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佬们的心尖宠[穿书]》
1. 第一章【修】
哨声响起的前一刻,篮球以刁钻角度切入篮筐,球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掷下最后一个三分的少年无疑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他的眉眼堪称精致俊美,身形挺拔修长,T恤下摆微微扬起,露出隐隐绰绰的腹肌。场边女生们激动尖叫,却没什么人敢上前递水,一方面出于忌惮,一方面则出于某种默契的共识。
沈荔在一片震天响中逐渐恢复意识,只觉得眼皮子沉重,难以撑开,后脑也传来钝钝的疼意,像是撞击过的痛感,整个人一时间陷入懵然。
周边议论声倒是不绝于耳。
“傅哥好帅!不敢想,作为十四班人我竟然倒戈了!差点喊了一嗓子八班加油出来。”
“谁让我们班男生那么少,球技还烂,如果能有傅哥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连校花儿都没追上,姐妹,送你一首梦醒时分。”
捕捉到其中只言片语,沈荔大概能判断出自己身处在一所中学中,此时此刻的盛况像是一场篮球赛。不过既然是篮球赛,自己又为什么会躺在地上?
她尝试着将力道凝于指尖,轻碰了下地面,确实是塑胶跑道的触感。
难不成她晕倒了?
沈荔正费解着,不远处,观赛女生们的议论仍在继续。
“你们听说没有?隔壁班沈荔,听说傅哥班上有同学理转文,竟然第一时间申请文转理,填补上了这个空缺。明天就要去傅哥他们班上报道了。”
“真的假的?年级垫底,数学考二十分的那位?现在转理科?爱情果然使人盲目。”
“小点声,沈荔就在那里。”
她们的音量确实是勉勉强强地收敛了,只不过收敛得她刚好还能听着。
“瞧瞧她那样儿,又开始装晕,可惜傅哥压根儿没看她一眼。”
“傅哥也是有审美的,就她那睫毛,假的像蜘蛛腿。”
“穷呗,审美也是要靠金钱砸出来的。”
蜘蛛腿……装晕?
随着一部小说的主体情节慢慢在脑海中浮现,沈荔这回彻底清醒了。
原来她穿书了,穿进一本叫做《女主她有金手指》的校园小说里,还成了其中一名同名配角。
和同类型套路文一样,这本小说的女主是一名转校生,性格乖巧甜软,长相柔弱可欺。豆腐块儿似的肌肤,水灵明亮的眼睛,让身边人情不自禁升腾出一股保护欲,连校霸男主也不例外。
于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这位人人闻风丧胆的校霸,从此对转校生偏执疯狂、一往情深。不仅心里眼里全是她,连命都愿意给她,两人共同书写爱情传奇,轰轰烈烈奔向HE结局。
沈荔从她们交谈中出现的“傅哥”二字判断,刚才球场上引爆全场的男生,大概就是这位傅姓校霸男主傅嘉延。男主总归是要比平常人更光芒四射一些,不仅外貌出众,能力也是卓绝的。
然而这次穿书,她既没有穿成女主,也没有穿成路人甲乙丙丁,而穿成了傅嘉延的初恋。故事中使劲浑身解数,不计一切代价倒贴傅嘉延,然后在女主转校过来后,没多久就被分手的炮灰女配。
要说这同名配角的人生,不仅过程比较心酸,结局也挺凄惨。
原主打小父母离异,跟着母亲江琴一起生活。前些年母亲改嫁,继父沈从舟是个富商,高大英俊,气度不凡。而且恰好和她亲生父亲一样,也姓沈。
于是,来自北方的沈从舟带着两位沈姓兄长,来自南方的母亲带着她,在祖国中部安了家。走出去如果不亲自提起,或许没人会意识到他们是重组家庭。算不上多么圆满,也没太差。
但原主性格孤僻,父母离异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对忽然闯进生活里的继父继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抵触情绪。
面对继父和继兄的善意,她拒不接受,甚至刻意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去伤害他们。久而久之,和这个家的关系就生疏了。
原主内心一直是闭塞的,直到遇见一个身高腿长的白月光男神。少年一身白衬衫干净耀眼,轻而易举地拨开了她的情窦。
为了追随他,原主一腔孤勇,背着母亲改掉中考志愿,只身一人背井离乡,跑到隔壁W市读高中。
可惜结局不算好,白月光男神来不及看她一眼,就在开学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和她的表妹茶柔在一起了。
茶柔就是这本书的女主,原主小姨的独女,土生土长的W市人。
因为原主来W市后,茶柔帮衬过她,原主就没瞒着,把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坦然倾诉,却怎么也没想到,狗血情节会在现实中上演。
表妹和男神两情相悦,而自己只是微不足道、一厢情愿,甚至被嗤之以鼻的单恋者,说起道理原主都懂,男神也完全有选择心上人的权利,但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原主也没有心情继续在这座城市待下去了,高一上学期结束后便依靠家里关系回到C市,转到全省最好的私立学校,嘉年中学就读。
原主天生恋爱脑,用一个词语概括就是终极颜控。转学后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很快和其他女生一样,成了嘉年校霸傅嘉延的迷妹。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和其他人比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傅嘉延比起白月光男神更惊艳完美,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样貌出众,学习干架样样不落下风,荷尔蒙爆表。没过多长时间,原主就把追白月光男神的方式方法,原样复制粘贴到了傅嘉延身上来。
晴天送水,雨天送伞,雷打不动的早餐,一种近乎飞蛾扑火却又简单粗暴的猛烈攻势,叫同学们看了不少笑话。
因为心思全然没有放在学习上,成绩一直是吊车尾,坐稳年级倒数的位置。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一个老师不喜同学不爱的田地,在学校里是相当孤僻的存在。
不过,全校同学都不知道也想不到的是,连校花儿都没有追上的傅嘉延,在一天前,原主捷足先登,成了他名义上的初恋。
至于原主用了什么方法,剧情里没有具体交代,她脑海中这段记忆也是空缺的,暂时无从知晓。但可以确定,傅嘉延对原主不仅谈不上喜欢,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这段关系将存续半年的时间,类似于有名无实的契约,多半是原主利用什么软肋威胁所致。
书中所述的后续剧情中,原主答应傅嘉延隐瞒这段关系,并在这半年里极尽所能表现自己,妄图打动他,以真心换真心。但显然,最后以失败告终。
直到茶柔也从W市转学过来,原主发现傅嘉延眼神中罕见地染上了温度。万年冰川终有解冻的这一天,却不是为她,而是为茶柔。平日里把自己视作空气的两个继兄,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契机认识了茶柔,处处偏袒照顾着她,宛如亲兄妹。
原主心态彻底崩了,索性破罐破摔,不管什么承诺约定,把自己和傅嘉延的关系广而告之,赢得无数羡艳、嫉妒目光的同时,也加深了傅嘉延对她的厌恶。不久后傅嘉延提出分手,放任她沦为全校的笑柄。
再后来,茶柔父母因意外事故身亡,母亲江琴决心收养。茶柔以养女的身份进入沈家,很快赢得了全家的心疼和宠爱。
原主心有不甘,花样作死,不仅成了男女主感情的垫脚石,女主走向团宠道路上的催化剂,还牵累得自身名誉扫地。最后在一次口角中意外跌下楼梯,全身瘫痪,心如死灰,在抑郁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今沈荔穿书过来,躺倒在操场地面上,是原主为了给傅嘉延的篮球赛应援打call,顶着九月并不算温和的太阳,跑遍大半个城市,为了给他买传说中的“皇室贵族专用水”,也就是普通网民口中的天价水。
这高贵的矿泉水最近在热搜上小火了一把,自然没那么好买,原主为了减肥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这千里迢迢跑一趟,体力透支头晕目眩,水还没送到傅嘉延手上,先把自己整晕倒了。
沈荔默默扶额叹了口气,真是傻姑娘,钱不是这样花的,自己的身体更不是这样糟蹋的。
她撑开眼皮,明晃晃的光线忽然灌入视界,刺得眼睛一疼。
等慢慢适应夏末的强光,四下打量一番,沈荔发现以自身为圆心划圆,一米开外的每个方位都站着一些同学。虽然站得稀松,但绕这么一圈儿也有不少人了,正是刚才那些议论的声源。
只不过,她们虽然以她为主题议论得热火朝天,目光盯住的方向却是球场,分给她的只是一小束轻慢的余光。
沈荔不由心生好奇,循着她们视线望去,球场上确实有一个出挑而瞩目的男生。他的身高在同龄人中极为优越,修长挺拔。
从这个角度,沈荔只能看清他的侧脸,但已经如同艺术品般精雕细琢。精致的下颌线条收得干净利落,让他落拓不羁的气质中又透出点冷淡疏离。
确实能称得上赏心悦目,但这依然不足以让她对男主生出半点儿兴趣。
如果这个世界能对穿书者能够友好一点儿,最理想的状态自然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人生,讲道理没必要。
沈荔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脑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女生们的目光也跟着打过来。
“不好意思。”沈荔开口后发现这副嗓音音色非常不错,如果进行系统的学习打磨,甚至有成为声优的潜质。此刻因为身体不适,喉咙涩涩地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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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也带着点儿哑,倒也意外地有几分质感,“不是装晕,是低血糖。”
话音落下,女生们微微一愣。沈荔一言难尽的眼妆之下,目光深不可测,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说不上具体是哪儿不一样了,但就是和预想中不尽相同。
被拆台的女生神色微变,沈荔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脚踝处也有几处擦伤,在细嫩白皙的肌肤上有几分显眼,不像是扯谎。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承认这一点:“行,就算你不是装晕,明天转到理科班去总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沈荔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坦然道,“但你不能因为我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就当着我的面嚼舌根吧。”
女生确实喜欢傅嘉延,明面上嘲讽,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内心其实羡慕着沈荔能和傅嘉延同班。她每逢课间都要以各种借口和由头晃到八班附近,只为“不经意”多看他一眼。能和傅嘉延同班,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她完全没想到,沈荔提及这些毫不避讳。沈荔是厚脸皮的人,轰轰烈烈追人一点都不害臊,但她不是。被戳中心事,女生脸颊渐渐由白变红,语气也有些不自然:“什么叫我不敢做的事,你不会说话也别乱说好吗?”
沈荔听出话中的含糊之意,扫了她一眼,看起来很耐心地解释:“我知道八班师资力量好,但先来后到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做出转班的决定需要勇气,你错失机会不是我的责任,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建议你还是摆正心态比较好,如果实在想读理科,其他班老师的实力也还是不错的,现在转还来得及。”
女生睁了睁眼睛,细细理解了一番沈荔的意思。她说她转到八班不是为了傅嘉延,而是因为想读理科,而八班理科的师资力量最好?谁信?
沈荔能看出女生八成是在思考该如何呛回来,可惜思维转得不太快。她没什么耐心在这里和乱七八糟的人扯闲,谁想刚穿书过来就干嘴仗,就算有那个心情,也没这个精力,她只想尽快回家洗个澡,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于是说道:“借过。”
女生正急在头上,把这声普普通通的“借过”错会成了命令的口吻。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敢对她颐指气使,一时羞恼,态度生硬起来:“敢做敢当好吗?谁不知道你转八班是为了傅嘉延?”
沈荔看着她因急躁紧蹙的眉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喜欢,你喜欢你追吧,我绝对不妨碍,让一下谢谢。”
她眼角眉梢中流露出些许不耐烦,女生没来得及开口,身体已经无意识侧了一步。
沈荔走出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转过头,目光落在一个格子裙女生身上:“同学,你腮红什么牌来着?”
格子裙女生说出一个奢侈品牌,被沈荔目光一盯,不知怎地回答得有些结巴。
沈荔眯着眼对她笑:“嗯,和我苍蝇腿比较配。”
……
“那个文转理的壮士,要来给你送水了。”球场边,八班体育委员易崇看向沈荔走来的方向,对傅嘉延说道,“我听她们女生说了,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进口,贵族皇室专享,天价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那瓶水的价格后产生了错觉,易崇总觉得那瓶水反射着阳光变得格外耀眼,bling bling的,显得拿瓶的那双手还挺好看——白皙,纤细,不像那张脸,抹了些奇奇怪怪的化妆品。
易崇说着,余光瞥见傅嘉延已经拿起自己的水杯开始喝,脖颈拉成好看的线条,冷峻的眉眼间却笼上了一层料峭之意。
肉眼可见地心情不好,更确切地说,烦躁。
易崇几乎是立刻收了声。
想想也是,被不喜欢的女生死缠烂打,想必不能算得上一种愉快的体验。
要是把这水接了吧,让人姑娘燃起希望的火苗就不好了,一厢情愿的情势下,最好的做法是把希望的火焰直接掐死。
不接吧,挺无情的,听说这水不仅贵,还难买,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但傅哥无情起来也不是第一回了,妹子们早应该习惯了吧。
易崇正替傅嘉延犯着难,就见人群不知怎地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探究的视线中,沈荔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走到西南角银杏树下,把水递给了一位环卫工人。
下一秒,那名环卫工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情,是质朴并且真情实感的感动。
而沈荔站姿优雅,双腿纤长,除了衣服品味有些问题,单就背影来看,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于是一副相当温情的画面,就这样意外地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我靠?”易崇愣住片刻,缓缓感叹出声。
2. 第二章【修】
沈荔想法其实很简单,上辈子她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没什么奢侈靡费的习惯。这天价水她自然不会给傅嘉延送去,倒贴这种事儿她没时间做也做不来,留给自己喝又是会觉得肉痛的水平。
因为篮球赛,同学们喝汽水的喝汽水,喝奶茶的喝奶茶,有些人环保意识薄弱,饮料瓶随手扔地上。这些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中间还零散着一些零食包装袋,着实给环卫工增添了不少工作量。
九月末的空气还十分的燥热,一点儿算不上清爽,把这水给一直兢兢业业佝偻着背扫地的环卫工送去正合适。他上了些年纪,还在用子女给他买的老人机,可能不认识传说中的网红水,也就不会因为它高昂的价格有任何心理负担。
看到那沧桑容颜上真心实意的感激笑容,沈荔有些动容。这些真切的温暖,会让她感到一些切实的存在感。
-
嘉年中学位处市中心,全市最昂贵的地段,周边商区繁荣,高楼大厦环绕,这也决定了它高昂的学费。
能来嘉年就读的学生,不说其他,家里的经济条件必然是非常优越的。
沈荔查看过原主的银行卡余额,有十万之多,而且这个数额建立在原主铺张浪费,毫无存款意识的基础上。
原主的继父沈从舟经营着沈氏集团,是A市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每个月都会给原主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因为担心原主学坏,生活费的数额已经有所控制。
原主上课不听,作业不写,至于成绩出来是年级倒数第一还是倒数第十,都由运气决定。
沈荔上辈子没来得及经历高考,但高中阶段的知识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她成绩不错,就算把不少时间放在了竞赛上,模考的成绩也能比一本线高出近百分。如今多了两年时间时间应对高考,家境优渥宽裕,没上辈子那么多糟心事儿,足够把知识点重温七八轮,说不定有机会冲击更优秀的学府。
沈荔首先想到的,是买点题目来刷。她在地图导航中查到,距离学校最近的书店位于一栋商厦之中,离地铁口非常近,只有五分钟的距离,而且回家路上刚好要路过。
她没怎么犹豫,就在路过的时候进去了。
这栋商厦建得恢弘气派,层高很高,大理石地板锃亮如明镜,极具奢华之感,彰显着这座城市的生命力。
沈荔在负一层超市里买了卸妆水、发卡和发圈,在促销区拿了件平价长款开衫。付款后就近寻了个化妆间,把乌七八糟的妆容卸了个干净,精致漂亮的五官逐渐浮现而出。
沈荔眨了眨眼睛,视野中的水雾逐渐消散,镜中容颜变得清晰。
这副样貌的惊艳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尾弧度漂亮而勾人。鼻梁小巧挺直,唇红齿白,笑时双颊会漾开浅浅的酒窝。
得益于江琴的美人基因,皮肤底子也极好,就算原主没少往脸上抹化妆品,那些化妆品也是些高端奢侈品牌,没有对皮肤造成多大的损伤。如今看来依旧细白如瓷,吹弹可破。
是一副不输于当红小花的姣好皮囊,平时栽于原主的审美,没有体现出十分之一。
沈荔把略显厚重的刘海撩起,长发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天鹅颈,气质瞬间变得清甜,带着独属于年轻女孩儿的朝气和活力。不再像过去,全身上下俱是相悖于年龄的成熟,沉闷如一滩死水。
沈荔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周围暗中打量的目光变得多了起来。这样身材好样貌也好的女孩子,仿佛天生带着聚光灯,走在人群中便是打眼的存在。正所谓养眼,看一眼都是美的享受。
沈荔乘坐电梯到达四楼,书店位于东南区域,占了整层楼四分之一的面积。书架上多是教辅书,也出售一些进口文具,目标群体便是嘉年中学的学生。
沈荔在挑选辅导书的时候,一个小孩突然跌跌撞撞跑过来,揪住了她的衣角。
她低头看去,是个非常白净的小男孩,发梢卷卷的,五官精致,有点混血的味道。但眼仁乌黑明亮,能看出是个中国小孩。此刻因为哭泣眼眶泛红,一副小可怜的委屈模样,让她心头一跳。
沈荔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爸爸妈妈呢?”
小孩儿摇了摇头,混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吐着几个字音。沈荔勉强从“不在”、“哥哥”、“不见了”若干字眼中猜到,男孩不是和父母一起来的,而是同他的哥哥。此时此刻,他应该是和哥哥走散了。
“你别着急。”沈荔把挑拣好的练习册放回书架,蹲下身来,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望向她,抽噎着答:“啊,咦。”
沈荔辨别着他的咬字,应该不是在喊她阿姨,问:“阿易?”
叫阿易的男孩儿点点头。
沈荔又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联系电话有吗?”
阿易则重复说:“柯南,柯南柯南……柯南……”
柯南?名侦探柯南?沈荔这回有些蒙了,又问了一遍,得到的还是相同的回答。
她确定一时半会问不出其他信息,准备带他去商场的广播室。阿易乖乖点了头,小手紧攥着她,泄露出惶恐和不安。
快走到电梯的时候,阿易忽然停下脚步,手指向一个少年的背影,嗫嚅着说:“他好像是我哥哥……”
沈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目的少年身形修长挺拔,连背影都透出一丝冷感,落拓和不羁。因为气质独特出众,一个名字当即在她脑海中蹦了出来。
傅嘉延。
不过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傅嘉延有弟弟,这个问题也没法下定论,她现在获知的信息局限于原著粗略的梗概,无从细化。因为是外来者,原主记忆也有丢失的片段。认知中没有的部分,不代表不存在。
这时候,阿易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后半句:“……的朋友。”
“……”沈荔对着少年的背影说,“打扰了,这里有个孩子和家人走散了,你认识他哥吗?”
傅嘉延闻声转过身来,狭长深邃的眼眸微眯着,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这同样也是沈荔第一次近距离打量他,这张在原主脑海中描绘过千万次的轮廓,篮球场上的匆匆一瞥,终于得以具象化。
少年不止一米八五,比预想中还要更高一些,气场凌厉,带着天生的压迫感。
此时已经换下了篮球衫,着一件黑色T恤,衬得肤色冷白,手臂的肌肉线条劲瘦有力。
一双凤眸漆黑深邃,仿佛藏着漩涡,容易叫人深陷,也易唤起惧意。鼻梁高而挺直,唇薄,下颚线明晰。是俊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主标配长相,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打向她的目光却是薄凉的,丝毫没有恋人间的情意绵绵,俱是泠泠的冷意。
若说原主和傅嘉延没有结下什么梁子,沈荔是不会相信的。傅嘉延眼神中透露出的,绝非嫌弃和厌烦这样简单的情绪。
审视完彼此,傅嘉延出声问:“你想做什么?”
他的态度极为冷淡,沈荔自诩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以往若是有人这样和她说话,恐怕无法维系表面上的和平。但阿易回到家人身边才是要紧事,她耐着性子重新解释了一遍:“这个叫阿易的男孩子和家人走散了,他说你是他哥哥的朋友。”
傅嘉延的目光在阿易和她相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冰冷的愠意:“沈荔,你到底有没有良知和底线?”
“???”沈荔被怼得猝不及防,一时有点懵。不知道自己问他一句怎么就没了良知和底线,这男主的属性是中二还是怎么着?
下一秒,傅嘉延从她手中扯过阿易的手,拉至身后,力道之大甚至让阿易呼了声痛。男孩儿乌溜溜的眼眸中,发现熟人的欣喜被惊惧替代。
这回沈荔终于听懂了傅嘉延在说什么,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是我故意拐走他,就为了和你搭话?或者说,编个好人好事的剧情,强行在您面前刷好感?”
傅嘉延不讳言:“这的确是你能做出的事情。”
沈荔:“理由?”
傅嘉延:“没有理由。”
沈荔注意到阿易眼眶中重新蓄起泪水,皱了皱眉:“如果我只是碰巧遇见他,你给我道歉?”
傅嘉延答复得很快:“不会有这种可能。”
空气安静了一秒,两秒。
连续被怼四句——而且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证据和缘由地被怼了四句,沈荔不爽的情绪短暂地冲到了峰值。
她也不想管得罪男主会是什么下场了,直言道:“你是薛金星还是王后雄,值得我牺牲良知和底线去追你?”
傅嘉延:“……”
沈荔:“再不然,李华也可以?但你谁都不是。”
傅嘉延:“……?”
沈荔从目光到言谈都冷飕飕的:“我不知道我过去的所作所为给了你一种什么错觉,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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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以后这种错觉以后可以消失得干净彻底。过去做得不对给你添堵是我的问题,但你在这件事上平白无故质疑我的人品底线,也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很不高兴。”
沈荔的话噼里啪啦落进耳膜,一点儿都不掩饰地冒着火,傅嘉延长眉蹙起。
少女明亮双眸瞪着他,口齿伶俐,不似玩笑,更不似做戏。
让他眼皮重重一跳。
不该是这样。
沈荔攥紧阿易的手:“你追我赶的游戏我玩倦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正视一个问题,阿易和他哥走散了。你如果认识他哥,希望能帮忙联系,如果不认识,我现在带他去广播站,希望你能有事说事,不要耽误时间。”
阿易见氛围愈发剑拔弩张,蓄在眼眶的泪水啪嗒啪嗒掉得凶,此番情景完全不在他小脑袋瓜子的预设之中。
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他挣开了傅嘉延的手,跑回沈荔身后,怯生生攥着她的衣角,脑袋小心翼翼缩着,不敢探出来。
虽说傅嘉延是他亲哥的朋友,但他们见面的次数算不上多。每次相见,傅嘉延都习惯性板着一张脸,凶凶的模样,和温柔完全搭不上边,周身是那种去幼儿园能吓哭一片小女生的气势气场。
相形之下,作为漂亮姐姐的沈荔更像是好人,更容易赢得他的信任。
而且这情形明显是傅嘉延在欺负沈荔,搞不好还是因自己而起,阿易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想到最后莫名地对沈荔起了一丝愧疚的情绪,从身后抱紧了她。
沈荔揉了下他脑袋,阿易从这一举动中得到不浅的安抚,深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阿易,你怎么在这儿!”
阿易闻声惊喜回头,轻轻拉了下沈荔的手,以示感谢,然后朝着声源奔去,小短腿噔噔噔跑得飞快:“哥哥!”
看来是家属寻来了,沈荔心中落下一口气,也跟着转了身。
来者是几张熟悉的面孔,沈荔对他们有印象,是八班篮球队的几名男生,她在不久前围观过他们比赛。
阿易的哥哥是球赛中没有出战的一位,戴着金丝框眼镜,书生气重,和阿易不怎么有兄弟像,但唇形几分相似,皮肤都白。他一开口,身上的书生气质就跑了:“我的小祖宗哟你怎么又乱走!哥哥我心脏病都要犯了,不是说了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阿易胡乱擦着眼泪,神情委委屈屈,虽然是在控诉,嗓音却萌得滴血:“明明是你……不见……怪我……?”
待到阿易的哭声止住了,他哥牵着他走到了沈荔面前,掷地有声道:“小姐姐,就是你找到了我弟弟?真的太感谢你了!!!你也是嘉年的吗,不如留个联系方式,我回头请你吃饭如何?对了,我叫李珂南!!”
李珂南是见过原主的,原主死缠烂打的攻势让她在傅嘉延的好友圈刷了个脸熟。但如今沈荔卸了妆,撩起刘海儿竖起马尾辫,漂亮得非常吸睛,和不久前篮球场边妆容乌漆麻黑的她判若两人。
是的,李珂南没有认出她就是沈荔。不仅他没有认出来,和他一起来的易崇和邵北——他们三人和傅嘉延是同寝室友,私下里关系极好,也同样没有认出来。
沈荔轻挑了下眉,她本就不认为傅嘉延身边的朋友对原主的样貌有多熟知,人们对于茶余饭后的话柄从来不会投入多少真情实感。她倒是有点讶异阿易他哥真的叫珂南,惯性思维使然,还以为是玩笑话。
此时此刻,这位珂南同学正以一种无比期待的表情看着她,不知情者会以为他在演什么情景剧。
“不用了,举手之劳,我也没做什么。”沈荔不想和傅嘉延及其身边人有任何牵扯,她似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以傅嘉延对她因偏见而产生的不友好态度,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和他打起来,“下次要看好他,小孩子到处乱跑太危险了,就算在商场也有安全隐患。能来这消费的群体家境都不错,人贩子盯得紧。”
李珂南忙不迭点头:“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不过今天你帮了这么大忙,不好好感谢一下怎么行,不如就明天晚上吧,我们哥俩请你吃饭。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手机号微信扣扣都可以的哇!”
“操,瞧瞧他那样儿,我暑假作业借他抄怎么没见请我吃饭。”易崇已经走到傅嘉延身边,感慨道,“也就一张脸长得老实本分,面对漂亮姑娘,一样走不动道。不过这姑娘真挺不错,嘉年还没见过长这么漂亮的,是咱们学校的吗……”
3. 第三章【修】
沈荔婉拒了李珂南的提议,阿易预感到她要离开,心头涌上细微的不舍情绪,挪着步子走到沈荔身边。
沈荔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短发:“阿易听话,下次不要再自己乱走了。万一不小心和家人走散,也最好找到穿制服的哥哥姐姐们求助。万一我是坏人,把你拐走了怎么办。”
“姐姐不会是坏人的。”阿易似乎是想找一个理由来论证这个观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但词汇量匮乏难以表达,最后只是重复了一遍说,“不会是坏人。”
然后伸开双臂,抱了一下沈荔。
阿易是那种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的漂亮小孩,看一眼都觉得心脏热乎乎软塌塌的,更别说投怀送抱了。他的身体温热柔软,带着一股好闻的奶香味儿。沈荔发自内心喜欢他,奈何时间不早了,她得尽快赶回家,安顿全新的生活。
沈荔拍了拍阿易的背,实在没忍住捏了下他柔软的脸蛋,起身对李珂南说:“没其他事我先走了,今天还赶时间。”
李珂南张了张嘴,沈荔执意拒绝他也不好强留,一句“那好吧”刚冒出一个音,阿易混着浓烈撒娇意味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姐姐我打不开。”
好家伙,腻得他耳朵都要聋了。阿易不算开朗的个性,甚至有点认生,他们兄弟情深好几年,也没听过这么一嗓子。
李珂南惊得下巴差点脱臼,低眼一看,阿易不知何时从兜里摸出一颗悠哈,用乳牙咬了下糖纸,没咬开,然后仰着头,把糖果递给沈荔。
“阿易你嫌不嫌脏!”李珂南觉得丢人,伸手想要拿走那颗被阿易啃过的糖,却是晚了一步,沈荔已经将悠哈接过,撕开,放回阿易的手中。
“没关系。”她有轻微洁癖,但小孩的东西她不介意。
傅嘉延目光在沈荔明媚灿烂的笑容上停留,眸中暗色渐深。眼前这场景似曾相识,扎根他脑海的却称不上什么温存回忆。
沈荔正专注和李珂南他们对着话,李珂南一来,这件事确实和他不再有关系。种种细节印证着,他自以为然的猜想可能是错误的,除非这又是什么新的路数。
无论如何,他的心情都算不上愉快,胸腔被烦闷感侵据,难以挥散。
傅嘉延有些话想说,喉结轻滚了下,话到嘴边终还是没说。
这时候,沈荔同他们道了别。他们——不包括他的,他的室友们。
易崇看着沈荔离开的背影,从头打量到尾,总觉得这腿有几分眼熟,似乎最近才见过。
倏然间,他想起了篮球赛结束的时候,给扫地大爷送水的沈荔。
这个猝不及防冒出来的想法差点没把易崇自己吓着,而且诡异地越看越像,因为当时那副画面就出现得相当诡异,按捺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给他留下极深印象。
除了发型不尽相同,披了件长款外套——之前着装中一言难尽的点倒是全都没有了。
应该……不会吧?
“HELLO?看人姑娘看傻了?”李珂南见易崇忽然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易崇和李珂南插科打诨惯了,对他声音敏感度高,这一声语气欠揍的HELLO让他几乎是立刻回神过来,条件性反射拍掉李珂南的手:“你他妈才傻了,死缠烂打请别人吃饭,我尴尬癌都犯了!”
“我操,你也太暴躁了???”李珂南揉着发疼的手,一脸岂有此理,“我是那种人么我,我就是想表示感谢。感谢知道吧?刚阿易不见吓得我半条命都没了,少拿你那龌龊思想来揣测我。”
“操。”李珂南的话一只耳进一只耳出,易崇沉浸在震惊中连斗嘴的心思都没了,自顾自感慨,“以后你就能明白我在说什么了,也不用以后吧,就明天。”
李珂南有点蒙,强行对易崇的话进行一番理解,确定自己精神正常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无语道:“什么跟什么啊。”
他放弃和易崇交谈,装模作样捂住了李珂易的耳朵:“来珂易我们不听脏话!”
-
沈荔回到书店,选购了一些习题教辅,导购很是热情,觉得自己业绩有望,开学两周后再来买这么一大箩筐书的顾客实在太罕见了。
沈荔付好钱,从中抽了套数学试卷带回家,以备时间有多。其他则和导购商量好送到学校,明天上学的时候再取。
商场出来步行没多远就到了地铁站,D口进去之前,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少年皮肤白皙,用吹弹可破都不足以形容,如此肤色在人群中格外打眼。
皮肤好到这种地步,作为一个女生也是很羡慕的。
但沈荔注意到他,并非因为他长相优越,像走过去了一个大明星,而是因为,他从她身侧走出两步后又倒了回来。这个举动本来没有不妥,因为几秒前他的钥匙掉到了地上,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脚边。
反常的是,少年没理会钥匙,而以一种近乎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那目光,仿佛她才是那串钥匙。
“你有事吗?”和少年对视后,沈荔用几秒钟时间斟酌了一下用词,是该用您,还是该用你。
原主记忆虽然不完整,但眼前的少年她应该不会认错。他样貌完全称得上出众,少年感十足,置身何一个学校都会是top级别的颜值。
——继兄沈淮年,今年上高三,也在嘉年中学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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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原主让人为难的学习成绩,沈淮年从高一伊始,学习成绩就是年级前列。
沈荔之所以迟疑,是因为沈淮年看起来完全不认识她。和傅嘉延的冷漠不同,他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
虽说妆容影响五官的视觉效果,她的发型和着装也发生了变化,但沈淮年毕竟是原主的继兄,逢年过节是要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没想到在认人方面,竟然比不上傅嘉延?
好吧,也许是因为江琴二婚后还没来得及过几个节,沈荔想道。
倒是沈荔一开口,沈淮年就笃定了眼前身形有些眼熟的女生不是他的继妹。因为继妹说起话来不是咄咄逼人就是恶语相向,和生吞了几串二踢脚没有区别。
眼前女生虽然没有温柔到滴水那么夸张,甚至因为他的冒昧,说话态度算不上客气,发音咬字却是极好听的,让人特别舒服。
“噢没事,你长得有点儿像我……一个妹妹。”沈淮年心虚地摸了摸鼻梁,带着歉意说。
沈荔:“……”合着您还有挺多妹妹。
沈淮年看着沈荔一言难尽的表情,觉得自己确实是眼拙了些,微微欠身,不怎么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皙脸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对不起哈。”
沈荔看着沈淮年一脸觉悟,以为他悟出了什么惊天大道理,原来是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沈淮年说完抱歉就离开了,走出几米外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沈荔确定他确实忘记了某件事情,友善提醒:“你的钥匙。”
沈淮年犹豫着慢吞吞转身:“你是在喊我吗?”
他低眸看向地面,一串银色金属赫然躺在那儿,反射着光线,他下意识摸了摸裤袋,空的。
沈淮年震惊道:“咦我钥匙什么时候掉了?我今天可能没带脑子出门,见笑见笑。”
沈荔:“……”
沈淮年捡起来的时候,她看清楚了,确实和她兜里的色泽形状都挺像。
是相同的钥匙。
这空气里,好像中二的浓度有点高。
-
傅嘉延一行人从商厦出来,沈荔和沈淮年的互动被收入眼底。
隔了段距离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李珂南八卦的眼睛亮起,惊奇道:“那不是沈淮年嘛?沈淮年也这么喜欢搭讪啊。”
“说得你很单纯无辜一样。”傅嘉延睨他一眼,淡漠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可不嘛,我跟你说你不要总是揣测我。”李珂南嘴快接了一句,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和他说话的人不是易崇,而是通常情况下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傅嘉延,整个人陷入懵然的状态,“诶?傅哥?!”
4. 第四章【修】
沈荔回到家的时候,沈家别墅安静到诡异的程度,只有客厅壁钟指针移动发出的轻微声响。哪怕这是周日的傍晚,双休日,家里也不见一个人影。
下午沈淮年离开后,没有和她走向同一条地铁线。看他的装束是精心拾掇过了,八成参加什么聚会去了。
沈家的保姆阿姨做完一桌热乎的菜也离开了,每周日这个时间,是她放假回家和家人团聚的时间。
原主却很少和家人团聚,江琴和沈从舟工作繁忙,不是出差就是加班,一年到头来回家次数屈指可数,电话打过去,十有八九是在开会。
他们操持着沈氏集团,时间精力有限,在子女的管教方面比较疏松。
好在沈从舟两个儿子十分争气,长子沈清彦留学在外,MBA在读,马上就要毕业了,无论是文凭还是能力都熠熠夺目,未来沈氏的继承人之一,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
次子沈淮年比不上沈清彦性情稳重,却资质聪颖,成绩从小到大都是掐尖儿的。平日里浪天浪地,成绩单一甩出来却让人哑口无言。
原主可以说是这个家里的例外,叛逆惹事,不学无术,无论和父母还是和继兄都格格不入。
沈荔其实能理解原主的想法,因为自小缺爱,所以愈发渴望得到他人的爱,出自本能地用一些非常手段去吸引身边人的注意。
但这种行为本质上是幼稚的,在外人看来怪诞而不可捉摸,所以时常事与愿违。
无论如何,她都是发自内心感恩原主的,是她都给了她重新呼吸、感受生命鲜活的机会。所有占据这具身体的时日里,她都会尽力替她好好生活,至于左右不了的,就听天由命。
沈荔一个人在餐厅吃了晚餐,近些时间体能消耗大,已经极尽所能地多吃了点。但原主胃量不大,阿姨置备的菜品又非常丰盛,最后还是剩了一大桌。沈荔顺手用保鲜膜覆好,放进了冰箱。
原主房间在二楼,平时不让阿姨进房间打扫卫生,自己也不怎么收拾,以致于桌子柜子床上地上,到处散落着林林总总的小物件,显得房间杂乱不堪,颓废气息遍布。
好在装修风格比较简约,没有浮夸的壁纸墙贴,也没有随心所欲的涂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收拾整理,重新变得清爽整洁。
沈荔折腾完这些后,时间还早,就这么去睡确实有点负罪感。于是在书桌前坐下,刷了一张今天下午买的数学试卷。她很快发现这个世界的全国卷题型和考点与上辈子的微妙出入,但没有大碍,因为大致上还是相同的。
她穿书过来前,还有十几天就要高考了,几乎每天都泡在题海之中,也因此保持着良好的题感。这张试卷用时一个半小时刷完,订正洗漱后,往床上一躺,忽然枕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得后脑勺发疼。
沈荔在枕头下摸了摸,空的,最后拉开枕头拉链,从里面抽出一本硬壳笔记本。
藏在这个隐秘的位置,十有八九是原主的日记本。
沈荔没有偷窥他人隐私的癖好,但她穿书到这个世界,记忆有一些断层,她需要更多关于原主的信息,尽快融入这个全新的环境。
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面,是用水性笔写的几个大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配上本子花花绿绿的封面,土气的感觉扑面而来。
沈荔唇角欲弯未弯,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几个字看似歪歪扭扭,笔力间却透着一股倔强的认真劲儿。
原主的思维模式偏向直线化,用一个词概括就是傻里傻气,但无可否认,她的情感是真挚而热烈的。
这本日记本细致地记录了原主与傅嘉延有关的一切,包括每天她给他买了什么味道的早餐,与他在什么地方偶遇,傅嘉延的穿着,有没有看她……以及对她说的话。
当然对她说过的话,只有冷漠到极致的只言片语。
沈荔不禁好奇以傅嘉延对原主的厌恶,会出于什么样的契机同意原主的追求,成为她名义上的男朋友。
哪怕所谓的名义上,是知晓范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名义上,这依旧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傅嘉延似乎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身边的朋友过滤得很干净。他能在嘉年拥有如今的地位,家境也不至于贫寒。
如果只是男生之间游戏性质的赌约,她会替原主感到不值,因为这场本质虚无的恋爱,是原主人生的拐点。
这本书的大纲里写到,原主从这段感情开始,变得偏狭、极端、疯狂,一步步走向穷途末路。
如果是原主的原因,沈荔暂时无法设想,她是握住了傅嘉延怎样的软肋,傅嘉延看起来像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主。
沈荔的困惑没有得到解答,日记的内容在三天前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大片让人有些窒息的空白。
原主和傅嘉延确认男女朋友的关系,恰好是在这缺失的三天时间里。
沈荔把日记本锁进柜子里,重新倒回床上,疲倦感在全身上下扩散开来,逐渐睡了过去。
但她有挑床的毛病,在原来的世界就很严重,如今穿书到陌生的时空,神经像紧绷的弦,紧张的梦境断断续续。
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见客厅门锁转动的声响,紧随其后的是压低的对话声。
沈荔猜测是江琴和沈从舟回来了,也可能是沈淮年。也许是考虑到她在睡觉,说话者明显降低了音量。
这样显而易见的关怀让她内心没由来地安定了不少,后半夜的睡眠也踏实了不少,梦境由跌宕变得平和。
-
沈荔这一觉意外睡到了自然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清亮的天光从窗帘罅隙中渗入,映照得房间色调柔和温馨。
是夏末一个普通宁静的清晨,身处异乡的陌生感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强烈了。
沈荔眨了眨眼睛,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闹钟会在两分钟后响起。睡到这个时间点自然醒,无疑最舒服愉悦。
她把闹钟关掉,手机自动连上了家里的WIFI,消息弹框噔噔噔地鱼吐泡泡似的冒了出来,把整个通知栏都占满了。
原主没什么朋友,微信加的全是通知群,唯一和她对过话的人是原来班级的班长,因为原主总生事,班主任会派她和原主交接。现在转班了,原先的班长也不会来找她了。
这些消息全是从校园论坛推送来的。
嘉年中学开发了两款供学生使用的APP,其中之一是学生助手,大家可以在上面查分、往校园卡里充钱等等。第二个便是校园论坛,初衷是方便学生们发布失物招领信息、答疑解惑,久而久之,这些功能成了辅助,吃瓜版块倒衍生成了最火的区域。
论坛虽是实名制,发言的时候却可以选择匿名。最早是担心差生自卑、有问题不敢问才开发出这个功能,慢慢也变了味道,不少人披着马甲逞口舌之快。
原主在论坛里算是小半个黑红的知名人物,因为傅嘉延的校霸地位,关于她的话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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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总是很高。
原主看到其他同学对自己的议论,没法忍着不反驳,奈何口齿不太利索,每次匿名为自己辩解,都会因为立场太过分明被识破——整个论坛只有她为自己说话。没过多久,群嘲蜂拥而至。
这便是这些通知的来源。
沈荔一键清空未读消息,点进了论坛,关于她的讨论贴沸沸扬扬。
首页第一个热贴便是:【报!今天是沈荔转到八班的日子!】
这栋楼以几分钟一页贴的速度增长着。
【傅哥这回是真被狗皮膏药缠上了,好奇沈荔还能有什么手段】
【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傅哥都拒绝几百次了,还厚着脸皮当舔狗】
【别的不说,可怜八班,这下均分要被拖惨了,王子头发又要秃咯】
【听说沈荔高一期末全科九门就数学最高,考了四十多。据说是因为选择题全蒙C,然后标答刚好一半以上都是C。笑吐了,出题老师恐怕有心理阴影】
【八班路过TvT】
【哈哈哈哈哈哈心疼,不过你们八班是真的菜】
好像大家枯燥学习生涯里,总需要那么一味调味剂。
沈荔围观了一番大家是怎么拿原主追傅嘉延这件事调味的,顿感无聊,退回桌面在论坛图标上长按,一键卸载。
网上的争执是没有意义的,无聊且浪费时间,有时候还是得靠事实说话。她理解这一点,也把自我和外界的界限划分得开,那些言论并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只要没惹到她眼前、干扰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一切都还好说。若是欺负到头上来,那另当别论,以她的脾性恐怕也不太能忍。
沈荔从床上起来,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夏季校服,扎好马尾,白色衬衣扎进裙子里,掐出纤细的腰线。裙摆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线条极为漂亮,显出极致的少女感。
洗漱完毕的时候,楼下刚好传来了江琴试探性的呼唤:“荔荔,吃早餐了?”
沈荔清了清嗓子,回应道:“好的,我这就来。”
这段对白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都是寻常的,但当沈荔温和的声线从楼上传了下来,餐桌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琴尤甚,记忆之中,沈荔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和她温声细语地讲过话了。
当梦中都不太敢奢望的情景真实出现在眼前,那一瞬间,江琴甚至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在她恍神期间,沈荔已经步调轻快地来到了面前。
映入眼帘的是女孩极度清纯的眉眼,精致美丽,和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却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沐浴在温暖晨光中,牛奶般的肌肤不见丝毫瑕疵,漂亮明艳,气质却是柔和的,像画报里走出的少女。
沈淮年刚刚还怀疑自己是幻听,看清沈荔的面容,眼睛微微瞪大,表情随之变得古怪。眉皱了又皱,险些被面包噎住。
沈荔自然理解他的尴尬,眨了眨眼睛,主动打破僵局:“哥哥,早上好。”
这副嗓音原本便是温软的,只是原主语气蛮横,吐字含糊不清,听起来让人不那么舒服。如今用沈荔的语调说出来,带着初醒的鼻音,女孩子特有的软糯,直戳心窝的好听。
听到这声和和气气的“哥哥”,沈淮年想起了昨天自己说的“你长得有点儿像我一个妹妹”,双手掩唇疯狂咳嗽,奶白的脸颊红透。
这回不是险些,是真的被面包噎住了。
5. 第五章【修】
昨天高三摸底考结束,班级小聚,沈淮年和朋友们喝了点儿酒,散场的时候已经夜深。第二天还要上课,回家一趟太过周折,原计划回学校住。
但鬼使神差地,不知道什么驱使着他,想回家看一眼。
直到坐上出租车,沈淮年才意识到,是下午遇到的那个和他妹有那么万分之一相似的少女,勾起了他的好奇。
这本来是件极度荒谬的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喝醉酒脑子抽了,没想到更荒谬的事发生了。
那女生竟然真的是他继妹。
上周末他没回家,算起来有两周时间没看见沈荔了——嘉年校园非常大,两人偶遇的概率小之又小,沈荔不认他这个哥哥,不与他人说,也不与他联系。用半个月的时间脱胎换骨焕然新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一个青春期少年从叛逆顽劣到发愤图强,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
虽然暂时不能确定沈荔思想上是否经受什么洗礼,外形上确实从叛逆少女变成了乖乖软软的好学生。
只是没想到素面朝天的沈荔会这般惊艳,全身上下俱是身为妹妹的柔软可爱。
沈淮年望着视线中那张漂亮脸蛋,呛咳得愈发剧烈。
沈荔和沈淮年目光相对,不确定是否应该帮忙。
倘若不帮,沈淮年可能错过最佳救助时间,也许很多人会掉以轻心,但她确实从新闻里看过被面包噎死的事故。
倘若帮,难保沈淮年不会受到更猛烈的刺激,毕竟她只是打了声招呼,就把他吓成了这样。
沈荔保守地等待江琴和沈从舟向沈淮年伸出援手,殊不知他们的惊讶完全不比沈淮年少,不约而同屏蔽了他虚弱的咳嗽声。
沈荔等了一秒,两秒,沈淮年白皙脸庞越来越红,像熟透的虾米。而江琴和沈从舟目光直勾勾地附着她身上,全然没有理会沈淮年的迹象。
沈荔无奈,最后还是起身了。
因为不知道沈淮年噎住的一小口面包还是一大块,喝水并不保险,沈荔走到沈淮年身后,预警说:“可能姿势会有点奇怪,但我是为了救你。”
沈淮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荔以标准的“海姆里克冲击法”姿势抱住,进行豌豆射手喷射。
沈荔以前想去地震灾区做志愿,为了准备面试,学习了一整套急救常识,可惜因为年龄不够被刷了。像这样基础的姿势,她可以达到满分的标准。
在她的帮助下,沈淮年逐渐得到恢复。
沈荔回到座位上,把自己的牛奶递给他,沈淮年咕噜咕噜几声全部下肚,双颊红晕还未消散,声音里带着鼻音:“谢谢。”
背后还残留着少女的余温。
沈从舟向沈荔投来赞许的目光,然后吩咐沈淮年:“吃饭也不小心,去,给荔荔泡杯牛奶。”
沈淮年恢复正常不到半分钟,气都没通顺就听到了沈从舟的吩咐,感受到强烈的失宠危机,捂着喉咙一阵假咳:“咳咳咳咳我再缓一会……”
沈荔平静地扫他一眼,补充说:“记得洗杯子。”
愿意伸出援手,不代表她没有洁癖,就算是继兄也不行。
沈淮年抽了抽鼻子,露出认命般的无奈笑容,拿起杯子去厨房冲洗。
沈荔娴熟地切着吐司,握着小刀的手指葱白纤细,模样乖静,气质和过去迥然不同。
江琴和沈从舟面面相觑,欣喜从眼中流露出来,不论出自什么缘由,沈荔确实是改变了。
“荔荔,吃蛋羹吗?”江琴尝试着询问,女儿是从来不吃鸡蛋的,无论以何种烹饪形式,怎么劝都不听。
沈荔却不假思索点了点头,对上江琴的惊讶目光,笑道:“我想明白了,不该挑食。”
江琴扬了扬眉,眸中含着笑意,给沈荔盛了一碗蛋羹,葱花麻油散发出阵阵香气。
江琴一边放到她身前,一边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要转理科?”
沈荔回答说:“我觉得理科更适合我。”
之所以适合,是因为她上辈子学的是理科。她的理科思维确实要比文科好一点,比起总是踩不中点的政史地主观题,有标准答案的理化生大题更让她得心应手。若不是这样,她会根据自身情况转回原来的班级。
江琴若有所思,上学期末她看过沈荔的成绩年级单,数理化都没有超过三十分。但转念一想,也不一定是因为天赋差,只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因为题量不大,题也不难,但凡掌握最基础的概念,蒙也不止这个分数。
“我转去的班级是我们年级理科最好的班,在学校改成平行分班以前,班里的老师都是重点班的。”沈荔见江琴沉思,补充道,“妈妈,这次我想好好学习了。”
听到这句承诺,江琴心脏好像有暖流淌过:“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考虑清楚就好,兴趣永远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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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奋斗到今天,子女一辈子的吃穿用度不再是问题,因此对沈荔没有特别的要求,只希望性格不要那么孤僻,对沈荔的选择自然抱以充分宽容的态度。
她一心扑在事业上,在沈荔最需要母爱的年纪没有给予应有的陪伴,确实是亏待了女儿。她想加倍地弥补回去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沈荔心墙高筑,不再让她踏进她的世界。
“已经开学一周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让老师给你补补。”
沈从舟温声道:“直接问淮年吧,让他教你。”
沈荔摇了摇头:“不用了,高三生课业重,时间也紧张。”
沈淮年加速把面包咽下去,说:“还好,也没那么夸张,高三就是复习,那些知识点我早就学完了,不差教两道题的时间。”
他摸了摸鼻尖:“你可以来问我,就当是你帮我的回报。”
沈荔心里觉得可行性实在有点小,高二高三不在一栋楼,若是碰到什么不会的题,她总不能揣着题翻山越岭跨两栋楼,再翻山越岭地回来,课间都过几轮了。
但她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提起另一个请求:“还有一件事,我想申请住校,现在每天回家,可能有些耽误时间了。”
A市别墅区分散在城市外环,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道路通畅的情况下需要四十分钟,早晚高峰堵上两个小时都是有可能的。而嘉年的学生公寓条件全市最好,不仅有自习室还有厨房,生活起居都是非常便捷的。
这也是江琴一直关心的问题,她和沈从舟常年出差在外,无法照料到他们的生活起居。家到学校距离不近,路上既耽搁时间,也存在一定安全隐患。沈淮年从高一开始住校,只有周末回来,但沈荔厌学情绪严重,一直抗拒宿舍生活。
沈荔提出这个要求,江琴最后操心的事情也放下了:“待会儿帮你写张申请,必要的生活用品会尽快寄到学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说。”
沈从舟点了下头,声音温厚:“也可以告诉我和淮年,如果淮年欺负你,一定告诉……叔叔。”
江琴再次附和:“你们二楼不是有那个小炒餐厅?别嫌贵,也别减肥,就去那吃吧。”
听着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嘱咐,沈荔感受到来自“家庭”的温暖,点了点头,一一应下。
江琴情绪波动,出发前往沈荔书包里多塞了两个三明治。
6. 第六章【修】
豪车足够宽敞,两人并排坐并不拥挤。但沈淮年遗传了沈从舟的优良基因,属于腿长星人,使空间在视觉上变得狭小。他不着痕迹地往窗边挪了挪,给沈荔空出更多的空间。
沈荔目光盯在坐垫上,目睹了沈淮年臀部移动的轨迹,然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三明治,递给他:“你要吗?妈妈给我塞的,吃不下了。”
沈淮年慢吞吞地看了沈荔一眼,然后接过撕开包装:“谢谢啊。”
他想沈荔最大的变化不是发型妆容,而是眼睛。过去空洞无神死气沉沉,糅杂着戾气,如今笑起来两眼弯弯,干净明亮,像藏了星星。
沈淮年想知道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结合一些坊间传闻,琢磨道,莫非是因为爱情?
这个想法再次引来一阵急而烈的呛咳。
“你……”沈荔抬了抬手指,望着弓着身的沈淮年,一脸错愕,“不至于吧……”
原来沈淮年自己就能把自己呛到,早上的意外说不定不是她的责任,亏她真情实感地用了整整三秒钟的时间内疚。
沈淮年咳了半天才缓过来,觉得反正脸丢完了干脆破罐破摔,把心底困惑问了出来:“问你一个问题?”
“好。”沈荔出于同情点了点头。
沈淮年认真地问:“为什么突然想读理科?”
沈荔也认真地提醒他:“我们刚刚在餐桌上好像讨论过这个问题,就,十分钟前。”
沈淮年脸皮厚惯了:“不如再讨论一次?”
沈荔歪了歪头:“那我还是那个答案,理科更适合我。”
沈淮年仍不太相信,斟酌着说:“我听他们说,八班有个男生……”
沈荔嗯了一声:“傅嘉延。”
听她这么快接了预料之中的名字,沈淮年陷入沉默,心想还真是这样。
他的心情无端有些复杂,总觉得这个妹妹不再叛逆了还挺可爱,挺招人喜欢,怎么看都是那小子占了天大的便宜。
“对,如果你对他有什么想法……”沈淮年认为既然早上的时候沈荔喊了他一声哥,他就有必要尽到一个哥哥的义务——虽然也只喊了那么一声,“总之小心点,傅嘉延不是什么好人,也没那么友善,不像你眼睛看到的这样。”
沈荔心道我当然知道,眼睛看着也不觉得他哪里友善,像什么好人。
听语气沈淮年好像和傅嘉延有什么交情,可惜主线大纲尚很粗略,旁支辅线更没有提及,不知道沈淮年是如何得到“傅嘉延不是什么好人”这个结论的。
沈荔先行否认了沈淮年话中一些观点:“想法吗?真没有。”
意识到她可能说得太云淡风轻了,沈荔又垂下眼,睫毛象征性地颤了颤,显得真诚一点:“以前是我不懂事,反正现在不喜欢他了,以后也不会犯傻了。”
说从来没喜欢过应该也没人信,从今往后,一朝顿悟改过自新便是她的说辞。
沈淮年咦了一声,将信将疑:“真的吗?”
沈荔抬起眼来,郑重道:“当然,他有什么好的,有你好看吗?”
她心想其实比不了,不是一种类型的好看,五官各有各的精致,气质也大相径庭。毕竟是书中大佬,要想剧情苏到位,让读者少女心爆棚,颜值肯定出类拔萃。他俩比她上辈子见过的任何一个男生都好看。
听见沈荔正儿八经的夸奖,沈淮年瞬间心情大好,虚荣心得到满足,也没再计较这个问题。很多谣言都是以讹传讹,当事人听到都会觉得离奇,只有外人喜欢以践踏他人颜面尊严为代价,孜孜不倦地津津乐道。
沈荔看着沈淮年一脸臭屁的表情,觉得适时候给他降降温:“我开玩笑的,他可能还是比你好看一点。”
“…………”沈淮年神色瞬间有些垮。
-
今天路况良好,他们在七点十分准时抵达校门口。沈淮年座位靠近人行道,拿着书包先下了车,单手扶住车门等沈荔。
因为这个早晨,沈荔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第一次用温软的声音喊他哥,第一次帮他忙,第一次和他一起上学……还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为了不打扰他学习连题目也忍着不问了。无数个破天荒,似乎宣告着他们关系的破冰。
也许继妹终于发现了他这个哥哥的好,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不做点什么表示一下,他都不好意思了。
沈淮年想着自己是嘉年的门面之一,一群小姑娘在屁股后面追的,走哪都吸附无数目光,成绩还数一数二,沈荔要仰慕他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愿意带她飞。
沈淮年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惨遭拒绝。
“你先走吧,班主任让我去办公室等他,我还要买点东西。”沈荔挪到沈淮年的位置上,探出小半个脑袋,眼睛亮亮地说道。
沈淮年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觉得自信心有些受挫:“你不想和我一起走?”
沈荔认真地说:“不是,我真的要买东西。”
准备买的东西是本子和笔之类的文具。昨天去书店没买,一是因为商场里的文具一大半都是进口的,价格虚高。二是她以为原主会有。
结果整理完整个房间,她也只找到一根快没水的笔,在纸上划拉半天才出来断断续续的油墨。
这回沈荔彻底信了原主不是没怎么学,是一点都没学。
不过沈淮年的询问倒是提醒了她,以沈淮年如今在学校里的热度,他俩这么并排走进去,估计论坛里又是一阵血雨腥风。毕竟原主极度介意别人知道她是重组家庭,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是沈淮年的继妹。
一般情况下,人们是不会把身边性情大变的人和穿越时空这么荒诞的事情联系起来的。但她转班已经引来了极大的关注,如果全校几千双眼睛都盯着她看,难免不会发现蹊跷。要让她顶着原主的妆容模仿原主的人格……难度实在太大了。还是尽量息事宁人,做自己比较舒服。
沈淮年对这一点不知情,热情道:“没关系,我可以陪你。”
沈荔:“你在嘉年人气太高了,容易引起一些麻烦。今天论坛热帖全是我,如果不想加热的话,我们最好还是分开走吧。”
沈淮年想说没事,他还没有臭屁到担心家人影响自己名声的地步,但沈荔却执意说,是她自己不想被推上风口浪尖。
话都这么说了,沈淮年自然不好强迫她,他也不希望一番好意终成了困扰,循序渐进需要过程。
-
五分钟后,沈荔把买好的文具塞进书包,向马路对面走去。
嘉年中学的校门修建得非常气派,不少人特意跑到这儿来拍照打卡,沾一沾才气与壕气。
沈荔走进校园没多久,傅嘉延李珂南他们刚好吃完早餐,从食堂方向走了过来。
一大片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校园上方,天色灰蒙蒙的,但沈荔在人群中依旧打眼,白皙漂亮,仿佛是灰暗背景中的一抹亮色。
李珂南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诶?那不是昨天那小姑娘吗?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易崇白了他一眼:“跟上去干嘛,你跟踪狂?”
李珂南:“看一下是哪个班的,我还来不及道谢。”
易崇无语:“人家说了不需要你的道谢。”
李珂南:“人家那是客套话你也信啊,反正我得送点谢礼,不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易崇:“就你还涌泉,泥石流吧你。”
李珂南:“哎呀反正要报就完了,不要咬文嚼字。”
傅嘉延神情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说道:“作业抄完了?”
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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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晨,肩上的任务总是比往常要更艰巨一些的。
李珂南和易崇几乎同时卧槽了两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三楼楼梯口紧挨着高二年级教研组。
整个组里都知道,七班班主任樊玲和八班班主任王羡林不对付。
因为这两个班级平均分常年垫底,不分伯仲,已经在倒一和倒二的位置轮番坐了整整一年了,比年级第一第二打得还要激烈。
虽说七班有学神裴星洲,八班有学神傅嘉延,常年霸占年级前三中的两位。但七八班的基本盘都太弱,凭一两位高分的学生是撑不起来的。
樊玲和王羡林因为班级均分与年级均分的差距,常年被领导骂。但他俩没有半点儿惺惺相惜的意思,每天做的最多一件事,就是互损。虽说这个“互”字,通常是樊玲挑起来的。
“你们班转班生今天就要来报道了吧。”樊玲语气中有几分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她很少在清晨拥有这样愉快的心情——班里的学生总能把她气得短命。
但今天意义非常,文科班那边垫底的差生突发奇想转理科了,而且去的班级的是八班。这意味着八班的平均分将继续走低,也意味着七班垫底的概率大大减小了。持续了一整年的噩梦般的,薛定谔的垫底,就此告一段落。
“是啊。”王羡林埋头整理资料,和樊玲的心情截然相反。周一总是格外繁忙,因为两名同学转班,今天的繁忙又多了一项内容。
“你说你们八班都那样儿了,一个差生转文科本来多么好的一件事儿,结果……你说你招人也不招个成绩好的。”樊玲呷了口茶,眼睛往王羡林桌上沈荔的资料上瞥。
王羡林没空理她,笔尖唰唰唰地写着材料:“这是学生自己选的,不说别的,我们也要讲求一个先到先得的原则。”
“但听说这位心思完全没放在学习上,逃课迟到早恋旷考,样样不落。文科组那边怎么管都管不过来。她父母倒是很厉害,沈氏集团,全国知名的大企业……”父母有权有势,意味着老师更难干涉,樊玲压着声音——压着刚好能让整个办公室都听见的声音说,“她还特别喜欢化妆,把脸上涂得乌漆嘛黑,马上晨会了,最近查的严,老王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心扣分……”
王羡林闻言,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樊玲一天天这么聒噪,在耳边喋喋不休,他早就习惯了。本来一只耳进一只耳出的不当回事——修养就是这么炼成的。
但今天说的话,确实和客观事实贴合,不无道理。
校园里的流言蜚语他也听了七七八八,说沈荔是为了追求他们班的傅嘉延,才不顾自己惨绝人寰的理科成绩偏要转到八班来。
是挺难整,但王羡林转念一想,每个学生生而完美,还要他们教育工作者做什么,年少时候心思萌动也很正常,只是缺乏一些正确的引导。反正八班也不会更差了,不如让他试着雕一雕朽木,说不定哪天就雕成了艺术品。
王羡林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觉得想明白了些事,呼出口气儿,心情似乎顺畅不少。
他自认为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办公室响起了叩门声。
王羡林支棱起耳朵,只听这力度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恰到好处。
——不像一般差生敲门,因为骨子里渗着自卑,底气不足,叩门声总是带着点儿虚。也不像嚣张跋扈的不良少年,敲得毫无规律而力度奇大无比,一听就能听出叛逆的味道来。
王羡林用一秒钟时间对敲门声进行了分析,发现不符合预想中任何一种,又生出一丝希望来,抬声道:“请进。”
紧接着,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看清来者的面容,他差点感慨出声,这也太他妈希望了。不过是……希望得不太真实。
7. 第七章【修】
有别于证件照上的厚重刘海、阴鸷眼神,也不同于传闻中的夸张妆容,入目是一张分外清纯漂亮的脸,素面朝天,黑白分明的双眸透出灵气,玻璃珠般明亮,鼻尖小巧挺直,唇红齿白。
一身校服穿戴齐整,白衬衫干净无暇,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规规矩矩地压进高腰短裙中,衬得身形更加优雅挺拔。
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怎么看怎么像好学生。
王羡林睁圆了眼睛,数秒后才冷静下来,并作出结论:这好学生应该不是转班生沈荔,而是因其他事情找组里老师的学生。
看着年龄尚小,宛如白纸一张,估摸着是今年刚考入嘉年中学的高一新生。
王羡林如是想,直到这位看着成绩就挺好的“高一新生”,径直走到了他的工位前。
沈荔用余光确认了工位上的数字是“8”:“王老师您好,我是原文科十三班沈荔,今天转到八班来,以后就是您的学生了。”
“……”王羡林大脑宕机片刻,到了活明白的岁数却难得产生我是谁我在哪的困惑,慢吞吞憋出一句,“你是沈荔?”
眼前的女生,从头到尾都写着“我不可能违反校规校纪,更不可能给班级扣分,我成绩还挺好”的气质。
如果没有高一期末惨绝人寰的成绩单放在眼前,他说不定会肤浅地认为沈荔是个学霸。反正看她的面相,特别像传说中的高考最美状元。
沈荔点了点头。
王羡林眼睛再度睁圆了些。
樊玲视线一直悄悄往王羡林这边打,见着眼前的情形一时间更懵,用着人不可貌相、烂泥扶不上墙的说辞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心想漂亮也不顶用啊,一人拖低几分平均,月考就等着跪吧。
只是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一桌。
窗外开始飘起小雨,广播通知晨会取消改成早读,学校将组织人员派去各班检查仪容仪表。
王羡林想起之前的担忧,心头的阴霾烟消云散,拉着沈荔建成革命友谊。
沈荔态度很好,不冲撞不叛逆,又乖又配合,对学习的态度也很积极,让他惊喜意外,信心倍增。
一直以来怕的都不是不聪明的学生,而是问题学生,只要学生听话,就有教好的可能。
只有一事犯了愁。
班里女生人数恰好是双数,两两凑成了同桌,转走的那名学生是傅嘉延的同桌,坐教室最后一排。
校园里八卦传得厉害,他肯定不能安排沈荔坐在傅嘉延旁边,那么便需要对其他同学的座位进行调整。
但各个学科都是按座位建成学习小组的,小组间合作多,调整起来还挺麻烦的。
王羡林昨天才收到沈荔转班的通知,原计划安排她先在讲台边上坐几天,再慢慢想办法,现在却于心不忍了。毕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坐在这种特殊位置上,自尊心会受到伤害的吧?
王羡林决定临时启用PLAN B,和蔼道:“因为这次你们转班的决定做得比较仓促,还来不及调整座位。因为有同学转到文科班然后你有机会插班进来,所以只能暂时填补他的位置,过两天我再看看怎么调整。不过那个同学吧,他坐在最后一排……我看了你的体检表,应该是不近视的,如果前面同学太高挡了你的视线,随时和我说。”
沈荔表示理解:“不近视也不远视,让我坐讲台边上也是可以的。”
王羡林啊了一声:“这不太好吧。”
沈荔不怎么挑剔:“我都行。”
王羡林还是摇摇头:“那也不行,总扭着脖子会落下颈椎病的。”
沈荔说:“您安排就好。”
上辈子她上过一些走班式的选修课,座位都是自己选的,从来不按照身高排位,她经常坐最后一排。原主的身高在同龄女生中属于中等偏上的,嘉年班级人数不多,过道也宽敞,一般不会存在看不清黑板的情况。
虽说傅嘉延是八班最高的男生,十有八九坐在最后一排,但原主转班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王羡林一看就是做过功课的,应该也不至于安排她和傅嘉延成为同桌。
所以她完全不介意,甚至还挺喜欢最后一排。高中阶段的基础知识点已经学过了,高二的教学进度对她而言是缓慢的。当拥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比起听课,更倾向于自主刷题。
王羡林愉快说道:“好,好,那你现在这里填完整这张信息表,然后等我一下,我去教材部给你拿课本。”
-
李珂南进教室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对同桌兼室友邵北说道:“今天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邵北目光巡睃一圈,反应很快:“今天沈荔没给傅哥送早餐。”
虽说傅嘉延每天都和他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但给他送早餐的女生依然很多,而且送的餐点从外自内都十分精致,包装是用心甄选过的,牛奶也必然是高端进口。
只有沈荔画风清奇,送各种馅料的大肉包,还有红豆豆浆,带着浓郁的味道。那豆浆易崇喝过一次,是学校边地铁口的小摊上卖的,兑了很多水,加了很多糖,口感非常之一言难尽,还没食堂的好喝。而且沈荔大概不知道,傅嘉延是对豆类过敏的。
包子倒是口感不错,馅料也足,就是味道太重,若不及时处理,教室的空气可能会遭殃。傅嘉延因此拒绝过沈荔很多次了,也明确让她不要再送,但沈荔极为坚持,每天清早在傅嘉延到教室之前,雷打不动放进他的抽屉。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那些大肉包都被李珂南吃掉了。他有着怎么都吃不胖的良好基因,食量比一般男生要大,所以在第一天主动请缨。没想到那之后,这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天天吃周周吃月月吃,再美味的佳肴也经不住这个吃法,腻口得快有些HOLD不住了。
李珂南隐隐有些期盼:“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邵北合理推测:“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至于,可能因为今天沈荔转班,有什么手续要办,再或者被王子拉去谈话了?”
李珂南:“你忘了,就算沈荔要月考,文科那边组织活动不用来学校,也没见哪天没送的。嘶,这么说起来还怪感动的。你快拿数学作业给我抄抄。”
“那你就祈祷她以后不要送吧。”邵北把一沓白花花的卷子丢到他桌上,“换作我我也处理不来这种事情。”
“你可拉倒吧,你又不是傅哥,哪有女生死缠烂打你。正常人都懂得知难而退好吗?”李珂南一边说着一边翻着邵北的作业,后知后觉发现题量非常之大,一时间没控制住音量,“WTF???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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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王羡林前脚踏进八班,就听见这么一声有穿透力的高吼:“李珂南???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影响别人学习了知道吗??”
李珂南吓得一个激灵,和前排无数“好好学习”的同学一样,火速把空白试卷塞进抽屉里:“是!!!”
“你坐下!”王羡林赶着去教材部拿课本,没空训他,“邵北!!”
邵北闻声举手:“在!”
王羡林:“班级人员变动,座位要进行调整,你先坐到傅嘉延旁边的空座上去,以后有什么变动再通知你。”
易崇是傅嘉延的前桌,李珂南和邵北是同桌,和傅嘉延同排,隔壁邻组,中间隔了一条走道儿。
对邵北来说,傅嘉延和李珂南都是室友,和谁同桌都没差,立刻答应下来:“好。”
李珂南如临大敌,邵北可能觉得无所谓,他却脱离组织了,一时间心里拔凉拔凉。虽然抱团这事怎么听怎么娘们唧唧的,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一个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李珂南抱住邵北的胳膊:“北子北子,你要离我而去了吗?”
邵北被他恶心,干净利落地把他甩开,从抽屉里抽出书本:“你滚吧。”
-
沈荔坐在王羡林的工位上填完表,起身等了会儿,最后没等到王羡林,等来了教材部另一名老师。
“你们班主任临时被年级主任喊去有点事,让我把你的教材送过来。清点过数量了,都是齐的。你先去八班等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语数英的教材文理科是通用的,教材部老师拿来的是理化生及全六科的配套练习。每门科目配了三套习题,叠在一起重量不轻。
沈荔和老师道了谢,捧着一大摞教材向八班走去。
淅淅沥沥的雨丝斜落进走廊,拂在脸上触感微凉,地面也有些湿滑。
上课铃已经响过了,沈荔途经拐角的时候,一个男生因为迟到了一路小跑,没及时刹住,迎面撞了上来,结结实实地碰了她一下胳膊。
沈荔手一软,手里的新书险些全部跌落。
好在手肘及时被人从身后扶住了,宽大的掌心,略有些粗砺的指腹,干燥温暖。
沈荔有轻微完美主义,对书本的珍视程度很高,稍有褶皱或折损都会感到难受。还好抢救及时,所有书都没有掉到地上,浸到雨水或是染上污痕,心中落了口气。
撞到她的男生匆忙说了声对不起,抬眸的瞬间,眼神霍然一亮。
他无论校里校外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好像比嘉年校花儿还要惊艳。鸦羽般的睫毛又长又翘,仿佛扫进了他的心里。
如果不是女生身后的男生……他想他不会想这么快移开视线。
这位大佬他得罪不起。
往那儿一站,周身气场就强烈得让人胆寒。此刻目光还带着些凉意,让他彻底失去偷瞄的勇气。
眼前这漂亮女生说不定是他什么人,男生实在没胆儿揣测,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低下头匆匆离去。
沈荔自然看出男生神色的慌张,以为身后站的是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她转过头,却望进了一双深邃漆黑的眼。
一句谢谢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刚刚出手相助的人竟然是傅嘉延,震惊。
8. 第八章【修】
一来傅嘉延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二来就算管了闲事也不太可能管到她身上来。
依昨天打的那个照面来看,傅嘉延不把她从嘉年撵出去,似乎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极大的宽恕与容忍了,最大的可能便是没从背影认出她来。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仔细回想起来,昨天正儿八经和他讲道理根本上是浪费口舌。他们一个男主一个女配,角色属性不同,故事背景就决定了傅嘉延打从心底厌恶她,交流起来多少有些障碍。
沈荔收回视线,抬步就走,然而傅嘉延却喊住了她:“沈荔。”
少年嗓音低磁,语气散淡,比之昨日褪去了些冰冷。
沈荔眉梢微皱,迟疑地停下脚步。
傅嘉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短暂的停顿后正经开口:“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这声道歉猝不及防的程度,让沈荔有点懵。
傅嘉延怎么看都是那种金口玉言不轻易道歉的人,没想到一开口……听起来还挺诚意?
她侧头看向他:“你昨天好像不是这态度。”
昨天傅嘉延到她离开也没说过一句话,有的只是宛如霜刀的眼神。明明是他无端指责她的人品底线问题,到头来却好像她欠了他好几个亿似的,比当年看小说脑补出来的校霸还要更校霸一些——
周身气压极低,整个人冷到了骨子里,而且是不讲道理地冷到了骨子里。
今天的傅嘉延虽依然不似什么容易近身的人,但凤眼微垂,流露出些许惫懒,和昨日剑拔弩张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沈荔正兀自揣测着,傅嘉延缓声道:“嗯,睡一觉起来想明白了。”
沈荔觉得他黑眼圈太重了,怕不是还在梦游,面无表情道:“你确定你睡醒了?”
傅嘉延垂了垂眼:“睡醒了,因为愧疚睡不太好,所以看起来可能会有点困。”
沈荔:“……”
傅嘉延:“所以今天认真向你道歉。”
沈荔抬眸看去,少年眼尾虽垂着,语调也懒洋洋,眼睛却漆黑深邃,带着认真的意味。
是的,认真。
沈荔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发展,她其实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昨天事出紧急所以冒了火。如果原主为了追求傅嘉延,确实抛弃底线不择手段地做过某些她回忆不起来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傅嘉延下意识的质疑。
她挥了挥手,不再计较这件事:“行吧,影响不大。我也没别的意思,就希望你了解清楚再下结论,不然挺不尊重人的。”
沈荔又想起了什么,补充说:“昨天虽然着急,但我说的话也不是气话。以前我的一些不当行为可能确实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也认真地向你道歉,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言下还有层意思是,我们那不知因何而起的男女朋友关系,可以趁现在结束了。台阶已经铺好了,您想下可以顺理成章地下。
沈荔觉得以男主的高智商应该是可以理解到点的,但数秒过去,没有等到下文。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暗示了好一会儿,傅嘉延一句话都没有说。
也许校霸都流行默认的行事风格,显得自己酷拽一点?再或是小说大纲和现实有相悖的地方?
毕竟她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如果傅嘉延只字不提,她就无从考证他俩现在什么关系。说不定什么关系都没有。
罢了,就算有,等他记起来分手就好了。
再看下去,傅嘉延收没收到暗示不知道,要是被误解为眉目传情,话会变得不可信倒是真的。
沈荔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上课铃已经响过一阵了,说不定王羡林正在教室门口等她。
她整理了下因刚才的意外有些散乱的课本,防止再次因为重心不稳不慎跌落,抬起脚步向教室走去。
傅嘉延视线扫过少女白皙的后颈,又停在她手臂被厚重书本边缘压出的红痕,长眉微微拢起:“帮你搬?”
沈荔:“不用了,这件事揭过,你刚已经帮过我了,我们算扯平。”
沈荔拒绝得很果断,但傅嘉延没有理会,沉默地走到她面前,主动把书揽了过去。
在这个年龄的男生中,傅嘉延不仅身高很高,肩也宽阔。虽然看着清瘦,该有的肌肉一点没少,单手就可以捧下一大摞沉甸甸的教材,并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两手就这么突然一空,沈荔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双唇微张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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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傅嘉延看她一眼,淡声道:“和昨天那事没关系,既然顺路,那就顺手帮个忙。”
沈荔:“……”居然是个团结友爱的校霸。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走廊上就他们两个人,如果王羡林站在班门口,看着她一个女生捧着这么一大摞书本,而傅嘉延一个男生两手空空,傅嘉延就算不忌惮老师,也可能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男生都是有那么点好面子的。
沈荔这样想着,配合完成一些面子工程,道了声谢。
不管怎么说,她确实轻松省事儿了。
-
八班,一片蔫儿了吧唧的朗读声中,夹杂着某些兴奋的议论。
“沈荔怎么还没来,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她不想早点看见她男神?”
“傅哥也不在啊,一大早上放了个书包不知道去哪了,来了也一样看不到啊。”
“这可能就是沈荔迟到的理由,说不定就是找傅哥去了。”
“没这么夸张吧,真有人能痴到这种境界?”
“换作别人估计够呛,傅哥人格魅力可能真就这么大吧。”
“我猜是王子找沈荔谈话去了,毕竟第一天来咱们班。”
“对噢,刚不是有个老师拿着一堆新书走过去了吗?开学两周才领新书的,只能是转班生。”
“你们男生真不去帮她搬书?团结同学的好机会,平时不是最积极吗?”
“啊,这个,刚刚我看到班长出去了啊,就不用我们了吧。”
“你说惠惠啊,她刚说她是去上厕所,不是去接应沈荔。”
……
班级各个角落响起的带着点嘲弄意味的嬉笑声,在傅嘉延出现在教室门口那一刻戛然而止。
少年身高腿长,骨形优越,样貌英俊,往那一站都是非常吸睛的存在,但此刻不仅吸睛,还很……惊悚。
不是因为晨读开始了大半天他才慢悠悠地到教室来——对八班同学而言,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而是因为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沓崭新的教材。
他们想起刚刚关于新教材和搬书的讨论,觉得教材极有可能是沈荔的。那阵蔫儿了吧唧的晨读声,干脆直接地消了声。
9. 第九章【修】
全班四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傅嘉延神情没什么波动地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
邵北也没料到这么个情况,想着傅嘉延手里的书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主动解释:“刚你出去那会儿王子让我过来的,沈荔应该坐在那。”
邵北说完,指了指他原来的位置。
傅嘉延视线掠过去,嗯了一声。
李珂南眼见傅嘉延向他座位走过来,激情喊道:“傅哥!!你……!!”
“被绑架了就眨眨眼”还没说出来,傅嘉延已经把那二十多本书撂在了他邻座,快堆得比他人还高。
李珂南惊悚得闭了嘴。
不止惊悚傅嘉延会帮沈荔搬书,更惊悚傅嘉延脸上愣是看不出一点儿不情愿的神色来。
这回连被绑架都解释不通了。
倒不是说傅嘉延的性子真冷酷无情到了帮同学搬书都不情不愿的地步,只不过沈荔是个例外。
对女生傅嘉延就挺冷淡,对死缠烂打的女生更是没什么耐心和好脸色,也从不屑于掩饰对沈荔的厌恶。
李珂南甚至能感受到这种厌恶的情绪在数天前因为某些不知情的原因到达巅峰,所以搬书这事就显得异常诡谲。
他默默把这件事划分进了未解之谜。
-
沈荔反应过来的时候,傅嘉延已经顺势帮她把书拿进了教室。
虽然拿着这么二十多本书在教室门口等王羡林确实不太合适,但今早傅嘉延真的有点颠覆她的认知。原以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和热心肠这种事完全不搭边,没想到不仅有交集,甚至还有些通情理。
这样自然是好的,否则未来哪天傅嘉延像昨天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给她冠下什么罪名,再不分青红皂白和女主联手用什么神秘金手指让她下线,那她这一趟走得,太憋屈了。
沈荔任思绪飘远,王羡林是一分钟后到的。
王羡林看着沈荔两手空空,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主任找我有点事情。教材部的老师没来找你吗?”
因为小跑过来,他喘了两口气。
“找了。”沈荔说,“已经有男生帮我搬进去了。”
王羡林想起校园论坛的血雨腥风,对自班学生态度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我们八班崇尚的就是团结友爱,到班里不管受谁欺负都可以和我说。当然我不是说你会被欺负,是说万一,万一。也希望你像答应我的那样,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沈荔心想校霸的团结友爱原来是被班风感化的,感天动地,乖巧地应:“我会的,谢谢老师。”
王羡林满意地点头:“来,我带你进班。”
王羡林和蔼的笑容在转身后凝固住了,因为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上课铃响了这么久,班里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比平时上课的时候还要安静。
他看了眼班牌确实写着高二八班,又看了眼手表确实是晨读时间,瞬间有些怀疑人生:“这不是早读吗?怎么没声了?!这都快下课了,检查都来过了吧?!”
沈荔:“……”
确实太安静了,不说她都忘了这是晨读。
王羡林每天扯着嗓子管学生管得喉咙疼,本来庆幸今早可以把一句“安静”给省了,没想到带着沈荔走进教室的时候,班里沉寂的空气再度炸开。
李珂南差点没从座位上蹦起来,肢体上的手舞足蹈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激动:“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怎么会是昨天那个妹子!不是说转来我们班的是沈荔吗?!!”
易崇嫌弃李珂南丢了他们的人,压低声音跨组交流:“卧槽你个头,她就是沈荔。”
李珂南叫得更大声:“???????你当我瞎?”
易崇无语:“你他妈的确瞎。”
李珂南连声感慨:“……我操,我操!”
易崇:“别操了,昨天都预警过了,你至于吗?”
李珂南回想起昨天易崇一反常态的自言自语,恍然道:“你昨天是说这个啊,原来你早就发现了然后不告诉我?”
易崇心道他不昨天也不确定吗,打脸的事儿他可做不出来,看李珂南一副嗑了药而且不怎么好救的神情,放弃和他交流。
反正……班里同学的激动程度好像和李珂南也差不多。
“大清早的搞毛球,是我在做梦还是沈荔整容了?”
“不可能啊,她昨天还不是这样,整容也有恢复期啊。”
“你们有毒吧,沈荔本来就长这样啊,五官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是卸了妆换了发型而已。”
“???五官没有变化吗?我觉得脸型都天差地别啊。”
“你们直男还是不要参与交流了,听晗玥的吧,她是我们女生中化妆最厉害的,高光阴影一打,圆脸都给你变锥子。她之前说沈荔换妆可能变美女,我们还不信,没想到真是这样,她五官真好看。”
“这么神奇?那沈荔以前也是想不开,好端端一张脸偏给化成那样。要是早点素颜,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拿下傅哥……对吧。”
“什么鬼,傅哥那是看不上她的脸吗,明明是看不上她的人好吗?做什么事都和少了根神经一样,说得好听是傻里傻气,说不好听就是蠢,谁想和这种人做朋友啊,给心里添堵吗?”
班里的激情讨论愈发不加收敛,分贝越来越高,要把整栋教学楼捅穿的架势。
王羡林心急地拿教案拍了拍讲台桌,喊道:“安静!安静!安静!”
喊了个大半分钟,这震天响的议论声终于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
王羡林脸红脖子粗,自我安慰地抚了抚胸口,心想再不备点润喉糖,这喉咙怕是朝不保夕了。
“我们八班班训是什么?团结友爱!团结友爱四个字怎么写?你们就是用这种态度欢迎新同学的吗?”
王羡林话音落下,全班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身边的沈荔。
王羡林视力不太好,看到学生们难得整齐地抬了头,便以为是看向自己,热情相较于往日更为高涨,下巴稍扬:“下面我们用掌声欢迎新同学——”
他讲话带着南方口音,扯着嗓门喊这么一句着实有点尴尬,但此时此刻,认知上的冲击让八班同学们对尴尬的感知力降为零,呆滞地鼓起掌来。
他们的大脑自动将信息过滤为一条,眼前肤白貌美的小姑娘,当真是传闻中以小烟熏蜘蛛腿著称的……不怎么聪明的沈荔。
不仅不难看,还美得惊艳,五官精致唇红齿白,气质清纯干净却又漂亮得有些张扬,叫人视线都舍不得移开。
真是神了。
班里还有偷偷用手机在论坛上直播吐槽沈荔颜值的,此刻脸红成了番茄色,低头把输入框里的字一一删除。
谁能想事情完全不按预期走,脸真他妈疼。
掌声渐息,沈荔鞠了一躬,言简意赅:“我是沈荔,请多多指教。”
仿佛开了延迟特效一般,数秒后,班里才渐渐响起掌声。
“你先坐在最后一排那个空……”王羡林目光在教室最后一排扫了一圈,没见着空着的桌子,却被傅嘉延的深青色卫衣吸引了视线,改口道:“傅嘉延你怎么又没穿校服!平时不穿我也不说你什么,今天周一学校要检查你知道吗?”
王羡林话音落下,傅嘉延慢腾腾地掀起了眼皮,声音有点儿哑:“坏了。”
傅嘉延就差没把漫不经心四个大字写在脸上,却依然有一种诡异的强大气场,那一瞬间,教室仿佛又安静了几个度,空气浑如冷凝。
王羡林已经把扣掉的操行分和扣掉的工资划上等号,心在滴血。虽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沉默了一秒后,痛心道:“下课去登记,下不为例!”
傅嘉延又慢腾腾地垂下了眼:“哦。”
王羡林没再在这件事上计较,转头对沈荔说:“没吓着你吧,我对所有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学习成绩从来不是评判的唯一标准。看,像傅嘉延这种成绩顶尖的学生不穿校服也是会被我批的。”
如果不是在教室,沈荔就给他比赞了:“您是好老师。”
王羡林说着也被自己感动到了,语气有些飘:“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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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的,你就坐在那个放了书本的那个位置上,回头有调整我再告诉你。”
沈荔走向座位,看见李珂南的时候有点惊讶,虽然知道他是八班人,但意外成为同桌还是挺有缘分的一件事。如果他不和傅嘉延关系不那么密切,那就更好不过了。
再看傅嘉延,隔了整整一条走道儿,勉勉强强算远。
李珂南显然比她还要惊讶,眉毛一挑一挑的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只是碍于晨读纪律不好发挥。偏偏这时下课铃响了,距离早上第一节课有短暂的五分钟,他的话匣子立刻打开,激动道:“巧啊又见面了,再认识一下,我是李珂南。”
或许其他同学会对沈荔有偏见,李珂南却不会。毕竟昨天沈荔帮了一个大忙,通过正面直接的交流也觉得她人挺好。有了直观的认识,那些流言蜚语就不能左右他的看法了。
沈荔重新回味了下他的名字:“理科难,你名字不错,你弟弟叫理科易?”
“聪明啊,这都能猜到。”李珂南煞有介事地用指尖推了推眼镜,“你也可以这样断句,李·珂南。”
沈荔扯了扯嘴角:“挺像哈。”
李珂南一点不谦虚:“那是,十级coser。”
沈荔问:“我听你们叫王羡林王子?”
今早她在论坛看见了这个称呼,并由此产生了一丝好奇,进班后又听见了些窃窃私语,好奇就更为强烈了。
“对,因为他的口音有点像啦啦啦小神仙里的游勒王子。别看今天早上说得字正腔圆,那是认真说的,一快一急就不标准了,特别像。”李珂南解释说,随后声情并茂地复现了开学第二天王羡林训话的场景,“你们怎么这个亚子!我还在楼梯口就听见了你们的森音!”
“咱们班同学斗着胆子问了句,老师你也看啦啦啦小神仙啊?王子说,你嗦什么?不要擦嘴!”
沈荔被他逗笑,回忆了下王羡林的腔调,似乎能听出那么点意思来。
李珂南继续科普:“你猜王子听到我们给他取的名儿后说了什么?”
沈荔摇摇头。
“他这样说的。”李珂南绘声绘色,“啊?什么娃子?”
沈荔这回没忍住笑出了声,眼尾弯出漂亮的弧度,笑容明亮得有些打眼。
不经意回头的邵北啧了一声:“你能想象几分钟前,李珂南还一脸哭丧地和我说,‘北北你不要走’。”
易崇也很无语:“……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傅嘉延正枕着胳膊补眠,其实没有睡着,不经意侧了个身,蹙了下眉。
-
秦惠是八班班长,人挺漂亮,高一一开学就因为出众的颜值和口才票选上任了。
她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社交圈打理得一丝不苟,和嘉年的校花儿唐曼语是闺蜜。
但秦惠和唐曼语小姐妹圈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不怎么打架生事,而且学习成绩比她们都要好。
维持一个完美人设,是秦惠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完成的事情,样样都不落下风。
因为她享受被人拥戴的感觉,朋友圈的每个点赞都能让人喜悦,哪怕早已经心有所属。
刚刚晨读的时候,秦惠是故意出去的,说是去厕所,其实是去补妆——早上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她意外地掉了妆。
秦惠擅长化那种直男看不出来化过妆的淡妆,本来计划和沈荔一起进教室,不仅显得自己热心肠,还能在容貌上衬托得自己清纯。
秦惠走进教室后,余光看了一圈,没有一个人看她。就连几个平时喜欢偷瞟她的男生,这会儿都扭着脖子看最后一排的沈荔去了,一股无名火没由来地往胸口冒。
同桌岑星冉是秦惠在八班走得最近的女生,平时和她无话不说,见秦慧回来,自然想和她分享刚才发生的事情:“惠惠,沈荔当真转我们班来了,她和照片里差好远啊,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发型的原因……”
“我知道。”秦惠打断了她,拉开椅子的力度有些重,椅子脚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岑星冉看她一眼,觉得莫名。
10. 第十章【修】
八班人还沉浸在这个意外中,不知道哪位兄台在校园论坛匿名开的直播楼越堆越高。
【瓜子儿都嗑了几百年了,楼主去哪了?】
【蹲更新啊楼主,老班的课我都没听在这等直播呢】
【绝了,怕不是个湖绿贴】
过了大半节课,楼主才顶着锅盖回了句:【什么都别说了,沈荔是我们班最好看的女生,以前说的话就当我放了个屁】
【楼主你终于来了,不过???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jpg】
【你是受威胁了还是收钱了?太没骨气了,腿都蹲麻了就等来这个】
【楼主到底是不是八班的,怕不是其他班的压根儿没见着沈荔,故意溜我们的吧】
【说起来,今天八班怎么这么安静,说好的年级群龙王呢?】
十分钟后,楼主最后一次诈尸:【别说我们班,沈荔素颜估计在全校都排得上号了。你们要吐槽她别的都行,颜值就算了,反正这楼主题不成立,散了散了
————手动封楼——————】
手动封楼自然是没有封楼效果的,反而激起了大家更强烈的好奇,楼层的增长速率持续增大,就这层楼的魔幻走向讨论得沸沸扬扬。
秦惠过了两节课心头的无名火也没有消散,在论坛一连看到几条夸赞沈荔颜值是八班第一的帖子,胸口顿时泛上酸意。
课间她去办公室交数学作业的时候,一路上都是陆陆续续往八班去的吃瓜群众,回来的则脸色精彩纷呈。
不一会儿,沈荔素颜非常惊艳这件事儿就在嘉年传开了,惊叹声一阵接着一阵,往她耳膜里钻。
秦惠趁着王羡林不在,从教案中翻出沈荔期末的成绩单记录了下来,然后在生物课上课前,把沈荔的成绩单交给了薛济。
薛济是嘉年教师中的第一梯队,生物组组长,这个学期才接任八班,以严苛出名。有一年高考生物题变态难,他带的班级生物平均分愣是比年级均分高了将近二十,成了A市一段佳话,甚至上了微博热搜。
这样显著的教学成果不仅得益于薛济的经验,更在于他的“严”。薛济在任教的班级里威慑力甚至不输于教导主任,听说往届骂哭了不少女生。
薛济看到沈荔二十分的生物成绩,不出意料锁紧了眉梢:“辛苦你把班里同学的学习情况反馈给我,我会重点关注的。”
秦惠微笑道:“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薛济习惯在讲完知识点后列出相关试题,抽选班里同学回答,他刚接手八班,班里学生认不全,前几节课基本上按照名单顺序点人。这节课考虑到沈荔的特殊情况,直接点了她的名字:“沈荔回答一下,这题选什么?”
李珂南知道薛济的凶残程度,有点替沈荔着急。第一道选择是概念题,不出意外是可以在书上找到原话的,于是拿起生物书开始翻,计划帮沈荔做个弊。
谁知刚翻开封皮,沈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选A。”
李珂南心惊胆战,担心她是乱蒙的,却见薛济神色稍缓,点了点头:“第二道呢?”
切题如此之迅速,李珂南翻书的手一抖,结果这会儿题干还没看完,就听沈荔自若答道:“B。”
薛济又问了下一道:“最后一题。”
沈荔说:“C。”
下一秒,课件上弹出正确的答案,不偏不倚,正好是ABC。
薛济深感意外:“不错,你来解释一下解题过程?”
刹那间,班里响起一片唏嘘。
这三道题难度不算大,前几分钟薛济讲了类似的例题,只要听了课,一般情况下是能答出来的。但举一反三需要一定的思维量,沈荔答得又快又准,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说出了正确答案,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沈荔上辈子从一二三轮复习摸爬滚打过来,生物课本背得滚瓜烂熟,复杂题型也接触了不少。对于新课上基础的遗传知识,她扫一眼就能知道答案,不觉得有任何难度。但对这个世界的沈荔来说,秒答出这种难度的题目,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荔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专注答题,有些大意了。
卸下妆容不是刻意而为,是身为学生本就不适宜浓妆艳抹。外形的变化还有解释的余地,一夜之间学渣逆袭,别人可能真得怀疑她魂穿了,惊奇之下抓进研究院也不好说。
此时,窗户外一个路过的外班学生脑袋扭了九十度,好奇地往教室里看,把沈荔险些脱口而出的概念彻底堵在了喉咙口:“……我蒙的。”
薛济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蒙的?”
他五官生得锐利,因为上了年纪也生了不少皱纹,拉下脸来会显得凶。
沈荔观察了一下答案的规律,正巧是ABC:“第一道题概念题,刚刚您说过,有点印象,后两道不确定,就用BC顺上了。”
八班人心里莫名地舒下一口气,沈荔还是原来的沈荔。外貌上再大的改观,也不能改变她成绩差到离谱的事实。
不过沈荔确实勇气可嘉,她估计是第一个敢这么和薛济说话的人。换作他们,早就怂到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沈荔却对上薛济的视线,不紧不慢道:“老师,我刚刚有认真听课,只是理科基础比较薄弱,给一段时间我会尽力追赶上的。”
女孩儿声音柔软好听,眼眸乌黑清亮,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真诚,漂亮而无害。和薛济几秒钟前认为的仗着颜值而叛逆的少女迥然不同,听她说完这句话,他的火气愣是消了不少。
薛济考虑到沈荔今天才从文科转到理科,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确实不一定是学习态度不端正的缘故,可能仅仅是因为缺了前两周的课程。如果抛开这些客观因素一味指责,的确不太妥当。
但他也不能放任沈荔不管不顾,要想班级平均分上去,班里就不能有不及格的差生。在他的教学理念里,不应该存在任何的漏网之鱼。
薛济沉默片刻后说道:“好,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来当我们班的生物课代表,希望能看到你的决心。今天的问题没答出来,该罚还是要罚,具体要求下课问你同桌,好了,请坐。”
八班高一的生物课代表选了文科,高二刚开学两个礼拜,这个位置一直没有人选。这会儿直接敲定,与其说是课代表,不如说是薛济的重点关照对象。
秦惠见情形超出预期,心中禁不住窃喜。
打上辈子起,沈荔在职务方面就一直很佛系,不会主动去竞选什么,但落在身上的职责也不会推脱,对此不是很介意。
薛济再怎么严厉也是个人民教师,最终目的都是把学生成绩提升上去。因为生物偏文的特性,她的生物成绩虽然比不上数理化,也远在普通班级的平均水平之上。如此一来,她便不怕薛济的为难,薛济的重点关照,也恰好可以补足偏科的弱点。
但沈荔没想到的是,刚刚那三道题没有回答思路,薛济竟然要求把相关知识点抄整整一百遍。
她看着李珂南传来的字条一阵默然,回复道:“一百遍?你确定没多加一个零?”
李珂南沉痛地回:“薛济十几年来的传统,下次点你别急着答,我给你打辅助。”
沈荔叹了口气,短暂地后悔了一下自己突然的决定。
正在这时,薛济板着脸敲了敲黑板:“第一组最后一排,那个没穿校服的男生,站起来回答。”
意识到薛济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傅嘉延,班里再度跌入死寂。
大家想转头又不太敢转头,犹犹豫豫地侧了半个身子,余光向那处打去。
不出意外,傅嘉延正趴在桌上睡觉。
一眼望过去,只能看见少年一头乌黑浓密的发,和不同于校服蓝的藏青色卫衣,连睡姿都彰显着张扬和不羁。
傅嘉延十节课有九节都是这个状态,作业也不怎么交,似乎能来上课已经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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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极大的尊重了。八班师生对此习以为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傅嘉延的成绩实在过于瞩目,有传闻他早已学完高中的全部内容,每到考试都能以一己之力把平均分拖高几分。用实力说话,让人无话可说。
薛济刚来八班,哪怕知道这个班里存在一位学神,也无法把传说中的学神和眼前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在他的观念里,成绩和努力是分不开的。
傅嘉延站起来,眯着眸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声线还混着点儿鼻音,懒懒散散的:“不会。”
虽然是散漫的态度,空气却冷了几度,半侧着身的同学们下意识地转了回去。
校霸碰上师霸……结局真不好说,想想就挺恐怖。
果不其然,薛济眉深深皱起,神色间染上肉眼可辨的愠气。若说刚刚沈荔的态度还有几分真诚,眼前的男生便是真正的飞扬跋扈。
薛济在心里把傅嘉延定义成了每个班级垫底的不良少年,脸拉得老长,压着怒火道:“副课代表还缺一人,你来吧。”
“…………”
八班人到下课也没想明白,沈荔和傅嘉延,一个学神一个学渣,怎么就同时成了班里的生物课代表。
-
“沈荔,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李珂南对这顿饭格外执着,感受到隔壁组邵北和易崇带着质疑的目光,身体没由地颤了颤,转身对他们说,“我是真心想请沈荔吃饭的,你们也可以一起来啊。”
又望向傅嘉延,笑容满面的:“是吧,傅哥。”
傅嘉延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李珂南坦然接受了傅嘉延的眼刀,当他是习惯性的表示。
如果李珂南执意相邀,沈荔会纳入考虑之列,但傅嘉延及其一众室友都可能来,她还是不去了。
这时候,她放在抽屉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沈荔拿出来一看,是来自沈淮年的短信:“荔荔,中午一起吃饭。”
沈荔正好有了托辞,指了指手机:“今天恐怕不行了,我和人约了饭。”
“啊是吗?”李珂南哭丧着脸,“那太遗憾了,我们下次再约。”
-
二十分钟后,沈荔和沈淮年坐进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沈荔翻着菜单,随口问道:“哥哥,怎么突然想到请我吃饭?”
沈淮年自然地接过话:“妈已经把行李邮寄到学校了,你这细胳膊细腿能扛动吗,最后还不是得靠我。”
“……”沈荔不知道沈淮年怎么能把帮忙这么善意的事情说得这么欠揍,质疑地抬起眼来。只见宽大的蓝白色校服把男生身形衬托得清瘦,整个人奶白奶白的,少年气明显。可惜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潮牌T恤的印花,不然便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沈荔扬了扬眉:“你很壮实吗?”
沈淮年提起身材就颇为自豪:“当然,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怎样,有没有被我帅到?”
沈荔刚喝了一口柠檬水,闻言差点呛着:“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校霸不是你?”
“这个……”沈淮年觉得这问题可能有那么一点刁钻,“可能因为我深藏功与名吧。”
“这样噢。”沈荔选完主食,把菜单推给沈淮年,一脸敷衍地点了下头。
沈淮年慢腾腾地把菜单接过,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继妹突然提起校霸,搞不好小脑袋瓜又想起了傅嘉延。
这个猜测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爽,音调都抬高了:“怎么,那个姓傅的没欺负你吧,要欺负你我去帮你收拾他。”
校霸这个词只是沈荔为了揶揄沈淮年随口一提,话题突然往傅嘉延身上拐,沈荔一时间比沈淮年更懵。但短暂的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继兄臭屁虽臭屁,人却真的善良,也在努力尽到一个哥哥的职责。
如果不是原主刻意推拒,任性妄为,他们的关系是不会到鱼死网破的地步的。
后来茶柔进入沈家,沈淮年自然把这份对妹妹的关心和爱护全给了茶柔。
11. 第十一章【修】
沈荔不想让沈淮年记挂这件事,耐着性子又答了一遍:“我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我们平时一句话都说不上。”
沈淮年点头:“这样是最好,少去招惹他,小心把命都丢了你。”
沈荔听他形容得江湖险恶,觉得中二得不得了,差点笑出声:“有这么夸张?”
沈淮年义正言辞:“不夸张一点你能听进去吗,我肯定不会害你对不对?”
沈荔随心地用茶匙搅着杯子的柠檬水,“你俩以前单挑过?”
沈淮年:“那倒没有,有机会可以试试。”
沈荔:“当我没问。”
-
吃完主食,沈荔起身离座,准备去自助区拿点餐后水果。
因为上午最后一节课拖了堂,路上也耽搁了些时间,等餐又等了很久,这时候已经很晚了,自选区的很多水果都只剩最后几块,还没来得及补上。
沈荔想去捞一块哈密瓜,可惜刚刚取出瓷碟,最后一块哈密瓜就被旁边的人取走了。
她没太在意,目标改为猕猴桃,却没想这回刚拿起夹子,最后一片猕猴桃也被人拿走了。
当她去取火龙果也是同样的遭遇后,沈荔终于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那件在课堂上格外显眼的藏青色卫衣。
沈荔不禁想,附近商厦那么多,西餐厅也不少,竟然吃个饭都能遇到,这缘分真让人悲伤。
傅嘉延开口解释:“是碰巧,我们口味挺相近。”
沈荔面无表情道:“是挺巧的。”
傅嘉延把手里的碟子递给她:“需要的话可以给你,这个没用过。”
沈荔看他一眼,目光稍动:“不用,不食嗟来之食。”
说完就去取别的水果了,她不挑食,只是有些偏好而已。
傅嘉延问:“你和谁来吃饭?”
沈荔觉得沈淮年的身份不太好介绍,随口应:“没必要和你说。”
傅嘉延眉心微陷:“没必要?”
沈荔头也没抬,反问:“有什么必要?”
无论他们关系是什么,只要她不主动,那和陌生人没有区别,更何况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没有关系。
傅嘉延沉吟片刻,道:“是没必要。”
沈荔心说那你还问什么,又听他说:“因为我已经看到了。”
沈荔闻言抬眼,傅嘉延正看向她和沈淮年座位的方向,目光有点儿凉。
沈荔无端感到些心虚,却说不上来自己在虚什么。既然餐点已经取完了,她逆反心理地挺直了腰板,收回了落在傅嘉延身上的视线:“我回座位了。”
身后,傅嘉延长眉轻皱,若说一次是巧合,频繁的两次就有点巧了。
看到沈荔和沈淮年的,不止傅嘉延,还有若干秒前也跟着晃悠过来的李珂南和易崇。
视线中的少男少女,一个白皙漂亮,一个白皙清隽,十分养眼。
李珂南也颇为费解,心直口快:“沈荔,她,不会是,转移目标,了吧。”
易崇想了想,道:“不会吧,她有多执着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傅哥至少明确拒绝过她五次,都没有放弃。如果这么快就转移目标,还费尽周折转到八班来干嘛。”
“也对,可她转来八班好像也没怎么和傅哥说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李珂南想起早餐的肉包子真就一去不复返了,唏嘘地摸了摸鼻尖,“说不定人真就是为了学习来的。”
傅嘉延插话道:“没发现他们都姓沈么?”
李珂南:“诶???”
傅嘉延用罕有的耐心重复了一遍:“沈淮年和沈荔都姓沈。”
“傅哥的意思是……”李珂南有了猜测,又觉得哪里不对,“但我从来没听说过沈淮年还有个妹妹啊,你听说过吗崇崇子?”
易崇满脸嫌弃地搡开他:“没有,别这么恶心地喊我,滚远点。”
李珂南自顾自说:“沈荔和沈淮年,皮肤都挺好,睫毛也长,还都有酒窝,其他可能就不那么像了。”
易崇余光瞥着傅嘉延的神色,惊讶归惊讶,心里却有大胆的想法:“但都好看啊,这种颜值的基因不常有吧,也不一定要千篇一律吧,回头考证一下不就完了。”
傅嘉延睨了他们一眼:“还打不打水果了?”
李珂南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感受到周围气压逐渐降低,忙不迭说:“打打打,我懂我懂。”
易崇踢了他一脚:“你懂个屁。”
-
沈荔和沈淮年回学校的路上,沈淮年的班主任突然来了电话,说是今天中午学校临时召开和自主招生有关的会议。沈淮年作为高三年级的佼佼者,冲击名校的希望非常大,让他务必不要缺席。
沈淮年挂了电话有些尴尬,心想刚刚的海口白夸了,眉皱了起来。沈荔旁听了电话,毫不介怀,在自招名额这么大的事面前,搬行李就很次要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找其他同学帮忙就好了。”
她眼睛亮亮的,笑容也甜,看起来非常乖。
沈淮年看着妹妹那双笑眼,心脏一下柔软得不行:“下午第一节课我帮你搬,你好好上课就好了。”
沈荔思考后确定下午从高一到高三都不放假,被沈淮年若无其事的提议震惊:“这样我多有负罪感,而且男生好像不能进女生宿舍。”
沈淮年一把把拉链拉到最上面,难得的那么点骚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别的男生,你哥我是谁?宿管阿姨见到肯定不会为难的水平。”
“……”沈荔由衷觉得沈淮年对自己的颜值过于自信了,但她无法否认他说的可能是对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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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长相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男女老少通杀,尤其非常容易讨中老年妇女的喜欢,看着就不会想让人为难。说宿管阿姨在宿舍楼没什么人的时间点不会拦他,她蛮相信的。
只不过就这么翘课还是有点儿不太妥当的感觉,沈荔张了张嘴。
沈淮年先一步说道:“你安心,就算不去帮你搬宿舍,下午的课我也不会上的,说不定就出去玩儿了,到时候被校领导发现,处罚更严重。你肯定不想让更严重的事情发生吧妹妹?”
“……”沈荔也不推拒了,“我中午看看能不能找到同学帮忙,如果实在找不到,下午就只好麻烦你了。”
沈淮年摆摆手:“不麻烦。”
沈荔笑了笑:“那谢谢哥哥了。”
沈淮年自认为年龄虽不大,但也是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人了,心态稳得一批。但第二次听到沈荔喊他哥哥,脑海里的烟花就是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好听的话了。
-
沈荔和沈淮年是在校门口分别的。
沈淮年的班主任催得紧,自招这件事上他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去了。
沈荔进了门卫室,里面有一间里屋,是学校的快递收发室。
江琴吩咐秦姨寄的快递放在显眼的位置,全是大箱子,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沈荔和门卫打了声招呼,让他帮忙把行李多留一段时间。
正要离开的时候,保卫室进来一名男生。
他来找自己的信件,很快从诸多信封中抽走了一封,然后向门卫报备,嗓音温润:“高二七班,裴星洲。”
沈荔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学校里同级的大神。高一参加数学竞赛就超越了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一举拿下全国决赛一等奖。通常情况下,理科天赋异禀的人文科会稍显薄弱。但裴星洲语文成绩非常逆天,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甚至考出过一百四十多分的恐怖分数。
裴星洲虽然不是痴恋女主的男配之一,书里没有太多的戏份,但和傅嘉延颇有渊源。学生年代和他分列年级前二,同上一所大学又竞争特等奖学金,后来创业差点也成了竞争对手。阴差阳错,最后从竞争对手成了合作伙伴,实现了双赢。
此时便处于学生时代,说裴星洲和傅嘉延是死对头其实算不上,裴星洲性格比较与世无争,也从不打架翘课逃学,和傅嘉延除了在领奖的时候,几乎没有交集。
好奇心促使着沈荔抬起头来,入目的一张脸孔精致立体,眸中缀着淡淡的冷清,周身气质却比较温柔。完全不似想象中的,戴着厚重框架眼镜的呆里呆气。或许在这个世界里,才华就是这么不科学地和颜值成正比。
沈荔这样想着,裴星洲迎上她的目光,眸色似乎深了几分:“这是搬到宿舍的行李?我可以帮忙。”
12. 第十二章【修】
裴星洲一开口,沈荔不知道为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考虑到自己名声的确不太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和麻烦,她首先坦言了自己的身份:“是行李。我是高二八班的沈荔。”
“我知道你,我是高二七班裴星洲。”裴星洲同样进行了自我介绍,神色中始终写着淡定二字,仿佛校园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从来没有存在过。他礼貌地伸出手,欲与她相握。
沈荔眉梢微扬,回握道:“裴神。”
高二八班的宿舍在A区,正值中午,不少女生有午休的习惯。沈荔分到的宿舍号是418,宿管阿姨允许裴星洲帮忙把行李送到楼梯口。
两人往返了好几个来回,才把全部行李搬到了四楼。裴星洲在楼梯口停住脚步:“剩下的可能要麻烦你自己搬过去了。”
“没问题,只剩几步路了。”沈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认真道谢,“今天辛苦你了,以后有什么忙要帮,来找我就行。”
裴星洲温言道:“好。”
418宿舍住了三名八班的女生,剩下的一个床位已经空了一整年。她们平时都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中午得知沈荔要来,不约而同地没睡。
沈荔的邻床赵晗越是个追星女孩,桌上贴满了各种手幅海报。她的墙头有很多,本命换得也快。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帅哥,对裴星洲和傅嘉延这种神秘的大佬,一直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和敬畏。
赵晗越刚上洗手间回来,看见传闻中颇具神秘色彩的裴星洲正温柔低笑,帮着沈荔拎行李,惊讶得不得了,这会儿见沈荔推门进来,忍不住问道:“刚刚送你上来的人……是裴神裴星洲?你们是怎么说上话的?”
沈荔笑容清淡:“恰好碰到了。”
赵晗越被沈荔这么一个随心的笑容迷得有些呆住,心想为什么同样是女孩子,有些人就可以美成这样,让人心神荡漾的,仿佛有眩晕特效。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你运气真好。”
夏童偷偷看了眼沈荔,双颊泛着粉,然后拽了拽赵晗越的袖子,欲言又止。
赵晗越低声道:“没事,还真能隔墙有耳?不是不是,我太好奇了,没憋住。不说了,不说了。”
夏童抿着唇,有些不安。
宿舍里的另一名女生乔莘莘见着这番情形,有些沉不住气,一股脑把想说的给说了:“沈荔,你别以为晗越和你说句话就代表我们接纳你了。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已经生活了一年的时间了,你想融入我们,没那么容易。”
乔莘莘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敌意很明显,几乎写在了脸上。沈荔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你是乔莘莘?”
若要把气场排个序列,那么乔莘莘是大于赵晗越并远大于夏童的,在宿舍里应该也比较拥有话语权。这种序列平时不一定会拿出来说,但确实真切地存在。
乔莘莘顿了顿:“不然呢?”
沈荔也不绕弯儿:“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乔莘莘觉得沈荔这外貌真具有欺骗性,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你,讲话声音也柔柔的,让人抵触情绪升都升不起来,够蛊惑人心的。不过没有用,沈荔思维那么简单,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交流起来肯定有大障碍。她最不喜欢和无脑的人做朋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应:“想说就说。”
沈荔见乔莘莘态度有微妙的转变,大概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傲气虽有,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于是她坐下来,和乔莘莘讲起道理:“那我直说了,我来到这个宿舍,你接纳不接纳可能都不能改变什么了。八班差一个人,所以我进了八班,418宿舍差一个人,所以我来了这里。这是学校的安排,也是缘分和天意。你若是因为不喜欢我,想赶我出去……说实话,可能难度有点儿大,也让其他人为难。既然来都来了,你心里有什么不爽的地方直接说出来,说不定可以磨合,别在背后使绊子。不求把那什么团结友爱的班风贯彻到底,但也别把宿舍变成宫斗剧一样,会很累。”
沈荔这一段话说完,乔莘莘听得有些发懵。倒不是这简单道理她听不明白,而是沈荔逻辑清晰思路顺畅,和想象中的缺了根神经完全不一样。但乔莘莘不能承认这一点来打自己的脸,维系着高冷的神情道:“不爽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最好别给我们宿舍丢人。”
沈荔哦了一声:“只有这个?”
乔莘莘见沈荔说得轻松,好不容易闷下去的鄙夷又翻腾了上来,扬着语调道:“这很难好吗,能不能别再像情痴一样跟在傅哥身后了,人家那么讨厌你,你知不知道你每个举动在别人看来就像笑话一样。这就叫做给我们的宿舍丢人,你能做到再说。”
沈荔不假思索地应了:“好说,我答应你。”
这是能做到的意思?乔莘莘睁了睁眼睛,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沈荔做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心头思绪万千,却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便没再说话了。
沈荔正好摸出手机,给沈淮年发了一条短信:“已经有人帮我把行李搬过来了。”
那边沈淮年在开会,却依然没影响他秒回的速度:“那实在太遗憾了,下次有机会,哥再帮你搬。”
沈荔愣了愣,很遗憾吗?还有下次?
-
沈荔开箱开到一半快要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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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只剩她一个人,锁好门窗也离开了宿舍。
踩点上课的同学很多,沈荔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向教学楼。快到教室的时候,裴星洲在身后喊住了她,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绿色包装袋的零食:“吃糖吗?刚在学校门口买的,以为是润喉糖,尝了一颗发现不是,我不怎么喜欢吃甜。”
沈荔没有推辞,接过打量了一番,包装袋上密密麻麻写着西班牙语:“这包装袋上的单词我一个都看不明白,换作我也会看错。那就不客气了,谢谢裴神。”
裴星洲:“扔了可惜,你是在帮我忙,不用客气。”
七班班长周可楠极少见裴星洲主动和人说话,还是和一个女生,不由觉得稀奇。待他走进教室,问:“裴神,你刚刚在和谁讲话?”
裴星洲淡声答:“隔壁班的沈荔。”
“沈荔?”周可楠试图掩饰住神色中的震惊,但没有成功。她太震惊了,一是震惊裴星洲竟然会和沈荔说话,二是震惊沈荔的颜值真的像传闻中那般惊艳,甚至,比想象中还要惊艳。
裴星洲却声线平静:“有什么问题?”
周可楠迟疑着说:“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你们……好像不太像一个频道上的人。虽然她现在妆容不古怪了,但你智商这么高,和她交流起来很累吧?”
裴星洲问:“你和她接触过?”
周可楠微微一顿:“没有直接接触过,传闻是这样。”
裴星洲:“既然知道是传闻,在得到证实之前,就不要轻易相信了。”
-
李珂南刚走到座位上,就被沈荔桌上绿得很好看的包装袋深深吸引:“这是什么牌子的糖?我好像没有见过。”
沈荔说:“我也不知道,朋友给我的,你要吃吗?味道好像还可以。”
李珂南对于各种类型食物的投喂都是来者不拒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能吃,但吃确实是世间非常美妙的事情,听到沈荔这么说,飞快地答应了:“好啊。”
沈荔把包装袋推给他:“你拿吧,有点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小姑娘清软的嗓音落进耳膜,傅嘉延往隔壁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沈荔曾经送给过他这个牌子的糖,按理说不应该不知道。刚刚在走廊上,沈荔对裴星洲说不知道,他以为是出于什么其他原因。如今对李珂南也这么说,未必是在说谎。
傅嘉延长指微屈,敲了敲邵北的桌面:“邵北,去要点糖过来。”
邵北从书本中抬头:“啊?”
傅嘉延杜撰了一个理由:“我喉咙不舒服,润喉。”
13. 第十三章【修】
邵北当即侧过身子问:“李珂南,问你同桌要点糖来?”
李珂南刚撕开包装袋,差几秒就尝了鲜,不满道:“你狗鼻子啊那么灵。”
“你说谁狗呢。”邵北见李珂南口不择言,担心傅嘉延听到,回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压着声音道,“你自己声音那么大,唯恐天下不知。”
“行吧行吧。”李珂南忍痛割爱,从自己桌上抓了一把给他。
邵北看着傅嘉延眼神行事,对李珂南道:“可能不太够。”
李珂南不知道这是傅嘉延的意思,觉得邵北越来越不要脸了:“我操,给你这么多还不够,我都快没了。”
邵北在室友日复一日的感化下,演技也是炉火纯青:“这两天喉咙不舒服,需要润喉,可怜一下呗。”
李珂南想起今早邵北起床后确实咳嗽了挺久,可能是近来换季降温着凉了,啊了一声心软下来。想想又觉得不对,问沈荔:“这是润喉糖吗?”
沈荔也颇为费解:“是有一个牌子的润喉糖和这长得很接近吗?送我的朋友也把这当作润喉糖才买的,可这不是润喉糖。”
李珂南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听见没,这不是润喉糖,你吃了以后嗓子更得玩完,歇着吧你。”
易崇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们和傅嘉延一起进教室的,就跟在沈荔和裴星洲身后。邵北和李珂南可能没听见,他是把裴星洲的话一字不落听进去的。虽然有些事情他还不太理解,但另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觉得自己俩舍友吧可能在某些事情上少了一根神经。
他转过头,决意助邵北,准确地说是助傅嘉延一臂之力:“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分享一下?”
李珂南觉得自己真是艰难,前有狼后有虎。于是沈荔刚尝完一颗,剩下的就这么全奉献出去了。
就算甜品吃多了不好,这糖的味道和口感也足够好,让她想再尝一次。
但沈荔惊讶发现,邵北和易崇把糖接过去后,全都放在了傅嘉延的桌上。
这男主,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
李珂南见沈荔奋笔疾书了一整天,从主课副课再到自习课,埋着头好不认真,以为她在抄薛济的罚抄,没忍心打扰,猫着腰打游戏去了。直到快放学的时候,才发现沈荔居然是在刷题。
李珂南直愣愣地看了大半分钟,下局游戏都忘了开始,才慢吞吞地做出总结——昔日学渣少女,就这样从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刷题机器。
当励志故事在眼前真实上演,比想象中还要更不可思议,带来的冲击也更大。
李珂南不是没有过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瞬间,虽然成绩差了点人也浪了些,还是会被间隙性地打几针鸡血。但就算立了决心,以他悲剧的行动力,也难以投诸实际。一般都是到处瞎嚷着口号,喊得好友圈人尽皆知,再装模作样地努力几分钟。
要想心无旁骛地刷一整天题,而且是在旁边有人打游戏这样重度干扰的情况下……他下辈子也做不到。
对于沈荔的执行力,李珂南诚挚地想献上自己的膝盖,并为自己又沉迷了一天游戏起了一丝罕有的负罪感。但不知怎地沈荔的变化,也让他感到一阵微妙的,捉摸不定的,难以形容的惆怅。
似乎是为了消失的早餐怅然若失,但也不能这么说,他从来不抠门。确切地说是,傅哥忽然在沈荔眼中消散的人格魅力,让他感到一阵遗憾。
李珂南觉得自己共情能力属实有些强,管太宽也不怎么合适,立刻终止了这个方向的想法。
他又想到沈荔好好学习自然没错,但薛济其人实在不怎么好惹。李珂南担心沈荔掉以轻心,犹豫了几秒钟,友善提醒:“那个……薛济的一百遍,你抄怎么样了?”
沈荔题目正解到一半,眼睛还专注在书本上:“还没开始抄。”
沈荔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面临一项老师从不检查也不抽查的自主性作业。李珂南心里一个咯噔,觉得沈荔可能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趁早开始吧,小心到时候抄不完了。”
沈荔坦言内心的想法:“我觉得知识点背下来就好了,不太想抄,把同样一段话重复一百遍……好像有点鸡肋。”
李珂南一听完蛋,沈荔果然没有意识到薛济的可怕,极力劝说:“鸡肋当然是鸡肋的,我们正常人都觉得鸡肋,但薛济这人吧可能就不太正常。如果他布置的任务完不成,怕是会迎来更地狱级别的任务。他折磨人的方法有几千几万种,我们也搞不清楚从哪学的,我觉得你还是……你还是抄吧。”
沈荔歪了歪头:“再说吧。”
李珂南看着沈荔不以为意的神色,苦恼地拧了下眉。
沈荔是真没准备抄,她早就把生物课本烂熟于心了,背得快比床前明月光还要熟了。就算距离高考还有将近两年,也不意味着可以平白无故地荒废时间——对她来说,把能够倒背如流的东西重新抄一百遍,那就是荒废时间。
但今天收到的提醒不止一次,这倒让沈荔有些意外。
沈荔晚上洗漱回来的时候,发现书桌上的课本下押了一张小纸条。是网上一种比较流行的少女字体,一笔一划,字形可爱极了:“一定要记得抄,千万不要得罪薛济。”
沈荔转过身,看到对面书桌前,女孩儿头发短短的,身形有些不易为人察觉的僵硬和紧绷。
是夏童。
她是八班的学习委员,也是化学课代表,平时会把作业布置在黑板上,沈荔今天看见了她的字体。
418的宿舍氛围仍然僵硬,似乎是商量好了要孤立她,夏童说句话都要以传纸条的形势。但沈荔觉得这是个可爱的女生,抿唇一笑。
-
薛济同时钦点沈荔和傅嘉延为八班生物课代表的事情,很快在高二年级组传遍。
樊玲听到这个消息还愣了一下,险些以为沈荔真逆袭成了什么学霸。直到听说沈荔和傅嘉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上课不听课,被薛济抓出来重点照顾,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樊玲依然不爽,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八班在分科后得到了几乎是全校最好的教学资源,连薛济这样的生物一把手都去了他们班,着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和危机感。
于是,心中的不爽全数化成了带刺的言语。樊玲这两天没少挖苦:“老薛啊,听说你上任了两个课代表,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倒数第一啊?挺有教学风格的哈?”
薛济听着樊玲的语气语调,差点心肌梗塞,但如今这情形也在他自己预料之外,只好道:“这是个意外。”
沈荔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薛济正板着脸写教案。
她的目光不由被办公桌桌角的一张成绩单吸附,上面的字迹有几分眼熟。
沈荔打量了几秒,然后尊敬地喊了声“薛老师”。
薛济闻声抬头,见沈荔两手空空,不由凝眉肃声:“你的抄写呢?”
沈荔对上薛济的视线:“我没有抄。”
薛济眉皱得更深:“没有抄?”
沈荔:“罚抄百遍的用意或许是让我们把知识点记忆下来,这些我已经会背了,所以觉得没必要抄。”
“没必要抄?”薛济放下手里的笔,厉声说,“你说没必要就没必要?就算今天背下来了明天也可能忘记,短期记忆没有用,只有动笔才能熟记,只有动笔才能成绩好。这是几十年来的经验总结,让你做就肯定不会错。”
沈荔作谦逊状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但就算我抄了一百遍,也不能保证过段时间肯定不忘。如果您想确保我在高考前对这些知识点完全掌握,不如随时对我进行抽查,我觉得这样比罚抄一百遍更行之有效。”
薛济冷哼道:“说起来容易,我有那么多时间天天抽查?”
沈荔:“您会这么做的。”
薛济:“?”
沈荔:“薛老师是我见过最负责的老师,往届学生的成绩也保持在一个非常优秀的水平。如果有天放弃了抽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的成绩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肯定有那么一天,但我相信在此之前您不会放任不管的。”
薛济深吸了口气,习惯性训人的话不知怎地就说不出来了,缓声道:“你倒是挺会说话。”
沈荔唇角轻弯,主动把被要求罚抄的内容背诵了一遍。
她上辈子的生物老师也很严苛,一直强调基础概念是一定不能出错的,任何一个字都不行。所以对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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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从来不是背大致的意思,而是和课本一字不差。
薛济听完沉默,对沈荔的准确度无话可说。虽然纯记忆不算难事,有心都能做到,但沈荔表现出来的一丝不苟,全然不似差生的态度。
薛济愠意稍敛:“你什么时候背的?”
“昨天。”沈荔一本正经地扯了个谎,“不止这些,这个单元我都背了。虽然没抄一百遍,但学习生物的时间一点儿都没少。”
薛济挑眉:“背来听听。”
于是,沈荔把第一单元的其他内容也一字不落地背完了。
不仅粗体字部分,连不作要求的边边角角的资料栏都没有放过。
薛济再度陷入沉默。
他又从抽屉里抽出一份试卷,点了几道题给沈荔做。
记忆部分是可以靠努力的,理解的题目还需要天赋和练习。沈荔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会让人生疑,所以慢慢吞吞,涂涂改改地把那几道遗传题做了出来。
薛济看沈荔做得慢虽慢,态度却是好的,字一笔一划写得端正,正确率还比想象中高得多。
能用一晚上时间把一整个单元的知识点熟记于心,说明她是真的有心学习。
而且效果还挺显著,显出了那么些学霸的天赋。
可见以前只是叛逆不懂事,只要肯沉下心学习,提升还是很快的。
薛济觉得自己确实不该过度打击学生的积极性,解释道:“我的惩罚措施是重了点,但追本溯源也是为了让大家好好听课。只要认真听课,那些题都可以回答上来。也请相信,我的本意不是为难。”
沈荔点头:“完全能理解薛老师的用心良苦,也非常感谢您对我学业上的关心。昨天是我转班的第一天,可能还没能适应,今后我一定好好听课,不会让您失望的。”
薛济神色微松,一张板正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和蔼之色,点了点头。
这时,傅嘉延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插了进来:“我也一样,今后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荔:?
虽然男主的人生和开了挂没有区别,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成绩方面完全不用担心,但也不能一上来就抢她和薛济硬着刚的成果吧。
薛济看傅嘉延两手空空,知道这也是个难管的,气叹了又叹:“傅嘉延是吧,我知道你,全科成绩中就生物不稳定。不要觉得生物简单就掉以轻心,这门学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像刚刚沈荔那样把这些一字不落地背下来,我可以对你昨天上课的状态既往不咎。”
薛济说着,指了指生物课本。
傅嘉延一时无言,他想好的台本不是这样的。
李珂南提了几句,他知道沈荔没抄,怕她被为难所以来了这趟,没想到被为难的人变成了他。
傅嘉延:“我一般考前才背。”
薛济:“这就是你生物成绩不好的原因。”
沈荔:“……”
满分九十,次次八十五六,真够不好。
薛济:“找到问题就好,找到问题才能有提升空间。你当作马上考试,抱佛脚也给我抱出来,背给我听。”
傅嘉延接过生物书,点了一段:“这一段?”
薛济:“今天就这一段。”
傅嘉延扫了一眼,默读了一遍,然后把书还给了薛济,语调极其散淡但内容极其准确地把要求的内容陈述了一遍。
薛济活一把年纪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天赋异禀,心里对两位课代表的学习成效满意:“可以了,你们走吧。去把生物作业布置一下,周一交。”
沈荔:“好。”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门,傅嘉延抬指戳了下沈荔肩膀,懒散地拖着尾音:“谢谢了。”
沈荔觉得这人纯属没事找事:“谢我做什么,既然会为什么要说不会?”
傅嘉延垂着眼,慢悠悠道:“懒得答。”
沈荔无语:“行吧,您有风格。”
这时候,裴星洲正好从七班出来,和他们迎面打了个招呼:“沈荔。”
少年音温润柔和,语调虽平,却不是无波无澜的,仔细听似乎饱含着一些情感。
沈荔没有仔细听,但傅嘉延仔细听了,抬眼看向他。
14. 第十四章【修】
裴星洲视线错开傅嘉延,落在沈荔身上:“没什么事,只是打个招呼。”
沈荔点头:“裴神好。”
她的目光在裴星洲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虽然这张脸以前没怎么见过,但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稔。
傅嘉延注意到沈荔的若有所思,皱了皱眉。
他和裴星洲平时交集不多,分数却不相伯仲,生活里打的照面没有成绩单上多。
随后沈荔进教室了,傅嘉延稍有驻足,对裴星洲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闲,从你面前晃过去多少次了,没见你和我打招呼。”
裴星洲笑了笑:“最近刚开学,学业上任务轻松,自然多了很多时间。你也一样,难得和我搭话。”
傅嘉延散淡道:“我一直都挺闲。”
李珂南一直坐座位上没离开,见沈荔回来,关切道:“怎样沈荔,薛济为难你了吗?”
沈荔拉开椅子坐下,语调轻快:“没。”
“哎不管怎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薛济这人吧就是有点变态,天生的,改不了。只要把他布置的任务完成好了,他也不会拿你怎样的。总之,就是别硬着刚……”李珂南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沈荔刚才的回答是什么,忽然刹车停住,“没?没是为难了还是没有为难?”
沈荔:“没有为难。”
李珂南:“你抄完了吗?”
沈荔:“没抄。”
李珂南:“薛济没发飙?”
沈荔摇了摇头。
李珂南:“你怎么做到的????”
沈荔:“就……硬着刚。”
李珂南:“……”
他回忆了一下往届前仆后继硬着刚的壮士们,无一例外死得很惨。
李珂南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事实,看着傅嘉延后脚走进教室,前去表达关心:“傅哥,傅哥,薛济他怎么着你了吗?”
傅嘉延挑眉:“你看我像被怎么着了吗?”
李珂南发自内心觉得傅哥此刻的气压算不上太高,但话都这样说了,肯定没出什么事:“不像……今天薛济心情不错?”
傅嘉延:“那倒不是,沈荔她硬着刚,我跟着占了点便宜。”
李珂南一噎,心想傅哥这么大佬的人竟然需要占别人的便宜,那被他占便宜的人也就是自己的同桌该有多多多多大佬?想到这儿,李珂南敬佩地看了沈荔一眼。
上课铃慢悠悠地响过,薛济拿着教案走进了教室。在他的威慑下,生物课纪律一向很好,效率也高,其他各学科老师想羡慕都羡慕不来。
于是,在全班同学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薛济用一贯严肃的声音说:“有件事我宣布一下,以后上课答不出问题可以不用罚抄了。”
全班:“???????”说这话的人是薛济??他们在做梦??
薛济:“前提条件是把相关知识点一字不落地背下来,高考前我会随时进行抽查,一旦抽查不会需要立刻把罚抄补上。所以不是取消,而是采用一种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让你们认真听课,把知识点记下来。”
薛济说完,班里忽然就有些躁动了。虽然要求变态还是变态的,但背诵可比手抄百遍人性化多了。也不知道薛济为什么突然就转性了,不管怎么说,可喜可贺,喜大普奔。
薛济看着全班上下飞起来和太阳肩并肩的嘴角,一时间无语又无奈。他当然听说过年级上下关于自己的传闻,但倘若学生们不叛逆,哪里用得着他严厉。
薛济:“有这么高兴?”
八班人齐刷刷点头:“有有有有有,那必须有。”
薛济:“哦。”
全班:“………”
薛济:“你们要感谢沈荔。”
空气重归寂静:“………………”
薛济:“听说沈荔以前成绩不是很好,外界的干扰因素也有很多,但自从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便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希望大家能向她学习。”
“她把整个第一单元的知识点都一字不落的背给我听了,你们如果做到,也可以不用走罚抄的形式主义。”
“傅嘉延对课本掌握的知识非常好,成绩也如你们所见的优异,可能拥有一定特权。但这种特权不是你们每个人都有的。如果成绩能达到他那种程度,要求也可以放宽。此外还有一点,他是竞赛生,平时会把大部分时间花在竞赛上,侧重点和你们都不一样。总而言之不要轻易效仿,这对平常人来说是不可取的行为。既然没有玩着玩着就上清华北大的资质,就给我好好努力。”
薛济的话成功地在八班人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只沈荔心平气和地想到,这个世界应该是有竞赛的,不知道和以前世界的规则是否一样。她现在还在念高二,应该还有参加的机会。上辈子她在竞赛上抱有一定遗憾,这辈子如果可以,争取把遗憾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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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珂南执意举办的答谢宴终究还是来了,沈荔没再推迟,定在周五晚上赴约。
刚走进包厢,李珂易奶团子一样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地道:“姐姐,我好想你。”
“???”李珂南听着自己亲弟的甜言蜜语,有些怀疑人生。
李珂易平时完全不是这个风格,别说撒娇卖萌,和陌生人打个招呼都是不情不愿的。
但他还是借机对沈荔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阿易求着我来请你吃饭的。”
李珂易配合地点点头,甜丝丝的嗓音中混着一丝奶气:“是的呢,等了好久好久。”
沈荔揉了下他脑袋:“李珂易。”
李珂易惊喜:“你知道我名字了呀。”
沈荔:“嗯,好听,你长大以后成绩一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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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崇的声音从后门处传来:“说得对,不像你哥。”
李珂南一点就燃:“我怎么了我跟你说,我认真学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那就是地崩山摧……”
沈荔一转头,看见了易崇邵北傅嘉延,额上落了两道黑线:“……他们也在?”
李珂南:“一到周末我们就喜欢出来胡吃海喝,之前没想到你真的会同意过来。不好意思啊是我的问题,没有提前告诉你。不过不用见怪,我的室友们人都挺好的,除了嘴比较欠……那什么这句话的主语不包括傅哥。我的意思是,大家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易崇为他的表达能力堪忧:“……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闭麦吧。”
“……”沈荔不知道怎么就和傅嘉延坐上了一桌,选了一个离他站位相距较远的座位坐下,李珂南跟着坐在她旁边。
李珂易难得没和李珂南坐一起,一屁股坐在了沈荔另一边,小短腿在桌子下晃啊晃,从头到脚都写着愉快二字。
不过这样的愉快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眼见着傅嘉延向他走来,目光也落在附近,好像在觊觎他的位置,李珂易感到阵阵危机,鼓着胆子道:“傅哥哥,你和沈荔姐姐吵架了?”
傅嘉延否认:“没有。”
“不是为我而吵的?”李珂易松了口气,肉眼可见地雀跃,“那太好了。可把我吓坏了。”
傅嘉延眼尾稍扬:“是。”
李珂易:“……”
李珂易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没办法和气场全开的大哥哥抗衡,犹疑着从凳子上跳了下去,为世界和平贡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那你们坐一起。”
然后跑到自家哥哥旁边老老实实地坐下,眼巴巴地看向原来的位置。
沈荔:“……”
傅嘉延低声道:“如果是因为学校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会有解决办法的。不用刻意避着我。”
沈荔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俩什么关系。”
单方面的追求者与被追求者,哪有愉快共处的道理。
“忘记的人是你才对。”傅嘉延把酒店最特色的菜品转到了她面前,神色自若道,“尝尝。”
沈荔:“…………”
李珂易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们,充满茫然。
因为担心着沈荔傅嘉延的关系因为他的存在而恶化,也不敢吱声,望了会儿后垂下脑袋专注吃饭。
别的他不知道,至少这家店的饭菜是真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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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荔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了,刚歇下脚,就接到了一串陌生的来电。
她手机默认的通话音量开得有点大,宿舍里比较安静,听筒里男生低磁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全宿舍成员包括沈荔自己,无一不感到惊讶。因为这声线她们都不陌生,是傅嘉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