我说的去做。” “尽管不是她,只要与她有关,你便会护她周全。” 琴声悠远,似花非花,似雾非雾,曲终复牵连。 第六章 竹园偶遇 琴音萦绕在耳畔逐渐消散,跟着上官泠岚去那个所谓的竹园,名字虽然为竹园,但是更多的植株还是开的柔逸的曼陀罗华,面前的花海似是比路上看到的开得更加美丽,那纯白逆光而生,如雾如尘。看得出来这里的花是主人悉心培育的成果,每一株花都释放自己的纯净雅洁,恍若白衣仙子应月起舞,因为月光的衬托,更显得花瓣柔和纯净,犹如新生儿般一尘不染。 穿过花海才入一从竹林,沿着那条细长的鹅卵石道前行是一座凉亭,朝荫的两面荡着嵌铃的竹帘,亭内是一张放着棋盘的竹桌,想必是怕那蚊虫肆意冲撞扰了亭中人,棋盘边是一个小巧的香炉,那鹅卵青石的尽头才是一座飘着袅袅炊烟的竹屋。 这竹园陈设虽没有想象中的华丽,但是装扮的却极为用心,跟着上官泠岚缓步走进清凉的竹屋,我好奇的环望四周,屋体都是由竹子搭建,阵阵竹香沁人心脾,柔和的月光从竹窗洒下来,竹窗旁的桌子上也铺满了月光。一那梨花木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微黄的素绢,几张宣纸,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我不由得的走近一看,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茉莉,似乎在诉说着闺阁的主人的淡雅情愫。我转过头去,走向那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古琴立在角落却未落灰,卧榻是悬着淡粉的双绣花卉草虫蚊帐,床榻上还悬挂着一串手工风铃,清脆摇曳。 “繁华落处,寻一无人谷,建一竹制小屋,铺一青石小路,与你幕鼓晨钟,安之若素“忽然想起了这段话,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远离喧嚣,追求恬静,又好像在很久以前,就与人约定过……唉,又胡思乱想了,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上官姐姐,我今晚就住在这里吗?“ “没错“ “我自己住?“ “当然“ “可,可是上官姐姐我,我害怕……“ “……早点休息“ “哎?我……“ 还没等我说完,上官泠岚就关上了门,屋子里暗淡的烛光跳闪着,月光映照着竹影,左右摇摆,时而传来“咕咕咕“的声音,时而安静的诡异,竹窗在晚风的吹动下吱吱作响。唉,看来明天还得麻烦上官姐姐修修这窗了!这这这……这怎么能睡得着嘛!这整个一自带特效的恐怖片现场啊! 躺在塌上辗转反侧,数羊,数水饺……无奈还是毫无睡意啊!还是出去走走吧…… 起床整了整衣衫向门口走去,屋内的烛光猛的闪跳了下,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琴声,却与之前的感觉不同,同样像是隐藏感情,却流露出了一丝清明,一丝喜悦,一丝几不可察的欢快。很奇怪,听到琴声我居然感到些许的心安,不再像之前那么恐惧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走出了房门,寻着琴音找去,琴声越来越近了,心里却像是打鼓一般,有一丝的期待,好在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满天繁星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一般。 “古代的星空真美啊!唉!不像现代,污染的那么严重,再晴朗的夜空也看不到几颗星“我仰望着星空深深的陶醉其中。 “夜深霜重,姑娘为何在此,不去休息?“ “啊?那个……我听到琴声所以……“ “如此说来,倒是在下的不是了,如此深夜,不该来此弹奏的,叨扰了姑娘休息,在下向姑娘赔罪。“ “不不,不是的,与你无关的,你……“原本想辩解却转念一想,古代的人说话都文绉绉的,我如果说话直白,或许他们会觉得我是没涵养的野丫头,搞不好还会把我撵出去呢!这可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头脑风暴的把毕生所看的古装剧几乎都想了一遍。 “姑娘?“ “啊?“ “姑娘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没有,没有,你……啊不,公子言重了,虽是夜深霜重,可小女子初来此地,思乡心切,躺在塌上辗转反侧,无奈毫无睡意,恰巧听闻公子的琴音,给了小女子一丝安慰,遂小女子才想出来一瞧的,公子的琴声,呃,公子的琴音可谓…嗯…很好听“唉!我实在是憋不出词了,这古代的语言有病吧!他们这样说话不累的吗? “呵呵呵呵……“ “呃…公子笑啥呢?“ “没什么,只是头一次听你这样说话,一时有些好笑。在下失态了,姑娘莫怪。“ “无妨,天色不早了,公子也早些休息。” “好” 第七章 知音难觅 “呵呵,公子说笑了,说起来这还是咱们一次闲聊呢“ “呵,是啊,第一次……“ “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小女子刚刚听到公子的琴声,却不懂公子是带着怎样的情绪来弹奏的,小女子虽然不懂音律,但是小女子却也听出了公子无可奈何,如果公子愿意,小女子愿意分忧“ “……敢问姑娘,如若负一心上人,渡了前世,追了今生,她可愿?“ “……嗯?“ “呵呵呵,无事,夜深了,姑娘还是回房休息吧。“ “哦,好吧,说了这么多话,还真有些困意,公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应了声便揉着已经打架的眼皮向竹屋走去,提裙刚进房门,忽闻琴声再次想起,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时而委婉连绵,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琴声绕竹林,眼前似有那美妙灵动的音丝从他修长的指尖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琴音如梦一夜好眠… “哈啊~好在有昨晚的琴声相伴,睡得真好……“ 我睡眼蒙松的揉了揉眼睛,昨夜的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的,他不会一夜没睡吧!不过,听着他的琴声真的特别的心安呢,算了,不想了,该起来喽。刚刚起身,门被推开了,上官泠岚面无表情的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几盘十分精致的点心,两小碟的豌豆黄和玫瑰酥,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叶粥涌出清香。 “起了?吃早点吧“ 见她便把食盘一一放到了桌子上,我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美食垂涎欲滴。 “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 来到桌前坐下刚想邀请她共进早餐,可她转身就退了出去,我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一脸懵的匆忙去洗漱,飞速来到了桌前 “天呐!这古代也能把糕点做的这么精致啊!嘻嘻,尝尝这粥~……哇!甜而不腻,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呢~好好吃……糕点也好好吃,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呀……“ “呵呵呵,谢谢你夸赞我的厨艺!“ “不谢不谢!“说着抹了一把嘴边的残渣又咬了口玫瑰酥。等等!!!突然缓过神猛的抬头一看,一张巨大的美男脸出现在我眼前,吓得我一口玫瑰酥呛着了,咳着喷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美男的一脸渣渣不由捂着嘴继续猛咳。 “咳,咳咳……“ 那美男直了直腰却也不恼,连忙倒了杯茶递到了我面前。 “咳咳……咕咚咕咚……嗯哼~“ “……“ 喝了点茶,又清了清嗓子,舒服多了。 “那个,公子何时来的?小女子竟然没有发觉呢。“ 唉!作为一个十足的吃货,这美食当前,当然要心无旁骛了…… “呵呵,就在你品尝这粥的时候,怎么样?可还能入得了姑娘的口?“ 这下尴尬了,那我那一脸吃货相岂不是被他一览无遗! “呵呵呵,公子说笑了,公子前来,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呢。“ “嗯,昨夜睡得可好?“ “托公子的福,昨夜睡得很是香甜。“ “那就好……“ “公子呢?“ “我睡得也很好。“ “可是昨夜……我很晚还能听到公子的琴声啊?“ “是吗?我的琴声居然能从住处传这么远呢。“ 盯着某张渣渣脸不由腹议:明明就是在竹园嘛!既然你不说,我不问就是了。 “那姑娘先休息,在下告辞了“ 见他说着便要退出门去。 “哎!你!“ “姑娘还有何事呢?“ “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总是以公子相称终归不好“ “在下,温庭之“ “好的温公子,小女子名唤梦曦“ “曦,曦之字乃朝阳之光,好名字!我可以唤你曦儿吗?“ “啊?当然可以了,温公子请便“ 虽说这称呼听起来有点腻的慌,可这古代大概就喜欢唤名字最后的字的,什么灵儿、巧儿、这儿那儿的,随便他吧!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曦儿也不必唤我温公子,叫我庭之便可。“ “嗯,好啊,庭之“ “那你先休息“ “嗯!好。“ 瞧着温庭之走出竹园,便继续把桌上残余的糕点一扫而光,未曾留意他脸上的笑意渐隐,离去的脚步渐渐变得沉重…… “如果你的人生如白纸般大小,你的所想、所需、所求都要由你自己添画,你会画些什么呀?想好告诉我哦!…你干嘛拿着我的画像啊?……如果我的人生只如白纸般大小,那么它满满的都是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呵!曦儿……如今你可愿?“ 第八章 月下同游 又这样过了几日,唉!真是乏味啊,这几日把这附近都走遍了,古代环境虽好,山清水秀的,可是这什么都没有哇!好想念我的电脑,手机,还有电视……走到了一条小溪旁边,挑了块儿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发了会儿呆……好想回家,可是想到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的琴声,每天早上都能吃到他亲手做的糕点,说起来这几日的糕点都没重复过呢!现在,大概都要变成习惯了吧!如果我回到了现代,是不是就听不到他的琴声,吃不到他做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酸楚,唉!如果…… “哗啦~!!!“ 面前的溪水忽然荡起层层涟漪拉回了我的思绪。 “啊!?是谁!?“ “曦儿,在干嘛?“ “是你啊!吓我一跳,看不出来吗?我在发呆……“ “有心事?“ “当然没有,就是太无聊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不再拘谨的说话了,也算是原形毕露了吧,这样说话居然没有成为习惯呢。 “呵呵,曦儿,我正想说,我要下山去办些事情,你要一起吗?“ “好哇好哇!终于可以出去了哈哈…噢耶!“ “……那你收拾下,一会儿我去竹园找你“ “嗯!好!“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很快我就收拾好包袱,可是在房间里等了好久,却迟迟不见温庭之来找我。 “唉!等了这么久,不会是把我忘了吧!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翘首以盼的望着窗外,可是始终没有等到那猎猎白衣……便不由的托腮发起呆,我喜欢安静,一个人发呆,不吵,不闹,也不会想,很纯粹的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过了也就忘记了,有人说,在这个纷扰的世界,要懂得放空自己,我觉得很有道理,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发呆了。 “曦儿,对不起,有些事情耽搁了,我们走吧…“ 我抬起了头,站在我面前的还是那个白衣胜雪,宛如谪仙的人,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多么完美的一个人呐!完美的让人无法接受不敢靠近,却那么的留恋… “曦儿?真的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我回过了思绪,他显得有些慌乱,脸上却还是流露出微笑。我亦向他微笑,否则倒显得我小气了呢。 “没关系的,那我们走吧“ 多年之后再回想那时,如果,我的心细致一点,如果,我不要那么矫情,如果,我察觉到了他过于白皙的脸庞带着一丝的隐忍,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来到山下,天已经黑了,夜,挟着凉爽的微风,吹过滴着露珠的荷叶,吹过哗哗作响的垂柳,吹过泛着波纹的河水……还有我钟爱的星空,繁亮的星在灰蒙的夜色闪烁,透漏的斑驳映着他三千青丝,点点白光。 夜色中的潺动小河,更是泛着银白。弯曲的伸展在黑夜中的土路,是原始的路,在他身侧嗅着路旁发散着馨香气味的野花和树叶,掺杂着雨后腥沁的空气,都在这不寻常的夜里显得分外迷人,真美。也大概因为身侧的他,我不在惧怕黑夜的飞虫,甚至觉得此刻眼前的每一处都存在的如此完美。 不觉走了好久,才来到了一个小镇,夜色笼罩的的小镇灯火通明,原来街道上的灯光是这个长夜的主角,为这个小镇舞台披上了一层红金色的衣裳,两旁的阁楼宛如座座城堡,为小镇蒙上神秘的面纱…… 夜色融嵌着繁星点点,偷窥着人世间的秘密。偶尔有流星划过夜空,为那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梦幻。 慢慢的走进了小镇的街道,虽是夜晚,但是这古代的街道倒是显了几分热闹,不似现代.若现代的街道是身着高贵衣衫的公主,这古代的街道便是小家碧玉了.其实我是不爱逛街的,我也讨厌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或许我是呆在那现代的时间久了些,看到这古代的街道心底涌出了好奇了。街道上很繁华,但是秩序很好,不会发生很是讨厌的吵闹声,只有伙计们的呦喝声和脸上带喜庆的笑容。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欣赏湖中莲花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央,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这目不暇接的建筑使我的脚步缓了又缓,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倒也不急着赶路,我偶尔侧头瞧着那张异常白皙的脸心疼不已,不知道为什么,心疼。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回过神盯着街道上的形形色色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真好呢…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气氛有点尴尬,这一路走来,几乎没有说话,各怀心事…… “ 咳咳…这座镇名唤琉璃小镇,镇的主人是我的一位故交,我们找家客栈休息一晚吧,还是,你想再逛逛?咳咳……“ 我原本以为他故意咳了声为了打破尴尬,却被他毫无血色的脸有些吓到。 “你,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咳,没事,可能是染上风寒了,休息一晚就好“ “那我们找间客栈休息吧“ “好“ 第九章 娘子相公!? 见他疲倦的神情不由有些自责,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客栈,走进客栈,柜台的掌柜却是个年轻的姑娘,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的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见她只将乌黑的秀发简单的绾了发髻,只插了一梅花白玉簪,看着倒是极为淡雅的装束,真真是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那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也是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的眼眸惠黠的转动,透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风吹过,稍显单薄。 见到我们进来,小姑娘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只是草草的扫了我一眼,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看着温庭之。 “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切,她还知道是“两位“客官,看着她旁若无人的盯着温庭之不知为何有些恼火,好在温庭之没有正眼瞧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住店,要两间上房,麻烦再准备两份热水和小菜“ “好的,客官,请稍等,我们……“ 听到他要了两间房,那位掌柜的笑容更深了,这,这这……她不会是看上温庭之了吧!头脑一热我急忙打断“等一下!相公~咳…我知道你感染风寒怕传染于我,所以要了两间房,可是这出门在外,你放心让娘子我独守空房吗?再说相公染病,做娘子的本就应该侍奉左右的呀,离家前,婆婆还让我好好照顾你……“ 说着,还掩面抽搐了几声,演戏演全套嘛,再看他们两个,这表情真是如出一辙啊!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的看着我,那位女掌柜的笑容则僵在了脸上。哼哼!想和我斗!咦?我这是咋了?可是话都说出去了,如果再被拒绝,那我这面子里子可都丢光了! “呵呵呵,那个,相公~你说是吧?“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当然是要一间房了!“ 只见温庭之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不知怎的脸颊有些发烫,可事已已至此,那个女掌柜还在看着,决不能退缩。 “哦,那就听娘子的,要一间上房吧“ “嗯嗯!这位掌柜听到了没!“ 呼~面子是保住了,可我……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我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又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于是在掌柜的目送下,我们一起上了楼,我边走边后悔,我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尴尬了吧!还好当时温庭之没拆穿我,不然真的是无地自容了啊,可是眼看就要进房间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意识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便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 “你知道,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啊!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刚刚那样做也是权宜之计,不用谢!“ “咳咳咳……“ “你,你怎么样啊?“ 我见温庭之忽然咳的这么厉害,顿时慌了,急忙扶住了他。 “咳咳,我没事,娘子~“ “呵呵呵,没事就好哈,那个你先躺下休息下,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 说完一溜烟儿的下了楼。 “唉!曦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如果可以,我宁愿你离开……咳咳咳“ 温庭之看着手上的那滩鲜红,思绪万千喃喃自语 “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温庭之,饭菜好了!温……“ 来到房间,看到了温庭之躺在塌上,姣好的睡颜,皮肤吹弹可破,白皙的脸庞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让女子都嫉妒呢!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嘻嘻,我这应该不算偷窥吧。 忽然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下,还以为他要醒来,赶紧收回花痴脸,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等了会没有动静,又悄悄的走到了床前,他睡的仿佛并不踏实,好像做了什么梦呢,盯着他的脸又看了一会儿,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累呢,于是趴在床上睡着了,人一累就特别容易做梦,梦里隐约的听见了女子清朗的歌声。 “师父~我唱的好听吗?“ “嗯,曦儿的声音很好听“ “那我每天都唱给师父听,可好?“ “好…“ “师父,我最喜欢的花是曼陀罗华,不似曼珠沙华那般妖艳,纯白色的花,因为纯与白是最祥和的,可它却是一种悲伤的花,有花无叶,花叶永不相见…无尽的思念…我想在这里养好多好多的曼陀罗,它们彼此依偎,就不会悲伤“ “我为你养,可好?“ “嘻嘻好啊好啊!不过你还是养我好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呢?不给我机会呢?“ “我好累……温庭之!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要爱上你,因为……你根本不懂如何去爱!你没有心……“ “唉!曦儿,你既知道纯与白原本是最祥和的,就不该与欲情欲纠缠不休,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我照顾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徒弟,仅此而已,曦儿,我只有大爱……“ “师父,你可知,我原本以为,我们的世界只有彼此,可原来我的世界只有你,而你的世界可以有很多…你的道,你的大爱……呵!是我奢望了……“ 我们在同一个世界,拥有彼此的空间,我对你欣赏,你对我观望。 第十章 梦中迷境 我们在同一个世界,拥有彼此的空间,我对你欣赏,你对我观望。 梦境中画面一转,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眼前浮现出一位白衣女子被狠狠的打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滴在那洁白如雪的白衫上,就如同那妖艳的曼珠沙华…… “师父……如果我的离开……会让你不那么痛苦,不那么为难,我就无憾了……师父,你让上官姐姐传达的那番话我……我懂了……这条命是你救的……现在我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可好?“ 只见女子艰难的撑起身子,哽咽着说完了这番话,凝望着断崖,口中又涌出大量的鲜血。 “师父,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吗?对不起……让你如此厌恶,怕是只有你我相隔这长风深谷,你对我的厌恶才会消减分毫罢…“ 白衣女子浑身是血的颤抖着,感受着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剥离。就在她闭上眼睛纵身一跃的那一刻,一个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可是,就在他无力的跌倒在崖边伸出手时,触及到的只是一缕冰冷的空气,他知道,这个世上,再无此人了…… “不!曦儿……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呢!你为什么要放弃?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还没来得及……“ 不知为何,听着那梦中男子悲痛欲绝的吼叫,心下隐隐作痛,仿佛利刃缓缓剜进心口,延缓着痛楚,却不减分毫。他发了疯似的拼命向前抓紧,一遍遍的呼喊着,却只余虚无的回声……一阵微旋的风中飘荡着一瓣洁白。 你知道吗?曼陀罗的花语,就是无尽的思念……终究是我空想了,曼陀罗的殇注定不可逆改,我同他也注定厮守无缘。 “曦儿……我祈求你在次来到我身边,如果真的能重来,我会不顾一切的去爱你,我不会再逃避,不会再推开你,不会再让你泪湿罗衫,可……这些话,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讲……“ 虽然知道身处梦境,可眼前所浮现的一幕幕场景,让我无比潸然,我曾经总是在想,为什么人们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去珍惜?到现在也没有想出原因,因为失去挚爱而孤心漂泊,可是……这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朦胧转醒,原来天已经缓缓放亮,身上的白衫滑落,上面有淡淡竹叶的清香,感觉脸上有些湿润,为什么呢?就是一个梦而已啊,为什么心痛的像要死掉一样,为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呢?我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床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我慌乱的站了起来,环视了四周,他的琴也不见了,无助的像是被遗弃的小孩,我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眼睛又充满了一层水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干什么啊这是……呜呜呜~我这算是被抛弃了吗!!!呜呜呜~“ 哭了一会发现没人理我,抹了把眼泪,惆怅万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我还是再等等吧,万一他是去办事了呢?自我安慰的想着,深吸一口气便躺在了床上,床上也有淡淡的竹香,他的味道,闻着很心安,这一夜都在做梦,疲乏间又沉沉睡去…… 睡的正香,隐约感觉到有人抚上了我的侧脸,若即若离。 “曦儿……对不起,我……可能要违背我的承诺了……我只能用推开你的方式保护你了“ 我嘟囔了声,又继续睡。睡觉可能也是一种逃避吧!我害怕,害怕一睁开眼睛他还是不在,害怕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温庭之如此的依赖。 唉!睡的再久也还是会醒的,再也睡不着了,缓缓的睁开眼睛,室内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终究没能看见那抹熟悉的白色。他……大概真的不会回来了。桌子上却多了封书信 “与卿有约,他日聚首,莫问今生,后会无期“ 呵!如此吗?我也提起毛笔,填上了句“回首彼岸,重重往事浮现,也许与君道相逢“我的字写的并不好看,歪歪扭扭,像模像样的写好,把纸放了回去。 我微笑,在任何难过的时候,我只剩下微笑。 第十一章 分道扬镳 我静静的坐在桌前发呆,回想着这一件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像梦一样……多希望这就是一场梦,一觉醒来,我还是躺在自己的那个小床上,老妈一如既往地在我耳边唠叨……这样,一切都会回到最初,我就不会遇到他了,心,是不是就不会痛了呢? 悔悟了吗?许多年后跪在瑶池下时,王母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回想起来,我亦回答同样的答案,无悔…… 千世情劫,虽死不悔。 思绪万千,门缓缓被推开,我却没有精力去看门外,脚步声渐渐靠近,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看到裙裾上绣着那洁白的点点梅花,随风摇摆,抬头看她,和之前一样的妆容,却不知为何,比起之前更显几许憔悴,我等着她开口,她却只静静的望着我,被她盯得难受,便先问了一句。 “柳掌柜有事吗?“ 那声音沙哑得紧,就像是八十老太说出来似的,我自己也被吓到了,可是对方却依旧那个表情,也没有说话,屋里寂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的思绪一直在游离状态,无心在意这样诡异的场面,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她颤抖着说“他离开了,让我带你去见镇主……“ 她似乎是用所有的气力说了这话,莫名让人心疼。可是我却没有那怜香惜玉的心思,过了会儿才问道“他……“ “他曾是苍云仙门最得意的首徒,是修士中的奇才,在苍云门时就已遐迩闻名,几年前下山历练更是名声大噪,他一席白衣,肩负流渊琴,宛如天人…是千万女子遥不可及的梦…传说这流渊琴乃上古神器,却只有有缘之人才能使得,是啊……他温庭之是最有资格获得此琴之人,若是能一睹这一人一琴,便是死也无憾了……所以……爱慕他的女子更是少不得的“ 她打断了我,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她侧面削尖的脸,流露出淡淡的哀伤,继续道“可是他生性淡薄,并没有听说他倾心于哪位女子,有传言说,流渊琴乃上古神器,欲练此琴,必有天人之骨,无欲无求,亦不可有杂念,是了!他性格冰冷,原不是我们这样的寻常女子可以接近的,直到……“说到此处,她的神情更加悲凉“直到三年前,他对一女子动了情,后来,他遭到反噬,功力大减,而那个女子也不知所踪……最后,他离开了苍云门,隐居竹林之中……对了……听说那女子死了呢。“ 她言辞悲切,我亦听得神伤。唉!又是一个痴情人呢。原来他是如此的折磨着自己,是愧疚吗? “那你可知他为何离开?“ “不知,他只说让我带你去找镇主。你先收拾下吧,我一会儿来找你启程“说着,她便退了出去。 关上了门,柳如烟神情恍惚,她害怕,她怕这个宛如天人的男子,又一次做出什么事情,虽然,镇长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把梦曦带过去。似是想到了什么,柳如烟突然很紧张的蹙眉低语。“但是…这个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她,她……真的回来了吗?温庭之,为了她,你不只一次的伤害自己也伤害了她…你知不知道…唉!罢了!“ 我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我的思绪更加混乱了,为什么听她讲的这个故事,我会如此揪心难安…… 又过了一会儿,柳如烟推门进来,只见她已经换了身装扮,此时的她身着精炼黑衣,更衬得肌肤胜雪,一双手白玉一般垂放在膝盖上,依旧一言不发。那一身黑色便衣,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身姿,再加上一头墨发简单束起,干脆利落。腰间别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她抬起头冷冷看了我一眼,一改之前的悲切,我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此时的神情和之前判若两人。 她冷冷开口道“走吧!“ 我苦笑着“好……“ 唉!也是一个可怜人,瞧着她的样子有些好奇,是不是只有把自己武装起来,心才可以不难过呢,伪装的那么真,是不是连自己都骗过了呢…… 直到很久以后,我同样的武装自己,一颗心也变得冰冷寒人,又回到了那座山,那片竹林,满山的曼陀罗华。他说,曾经有个女子,很喜欢曼陀罗华,于是,他种了这满山的花……他说,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说,他在等她…… 第十二章 圣女柳翊 差不多走了半天的路程,周围的布置也越发的诡异了,小镇的面积虽然不大,整体结构却十分复杂,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恐怕很难到达目的地,可是按理说这仅仅就是一座民风淳朴的小城镇,为什么要刻意修筑的如此复杂呢?即便是为了防卫,也没必要这样大费周折吧!这小镇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他就是温庭之所说的故人吗? 思索半晌,还是没有理出头绪,一路上柳如烟也是一言不发,那表情冰冷至极,就像一座冰山在我身侧移动,寒气着实逼人,一度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在离开之前没有把房钱给她结算好,搞得像是我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几番犹豫还是决定闭嘴,这背井离乡的还是保命要紧呐! “到了!“ “嗯?“ 刚一抬头就看到另一番景象,眼前便是石子铺成的甬路,纵横着相衔接,甬路两侧便是素雅的两三房舍隐于密林之间,柳如烟示意我跟紧些便加快了脚步穿过了其中一条甬路,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甬路尽头已没了路,而是造型奇特的碧湖,从湖心一分为二,水势流向两侧。只见柳如烟点燃一盏幽暗的绢灯向着湖心继续前行,我见她并无停下来的意思,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如果是在这种地方迷路,我倒是宁愿继续跟着她。闭上眼睛咬着牙一脚踏进了湖水,身上却分毫未湿,原来走进了一条湖中暗道,耳侧是两边水浪拍打的声响,整个暗道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什么都看不清晰。不知道走了多久,光线一点点变的充足,微风袭来,掺杂着淡淡的梅香,继续往前走,忽现梅花林,白色的梅花清雅的紧,因喜爱这纯白的意境,便移不开眼来…… 在梅树间,一条铺以信白石的花径蜿蜒通向一座小楼,走到楼前,小楼是以白石砌造的,从二楼阳台上垂下翠绿攀藤爬伏,底层的曲廊围栏种植着翠竹,冰花格子窗的窗槛上漆著浅浅的蓝,糊窗的棉纸则如雪花般白,远远望去,真有如仙境般优雅。 小楼有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她的琴声与温庭之不同,温庭之抚琴倾注情感,而她的琴声空有音律不注感情,虽隔着帘子,但这若隐若现罥烟眉,额间 银粉花钿更衬托出她的清冷,浓密的睫毛下掩着一双冰冷的眸子,仿佛似乎能看透一切,倾国倾城之貌隐约幻现。真真是美人儿一枚!不得不说,这温庭之的桃花当真是朵朵光鲜,万年开不败呢! 唉~温庭之呀温庭之,你能让这么多美若天仙的女子倾心于你,莫非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不成?先是上官泠岚,再是柳如烟,现在又来个什么镇主……天呐!难道后面还有一大堆什么女4.5.6.7……号吗? “唉~“想到这,我叹了口气,琴声却戛然而止,只见帘后美人缓缓起身,问道“梦姑娘叹气所谓何故呢?莫不是本座的琴声太过呕哑,难以入姑娘之耳?还是…姑娘的心思本不在听这琴曲上…而是……“ “不是的!我只是……“ “呵呵呵……“只见她玉指轻挑,将帘子掀开来,那十指纤纤,肤如凝脂,似乎能拧出水来,我默默的缩回了自己的手。见她朱唇微启走出帘帐,长发直垂脚踝,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腰肢纤细,四肢纤长,如仙子般脱俗的气质,身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面有金丝线绣着的蝴蝶暗纹,几缕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脚踝系着银环铃铛却不闻响声,轻盈之态果真步步生莲。 看她的样子约莫只年长柳如烟几岁 ,少了竹帘的遮挡,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竟更添一份亦真亦幻的美。手腕处那个白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 我看得痴了,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完美的人儿呀…… 看着我发呆,她浅浅一笑道“梦姑娘好,我是这琉璃小镇的圣女,也是受命保护着小镇的人,我叫柳翊“。 第十三章 百里竹林 说着,只见她从小楼缓缓走下,宛如仙子,步步生莲,那份高傲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她的那种俯视众生的姿态,竟是毫无违和感的。也难怪,年纪轻轻便被族人委任为圣女,这是荣耀,但更多的也是责任吧! 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到了我面前,她用手抚了抚我额见的碎发,就像是个大姐姐对小妹的那种温柔,随后微笑着对我说“梦姑娘,你现下就住在这里吧,就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切不要拘谨,可好?“ “我……“ 我愣愣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笑容,怎么都无法拒绝她,我总感觉曾经也有一个拥有这样笑容的人对我百般疼爱,如此亲切,可是……我却怎样都想不起来了,记忆像是被抽走一样……可如果我不住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相信谁呢…… 面前的这张脸,虽然温柔可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她亲近不起来,思绪万千却不做声…… 可能是见我迟迟没有回答她,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很快恢复了高傲的姿态缓缓转身,冷峻的陈述事实,“你要知道,你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而且,是他让我收留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待在这里,没有其他的选择!小姑娘,你也别想着离开,那外面的世界可不像这里的锦衣玉食哦,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你什么意思?你说的他可是温庭之?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至于说了什么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他会回来找你就是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不知为何,说到此处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相信他会回来的……就算是为了你……为了你,他一定会回来……我们一起在这里等他,可好?“ 她越发正言厉色,盯着我顿了顿便缓缓的离开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有时候平凡真的挺好,眼前这位单薄的女子竟是要担负起这样的使命,能力越大,所承受的东西就越多,可若不是经受这百般锤炼,又何必使自己强大,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女子,但却要承受很多的责任,我知道,其实她是孤独的…… 她离开时吩咐一个丫鬟照顾我的起居,我心里明白名为照顾,实为监视吧!是怕我逃跑闹事吗?呵呵,其实她大可不必,我本来也没打算走,因为,我还要等他,既然是他的安排,他让我等,我等便是了……等他的一个解释啊…… 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吧,有时候想太多只能徒增烦恼,即便是你思虑的再周全,也是世事难料!有些事总是偏离你预想的轨道,就像蝴蝶效应,永无休止……所以只要做了决定,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 被安排照顾我的丫鬟叫环儿,是个十分腼腆的丫头,话不多,却很机灵,可能是怕我知道小镇的一些事情,所以选择让她来照顾我,她带我来到了一个小木屋,因为这个小镇所居住的房子都是独立的,似乎并没有给客人准备居住的厢房,所以,环儿带我来的想必也是一个有人家的独立房子,看起来小镇平时并没有外人在此居住,所以就没有必要修建厢房。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农家小院,院子里有自己种的瓜果菜蔬,院子虽然朴素,布置的确很温馨,看得出来这里原来的主人应该是很爱惜这个小院的,可是,现在安排我住在这里,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的像它的主人那样好,说实话,我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如果只是一时新鲜的去打理还可以,可是如果让我像它的主人那般好好的照顾它,我根本就做不到!也许……是自己太没责任感了吧!想到此处无奈苦笑,如果小院的主人知道是我这种人在他的院子里生活,会不会很难过呢? 微风拂过,一种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那是竹子淡淡的清香,那是他身上的味道啊!我晃过神跌跌撞撞的向屋子里跑去,可是却空无一人,我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这味道……“ “是后院的竹林飘来的,那不是普通的竹子,是银涟竹,可以制成熏香,有安神之效……“ 她后面不知又说了什么,我已无心再去听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我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屋里满是竹香,如同他就在身边……对我说“曦儿,我回来了!这些天……你过得可好?……曦儿,我想同你,一起看冰雪消融,看云卷云舒,看春暖花开,再不分开……曦儿,我许你一世心安,可好?“ 无言泪千行…… 这百里竹林……这漫山花海,你终究是为她而种的呢……而我,却始终是个局外人,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留我在此? 曾经,他有一心上人,他赠了她漫山花海。我想,那必定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后来……这万里花海,白雪压枝……你,却不曾回来过…… 第十四章 柳翊的秘密 已经在小镇住了段日子,平日里镇民一如既往的奔波忙碌,并没有因为我这个不速之客而影响了小镇的生活。我平日吃过饭后闲来无事,也会打理打理院子里的菜园,松松土,浇浇水,免得让主人家觉得我这个鸠占鹊巢的人不懂生活,毁了人家精心打理的小院。 我几乎很少去后院的竹林,因为我一闻到那竹子的味道,就会想起他来。我只有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不再去想,可是这个菜园子也不是很大,半日就打理完毕了,闲着无聊,打算独自出去散散心,于是就把环儿留在小院了。环儿自是不答应的,一定要跟着我,开什么玩笑!难得出去逛逛还带个跟班,也太影响心情了!于是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并且承诺给她带好吃的回来她才肯松口。 收拾完毕出了小院已经是午后了,我本来也只是想随便逛逛所以并不着急,一路悠哉悠哉的走着。好一会儿才看到集市。街上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仿佛只有这样就让证明自己所卖的货物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东西。突然被一阵飘香的气味吸引,揉了揉打鼓的肚子寻着味道赶紧跑了过去。 “哇!好热闹啊~好多吃的!“ 我盯着那些小贩叫卖的各色美食,忍不住吞着口水,真是看着就有食欲啊!我赶忙向小贩飞奔而去,结果却有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向左转他便左移,我向右躲他便右移。无奈抬头怒目而视,这下悲剧了…… “啊!红衣变态佬!怎么是你!“ “呦~好巧啊!又见面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呢“ 废话,你个红衣变态!!!不行,我不能惹怒他,这万一他兽性大发把我给砍了怎么办? “呵呵呵…那个你吃了吗?“ “……“ “没吃呢?那回去多吃点哈!我就不送喽~“ 说完正准备开溜,无奈被他拉着我根本挣脱不开,打哈哈不行,只能装可怜了,于是我努力的酝酿情绪,为了逼真决定掐自己一下,眼泪汪汪的对他说“大哥,你有所不知,小女子命运多舛,从小就是孤儿,全靠自己有强大的毅力才活到了现在……“说着还哽咽几下“所以……“ “所以?“ 只见他一脸玩味的看着我,拜托!还有没有同情心啊!“所以,还请大哥放我一马吧!呜呜呜~“ 唉~真是造孽啊!!! “话说……你的演技太浮夸了。我并没有想对你怎样啊!只是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老朋友甚感亲切而已“ 天!坑了个爹!你个贱男!!! 我干笑道“呵呵,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我……“ “你可看见那个柳翊了?“ “是啊!看见了!怎么?你不会是对她……“ “开什么玩笑!我的心里只有岚儿的……况且,谁会对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动心呢!“ “什么不男不女?“ “呵呵,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个柳翊的秘密呢~不过咱们这个姿势谈话不奇怪吗?“ 说着他便把我拽进了茶楼,我十分着急的想让他继续说,他却要了壶茶,又点了两盘吃瓜必备干货:瓜子干果,慢条斯理的倒起茶来,又慢条斯理的品了品,一脸享受的样子,其实在我看来就是“一脸我就是故意的“表情,于是我为了吃到这一口好瓜,一脸狗腿的给他捶背。 “呵呵,大哥啊~这个柳翊究竟是何方神圣啊?你之前说她不男不女,她莫不是……莫不是个太监吧?“ “噗!“ “咦?大哥你慢点啊,茶太烫了吧!“ “……“ “嘻嘻,大哥这个轻重怎么样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啊?咳咳,这个柳翊,自然不是太监,但却是雌雄同体的体质。“ “雌雄同体?“ “没错!通俗来讲嘛……就是可男可女,非男非女“ “那……“ “小丫头,我这次来就是提醒你,提防着点这个柳翊!至于其他…你好自为之!“ “你有这么好心?之前不是还要杀我吗?“我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还有……我叫楼炎冥,下次在让我听见什么红衣变态,定不饶你!哼!“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摆弄着茶杯思索着楼炎冥的话,原来这个柳翊竟有如此体质,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这副美人胚子,唏嘘之余却又想起曾听环儿提到过一件事,这里的圣女有着特殊的使命,终身不得出嫁,这个柳翊原本只是镇主人选又因天赐圣洁气质主动担任圣女一职,甘愿终身守护小镇老死不谈婚嫁,这一举动更得人心,此番想想原来她早已经为自己铺好了路。 第十五章 月下相思 可是…他的话是否可信?那个柳翊真的会对我不利吗?那……温庭之为什么还要让她照顾我?一层层的谜团围绕着我,我厌极了这种感觉。想想还真是可笑,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可有一人是真心待我的…人走茶凉罢了……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在远处的绝情之谷,有一白衣胜雪的人席地而坐,消瘦苍白的脸忧愁的忘着远方,弹指流年,轻触琴弦,独身揽一轮明月光,把刻骨的思念谱成一段深深浅浅的音律,轻挥衣袖,用此生最痛的牵挂与我遥遥相望相念。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阡陌红尘,思念成灰,所有的过往,皆在月下飘零,他却从未倾诉前尘,亦从未许诺相依,只是默默守候,好似只有这般守候,我在仰望天边的那一枚弯月之时,才不再孤冷。 “咳咳……曦儿,你可好?……等我“ 鲜血四溢染红了早已斑驳的白衣…… 赏了许久的月,发了许久的呆,也许是留恋这份寂静,迟迟舍不得归。回到小院已是深夜,可屋里空无一人,环儿也不知去了何处,独自坐了一会儿,想起了楼炎冥的话,几番考量决定去夜访柳翊,也许只有自己看到的才是最值得相信的吧!想到此处苦笑起来。 偷偷的走出院子,来到之前的那条密道,渐渐的向深处走去,隐隐听到交谈的声音,便悄悄的藏在拐角处听着谈话,虽然距离过远,但因为密道潮湿空洞,隐约还是能听到对话内容的。 “圣主,唤环儿来有何事吩咐?“ “她不知道你出来了吧!“ “不知,梦姑娘去集市散心了,还没回来“ “哼!好一个梦姑娘!你不会是想背叛主人投靠她吧!“ “当然不是!圣主,环儿对圣主的忠心日月可鉴!只是……“ “嗯?“ “恕环儿斗胆,这个梦曦怎么看,都不像之前的那个女子啊,圣主会不会……呃……咳咳…圣主饶命……“ “哼!你敢质疑我?“ “咳咳…不敢……“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是否是她,但是……我宁可错杀也不会放错一个!至于为什么不现在解决她……解铃还须系铃人,温庭之已经为了她失控一次了!如今只能让温庭之自己对她死心了…温庭之啊!你为了她强行逆命推算,又强行要把她从异世带回来,还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值得吗?“ “圣主,你……“ “不必多言,温庭之在绝情谷养伤清修之事,不可让她知道……他本就不能动情的!如今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听到此处,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出密道,失魂落魄的来到了那片竹林,原来……是我错怪他了吗?他并没有丢弃我,是为了养伤才……我缓缓的穿过竹林,身体像是被抽离了所有气力般倚靠着竹子蹲坐了下去,那她们刚刚所说的逆命推算,强行带回的人不会是……我不想相信,可这一连串的事实又让我不得不怀疑,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为什么会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呢?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啊!可是……如果我真的是她们口中说的那女子,那……原本是我伤害了他吗? 我缓缓站起身,看着这百里竹林,手指抚上眼前的青竹低声呢喃:“温庭之,你我可曾见过呢?我可曾伤过你呢?你在那绝情之谷是否也有这样一片竹林?“ 轻抚着移开手,隐约看到那竹身上好似刻着一行字,也许是年头久了,不易辨认。 “半缘修道半缘卿“ 字迹苍劲豪迈,入木三分,却刺痛了我的眼,手指反复临摹着字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滴落,仿佛这字迹的主人就在眼前,刻着他的认真,刻着他的心事……仿佛有人对我说,他在等我……尽管……那等待是一份莫须有的苍白…… 第十六章 所谓情深 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踱步回到了庭院,环儿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我回来了,连忙走了过来,问道:“梦姑娘怎的回来这么晚?若再不回来,奴婢当真要急死了!“看着她一脸关切的样子,我的心甚是乏累,好一场主仆情深的戏码,若不是自己亲耳听到她同柳翊那番话,大概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吧,只是不巧,我听到了。呵,这一脸焦急的神情,又有几分的真心呢?我已经无心去猜测,也无力去陪她演这场戏,只是寒暄了句“难得出去散心,忘了时辰罢了,回来的晚些了,让你担心了,抱歉“ “无事,姑娘安全回来就好“ “那我先去休息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塌上,桌上是燃剩一半的蜡烛,蜡珠无声无息的滚落下来,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只有这样的夜晚才会让我的心安静下来,才会带给我些许的安全感吧。所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每一个漆黑的夜,我从来都是燃着蜡烛入睡的,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恰恰相反,我总有一种感觉,仿佛这样的夜,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习惯,似曾相识。 可今夜思绪万千,一时夜不能眠,轻叹着侧过身子,凝视着倒映在墙面上摇曳的光影,这些日子一直逃避的问题也不得不思考,我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本不属于我的异界?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女子吗?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吗?想到这心隐隐作痛,那我又该如何呢…… 几番思索双眸也变得沉重起来,蹙着眉缓缓入梦。 “曦儿!又在偷懒吗?教给你的琴谱练会了吗?“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站在了一棵桃花树下,仰着头眯眼看着桃树上摇动几下的枝杈,桃花夭夭,片片散落他的周侧,衬得白衣男子的侧脸更加的不染纤尘。 “啊哈~“桃树杈晃了晃,花瓣飘洒更甚,少许花瓣飘落到了男子的发梢,像是刻意停留在如墨丝缎点缀一般。 “师父,我没有偷懒啊,只不过是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打架,为了阻止它们我只能闭上眼睛让它们握手言和呀~“ “……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看来白衣男子被气的不轻,说完就一甩衣袖的离开了,独留那桃树上的女孩嘟着嘴发着牢骚,朦胧的意境却很是温馨,隐约间瞧着这女孩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身是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带着一点婴儿肥,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秀雅绝俗。小丫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小脑袋从桃花树中钻了出来,青翠的树木空隙之间,扒着树枝瞧着渐行渐远的白衣身影美目流盼,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刚凝神想要凑近细瞧,场景突然切换着闪过,桃树上的那个女孩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长发及腰,女子舒雅自在的坐在石头上,侧过头将三千墨发散在湖面打湿清理,一双如浩瀚星辰般闪烁的眼睛凝望着凉亭中静坐的男子,那脱俗面容不可方物,轻纱倒映水中,落花一瓣一瓣的掉在她头上,衣上,影子上 …… “师父……“泪从眼角划过,悠悠转醒,蜡烛已燃尽。 唉!最近总是断断续续的做些奇怪的梦,又莫名的心痛。梦中的她眼中泛光,满眼满心皆是他。如果…我真的是她……该怎么办。 “圣主!“ “嗯,她回来了?“ “是的,我已按照您的吩咐点燃了唤忆,她也入睡了“ “很好,如果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当初的决定自己离开,就省的我动手了“ “可是圣主,您真的觉得她想起了一切会离开?如果……“ “唉!她是庭之的劫难,我怎能眼睁睁的看他再次泥足深陷,我原本也不愿赶尽杀绝,毕竟他和庭之师徒一场,只要……她不再对庭之纠缠不休,我自然是会放她一马的!“ “是!圣主心慈!属下定会尽早让她恢复记忆!“ “下去吧“ “属下告退!“ 柳翊独自来到了窗前,看着明月当空,她心里泛起了阵阵心酸。 “庭之,我对那孩子……终是下不去手,你大概是知道这点吧!才把她交托于我,呵呵,温庭之啊温庭之,你我知己一场,我便留她一命,只是这一次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错下去了……好久不见了呢。“ 第十七章 故人相见 天刚刚放亮,我便微微的转醒,来到这里的这段日子也不知为何,每晚总是早早的乏困,又很早就醒过来。环儿已经做好了早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着她蹑手蹑脚的的把脸盆端了进来,虽然我刚刚已经醒了,但并未起床,她大概以为我还在睡着吧。不得不说,如果不去想她背后的阴谋,环儿这个丫头大概是万里挑一的侍者了……想着便缓缓起身穿衣。 “姑娘醒了?睡的可好?可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睡的很好,只是昨日早早就睡了,所以醒的比较早罢了“ “那就好,水已经备好,姑娘先洗漱吧,早饭准备好了,桌上的……“ “知道了“听着她不停地唠叨我甚是不耐烦,最近性子越来越急躁了,草草的洗了把脸,环儿已经把早饭端了进来,擦拭完手便瞟了眼桌上的糕点,居然是玫瑰酥,我心中顿时泛起苦楚,蹙眉想起了我来到这异世吃到的第一顿玫瑰酥,见环儿端上脸盆退出了房间连忙叫住了她“等下,我不喜甜食,这玫瑰酥还是拿走吧。“ “可是姑娘……好吧,那姑娘想吃什么,奴婢再做就是“ “我没有什么胃口,你先出去吧!“ “……奴婢告退“ “怎么了?“ “回圣主,梦姑娘的状态不是很好,那玫瑰酥……她并没有吃“ “哼!不识好歹!你先退下吧!“ 柳翊捏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回忆起昨日去绝情谷见温庭之时的情景,明明是宛如谪仙的人,却消瘦的如此憔悴,手拨琴弦,弹奏的却是声声的凄哀之乐,那一幕看着就让人伤神。 “你这又是何苦?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背弃自己,你明知你所修习的功法是不能动情的,你却还要把她留在身边,你真是……唉!“ 听着柳翊的一番好言相劝,温庭之不再弹琴,拂了拂衣袖,踉跄起身负手独立于洞口峭崖眺望着远方。 “你来了,她,可好?“ “温庭之!我最讨厌你这不可一世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独自承受这一切吗?你以为你做的这些她会在乎吗?告诉你!她根本不会在乎的!她都已经把你忘了啊!你做的这些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我欠她的啊……曾经,我伤她如此深,她还为我而死……这个傻丫头啊,明明知道不可以,却一次一次的动摇我的心,一次一次的伤害自己,这次,我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这次,换我守护她。“ “哈哈哈……温庭之!你知不知道你多幼稚!多可笑!你这个样子怎么守护她,你都自身难保了你知不知道!她都忘了不好吗?你为什么又要替她做决定?“ “你走吧……我意已决,只求你好好照顾她……还有,那玫瑰酥,带给她“ “……好自为之吧!“ “圣主!“ “又怎么了?“柳翊的思绪被一下子拉回现实。 “梦姑娘说……想出去走走,所以……“ “这个小丫头真是三番五次的找事!带我去!“ “是。“ 这座庭院里有棵桃花树,微风吹过就像是下起了花瓣雨,我觉得这样的美景实在是不能虚费,便心血来潮叫环儿在树下弄了个秋千架,不得不说,环儿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不到一天就让人把秋千安好了,很合我心意,看来只要能留我呆在这,她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也罢,提起裙摆坐上去欢喜的荡起了秋千,玩的正开心,不知为何后背突然传来一丝凉意,缓缓停下来裹紧披风,侧过头瞧见柳翊气势汹汹的踏进庭院,双目凛然横眉冷对的看着我。 “小丫头!别不识好歹!是不是…在这待的太自在了!“ 不知为什么,她平时总是一副高傲冷峻的姿态,现在看到她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十分的好笑,想气一气她,边漫不经心的继续荡着秋千边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呀!这不是圣女大人吗?您这…日理万机的怎么有空来我这鄙陋之地呀!那个,环儿~快给你们家圣女大人看茶啊!“ 此时看到了柳翊的嘴角抽搐了下,我忍不住干咳几声。 “不必了!我来就是告诉你给我安分点!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哼!“说完便甩袖而去,我看着她的背景颇为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荡秋千。 第十八章 上官世家 柳翊拂袖离开了小院蹙眉思索: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环儿回禀的那般难缠,反而有一丝的云淡风轻……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徒弟,连性子都相似了,想起那时自己也曾见过那个孩子一面,看起来左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白嫩的脸蛋,颊间那对梨涡清甜无邪,自是有一股轻灵之气的,那时的她不过是孩子心性,只是有些贪玩罢了,自己也是十分喜爱她,当作小妹宠爱,温庭之每每因为功课处罚她,我也是屡屡劝解,只是没成想,她居然对自己的师傅心怀他想。我曾经也警告过她,可她偏偏去一意孤行,我害怕她走错,更怕她害了庭之,所以,我明明知道上官泠岚最后撒了谎,却还是选择隐瞒,本以为那孩子会知难而退离开庭之的,可没想到她竟如此决绝,也没想到她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宣告对庭之的爱…… 思绪回转,此刻柳翊觉得必须做些什么阻止,不然,悲剧还是会重演,这一次,不管是对温庭之还是对她,或许分开是最好的结局。 “如烟!“ 女子闻声缓缓走了进来,身穿淡紫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及腰的长发因被风吹的缘故漫天飞舞,几缕发丝辗转的飘在前额尽显妩媚,头上无任何装饰,仅仅是一条淡蓝的丝带,轻轻绑住一缕头发。颈上带着一条紫色水晶项链,水晶微微的发光,衬得女子的皮肤洁白如雪,手如柔荑微微侧头轻挑耳侧发丝,幽径柔和的光束映照的她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嫣然一笑,美目流转,一条天蓝手链随意的躺在腕上,更衬得肌肤白嫩有光泽。目光中纯洁似水,偶尔带着一些忧郁,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不是柳如烟又是谁? 这身打扮,倒也符合她这般年纪。她朱唇微挑却俨然一番漫不经心的姿态。 “不知圣主有何事吩咐呢?“ “唉…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你可知他……“ “我不知,圣主有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你……罢了,你前去竹园,把上官泠岚带回来。“ “为何?我不喜欢她!总是一副……“ “如烟!不要任性,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别人去我不放心……等这件事情一解决,我就会给你寻一位好郎君,可好?“ “……姐姐“如烟倔强的看着柳翊,眼神里更多的却是哀伤。 “丫头……听姐姐的,你不该喜欢他……“ 柳如烟听到这番话,抬眸望着眼前这个从小到大一直替她做主的姐姐,神情错杂的低喃“你又怎知道……罢了。” 上官世家是武林中三大世家之首,其原因不仅仅是上官家在武林中的影响,更是因为其在朝廷中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传言说上官家是朝中三代元老也是所言不虚的,据说上官家的祖上原本经商,后机缘巧合下与前朝的元祖相遇并成为知己,元祖待这位知己可谓是有求必应了,只是,这位知己却从不曾有求于元祖,这更让元祖看重这份难得的情谊,可是好景不长,元祖的这位知己却突然人间蒸发,只留下了他二人相见的信物玉刚卯。 传说这玉刚卯本是元祖的这位知己所有,颇有灵性,只是因为一次他们二人发生争执而被摔碎,却仅仅裂为两半,元祖十分内疚,感慨得一知己实属不易,便承诺以此碎玉为信,由他二人分别保管,他日如若持此半块玉佩相见,即便是要他半壁江山,他也愿双手奉上。碎玉违心,本不是元祖的本意,但他是帝,帝是永远不会错的,知己动容,收了那半块碎玉,却再无音讯。这个传说更加让世人相信上官家与皇族的渊源。如今的上官世家地位也更是真真不可撼动了。 元祖离世之时手中扔紧攥着那半枚玉刚卯,并下昭云:上官后世,男裔为皇室砥柱,女裔为皇子良配。此后的数百年间皆行此昭,上官泠岚便要依照祖制嫁入王府为正妻,怎料大婚当日上官泠岚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弃了皇子楼炎冥,脱冠散发一去不回,此后民间流言蜚语再未间断…… 第十九章 暗中筹划 柳如烟自知拗不过柳翊,且转念一想,如果此计能赶走他身边的女子,他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想到此处,柳如烟只简单的收拾了下包袱便启程了,原本柳翊大可以飞鸽传书,只是事关重大,而且那个上官泠岚也不见得会听从她的话,恐怕会更加耽搁时间,一定要在梦曦恢复记忆之前把上官泠岚带到琉璃镇,才能按计划行事。 柳如烟的武功术法深得柳翊真传,尽管术法上仅仅是悟透一二,但是单单轻功这一项,学的出神入化,更甚于柳翊,想来也是因为还是个小奶娃娃的时候就贪玩爱到处跑,那个时候柳翊每天都会给她安排大量的课业,柳如烟为了躲避姐姐的督促,只能越跑越快,越逃越远,这轻功的学习倒是进步飞速。这也是柳翊派柳如烟去竹园的原因,柳翊深知这个妹妹轻功精湛,定会尽快的将那上官泠岚带回来,到时即便如烟不愿跟她多废唇舌,想必上官泠岚看到她的亲笔书信也会明白的……以她对上官泠岚的了解,她是不会放过任何和他在一起的机会的。 柳如烟一路施展轻功,不到半日便来到了山下,只是山上设有阵法,不宜使用轻功,只能徒步前行了,看着这一路的曼陀罗华随风摇曳,柳如烟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因为她知道,这片花海的来历,也知道……他一直在等一个不可能的人…… 这曼陀罗华本就是悲切之花,有花无叶,花叶永不相见,与其说曼陀罗是一段情爱的悲剧,不如相信它的存在是为了一个成全…如今这漫山遍野的曼陀罗,又何尝不是他的一个成全……这花海极美,美得让人心醉,也让人心碎。 柳如烟沿途惆怅之际,耳畔忽然听闻远处传来的悠悠笛声,那笛声时而哀婉,时而绵长,像极了深闺的怨妇在哭诉衷肠,原本这竹园中仅有上官泠岚和温庭之二人,如今温庭之在绝情谷疗伤,那这吹笛之人自然就是上官泠岚了,想那上官泠岚是不可一世惯了的,人前总是会摆出一副高傲冷艳的姿态,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这笛声却也能吹出这般的闺怨之音,想必也只有温庭之能让她如此了。 “哼!作茧自缚!“悠悠笛音飘荡在密径深处穿出,柳如烟寻着笛声向前寻去,看到那一袭被风扬起的裙角,那个清瘦的女子凝视着远处,仿佛把一切相思之苦都寄那笛音飘向远方她惦念的他。 正当柳如烟走近她,吹笛之人骤然回神,看到身后是柳如烟却眼神变得暗淡,便轻抿干涩的双唇抬眸看着柳如烟。“……是你。“ 柳如烟轻笑着走过去打趣,“怎么?你还以为是你那心尖尖儿上的人回来了?“ 上官泠岚垂眸轻拂衣裙转身坐在青石上,佯装平静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笛冷冷询问“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不送!“说着起身欲离去。柳如烟并不急着拦住她,只轻笑道“上官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建这竹园当时我也有份呢,只是这片花海我倒是从未见过……啧啧啧,瞧瞧,真是美呢“ 柳如烟自然知道这花海的来历,此番说辞不过只是为了激她一下,上官泠岚果真停下脚步垂眸问道“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柳如烟见时机成熟便走上前递过书信“这是我姐姐让我带给你的,你一看便知。“ 上官泠岚疑惑的接过书信略微思索便打开浏览,柳如烟看着她脸上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虽然好奇但也没去看那信的内容。 半晌,上官泠岚才收起信件抬眸看着柳如烟,“我……跟你走。“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既如此,那我们便尽快启程吧。“柳如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仅仅一封信就把这位大小姐请下了山,心中虽然好奇这信件的内容,却也知道节外生枝的道理,决定先把上官泠岚带回琉璃镇以免夜长梦多,其他也就不去思量了。 第二十章 镇中相遇 二人因为心中都各自惦念着山下之事,便片刻也没有耽搁,难得想法一致的决定当晚便轻装收拾下山,柳如烟虽然心中十分讨厌身侧的女子,可她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所以一路上对上官泠岚并没有过于挤兑、冷言相加,上官泠岚也难得求得清静未有什么说辞,两位妙龄女子迎着皎月的幽光一前一后匆忙的赶路。走了几个时辰已是夜深霜重,二人的衣裙被草叶上的冷霜沾染,丝丝凉意袭人,柳如烟便建议原地休整一会再继续赶路,上官泠岚也到四周拾得一些干脆的枯条燃烧取暖,上官泠岚望着眼前向上窜跳的红色火焰陷入沉思,眼中映出的,是她那日逃婚的场景,那一刻,眼前人身着大红喜凝视着她,她却只是隔着凤冠上垂落的鲜红流苏,盯着门外那抹即将消逝的白影,与她脑海当中的那次昏迷转醒,迎着光束抬眸的恍惚间看到的白影恰好重叠,她的心便不能平静。可面前凝视自己的人,那眼神从坚定到诧异又到平静…… 那一次,她错失了他,可这次,她又丢失了他。 上官泠岚神情悲落的望着火光沉默不语,一旁的柳如烟抬手抖落了粘在裙角的枯叶坐下,“怎么,难道你同温庭之也曾在篝火旁有过什么美好回忆吗?啧啧啧…可看你这表情,这回忆似乎不怎么美好呢。” 上官泠岚垂眸低语“……看来你是休息够了,既然急迫,那不如我们继续赶路吧。” “哎呦,难不成说到你心里去了吗,这天马上就要亮了,眼下赶路倒是不急,有一事要叮嘱你,我虽然没有看到那封信的内容,我却知道,既然能请动你下山,自然跟温庭之有关,那个异世女子想必你也知道是温庭之带到这个世界的,温庭之和她纠缠不清也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们即便厌恶对方,此刻也应该为共同的目标化干戈为玉帛…”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也并不觉得相互厌恶的人还能握手言和,我更不需要同你这样做!” “哈哈哈真是可笑,上官泠岚,想想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还有资格去厌恶别人吗,当初我们姐妹是不希望他们师徒有违伦常误入歧途毁了修行,可也比不得上官姑娘你这副歹毒心肠!当初如果不是你,那孩子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凄惨的结局,最后心魂四散……” “你住嘴!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别忘了我姐姐当时让我去拖延时间牵制温庭之,谁知道你趁着温庭之赶过来之前就……”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自然是让你乖乖听话,这次,不要再鲁莽行事了!” “……可以赶路了” 二人面前的火堆早已燃尽飘起丝丝缕缕的烟雾,上官泠岚摆弄着手中的长萧拂袖起身,柳如烟也丢掉手中拨弄火堆的木条,俯下身拿起放在身侧的短刀站起来继续前行。 破晓之时两个人才踏进小镇,太阳似有若无的浮现映出泛白的光束,因为已经是白日又到了镇中,前面带路的柳如烟也加快了步伐直奔柳翊的住所,一束暖光早早照射在高阁的窗纸上,柳翊的房门也缓缓打开,柳如烟原本想安排上官泠岚在房外等候,自己先去回禀情况,可屋中的柳翊悠悠开口唤她二人一同进房。 只见柳翊早已经穿戴整齐的倚靠在长榻上撑头看着两人,简单交代了柳如烟几句就让她回去休息了。房中的柳翊勾起唇角缓缓起身走近上官泠岚,“你还是来了…果然有关温庭之的事你总是十分上心,若是你那曾经的未婚夫见到你这般为别的男子焦急的神情又会作何感想呢?” “你说我下山就能见到他,莫要食言。” “自然不会诓你骗。只是这件事我另有打算,想必前些日子你同那丫头也见过了,你二人也算旧相识了,正好这几天你就同她住在一处好了。” “可……” “见面之事不必多言,时机一到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柳翊叫来环儿带着上官泠岚来到我暂住的庭院,此时的我正在秋千架子上神游,听到门口由远到近的脚步声才将将转回思绪,扭头瞧见走进门口那张熟悉的面孔有些诧异,虽然前些日子才分开,又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觉得恍如隔世。 第二十一章 离间之计 柳翊叫来环儿带着上官泠岚来到我暂住的庭院,此时的我正在秋千架子上神游,听到门口由远到近的脚步声才将将转回思绪,扭头瞧见走进门口那张熟悉的面孔有些诧异,虽然前些日子才分开,又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觉得恍如隔世。 抬眼瞧着眼前那张消瘦的脸,缓缓站起身浅笑示意:“上官姐姐,真是太巧了,我们又见面了,不知姐姐来此所为何事?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话音刚落眼前人并未答话,清风拂起我二人的轻纱,秋千架子也被吹得摇摇摆摆,见她只是直直的站在我面前盯着自己,还是那般清高的神情,便尴尬的侧过头抬手抚了抚秋千上绽放的碎花。 “东道主乃是他人,自然没有需要劳烦你的地方,只是见你居住的这所院子倒是雅致,可我又不能贸贸然夺了姑娘精心布置的住所,故而思索片刻罢了。” “既然如此,上官姐姐若不嫌弃,就留在此处与我同住吧,一来我已经熟悉周围的环境,姐姐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同。二来,我们这些做客人的,本不应该太过麻烦主人家的,你我二人同住也可以让主人家宽心了。” “正有此意。” “那姐姐先在这里休息片刻,让环儿将房间收拾好,姐姐便可回房了。” 吩咐妥当示意上官泠岚坐下歇息,勾唇俯下身子坐在秋千上仔细瞧着眼前端坐的这位冰美人,直觉告诉我,她的到来与他有关。他,要回来了吗…… 黄昏时分,上官泠岚已经回到房间,而我依旧微微摇晃着荡着秋千盯着黄昏出神,曾经有个人说过,若是要长久的等待一个人,就不能畏惧一个人看日落的孤独。 我满心期盼的时候,柳翊却早就知道温庭之因为内力反噬神志不清的状态,她所谋划之事也渐渐拉开序幕。 上官泠岚来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心照不宣几乎从未碰面,直到那个阴蒙蒙的天,雨下得很大,雷雨的夜总是让人心情沉闷无法入眠,清冷的风透进门窗的缝隙席卷上榻,我早已和衣而卧还是瑟瑟发抖,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毫无睡意,蹙眉揉了揉疲劳的双眼撑起身子坐在床上盯着窗外被风雨吹打的摇曳的竹影发呆,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门外一个黑影闪过,片刻间融入了雨夜的凄冷。 睡意全无的我决定一探究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起身下榻披上蓑衣,心中有些庆幸环儿今晚在角落遗落了一盏灯笼。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出房间,手中提起一盏点燃的灯笼,看了一眼隔壁那间早已熄灯的房间悄然离开。出了小院风雨渐弱,顺着蓑衣滴落的雨水还是淋湿了裙角和鞋袜,灯笼里的烛火也被吹得忽明忽暗,看着眼前的黑影在面前的竹林间穿梭,为了注意隐蔽我只能弃了手中的灯笼继续前行跟踪黑影,林中瘴气弥漫,好在黑衣人前行速度不是很快,使我能够捕捉到他的踪迹,渐渐的见他穿过了那片竹林,上了一座山峰。 雨渐渐停息,乌云散去繁星显露,我便扯开了身上的蓑衣上了山,雨后的山路十分泥泞难行,好在月光映照着坑洼的路还能辨认方向。 我爬上山顶已经黎明,早已耗尽体力,依稀看到山巅的隐秘洞口,不知为何心中似是击鼓般忐忑不安,直觉告诉我,洞中有我要的答案。我定了定心神攥紧衣角走进洞中,心中本做好洞中会漆黑潮湿出现什么蚁鼠蛇虫,可越深入洞中周身涌起一阵暖意,仿佛昨夜的风雨从未发生,疑惑的抿了抿泛白的双唇继续前行,洞壁每隔一段距离都会镶嵌明珠照明,又走了一会隐约听到洞穴深处的拐角处似有声响,脑海中浮现出昔日在漫画书中看到的男女主角在山洞幽会的香艳画面,想到此处勾唇邪魅一笑,抿唇屏住呼吸屈身向前窥探。果然,漫画书诚不欺我。果然,洞中的男女在石床幽会。果然,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果然,是他们…… 其实,你所看到的是别人让你看到的。 第二十二章 眼见为实 石床上的两人缠绵缱绻,夜明珠分散的光束映在那张熟悉的侧脸,额头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蹙着眉急于拉扯束在她身上的衣裙,和她相拥交缠,那双大手扣紧了她的腰身,似乎是想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血肉…… 如今亲眼所见面前纠缠的两个人,自己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紧抿嘴唇,泛紫的手指紧扣着石墙缝隙,脸颊似乎被温热打湿,风干,灼痛。心也一点点沉静下来,踉跄着转过身离开山洞。或许是一路磕绊着下了山,或许是山路的泥泞早已被风吹的透彻不再难行,记不得了。脑海只是无限回放着山洞中那一幕幕男女痴缠的场景,那男子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 走尸一般游离着回到房间,天已经蒙蒙放亮,跌坐在凳子上,盯着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发呆,思量了许久,自从来到这里,思量了许久的事情,也该想通了,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大概是来自他的亏欠,其实我的离开才是对大家的成全。 有些时候,一旦打定主意的事情,就不会再有踌躇。趁着天还未亮,趁着都还好好的,也该走了。我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眸扶着桌子站起身,抬起一只手遮挡着透进纸窗的曙光,勾起嘴角迈着步子推开了门,其实,日出真的很美。 石床上的两人,一夜缱绻,温庭之睁开双眸看着躺在身侧的人眼中闪过些什么,原来同不爱之人欢好亦可断欲念。温庭之起身穿戴整齐,站在石峰背对石床悠悠转醒的人,低沉着声音告诉她,他会娶她。 我缓过神来,盘算着还是应该想办法离开这个世界,既然那个红衣变态知道这么多事情,不如去求一求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那个家伙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已经跟别人煮成稀饭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暴走的,我还是暂时保密,不能把这个噩耗先告诉他!想到那次在琉璃镇的茶楼偶遇了楼炎冥,或许并非偶遇。 我赶紧来到城镇的那家茶楼碰碰运气,一路上内心忐忑着奔向茶楼,担忧着时辰还早那个家伙万一不在茶楼岂不是扑了个空? 直到转过街角真的看到楼上侧窗的那抹红色才感到心安。在这个陌生的异世,曾以为那个于我而言特殊的人,变得那般陌生。而不相干的陌生人却会带给我一丝心安,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想到此处再也支撑不住心中的郁结,泪眼婆娑的望着楼上的红影哭喊:“喂!!楼炎冥!!!”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嚎什么啊!劳资还没归西呢!” “你能下来吗!我一直仰着头脖子酸死了!” 我哭咧咧的吸着鼻涕盯着那个摇扇子的。 “楼…楼炎冥…我…想回家…” “别嚎了!!” 被吓得委屈巴巴的看着某人,抬手抹一把脸,接过人递来的手绢擤鼻涕,抽泣着递还回去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一大早的就在这?” “你这个丫头片子都嚎成这样了,我不在这你找谁嚎去?”鼻涕冒泡一脸黑线盯着某人嫌弃的丢了手绢。 “…” “楼炎冥…我不属于这里。” “嗯。” “…我说我不属于这里你都不惊讶?” “为什么惊讶?” “我想回家。” “嗯。” “…” “我会帮你。” “…呜呜呜哇!!!” “再嚎把你丢出去!”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离开小院去找楼炎冥的时候,温庭之便同上官泠岚下了山,见了柳翊,商量着嫁娶事宜。所以,有些错过也并非遗憾罢。 第二十三章 时过境迁 同楼炎冥哭诉半晌,红肿着一双眼睛趴在茶楼的桌子上发呆,见我如此伤神,楼炎冥却难得的好性子,并未催促我离开,他只是撑着脑袋盯着面前漂浮着碎茶的杯子抿唇不语,我愁苦的皱着眉。不想回去,又无处可去,只得赖在此处逃避一时。 “你可想好了?” “嗯,楼炎冥,我想回去。” “不会有半分留恋了?” “我当初莫名其妙来到这异世,拾取了那些记忆的碎片,都在驱使我找寻真相,我和他之间的真相,而如今,这些都毫无意义了。” “好。你既然决定,相识一场,我自然会挺你。” “……怎样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必你也能猜出一二,让你来到这里的始作俑者是他吧。想离开自然还要从他身上找办法……” “所以……” “所以,你得先回去,找机会打探情况,到时候我会去接应你。” “好,我知道了。” “回去吧。” “楼炎冥,我可以相信你吗?” “……好你个臭丫头居然说出这番话!!!” 还好我脚底抹油溜得快,不然他手中那只表示亲切友好的茶杯,肯定就会招呼到我的脑袋上。提着裙边一路小跑着冲下茶楼,听见身后的小二不依不饶的缠住了高通抛物的那位,我便欣慰离去了。 回到小院已经是夕阳西下,我站在院中望着曾经精心装饰却又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出神,手里紧攥着在路边随手扯下来的垂柳枝,默默地等待晚霞退去,夜幕到来。我努力的回忆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我而言变成了特殊的存在,也许是看到那片曼陀罗花海的时候……也许是在竹园月下偶遇的那个时候……空洞的一颗心居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有了悸动,如同清冷的港湾里寻到了那只停泊着的船只。 残风轻拂,宁静的凄美,黄昏也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我睁着呆滞的瞳仁注视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琉璃宫殿。一路上听着人们谈论他们二人如何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一群人在灯火阑珊中歌舞升平,夜里的残风伴着悠长的乐曲回荡在耳边为他们庆贺。 “梦曦姑娘,你何时回来的?姑娘还不知道吧,温公子回来了,还带回了他的未婚妻子呢!他们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后日。大家都在前殿用膳呢,姑娘也一同去吧!姑娘真应该去……” “环儿,我今日难得出门就多逛了一会,晚饭也在山下吃过了,就不过去了,既然今日大家都这么高兴,你也不必特意留下来陪我,赶紧去凑个热闹,我今日走的多身子乏得很一会就歇下了,你看完了热闹明日好来讲给我听。” “姑娘既然如此说了,那环儿便先退下了,姑娘好生休息。” 故作轻松的看她把沏好的热茶放在桌子上关好房门离开了,我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躺在床榻上,听着门外隐隐约约的对话。 “哎呀你快点,一会晚宴来不及了!你还管她做什么!真不知道她的脸皮怎么这么厚,都过了这么久了,人家温公子都把未婚妻带回来了,她居然还赖在这里不肯走……” “嘘!你小声点儿,怎么说也是客人……” “哎呀快走快走……” 花开一季,叶落一地,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等到他。于他人而言,我如同笑话一般,是啊,都这么久了,也该抽身了。既然婚期定在后日,那我便亲眼看一看他同她穿上喜服许下的共白头。 第二十四章 喜宴重逢 在房间中昏睡了一天一夜,终是等来了他二人的大喜之日,任由失落笼罩着心脏,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踉跄着从床上坐起来,挪步来到梳妆台简单的装扮着自己,对着铜镜勉强的牵动嘴角,站起身子推门出去。 趁着侍女守卫们都在手忙脚乱的在前殿装饰喜堂,我便悄悄溜到了琉璃后殿,瞧见那床榻上摆放着他的长琴,还有些零碎物件,那便是他的东西了,赶忙走过去伸出手摸索着琴身想查看一番是否有玄机,能送我回到现代的世界。 手指不小心拨弄了一下琴弦,那弦似乎活了一般勾紧了我的指尖,紧弦似刀锋,我的手指被划破渗出血痕,那琴弦又似乎无恙一般恢复了常态,我皱着眉委屈的收回了流血的手指,还未来得及擦拭滴落在琴身的血就听到了门外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我紧张的屏住呼吸,却感觉心似是要跳出来了,迅速的环顾四周想找到一个能够躲避的地方,可这后殿本就是暗房,一览无遗无处躲藏,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外,门被推开的刹那我被一只大手迅速扯到书柜后的挡板,熟悉的红影映入眼帘,楼炎冥立马做出嘘声的样子示意我。 我掐住衣角紧闭双眼大气都不敢出,支起耳朵听着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女子低声嘀咕了几句便往书柜这边查看。 “奇怪…明明听见这边有声音的…” “…香颦,你快点!!人手不够了快来帮忙!!!” “哎!来了!” 听她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走出房去,我便松懈的长吁一口气,却看着眼前的楼炎冥脸都憋紫了,便诧异的凑上去打趣:“楼炎冥,没想到你这心理素质还不如我呢!瞧瞧你居然吓成这个样子…” 楼炎冥赶紧揉弄自己的胳膊咬牙切齿的咒骂道:“你放屁!你看看给劳资掐的!都紫了!!!还专门挑胳膊肘里面的肉掐…” 我恍然大悟的瞧着他的胳膊回应:“怪不得!我就说自己没穿那么厚…” “…” “对了,你怎么在这?” “过来接应你啊!就知道你一个人搞不定!” “那现在我们应该干嘛?” “东西应该不在这,赶快离开这里!” “…好” “怎么你还想去凑个热闹啊?” “嘿嘿嘿…不瞒你说正有此意。” “那就藏在围观的宾客之中看一看算了。” “其实你也想去看一看她吧。” “我可不像你喜欢找虐!快走!” 琉璃主殿是被上等的红绸披散着迎风飘扬,红结镶嵌明珠点缀其间,枝条花影系满了红丝带…果真是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石台桌上满是印有金箔喜字的玉壶,抬眼便望见那个扰我心神之人,他在喜殿中负手而立,三千墨发垂至腰间,眉似剑,透着淡然从容之态,那曾让我一眼便沦陷的双眸眼如净水,带着超脱世俗的纷扰,一改昔日见他在石床的那番情欲姿态。 上官泠岚拂过红裙缓缓走到他身侧,红影闪动依旧让人惊艳的移不开眼,眉眼含笑抚掉落在他发间的花瓣,她眸中容不得山水草木,只容得一个他。而我此时瞧着他却满眼凄清,阻隔的便是千山万水,是草木无情。 “我看到了。” “…这么两个大活人除非瞎了才看不到!” “我看到他腰间佩戴的就是引我来到这里的那块黑色玉石。” “这…贴身之物,如何取得?” “我有办法。” “…嗯?” 我一把扯过楼炎冥与他十指紧扣走到二位新人面前,仰起脑袋勾了勾嘴角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住了他。 “温公子,恭喜你啊!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不过相逢即是有缘,今日温公子大婚,这样顶好的事情,我便同我的未婚夫来讨杯酒喝沾沾喜气,可惜我们有些要紧事怕是等不急吃酒席了,望温公子看在我二人来此祝酒不愿扫兴,不如送点什么小物件,也算是我们沾了喜气了吧。” “嗯。想要什么?” “小女子瞧着您腰间玉佩似是寻常之物,想必温公子不会吝啬这个寻常的小物件吧…” “好,给你。” 他薄唇微动不再说什么,只是向我身上瞥了一眼便一把扯下悬在腰间的黑色玉石丢下了台。 我苦涩的弯眸瞧他,俯下身捡起掉落的玉佩欠了欠身:“多谢温公子,我二人先行告退。” 以前听过死水微澜,可惜啊,死水便不会再起波澜。 第二十五章 殊途陌路 手中紧紧握着那块玉石任由棱角嵌入血肉却不觉疼,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裙摆晕染出一片鲜红,凝眸望着台上的那一双璧人淡出视线,一颗心也一点一点的消沉下去,若是自己假装一切都不知晓,将在石洞中所看到的那一幕永久封存,若是我还似那般不谙世事的傻丫头跟在他身后,是不是结局会有一点不同。 “该走了。” “楼炎冥,你说他一定会很幸福吧。” “嗯。会的。” “没有我,他也该幸福了。” 夕阳的魅力在于它是黎明的前奏。 我同楼炎冥离开琉璃小镇爬上山谷,撑起身子屈膝坐上山谷的高台,眯眼看着夕阳的余晖,指尖的血液早已经凝固。许是见我迟迟未动,楼炎冥在身侧强忍着不适扭动几下。 “楼炎冥,你多保重。” 临摹手中玉石的棱角,手中动作牵扯掌心伤口,终于鲜血一股股涌出流入石体,玉石幽幽的闪着冥光于月光辉映着投射在身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慢慢的合上双眸,这个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于我而言,都是一场无法承受的噩梦,所以我决定离开亦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恍惚间思绪混乱意识便陷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隐约带着抽泣的哭声,胸口似是被千万斤巨石压迫般无法喘息,蹙眉极力想睁开眼睛,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梦曦…孩子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听着耳边的哭泣悲从中来,努力的睁开双眼却毫无作用,恍惚间好像身处虚无的空间无亮无光,伸手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承受身上每一寸的剧痛用力向前挪动,猛然间一口粘稠物从喉咙涌出引动胸腔剧烈咳嗽。 “咳…咳咳…” “啊?医生!快去叫医生!孩子…孩子醒了…” 听着耳边惊喜中还带着哭腔的吼叫声感觉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泛着泪光的母亲瘫坐在病床边,努力的勾起嘴角想牵出一丝笑容让她宽心,似是自己昏迷那么久刚刚醒过来的尊容实在难看,母亲的哭声更大了,眼泪不停的涌出来。 “咳…老妈…你别哭了…我没事了。” “呜呜…你这孩子骑车就不能慢点吗…这都到家门口了还摔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啊!让我和你爸怎么活…” 看着母亲激动的抓紧自己的手痛哭流涕,自己眼角泪珠也忍不住滑落。 “是不小心被门口的大石头绊倒了…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一个月啊孩子!什么…什么大石头啊…你这孩子是不是还不清醒啊!” 听到母亲的回答不由一阵血气上涌脑中,刚要继续询问却被打断,侧过头看到父亲急忙冲到病房,他的双眼已经熬的通红。医生也来到我的病床边查探情况。 “你终于醒了,哪里有不舒服吗?” 见我摇了摇头并没答话那医生也没在追问,继续查探了一会。 “看来还是没有清醒,小李一会带她再做几项检查。” “医生啊我家孩子…” 看到父母跟着医生出了病房不由沉思。为什么母亲说没有那块石头,难道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尽快出院回家查清楚。整整一个月,高考已经错过,看来这高三生活又要继续了。其实如果真的没有发生什么穿越,不过是自己昏迷的这段日子所做的一个长长的梦,那样也好。尽管这个梦让人疼的撕心裂肺。 思索许久身心俱疲的侧过身沉沉睡去,毫无察觉左手小指多了那一点黑痣闪着幽光。 第二十六章 各安天命 不知醒来之后又昏睡了几日,许是心中还不知如何面对这黄粱之梦罢……这段时日浑浑噩噩的度日,一直是仰面瘫躺着的姿势,脑袋越发浑浊沉重,连胸口也好似有千斤坠压得我沉闷无力,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难耐的蹙着眉毛听着耳边激烈的争吵声,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努力控制着音量压低声音清咳了几声。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家里屋外你从来事事都不管,孩子从小到大的家长会你一次都没去过!现在孩子出了问题错过了高考你却怨我,我嫁给你到底有什么用!” “我不是在外面挣钱养家吗?孩子在你身边你就应该照顾好,现在这个情况以她的精神状态根本不适合复习,你说该怎么办?要我说你当初就应该……” 听着他们吵架的话我也明了,自己如今不过是个让他们操心的累赘,想了想大抵每个人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就没得选了吧……那便遂了他们的愿吧,对大家都好的愿。我颤抖着撑起身子扶着床边挪动脚步出了房间,看着眼前愁容满面的父母牵动嘴角挤出一抹浅笑,面部许久都没有做过什么表情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这个笑比哭还难看了。 “爸妈,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打算去读技校。” 或许每个人的烦恼总是来源于自己的不甘,恰恰已经打定注意的事情往往会让自己变得心安。 转眼便是去学校报到的日子,床柜的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继续前行就意味着放下过去,积压在心底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再把那个人带给我的失望彻底清空,那注定是个难眠的夜。 “小曦!!!你怎么还在睡啊!”老妈突然冲进房间叉腰大吼:“今天是去学校报道的日子难道你忘了吗!啊!!!我的天呐!房间居然这么乱!衣服又到处乱丢……”我顶着两只黑眼圈无奈的揉着眼睛:“老妈…我这不是起来了…”哈气连天的爬起来眯眼抓过衣服穿好,迷迷糊糊跑去洗漱。注定不平静的早晨就这样在我手忙脚乱的收拾过程中度过了,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匆忙的拿起包子叼进嘴里,拽着行李箱大喊着跑出门:“老妈我走了哈你们两个可以二人世界喽~” “这孩子讨打!哎呦你慢点!东西都带了吗?到了学校别忘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啦!” 站在道边抻懒腰抬手提了提镜框左右看看,远远望着客车缓缓驶了过来,便慌忙招手拦下。提着箱子走上车向后张望,按照惯例选择了靠窗的座位坐下,掏出耳机,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突然车身向外倾斜引得旅客们阵阵尖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刹那间,一声长长的刹车声让空气瞬间凝固,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伴随着金属刮擦和撕裂的声音,整个车身翻进路沟。 恐慌和疼痛席卷身上的每一处神经,眼泪不受控制的模糊了视线,我想要开口求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充斥着鼻腔,身体疼痛到麻木,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脑袋渐渐失去意识昏死过去。浑浑噩噩的似乎走了好远的路,然而眼前一片昏暗,看不到尽头。身体围绕淡淡的荧光,额间隐约显出金色花印。身体缓缓腾空,周身围起一道屏障慢慢蜕变…… 屏障转瞬即逝,飘落到地面时却换了装扮,身上穿着的不再是今早那身T恤短裤,而是一袭白色纱衣,双肩飘着一条浅紫色的纱带,刚好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垂于地,一张白净的脸上双眸紧闭,薄唇微抿的古代女孩。 我头疼欲裂悠悠转醒,恍惚间似乎周围的时间已经定格,意识到情况不对呼吸急促的弯腰拾起震飞的手机屏幕残骸,破碎的晶体映射出那张熟悉的脸。 “我……究竟是谁……” 还来不及反应,四周的屏障就在一瞬间突然崩裂,身上那个熟悉的皮囊装扮也随着周身的气环消散,周围的环境恢复如常,耳边满是微弱的呼救,我呆傻的跌坐在地上,救护车很快便赶到此处救援,而我又一次光荣的住进了医院。索性自己只是手臂处轻微擦伤留院观察了两天便返校了。辅导员考虑到我已经耽误了几天军训,身体还需要恢复便帮我向学校申请不用参加训练,可是每天窝在寝室也实属难耐,我便也跟着其他因为特殊原因无法参加军训的同学一起缩在“病号连”。 我缩在墙角看着整齐划一的队伍暗自吃瓜,又因为看到教官的“亲切友好”的叫嚷而感到庆幸自己并未参加训练,同大家度过了几日军训的欢乐时光,渐渐地便把那日的场景淡忘了。 第二十七章 旧歌如梦 我缩在墙角看着整齐划一的队伍暗自吃瓜,又因为看到教官的“亲切友好”的叫嚷而感到庆幸自己并未参加训练,同大家度过了几日军训的欢乐时光,渐渐地便把那日的场景淡忘了。 “最后一眼的你白衣多潇洒…在杨柳尽处眉眼如画…看你说着最绝情的话…温柔抚过我的长发。”耳畔传来熟悉的旋律把我从烈日炎炎的昏昏欲睡中变得清醒,身边的一位“病友”拿着mp3低着头在书包中焦急的翻找着什么,她急迫的动作使手中正在播放音乐的东西滑落怀中,看到她的小脸急的涨红就知道她已见识到训练我们这支小队的麻辣教官的手段了,不得不说这妹子看上去十分柔弱,却把顶风作案发挥的淋漓精致。 播放音乐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教官炙热的目光,只见他身姿笔直的迈着步伐向“病号连”进发,妹子在翻找耳机无果后也发现了情况,连忙拿起mp3试图关掉音乐,可那东西如同失灵一般任她如何狂按都没有关掉,作为一枚称职的出瓜群众,保护好自身安全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一想到教官的权威被这只“小白兔”挑衅的怒气,我便本能的向后挪了挪,以免溅自己一身血。 果然不出所料,教官健步如飞冲过来一把夺过妹子手中的mp3目光灼灼的看着被吓的轻微颤抖的女生,言辞恳切的“建议”她原创一份万字检讨,美其名曰磨练其意志,说到一半那位公正严明的教官秉持着听者有份的原则连带着发落了“病号连”明其名曰让有心无力的每一位“病友”都有参与感。就这样,大家拜这个人畜无害的妹子所赐在手抽筋脚发麻的路上越走越远。 军训的时光乏味却充实的匆匆流逝,随着校园生活步入了正轨,晚上新生们也被安排了自习课,虽然军训接近尾声,可自习课实在没什么学习内容,大家都人手一部手机津津有味的追剧刷微博,当然我也不例外的打开了 微博快速的翻阅着时事新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辅导员老师在班级吗,我来通知他开会。” 听到敲门声四周并没有人应答,大家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看来同学们都已经进入学习状态了,如果不看大家的手机屏幕,班级里真的很有学习氛围呢……” 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被一句低沉的女人声音打破,新生们纷纷好奇的抬起头看向讲台,那是一位优雅的女人,三十几岁的样子,脸上似笑非笑,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墨,乌黑幽深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身着纯黑色职业西装,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许是不喜装饰,她只颈间挂了一颗明珠,发出淡淡光晕,虽然与西服的风格不是很搭,却别有一番味道。 “大家好,我是即将陪伴大家未来三年的辅导员,我姓陆,陆暖。叫我陆老师就好。那么我先去开会了……大家不要走开,我马上回来。” 大家看到她离开的身影纷纷开启讨论模式,我继续低着头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的小道消息。 “哎!你别看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女人当咱们的导员,你认识她吗?” “我跟你说,有人看到她和大二的一个女生……” “啊?真的假的啊?她不会是……” “我跟你说这都没准,你看她穿那样……” “我的天……” 皱着眉听着四周叽叽喳喳的八卦不禁莫名的烦躁,放下手机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趴在桌子上发呆,双眼也愈发沉重。 “又是一年半夏…花开满山崖…等待是故人的白发…我也想等你归家…最后一眼的你…白衣多潇洒……” “咦?谁放音乐呢?” “什么啊……是导员的手机,开会不拿手机……” “忘拿了吧,谁给她打电话……” “你猜是不是那女生……” 突然响起的旋律让我一个激灵的坐起身子,原本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也睡意全无,脑海中涌现出被我努力尘封着的在那个异世中发生过的点滴记忆。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所以,是巧合吗…… 第二十八章 平行世界 突然响起的旋律让我一个激灵的坐起身子,原本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也睡意全无,脑海中涌现出被我努力尘封着的在那个异世中发生过的点滴记忆。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所以,是巧合吗…… 不知道出于哪种定律,每个集体之中都会出现热心肠的人对于集体的利益总是格外的关心,而我们这个小小的班级也即将诞生这几位同志,就在大家津津有味的探讨声中,已经有一位男同学默默的走到讲台拿起了刚刚息屏的手机大义凛然的向台下扫视着,表达出自己不屑与其他议论之人为伍的决心。班里的学生看到他的举动也稍稍收敛了自己的声音,这位男同学似乎也满足于大家对他的顾虑满意的拿着再次响铃的手机走出了教室,教室也再次恢复嘈杂。四周嘈杂的环境和内心的平静似乎半点也不违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拿出手机继续刷着微博,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却忽然被一个带有配图的链接吸引住了,这位博主的评论下方许多人不约而同的都提到了一个软件的名字,平行空间…… 满心好奇的点击着这位博主安利的链接,网页跳转到了是否下载软件,虽然映入眼帘的软件logo并没有那么夺人眼球,但我还是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点击进入里面便开启了新用户的引导,完成所有指引之后里面似乎是一个论坛交友的圈子,由于是第一次接触这类圈子,所以大家说的话风好多都不理解,我蹙眉滑动着帖子想了解里面更多内容的时候,早有几位初出茅庐的“狗仔”假装不经意般的来到讲台前,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视着依旧震动播放铃声的手机,几个达到目的看到来电显示的妹子不经意的瞪大双眼,冲着台下故作吃惊的遮挡“血盆大口”,虽未发出声音但是嘴型清楚表达着四个大字:是个女的。 走廊传来的高跟鞋声响已经越来越近,台上几人早已经溜回座位装作若无其事,一个同寝室的妹子示意我坐到里面,她刚刚坐下辅导员就走到台前拿起了那个被她遗落的手机,她似乎注意到我抬起头看着她的动作,我连忙挪开视线望向别处,可刚刚眼神交汇的那一秒,我的脸却莫名变的滚烫。看着她转身走出教室,我做贼心虚般长吁一口气。 同桌似乎注意到了我脸上的变化,吃惊的望着我询问:“梦曦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我尴尬的轻咳几声回答道:“我……我刚刚真是为你们捏了一把汗……差一点就被人家发现了。” “哎呀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她不会发现的。你在玩什么呢?” “刚刚下载的一个软件,还不太会玩,感觉挺有意思的。” “好吧,我还是继续玩消消乐咯。”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没有等到导员回来就乌央央的下了自习离开教室,大家纷纷研究刚刚开始的夜生活该去哪消遣,寝室的几个妹子也觉得应该趁着繁重的学业没有正式开始之前好好出去放松一下,我因为刚刚的情景还没有尴尬中完全缓解过来,也因为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聚餐场合而推脱着返回寝室。 一个人回到宿舍慵懒的换下衣服简单洗漱冲凉,倚靠在床头上看着手机里的平行世界发呆。平行空间……真的会有另一个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吗?那我呢?我还是逃不开那因果的苦楚……还是回来了不是么…… 轻叹着点开软件,好奇的看着这个软件用户的封面宣传贴,原来是一种用语言演绎角色的社交软件,我点开了一张张宣传的照片,是一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图片中是用户们演绎角色时发生的对话,对话的内容渐渐的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满怀期待的点开软件后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里面有很多影视coser的照片,用户们也根据自己的喜好划分了不同的类别,我慢慢的滑动着屏幕看着形形色色的照片心里不禁感叹着这些人的敬业,看着他们复古的穿着打扮好像真的置身古代一样,脑海不禁想起了那段自己身处异世不愿触碰的回忆,这个软件的用户或许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穿越梦,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不管什么年代,人心是不可测的,想要以人心换人心也是很难成全的。世人终其一生皆求圆满,可曾思量盈满则亏,过犹不及。 想到这些不由得心中烦闷加快了滑动屏幕的手速,忽然看到了一张古风手写的书签,那字迹苍秀俊丽,笔锋老练如同颜筋柳骨的书法大家风范,可这种社交圈怎么会有这种书法大神的入驻呢?我好奇的点进了这个人的主页资料,可惜里面全都是书法字画并没有作者本人的相片,不知怎地内心泛起一丝失落,转念一想能写到这种程度的人行事还如此低调,大概已经是那种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吧!看着里面形形色色的发帖人还有他们建立的演绎群组,他们真的明白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吗,这里到底是他们对现实世界的逃离还是向往……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刚问过室友是否需要给她们留门,大学对夜不归宿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一个人在这冷清的寝室还是有些难以入眠,毫无睡意的自己只能拿起手机消磨时间,不自觉的又一次点开了平行空间。 “传闻中的温公子。”一个古风的ID映入眼帘,好奇的点开他的主页,偶尔有几张身着古装并未露面的自拍,还有一些字迹清秀的毛笔书贴,一看便知这个男人是资深的古风爱好者。最近一次发帖是十分钟前,只有一张手执酒壶的自拍。在这里像这样的古装爱好者数不胜数,便只是草草的看了几眼,随着睡意袭卷着大脑,我放下了手机蜷缩在被窝沉沉睡去。回来之后便再未做过异世的梦,这样挺好。 第二十九章 昔我往矣 也许是一时间不适应一个人在住寝室,心里总是恐惧,所以天刚蒙蒙亮就再没有了睡意,又想到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要进行检阅仪式,晚上还有联欢晚会,不用参加军训的“病号连”就这样被委托布置晚会现场的重任,我赶紧跑到洗手间起床洗漱,伴随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门外传来了室友们急忙赶回来的交谈,内容似乎是关于晚会节目的,新兴事物总是会激起人们的向往,何况在晚会这种场合能够表演节目展现自己才华的高光时刻,大家自然迫不及待的想冲在最前方,室友妹子们自然也不想错过这种能在学长面前露面的机会,都在探讨着自己晚会上想要表演的歌曲。 我赶紧洗漱完毕简单的化好妆,跟室友打好招呼便匆匆感到晚会会场开始帮忙布置,看着面前一片片各种颜色的彩带气球不由汗颜,看来这病号连的是没法偷懒的,这么多的气球全部吹完岂不是要大脑缺氧……想到这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动手忙碌。 九月的骄阳不由自主地照向了教学楼,霞光映衬着透明洁净的窗玻璃,照映的窗帘更加绯红,这明敞的空间让我虽然忙碌着,内心却无比平静。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彩带交叉缠绕的气球,眼中却映出了他们那日婚宴时的觥筹交错,那样的十里红妆,那样的窈窕佳人…… 或许,随着光线点缀着丝丝缕缕的回忆开始,某些人的故事就注定好了结局。有人说,每个人来到尘世前都看过自己的故事,但依旧愿意接受,或许是因为人们经历的某些人和事,让自己甘愿沉沦。他们用一生的时间追捕着灵魂最后的归址和恐惧的依托。而我也决定在这一世虚构着永恒和长久。 不知不觉会场已经布置的井然有序,大家吃过午饭期待的阅兵仪式下午正式开始了。我坐在草坪托腮看着新生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准备参加军训阅兵式,四周黑压压的人,非常整齐地站在滚烫的水泥地上,一个个笔直地站着,抬头、挺胸、收腹,五指并拢紧贴裤缝,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流下也纹丝不动,一个个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领导台,接受各位领导检阅,大家动作整齐而有力、规范而和谐。原来人生本就是一个先苦后甜的过程,只有先经历苦难,才能尝到最后的甘甜。 检阅结束大家彻底结束了自己的军训生涯,刚刚解散队伍就一大家就一窝蜂般涌向食堂,似乎都在为晚上的压轴晚会储备体力做准备,看着食堂人山人海,我便瞬间没有了进食的心情,于是果断掉头来到了超市打算好好的宠幸一番那些可爱的零食。 抱着零食包迫不及待的来到会场,观众席已经乌央的坐满了人,我勉强的挤到角落坐下,拿出一包薯片打算大快朵颐。晚会的节目精彩的很,动听的歌曲,幽默的小品,滑稽的相声,神奇的魔术…...由于作为太过靠后,后面的音响声音大的震耳欲聋,我早已失去了观看节目的欲望,于是起身决定先离开。 刚踏出会场,一缕轻柔的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向石阶,台面宛若镀了银,风还在的吹着,我抬头望着皎白的月还不想休息,便趁着月光穿过教学楼径直的走向操场,路过三两对幽会的情侣。我贪恋这一刻只属于自己的月色,也许多年以后,我总会想起那样一个时刻,属于自己的时刻,孤独且自由。 第三十章 浮生两岸 随着军训生活的落幕,我们的大学生涯也正式的走向正轨,九月,拉开了故事的序幕。因为前一晚辅导员早早的班级群通知发送了我们的课程表,为了给第一节中文系老师留一个好印象,我和室友早早起床梳洗赶去食堂,原本以为我们一定是第一波来光顾的学生,可是还未踏进食堂大门我便预感大事不妙,果然一进食堂里面嘈杂的声音就传入耳中,几个乍看上去仅有的空位也被一大摞书占了座…… 看此情景我无奈的揉揉眉心和室友对望几秒,室友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橱窗,我原本想转身去拿餐盘,无奈她已经抢占先机开始点餐,我只得拿着餐盘站在原地呆望着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室友已经打包好了两份早餐快步走过来,看到她已经帮我买好早餐,我尴尬的连忙道谢一起走向教学楼,准备想回教室好好享用这份爱心早餐。 我们回到教室时间还早,却看到来到班级的同学已经开始分配发新书的任务,我刚刚坐下拿出早餐还没来得及咬上那个皮薄馅厚的肉包子一口,几个学长匆匆走了过来拿着书单叫学号前十名的人去楼下搬书,而我恰好名列其中,我迷茫的看着手上散发香气的包子抿了抿嘴唇吞咽着口水,轻叹着刚想站起身,身后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走到我的书桌旁直接把我堵在里面,我还来不及反应便一下子蹲坐回椅子上,我疑惑的扭过头看着他,他也歪过头嘴角轻挑着开口说道:“抱歉不小心撞到你,我去替你搬书好了。”我原本并未在意,只是无奈摆手笑了笑说着没关系,可他却似乎急于弥补这个本就不值一提的事,我便给了他怜香惜玉的机会坐回位置。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我无意间看到的二次元社交软件,平行空间。 通过这几天的了解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一种用语言演绎角色的社交软件,我点开了一张张宣传的照片,是一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图片中是用户们演绎角色时发生的对话,对话的内容渐渐的勾起了我的兴趣,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里面有很多影视coser的照片,用户们也根据自己的喜好制定了不同的类别板块,我慢慢的滑动着屏幕看着形形色色的图片文案,心里不禁感叹着这些人的敬业,看着他们复古的穿着打扮好像真的置身古代一样,脑海不禁想起了那段自己身处异世不愿触碰的回忆,这个软件的用户或许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穿越梦,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不管什么年代,人心是不可测的,想要以人心换人心也是很难成全的。世人终其一生皆求圆满,可曾思量盈满则亏,过犹不及。 想到这些不由得心中烦闷加快了滑动屏幕的手速,忽然看到了一张古风手写的书签,那字迹苍秀俊丽,笔锋老练如同颜筋柳骨的书法大家风范,可这种社交圈怎么会有这种书法大神的入驻呢?我好奇的点进了这个人的主页资料,可惜里面全都是书法字画并没有作者本人的相片,不知怎地内心泛起一丝失落,转念一想能写到这种程度的人行事还如此低调,大概已经是那种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吧! 我放下手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眼一看教室,马上就要上课了,这学期的教材也已经派发到大家的手里,每个人的桌子角落都放着一大摞的书,我随手翻了翻上面的几本书,正在发愁如何把这些书运回宿舍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我赶紧翻找着第一节课要用的教材文学概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我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大家都陆续的把教材拿出来了,我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向发书的同学询问,走廊的脚步声近了,我抬头一看,竟然又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是我们的那位辅导员老师。 同学们看到了辅导员也是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她并未作出过多的解释,用那双素白又骨节分明的手一边翻开了教材,一边简单的介绍这门课程,我迅速的从惊讶要无措,为了不让老师发现自己手里没有教材,便赶紧从那一摞书中抽出了一本封面颜色和文学概论差不多的一本书假装翻看着,奈何自己坐在靠在过道的外边,所以为了不被发现我小心翼翼的把那一大摞书向书桌里面挪了挪,就在我庆幸自己真是个大聪明的时候,耳边传来的声音让我打了一个冷战。 “这本书是我按照课程内容和体系自己编创的,可能不太符合大众眼光,但是希望大家对彼此都有一个基本的尊重,或许你们会由不喜欢变得喜欢,喜欢变得更喜欢。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否定它。” 我用余光看到身侧的人将手伸到我的面前,轻轻合上了我正在看的教材。 “好了,现在我们正式开始上课。” 我羞红了脸大气都不敢出,端坐的看着她缓缓的走向讲台开始讲课,她捏起一根粉笔苍劲有力的在黑板上书写着第一课的课题,那笔锋隽秀又大气,仅仅几个字便令人折服。看她的年岁不过30出头的样子,却被老干部的气息席卷,我就这样五味杂陈的结束了大学生涯的第一节课。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我却因为辅导员对我的误解久久不能释怀,我和室友匆匆的吃过午饭谎称有事推辞了和她一起回宿舍,我抱着那一大摞书忐忑不安的在辅导员的办公室门口踟蹰,我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半天无人应答,我只能抱着沉甸甸的书在门口等候,过了很久还是没有回来,我失落的转身想要离开,走廊尽头出现了那个让我等了很久的身影。 她看到我站在她的办公室门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很平静的向我走来。 “等了很久?” “没,也没有,我刚刚才来的。” “嗯。进来吧。” “不用了老师,我就是想……” “进来再说。” 我看着她拿着钥匙拧开门锁紧张的措辞,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才能证明我的无辜。我边思索边跟她走进办公室,看着那整洁无尘的办公桌楞了一下,腹议着这位导员绝对强迫症加洁癖晚期,那番解释的措辞也早就抛到了脑后。 “什么事?” “就是上课的时候,我不是不喜欢您的书,那本文学概论没有给我发,不信您看!” 我为了自证清白,急忙把怀里抱着的所有教材递到她的面前,可能是因为我抱着书站的太久,那些书早就歪歪扭扭不再整齐,再被我往出一送,那些书就这样不受控制稀里哗啦的散落一地,看着这一幕我不由委屈起来,眼睛也变得充满晶莹。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无措,蹲下了身子替我捡起散落的书,还转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很漂亮的手提袋,把桌面上整理好的书一本本放进了袋子。 “这么爱较真?” “我……我没有较真,只是不喜欢被冤枉。” 我吸了吸鼻子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她听到我的话手上一顿,把手提袋拎起来递给我。 “嗯,我知道。你回去吧。” “谢谢老师。” 我接过袋子连忙道了谢转身离去,那一刻我如释重负。 回到寝室,室友们还没有回来,我看着床上的书袋发呆,想着这么漂亮的袋子被她保管的这么好,她一定很舍不得,这袋子是要找个机会还回去的。想到这我连忙把袋子里面的书倒在桌上,把袋子小心的收起来,回头看到书桌上那本文学概论,连忙翻开书皮,映入眼帘的字让我心中涌起暖流,我拿起书抱在怀里紧了又紧,这是她的书。 收拾好东西洗漱完毕发现夜已深了,躺在床上不由得缩进了被窝裹紧被子,虽然已经被困意席卷可还是胆怯的撑着眼皮无法入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在播放电影的手机从手里缓缓滑落,我也渐渐闭上了双眼进入梦乡,恍惚间感觉寝室门似乎被轻轻推开,身上也被一丝凉意席卷,可我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第三十一章 暗生情愫 大学生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新奇有趣充满挑战,每天就像完成特定的课程表一样日复一日充满枯燥。 辅导员老师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只字不提她把书借给我用的事,又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我们放学总是比其他班级要晚些,因为每天最后一节课这位陆阳老师总是会很惬意的捧着一本书,忘我的沐浴在知识的海洋里,完全无视已经饥肠辘辘着急冲出教室的我们。 就在我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她的时候,终于盼到她舍得合上书本站起身,惊讶的看着我们齐刷刷的盯着她并询问我们怎么还不走,大家无奈的拿起东西纷纷拥挤着离开了教室。 我因为肚子突然疼痛就让室友先回去自己匆匆进了洗手间,洗手池很多艺术生在清理画笔,我躲闪半天勉强没让身上沾到颜料,没想到刚穿过人群就来刚陆阳老师的身边,我尴尬的还没来得及说两句什么,就见她眉头一蹵,才要开口,眼睛就被什么东西糊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满脸水。 她慌忙拉我出来拈了张纸巾替我擦着,我尴尬的笑笑嘀咕着:“好巧好巧……老师你也来上厕所啊……呵呵……” “嗯,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这么说着,像抱怨,语气间却隐隐带着点笑意,要笑不笑地绷着脸,看起来忍得怪辛苦。 方才是有人洗调色盘没留意,水流又大,正好离得近就溅了一身,偏赶上色彩丰富,这么一来,脸和衣服全都花了。 我见她绷着脸的样子努努嘴嘀咕:“老师想笑就笑吧,忍得多辛苦。”她无奈叹口气,我合眼任她指尖拈纸在脸上轻轻沾着,我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竹叶清香心里思量她到底是一位怎样的老师呢? 她有时寡言,有时却又掩盖什么似的会说很多,但总是听起来很舒服的,我也就很喜欢听她讲课,原本枯燥的专业课从她口中说出来,总多一点娓娓道来的意味,似是清风裹挟着往前吹,吹散一树轻如蝉翼的花瓣。 随着洗手间的人群散去,气氛也变得微妙,我脸上的颜料被她擦拭干净后就我连忙道了谢收拾完下楼。 走出教学楼站在楼梯高台,任由开始西斜的秋日阳光勾勒侧脸,一枚小小的白色月牙正挂在远处的天上,如同我在异世界看到的那般地耀眼。 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那段回忆遥不可及。太阳没入大楼后方,路边的灯光与天空的亮度正好达到平衡的时刻,记忆里仿佛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路灯照耀下笔直延伸到不知名的尽头。 这就好像上帝说的那样,人这样感性动物他骨子里的人性包含着浪漫,与生县来的东西在毫无遮掩的幕布下透出光、干净而又皎洁。 一直以来,任何关系我总是笨拙的拿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来讨好,本能的亲近每个想要可能会亲近的人,从未搞懂这复杂的人性,孤寂时没有人会比我更希望有个人陪着。 可是在那时那刻她愿意走近我帮助我,又不止在那时那刻。胸口深处就像被人紧紧抓住,变得好难受。 每当遇到这种时候,我都忍不住心想,这种情绪有名字吗?在异世界时这样的悸动总会一天出现无数次。 如今在遇见她之前,我是这个样子吗?在我看来,她仿佛就是这整个世界的秘密。 早已倾斜而下的月光是银白的绸。她似是教堂塔尖上的白鸽,望向我的眼神总是参杂怜悯与说不清的祈求。 其实,我走了很远的路,观日月凌空,看闪烁星辰,所以,我走了很远的路。 第三十二章 公园偶遇 周末的早晨总是充满明亮,仿佛吹散了环绕着的黑暗。天空虽然下着雨,却有半边是犹如在发光的灿烂蓝天。低垂的积雨云被风吹得四散,云间可看见更高处的耀眼白云。我坐在宿舍的书桌旁隔着玻璃望着人工湖旁那排绿柳经过雨水洗礼后变得更加鲜艳。我放空了好一会便回过神,这样的天气,室友们通常会睡到晌午,睡醒就窝在床上看剧,等到实在饥饿难耐的时候再拿起摆放在书桌收纳盒子里的“救命稻草”拨打送餐电话。 我独独喜欢这样的天气,并非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是雨水能冲刷世间万物,这样的效果才是我喜欢的,哪怕只是片刻,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整装待发。我撑着雨伞踏出宿舍楼,阳光照在雨水打湿的地面上,土壤的湿气蒸发变成了雾气,于是雨水再度降临,使得水蒸气犹如烽火般四处窜起,我穿着凉鞋踩进积水里蹦跳。 门口直达公园却空无一人的公交吸引我坐上了车,水珠挂在被雾气遮住的玻璃窗上,模糊了城市的高楼。此刻正是中午,我趁着红灯看着斑马线上来往行人出了会儿神,又在公交车重新启动时收回视线,我偏头倚窗发着呆,又下雨了,公车上的人也渐渐拥挤了起来,脖子有点酸了,左右还有两站就到了,正准备起身站会儿,忽然察觉有人站到自己身边,接着听见两声咳嗽,一阵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没素质了,传统美德尊老爱幼都忘了……“ 闻言我冷笑,懂了,道德绑架的。怎么这场雨还没有把这些肮脏不堪的思想洗刷掉呢?我打消了起身的念头,手指勾起雨伞边斜眼瞄了那老头一眼,轻嗤一声戴上耳机看向窗外。 耳机有些年头早就坏了,挡不住外界多少声音。那老头见我看他本以为我要让座,趾高气昂哼了两声摆起了谱,可没想到我压根不给面子,吃了瘪便开始为老不尊破口大骂。我啧了一声,伸手从怀里翻出雨伞,对准老头按下开关。世界清净了。我实在没有恶意,老爷子说的激动,我不好驳了兴致,只能用雨伞挡挡方便他更好发挥。 周围有人没憋住,噗嗤笑了出来,老头从我这儿讨不到好,当即转移目标,大吵大闹好一阵没人应声,憋着闷气到站下车,临了不忘往车内啐了一口。 “真没素质。“ “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我没附和,也没理会车上人的低声议论,在老头下车之后收了伞也跟着下车。我撑着伞径直的走进公园,雨却越下越大,我只能就近找到一个避雨的凉亭,我收了伞用力甩了甩水渍,为刚刚在公车上的表现沾沾自喜。 耳边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抬起头来,就见到陆阳撑着透明塑胶伞站在那儿。目光交汇只在一瞬间,我垂下双眼,带着几分犹豫地走进凉亭里侧假装平静的观雨,我忐忑不安的猜测身后那个撑伞之人对我的视若无睹是什么样的表情,我们就这样不进不退的僵持着。 滂沱大雨笔直落下席卷着春泥的腥气,四周可听见欢悦鸣啼的清脆鸟啭、伴着敲打屋顶的雨声和屋檐上滑落的雨滴,倾盆雨势从刚才便丝毫未减,我试图转移注意力仔细凝视着落雨的灰蒙天空,池面上接连扩散的涟漪。我终于按耐不住转头看她,她黑长的头发被雨淋湿,额头上有些晶莹的雨滴,清瘦颀长的身形穿着一袭耀眼的白衬衫及灰色风衣。我尴尬的实在没法只好讪讪的寒暄:“好巧好巧……老师你也来这观雨吗?呵呵呵……” 第三十三章 春梦无痕 陆阳撑着雨伞径直的走进凉亭,她并未应答我,也没有收回雨滴四溅的伞,我吞了下口水紧紧的握着伞柄,抬眼仰头,正对上她的目光。她眼中情绪复杂,冷漠、困惑、柔软、担忧,我下意识捕捉其中代表温柔浅淡的那抹情绪,如同汩汩细流淌过心间。 “雨下得太大,你不该一个人来这的。” 我一时语塞又被她盯的没法,只能低下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我拢紧手中的伞柄,挡去迎面而来的倾斜落进凉亭的雨,那雨声仿佛也隔绝了二人视线交错时无声无息的情愫。亭下便形成一方小小的天地,仿佛仅容得下二人,身后是无穷无尽的落雨,而头顶笼罩只属于二人的一小片温暖,仿佛一簇金色夕阳余晖。 天色渐暗,雨势也渐渐变小,我们不约而同地漫步在石子铺成的小径上,看阴柔的光影撒在柔和的湖面上,微风拂过,洒落点点涟漪,水中的月亮碎了又圆,圆了又碎…一切就如同这水中月如梦如幻,我望着眼前撑伞的人心下思量到底是偶遇还是她特地来找我的。可是她又怎么会来找我呢?人前她是冷傲的导师,人后和麻辣学姐传出很多离谱的绯闻,可她于情于理也不会和我有什么瓜葛的,一想到麻辣学姐出柜冷傲导师的戏码脑海中不由的编排起来。过了桥,雨声又起了些变化。叶片摇曳的声响,逐渐比雨滴拍打在水面的声音还要清晰。 回去的最后一班公交也错过了,末班地铁站除了我和陆阳空无一人,“荒郊野岭”的地铁站也没有路灯。我们沿着指示牌走了十几分钟黑漆漆的路,居然走到了国道上,只能打车回去。路边没灯,铁栏杆倒是锃亮,摸了一把,都是灰。 被雨水浸湿的城市,厚重积云而模糊的景致里,灯光格外清晰。马路上的行人撑起各色法的雨伞匆匆赶路,或许生活就是如此吧,总是在你被压的喘不过气濒临崩溃的时候给你喘息的机会。我看着窗外这些陌生人的生活不禁感慨,就像翩然飞舞的碎片,不停地掠过眼前。还有几分钟就可以逃离跟她同处的空间了。车门打开我便迫不及待的冲出去,大口呼吸着混着雨水的冷空气,就当我提了提背包正要大步流星的重回宿舍的时候,身后传来陆阳的声音。 “梦曦,你很特别。还有……我也在那个公交车上……” “老师!时候不早了我再不回宿舍就要关寝室了!老师明天见哈!” 我连忙打断她的话,仿佛庆幸她说的话没有让自己自作多情,又仿佛害怕她继续往下说将这层朦胧的窗户纸捅破,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允许自己被掰弯,还是被这位绯闻满天飞的导师改变自己的性取向。 也许是异世界的经历告诉我智者不入爱河。 那时的我却怎么都不会想到,大三的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像个迷途的孩子,摆脱不了不安和恐惧。唯独和陆阳在一起时,这些压抑的情绪就会像被施了法术般消失不见,却因为违背伦理的枷锁而束缚着自己的情感。那个冬季的午后天空万里无云、蔚蓝透亮,叶子掉光的林木间,从草坪窜至腰部的冷冬土壤寒气,正好被她轻触手臂的体温给抵销了。那时的我才知道自己全身充满了想要依赖陆暖的念头。 回到宿舍已经乏累的昏昏欲睡,简单洗漱就进入梦乡。梦中的我置身于一片黑暗,我走了很久,乌鸦,枯树,小河旁,穿着桃粉长衫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洁白的脚丫在河水里踢着,那少女回头望我,那竟是我的模样,我呆愣在原地。 “曦儿……” 我听见有人在唤我,我向四周看去,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我看着她感觉很熟悉,她向我伸出手,我情不自禁朝她也走了过去,我才仔细地看了她的双眼。她微眯双眸向我凑近,那深得仿佛见不到底的瞳孔仿佛要将我吸了进去,可是事实上我早已不自觉中深陷其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色又寂静。在那双漆黑中,我望见了大海,天空,甚至是冰川,近在咫尺又显得那么遥远。 她的吻落很缓慢地落在我的脸颊上,温热且些许干燥的唇面仿佛一只枯叶蝶,我仿佛都可以窥见在那唇面接触的地方有留下一枚浅棕色的枯叶印记,枯叶展开翅膀变成蝴蝶,变成她的唇瓣。我想伸手去拥她入怀,可是我却怎么也不能抓住她。 “别走好不好,不要走……” “是她啊,她来梦里寻我了。” 第三十四章 联谊纵情 可惜这只是一场梦。 梦都是无逻辑的,我搞不清自己为何由心底生出对她的眷恋,我也搞不清,为何梦中的她能将我看透一般,我只是依稀记得在梦快结束时红着脸怯生生说出一句“做你想做的吧。”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再追究梦中那混乱的背景,只是深刻的记忆着,她那清冷的模样,那么单薄,那么安静,像水一样,像是已经与空气融为一体了,在灰蒙蒙的场景里,我羞红着脸躲过她视线时,我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了,直到拥抱住她,直到她主动吻上我的唇,轻轻一下。我们都小心翼翼,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只触碰一下。 今日无课,宿舍里的室友们都慵懒的蜷缩在床铺上刷手机、追剧肆意的蹉跎着属于我们的青春。傍晚的天空像是被飓风吹了整整一日,干净得没有一片晚霞,只剩彻底的纯粹的橙黄张狂的渲染在头顶上面,像不经意间,随手打翻了鲜美的橙汁…女生宿舍楼里,灯光明亮如白昼,一片嬉闹声与窗外偶尔几声蝉和虫鸣交织在一起,祥和平静。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原来是舍长赵彤的“暧昧对象”向我们寝室发出的邀请,大家都闲来无事,他便提出两个寝室举行“联谊约会”的建议,赵彤自然一口答应便放下手机开始梳妆打扮,其他室友被她动员着也同意参加,我自然也跟着去凑起了热闹。大家研究决定就去学校附近商场新开的那家酒吧聚会。夜幕悄然,月纱柔和为城市景色覆上一层柔和光晕,残星寥寥挂在天际应和着月色,皎洁明亮。酒吧霓虹交接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尼古丁的味道,自己身着一袭素白轻纱长裙,卷发随意盘起,发丝耷拉下来垂落在耳侧添了几分慵懒随意,目光看着手机屏幕的约定红唇微扬,微微勾起的眉梢和眼角满是玩味,合上屏幕,抬手推开酒吧包间的门,周身萦绕着音乐声响,聚会归于一片嬉闹,除却室友还有几个男寝的同学,场上氛围却是异常活跃。 我呆愣坐在角落思索此次来的目的无非就是为赵彤当电灯泡,虽说是在包间里,但是空气中尼古丁混杂的酒精的气味并不好闻引得我蹙眉,见大家说笑打趣着我便百无聊赖的垂眸把玩戒指。忽然间嬉闹声戛然而止,转而代替的是大家的呼唤声,我下意识顺着应声抬眸对上某道视线怔愣,随即挪开视线望向别处。 “辅导员!你怎么会在这?真是太巧了……” “嗯。原本和朋友约好来这喝酒,她却临时有事先走了,这么巧遇到你们,不知我可否一起凑个热闹?” “哎呀!当然可以啦!快来坐快来坐……” 许是光喝酒满足不了众人,有人提议玩国王游戏,大家欣然同意自己也不好推脱,勾唇坐在好友周边,指腹摩挲杯口抬臂轻抿酒液。 “我是国王,那就…五号牵上左侧第二位的手吧?下一轮结束才可以松开哦” “我是五。” 翻开面前纸牌明晃晃的数字映入眼眸,出师不利啊。那位男同学起身坐到自己身边顺势牵住我的手轻握掌心,有点冰。我垂着脑袋不敢言语耳尖的绯红暴露了此时的心情。无所谓的对上对面那人的视线,不知是灯光还是其余原因,总觉那双看向自己的眸里藏着难以言喻的意味。持续玩了几局,不知他是何时将手松开,又是新的一局,垂眸看向自己的牌愣住。 “今晚有些不顺啊。” “哎哎!终于到我了,来个劲爆的?三号和一号亲一个吧!” “我是三号。” 手腕翻转摊开牌面,有些慵懒抬手撑着下颚,随即声音在身对面响起:“我是一号。要亲吗?” 她看我有些愣住的神情,指尖捻着纸牌勾唇浅笑靠近我,轻言安慰:“别紧张”阖眸再次贴近,用纸牌挡在两人之间,却可感受到彼此唇上温度。抬手指尖轻挑那人下颚,纸牌下落,吻上一片温软,一触即离。自己不是玩不起的人,但在周围人的哄闹声中,下颚被她挑起时,还是生出了些逃跑的想法,总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误入虎口的小白兔。纸牌下落薄唇轻触气息缠绕,这甚至不算一个吻,仅仅只是蜻蜓点水罢了。但依旧乱了心,耳畔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究竟是谁的不得而知。指尖勾住衣领被迫靠近,其他人不着调的话语使得耳尖温度上升。垂首在人瞧不见的地方勾唇,抬眸又装出怔愣的模样。一旁围观的吃瓜群众纷纷起哄,却也知道分寸,待聚会结束后纷纷散场… 酒精的麻痹、昏暗的灯光与迷惑人心的音调下,使整个酒吧都散发着暧昧的气息,舞池中隐隐约约有几对熟悉的身影交叠着。我跌撞着来到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呆望着镜中的自己,回想刚刚的场景,羞涩,渴望,爱欲,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形成了刺激的感觉。失神片刻再抬眸望着镜中身后那人歪头打量,她的唇是如此滋润细腻,多么令人向往,不知何时,自己转过身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手已经鬼迷心窍地抚上她的唇,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唇膏使得她的唇更加细腻滋润,指腹轻轻摩擦着伸进她的嘴巴里,她下意识含住自己的手指,温暖湿润的舌头包裹着指头,挑逗,吸吮,暧昧的浓度增加让自己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体内的荷尔蒙激素瞬间飙升,试探性地舔吻了一下挡在两人之间的手指,仅仅隔着一根手指,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不记得是谁先开始的,唇舌交缠,律液啧出嘴边,两人体温升高,呼吸变得急促,眼神变得迷离,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满足于此。 酒精麻痹掉所有理智情感完全支配肉体,眼角泪珠淌下消无声息没入领口,眼尾高光在昏暗灯光下闪烁明亮,怎么会有眼泪呢,分明是眼妆上绚烂的碎钻,她笑起来很好看,像许久之前记忆中的那个人,面容早已模糊不清,记忆混沌思想紊乱几字问句是苦苦挣扎的清醒。 “你是谁啊…” 夜以深,街上的行人并不多,细小的雨点打在路上奏成一首古典的乐章,推开路旁通往地下的玻璃门就会发现,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五章 倾盖如故 天边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灰暗中垂下一副巨大的透明的珠帘,朦朦胧胧,像升腾而起的一股股青烟,耀眼灯光划破了浓浓夜色。 我不情不愿地被她从五光十色的氛围中拉上车,道阻且长,并不顺畅,一路的红灯如同我心中的烦躁,连绵不绝,让我倍感压抑。雨刷器层层挥动抹开眼前景况,淅沥雨声不绝于耳。我凝视着前方,车流在夜色中缓缓移动,心情像是被红灯困住的车辆,无法摆脱那份烦躁与不安。 这座城市的雨天出现频率很大,最近时常盘踞着潮气,豆大的水珠在劈头盖脸宣泄一阵后转成淅淅沥沥的雨线,将石板路中间堆积起来的沙土冲刷进两旁的水沟里。每每躲在教学楼一楼延伸出的露台下避雨的时候,我总会在心里打趣自己两句:在我身体里住下的那位浪漫主义诗人,你是否要借题发挥两句? 地面很快积出水洼,天空蒙上一层忧郁的灰色。我隔着雾蒙蒙的车窗偏头看过去,长柄伞下男生和女生紧紧依偎在一起,是一对瞧着正处热恋期的小情侣。为什么这么说?年轻人滚烫的爱是会从眉梢眼尾飞出来的,像两只跳起昆虫界华尔兹的蝴蝶。 记忆的潮水涌来得突兀又顺其自然,我回想起,我也同别人合撑过这样一把伞。彼时的场景和谈话都已经融化在雨水嘀嗒声里,我只记得我们挨得很近,隔着单薄织物,能感受到从另一副身躯透来的体温,竹叶浅淡的气息跟从指腹一起拂过鼻尖,我毫无防备地一个抬头,就将自己半数的灵魂遗落在她那双波光滟滟的温婉湖泊下。 雨声变得稀疏,却仍旧没有结束的先兆。思绪一旦打开了阀门就滔滔不绝,我也时常困惑,如果将这段无始无终已经入殓的关系从回忆的坟包里找出来,掰着手指从头细数,我们不过才见过几面。在这个孤独的时刻,笼罩在雾与雨的朦胧之中,我感受到了内心深处那份隐秘的孤寂与残落。这股情绪中,我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纯净与透明,如同清泉般流淌在心间。尽管我曾被这股力量所照亮,但那并非是帆上飘逸的悠闲之感,而是一种深刻的内在体验。此刻的我,似乎更能领悟到内心的孤独和清晰之间的交织。这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洞察与体会,即使在这个晦暗的黄昏里,也散发着光芒,令人在其中找寻到自我存在的净透和真实。 此刻坐在我身侧的人,我本该厌恶她。在暴雨中被她拉回家的我,或许应该怀揣一丝感激之情?但我不喜欢她的自作主张,罢了,等雨停就离开。在看到她的脸之前,我本是这样想的。 车辆迅速穿梭在城市的灯火阑珊。我瘫软的倚靠在后座,她在我身侧轻柔地搀扶着我,如同呵护一朵即将凋零的夜玫瑰,直至彻底安顿妥当,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沉浸在一片宁静与和谐之中。然而,就在这份宁静里,她的口中却不经意间吐露出另一个名字,说我同她很像。那一刻我的心绪复杂难言,既有着对她深切的无奈,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楚。醉意朦胧间,我想着也许她对我的百般照拂,不过是错将我的身影与心中之人重叠,那份深情与眷恋,不经意间流露无遗。 “你再说一遍。” 怒火如烈焰般在我心中肆虐,理智的缰绳瞬间断裂,我扼住了她的颈项。在愤怒与失控的交织中,仍被她那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所吸引,凑近她耳畔低语着。酒气掺杂着只言片语呢喃控诉,见她并未挣脱,使得自己的怒气消散如烟,我意外地沉浸在这份亲近之中,虽非刻意安排,却也别有一番韵味,让人沉醉不已。“你此刻被束缚的姿态,宛如精心雕琢的娃娃,展现着纯真无邪的可爱,又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人魅力。” 我抬起手轻抵着她的薄唇,她的唇总是这么软,像初开的玫瑰花。我们鼻息交缠,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竹叶香,如此近的距离使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看也知道,她那视线如游走的蛇,耳廓的粉红也透漏出她的内心。 “吻我。”我淡声,带着些许嘶哑,双手攀上她的脖颈,鼻尖有意无意的在她鼻尖上轻蹭,最终贴近她冰凉的唇。柔软的,温热的,主动的,略入她的口腔,将话全部表达在唇齿之中。 我心底的印象里,关于她的,总是隔着粉红色的涟漪。她是一盂水之清冽,是我24小时的情人。在郊外庭院的一夜,荒谬放荡的夜,成了我一生的注脚,想必再不会有了,更热烈的属于我的一日。我只愿拥有这二十四时,让我循环往复,溺毙在磅礴的爱欲里,我情愿再回顾,千千万万次。 心头不知何种情绪撕开间隔在此生根发芽,抬眸看向庭院昏暗的灯光,伸手推开车门起身撑伞向屋内走去。灯光摇曳,她蓦地转身,发丝上挂着点点雨滴,犹如夜空中的星光熠熠生辉。那双眼眸中闪烁着笑意,她轻轻启唇,我耳畔嗡鸣却也清晰看见她的唇一张一合间轻唤我的名字。我留了下来,妄图从她身上看见那道光的影子。可显而易见的..我甚至找不出一丝一毫。 屋外雨势愈加急促,我扶着玄关蹙眉环视屋内不见了她的身影,便踉跄抬步走到酒柜倒上一杯鸡尾酒浅酌,恍惚迷离间她却上前夺下我手中酒杯旋即一饮而尽,任由唇角滑落清冽酒渍,她垂首凝视着对上我迷茫眸子,侧身放下酒杯没理会我的呢喃,踉跄间倒是被她拥了个满怀,熟悉的竹叶清香缠着酒气丝缕环绕,挣不开的轻柔。听着耳边那人懒散低哑的声音,平日里平缓音色染上愠怒,以及…悄然不明的担忧心疼:“不好。不开心就喝酒,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闻言侧过身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眸里神色晦暗不明,感受手心传来的炙热灼灼。“因为,我猜这样…你会陪我久一点。” 黛眉紧蹙看着眼前人姣好面容,不知何时自己的双眸浮起的一层浓浓水雾,我敛眸看着她,任由她的指腹抹去我眼角泪痕,呆愣间她的后掌心覆上我的后颈,带动我的身体向她靠近吻上嘴唇,一个不容逃离的吻带着清冽酒香。随着又一次吻的加深,迎合交换鼻息间呼吸急促了些,待我有些喘不过气方才松开,她定眸抬手指尖拂过我的嘴角。我埋进她的怀里喃喃轻语:“好困…” “好。”她的声音低哑了些,将我揽入怀中遂环腰抱起,垂眸看着我的睡颜停顿片刻,把怀中人放在柔软床榻后,低头靠近轻吻着我的额角,她那炙热的目光在我眉眼游走似是细细描绘般,与我十指相扣,侧头吻在我的手背,轻叹着敛眸为我掖了被角,转身出了卧房。 第三十六章 时光剪影 夏夜蝉鸣不断,雨后的微风混着花草香悄然四散。室内复古陈设,烛火摇曳翩跹,轻纱薄帐纷飞起落,拂过窗台、拂过月辉、拂过床头丝帕让我很快就进入梦乡。 梦境之中清风拂过惹得花枝颤动,花瓣悠悠落下,我抬弄指腹捻着花瓣,弯曲着手臂微微垂下脑袋凑近轻嗅。她立于身旁不过仰首对视瞬间便让人忍不住沉沦。“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吧?”这句话不知问了几次,她亦不知应了几次,花香伴随微风萦绕鼻尖,我上前拥抱住她,像个小偷贪恋着她的温存。 画面飞转间我们裹着同一床被子,依偎着做自己的事情。极快的短视频在我脑中一次次闪过,她在我旁边带着耳机听歌。“你人本来就傻,再刷短视频脑子就更傻了。”轻柔的言语里带着打趣,像冬晨突然铺面的雾拉回我的思绪,我无奈笑着摁灭手机,过去环住她。微凉的耳垂轻咬在温热的唇齿之间,她连忙拍我环她脖前的手。脸庞绯红 ,像被夕阳晕染的霞。“别弄我了,你来听听这歌。”不由分说她就把一头的有线耳机摘下给我塞好。聆听片刻我便笑着又凑到她耳边,下颚抵着她精瘦的锁骨歪头道“这首歌像你。”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的四季皆像你,就如同初春令人微微颤抖的寒意、泥土下懵懂的花芽,长夏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一切沉重的飓风,金天拂过发丝微凉的风、永远下落的枯叶,冬清晨乱了视线,让我不停打转的冷雾。我听见了爱人曾经的缱绻,现在离别的忧伤。意外重逢故人的恍然若梦与……原来离开那么久,我仍然能在人群间偶然遇见你。一如当初。 可最后画面的转变是她毅然决然的离开。 “你骗我,你说过不会离开的。”心情起伏犹如被人碰上高空又狠狠降落于地面之上,心脏钝痛难忍,努力克制却依旧微颤着伸出手臂试图挽留可回应的是一片黑暗,我瞧着她那坚定的背影被暗夜所吞噬最后徒留自己一人。 睡梦的挣扎令我惊醒,我打量周围的陈设一时间晃了神,披了外衫伏在案边揉搓着被酒精麻痹还未消散头疼欲裂的脑袋蹙眉努力的回想着昨晚在车上自己的失态的言行,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是自己的记忆错乱,我的那些流氓行为根本没有真的发生。就在我思索着如何让她相信那些事不是我本人所为,然后再翻墙逃走的时候,耳边风声渐消,这一刻…是那么寂静,一切又都成了她身影的背面,唯听心口悸动难平。 耳边响起餐具碰撞的声响,我侧过头看着她的背影,羞耻心爆棚的我眸中莫名蒙上一层水雾,酒气未散眼角染上鸢尾花汁般嫣红绯色,一片静默间,还是唤她:“老…老师。”眼前身影微顿,倏然回身,那双总是蕴含着深情于温柔的眸里此刻是看不清的神色,我见她局促着嗫嚅片刻,似是自嘲的挑起嘴角,嗓音里满是落寞:“嗯,醒了?” 明明该是如此清白的关系,但此刻我瞧见她手臂上红肿的齿痕,血气瞬间冲袭大脑,脱力的失重感挑断了此刻唯一紧绷的神经,我变得手足无措,只是看着她红肿的手臂:“还疼吗?”她闻言不由低低笑出声,再次抬眸如往常般笑着,扬声应答:“不疼。”我想要靠近,腿却是同灌了铅一般不得抬动分毫,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绝了银河难以触碰。 微风轻拂着复古屏风隔断的轻纱擦过我微辣的脸庞,鬓边薄汗打湿了碎发,我想打破这个尴尬局面,便起身拢了拢衣衫,行至窗前推开透进丝缕凉风,唤回几丝神台清明,低垂眉睫任由那清冷明月将自己包裹个严实,心底却莫名失落,抬眸时莹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烫的灼人。我看着院内萧萧景色,心口却似是被人牢牢握着,双眸酸涩,抬手抚上心口,依在窗台无声啜泣。 “怎么了?” “没什么,就…被风迷了眼。” “嗯。” 天空像是被飓风吹了整整一夜,干净得没有一朵云,只剩彻底的纯粹的蓝色张狂的渲染在头顶上面,像不经意间,随手打翻了蓝色的墨水瓶。女生宿舍楼里,灯光明亮如白昼,一片嬉闹声与窗外偶尔几声蝉和虫鸣交织在一起,祥和平静。 回宿舍的路上,手心传来震动的提示音,停顿动作低头看向屏幕翻滚信息:“在干嘛?”我盯着屏幕弯眸浅笑,眉眼染上蜜意,转而破罐破摔地在屏幕打字:“刚回来,怎么,想我了?”片刻后提示音再次响起,我点开信息内容却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嗯。”“噗…”看着屏幕上的字后不由轻笑出声,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把人吃干抹净后又摆出一副高冷姿态的。熄了屏幕抬步向宿舍走去,累计一天的疲惫也在此刻消散干净,似是被软云包裹着… 走到了宿舍门前,同桌钱悦推开门缓缓探出身子,看向在桌前倒水的我便贱兮兮的倚靠在床铺打趣:“哎呀乖乖女梦曦夜不归宿…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啊!啧啧啧…”闻声舍长也从桌前转过身看向我,半倚在椅子上随意放着修长笔直的双腿,挑眉眸里沾着玩味神色向我张开手:“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一舍之长,你这臭丫头夜不归宿总得给我些理由吧!” 室友小慧看她动作轻笑一声,随即上前靠近她抱着臂膀加入讨论组跟着吃瓜起哄:“就是就是!赶紧报告我们的寝室长大人昨晚去哪了?”“哎呀好了好了别逗她了,昨晚她喝的醉醺醺的不舒服,陆老师就先带她离开了嘛,陆老师那一副老干部的样子肯定会照顾好梦曦的。大家就不用为她操心啦…安啦安啦。”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久久无话,她也并未前进半步。是啊,像她这种人的字典里,怎么会存在越矩二字。 第三十七章 清凉假日 烈日倾洒令寝室内温度急剧升高宛若身处汗蒸房,雪白无污渍被褥早已“瘫”在地面无谁救赎,清风吹起如薄纱窗帘仿佛身着白裙姑娘翩翩起舞,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格外动听,闹钟随秒针匀速旋转直至数字指到十方才停止,铃适时响起打破原有寂静。梦境破碎思绪逐渐回神,翻身正巧按停噪音伸展腰椎,擦拭朦胧睡眼甩去困意,枕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点击屏幕的新消息后顿时让我睡意全无。“二十分钟后在寝室楼下等你,带你去个地方。” 我赶快梳洗完毕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整装待发,我喜欢这燥热的盛夏,蝉鸣与阳光是独属于夏天的独特乐章,微风拂过绿叶成阴,阳光透过罅隙铺满。即使黑夜蝉鸣声依旧不止,下楼同她照面后我便想,自己向来也只凭自己喜好办事,便一副混混姿态提踝凑人身旁,躬腰贴首笑嘻嘻与她搭话,一凑近便被那双掺了些冷的桃花眼吸了睛,在我不可置信的表情又不得不相信她居然带我来到了游乐场,美其名曰是寻找童年的回忆。“如果害怕,就牵紧我的手。” 儿童的欢声笑语充斥耳侧仿若天使吟唱般令人身心舒畅,惊恐嚎叫又似恶魔坠落地狱闻之可畏,紧握人柔荑高声欢呼亲身体验感受速度与快感,跳楼机落地脱离安全椅保护,腿脚略有发软,她依旧是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情眯眼笑看惊魂未定的我,贴心的擦掉我眼角飙出的热泪后便采纳休息建议,她便去排队半晌方买些小吃递与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那双手掌框住,无奈认命般接受的吸口可乐准备去往下个游乐场地,我鼓起勇气拉扯陆阳的衣袖想要阻止她前行,她疑惑的侧过头看向我,我弱弱的请求她能否取消下一行程,她无奈笑着轻抚着我额间的碎发询问:“想去哪里?” “嗯…海边!” 我们乘车一路前行,坚定不移的向着目标前行着。我很喜欢海,白色与蓝色的交织一浪又一浪的拍打,流淌在海湾里的船,海鸥与海风的交相乱鸣,我在沙滩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脚印,脚尖踩在软绵绵的海里。天边还是蓝,分不清天与海。也许天上的云会流进大海里,变成不满现状的海浪,拍在岸边。贝壳和海洋里的生物被冲上海滩,嵌进黄色的沙子里,嵌入黄色的皇冠里。像帝王的最爱,也像平民百姓的奢望。 海岸边有一座古老的佛寺,我们在海边时就瞧见了那座并不起眼的建筑,我们走了进去,原本以为陆阳不过是百无聊赖下才会来到这里,可是当我看到她在佛前虔诚跪拜模样竟像是被融了一角的冰山,我不可置信的晃了晃神,她那样的人也会有所求吗… “神佛向来不屑莅临人间,所以苦难便也还是苦难,从不会因你多虔诚几分而减弱。” “神佛本就在别的时空,但只要前方有道路在,他便在,他平等地给予世人面对未来的希望与直面挑战的自信,但可惜,人类被赐予了这两样及其珍贵的品质,却并不懂得如何使用,于是苦难便仍是苦难。” 我闻言怔愣片刻旋即懒散嗤笑出声。 那时的我也不知道这种心情,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其实打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女人。之前我都故意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可能就是不喜欢受制于异样的情愫,因为那种感觉实在太恐怖,但现在已经太迟了。一旦我们的距离更加拉近之后,她身上就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单只是与她目光交会,心脏就像被猛然揪住,甚至觉得那股力量仿佛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以至于分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我都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凝滞的午后,和仿若永恒的黑夜,随着时间推移,也缓缓地向前流淌。它们蹒跚着追逐,以故俯仰间一切如白驹过隙时,回忆似是迟暮,只态度暧昧地左右摇晃。恍惚间想到昨日掠过的蝴蝶,却总觉得它分明该飞在好久好久以前的过往。 直到我听说她带她去看了海,为她做了很多曾经我求而不得的事我才幡然悔悟,我才知道所有的原来真的会有一天觉得自己爱过的人很恶心?让我恶心到连我之前对他付出的感觉都同样恶心。如果雪山能看见,如果命运能预知;如果时光能倒退,如果岁月能重来;那个过客,是否还能进入你的梦?而你,是否愿意回头。 她同我讲,她们是两情相悦,说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从此她护她如命,我一败涂地。可是既往不咎这个词太虚伪了,我不大度。一个独来独往的女孩,若她不是有狼的野性,那她一定体验过人性暴露的丑陋,经历过信任崩塌的恶心,独自撑过绝望黑暗的深渊。想清楚自己想要的,一切就简单多了。分开之后我删除了那首我们唯一有关联的歌,她予我的歌,我予她的成全。 “陆阳,知道吗,也许我们从此一生都不会相见了,但我想知道答案,因为只有答案能让人放下…二选一,被放弃的那个该有多绝望。” 有些人离开了,其实他还在,有些人还在,其实早就离开了,似是归结为牵挂。 我原本认了命,是不恨的。记性不好便是要反复撕开伤疤提醒自己才好。 北方入秋毫无预兆,先头立秋的时候还能有着三十多度的天,不时还能经几遭肆虐的台风。眼下才过了中秋没多久,几场细细绵绵的雨就浇成秋。 秋雨是从次日清晨来临的,街道上仿佛生出透明的氤氲。幽然的雨,如丝零落。青涩、闷湿、汹涌的冲击。空气之中涨起的潮水,在她将伞柄收拢的那刻,忽然全数洒在了发丝眉目间。我偏爱这清凉,踏过的每步都携叶之芬芳,就这样驻留在脚底的泥泞中。我回眸瞧着陆阳,她踏着雨水,身周仿佛缭绕着薄薄的雾色。腥涩水珠儿黏连着额前刘海,挽住了她眉角片刻忧郁的起伏。咫尺间。削瘦的脸,忧愁的眉都藏着雨季般湿润汹涌的情绪,掺杂着迷茫和踟蹰。纵然语气淡如云薄,但那气息却终归显在清透的眼眸中。 她揽我入怀,臂弯替我挡去雷雨声的嘈杂,我面前是她仍在起伏的胸腔。因为熬得晚太阳穴疼得难受,稍微动了身子,她几乎是下意识便低头了吻我的额。 “晚安。” 第三十八章 此情未央 路上,我遇到一家花店,我在门口站了很久,门口风铃响了,把我思绪拉回来了我便抬脚往里走,“你好有什么帮助你的”店员上来询问我,我看了一下便指了那束洋桔梗花,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入秋后天气转凉。随着阵阵微风吹起,江面波光粼粼。建筑灯光倒映在水中,被浪纹分散成碎隙荡漾。陆阳抱臂倚靠在自行车旁等着我,我慢吞吞的在江边流连忘返,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也不催促。 我看着陆阳靠着栏杆,仰首迷眸享受着秋风。我并不想打扰她,只想看看她会呆在那里多久,什么时候来找自己。于是我停下了靠近她的脚步,在桥中央等待着。我伸了个懒腰,侧眸看到那人身影。她似乎知晓我在等她。我随之跑了起来奔向她。那点愧疚在被人张开双臂抱了满怀就随秋风散了。她踱步走到我身旁,似抚摸小动物般揉搓了几下人的脑袋,弧眸轻笑出声。“干什么呢?走了。” 我们就这样慢慢悠悠散着步,走到江桥上。秋风吹开了陆阳的风衣,像是吹散了他精神上的疲劳,身体上的疲惫。 看着陆阳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心血来潮想逗一逗她,我将她支开去冷饮店买果汁并表示会乖乖在原地等她,见她离去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快速跳进一旁的随风摇曳的草地,我蹲在半人高的草里,那翠草随风飘摇,头埋在臂弯里任由汗珠浸湿衣角。片刻后耳边果然传起呼唤声,我存几分期待又不愿现身,心里想着如果我就这样消失,她会如何。但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打断了我的臆想,不多时竟也染上哭腔,不知为何听见她的呼唤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我动了动麻木僵硬的腿,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站到她的面前,任由她紧紧将我拥入怀中,仿佛要嵌入血肉之中。 这段日子气温骤降,这不过是无数岁月里很平凡的一天。十一月的风是刺骨的,一下一下刮着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从皮肤上扎过又痛之入骨。我哈了一口气,热气与冷气混合使其迅速成为白雾并消散在空中,抬头望向天空,层云把太阳遮的严密,任由周围温度怎么下降都不愿露出一点温暖,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出门前又再看了一遍天气预报方才放心出去。 周末刚结束的晚自习向来不会太安静,其实离校也才不过几个小时,回来却又说不完的话。陆阳坐在座位上写教案,周围吵闹的环境丝毫干涉不了她。果然班上有很多人在讨论今夜的初雪,大家聚在一起准备晚上去操场一起看。借着这个机会,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对话框,询问她要不要和大家一起看雪。这个场景在我心里排练了不下十遍,我考虑过要加什么前缀,如果她拒绝我我要找什么理由劝劝她之类的,无数个场景结合起来最后到嘴边变成了一句直白的要不要一起去看雪。最终陆阳的答应结束了我内心这场激烈的独白戏。 整个晚自习我都在幻想着我们独处可能发生的事,每一帧画面都可以冒出粉色的泡泡。幻想被下课铃匆忙打断,所有人鱼贯而出,我随意把书本叠成一摞,背上书包起身,她站在门口把手中的教材塞入我的书包与我并肩出去。一路上我装作轻松的样子和她对话,陆阳总是回应地恰到好处,有时候也会回我几句话。不知怎么的,平时明明话很多的我此时也憋不出几个有意思的话题来。我们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校园路上昏黄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这么看来我们好像亲密无间但实际却相隔甚远。 我搜肠刮肚地找着话题和她聊,最后陷入了沉默。灯光下树叶在晃动,我捏了捏自己冷到发僵的手指,忽然听到陆阳开口:“抱歉,和我在一起很没意思吧。”我忙否认,转头看她。她盯着远处一小片枯叶出神,那双眼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想比起同龄人,她总是显得更未成熟与冷静,对什么事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当初最开始吸引我的,也许就是她冷漠外表下那一颗炽热的心吧。我思索了很久才开口:“其实不会的,你…人很好,平时也对大家很温柔,只是可能他们看你有些不好接触吧,熟悉之后都会好的。我…”刚想冒出口的话被我硬生生憋回去“我们都很喜欢你。”我缓了一口气,心事差点暴露出来。她收回目光,良久才冲我微微一笑。 坐在寒冷中我四肢都快失去知觉了,雪却迟迟不来,很多人都失望的离开,只有剩下不多的人在等着。我固执地坐在原地,心里一遍遍地说再等两分钟,也不知道等了多少个两分钟,计划里最关键的雪还是迟迟没有来,应该不会来了吧,我失望地想。于是撑起身,对陆阳说:“走吧,应该不会下雪了。”我蜷缩着手指,抬头看了眼沉默的黑夜,就在此时一片雪花落在我面前。我欣喜地转头看向陆阳,她眉宇间带着温柔,是冬日里的温暖。伸手时,雪花落在她手中。 学期末将至陆阳的工作变得繁忙,她陪我的闲暇时光很少,那天深夜回到她的庭院等了好久,眼皮越来越沉重便缩在沙发角落里沉沉睡着,待陆阳回来看到我那般模样便觉得亏欠,说这两日要陪我出去走一走。 舟车劳顿终于到达,我有些恍惚的望向窗外的扑簌簌往下落的雪花,披上斗篷同她牵手漫步,皮靴踩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不多时被风雪重新抚平。 她牵着我迎着飘雪漫步江边,眯眼抬起指腹捋擦着我的眉角。她说,我这里结了霜。我浅笑着瞧她,不由得将脑袋埋进她怀中,任由她裹紧大衣低着头窝进她的颈窝轻蹭,积攒的温热的气息让她发痒。 “陆…陆阳…”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我同她在江边相拥许久,她才隐约看到我的衣领上飘落积雪,不舍的轻轻松开我,抬眸与她四目相对仿佛冰雪消融。 院子中的梅花开的正好,她伸手去接雪花。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手上,慢慢融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珠,她眸中有光,牵动着我的心。可她啊不该把我的心捂热又丢弃。 第三十九章 浮生未歇 春节期间的风雪从未间歇,我的心也随着冰雪的积攒跌到谷底永久尘封,我盯着手机屏幕寝室群讨论组如火如荼的消息发呆。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的辅导员陆阳去别的学校任教了!” “啊?真的假的啊是被调走的吗?” “可别啊!我还等着开学让她帮整理补考资料呢!而且她不是才带咱们一年吗?这也太没责任心了吧!” “算了不说她了给你们看看我家的年夜饭大餐!吼吼吼~” “我减肥什么山珍海味都勾引不了我!” “哎呀你可拉倒吧……” “哎梦曦呢?这大年三十的不可能出去玩了吧怎么不出来聊聊呢!梦曦梦曦呼叫梦曦……” 我看着屏幕上艾特我的消息,烦躁的息屏将手机丢到一旁。心乱如麻的倚靠在床头隔着窗户看着满天飘雪被灯火映的通红,泪珠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因为我知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寒假从学校回来我也再未收到她的信息,好一个无疾而终…… 日升日落沧海桑田,假期结束我提前返回了学校,寝室里空无一人,夜半时分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想早点回到这里,早点把那些破碎的记忆封存。余下的日子我仿佛行尸走肉般度日,陆阳这个名字也渐渐在我的世界里淡漠,就像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难得休息,路过一家咖啡厅看见正在招聘临时员工,心中倒是有了主意,多学一门手艺倒也不错,这几天便跟着师傅学起了制作咖啡的过程,以及拉花艺术。几天后终于能做出完美的拉花了,我低头忙碌,熟练地用咖啡豆研磨出适量又适用的咖啡液来,那液体不比原生咖啡醇厚,颜色倒是淡了不少,加上把打好的奶泡倒入适量,那颜色便更好看,捏着杯角复制粘贴般地做出了好看的拉花,最经典倒也最简单。 不久便来了一位客人,来人匆忙下了单便火急火燎地坐在了咖啡厅的角落,以至于自己压根没看见人的样貌,我低头欣赏精致的咖啡,希望能给他带来愉快心情。端着咖啡平稳着走到人面前,将托盘放至桌上。 “慢用。” 刚想离开,手腕上一阵温热,还以为来了混混不成?回头低眸却对上一个熟悉的视线。“楼楼楼…”他哼声挑眉看着我瞠目结舌的表情,倒是大大方方地坐着,脸上还带着笑“哟。叫猪呢?”我闻言满脸赔笑:“嘿嘿,抱歉,认错人了。”我匆忙转身离开,生怕他回过味给我差评,这个世界怎么会遇到那个家伙,是我昏了头…还是我真的想念那个异世界了。 转眼又是初秋,秋雨淅沥沥的下着,安静为此刻添上了一抹清冷,我坐在窗边没有发觉,眼神空洞着,望着落发着呆。这场秋雨似乎于几年前那样寒冷。我鬼使神差的打开窗户后,手放在外面感受着秋雨滴落在手间的寒冷,垂眸望着已经被低湿的手指。秋雨的寒冷就如当初她离开时没有带有一点留恋的背影,安静而又决绝,让自己付出的感情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历历在目的记忆让自己忘却不了,反而越陷越深,直至沉沦于那年的回忆。我想我当时应该抓住她的,但是她恰如秋天吹来的风一样缥缈,握不住却又怀念。 “陆阳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 这段时光我变了很多,有人说想要忘记一个人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时间,另一个是新欢。而这一次,我选择了后者。窗外迎面吹来的清风,我那颗在情场里浪久了突然沉寂下来的心。看着教室旁边的那束玫瑰,心里徘徊不定。 我的身侧是一位白衣少年,他的告白没有很张扬,只是在很寻常的一天,他很自然但又有些令人惊讶的说,你要不要跟我试试。暧昧惯了、情话张口就来的人这时却愣着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是亲吻他的唇角,没有给出答复。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在亲吻中轻咬着我的唇说,你好好想想,然后给我一个答复。他离开教室的时候,那束玫瑰没有带走。我随手一碰连力都没使花瓣便落得零七八落。刚放上去却快要凋零的花,这玩意落花的速率太快娇凉的极有意思。抬指扯下欲坠的最后一枝骨朵,捏碾着蓄坏的花翻来覆去的揉搓成一团汁水流了满手,香的太腻黏手的让人生厌。 他说自己对着心细敏感的人总是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心坎就能叫她流泪红了眼圈。嘴笨,安慰哄人的话不会说,其实哪有什么不知所措,只不过喜欢的时候说的都是真话,不喜欢了真话也会变成假话。我想着这些神志渐渐不再清晰彻底失去意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重重跌倒陷入无尽黑暗。 再度醒来自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我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度需要静养注意休息,对于我这样的脆皮大学生来说这便是绝症了吧。我望向窗外,窗帘后的世界是满目的白,刺眼的光线透过云层间隙中打下。身处的病房也是一片刺眼的白,一位临时的住户坐在他的床边,略显宽大的病服袖口露出来的手臂也是雪白的,皮肉下有规律的鼓动宣示着生命。而逃离死亡怀抱的幸存者只是撩拨几下吉他琴弦,他敛下眼眸,又在来访者温和的视线中睁开眼,透过溢满鼻腔的消毒水的白色房间看到塌陷的舞台中央,凌乱的废墟碎块弥漫着交错混杂的尘土。他熟络地替吉他调整音调,拼命忍住顶在喉头的泣音,竭力从发散的思绪抽回当下,于是他又回到了温暖的现实,耐心地演绎着他的独奏。 这样就好。他深呼出一口气,再一次将思考的苗头扼杀,缓缓哼唱起歌曲的前奏。窗外的白光洒在他们身上,也将他们的身影染成了无尽的白。 刺眼的光线晃得我睁不开眼,我眯着眼偏过脑袋,隔着窗户目光远眺,柏油路上凑巧停驻着一位身材挺拔的青年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突然回头,隔着几座房屋的距离,与我遥遥相望,我的心脏猛的一跳。 白日的阳光太过热烈,打在皮肤上带来灼烧后的刺痛,虚幻的光点在眼前跃动模糊了那条柏油路,聒噪的蝉鸣和锐利的鸣笛刺穿我的大脑,只留下无力喘息的躯体。所以在白昼到来之前肆意的奔跑吧,黑夜里时常闪烁着星光,像春天,像故乡,风在耳边低语捎来远处的花香,只剩下我和我的灵魂相拥。 孤独的心崩的总是很紧,落得个睡眠浅的毛病,雨声,水声落地,风吹门动使人清醒,那时我身边无人,总一人依着墙角边上,用被子裹得紧实,孤独与隔绝让我常出幻觉。 在无数个夜。在我把自己用被子裹的严实时的轻声细语抚着,像断掉的弦,像强心剂,让人昏沉入睡,不再强迫使用镇定剂,腕上针孔密集。 我总是在无数个深夜都无法阖眸,揪着一颗残破的心在黑暗中沉浮,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倾斜而下的月光是银白的绸。他是教堂塔尖上的白鸽,望向人的眼神总是参杂怜悯与说不清的祈求。白绸遮蔽脆弱躯干,荆棘藤蔓绕他脚踝上攀,白鸽终于舍得点出几滴猩红的泪。湿润的眼终于落得我身上,是怜悯。他像是玛利亚,宽广的胸怀会包容我所犯下的罪孽。他被塑进院里的石膏像,我将他塑成撒拉弗,羽翼会遮挡他饱含泪水的眼。他是爱,是最纯净的灵魂,是虚伪的白鸽,是独属于我的缪斯。我在等上帝的救赎。 窗外的风吹散了枯黄的树叶发出了“沙沙”声,那是什么?那是秋在最后的告别。我很想出去走走却身处困境,但是就算不向远方走去也能触碰到美景,窗外那雨水发出了“滴答滴答”声,我知道那是不向远方就能目睹的自由。自己如今也只能通过窗户来遥望远方的风景,一边隐藏自己的心事一边窥探着那骄阳似火的窗外。 “你在看什么” “在看下一场旅行的路途。” 第四十章 半生风雪 后来的某一天,我无意间点开了那个平行世界的软件,我看到了那个之前关注的人的相册中有你的庭院照片,我才明白,原来你一直没有舍弃这片花花世界,只要能带给你片刻欢愉,你便心向往之。在你的秘密基地里,我发现了另一个女孩的身影,你带她看海,陪她骑单车,送她礼物,你说她才是你要寻找的人。书本的第一张曾写满她的名字。 你不会一直爱我流泪的眼睛,不会觉得时间漫长难熬,日子涩然冗长。不会爱我似乎忧静郁困的眸底,心口的绞紧。爱是无字一行的诗,平行着一定写着我的故事,痛苦的疤,欢乐的雨,夜半抽泣直至难喘的样子。 与陆阳的初相识,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如此看重我关心我的人,我时常拿着手机发呆,反复翻看那些聊天记录,从逐渐遗忘的记忆里重温旧梦。是的,我反复爱上了她。也可以说,我一直没有放下她。 我想念她的声音,尾音稍哑,穿过手机拨弄着我内心,短短几句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只有那微不足道的面子使我平静。我想要拥抱她,想要亲吻她,想每天跟她腻在一起,想对她撒娇,想让她哄哄我。可是我说不出口的,这些话只能闷死在我肚子里。 落日余晖在阶梯里铺了一层浅绯的暖意,一半脸颊在阴影下,光中的瞳孔漾开淡色调细的晕,清脆又细微的脚步声落在通往天台的道路,彼时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如波浪般起伏,双手交叠于身前的栏杆目光搁浅在不远处缠绕树枝上随风而动的气球有些出神。兴许是我的脚步声随着风声飘进她耳畔,那人看了我一眼便没再移开眸光,转过身略微一垂首埋在我的肩头,声音都带上一些黏意,轻声呼唤我的姓名,可惜如今的日落无声。 我有些怀疑那时的晚霞是否真的浸了美酒,让她的耳垂甚至还带着点点红晕,有些不讲道理地缠上来。声线也不禁由着她变得轻柔,下一刻她的手便抚摸上我颈后的发丝,略施力气便掐住我的后颈让我整个人压向她,我瞳孔骤放一声危险未及出口便被封住唇畔,她比我高出许多尽管微微前倾我仍然有整个人被提起的错觉,只能指尖抵着她身后的护栏被压着腰贴近,她的发丝随风散在我的脸颊和肩颈,丝丝痒意透过皮肤抵达心底,闭上双眸时我的眼睫都在震颤。 我终究会活在少女破碎的梦中,如同普通爱情故事的开端,我们相识于盛夏的夜晚,那晚的风肆意喧嚣,吹拂着少女的发梢,闯入我孤独的内心,打乱了我的思绪,从此我目光再也无法逃离那个身影,灯光熠熠生辉,点缀于她纯白色的衬衫,就这样的,在名字的交换中,我们相遇,在夏日微风的追随下,爱意被宣泄在太阳之下,那份青春懵懂的初恋是如此的美好。 可故事又怎么缺少波澜起伏的篇章,争吵、怀疑、躲闪,我们的感情在一场场的误会中分崩离析,一次次妥协,懂得用委屈自己来成全来之不易的爱,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肆意挥霍的青春,是在骄阳下奔跑时的快乐,最终我愿意为这份空虚的爱添上结局。 我原本以为当初扬言打破世俗,但是凭我们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如何打破封建,如何假装听不见质疑与谩骂,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或许我们勇敢过,或许世俗也心软想放过我们...可惜我们终究不是败给了那所谓的...世俗,而是你的一句抱歉,只是错认了我。 阳光撒在梧桐树叶上的斑影,时大时小,交织相错,似是有了灵性一般,风带过往日的思绪,那早已暗示,这一切都只是伏笔。 北方的冬季常见雪景,初雪偶有时常只是细落,屋檐薄铺一层,下得久些才在石板积住。我曾经同陆阳说喜欢看雪。今年雪的在年关将至终于落了。 又一次独步江边,我把目光转向江面,漫天雪花纷飞。雪花在下落的途中会遇狂风,或逢荆棘。也许身负泥泞,罹难冰霜,可无一朵后退、后悔。就如同我爱你的心永远坚定,哪怕你身处黑暗,我也会不顾一切的拥抱你,伴你左右。蹙眉凝眸望着江面回想起那年。 寒风吹着总是刺骨的冷,像能穿进骨头缝里,我手脚冻的冰凉,她把大氅披在我身上裹严实也捂不回来什么温度,我却喜欢这样的冬日。 “陆阳,留在这里吧。和我在一起。“ “……” “看,下雪了。” “陆阳,又是年关了,北方的冬天已被风雪笼罩,城中也下起了漫天大雪,却比不得你在的那年雪景动人。犹记得那个圣诞节,你日夜兼程踏雪归来,见你立于校门前等我的模样,我的心亦随着落雪消融。” 如今又是雪满白头,皑皑的白雪同房檐红晕的灯笼融入景中,烟花声起起落落从未停息,我却心中涌起悲凉。陆阳,此时此刻,你的世界也在下雪吗…倘若有雪花从你额间滑落,那便是我在轻啄你的脸颊… 旷野的云雾压在头顶,灰暗色调映射梦境。我已知这一切尽是虚无却不愿醒来,将身体埋在雪间,凌乱的破碎感让寒风掠过山顶。屏息倾听远处传来的鸟鸣。我阖上双眼,感受雪花飘落划过脸颊上的酥痒,我当那便是她在我耳畔轻呢:她说,她很想我。 “我离开了…如你所愿。” 我晕厥瘫倒被霜雪席卷包裹在万里无垠的雪地之中,混乱的意识在现实和异世之间相互撕扯,似乎两股神秘的力量纠缠拉扯陷入无尽的漩涡。丝落的残魂附着自己一缕意识冲破阵法禁锢覆入石棺的少女额间闪烁阵阵幽光。随着自己灵识渐聚,残魂附着神界难舍的记忆飘荡在夜忘川彼岸覆着在脑海之中,浑浑噩噩似乎走了好远的路,然而眼前一片昏暗,看不到尽头。身体围绕淡淡的荧光,额间隐约显出金色花印。身体缓缓腾空,周身围起一道屏障慢慢蜕变…一身白纱袭身,双肩飘着一条鹅黄色的飘带,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垂于地,耳畔传来模糊不清的风声,我呼吸微弱微微睁开双眸,任由白发被风吹散遮掩着银色的冰眸。 “神君…原来…这几世的相遇,我竟是渡你的劫。” 没想到觉醒之日便赶上凡世的上元节,对于自己为何渡劫归来还存留着这几世的记忆虽有疑惑却不再深思,想到自己仙阶低微也许是仙宫内的人并未察觉自己已经渡劫归来便抱着侥幸的心理爬出石棺来到山洞高台望着满天烟花出神呢喃。 “竟是上元节了吗…” 许久便听闻凡间的上元佳节十分热闹,我便趁着回到仙界前去凑个热闹,独自提着酒壶望着山下点点星光微微出神,眯眼瞧着落霞染红的天际,又衬着璀璨的花灯,晃神间任由眼前的灯火阑珊与我初识神君的场景重叠,他是温庭之,是陆阳,是神君…亦是我最重要的人。而我于他而言不过是助他渡劫的无名小仙罢了。 想到此处我踉跄提着酒壶穿过街道来到湖边,被周遭的叫嚷声扰的烦躁,提了酒壶饮了一口,借着微薄醉意,倚靠在湖边花树观赏点点河灯。雾气弥漫,一盏荷花灯漂向桥洞,眯眼望着雾中桥上人负手而立。撑头恍了恍神,桥上已无人,只影仙鹤于寒塘上方盘旋鸣叫。抬手拂袖捏诀停了满天素雪,仰头饮尽壶中酒。 “这个元日落雪大了些…你似是冷了吧…鹤啊鹤,该走了。” 第四十一章 瑶女前尘 神界的洒水仙子瑶女,一身广袖流仙裙袭身垂首跪拜瑶池尊位上的天后,可最后留下的不过只是一地冰冷的尘埃。她退了,这一退,便永无相见之日。“仙子瑶女妖性难消竟行差踏错诱使神尊堕魔,如今战乱已平,现思量神君功过相抵却因情欲未除故判其下界突破情劫便可归位,而瑶女虽错却也舍命护主乃至身陨神魂俱灭故此事便封尘,众仙神切不可提起。”瑶女在天界初见那位神君时,那般清俊的样貌,身着一袭白衫,并不知这般样貌的人,让她平静如水的心泛起涟漪。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梳妆台上铜镜衬映出女子的身影,红唇皓齿,双眸似水,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十指纤纤对镜梳妆.菱花缀额间,口点杏花红.淡扫画娥眉,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拂,雅致的玉颜露出丝丝妩媚.身着浅色收腰罗裙,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修长的玉颈下,素腰一束,一双秀腿半遮半掩,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紫缨络坠,随风轻盈舞动,扫过耳垂.莺声呖呖素白裹身,裙幅褶褶如染血般流动轻泻于地。外披一件纱衣衬着人皮肤白皙滑嫩,云带系于腰间显出蛮腰纤细婀娜多姿。掬一缕沁脾清风,一支玉簪轻绾三千发丝随风飘扬起来,裙诀飞扬。碎发垂下,俯身纤柔玉指捻起芬芳花朵散发着馥郁香气轻别耳后。洁臂慢扬舒广袖,莞尔冁然而笑动人心魂。 “芦苇花精品行纯良,现招于天界职属瑶池女使即日飞升不得有误。” “芦苇花精瑶女谨遵神谕。” 瑶池清冷,那片仙植我独守了很久却不知岁月几何,一次我独自修剪瑶池仙树,隐约听闻仙子们议论,仙魔终将一战,为了储备更多战士,天界便向凡界征招了许多的精灵位列仙班以备不时之需,其中有位相貌不凡的仙君,喜好音律,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让无数仙女倾心云云。 “啧啧啧你是不知道这批新招的仙君那真是让人瞧着就欢喜…” “哎呦呦呦你不是对咱们那位冰山神君倾心的很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嘘小声点!被听到可是要受罚的。你也说了那是块冰山,我有什么本事能让这冰山消融呢,自然是要知难而退啊!我跟你说这位仙君也不错……” 我倚靠在树上听到此处忍不住加入了群聊。“想必在凡界这家伙也定是阅女无数的主?”心下思量自是要见识一下。我拿着剪刀抚了抚衣袖便同几个仙子结伴飞身来到册封仙君的府邸。正当一位粉面小生轻摇羽扇走到大殿中央时,见众人齐齐看过去不由诧异,这种穿着花里胡哨的小白脸想必就是个浪荡子,怎能与我的神君相提并论。 我好奇的侧过头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时却瞄到那人腰间的黑曜石配饰,不小心踩到裙边踉跄跌倒,手中的剪刀也甩了出去,两眼一闭正准备自己把自己咔嚓了,想我瑶女自从飞升便兢兢业业修剪侍奉瑶池仙植,从无一日懈怠,如今却要如此没有尊严的被自己咔嚓?想到此处认命的叹息着突然被一只大手用力扯过去圈在怀里,下颚被一手钳住,我惊的瞪大眼睛却见人嘴角一勾,低头凑近自己耳畔轻语。“臭丫头居然偷看我…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随身带着的好……” 我偎在人的怀里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惊异伸手抚了抚人腰间配饰“你是…臭凤凰!”不等人回答,伸出胳膊搂住人腰身“臭凤凰你来这做仙君了吗!” “我不是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吗” 仿佛回到多年前,一红一白双影立于花海,红衣少年扶袖折枝,别再女孩的鬓间,眸光温柔如水,她亦笑眸看他。白衣少女的指尖轻抚他腰间的黑曜石。 “你们凤凰一族属火,本就与水相克,有了这个黑曜石,你就可以来到天水池找我了!” “臭丫头有心了!” 风过,花海浮动。少女蹙眉望着远方,端坐在石头上,晃动着白皙赤足。她唇角轻扬,抬眸对着渐渐走近的身影笑道“臭凤凰你来啦…” 落红满径,花瓣随风而起,吹乱她一头青丝,迷了他的眼。 “臭凤凰,等等我呀!” “就不等你就不等你,有本事来追我!” “你…太过分了!你有两只那么大的翅膀我怎么可能追得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 两个孩童笑着闹着,追打着一起跌倒在草坪上。“臭凤凰…你看…那片云真美……!” 少年不语,只是望着少女清秀的侧脸。 “臭丫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远处桃花林里花枝寥落,花瓣落了一地,惊艳了时光。少年一袭红衣英姿飒爽,却生得一副妖媚相。 “臭凤凰!你不是说这天规戒律的地方绝不来天界吗?” “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我过后再去寻你。” 思绪回转我捏紧手中酒壶,不知那几世是不是尝尽了人间烟火气,现下虽寒风刺骨我却不觉冷,一袭白衣趁着柳絮飘落映入眼角,侧过头抿唇望向不远处的人呢喃。“神君…”仰头饮口酒垂眸哽咽。抬指轻划酒壶豁口望着门庭昔日幻影苦笑。“是我醉了…”踉跄起身迎着光晕飘落下洁白的飘雪缓步走到树下,呆望着树下幻影中的神君,那曾让我一眼便沦陷的双眸,黑而深邃,即便是薄雾笼罩那双眸依旧映着我。御风飞身落于树枝,握着酒壶撑头独酌,天宫凄冷寂寥,便随心做了一回惆怅客。 抬眼望月已是夜半子时,醉酒恍惚入了梦,庭院花枝寥落,花瓣落了一地。梳妆台上铜镜衬映出女子的身影,红唇皓齿,双眸似水,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十指纤纤对镜梳妆。菱花缀额间,口点杏花红。淡扫画娥眉,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拂,雅致的玉颜露出丝丝妩媚。 莺声呖呖红衫裹身,裙幅褶褶如染血般流动轻泻于地。外披一件红色纱衣衬着人皮肤白皙滑嫩,云带系于腰间显出蛮腰纤细婀娜多姿。掬一缕沁脾清风,一支玉簪轻绾墨发任由额间碎发垂下。 一袭喜服着身步步生莲。眸中闪动流光,朱红唇畔微微勾起,扯一绸红巾遮盖。隔着红纱见他缓缓伸出两手,浅笑着伸手覆上去,暖意如和煦阳光倾入大红纱袍。弯眸俯下身同人牵动红绸。莞尔冁然而笑动人心魂朱唇轻唤。“神君…” 礼成已是夜幕,满天繁星闪动,一双身影立于摇曳的芦苇荡的天水池中,他肆意的穿梭着,四周的萤火虫闪耀着点点斑驳。 梦醒时分便想起那件事,我抬手揉了揉眉心,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受着酒中带着些许竹叶清香在口中散开,撑起身子蹙眉叹息,原本淡忘的事却浮现在脑海。我想忘却,那神魔一战,我周身满是鲜血倒在荒丘,荒丘四季严寒终日被寒风暴雪笼罩,乃是魔族栖息之处,我被暴风雪吹的睁不开眼,倔强的撑起身子眯眼看到他执剑而立。我惦念他,全然不顾自己真身本是草植最惧这严寒,我恍惚间见他薄唇轻启似是要说什么,他最后终是没有说出口。我犹记得敌将的那一剑正中我的心脏,血染红了飞雪,红得扎眼。脑中乍现的是一双幽邃的眼瞳,如墨深沉。那是他看向我最后的眼神。从前我只是将自己对他的倾慕小心翼翼的遮敛,我庆幸自己做的很好未曾被他察觉。可最后他看我的神情却那般复杂,让我在仙灵消散最后的弥留之际都不得心安。 “神君…我只是倾慕于你,别…别…厌恶我” 那日原本惠风和煦的神界却不知为何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刮起狂风,听说因魔族挑衅一再得寸进尺,神界退无可退只能同魔族开战,虽现场远在荒丘,神界却也被这战争的戾气侵蚀笼罩着。战场之上,万物如尘。风起,我隐于荒丘枯萎的树草之中,任由枝丫上的芦苇飘絮零落的飘散而下,青丝上沾染了些许,有几片顺着发丝飘落,于眼前而至,唯留下淡红薄唇,隐藏在衣袍下的眼眸盛满凄凉望着神君率领天军同敌方厮杀。 冷风乍起,吹落一地残雪。我见他抬眸结印飞身于城池之上,任由三千墨发垂至腰间,凝眸透着淡然,望着擦过天侧转逝的妖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臭凤凰一袭残破红衣加身,如破布般零散垂落至地,衣衫上清晰的透着血渍早已风干。泛白指尖勾起纤长的血色指甲,红艳的恍若开在地狱边境的曼珠沙华噬骨吞魂,残破的盔甲垂落着。耳畔传来声声呼唤,脚尖轻点握紧飞身立于马上挡在人前,望着马下之人破裂的青袍透着背上的伤口狰狞恐怖,抬眸看着眼前的敌将。“简直不自量力…” 那时我并未看到,神君滔天的恨意逐渐吞噬着黑眸,眼眸猛的一睁,墨黑的眸子渐渐转变成暗红色,青丝狂傲如魔鬼般的狂舞,破裂的战袍在狂风的吹猎下,碎成粉末。“伤她,吾定让你百倍偿还。” 我踉跄着飞身立于他的面前,挡在人前袭来的魔箭,重重插入胸口,伤口狰狞恐怖,鲜血从身上流下,浸透破裂的白衫,月光融合血色说不出的冷艳,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白暂的脸庞沾染些许血渍,眼神涣散踉跄垂眸,盯着刺穿胸口的金属,鲜血喷涌而出被人拉入怀中,嘴角溢出鲜红黏液蹙眉顿了顿,咽下一口甜腥抿了抿泛白唇瓣,捏诀结印额间被烙印金色痕迹的残魂投入臭凤凰腰间的黑曜石内闪烁片刻幽光变得暗淡,我躺在他的怀中任由自己身体渐渐残缺消散轻声呢喃。 “为什么……” “神君…原是我的错。我只是倾慕于你,别…别…厌恶我” 第四十二章 凡尘俗世 温庭之负手而立望着酒馆老板酿酒的忙碌身影,忆起往昔曾识得一人,她像远途的过客,在我们那赖以生存的小镇上驻足。“掌柜的,有客来见。”她闻唤青丝未束薄唇轻抿,起身下榻随便着件素衫,俯身任由长发散落肩头,执起长琴步入厅堂。“原来是故人”拂袖落座抚上琴身,嗅着炉中香料眉峰微蹙,泛白指尖轻划琴弦,虽曲调未成仍牵人思绪,纤指微挑拨弦调音,拂袖颔首任额间青丝散落胸前,指尖越发极速勾挑玉弦。芊细素手轻挑数弦,琴音时而高扬如烈马奔腾,时而舒缓似潺潺流水。曲罢,拂袖颔首薄唇微启起身退位。“柳翊献丑。”她时常身着一袭素白长袍,不似江湖女子身带戾气,杯弓蛇影,却也不似寻常富贵家的小姐孤芳自赏不可一世。 柳翊在小镇上开了一间酒馆,供过往的行人歇脚,顺便听一听外面的趣闻。她本以为此生不过是如此周而复始直到终老,起初温庭之从不曾与她有过任何交谈,总觉得那是一种僭越,哪怕他每天都会在酒馆小坐或早或晚。他总是给自己倒上一碗清水,却也不喝,只是反复用指尖抚摸碗的边缘。“我猜,你是在等什么人罢”我晃了晃神提了壶自己刚酿好的竹叶青,瞥了眼树下的人被我弹了满头花瓣勾唇询问。“师父,可是在等我?”幻影转瞬消散,他才明白淌过流水穿越高山,或许宿命注定再不会有故人。我猜他定是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神明,饮了微醺的晚霞才带着滚烫的情意跌落人间,落在我心里。“我的…师父啊” “真没想到有一日你也会来我这酒馆寻酒喝?”“不过是想尝尝你特制的酒。” “哦?我还以为温大侠又是来寻人。” 温庭之闻言不再作声,手执酒壶手腕微点,拂过长袍缓缓落座。一袭白影闪动依旧让人移不开眼,我施法隐匿在酒馆树后,拂袖抚掉落在额间的花瓣,飞身倚靠着桃树仰头酌酒,握紧手中酒壶,眼中透着苍凉凝视云层满足的打了个酒嗝。“天道有规矩,万物皆有定数。”树上那袭倩影撑头遥望远方,忆起那日神魔大战,所有神魔血染盔甲,在厮杀中望着那抹血红,那时我多想牵紧他的手永不放开。 如今我虽已恢复真身,却并未被天界察觉,想来尚能在凡尘逗留些时日,也许是天界无暇顾及我这堕尘的小仙罢了,无论是何原因,眼下自己都能偷的浮生半日闲了。赌坊内我提裙撑膝慵懒的倚坐赌桌,简素内衫加身,淡紫短纱轻披在外,红带束发垂落颈项,碎发轻挑微掩额间,望着赌桌前早已输个精光却丝毫不减色欲神情的赌徒,我玩味的勾唇抬起素手捏起筛盅眯眼瞧人,在堂下赌坊静坐垂眸审视着来往赌徒却不想看到那袭身影。“温庭之。” 不想竟在失神之际输了那赌徒一局,赌注便是褪下衣物,想到自己再不济也是神界仙使,如今却因大意败给了这腌臜的凡夫俗子,归根结底也是因为瞧见了他乱了心神。想到这里自己便赌气般鬼使神差的在四周哄闹声中了然抬手宽衣解带任由外衫滑落,后侧却有白影闪过按下自己挥开的斗篷替自己遮挡着肩背。肩膀传来那人掌心的温热,勾唇侧过头却见那男子不语转身想要离开。“怎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被你抛到脑后了?” 赌坊门口炙热光影映着一袭紫衫,衣袖随风飘舞,拂起长袖起身任由长发随之滑下肩头,?我抬手理了理额间碎发,眼睑微垂,蝶翼般的睫毛在清白脸庞投下淡淡的阴影,任由裙摆飘荡一步步走下踏阶朱唇微启饶有趣味见人不禁挑眉打趣。“公子留步…你刚轻薄于我,如今便要不认账了?”“姑娘见谅,是我认错人了。”“既然如此,公子眼神不好就不要到处瞎逛了!”说罢我无心同他周旋便转身离开。“呵…温庭之,你又错认了我吗…又一次。” 回到山林自己变幻的竹屋已是深夜,我踏进庭院转过头瞥眼那袭白影,拂袖倚靠着椅子,素手随意搭在椅栏轻点指尖敲击木料,一手撑着额揉了揉额角,微垂着头眯眼蹙眉抿了抿唇放下撑额的手阴冷发声?。“看来公子不仅是眼神不好…还是路痴呢。怎么?迷路走到我这里来了?” “我是专门来寻姑娘的。” “哦?那不知公子夜半子时来找我有何贵干?莫不是白日的时候公子轻薄于我意犹未尽因此前来……” “姑娘可认识梦曦?她…” “并不相识。” “如此…是我叨扰了。” 我瞧见他薄唇动了动便要离开不由更加恼火,宽大衣袖下素白的手用力攥紧黑曜石羽链任由它刺入掌心溢出鲜血,脚下步伐未停走到人面前,挑唇冷笑着抬手将染红的黑曜石弃于人前,神情淡漠同人擦肩离去。 “这是她托我交还给你的,还附言…从此同你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你…你见过她?她在哪?” 月色清冷映着庭院一双残影,我背过身去不再看他顿了顿身形,衣袖随风飘舞披肩青丝被月光镀上淡淡银辉,?抬指拂去眼睑清泪,微垂蝶翼般的睫毛在清白脸庞投下淡淡的阴影。凝眸透着淡然,望着擦过天侧转逝仙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所以…到底谁是谁的劫呢。”“这是她弥留之际的嘱托,忘君勿念莫思量。”风起,带随着枝丫上的花瓣零落的飘散而下,青丝上沾染了些许花瓣,有几片顺着发丝飘落,于眼前而至。凛神捻碎指尖落花,月光映着精致惨白的脸颊,不见一丝红润光泽。我见他呆愣片刻捡起那颗染血的黑曜石落寞离开的背影出了神。那是芦花白头的时节,我带上臭凤凰自酿的几壶酒来到山下凉亭独酌,手执酒壶望着簇簇芦苇失神,那是我修行时岁月的痕迹,我就在那经年寂寥中与臭凤凰相识相知。我们互为青梅知己,可凤凰属火,我却终日与水相伴。那次打定主意去西海寻黑曜石,生怕臭凤凰阻拦便早早离开了天水池的芦苇荡,妖族本就是一意孤行的性子,若寻得灵石便可助臭凤凰修行。 出发那日的天水池畔雾蒙蒙的,我挥袖散了眼前雾气,转角却看到那袭红影站在远处,故作轻松走过去“你莫要拦我…”抬眸看着他蹙了蹙眉薄唇轻启要与我同去心下一紧。那海水清寒至极令我越发难受,何况那臭凤凰。我攥紧了衣袖欲压制这种不适不想被身侧人发觉,却被温热的手抵住早已泛白的指尖运功渡来热流。恍神儿间突然被人拉住躲开面前涌出的灼热火焰,侧头环视照亮海底的环境,忽觉涌动的气流及珊瑚长势极为不妥“是阵法!!”我的素手被他握紧小心闪退,飞身倚靠在他怀里躲开碎石。面颊微红退了两步见人警惕环顾四周低语。“这阵法处处制你,跟紧我!” 仿若幽冥现身冲出一人,动作灵活狠辣诡谲飞身袭来,捏诀祭出玄叶剑横掠侧身挡过,却落地不稳间晃了晃身形,任由他挥袖揽住腰身,炎冥见此时机转身借力腰腹顺势直袭那魑魅心脏身躯消散。 为了不再被打扰我收敛足迹隐匿于山林洞府,无眠的夜提裙起身走上洞外的高台,抬手抚下飘在发间的落花,望着掌见残花回忆那段岁月,早已被岁月蹉跎的残缺不全,那仅存的丝丝甜蜜随之消散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依旧前行,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如同我们都还是当初的我们,却又都不是当初的我们了。 “你来了…好久不见。” “事到如今你还未放下?” “何为...放下?” “你有没有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根本不需要你的守护。甚至,你对他来说,还是拖累。可即便如此,你也想时时刻刻看着他,因他喜因他悲。” “执迷不悟。” 闻言我不再反驳,素手执起酒壶屈膝倚靠石阶,仰头望着明月出神,漆黑眼眸透着一丝傲然凌厉凝视远方。从爱上那皎洁的月光我便清楚,若是要执迷不悟下去…就不能畏惧一个人的孤独。 “臭凤凰…这里,真疼。” 第四十三章 芦苇缘起 我睁开眼时,身下是瑶池的万年寒玉。 三千年了,这具仙身竟比记忆里轻盈许多。指尖抚过心口——那里空空荡荡,再没有凡尘爱恨留下的涟漪。“恭喜瑶女仙子情劫圆满。“司命捧着玉册站在莲台旁,眼神却飘向殿外,“那个...神君他...““与本仙无关。“我打断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南天门的风依旧冷得刺骨。我望着脚下翻腾的云海,忽然想起现代医院最后那场雪。那时我蜷缩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女导员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走过,连心痛的感觉都没有了。原来彻底死心,便是渡劫。我站在南天门外,望着脚下翻腾的云海,手中紧握着一株枯萎的芦苇。那是我从凡间带上来的唯一念想,如今已失了灵气,干枯得如同此刻的心。“瑶女仙子,王母娘娘召见。“身后传来仙娥清脆的声音。 我指尖一颤,那株芦苇便化作飞灰,消散在九霄风中。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我整了整素白的仙袍,随仙娥向瑶池行去。路过神君殿时,忍不住放慢脚步,目光贪恋地掠过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从前在仙界,每日都会“偶然“经过此地,只为远远望一眼那个清冷如霜的身影。“神君闭关了。“仙娥见我驻足,好心提醒道,“自神魔大战后便再未出关。“我垂下眼帘,长睫掩住眸中痛色。我知道,凡世之中每一次的爱而不得,每段剜心刺骨的遭遇都是他在惩罚我不该动那妄念,这场情劫,我终究要独自承受。 芦苇湖畔往事如烟,芦苇荡在暮色中摇曳,泛起银白色的波浪。我赤足站在水中央,指尖轻点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忽然,天际一道金光劈开云层,直直照在她身上。“洞庭芦苇花精瑶女,修行千载,心地纯善,今奉玉帝旨意,特招为天庭仙使,即刻飞升。“ 我茫然抬头,看见云端站着两位金甲神将,从未想过成仙,这洞庭湖的风、芦苇荡的月,还有总爱化作火红小鸟落在我肩头的凤凰,是我眷恋的全部,可是,那里才有他啊… “我……“ 拒绝的话未出口,湖岸传来清越鸣叫。一只凤凰展开绚丽的羽翼腾空而起,化作红衣少年落在自己身旁。“阿瑶,这是天大的机缘。“少年握紧我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却强作欢颜,“你去吧,我会去找你的。“ 我望着凤凰明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芦苇丛中见到的那道身影——银甲白袍,眉目如画,只是静静立于云端,便让我的心漏跳了半拍。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天庭的神君,奉旨巡视四方。 “我愿往。“凤凰的手骤然收紧,又缓缓松开。 南天门的风还是那么冷,刮在脸上像刀子。守门的天兵换了几茬,没人认得我这个被贬下凡千年的小仙。我拢了拢素白的衣袖——凡间历劫时穿惯了粗布麻衣,这仙袍反倒觉得陌生了。 “瑶女仙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个扎着双髻的小仙娥,手里捧着盏琉璃灯。灯芯是朵将熄未熄的莲花。“仙子…“她不敢看我的眼睛,“王母娘娘命我带您去梳洗更衣…不可耽搁时间了。“我盯着那盏灯。多像啊,像极了我最后一世死在雪夜里时那抹微光。小仙娥的声音将我拽回现实。我伸手碰了碰灯盏,莲花“噗“地灭了。 “我想先去...看看故人。“小仙娥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我这才想起,被贬那日王母震怒,哪还有什么故人敢与我相交?除了...“凤凰呢?“我问。小仙娥的嘴唇抖了抖:“凤...凤凰大人他...自您下界后就不见了...“我胸口猛地一疼,像是千万根芦苇同时扎进心窝。那个说会永远等我的少年,终究也抛下我了么?“带我去神君殿。“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小仙娥“扑通“跪下了:“仙子饶命!神君闭关多年,殿门封了天条禁制,擅入者要受雷刑的!“我笑了。雷刑算什么呢?我在凡间轮回百世被剜心、被火焚、被千夫所指...哪一样不比雷刑痛? “那便去我旧日的住处看看吧。“ 小仙娥如蒙大赦,引着我穿过云廊。路过瑶池时,几个正在采莲的仙娥突然噤声,待我走过才窃窃私语:“那就是爱慕神君的芦苇精?““听说历劫时每一世都不得好死...““嘘——神君为她...“ 风声吞没了后半句。我攥紧袖口,指甲陷进掌心。神君为我?为我什么?为我这个痴心妄想的小仙惹得王母震怒?还是为我这个不自量力的蠢货差点害他在神魔大战中分心?想到此我不禁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旧居门前的芦苇丛早枯死了。我蹲下来,指尖触到干裂的泥土。忽然一片红羽飘落眼前——是凤凰的翎毛!我急忙抬头,却只看见流云匆匆。 “仙子,王母还等着...“小仙娥怯怯催促。我起身时腿有些麻。一千年了,这副仙身倒比凡胎肉体还要娇贵。 王母的瑶池宫依旧金碧辉煌。我跪在冰冷的玉阶上,听见珠帘后传来杯盏轻碰的声响。“瑶女,你可知罪?“王母的声音比记忆里更威严。我伏下身,额头抵着手背:“小仙痴心妄想,罪该万死。“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良久,王母轻叹一声:“起来吧。子然神君为你...“ “娘娘!“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我抬头,看见司命星君匆匆入内,附在王母耳边低语。王母的脸色变了变。“罢了。“她挥袖,“瑶女劫数已满,即日起恢复仙籍,去司命府整理命簿吧。“ 我叩首谢恩,转身时瞥见王母案头摆着面水镜。镜中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银甲白袍,眉间一点朱砂。是...神君? 待要细看,司命已推着我退出殿外。他压低声音:“莫要多问。凤凰在蟠桃园西角等你。“我心跳陡然加快。凤凰还活着!可司命的表情为何如此凝重? 去蟠桃园的路上,我鬼使神差绕道神君殿。禁制依然在,但偏殿的窗棂竟有被拂开的痕迹。我悄悄靠近,忽然闻到一缕凡尘气息——是人间烟火混着鲜血的味道。窗内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屏息从缝隙望去,只见满地散落的命簿,每一页都写着我的凡间名姓。而案前坐着的人... 银甲染血,白发如霜。那哪里是我记忆中清冷如玉的子然神君?“阿瑶!“身后传来凤凰的呼唤。我仓皇回头,再转身时,窗内已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枯黄的芦苇叶,飘飘荡荡落在窗台上,像是谁无声的叹息。蟠桃园的西角有棵枯死的桃树。我赶到时,看见凤凰倚在树干上,红衣破了好几处,露出里面泛着金光的伤口。 “臭凤凰!“我冲过去扶住他。指尖碰到他手臂的瞬间,一阵刺痛——是天道刑罚留下的雷痕。凤凰勉强笑了笑,嘴角却渗出血丝:“三千年不见,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他抬手想揉我头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里全是细碎的金色光点——那是仙元在溃散。我死死攥住他衣袖:“你去凡间找我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擅自干预他人劫数是多大的罪过!“ 王母当年判我历劫时说得明白:要尝遍爱而不得的滋味,要世世清醒着痛。这样的劫数,旁人帮不得,也替不得。凤凰突然抓住我手腕。他掌心烫得吓人,眼底燃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焰:“那你可知神君为你做了什么?“我僵住了。神君殿偏窗里那个白发染血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凤凰松开手,从心口拔下一根赤金相间的翎羽:“拿着。这是...他收你为徒一世的记忆。“我迟疑地接过。翎羽触到掌心的刹那,无数画面轰然炸开—大雪纷飞的夜晚,我蜷缩在破庙角落。有个仙门修士模样的男子在门外站了整夜,天亮时留下件狐裘和半块玉佩;瘟疫蔓延的村落,我染病被弃。总有个游方郎中在茅屋外熬药,药香萦绕三月不散……每一个濒死瞬间,都有一线银光护住我心脉。 “这些...都是...“我声音发抖。凤凰别过脸:“他分出一缕元神跟着你轮回。每一世你咽气时,那缕元神就会强行续命,直到...耗尽了本源。“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翎羽里最后的画面是神魔战场,神君银甲浴血,手中长剑所指处,正是当年偷袭我的魔将。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偶遇,是他感应到我有危险特意赶来! “为什么...“我揪住心口衣物,那里疼得像被人生生剜走一块,“他明明...从未多看我一眼...“凤凰突然暴起将我扑倒。一道紫雷劈在我们方才站立的地方,焦土味顿时弥漫开来。“果然被发现了。“凤凰抹去嘴角新溢出的血,拽着我往桃林深处跑,“听着,神君现在被囚在银河源头。王母给你的惩罚从来不是重点,真正可怕的是……“ 又一道惊雷打断他的话。这次直接劈在凤凰背上,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我回头看见司命星君带着天兵追来,手中缚仙索泛着寒光。“走!“凤凰猛地推我,“去天河!找你的芦苇原身!“ 缚仙索如银蛇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凤凰化作原形将我护在羽翼下。雷光击中他左翼的瞬间,我清楚看见羽毛下隐藏的咒印——是锁魂术!他竟割裂魂魄分出一半去凡间护我!“拿下!“司命厉喝,“凤凰私改命簿,罪加一等!“ 天兵一拥而上。混乱中凤凰将什么东西塞进我袖中,用最后一点法力把我推出蟠桃园。坠落云端时,我听见他嘶哑的喊声:“阿瑶,看看你带上天的那株芦苇!“ 狂风呼啸中,我展开手心。凤凰塞给我的竟是半块黑曜石——与翎羽记忆里的师父留下的玉石严丝合缝!下方云层突然破开,一道银光接住我下坠的身躯。熟悉的冷香包围过来,我抬头对上一双染着霜雪的眼睛。“神...君?“他银发间垂落的发带,正是我那一世在凡间编的同心结。他…竟是师父…… 第四十四章 真相大白 那一世的我遇见他那日,天地皆白。七岁的我蜷缩在破庙神像后,听着外面饿狼的嚎叫。风雪从残破的窗棂灌进来,冻僵的手指已经抓不住那半块发霉的饼。“倒是根骨清奇。“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时,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抬眼望去,雪幕中立着道修长身影,素白道袍上银线绣的云纹在月光下流转。他执一柄玉骨伞,伞沿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伞下一双比寒星更冷的眼睛。后来整个仙门都知道,无情道大成的修士温庭之下山游历时,捡回来个脏兮兮的小徒弟。他给我取名梦曦,希望我的人生路上从此光明且顺遂。 “握剑的手要稳。“十一岁那年,他第一次教我剑法。他站在我身后,手掌覆在我手背上调整姿势,呼吸扫过我耳尖时带着霜雪气息。我僵得不敢动弹,他却皱眉抽回手:“心不静,明日加练两个时辰。“ 灵剑是师父在我及笄那年赐的,玄铁剑身上有凤凰翎羽般的纹路,出鞘时清鸣如鹤唳。“剑道即心道。“他为我系好剑穗,指尖在碰到我发梢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莫要辜负这把剑。“他的灵器虽是上古长琴,却也精通剑术。 我那时不懂,为何师父说这话时,眼底有我看不懂的暗涌。情愫是什么时候破土而出的?或许是他闭关时我在洞外守了三天三夜,出来时他拂去我肩上落花的瞬间;或许是我练剑受伤,他深夜来给我上药时蹙起的眉峰;又或许只是千百个晨昏里,我望着云海那端他永远挺拔如松的背影。 “师父...“十八岁生辰那夜,我攥着绣了三个月的剑穗跪在他书房外。穗子底下坠着两颗相思豆,在月光下红得刺目。 门开了。他站在阴影里,道袍领口露出的一截脖颈比月色更苍白。他目光落在那对相思豆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胡闹!“剑穗被他扫落在地,“明日去思过崖面壁七日。“ 我捡起沾尘的剑穗,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原来仙门传言不假,修炼无情道者,终究是铁石心肠。“你师父是要成仙的人。“柳翊圣女拦住从思过崖回来的我,她的身边有一位姑娘叫上官泠岚,总是穿着和师父相似的白衣,此刻正用怜悯的眼神看我:“他让我转交这个。“ 素白信笺上是熟悉的字迹,写着为我择定的道侣人选——凌霄派首徒,信纸右下角还沾着一点朱砂,像极了那日师父咳出的血。竹崖的雾终年不散。我站在当年师父捡到我的地方,剑穗上的相思豆不知何时被荆棘划破,渗出猩红汁液,染红了雪白流苏。 “灵剑还您。“我将佩剑放在崖边青石上,剑身映出自己红肿的眼睛。仙门容不下悖逆人伦的心思,就像师父容不下我这点痴念。风声吞没了坠落时的呼啸。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我名字,可师父早已厌弃了我,怎么会来呢? 是啊…上官泠岚传达了师父的话,他对我厌恶至极,我挑起苦涩的嘴角阖眸下坠,恍惚间似乎感受到一双手与我的衣袖交错,我仰头看见师父大半个身子探出崖外,从来一丝不苟的发冠散了,几缕银白长发垂下来扫在我脸上。“梦曦...!“他眼底猩红一片,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太迟了…我坠落时看见他腰间突然迸发的血光——无情道反噬。原来谪仙也会痛,也会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崖底罡风刮得神魂欲裂。最后的意识里,有温暖金光包裹住我,耳边响起凤凰清啼脑海里竟混着师父多年的思绪记忆。 雪粒击打在玉骨伞上的声响,像极了无情道心法运行时灵脉里的震颤。温庭之在破庙前驻足,神识扫过角落里那个冻得发紫的小女孩。按照宗门规矩,他本该弹指除去这段因果——毕竟无情道大成者,最忌尘缘缠身。 “仙君...“小女孩突然睁开眼,琉璃般的眸子里映出他银白的衣袂。就是这一眼。温庭之清晰地听见体内传来冰面碎裂的轻响。百年未曾波动的心境突然掀起狂澜,灵力在奇经八脉里横冲直撞,喉间涌上腥甜。当他回过神时,已经将小女孩裹进了自己的鹤氅。孩子冻僵的手指无意识抓住他前襟,像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他鬼使神差地呵气为她暖手,却在孩子掌心化开薄霜时猛地僵住。心口剧痛。第一口血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目。 “师父,喝茶。“ 十五岁的自己捧着青瓷盏站在书房外,裙角还沾着晨露。温庭之抬眼的瞬间,体内灵力突然逆流。茶盏中映出少女初绽的容颜,他接过时故意避开指尖相触,却仍被那抹温度灼伤。夜深人静时,温庭之跪坐在寒玉床上调息。胸前七处大穴插着镇魂针,每根针尾都缀着刻满符咒的银铃。可当隔壁瑶光翻身的轻响传来,所有银铃突然疯狂震颤。他站在徒弟床前,看着月光描摹她睫毛投下的阴影。伸手为她掖被角的动作比剑诀还小心翼翼,却在收回时被睡梦中的梦曦攥住袖角。 “师父别走...“ 轻声呓语如天雷劈落。温庭之踉跄退到廊下,连吐三口鲜血。左手无名指不受控制地抽搐——这是道心出现第七道裂纹的征兆。及笄礼前夜,梦曦偷偷将同心结发带放在温庭之的案头。他在灯下摩挲着发带,突然发狠似的将其折断。碎玉迸溅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太上忘情诀》上,将“天道无情“四字染得模糊不清。 剧痛从胸口炸开。三根肋骨在道心反噬下断裂,他蜷缩在地,看着血泊中扭曲的倒影。恍惚间想起昨日梦曦练剑时,剑穗扫过她纤细手腕的模样。“不如...死了干净。“他蘸着血在胸口画符。第一笔是梦曦襁褓时的睡颜,第二笔是她初执剑的英姿,第三笔...停在及笄礼上那抹惊鸿照影。朱砂混着心头血渗入肌肤,成为最疼痛的封印。 原来…他竟也… 竹崖的风永远带着血腥气。握着那封根本不是他写的信,指尖煞白。纸上“道侣“二字像两把匕首,而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竟还能感到新的疼痛。“尊上何必忧心?“上官泠岚笑着为他斟茶,“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徒...“ 茶盏突然炸裂。温庭之自己都没意识到何时出的手,直到看见上官泠岚惊恐的眼神,才发现自己右手正掐着她咽喉,左手心躺着梦曦留下的染血剑穗。道心裂纹蔓延的声音如冰川崩解。他御剑冲向竹崖时,体内三百六十处大穴同时爆出血花,素白道袍被染成绯色。还是迟了。 梦曦坠崖的衣袂像折翼的鹤。他扑出去抓住那片衣袖的瞬间,听见自己灵魂被撕成两半的声响,一半是仙门首座温庭之,一半是只想当个寻常男子的痴心人。 竹崖下的梦曦衣袖轻拂,引得温庭之所有朱砂符咒同时燃烧。三千道心裂纹终于彻底迸裂,百年修为化作漫天光点。他的一头青丝在坠落过程中寸寸成雪,就像那年破庙前,落满肩头的月光。 银河倒悬的夜晚,温庭之跪在禁地祭坛上。胸前插着七柄斩缘剑,每柄都刻着梦曦轮回的方位。“溯光轮回诀要耗你千年道行。“柳翊叹息,“即便找到她转世,你也再难飞升。“温庭之看着水镜中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镜头掠过某个咖啡馆时突然定格,靠窗女子正无意识地摩挲手腕,那里有道竹崖荆棘留下的旧疤。 第一柄剑刺入心脏时,他想起梦曦七岁那年,曾用冻红的小手捧给他半块发霉的饼。“师父吃...“当时他没告诉孩子,无情道修士早该辟谷。就像他永远不会告诉她,每道裂痕都是说不出口的“我在“。 第四十五章 宿命相逢 第一次发现师父腰间的黑曜石玉佩,是在拜师第三年的冬至。我捧着新做的梅花糕去书房,却见温庭之正在调息。素来整齐的道袍散开些许,露出腰间的黑色玉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最奇怪的是,明明无风,那玉石却在剧烈颤动,发出近乎呜咽的声响。 “师、师父...“我不小心碰倒门边花瓶,温庭之猛然睁眼,道袍翻飞间已将黑曜石玉佩遮得严实。但我还是看见他按住玉石时,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思过崖面壁三日。“他声音比往常更冷,“未经通传不得入内。“ 后来我才从药童那儿听说,那是太上长老所赐的锁情佩,专镇心魔。据说每动一次情,玉佩就会往肉里陷一分,直到全部嵌入血肉。竹崖诀别那日,我坠崖前最后看到的,是他腰间突然炸裂的玉佩,如流星四散,其中一块碎片嵌入我的手腕,留下灼热的疼。 柳翊圣女总爱说温庭之的白发是天道惩罚。“看见了吗?这就是动凡心的下场。“她故意在我路过的凉亭里提高声音,“堂堂仙君,为个徒弟道心破碎...“ 我抱紧怀里的剑谱匆匆离去,没看见身后的温庭之现身,也没听见他对柳翊说的那句话:“我的白发,是自愿逆转功法所致。“ 禁地石壁上刻着《逆道经》最后一章:以发为引,封存执念。温庭之每夜割下一缕青丝施法,将记忆凝成晶珠藏入发中:梦曦第一次握剑的手势,她及笄礼上簪花的笑靥,还有那对永远送不出去的相思豆。道心破碎那日,三千烦恼丝尽化雪色。不是惩罚,是他甘愿将百年修为与记忆都锁在这具躯壳里,只为留一点凡心。 现代大学的走廊上,辅导员陆阳隔着玻璃瞧见新生之中有个女生的手腕有道奇异疤痕,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剑纹一模一样。她下意识捻了捻耳后那缕怎么染都盖不住的白发,突然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中,有个小姑娘踮脚为他簪花:“师父白头发也好看。“ 梦曦并没想起入学前的那个暑假就与辅导员陆阳有过一面之缘,自己勤工俭学成了咖啡馆的甜点师。她总不自觉摩挲右手腕内侧的月牙形疤痕,尤其在雨天。这道自小就有的胎记,会在满月夜隐隐发烫。“您的...黑咖啡。“梦曦递杯子时突然眩晕。陆阳握住她手腕的触感莫名熟悉,那道疤突然灼烧般疼痛。 “我们是不是...“话音未落,陆阳手中的咖啡杯突然炸裂,黑色液体在桌面蜿蜒成河,像极了那年竹崖底的血泊。 “瑶...瑶女。“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这九重天上除了子然神君,还有谁会把我的名字叫得这般支离破碎? 转身时还是怔住了。他比记忆中更瘦,银发几乎透明,宽大的衣袍下露出缠满绷带的手腕。最可怕的是眼睛,那双曾让我魂牵梦萦的寒星,如今浑浊得像将熄的炭火。“你来干什么?“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派一缕神识伤我还不够,本尊还要亲自来...““那不是我的神识!“他突然激动起来,咳得弯下腰,指缝间渗出金色血液,“我分出去的是...““是他半颗心。“ 凤凰的声音响起。红衣少年不知何时站在我们中间,手里抛玩着一枚赤金琉璃珠。我认得那珠子——现代医院临终时,女导员掉在我病床前的项链坠子。 “当年你跳下竹崖。“凤凰冷笑,“这疯子散尽修为护你魂魄不散还不够,又生生剜出半颗心化成守护灵。“他忽然捏碎琉璃珠,漫天金粉中浮现出女导员真正的模样——眉目与子然神君有七分相似,胸口却有个透亮的窟窿。 “残缺的心认不全主人。“凤凰盯着神君,“就像某些傻子,宁可自己魂飞魄散也要...““够了!“神君厉声喝止,却引发更剧烈的咳嗽。他转身要走,却被我一把拽住衣袖。触到的瞬间,三千年的记忆轰然炸开。我看到现代的自己死后,那缕残缺神识抱着我的尸体化为金光;看到他在银河尽头日夜修补破碎的魂魄;更看到...女导员每次错认他人时,他心口同步出现的撕裂伤。“为什么...“我声音开始发抖,“为什么宁愿让我恨你...“ 他苦笑时嘴角有血丝:“总好过...让你知道...自己爱的是个...残缺的...“ 原来每一次的轮回都是他在为我逆天改命,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就站在三步之外,银发用一根素带松松束着,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千年的光阴在他身上刻下太多痕迹。曾经挺拔如松的脊背微微佝偻,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那是施展禁术的反噬。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如寒星般清冷。“瑶女仙子。“他微微颔首,声音比记忆里沙哑许多,“劫数可还顺利?“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问我劫数可还顺利?问我这个被千万次剜心剔骨的人可还顺利?见他云淡风轻想同我撇清关系的姿态不由恼火,“托神君的福。“我扯出个笑,“情劫嘛,不过是被心上人辜负千万次,习惯了。“ 他眼底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但转瞬又恢复平静。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千百年,是千万次轮回里他从未出现的身影,是每次濒死时呼唤却得不到回应的绝望。 他拂袖时,袖口滑落些许,露出手腕上狰狞的疤痕——那分明是天罚雷刑的痕迹。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给自己洗脑,他为何受伤与我何干?说不定是为哪位红颜知己挡的劫。毕竟当年神魔大战时,多少仙子为他前赴后继。“若无他事,小仙告退。“我转过身,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很轻,但修仙之人耳力极佳,我听见了液体滴落的声音。 血。肯定是血。从前他每次强行压制无情道反噬都会咳血。这个认知让我心脏绞痛,脚步却更快了。后来我总能在各种场合“偶遇“神君。蟠桃园里他隔着花树望我,银河畔我踩到裙摆时被他扶住手腕,甚至在我旧居前的芦苇丛中,也常见到银发掠过的痕迹。但我再没给过他一个正眼。经历了这些我更清楚,原来从一开始,我的存在就是天庭用来制衡神君的一枚棋子,所以我们的关系,我不该,他不能。 既是棋子,天庭便不会置我于死地,毕竟还要利用我让神君再添新伤。果然,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角弓藏。所以此后我被发配在司命府整理命簿,在角落发现箱被遗忘的命簿。拂去灰尘时,里面掉出块褪色的红绸——那是我第二世轮回时,作为绣娘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可那人新婚夜就把它扔进了火盆。怎么会在这里? 箱底还有更多物件:我第三世戴过的银铃,第五世写的绝笔诗,第七世摔碎的玉佩......每一样都刺痛我的眼睛。最下面压着本手札,翻开第一页就让我如遭雷击:“瑶女历劫第一世,替她承三道天雷。““第七世,代受情蛊噬心之痛。“ “第九世......“墨迹被血迹晕开,最后写着:“不必让她知晓。“ 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所以那些轮回里钻心的疼痛突然减轻,不是因为天道仁慈,而是有人分担?所以他满身伤痕,真的是因为...“现在你知道了。“凤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红衣黯淡,手里拎着壶酒,是我三百年来第一次见他没戴那枚金翎。“你以为他为什么闭关?“凤凰拽着我来到天河尽头,水幕中显现出神君殿内的景象——神君跪在阵法中央,七根锁魂钉贯穿心脉,每根钉子上都缠绕着与我情劫相关的因果线。 “你每轮回一世,他就抽一缕元神相随。“凤凰声音发颤,“最痛的那些劫数,全被他用禁术转嫁到自己身上了。“水幕中的神君突然抬头,仿佛隔着时空与我相望。那眼神太过熟悉,像极了我每一世将死时,天际那道温柔注视我的目光。“他为什么不解释......“我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凤凰苦笑:“解释什么?说他其实爱你?说他在你被贬那日就碎了无情道?“他指向神君心口,“那里有三百道情劫留下的疤,比你身上的还多。“我踉跄着奔向神君殿。三百年来第一次允许自己哭出声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清晰照见心底最深的渴望,原来千万次错过里,他一直都在。殿门在眼前轰然关闭。熟悉的霜雪气息隔着门扉传来,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瑶女,别回头。“ 第四十六章 第三条路 神君殿的门在我面前重重关闭,震落檐角一串冰凌。“子然!“我拍打着门扉,掌心被寒气割出血痕,“你开门!“千百年来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舌尖滚过的每个音节都带着铁锈味。门内寂静如死。我后退两步,召出灵剑,这把当年留在崖边的佩剑,不知何时回到了我案头。剑光劈在门上的瞬间,三百六十道禁制同时亮起,反震力将我掀翻在雪地里。“仙子何苦。“司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神君正在受天罚,此刻相见只会......“ 我没听他说完。指尖触到腰间那截枯萎的芦苇,突然福至心灵。这是凡间带上来的唯一物件,此刻正微微发烫。禁制遇到芦苇竟如水纹般分开。推开门那刻,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神君跪在阵法中央,银发凌乱地散在血迹斑斑的白袍上。他胸口插着七根金钉,每根都连着闪烁红光的因果线——那些线另一端,赫然连着我腕间的情劫疤痕。“出去...“他抬头看我,嘴角不断溢出血沫,“别看...“ 我扑过去握住那截颤抖的手腕。他手背上有道陈年旧伤,是当年我初学剑时不小心划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那么早以前,他就已经会为我流血。“为什么?“我扯开他衣襟,三百道狰狞疤痕在苍白皮肤上扭曲如蜈蚣,“为什么替我受劫却不告诉我?为什么现在还要躲?“ 他瞳孔剧烈收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溅在我裙摆上。我这才发现他心口最深的那道疤,形状正是一株芦苇。“我...不配。“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看,我还是只会让你哭。“ 指尖触到脸颊才惊觉已泪流满面。多么可笑,千万次轮回没哭过的我,此刻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你知道我最后一世是怎么死的吗?“我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在雪地里等了你三天…“ 他整个人颤抖起来,金钉在皮肉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突然俯身咬住他肩膀,直到血腥味充满口腔。他闷哼一声,却把我搂得更紧。“疼吗?“我松开牙,舔掉那点血珠,“比不上你给我的疼。“这句话终于击碎了他最后的克制。他猛地将我压倒在蒲团上,银发垂落成隔绝天地的帷幕。他吻我的动作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唇齿间全是血腥与苦涩。“每一世...“他抵着我额头喘息,“你咽气时...我都想随你去...“ 仙识交融的瞬间,三百道疤痕同时发光。我看见他化作游医为我煎药,变成书生在庙外守夜,甚至成为我养过的那只白猫,在瘟疫时拼命拖来药草...千万次轮回里,他从来都在,只是我不敢认。殿外突然雷声大作。他脸色骤变,想推开我却被死死抱住。“王母来了也不管。“我拽着他跌跌撞撞走向后殿,“跟我走。“ 这里的芦苇荡比记忆里更茂密,他站在我们初遇的地方,银发被风吹得纷飞。他指尖轻点水面,枯死的芦苇突然返青,开出雪白的花。“当年在这里...“他替我摘下发间的芦花,“你眼睛比星子还亮。“我忽然想起件事:“你那日为何会去凡间?“他耳尖泛起薄红:“...听说洞庭有株成了精的芦苇。“ 王母就是在这时现身的。霞光中她手持玉净瓶,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瑶女。“她声音辨不出喜怒,“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他立刻挡在我身前,却被一道金光定住。“其一,本宫可助子然神君恢复修为重返仙班,但你们前尘尽忘。“湖面开始结冰。“其二,你们保留记忆,但永世为凡人。“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金钉伤口崩裂,血染红了大片衣襟。他在为我着急,怕我选第二条路。我弯腰折下一枝芦苇,轻轻放进王母手中。“娘娘,小仙选好了。“ 他的手突然变得冰凉。我知道他在怕什么——他怕我选第一条,更怕我选第二条。这个傻子,到现在还以为我会嫌弃他残缺的魂魄。我松开他,走向瑶池边的芦苇丛。当年他就是在那里,为小精怪的我挡下第一道天雷。“娘娘,小仙选第三条路。“ 芦苇在掌心分成两半。青的那半塞进他的心口,白的那半按进自己胸膛。剧痛中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那是比仙骨更深的联结。“你...“神君震惊地摸着自己逐渐恢复血色的唇。“上古禁术,同心契。“王母摇头,“以仙元为代价重塑魂魄...瑶女,你可知这意味着...“ “我知道。“我擦掉他嘴角的血,“不就是不能位列仙班嘛。“踮脚吻住他时,尝到了芦苇的清香与血的铁锈味,“反正某人...三千年前就为我放弃过了...“银河突然倾泻而下,将我们包裹成茧。恍惚间听见凤凰的骂声:“两个疯子!“还有王母的叹息:“罢了,本宫就成全...“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终于亮起来的眼睛。这次,我们谁都不会再放手。 我坐在紫藤花树下,看着晨光穿透薄雾,将花瓣染成淡紫色。这是我最爱的时辰,仙界一日中最为宁静的时刻。微风拂过,几片花瓣飘落在我的裙裾上,我轻轻拈起一片,放在掌心。“又在偷懒?“ 那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悦耳,带着几分调侃。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神君,那个让整个仙界女仙都为之倾心的男子,却偏偏日日来我这小小的芦苇荡。 “神君大人今日倒是起得早。“我故意不转身,只将手中的花瓣抛向空中,看它在晨光中打着旋儿落下。一件带着松木香气的外袍轻轻披在我肩上,在我身旁坐下,他的动作总是那么优雅从容,连衣袂翻飞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晨露未干,当心着凉。“我侧头看他,晨光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眼中含笑:“看什么?“ “看神君大人眼角有颗小星星。“我伸手虚点他的眼角,那里确实有一颗极小的痣,平日里被长睫遮掩,只有凑近了才能看见。他捉住我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胡说八道。“ 第四十七章 终成眷属 芦苇花絮忽然纷纷扬扬地落下,原来是一阵清风过境。花瓣雨中,他伸手为我拂去发间的落花,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廓,惹得我一阵轻颤。“今日的朝露我收了些。“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掺了瑶池边的花蜜,你尝尝。“ 我接过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甜气息扑面而来。仙界朝露本就珍贵,更别提还加入了瑶池花蜜。我小心抿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仿佛能涤净所有烦忧。“好喝吗?“他问,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故意逗他:“尚可。“他挑眉:“只是尚可?那还我。“作势要来拿玉瓶。我连忙护住,却不小心将几滴朝露洒在了手背上。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低头将那些朝露舔去。他的唇温热柔软,轻轻擦过我的皮肤,我顿时僵在原地,脸颊发烫。“确实只是尚可。“他直起身,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不及仙子万分之一甜。“我羞恼地推他:“神君越发不正经了!“他笑着躲开,却忽然神色一凝:“你的琴呢?“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平日放在花树下的长琴不见了踪影。“昨日雨后我怕琴受潮...“不等我说完,他已经起身走向我的卧房。我连忙跟上,只见他从内室取出我的琴,小心翼翼地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今日阳光正好,琴该晒晒。“他说着,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音响。我走过去坐下,随手弹了几个音:“神君想听什么?““随你。“他在我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箫,“今日我为你伴奏。“我有些惊讶:“你何时带了箫来?““一直带着,“他微笑,“只是从未有机会与你合奏。“ 我低头抚琴,指尖流淌出的旋律。他的箫声适时加入,竟与我的琴音配合得天衣无缝。我只知他的灵器是长琴,却从未听过他吹箫,却不知他技艺如此精湛。箫声清越悠扬,与琴音交织,仿佛诉说着某种无法言明的情愫。曲至半酣,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凝视着我,目光温柔得能融化千年寒冰。我的手指微微一颤,弹错了一个音,他却不着痕迹地用箫声弥补了过去,眼中笑意更深。曲终,余音袅袅。我按住琴弦,心跳仍未平复。 “阿瑶。“他忽然唤我名字,声音低沉,“今夜有流星雨,我带你去看可好?“我抿唇点头,心中泛起甜蜜。神君向来清冷自持,却独独对我百般温柔。仙界众仙都说他冷若冰霜,可谁又知道,他在我面前会笑会闹,会因为我一句“尚可“而幼稚地争抢玉瓶。傍晚时分,我换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他已在玉清池畔等候,见我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怎么穿这么少?“他皱眉,“夜里凉。“我笑道:“仙子哪会怕冷?“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袭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无奈地摇头,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我:“嘴硬。“他的外袍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将我整个包裹。我偷偷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衣领中。“看那边。“他忽然指向天空。第一颗流星划过夜幕,拖着长长的尾巴,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很快,整个夜空都被流星点亮,如同天女散花,璀璨夺目。“许个愿吧。“他在我耳边轻声道。我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愿此刻永恒。睁开眼时,发现他正凝视着我,眼中似有万千星辰。“许了什么愿?“他问。我狡黠一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忽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搁在我发顶:“那我猜猜看……是不是与某人有关?“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轻声道:“神君未免太过自信。“他在我发间落下一吻:“不是自信,是了解。“流星雨渐歇,夜空恢复平静。他却没有松开我的意思,反而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阿瑶“他忽然正色道,“下月我要去回天庭处理些事务,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我心头一紧:“危险吗?““不算危险,只是耗时。“他抚过我的长发,“我不在时,你要照顾好自己。晨起记得添衣,练功不可贪多,夜里少看些话本,伤眼睛……“我抬头瞪他:“神君何时变得这般啰嗦?“他苦笑:“大概是遇见你之后。“我心中一软,握住他的手:“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盏小巧的琉璃灯,灯芯处悬浮着一颗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灯能捕捉星光,夜里放在枕边,便不会怕黑。“ 我眼眶一热。前几日我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夜里醒来怕黑,他竟记在了心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嘴上这样说,却将琉璃灯紧紧抱在怀中。他轻笑,指尖轻抚我的脸颊:“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当个孩子。“夜风渐凉,他将我送回卧房。在门前,他忽然拉住我的手:“阿瑶,等我回来,有话对你说。“我心跳加速,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却故意问道:“什么话不能现在说?“他俯身在我额间落下一吻:“重要的话,要郑重地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抱紧怀中的琉璃灯,心中满是甜蜜。芦苇花絮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我们的约定作证。 我捻起一缕泛着银光的发丝,在晨晖里细细地梳。他的头发长得很快,三千年没好好打理,如今垂下来能绕我的腰两圈。“这里有几根是黑的。“我突然发现发丛里藏着青丝,像雪地里冒出的春芽。铜镜里映出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嗯,最近反噬轻了些。“玉梳突然卡住个结。我俯身去解,鼻尖蹭到他后颈的伤疤——那是替我挡天雷留下的。 他忽然浑身绷紧,喉结动了动:“阿瑶...““别动。“我故意对着他耳垂吹气,“这可是王母赐的碧玉梳,扯坏了要挨雷劈的。“他反手捉住我手腕,转身时带翻梳妆盒。珠钗玉簪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最底下掉出个小木人——那是我第七世在凡间给他雕的,丑得不成样子。“你居然还留着...“我捡起缺了只耳朵的木雕。他把木人拿过去,指尖在上面一抹,木头突然长出嫩芽:“它比你活得久。“我气得咬他肩膀,却听见殿外传来凤凰的干咳:“两位,日上三竿了……“ 我偷溜进神君殿的密室纯属意外。本来只是想找那本《四海食谱》——他最近咳血的老毛病又犯了,听说用银河星砂熬琼玉膏能养肺。结果在书架后摸到暗格。箱笼开启的瞬间,尘封的凡尘气息扑面而来:褪色的红绳手链、缺角的油纸伞、半块霉变的桂花糕...每件旧物上都贴着泛黄的纸条。 “景和十八年,瑶女转世为绣娘,赠此手链。“ “天启三年,江南多雨,她卖伞为生。“ “永昌七年...“ 最底下压着张诊断书,来自现代医院。患者姓名栏写着“梦曦“,诊断结果那里被血渍晕开,只能依稀辨认。旁边有行小字:“求遍三界,无药可医。“这个傻瓜,心结自然需要心药才可医。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举着诊断书转身,他的白发在暗室里格外刺目。“那时候...“他嗓子发哑,“我甚至想用禁术...“我踮脚堵住他的嘴。琼玉膏的方子突然不重要了,此刻只想确认他的唇是温热的,那些冰冷往事都过去了。 王母的蟠桃宴依旧令人窒息。我坐在末席,看神君在首席端正跪坐。他现在虽恢复神君之位,到底修为大损,那些仙子表面恭敬,眼里却藏着轻蔑。“听说瑶女仙子历劫时...“隔壁百花仙子声音刚好让我听见,“有九世沦落风尘呢。“ 我捏着葡萄的手顿了顿。其实她说少了,是二十七世。一道金光突然击中百花仙子面前的玉杯。琼浆玉液溅在她昂贵的霓裳上,司命星君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命簿翻得哗哗响。“仙子下月该入凡尘历练了。“司命笑眯眯的,“老朽给你安排了个好命格——十世青楼里打杂如何?“我偷瞄神君。他正襟危坐仿佛没听见,只是手中玉筷不知何时断成两截。 我跟踪神君纯属好奇。最近他总在子时出门,回来时衣襟带着银河的水汽。今夜我捏了隐身诀跟上去,看见他蹲在银河最僻静的支流边放灯。纸灯只有巴掌大,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我悄悄摄来一盏,上面竟记录着我某一世的全貌:“昭明十二年,转世为渔女,爱食枇杷,卒于飓风...“灯芯是半截芦苇杆,烧起来有芦苇荡的味道。 “三千年。“他突然开口,吓得我现了形,“每天放一盏,才放到第一千二百零七世。“我数了数河面漂浮的灯火,像倒映的星辰。还差一千多盏,难怪他最近总抱怨眼睛疼。“以后我陪你一起放。“我挤进他怀里,抢过毛笔在最新一盏上写字:“瑶光,天庭历八千七百岁,与子然共放此灯。“ 我们常偷溜去芦苇荡,神君用仙力圈了芦苇荡,设下凡人勿近的结界。秋天时这里最美,芦花像雪浪般起伏,他总爱把脸埋在我发间,说比九重天的云还软。今日我发现有株芦苇特别高,开的花也格外白。伸手去摸,花穗却化作光点,在空中组成一幅画面——七岁的小女孩躲在破庙里,云端降下撑玉骨伞的仙人。“你一直记得...“我转身撞进他的怀里。 他掌心抚过我后颈:“那日你眼睛里...“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却咳出朵小芦花,晃晃悠悠落在我掌心。我忽然明白他为何偏爱此处。三千年前芦苇丛中的惊鸿一瞥,早在我们相识前,就注定要纠缠生生世世。就像此刻,他为我别在鬓角的那枝芦花,永远开在记忆里的芦苇湖畔。 第四十八章番外篇 瑶女的回忆录 那日的雨,细得像雾。 我蜷在芦苇丛最深处,叶片被雨水压得低垂,视野里只剩一片模糊的苍青。忽然,风里挟来一缕冷香——像是雪后初晴时,松枝上第一滴融化的冰水气息。 我颤巍巍地抬头。 他站在水岸三步外,素白的衣袂垂落如银河倾泻,腰间悬着的玉佩纹丝不动,仿佛连风都不敢惊扰他。最让我惊惶的是他的眼睛——像两丸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明明望着我,却又像穿透我,望着三界之外某个虚无的尽头。 “灵性有余,根骨不足。“他指尖凝出一缕银光,轻轻点在我最顶端的那片叶子上。 刹那间,整片芦苇荡的雨珠都悬停在半空。我的意识从未如此清明,甚至能数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细碎水光。可还未等我抖落叶片上的雨水示好,那道身影已化作流光消散。 后来凤凰告诉我,那是子然神君三千年里唯一一次下界巡游。 我悄悄把被他触碰过的那截芦苇茎折下来,藏在泥沼最深处。每逢月圆之夜,茎秆就会泛起萤火般的微光,像极了那天他指尖的温度。 化形那夜,芦苇荡掀起百丈巨浪。 我蜷缩在湖心漩涡中央,感觉每一根经脉都被天雷劈得寸寸断裂。最痛的不是血肉重塑,而是抽离本体时那种被连根拔起的空虚——仿佛有人把手伸进胸腔,将那颗跳动着的、湿漉漉的芦苇心硬生生剜出来。 凤凰的尾羽烧焦了三根才把我从雷劫里拖出来。我瘫在岸边的淤泥里,看着自己新生的手指——不再是纤薄的叶脉,而是能攥住风、握住光的,真正的手。 “值得吗?“凤凰把一颗金丹塞进我嘴里,“你本来再修炼五百年就能安稳化形,偏要强求...“ 我咳出一口血,却咧开嘴笑了:“五百年太久了...我怕...“怕他忘了我,怕他陨落在某个我看不见的战场,怕我永远只是他记忆里一株模糊的野草。 金丹在喉间化开,我忽然看见掌心浮现出银色纹路——是那道曾点化我的灵力,原来早已融进魂魄深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九重天最尊贵的子然神君,修的是太上忘情道,断七情,斩六欲,心似寒冰,不可撼动。 可那又如何?我固执地想着,既然他能低头看我一眼,我便要让他,再看千千万万眼。 我拼命修炼,终于修为大增,湖边的芦苇一夜开花,漫天飞絮如雪。 凤凰蹲在岸边,叼着一根草叶,笑嘻嘻道:“阿瑶,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位神君才这么拼命吧?” 我踢他一脚,耳根却悄悄红了。 后来天庭降下仙旨,召我入九重天为仙侍。凤凰气得跳脚:“你疯了吗?天庭规矩森严,你这种野惯了的性子,怎么受得了?” 我望着云海尽头,轻声道:“他在那里。” 我想离他近一点,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九重天的日子比想象中难熬。 仙娥们笑我粗鄙,说我不过是个下界精怪,侥幸得了仙缘。我不在乎,反正我只在意一件事:今日能不能见到神君。 我摸清了他在辰时路过云桥,在午时去藏书阁,在酉时独自站在银河边沉思。我装作偶遇,装作不经意,装作只是恰好路过。 可他从未多看我一眼。 有一日,我躲在云柱后偷看他练剑,剑气如霜,银发如雪,一招一式都凌厉得让人心惊。我看得入迷,不小心踩断了树枝,他倏然回头,剑尖直指我的方向。 我吓得屏住呼吸,却见他只是淡淡收回剑,转身离去。 他明明发现我了,却连一句斥责都懒得给。 我开始做一些傻事。 听说他爱饮雪顶云雾,我便偷偷去天峰采茶,被寒风刮得满手冻疮;听说他常去银河垂钓,我便学了编渔网,手指被仙绳勒出血痕;听说他厌恶喧闹,我便在仙宴上沉默不语,连笑都不敢大声。 凤凰来看我时,气得直咬牙:“你疯了吗?他根本不会在意!” 我低头看着掌心被仙绳勒出的红痕,轻声道:“可我在意。” 哪怕他永远不知道,哪怕他永远不会回头看我,我也甘之如饴。 九重天的云桥,是用上古鲸落的骨头搭成的。 我每日就躲在桥柱的阴影里,数着云层里穿梭的星子。他会准时在辰时出现,衣袂翻飞如鹤翼,足尖踏过的地方会结出细小的冰晶。有次我忍不住伸手去接,冰晶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化作一句谶语——“妄念“。 那天我失手打翻了王母要的玉露,被罚跪在诛仙台边缘。恰逢他率天兵出征,银甲折射的冷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神君...“我下意识喊出声。 他勒住缰绳,天马的前蹄几乎踏碎我撑在地上的手指。我以为他会斥责,会冷笑,至少会皱眉——可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掠过我,如同掠过南天门任何一根无关紧要的石柱。直到大军消失在云海尽头,我才发现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原来真正的痛不是被忽视,而是你连让他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听说神君常在银河垂钓,钓的是三万年才凝结一滴的星髓。 我偷偷学了织网术,用月老的姻缘线混着织女的云纱,编了整整三个月。手指被仙绳割得血肉模糊,可我想着——若能用这网捞到星髓,或许能换他一个回眸。 那夜银河倒灌,我躲在礁石后,看着他独坐舟头。钓竿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时,我猛地撒出渔网网住了。 可捞上来的不是星髓,而是一截白骨。银河深处传来幽咽的哭声,我的网突然燃起碧火。是怨灵!我吓得松开手,却被反噬的灵力掀飞出去。 预期中的剧痛没有来临。我跌进一个带着霜雪气息的怀抱,抬头正对上他微蹙的眉。“胡闹。“ 仅仅两个字,我的魂魄几乎要炸开。可下一瞬,他就用袖风把我扫到岸边,自己则挥剑斩向银河。那道背影明明近在咫尺,却比所有远去的天马更让我绝望。 后来我发着高热,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时,凤凰咬牙切齿地告诉我:“你知道那截白骨是什么?是上古战神的遗骸!若不是神君...“ 我蒙住耳朵。 我不在乎什么战神,我只记得他衣襟上沾到的,我的血。 神魔大战那日,我看着他孤身迎战万千魔将,银甲染血,长剑折断。我慌了神,求遍所有仙友,甚至跪在凤凰面前:“求你,帮我救救他……” 凤凰红着眼骂我:“你知不知道,插手神君之战,会遭天谴!” 我不听,固执地带着所有人冲进战场。 可最终,我们死伤惨重,而他连一句“多谢”都未曾说。 后来,王母震怒,说我痴心妄想,玷污神君清誉,罚我下凡历劫,受尽爱而不得之苦。 我被押下诛仙台时,回头望了一眼,他站在云端,银发被风吹乱,目光沉沉,却终究没有开口。 被押上诛仙台那日,九重天的霞光美得凄艳。 王母的玉簪划过我眉心时,我竟感觉不到疼。原来最痛的刑罚不是抽仙骨,而是让你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你愿意为之粉身碎骨的人,就站在云端,冷静地注视着你坠落。 “神君...“我哑着嗓子喊了最后一声。 狂风吞没了尾音。下坠时,我恍惚看见他抬手——这个永远波澜不惊的神君,衣袖竟然在发抖。可下一秒,云雾合拢,隔断了我与九重天最后的联系。 原来真正的诛心之刑,是给你一个错觉,让你在粉身碎骨前,还以为他会有那么一点点...不舍得。 现在,我站在瑶池畔,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 历劫归来的瑶女仙子,眉目如画,心如铁石。可当银河的风吹起我鬓角碎发时,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躲在云柱后偷看的傻精怪,曾天真地以为,只要修炼成仙,就能离他近一点。 多可笑啊。 我抬手凝出一株芦苇,看着它在掌心寸寸成灰。 第四十九章番外篇 梦曦的回忆录 我是在开学第三周的雨天遇见她的。走廊尽头的窗半开着,雨丝斜斜地渗进来,打湿了宣传栏的边角。她抱着一摞资料匆匆走过,发梢沾着水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腕骨上戴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同学,文学院的新生?”她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看我。 我怔了怔,点头。 她笑了,眼角弯起一道温柔的弧度:“我是陆阳,你的辅导员。” 后来我才知道,那根红绳是褪了色的,像是戴了很多年,绳结处磨得发白。 她的办公室总是有股淡淡的木质香。我常常借着交材料的理由去找她,看她低头批改表格时垂落的睫毛,在阳光下像两片停驻的蝶。有时候她太专注,我会故意把文件放歪,等她伸手来调整时,指尖不经意蹭过我的手背——温热的,像冬日里突然触到的一盏暖茶。 “最近睡得不好?”某天她突然问我,手指轻轻点在我眼下的青影上。 我屏住呼吸,感受她指腹的温度:“嗯……有点失眠。” 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香囊,递给我:“薰衣草,助眠的。” 香囊很旧了,边角有些脱线,像是被人摩挲过无数次。 她喜欢在图书馆四楼靠窗的位置看书。 我偷偷观察过她的习惯,周二和周四的下午,她会带一杯黑咖啡,不加糖。有时候读得太入神,她会无意识咬住下唇,留下浅浅的齿痕。 某个傍晚,我假装偶遇,坐到她对面。 “你也喜欢杜拉斯?”她抬眼,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情人》上。 我心跳漏了一拍,胡乱点头。 她笑了,伸手把我的书翻到某一页,指尖点在一行字上:“这一句,我很喜欢。” 我低头看:“比起你年轻时的美貌,我更爱你现在饱经风霜的容颜。”窗外暮色沉沉,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她有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骨很旧了,开合时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某次暴雨,我在教学楼门口撞见她。“没带伞?”她问。 我摇头。 她叹了口气,把伞往我这边倾斜:“走吧,送你回宿舍。” 我们挤在一把伞下,肩膀偶尔相碰。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她的右肩,衬衫透出一片隐约的肌肤。我盯着地面水洼里的倒影,看我们交叠的身影被雨滴打碎又重合。 到宿舍楼下时,她突然叫住我:“等等。” 然后伸手,摘下了粘在我发间的一片花瓣。 “樱花。”她轻声说,指尖在我耳畔停留了一秒,“……淋湿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有个交往三年的女友。 是外语学院的老师,长发,爱穿红裙子,会在下课后来办公室找她,亲昵地搂她的腰。 某天我去交材料,正撞见她们在接吻。陆阳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松开手,嘴唇还沾着一点口红印。 我低头放下文件,转身就走。 她在走廊上追上我,呼吸有些急:“……抱歉。” 我摇摇头,想说没关系,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原来她腕上的红绳,是别人送的。 原来她给我的香囊,是别人不要的。 原来她喜欢的杜拉斯,是和别人一起读的。 雨又下了起来。 这次,没有人替我撑伞了。 她总在清晨六点来到操场跑步。我偷偷跟着她的习惯,调整了自己的作息。天还没亮透,雾霭像一层纱,笼着湖边垂柳的轮廓。她穿一件灰蓝色的运动外套,耳机线垂在颈侧,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有时她会突然停下,弯腰系鞋带,或者对着湖面深呼吸,白气从唇边逸散。我躲在树后,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三千米。 某天她发现了我。 “你也晨跑?”她擦着汗走过来,发梢还滴着水。 我攥紧衣角,胡乱点头。 她笑了,递给我一瓶水:“下次一起?”那瓶水的瓶盖是拧开的。 她办公室的灯总是亮到很晚。 我借口自习,每晚留在教学楼,只为能在她锁门时“恰好”路过。走廊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黑暗中,她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这么用功?”某天她在我桌前停下,手指点了点我摊开的笔记本——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我耳根发烫,慌乱合上本子。 她没拆穿我,只是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推到我面前:“别熬太晚。” 牛奶是温的。 后来我才知道,她办公桌抽屉里常年备着暖宝宝,用来捂热给学生带的零食。 我发烧那天,室友给她打了电话。 她来的时候带着药和粥,身上还沾着初冬的寒气。宿舍里暖气不足,她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米色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那根褪色的红绳。 “张嘴。”她捏着体温计,语气不容拒绝。 我乖乖含住,看她低头看表的侧脸。窗外的雪光映着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38.5℃。 她皱起眉,从药盒里抠出两片退烧药,又倒了杯温水:“吃了。” 我吞下药片时,她的手指拂过我额前的碎发,停留了三秒。 “出汗就好了。”她说。 那晚我梦见她手腕上的红绳断了,鲜红的丝线一根根散开,缠住了我的手指。 校园樱花盛开时,她站在树下拍照片。 我假装路过,举起手机:“老师,要帮您拍吗?” 她愣了一下,把相机递给我。取景框里,她仰头看花的姿势像一幅画,花瓣落在她肩头,像雪,又像吻痕。 “好看吗?”她凑过来看预览图,发丝扫过我的脸颊。 我闻到她衣领上的淡香,混着樱花的甜腻,突然口干舌燥。 “好看。”我哑着嗓子说。 她忽然抬手,摘掉我头发上的花瓣,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耳垂:“你也是。” 相机还挂在我脖子上,镜头盖一开一合,像只慌乱眨动的眼睛。 外语学院的红裙子女老师来找她那晚,我在办公室外站了很久。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我看见她被人按在沙发上亲吻,那根红绳滑到腕骨下方,晃啊晃,像绞索。 桌上还放着没批完的作业,最上面是我的。 她给我写的评语是:“文笔细腻,情感真挚。” 我轻轻合上门。 夜风吹散了雨后的雾气,也吹走了我口袋里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的月色真美。” 终究没敢递出去。 第五十章番外篇 梦曦的回忆录(前世) 我跪坐在青玉案前,看师父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勾画剑诀。霜白的衣袖垂落案几,腕骨一转,便是凛冽剑气破空而出,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 “看清楚了?”他未抬眼,声音比剑锋更冷。 我盯着他指尖未散的银芒,喉头发紧:“弟子愚钝……” 案上忽然多了一柄木剑。 “握剑。” 我慌忙去抓,却被他用剑鞘抵住手腕:“错了。” 玉竹剑鞘顺着我的小臂滑至肘弯,所过之处泛起细密的战栗。他站在我身后,气息如雪后松针,右手覆在我执剑的手背上,调整每一寸指节的角度。 “剑是命,不是玩具。” 我屏住呼吸,生怕惊散衣袂间缠绕的冷香。 藏书阁的灯火总亮到子时。 师父批注过的典籍堆在矮几左侧,朱砂圈点如落梅。我偷藏了一页他写废的宣纸,夹在《南华经》里——上面是半阙未完成的剑诀,墨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却突然收势,像被什么打断了思绪。 “倒茶。” 青瓷盏递过去时,我故意让指尖蹭过他掌心薄茧。他手腕几不可察地一颤,茶水溅出半滴,在袖口洇开深色的痕。 窗外雪落无声。 我初次练剑受伤那晚,他踹开了药庐的门。 “伸手。” 药童吓得躲进药柜后。师尊半跪在蒲团上,将我鲜血淋漓的虎口按进冰水里。血丝如红藻般散开时,他眉心拧出一道痕,比剑伤更让我疼痛。 白绫缠到第三圈,他突然问:“为什么故意握错剑式?” 我盯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想让您多教一遍。” 空气骤然凝固。 他剪断纱布的银剪发出“咔”的脆响,像某种警告。 及笄礼那日,他赠我一柄灵剑。 玄铁剑身上有凤凰翎羽的纹路,剑穗却只编了单结——修仙界规矩,师徒剑穗本该是双环同心结。 我连夜重新编了剑穗,缀上两颗相思豆。趁他晨修时挂在书房门口,却听见屋内传来玉瓷碎裂的声响。 推门只见满地狼藉,师父攥着染血的帕子,脚边是摔碎的忘情丹“滚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他失态。 我在竹崖边找到那柄被退回的剑时,剑穗上的相思豆已经干瘪发黑。 崖底罡风呼啸,像极了他教我剑诀那日,掠过耳畔的呼吸声。 原来最痛的剑伤,是看似无痕的穿心而过。 我总在子时偷练那招“星河鹭起“。剑锋挑碎满庭月光时,忽然撞进一双映着寒潭的眼睛。“手腕再抬高三分。“师父的声音比夜露还凉,玄色衣袖却带着体温覆上我手臂。他握剑的姿势像拥抱,剑穗流苏扫过我突突跳动的腕脉。当剑尖划出第十七个圆满的弧度,他忽然扣住我手腕:“这里...“ 霜刃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他指尖的温度比淬火的剑脊更烫。夜风掀起他垂落在我肩头的发丝,缠着剑柄上褪色的红绳。我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虫鸣,而他恰在此时松开手,残存的暖意瞬间被夜风吹散。“明日加练两个时辰。“他转身时玉佩撞在剑鞘上,清脆一声响,像那年上元节我摔碎在他脚边的瓷盏。 他批注的《冲虚经》第三卷有处墨迹格外深。我指尖抚过那个“妄“字,茶水晕开的边缘像极了他锁骨凹陷的弧度。 那日故意打翻的君山银针,顺着他的白衣一路蜿蜒而下。我慌忙去擦,绢帕却被他用剑鞘挑开。“不必。“他说话时喉结在茶渍旁滚动,水珠正悬在昨夜被我剑气划破的衣襟处。现在这本典籍躺在我枕下,洇湿的纸页间混着沉水香与药苦味。就像他每次替我疗伤后,总要在香炉里多添一勺灰。 竹刃划破虎口时我竟觉得痛快。血珠滴在青砖上,像那年他教我认的朱砂梅。 子时的药室比想象中更暖。师父拆纱布的指尖有薄茧,缠到第三圈时忽然停顿。我数着铜漏滴水声,直到他俯身时发梢扫过我鼻尖。“用的什么香?“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气息拂过我束发的丝带。窗外药童提着灯笼经过,他立刻退到光影交界处。我望着他腰间晃动的银针囊,那里面藏着能让人忘却前尘的忘情丹——是他亲手为每个弟子准备的及笄礼。 及笄那日他赠的剑穗结着单耳同心结。我拆了整夜,终于在黎明前编成双环式样。暗格里藏着的相思豆滚出来,正落在他展开的掌心。“胡闹。“他合掌时豆子硌出朱砂似的印子。我盯着他骤然收紧的手指,想起昨夜他为我绾发时,玉簪也是这样突然陷进皮肉。现在这枚剑穗悬在他床头,与我的断甲、写废的剑谱堆在一处。每次夜练后,都能看见穗子上的红绳又短了一截。 我偷瞄师父的侧脸,他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薄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喜怒。我心想,这样好看的人,便是再冷些也无妨。师父确实极冷。他教我剑法时,从不言语,只示范一遍,若我学不会,便让我在寒潭边练到会为止。有次我偷懒,他罚我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直到我背完《清心咒》全篇。但我发现了师父的秘密——他其实怕苦。每次我奉茶,若是不小心泡浓了,他眉头会几不可察地皱一下,然后喝得极慢。后来我总在茶里偷偷加一勺蜂蜜,他从未说破,但再没皱过眉。 我日日早起为师父煮茶。玄霄门后山有眼灵泉,我总在天蒙蒙亮时去取水,因为那时的泉水最清甜。师父辰时起身,我便提前一刻将茶温在红泥小炉上,让茶香刚好在他推门时飘满庭院。这日我照例守在廊下,看晨光透过云海洒在师父的白衣上。他执起青瓷杯时,指尖与杯壁一样莹白,让我想起山巅终年不化的雪。“今日的茶,“师父忽然开口,“甜了。“我心头一跳,差点打翻茶盘。却见他唇角微扬,是个极淡的笑,转瞬即逝,快得让我疑心是错觉。 师父的书房不许人进,但每月初五他要闭关,我便趁机溜进去整理。案上永远一尘不染,砚台摆在右上角,狼毫笔悬在青玉架上,连镇纸的角度都分毫不差。我总忍不住想象师父伏案时的模样——他写字时袖口会沾到墨吗?思考时会无意识摩挲玉佩吗?有次我发现案角有本《南华经》,翻开却掉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师父的字迹:“情之一字,最是误人。“我慌忙塞回去,心却像被什么攥住了,又酸又胀。 我最爱看师父练剑。灵剑在他手中不像兵器,倒像月光凝成的绸带,流转间带着说不出的风流。有次我躲在梅树后偷看,他突然收势,剑尖挑起一朵落梅朝我飞来。“看够了?“他声音依旧冷,眼底却有细碎的光,“过来。“我红着脸走过去,他竟将那朵梅别在我鬓边。那瞬间我闻到他袖间冷香,混着梅花的清冽,让我想起初遇那夜的雪。 师父醉酒是极难得的事。去年上元节,掌门师伯带来一坛“醉千年“,师父多饮了几杯。我扶他回房时,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梦曦“他唤我名字时尾音微哑,“你可知为师为何收你?“我僵着不敢动,心跳如擂鼓。却见他抬手拂过我额前碎发,轻叹:“你这倔强的模样,像极了我少时...“话未说完,他已阖眼睡去。我呆立许久,才敢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他垂落的发梢。 昨夜又梦见师父。梦里他站在云海之上,我拼命追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的衣角。醒来时枕畔湿了一片,窗外残月如钩,照着案上那本永远抄不完的《清心咒》。今早奉茶时,师父忽然问我:“近日修行可有困惑?“我垂眸盯着茶汤里自己的倒影,心想最大的困惑就是您啊。嘴上却答:“弟子愚钝,总参不透''太上忘情''篇。“师父沉默良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罚我抄书,却听他道:“情若能忘,便不是情了。“说罢拂袖而去,留我怔在原地,连茶凉了都未察觉。 我在床底藏了个檀木匣子,里面是师父给过我的所有东西:一枝梅、半块玉佩(他摔碎后说不吉利要扔的)、写满批注的剑谱,还有他随手折来考我符咒的纸鹤。每样东西我都用绢帕包好,像守财奴藏宝似的藏着。今日添了片叶子——师父晨练时落在石阶上的。叶脉清晰如他掌心的纹路,我偷偷临摹了千百遍。 练功时走火入魔,灵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师父赶来时我正呕出血来,染红了前襟。他一把将我抱起,我恍惚听见他心跳如雷。疗伤时他的掌心贴在我后背,灵力如冰雪消融般流进来。我疼得发抖,他忽然将我揽入怀中,下颌抵在我发顶:“忍忍。“两个字就让我溃不成军。我攥着他衣襟无声地哭,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这份奢侈的亲近。 今晨打扫书房,在暗格里发现幅画像。画中女子与我七分像,尤其是眉间那颗朱砂痣。画卷题着“念卿“二字,是师父的字迹。我慌忙原样放回,却打翻了砚台。墨渍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原来师父眼中的我,始终是别人的影子么?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抬头,看见师父立在光影交界处,眸色深沉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