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
1. 01
《共谋》
文/西临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5.03.20 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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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青年轻时热爱考古学,家中藏书不少都是跟文物修复相关。
读到博士毕业后,去了当地一所92高校担任考古相关专业讲师。
教了几年书,从讲台退下后,便进了故宫,在钟表修复科一待就快十个年头了。
在外人面前气质如兰,举止风雅的师傅,在这个年段,难免还是为了女儿的学业问题操碎了心。
“小赵,最近还在为女儿的事烦恼?”同组的周津,比她大十多岁。赵文青早年进单位时,还是他手把手带着过来的,两人亦师徒亦友。
前几天,赵文青家中发生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
只不过现在时代发展过快,他的儿子也已成家立业,对于如何管教高中生,还真的没什么经验可以分享。
“嗯。”
赵文青有点儿无奈,看了眼窗外正在飘着的雨丝,“老师刚给我发消息,让我去学校一趟。”
17岁、高三,正是叛逆的时期。
在如何养育女儿这一行为中,哪怕是十几年的光阴,赵文青也并未从中探取到有效方法。
早些年,女儿几乎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叛逆期延迟,在16岁的夏末,对方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迟到、早退,请家长,这种情况在这一学期内已经属于家常便饭了。
就在今早,这学期新接手女儿班级的主任突然给她打来了一通电话。言语中,似乎是对方又在学校里闯了什么祸。
不过这周她外派出差,尽管返程的机票定在今天,可也并没有余额时间。
于是给女儿编辑了一通短信,转而给丈夫拨去了电话。
-
“郑老师,您这次可一定要严惩蒋珈禾。”办公室中,一位瘦高的女生委屈地站在秦雨的身边。
明明还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对方却将外套脱下,松垮地系在腰间。
学校不容许长发披头散发,可对方却是故意对着干。过胸的长发披散,因为体育课和人干了一架,略显凌乱地贴在面颊。
捂着脸,一副委屈愤怒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弱势的一方,“我什么都没干,好端端地站一旁看球。谁知道蒋珈禾看我不爽,趁我不备,将球扔过来,砸我一脸。害我流了好久鼻血。”
“还有还有,”说着,特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的牙齿到现在都还疼得厉害。”
“对了,还有我这儿。”
说完,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拨开自己被刘海遮住的额头,指着额角上微淡的红痕控诉着,“你说说我这样,以后会不会留疤啊?”
“鼻黏膜受损,简单处理过后,现在已经止住了。”校医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已经替沈朝盈简单处理过伤口了,“额头没有淤青,每天按时涂药,过个几天就会好。”
作为当地一所还不错的学校,师资、医疗、设施配备,自然是一等一的。
学校的医务室,聘请的都是专业的医生,以此处理学生在校期间突发的状况。
沈朝盈的伤口只是看着有点吓人,但伤都在表层,修养几天即可恢复。
只是对于青春期且爱美的女孩来说,即便只是短暂期,也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秦雨有点头疼,抚了抚额头。
转头看向身侧一直闷声不吭的蒋珈禾,仿佛这件事和她无关。
“蒋珈禾,你来说说吧。”
“刚才都是沈同学的陈述,现在请你来描述一下,你眼中的事情的起因、经过。”
“我没什么好说的。”
蒋珈禾像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活该。”
“蒋珈禾,”在沈朝盈听完这句话,正准备发作时,秦雨赶忙阻止了这场闹剧。捏了捏额角,看向蒋珈禾的目光多了几分无奈,“怎么说话的呢?”
“没什么好说的。”
蒋珈禾有点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对于蒋珈禾的不配合,秦雨皱了皱眉。
她是这学期调任过来的,对班上同学了解得并不多,大多数的情报来源全凭上一任教师的提点。
蒋珈禾这三个字,可谓是大名鼎鼎。
大祸小祸,能闯的不能闯的,全都闯了个遍。
上学期,蒋珈禾人打架,本以为是弱势的那一方,结果老师们闻声赶到时,她已经把人制服在地。
人高马大的少年,眼泪鼻涕一把流,右手还“不小心”骨折了。
对方的家长并非是省油的灯,第二天就来学校闹,最终还是蒋珈禾家中不知道谁出马,摆平了这件事。
尽管恶名在外。可秦雨总觉得,事出有因。
在她看来,可以说蒋珈禾是一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但却不能将她归类为,不问缘由、随意动手的坏孩子。
她不信她会是这样的人。只是凡事讲究证据。
“关于事实,我会再问问班里的其他人。”秦雨同蒋珈禾道,“不过,你这个月除了这件事,迟到、早退、逃课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我需要和你父母好好谈谈。”
“谈呗。”蒋珈禾耸耸肩,“不过我觉得老师你说的这些,大概也没什么作用。他们对我人生早早的做好了规划,目前最大的要求呢,就是只要我活着就行。”
“你……”
秦雨一噎。
“是吗?那你爸妈对你可真好。”一改之前的剑拔弩张,此时沈朝盈竟生出几分艳羡,“不像我。”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还是想好待会等你爸妈来了,你该怎么办才好。”药水刺激性过大,她嘶了口气,并不好气道,“都怪你,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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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处理完伤口,便拎着医疗箱离开了。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窗外最后一点霞光沉入山峦,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大多离开了,亦或者去教室坐班。
偌大的办公室,一时间只剩下三人。
昨天晚自习,秦雨发了一套小卷测验,此刻正伏案批改作业,争取在明天上课前发放下去。
在此之前,她本想让两人先回教室等待,等家长来了,再详谈。
可惜,两孩子都是倔驴脾气,执意在办公室等待。
静静的呼吸声中,蒋珈禾甚至在无聊地猜测,待会是家中哪个阿姨过来。
毕竟,学校联系方式,她留的电话号,是家中阿姨的。
为此,她提前打好招呼,还特地背了几个电话号码。毕竟,被请家长并不是一件过于光荣的事。
“秦老师,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打破室内积攒起来的宁静,“早上上学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受伤了呢?”
这话一说完,她目光迅速捕捉到坐在一旁沙发上,手上缠着纱布的沈朝盈,“诶哟,这是怎么搞的?严不严重啊?快让妈妈看看。”
疾步上前,左右端详两眼,确认没什么大事后,这才把目光落在秦雨身上,“秦老师,我们家朝盈到底是谁弄成这样的?”
“我。”
蒋珈禾犹豫了一下,要死不活地举起了手,“我砸的。”
“你!”
沈朝盈妈妈愤怒极了,“你这小孩,看着人畜无害的,怎么还干欺负同学这件事?”
蒋珈禾的长相更偏赵文青。
柳叶眉,鼻子秀挺,一双眼跟会说话似的,灵动极了。像是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姑娘。
然而嘴巴抿起来时,五官气质又变得锋利几分。这一点,更偏向于蒋延庆。
听见对方这样点评自己,她反而笑盈盈地盯着对方,坦荡荡地任凭对方的目光上下扫视自己。
“算她倒霉。”
“蒋珈禾!”秦雨厉声打断,目光看向谢英,声音柔了几分,“朝盈妈妈,您先坐下,消消气。朝盈的伤情,我已经让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谢英不乐意,“秦老师,你还年轻,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每年学费大几十万的交,孩子却在学校里出了这样的状况,叫我们做父母的,如何安心?”
“您稍安勿躁,我已经通知了蒋珈禾的妈妈了。”
-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在谢英进来前,便是敞开着的。
如今却被人敲了几声,谢英原本激昂的语气,在此刻也被搅散三分。
来人目光起先从蒋珈禾的身上滑开,落在一旁资历尚且年轻,不太能应付谢英爱女三连问的秦雨身上。
对方也因着这骤然进入的陌生男人,松了口气,迎着目光问了句,“请问您找谁?”
“秦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呢。”
谢英不虞,正准备继续说点儿什么。
但见来人西装革履,尽管西服敞开着,但里面的衬衣仍旧一丝不苟。
看样子,更像是从某个重要场合赶来,为了不让气氛过于沉闷,又特地摆出的闲散。
男人眉眼儒雅,很像丈夫曾接触过的官员类型。
无形中,让人怯懦。
她不吱声了。
反观一直窝在沙发不吭声,或者一吱声就呛她的蒋珈禾,这会子难得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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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散漫的姿态,此刻也不由挺直了身板。
她望向来人,“怎么是你来了?”
“刚才老师不是说,通知的是我妈吗?”
“她没空。”蒋延庆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走进办公室,在她面前停下,眼神深邃、温和,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感变化,“你的这点事,谁来结果都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移向一侧的秦雨,略一点头示意,“秦老师你好,我是蒋珈禾的父亲。”
“来之前,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注意到沈朝盈涂了药膏的额角,语气一顿,“对于这件事情,我很抱歉。”
恰到好处,却又点到即止。
“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有什么用。”
谢英起初被蒋延庆的气场震慑住,这会如梦初醒。
发现来人正是对方父亲,于是言语也不客气了几分,“我女儿从小被我们宠到大的,结果今天被你女儿弄成这样,万一以后破相了怎么办?”
“你看看,这多严重!”
“你这个做父亲的,应该能体谅到我此刻的心情吧?”
和对方情绪的极度不平稳对比,蒋延庆显得从容许多,“自然。”
对于这种突发状况,他的处理和给出的方案,显得游刃有余极了。无需秦雨从中调和,在短暂地观察过谢英的神情后,开了口,“我可以提供专业的医疗团队来负责您女儿的伤情处理。另外,10万的医疗费用。”
“你什么意思?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了,当我们是叫花子的吗?”谢英语含愤怒,在秦雨以为这件事不会轻易解决时,只听对方又道,“少说也要二十万!”
“凭什么?”
蒋珈禾不乐意了,“要不是她先来挑衅……”
“10w。”蒋延庆打断了她的话。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眼神温和,轻轻笑了声,“如果您觉得不满意的话,那我们这边也没有合理的解决办法了。那还是公事公办。”
“我答应了。”
开始嚣张跋扈,自谢英进门后,便一言不发的的沈朝盈默默扯了扯她的衣角,语气极度不自然,“妈,您别说了。”
对上沈朝盈的眼,谢英瞳孔一缩,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
原本挺直的腰背,突然像是卸掉了所有力气。
嘴唇嗫嚅,最终还是咽下了即将冲破喉咙的话。
“既然朝盈没事,这事也就算了了。那钱,我们不需要。”谢英直起身,一把抓过自己的香奈儿包包,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秦雨道,“秦老师,我突然想起家里有事需要去处理。”
说完,看向低着脑袋的沈朝盈,压低语气,“你和我一起回去。”
一场闹剧,还未开场便已结束。秦雨原以为自己或许会磨一阵嘴皮子,权当锻炼自己了。
没想到,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蒋延庆:“秦老师,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今晚我就先带珈禾回去了。”
他从沙发上起身,今晚的事好似在他看来,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
小插曲结束,他也该离开了。
唇边衔着的笑,也只是出于尊重的礼节性因素。尽管如此,可还是难免让秦雨产生无端的压迫感。
她想起自己的事还未交代完,不得不硬着头皮出言阻止,“请等一会。”
“关于蒋珈禾最近学习上出现的问题和瓶颈,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要和您聊聊。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蒋延庆微微讶异,将要离开的步伐顿住,回身看了眼眼白快要翻上天的蒋珈禾。
被他捉住视线后,窘迫地低下头,仿佛那一秒是他的错觉。于是再回身时,他饶有兴趣地应下了。
-
结束时,蒋珈禾想死的心都有了。被人当面蛐蛐自己,简直如坐针毡。
并非是觉得秦雨的行为不该,而是她觉得这一刻,偌大的房间中,她找不到能够安放自己的位置。
脸色从原本健康的白,渐渐浮上粉。等到谈话结束时,她已然成为一只煮熟的虾。
要是眼前能有一道地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出来的时候,蒋珈禾看着蒋延庆的背影,“这件事,我不是有意的。”
“嗯。”
“有意无意,这都不重要。”蒋延庆显然也没将这点事放于心,“没人去看过程,重要的是结果如何。让对方满意的同时,又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
她抿了抿唇,“今天的事,别告诉我妈。”
“是吗?”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腕表,漫不经心的语气,“可惜已经晚了。”
2. 02
蒋珈禾今晚心情丧丧的。今晚的这一插曲,实属无妄之灾。
原本体育课上,她正在和朋友一块儿打篮球,也不知道沈朝盈抽了什么风,突然冲过来,对着自己阴阳怪气一通输出。
当场气不过,手中也没别的什么东西,于是也没过脑子,球就这么从手中抛了出去,沈朝盈被砸了个正着。
今晚的这一出请家长,在这一学年中,上演了不少次。
和从前一样,尽管她自己心中非常介怀,可蒋延庆他们好似并未放在心上。
也对,商场中厮杀闯过来的人,这点事于他们而言,自然微不足道。
这一年,她在学校闯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祸事。
也正因为有赵文青和蒋延庆为自己兜底,在外人眼中,自己才会变得如此有恃无恐。
这并非是她想要的。
蒋珈禾亦步亦趋跟在蒋延庆身后,感觉自己心中空空的,又隐隐不安。出了这样的事,她最怕的还是面对赵文青。
其实,在第三次被请家长的时候,她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因为有好几次,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情绪以及行为,究竟是在哪一刻产生的。
学校开放的心理咨询室,她也曾偷偷去看过。
毫无用处。不仅如此,说好的保密、不会有第三人知情,结果转天蒋延庆就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消息。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相信这些了。
-
赵文青落地北京,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回到住宅,一楼的住家保姆们常活跃的地点,已经熄了灯。
她乘电梯来到二楼。这儿是独属于女儿的活动区域,他们身为父母,也很少踏足。
只是这会,卧室的房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活动的踪迹。倒是书房,还亮着灯。
她将行李放在一旁。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发现女儿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她停了手,并没有走近,站在门前,冲蒋珈禾温柔地笑,“宝贝,妈妈回来了。”
“嗯。”
蒋珈禾抿了抿唇,“今晚是爸爸去学校的。”
“我知道。”赵文青眼角上扬,书房的落地灯照应下,勉强照出一片细纹。眉眼温柔,“今天发生这么多,累了吧。学习的事,不用太着急。早一点休息,总熬夜太伤身体了。”
“等我做完这一篇英语完型后,就去睡。”她低下头,不再看赵文青,语气别扭,“你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赵文青在心中叹了口气,目光长久凝视了一眼认真学习的女儿,“老师电话打阿姨那儿了,阿姨打给我的。我时间上赶不回来,所以给你爸爸打了电话。”
“嗯。”
蒋珈禾低眉,写字的动作并未停止,“他过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赵文青本想问问今晚发生的事,但见女儿说完这句话后,显然一副拒绝再继续沟通的模样,只好作罢。
叮嘱她几句注意用眼,便离开了长廊。
风尘仆仆一天,将行李安置好后,赵文青在三楼的副主卧洗漱完,做好睡前护肤后,才回到了卧室。
蒋延庆还没睡,穿着宝蓝色的绸缎睡衣,靠在床头柜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视线注视着眼前的平板,正在处理自己私人邮箱中堆积如山的邮件。
听见声响,他抬眸。摘下眼镜,将平板息屏,一并搁置在一旁的实木床头柜上。
柜子上摆放着一座唐代白瓷长颈瓶,里面养着一株垂丝茉莉。
是赵文青出差前一晚,插上去的。此刻三个夜晚过去,原本合拢的花苞,绽了数枝。
几朵开过了的花瓣,零落在柜子上。
空气中,涌动清浅的香味。
“刚才去女儿那儿了?”蒋延庆望着妻子,笑着问。
赵文青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算了算时间,你差不多回来了。我睡不着,在卧室外的走廊,站着吹了会风。本来打算回房间的,二楼走廊里沿的声控灯亮了。”
“我知道,你回来了。”
“佩服蒋先生。”
赵文青走到床沿,脱掉软拖,“今天晚上,老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珈禾在学校,没受伤吧?”
“没呢。”
蒋延庆无奈,“你刚才过去的时候,没发现吗?咱们家的小霸王,谁能欺负到她的头上。”
“那你是不是说她了?”赵文青掀开被子,在他身侧躺下,“刚刚我看珈禾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回来的时候,你没说什么吧?”
“哪有。”蒋延庆侧身关掉灯盏,平躺下来,抬手将身侧之人慢慢揽进自己的怀里,下巴枕在她的发间,“我什么都没说。”
他想了会晚上发生的事,“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带她一块儿去吃了她最爱的泰餐。”
“是吗?”
赵文青反问。
“不过晚上,女儿没怎么说话。”蒋延庆想起晚饭时的场景,“大概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
赵文青调整自己的姿势,在他的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你说,是不是我们都老了,才会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潮、想法?”
“还是说,我们其实压根就没理解到珈禾的真实想法?”
赵文青生下蒋珈禾时,才刚大学毕业。
年轻的年纪,社会经验不足,思维还没从学生彻底转换过来。对于如何养孩子,她真的一窍不通。
最初的那几年,孩子几乎都是蒋延庆父母在帮助照顾。蒋延庆在忙公司的事情,而自己则选择继续深造学业。
后来女儿大了,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她才把珈禾带在自己身边,开始学着如何扮演好母亲这个角色。
现在想想,她大概还是挺失败的。
“别担心,也别想太多。”蒋延庆注意到妻子的沮丧。轻轻碰了碰她的眉,眼神温柔,“这样也挺好的。叛逆期是青少年成长过程中一个正常且重要的阶段,这个时期的表现多样属实正常。我们的女儿,如果处于叛逆探索期。那么有些事情,我们也不能一味去批评指责,那没有意义。”
想起那对母女的反应,“况且,有时候有些事,谁对谁错的,还真的说不一定。只不过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太想去深究而已。”
“你要是不放心,改天我们和她好好谈谈,听听她的想法?”
“嗯。”
-
昨天晚上聊了许久,加上倒时差的因素。今早,因为生物钟的因素,赵文青比预定的闹钟提早醒来。玻璃窗外,雾蒙蒙一片。
矮柜上的智能钟显示时间,才6:05。
她很困。北京的供暖已经停止,可气温并没有升起来多少。
赵文青不太喜欢在卧室开空调,即便有加湿器的存在,仍觉得燥得厉害。
蒋延庆体温过高,俨然一个人体火炉,很好地化解了寒冷。
因此每晚睡觉,她很喜欢靠着他睡,汲取他身体的温暖。
今早也不例外。赵文青懒了下床,身体朝温暖的地方趋近,脸已经埋进被子中。
鼻腔中除了她发丝的茉莉香,便是两人洗澡时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气味。
类似雨后森林,幽淡的冷香。
这种味道很好闻,在冷天中,温暖的被窝里,会滋生幸福感。
赵文青依恋地靠近蒋延庆,手圈着他的腰身,下意识地朝他怀里拱去,寻找舒服的角度。
这样导致的结果,便是蒋延庆身体的本能反应,非常迅速且直接地传递到了赵文青的感官之中。
她非常清晰地感知到了,正在苏醒的东西。
如果是放在往日里,她如果欲望不太高涨,并不太想做的时候,便会用手指代替它的作用。
可最近处于排卵期,受身体雌激素水平升高的影响,她变得敏感许多。
只是今天虽是周六,可她上午需要接待一位从阳新过来的老同学。
对方八点多到火车站,她作为东道主,时间上自然是要比对方早上一点。
而现在已经六点了,时间上并不太允许过多的胡闹。
于是,赵文青不得不挪动身体,意图远离蒋延庆的怀抱。好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可谁知,刚挪动身体。对方那条被她枕着的手臂,搭在柔软枕面的手指上下颤抖两下。
“跑什么?”蒋延庆慢悠悠地睁开眼。看着赵文青略显尴尬的神色,气定神闲,“现在还早,再睡一会。”
“嗯。”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赵文青并不靠近。
侧眼,看向自己脸颊右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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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手指捉住蒋延庆的手指,想将它拿开,却被对方反握住。
力道不大,只堪堪圈住指尖。
她挣了两下,将他的手扔开。只是刚抬起,便听到对方“嘶”了一声,目光不解地看向他。
蒋延庆坦荡极了,“昨晚枕了一夜,手臂麻了。”
“好了。”
他笑,“你睡吧。”
“只不过,我现在睡不着了。”他略一低颈,视线下撇。羽绒被下,是两道隆起的身形,“你睡你的,我弄我的。”
武汉的那场春雨,不知何时蔓延至北京。卧室里的遮光帘并未拉起,窗外黑沉沉的,耳边是雨水淅淅沥沥的声响。
偶尔在淡薄、昏昧的光线中,瞥见顺着窗沿蜿蜒向下的雨丝。
料峭的春。才抽出的嫩芽,在冷风中打着摆。
赵文青脸热得厉害。昏昧的光线里,她开始什么都看不清了。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发烫。
不过无论是哪一刻,都远没有蒋延庆此刻的视线来得灼热。
-
蒋珈禾起床洗漱过后,时间已经来到七点十分。
如果放在往常,赵文青和蒋延庆已经起来了,和她一起在一楼的餐厅里用餐。
父亲和母亲的工作时间,其实并不需要他们过早地清醒。
她想。这里头大概是有自己的因素存在着的。
“小姐,早餐好了。”住家保姆的主管家——张菁如,将早点从餐车中取出,摆放至蒋珈禾的面前,“昨天王司机请了假,所以今天送您到校的换了人选。”
“嗯。”
蒋珈禾压根就没再听,或者说她也并不太在意这些生活中的小事。
随口应了声后,心思全在待会自己要开口的话语中。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他们道歉。
昨晚辗转一夜,睡得并不太好。这一年中,大大小小的祸,她闯了不少。可赵文青和蒋延庆并没有苛责自己。
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家世,又或者是剪不断的血缘关系,才能让他们毫不厌烦,无底线的为自己兜底。
可是从前和自己一起闯祸的人中,那些人几乎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男性朋友,则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女性朋友则是被父母不痛不痒地训斥一顿。
只有她,还是老样子。
蒋珈禾有时不得不想,或许是个人教养问题。
刻在骨子里的性格,很难做出有违风范的举止。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为难。
与此同时。
有她这样的女儿,大概真的是一件让他们左右为难的事情。
只是,蒋珈禾左等右等,直到早餐变冷,两人仍旧未出现。
在阿姨询问今天是否要请假,不去学校的时候,曳引电梯厅门骤然打开。
赵文青一身暖棕色山羊绒开衫毛衣,里面一件米色高领薄绒毛衣,脖颈系着一条深咖色丝巾。微卷齐肩的短发,耳边坠着两枚金属耳饰。和她非常地适配。
高知、温婉的女性。在人的刻板印象中,为人处事应该是波澜不惊的。
可此刻低跟踩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哒哒”声。
她看起来,似乎很赶时间。
见到还在餐厅桌前坐着的蒋珈禾,匆忙的脚步顿住,语气担忧,“宝贝,今天不舒服吗?”
蒋珈禾摇摇头:“没有。”
“妈,我有话……”
话还没说完,赵文青今天似乎异常地赶时间。朝管家吩咐道,“珈禾今天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你就和班主任请个假。”
转而面朝蒋珈禾,“宝贝,妈妈今天耽搁了点时间。还有点事急着出门,就不能陪你吃早饭了。”
话刚说完,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蒋珈禾眨了眨眼。有一瞬间的不确定,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赵文青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
生物钟一般都很准时,不太会出现迟到、极度赶时间的情况。
而且,一般如果当天有事要处理,那么她在前几日便会早早地做好规划。
况且,刚刚她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妈妈的脸颊看起来很红,且这种红不太像是热气烘的,也不像是因为赶时间而急出来的。
更像是……
3. 03
蒋珈禾没空想太多,因为马上就要迟到了。
她将手中最后一点牛角包咬完,喝了一口重新泡好的热牛奶,抄起一旁的书包,乘私家车来到学校。
紧赶慢赶,由于出门过迟,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上课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今天这一堂课,是素有灭绝师太之称的年级主任的。
其他老师,可能会在铃声敲响后,才抵达讲台。但她不是。
不过,她对于蒋珈禾这一迟到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也不会惯着对方。
蒋珈禾被准许回座位,继而带着数学试卷,站教室后排罚站去了。
班里40多名学生,家世都还不错,而后排这几位同学,即便家世不错,可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几人将书垒作高墙,生怕人不知道他们正在进行游戏开黑。
又或者是,和从网络上交往的贴心Honey一起甜蜜双排。
蒋珈禾心不在焉的看了眼,被对方拉着讲小话,她冷睨对方一眼,没兴趣地收回视线。
讲台上,灭绝师太唾沫星子直飞,她的思绪早已神游天外。
心中还在复盘早上想着的事情,尽管这种想法看起来多么的荒谬,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而她,也着实无法去细想。
-
下了课后,灭绝师太还在讲解题目。
蒋珈禾捧着试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被对方严肃的视线一扫而过,紧接着一声威严的“下课”在耳朵边炸响。
人一走远,宗少钦离开围了上来。
两人初中在同一所中学就读,还曾做过几次短暂的同桌。
他的父亲和蒋延庆属于关系还不错的合作伙伴,平日里除了在校时间,两人私底下打交道的次数还是挺频繁的。
这几年,蒋珈禾同对方培养出了心心相惜的革命友谊。
在他的眼里,她算不上女的。而在她的眼里,他同样也算不上是一个男的。
这会对方带着两罐汽水,格外欠揍地上前,一副关心的模样,“你前几天不是还立志洗心革面,怎么今天又迟到了?”
“你管我,”蒋珈禾嫌他烦,“关你屁事。”
“不要这么暴躁,”宗少钦嬉皮笑脸两句,转而敛了神情,“不过,你昨天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就昨天发烧没来学校,今天一来,听朋友说你昨天和沈朝盈打起来了,还被请家长了?”
“没事吧?”
他将一瓶递给蒋珈禾,一瓶放在她的桌沿。
偏着头,目光上下打量她几眼。抬手,作势还要捋开蒋珈禾的刘海察看额角情况。
被她一掌拍开。
“干什么呢?”
“受伤的是她,不是我。”
“我就知道。”宗少钦心情莫名好起来,“你身手这么好,谁能是你对手。”
他弯了弯唇,桃花眼半眯,询问姿态,“这个周,你有安排吗?”
“怎么了?”
“我爸资助的那个女学生要来我们家,”宗少钦单手撑在她的桌沿,“她比我年长三岁。所以,这个周你要是没有安排,陪我一起去商场,选几件像样的衣服。”
“你家衣柜里衣服不是很多?”
他扣开拉环,“不够成熟。”
蒋珈禾沉默一瞬,“你是不是喜欢她?”
“所以,”她像是窥探到什么秘密,拖长语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才会突然想这一出?”
宗少钦一梗。刚抬手准备喝饮料的,被这句话呛得不轻。
不算太薄的易拉罐,被他捏瘪,铝皮凹陷。尖锐地扎着掌心。
“你胡说什么?”
“哦。”她耸了耸肩。
蒋珈禾见状,思绪又无端浮到早上那一幕。
妈妈急匆匆地离开,爸爸过了一会下来,脸上的神情和从前无异,可她却好似从中抿出一种餍足?
那么,刚才妈妈脸颊浸出的红,她不由联想到,这大概是刚经历过一场情.事,被其熏染出来的。
在这样一个谈性色变的国家里,大家骨子里似乎对于性之一事过于保守。
但这种保守,并未是一种贬义,是性格、社会背景使然。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群人,衍生出了十几亿的生命。
望着宗少钦爆红的脸颊,她语出惊人,“你有见过你父母亲密的场景吗?”
“有啊。”
宗少钦一抬眼,被蒋珈禾旺盛的求知欲眼神吓一跳。
尽管纳闷蒋珈禾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可还很认真想了一下,“我爸给我妈送礼物的时候。当时我妈可高兴了,当着我面亲了我爸。”
“我不是指这个。”
她的语气还有点失望。
“那你指什么?”宗少钦脑子卡机了,慢了半拍,似乎才韵过来她话里的指向意思,“我去!蒋珈禾,你还是女生吗?”
音量不受控加大了几分。意识到这一点,他迅速降低了音量,几乎是气声,“你怎么这么变态,谁会去关心那种事情?”
“变态吗?”蒋珈禾想了会,“这不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吗?”
蒋珈禾的性启蒙,来源于小时候看到的肥皂剧。
当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接吻时,她就会莫名跟着一起激动,转瞬目光又心虚地望向一侧的赵文青。
然而,真正打开她性启蒙的,还是初中时学校旁的书店里,贩卖的那些言情小说。
起初,她不太明白班级里的女生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看这些小言,可当她自己看起来的时候,却又食髓知味。
里面的内容,和她看的那些文学书籍相比,的确别有洞天。
由于是出版读物,需要保护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
因此,小说中对于情之一事的描写,都是轻描淡写、极其隐晦的寥寥几笔。
尽管如此,依然能够给沉浸的读者足够的遐想空间。与此同时,在阅读的过程中,激动,性激素也随之不断地升高。
在赵文青和蒋延庆不知道的时间里,蒋珈禾曾在半夜阅读过一本言情小说。
半夜睡觉时,经受不住,无师自通地偷偷骑着被子。
快感的刺激,让人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
这也成了她无法对外人言说的秘密。
宗少钦不知道蒋珈禾心中所想。短暂的纠结过后,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你看见了?”
“嗯?”
蒋珈禾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么的荒谬,“没有。”
“我刚才就是瞎说的。”
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让蒋珈禾恍惚了。她大概真是疯了,才会跟有病一样地去问这种问题。
自己的父母是怎样性格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看来,赵文青和蒋延庆并非是那种思想保守的父母。
年少时肥皂剧中无意撞见的亲密场景,对方从来没有觉得因为自己是小孩子,就该避讳这种场景。
反而好几次因为自己在这种事中作出的反应而感到奇怪。因为那时候的她,尽管内心非常想看,但是因为觉得和父母一起看这种场景觉得尴尬,要么逃离,要么借口喝水离开。
与之相反的是。
这些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父母亲密,或者像朋友圈中朋友父母那样秀恩爱的场景。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相敬如宾的。
也许最初的结合,并非是因为爱情。十几年过去,两人的相处,更像是一种难言的亲情在羁绊着。
-
晚上的自习实在是太无聊了,不是写题就是写题,再然后就是看视频。
因此,蒋珈禾大多数时候,并不太愿意继续待在学校。
而赵文青和蒋延庆支持她做下的这一决定。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在同学们都着急赶往食堂,或者在手机上点外卖时,她已经坐上劳斯回了家。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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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蒋延庆竟然没在公司,而是出现在家里。
蒋珈禾将书包递给阿姨,朝蒋延庆走近,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弯身,端起茶几上的琉璃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爸,你今天怎么没在公司?”
“公司里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需要我坐镇。”蒋延庆放下交叠的长腿,眼睛注视着她,“今天早上上学,是不是迟到了?”
“嗯。”
“老师和你告状了?”
“没有。”蒋延庆手指点了点桌面,不太纠结于这个话题,“下个星期家祭,我和你妈估计会晚一点回你爷爷奶奶那儿。你到时候是自己去,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
蒋珈禾想也没想:“我自己回去。”
闻言,蒋延庆点点头。没再说话,低着颈、颀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
见状,蒋珈禾瘪了瘪嘴。
她猜,应该是爷爷奶奶发消息过来询问了。如果不是这样,她爸不会这个时候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不过算算日子上次见面的时间,好像也过去很久了。甚是想念。
“今天晚上作业多吗?”蒋延庆回完消息,收起手机,“要是不太多的话,等你妈和朋友道别,我们一块儿去外边吃饭。”
“你们去吧。”
虽然早上的猜测属于自己的臆测。但蒋珈禾为自己产生那种想法,而感到抱歉。
这么一会儿,属于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赵文青。
“今天没什么作业,我在学校里都差不多写完了。下午物理老师讲课太困了,我打算先上楼睡一觉。”
蒋珈禾起身,原本准备离开,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
她没吭声。
见蒋延庆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后话,于是硬着头皮道,“我想请一个物理老师。学校老师的教学方式,不太适合我。”
“如果光靠自己理解,对于我而言,还是有点儿难度的。”
“我知道了。”
对于这个抗拒学习的女儿,突然想要请家教一事,蒋延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反倒是赵文青和朋友分别回来后,没在一楼见到女儿的身影。等了一会,等蒋延庆从一楼的书房出来,顺嘴问了一下情况。
蒋延庆只是重复了一下蒋珈禾的话,但她仍感到不可思议。
“这样会不会太累了?”赵文青喝了口凉水,有点儿心疼,“每天在学校那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休息了,却还要继续学习。你是不是给她施加压力了?”
“没。”
“其实高不高考的,也无所谓。”蒋延庆同她道,“我们不是计划好了吗?到时候将她送出国,去学她自己喜爱的专业。”
“不过她现在有着自己的想法与主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想起晚上,女儿同他说这话时纠结的神情,唇角不自觉勾了勾。小时候的影子,有点儿跑出来了。
“晚上想吃什么?”
“日料吧。”赵文青有点可惜,“同事给我推荐了一家还不错的日料店,本来还想着带珈禾一块儿去的。不过既然她不去,那待会打包带一点回来。”
“不吃饭,不是好事。”
“行,听你的。”
蒋延庆见她似乎打算继续喝杯中的冷水。在她抬手前,先一步移走了茶盘上倒扣的冰川纹玻璃杯,招呼一旁的阿姨换上一壶热茶。
茶水从壶中滗出时,还浮着白气。他试了下温度,才递给赵文青。
说:“你的生理期快到了,最近少喝点凉的。”
“是吗?”赵文青接过。讶然,自己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好像是的。不过,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记得可真清楚。”
“很奇怪吗?”
蒋延庆像是想起从前。说这话的时候,既没有轻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唇边的笑痕很淡,“你忘记了,你当初来初潮的时候,还是我帮你的?”
4. 04
赵文青13岁那年,班中绝大部分同学在小学时就来了月经,唯独她到现在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每个月没有那几天的约束。夏天可以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啃着爱吃的冰棍。
光这一点,就让同龄人羡慕不已。
初一那年暑假,空气中热浪滚烫,窗外的梧桐叶被烫得蜷起身体。
赵文青穿着拖鞋从房间出来,来到冰柜前,准备取一支冰棍,一边看书学习,一边清凉解暑。
没想到,才吃了没几口,肚子突然疼得厉害。
这种感觉跟拉肚子不同,小腹坠痛,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她冰棍也不啃了,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试图缓解几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似乎还加重了几分。
肚子仍在时不时突然抽痛一下,光是那一下,便疼得冷汗直冒。
不多时,能明显感觉下.体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流淌。
赵文青面色发白。
想起同学们在学校中谈论的那点事,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冲进洗手间,拉开底裤,里面果不其然地沾上了一点血迹。
今天沈诵兰去上班了,不知道中午会不会回来。
家中的佣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已经到了停经的年纪,并不会备有那种日用品。
想到这儿,她顿感无措。
无措、委屈,顺脚席卷全身。
赵文青盯着手中的罪魁祸首,很想将它扔进垃圾篓。可想了想,最终还是出于不舍,将手中的冰棍重新包好,放进冰柜冷藏。
匆匆忙忙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垫在裤子里,忍住小腹的坠痛,冲出院子,准备乘车去最近的超市买日用品。
结果刚出门,就撞上迎面而来的蒋延庆。
他今年大二,正好放暑假在家。
这一趟过来,也是因为沈诵兰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中午带妹妹出去转转,顺便吃点好吃的。
“妹妹,在干吗呢?”蒋延庆不懂赵文青的急迫,一手摁在她的脑袋上,将人堵在门口,“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今天中午我们去外面吃饭?”
“你要是现在没什么事,就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出门。”
等了一会,见赵文青不吭声。
他松开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嗯?怎么不说话?”
少顷,就见她惨白着一张脸。
“怎么搞的?”
蒋延庆皱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
再见到垃圾桶里装着的好几片冰棍包装袋,瞬间了然了,“是不是又偷偷吃了许多?”
“嗯。”
赵文青胡乱点点头,只想赶快逃离。
肚子疼得厉害,没办法只能用手摁住,对于他的这番问话,敷衍得厉害。
蒋延庆起初还担忧得不行,准备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开点药的。
但见赵文青一直摁住肚子,语气支支吾吾的,问什么,也不肯细说的模样。
想起她现在这个年段,不由得明白了什么。
叹了口气:“是不是初潮来了?”
“……”
见她这副模样,他瞬间明白了。
今年的天气,相比往年其实算不上太热,只是沈诵兰出门上班前,对蒋延庆叮嘱了几番,让她看着妹妹,少吃冰的。
那时候,还不太明白。于是在不太过分的前提下,配合赵文青打着马虎眼。
现在,终于是明白了缘由。
“你在这儿等着,我替你去。”
蒋延庆想起刚才撞见的那一幕,赵文青之所以这么着急,大概也是急着去买日用品。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说完,便跑出了房间。
在这个年段,小女孩的身体逐渐抽条,褪去稚嫩,逐渐步入青春期。
沈诵兰早前就渴望拥有一个女儿,只是一直没能实现,赵文青的出现,可谓是填补了她的遗憾。
知道现在这个年段的女孩子,差不多都该来月事了,于是家里头特地备了不少。
忘记给赵文青说了,但是给蒋延庆叮嘱了不少。
想到这儿,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从置物间取了东西,蒋延庆一路小跑着来到赵文青的房间,将那一包棉片递给她,“用这个垫着。”
赵文青脸颊爆红。飞速地抓在手中,准备往浴室跑,就被他扼住脖子,将人重新带回了自己眼前。
他难得也红了脸,“会用吗?”
“嗯嗯。”
她狂点头。
尽管这样,蒋延庆还是按照自己为数不多的理论知识,给赵文青讲解了一番。
那天出门,是两人唯一的一次面面相觑。
-
一周过得很快,本周五下午上完第一堂课便放假。
蒋珈禾在铃声打响的那一刻,便溜出了教室,没联系司机,而是自己搭乘地铁去了爷爷奶奶哪儿。
进入宅门,前院没什么人走动,偌大的庭院,看起来空荡荡的。
她穿过荷花湖,来到戏院。
果不其然,奶奶正靠在躺椅上,阖眼听请来的戏班子唱戏在。
蒋珈禾的步子都迈得轻快几分,快靠近时,被身旁的佣人发现,还特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趁其不备,拿手捂住老人眼睛。
声音很轻的,“猜猜我是谁?”
“是谁呢?”老太太配合道,布满细纹的手抚上她的,“让我看看,是不是我们家的宝贝孙女回来了。”
“奶奶,我回来啦!”
蒋珈禾松开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弯起眼睛看沈诵兰,“奶奶,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爷爷去哪儿了?”
“他啊,就那么点爱好。”沈诵兰笑呵着,“无非就是去山房练字去了。”
偏头看向身侧的人,“你让厨房那边做几道小禾爱吃的糕点,让他们送到这儿来。”
“好的。”
“奶奶,我不饿。”蒋珈禾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只是无奈扭不过老人家,只好作罢了。
“这次准备在家待几天?”
“待到周一。”蒋珈禾一脸认真,“到时候我让蒋叔叔直接送我到学校。”
“可以。”
“自从你读了高中,都没怎么回爷爷奶奶这儿了,更别谈小住几天了。”沈诵兰说,“你爷爷抹不开面子,其实心里头,想你得很呢。”
“我也想你们。”
蒋珈禾起身,走近沈诵兰身旁,给老太太一个大大的拥抱。
甜言蜜语的,把老人家哄得嘴角几乎就没下去过。
-
蒋家有着自己的家祭时间,习俗和清明大同小异。
不过目前,蒋延庆的父母具在。因此这一天,无非就是一家人回老宅,住上一两天,多陪陪老人。
如果非要较真一点,那么就是在这一天,身为家中独子的蒋延庆,需要在祠堂中为早已身去的老祖宗,上上一炷香。
这么多年,年年皆是如此。
蒋珈禾去山房找了老爷子后,又回到戏院这边,陪同老太太一块儿听曲。
过去的时候,石桌上多了一碟她爱吃的花型绿豆糕。
糕点并非齁甜,入口绵密。
除了这个,还有她爱吃的可颂面包以及葡式蛋挞。还有还有,还有她爱吃的枇杷。
蒋珈禾没想到,他们会把自己的这点喜好记得如此深。
不过她现在不是很想吃。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从盘中取了几颗枇杷,动手给它们剥皮。剥皮中,戏台上演绎的情节,也进入了高潮。
沈诵兰看得有味。蒋珈禾一时思绪万千,绕着绕着又回归到这次回来的初衷。
其实除了家祭,每年清明时节,他们也都会回来。
只不过那时候,不是单纯的祭奠亲人,还有踏青。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见过妈妈回到家乡,给外公外婆们扫墓。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从向赵文青打探过外公外婆的下落。
毕竟那时自己身边的朋友们,都有外公外婆,而自己自打有意识起,就没见过他们的面。
可能是不忍伤害她幼小的心灵,不想让她那么早便懂得生离死别。
又或者说,那时候的她也根本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亡。
妈妈撒了个友好的谎言:外公外婆去了遥远的地方,那儿很美,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能和她见面。
后来,等她再大一点的时候,善意的谎言已经无法满足无知小孩强烈的好奇心了。
那时候,赵文青告诉自己:外公外婆已经去世,无法再回来了。
只是亲人的逝去,在清明那样的节日里,怎么也该去祭拜祭拜,给对方烧烧纸钱。但这种场景,她从来都没见过。
等思想从幼稚逐渐蜕变到有理智可言的时候。蒋珈禾想明白了:或许打从一开始,便没有这些人的存在。又或者是因为某种因素,他们是死是活,谁都不清楚。
——当年,是他们先抛弃了赵文青。
这个秘密,是在某一天,奶奶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她偷偷听到的。
于是,后来她什么都不再问了。
“我刚才让你春芳姨给你把房间收拾好了。”沈诵兰见蒋珈禾剥枇杷剥得起劲,于是也从盘中拿起一个枇杷,“待会去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奶奶让人给你补起来。”
“好勒。”
蒋珈禾将自己刚剥好的一个枇杷递给她,“不过应该没有。毕竟爷爷奶奶准备的,那就是最好的。”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沈诵兰笑。咬了口枇杷,皱了皱眉。评价了句:“真酸。”
“哈哈。”
蒋珈禾像是什么恶作剧得逞了一般,见她看过来,不好意思地敛了笑,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弯起的眼,像一片小月牙似的。
沈诵兰一愣,继而轻轻笑了,“你和文青,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感叹:“真像。”
蒋珈禾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也没细想,“她是我妈。我如果不像她的话,那这世界还能有谁和她相像呢。”
“奶奶,你好奇怪。”
-
因为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过来,因此蒋珈禾没提这件事。夜间,赵文青同蒋延庆过来的时候,刚好快到用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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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两人的出现,气氛不似先前的活泼,明显低迷许多。
蒋珈禾对此倒也见怪不怪,明明爷爷奶奶很在意他们的,可每次他们回来,不是吃闭门羹,就是没什么好脸色。
这会,两人刚落了座。
爷爷奶奶就把爸爸给数落了一阵。
缓过这段时间,开始了漫长难熬的用餐时间。蒋珈禾闷头吃饭,沉默不语。
大人们的聊天,无非先是围绕公司话题展开,继而问了点赵文青评职称的事情。
临到末了,话题的落脚点还是来到了蒋珈禾的头上。
蒋珈禾不语。
这一年在学校闯出的祸事,已经让她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但这仅仅局限于校内,目前还没有传到沈诵兰和蒋平国的耳中。
这些事,赵文青和蒋延庆也并未同他们讲。一来怕承受不住,而来是他们对于自己在学业这一块,目前看得很开。
只可惜,老人家思想保守,从小教导自己,将来要成为一个学富五车的人。毕竟,她的父母是那样的优异。
不过,如果能力实在无法企及。那么身为蒋家人,最不能落人口舌的便是人品。在校,一定要遵守纪律,听老师的话。
很抱歉的是,她都没能做到。
蒋平国在她的沉默中,像是读懂了什么,正准备转移话题时,被人截了胡。
蒋延庆的视线从女儿毛茸茸的脑袋扫过,“具体的,其实还没打算好。不过我计划,等珈禾毕业后,申请国外的学校。当然,这一切目前还未知。”
“去国外做什么?”沈诵兰听闻不由得皱眉,“就这一个女儿,你舍得?”
“难不成国外的月亮比中国圆?”蒋平国并不赞同,“这件事,我不同意。你徐叔的孙女,毕业后不也留在国内了,人家现在发展得不也挺好的。”
“当年你……”
“好了,”沈诵兰打断他的话,“总之这件事,我不赞同。”
赵文青也想起旧事,知道她极力反对的缘由。想了想,还是说道,“妈,这些都只是计划。具体的,还是要看珈禾自己的意愿。”
“我不知道。”蒋珈禾只觉得自己脑袋突突疼得厉害。
该如何抉择,好像也并不是这个时候的自己所该考虑的事情。
对于这份关怀,她还是坦诚地道了歉,“对不起。”
“嗯?”沈诵兰讶异,“怎么突然道歉了?”
“呜呜。”蒋珈禾鼻头酸了酸,有点想流泪。可还是忍住了,“有件事,我想爸妈他们应该还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我在学校里并不乖,是个惹祸精,在学校里头闯了不少祸。”
“因此,他们还被请了几次家长。”
“让你们失望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沈诵兰等她把话说完,笑出声,“奶奶还以为多大的事呢,结果就这。你不知道,以前啊你妈妈年轻时闯的祸比你还多呢。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啊?”
蒋珈禾僵住了,缓慢转头看向身侧的赵文青,“是吗?”
“当然。”蒋平国哼了一声,“你爸做的混帐事,更是一箩筐。”
闻言,难得大家全都陷入了沉默。
蒋珈禾则是对这番话,感到非常的惊讶。她真的很少从爷爷奶奶的口中,听到过有关父亲的童年轶事。
别家长辈,逢年过节的都是翻找自家的孩子陈年往事,进而感慨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可她爷爷奶奶的嘴巴,堪比上了锁,不要妄图撬出一点儿消息。
更令人奇怪的是。
——在这样式家庭长大的父亲,为什么一张童年旧照都没有留下?
后来,她把这个原因归结为:他爸年轻时候太过冷淡,不喜别人拍照。
“我还以为我爸从小就少年老成,”蒋珈禾缩着脖子点评,“实在是想不到,他还能闯出祸来。”
“爷爷,您快展开说说。”
“当年那件事,可把你奶奶和我气得不清。”说到这儿,蒋平国没忍住吹胡子瞪眼的。
蒋珈禾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上来,“什么事?”
“就是一点儿你爸不愿意提及的人生黑历史,糗事一桩。”沈诵兰轻描淡写,“年轻的时候,常和朋友一块儿打球。结果没把控好力道,把别人家浴室的玻璃打破了,谁料里头有个壮汉正在洗澡,吓得不轻,出来就把你爸臭骂了一顿。”
“是吗?”
赵文青没忍住笑,“你真干过?”
“我有没有干过,你不知道?”
蒋延庆抬了抬眉。闻言,赵文青瞬间不说话了。
只有蒋珈禾不明真相,他对上女儿期待的目光,哑然着默认了这件事,“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我想,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好吧。”
蒋珈禾瘪了瘪嘴,失了兴致。
将碗中最后一点食物消灭,她迅速离开了座位,“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
等人走远后。
蒋平国松了口气。方才在妻子怨怼的目光中,才回过神来自己险些说漏了什么。
好在对方反应快,随口胡诌了个故事,成功把孩子的注意力转移掉了。
5. 05
没了蒋珈禾在这儿活跃气氛,吃完晚饭,沈诵兰借口头疼离了席。赵文青和蒋延庆也知趣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口头上的数落是真的,但是一早让阿姨将两人的住所打扫干净也是真的。
两人现在住的这间卧房,是蒋延庆年轻时住过的,而蒋珈禾住的那间院子,则是赵文青小时候待过的。
从前,蒋延庆为了图清净,将自己的院子挪到靠近后山这一块。
鲜少人来往,周围是湖,背靠青山,在这潮湿的夏天,夜里能听见“呱唧呱唧”的蛙鸣。
是夜,漫长的湿吻过后,蒋延庆从赵文青身后拥住她光裸的身体。
彼此呼吸滚烫。
“女儿的性子,也不知道遗传了我们其中的哪一个。”赵文青覆上落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手,平缓呼吸。想起蒋珈禾的脸,“她的眼睛像我,鼻子、嘴巴像你。”
蒋延庆失笑,“我们的孩子,不像我们像谁?”
“你不觉得,她的性格和年轻时的你,如出一辙吗?”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想动点心思的时候,心思却比谁都要好猜。”
说话中,他缓慢地插了进去。
赵文青小口喘息着,“今天晚上,要是爸不小心说漏嘴了,该怎么办?”
“可这也的确是事实不是?”他咬着她的耳朵,“我做过的混帐事还少吗?这几十年的人生,遇见的事情,好像没有哪一个能比得过这个。”
“没人会和我一样,上了自己的妹妹。”蒋延庆松开手,托着赵文青的身体,将她调了个面。两人脸颊贴着脸颊,温存着,“不是吗?”
“……”
“怎么不说话了?”
赵文青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脸颊还是不自觉红得更透了。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若蚊蝇,“这种事,有什么值得说的。”
“那就不提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宽慰着她,“如果哪天她真的知道了,也没关系。在不违背法律、伦理的情况下,爱情本没错。我们给予她明辨是非、正确的恋爱价值观就好。”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
蒋延庆捋开赵文青额角汗湿的头发,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眼角,“总爱胡思乱想。”
“就你思想开明。”
赵文青辩驳,“反正我说不过你。以前是,现在亦是。”
蒋延庆笑得胸腔都在震颤。他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灯光摇曳下的绿格窗。
前夜下了场雨。雨水的湿意尚未蒸发,浮动的风沁着潮湿的水汽。
正对窗外的那树山桃,开了花后,被雨水敲得七零八落。
今夜月上山稍,柔白的光落下,树下的水洼,像是一块明亮的池塘。
晚风骤起,刮起了春雪。
他眯着眼。
神情在浮进的月光下,柔和几分。身上被岁月浸染的凌厉、威严,在面对赵文青时,自动敛散。
蒋延庆湿热的唇,落在她潮红的面颊,“阿青,屋外的山桃开花了。”
“嗯。”赵文青被身体的刺激弄得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缓过神,声音含糊地应了声,“好多年了。它已经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我们也都老了,不是吗?”
缓过那阵痉挛的快感。
她睁开眼,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挣开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指。
手指插.进蒋延庆的发中,盯着指中的头发,不言。
良久,她轻声说:“你都长了白发了。”
这些年,尽管蒋延庆保养得很好。饮食健康、作息规律、每天也都会抽时间健身,仅从外貌判断,说是才刚过而立之年,可信度也是非常高的。
可惜,岁月流转留下的痕迹,不会骗人。
近几年,他的鬓发开始冒了白。他不肯去将白掉的头发染黑。
年轻时的锋芒、锐利,似乎也随着这些丛生的白发而渐渐儒化、稳重。
如此,看上去倒也有了几分年龄的实感。
“树尚且还有生命周期,更何况是人。”蒋延庆并不在意这些,可在这一刻岁月的流逝,还是切实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陈旧的记忆,随着花瓣的凋落,渐渐萌生出新的芽,“还记得你种下这棵树的那天吗?”
“不记得了。”
-
赵文青撒了谎。
这棵树,其实是上小学的那年植树节种下的。
当年,沈诵兰觉得园中的花树品种需要更新一批。挑来选去的,最终和花树市场的人,订购了一批山桃树。
运送来的那一批,大多都是已经成型的。栽植下去,定期浇水施肥,只等明年长叶开花便好。
唯独一株小苗,没有被工作人员注意到,随着大树一并托运了过来。
动土的那天,赵文青跑过去观看,在空旷的草坪上捡到了这株小苗。
征求沈诵兰的意见后,高高兴兴地带着这棵小苗,朝蒋延庆的房间跑去。
那时候,蒋延庆大一。周五上午一节课,下午没课。蒋平国在电话中下令,让他没事就回家陪即将放假的赵文青玩。
相差七岁。小学生和大学生,思想阅历的不同,哪还能玩到一块儿。
只不过这年头,小的总爱缠着大的玩,蒋延庆原本和朋友约好的泰山之行,因为赵文青这个小拖油瓶而被迫取消。
“哥哥!”
赵文青跑到蒋延庆的房间,对方正靠在躺椅上,在玩PlayStation推出的游戏。
听见声,有点儿头疼。手柄并未离开手,只是稍微分了点注意力到她的身上。
“小祖宗,又怎么了?”
“自己去玩好不好?”他懒懒掀了掀眼皮,“哥哥现在很忙,没空。等晚上,再带你去街上转转,买你爱吃、爱玩的东西。”
“好吗?”
“哥哥,”赵文青赖着不走,“妈妈说,我可以来找你的。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块儿玩,所以也不勉强你。不过,今天是植树节,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种树的任务。”
“我刚在院子里捡来了一棵山桃树苗。但是我不会,你能帮我把它种在我卧室外面吗?这样,我就可以见证它的成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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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答应我的话,”她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对天发誓,保证不再来骚扰哥哥你了。”
“真的假的?”蒋延庆挑眉,“不太相信。”
“哥哥。”
“哥哥!”
赵文青软磨硬泡,蒋延庆无奈之下,手中这盘游戏还没结束,手柄便扔去了一旁。直起身,接过她手中的山桃苗。
“行,种在你屋外。这样,每年你长大一岁,它也就跟着长大一岁。”18岁的蒋延庆,身高已经窜到186了,轻而易举地从后拎起她的衣领,“算是见证你的成长。”
“不过帮你可以,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对于这个小屁孩,他算是怕了。讨饶道,“妹妹啊。以后哥哥帮你把你的同学带到咱们家,以后呢你没事的时候,就不可以再来烦我了。”
“可不可以?”
“哥哥。”赵文青脸肌紧绷、泫然欲泣,“你是讨厌我了吗?”
“好了好了,”他扶额,手指点了点赵文青饱满的额头,实在拿她没辙,“不是要种树,走吧。”
就这样,那一棵瘦弱的山桃苗,和人一样,在经过28年的时间,慢慢步入成熟后期。
-
赵文青闭着眼,年少青涩的回忆,此刻像是一盏茶。
初尝微苦,细细品下来,难免觉得还不错。嘴角不自觉抿起一点儿弧度。
“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就说不记得了。”蒋延庆抽出手指,上面润泽、湿亮,“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脑海的意识原本正在涣散。骤然停掉的节拍,让她在处于快感巅峰的临门一脚时,硬生生被拽了回来。
蒋延庆见状,笑了声。
尽管知道赵文青的不满,以及不好受,也没再因为心疼而去满足。
他说:“阿青,你已经很久没喊过我了。”
“蒋延庆。”
“不对。”他缓缓坐直身体,宽阔厚实的脊背靠在床头。最终因为不忍,还是将手指放了进去,慢条斯理挺动着,替她延长快感,“重来。”
“延庆。”
“不对。”
赵文青脸颊臊红,“老公。”
“虽然叫得很动听,”蒋延庆用尚且干净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尾炸开花,“可还是不对。”
“阿青,你知道的。”
赵文青沉默。从前过往,随着山桃花再一次飘落,尽数涌入脑中。
早前只是简单的称谓,在这一刻变得难为情起来。
她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而他一次次的否定,无疑于是证实。
“哥哥。”
赵文青急促地喘了一声。手抚上他的脸,语气愤愤,“蒋延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趣味?”
“哪有。”
“阿青,你从前不就喜欢跟在我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吗?”
蒋延庆抽出手指,将自己送进赵文青的身体。身体的契合,让彼此都不由倒抽一口气。
他缓过那阵。
手指揩掉她因刺激而流下的生理泪水。盯着她的脸,语气无奈,“那时候赶都赶不走……”
6. 06
短暂的假期结束,蒋珈禾回到学校。
上周新排了座位,原本的同桌已经有了新的同桌,而她的新同桌也变成了老朋友——宗少钦。
除了嫌弃外。唯一的一丢丢好处,就是闲聊终于不用等到下课了。
虽然按照宗少钦这斯的本性,上课也不会搭理自己,只会叮嘱她好好学习、认真听讲。
今天,蒋珈禾没回家。
点了份外卖,拿到学校餐厅吃完,顺带欣赏了一下傍晚的霞光,才慢慢悠悠回到了教室。
她过去的时候,教室里没老师,只有班长在帮着管纪律。
讲台下,宗少钦正困得犯迷糊,趴桌上补觉,半边脸埋进自己的手臂,只露出被发梢半遮的眼。
“还睡呢。”
蒋珈禾走近,气声蛐蛐他一句,稍微拉开椅子坐下。
谁知道这椅子腿包着脚的塑胶皮掉落,铁皮刮蹭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见大家的目光落过来,连忙眼神致歉。
“你来了,”宗少钦的语气本有不耐。眯了眯眼睛,看清来人后,语气缓和几分,嘟囔一句,“还以为今天下午的晚自习你不来了呢。”
两人讲话被人发现,蒋珈禾敛了神情,不打算理他。
可下一刻铃声打响,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还没问你,你这个周末和你的学姐聊得怎么样了?”她的语气贱嗖嗖的,故意逗他玩,“你~敬爱的~学姐。”
“咦。”
宗少钦作势抱着胳膊,搓了搓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你能不能不要误解。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学姐。这样做,纯粹是有原因的。”
“哦?”蒋珈禾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什么原因,能展开说说吗?”
宗少钦不语。
“所以,这是被拒绝了?”她上下打量他,“受伤了。”
她扯下宗少钦的卫衣帽子,眼睛上下打量。
见他神情不自然地别开眼,难得好声好气地安慰着,“你也别灰心。”
“我说真的啊。上次给你选的那套服装,从我的眼光出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多帅啊。”蒋珈禾拍拍他的肩头,“要不是咱俩认识太久,你在我这儿已经是人嫌狗憎的形象,我肯定都得被你散发的魅力给迷住。”
“真的假的?”
“这不是重点。”她皱眉,开始语重心长,“不过就算拒绝了也没关系。咱们还年轻,什么阶段就该干什么事。爱情什么的,和我们没关系,只有搞学习才是重中之重。”
“哦。”
宗少钦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说得这么正能量的,要不是我知道你什么秉性,还真的要被你这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给骗了。”
“当然,既然你这样说,肯定是对你的人生规划进行了新一轮的调整。”
他将作业从抽屉抽出,长手往蒋珈禾桌面一探,在她眼皮子底下,顺带着替她也把作业递给了一旁来收作业的学委,“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打算请家教,给我一对一补习一下物理。”蒋珈禾虽然有点叹息,但说后边这话的时候,不免得意起来,“我的物理成绩要是起来了,那我可就是六边形战士了。”
“是吗?”
宗少钦挑了挑眉,“那你眼前不正好有个现成的。”
“谁啊?”她故作不知,抬手撑开自己的眼皮,左右看两圈,“在哪儿呢?我怎么都没看见?”
“我周末去你家,或者你来我家,我给你补。”宗少钦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她的视线直视着自己。
凑近一点,右眼尾的那颗泪痣清晰落于蒋珈禾的眼底。
眼尾勾着一丛笑,“怎么样?还是不收你钱的那种。”
“走开。”
“切。”蒋珈禾后脑勺往后一仰,嘴硬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其实是在间接同我炫耀。像这种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我先前已经给我爸提过这事了。”说到这儿,她的语气还颇有点傲娇,同时也有点儿心虚,“他行动力强,已经给我物色了好几个了。”
“哟~”宗少钦听完,捕捉关键词,极为欠揍地学着她之前的语气,“物色了好几个~”
蒋珈禾气急败坏地捶了他好几下。
-
蒋延庆执行力的确如同蒋珈禾话中的那般高效。在她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转天便联系好了几个资历高深、专攻于该学科的名师。
只等她定好时间,对方便可上门试课。
但这里面难搞定的就在于,聘请过来的那些老师,不是被她评价上课语调太过催眠,让人昏昏欲睡,就是讲授的知识点太过深奥、以至于让人难以跟上。
总之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来这儿的老师,没一个能够授满三节课。
如果不是了解女儿的性格,赵文青有那么一刻,都要怀疑女儿在逗他们玩。
“蒋延庆,你觉得这次怎么样?”赵文青同蒋延庆站在二楼书房外,看了一眼里头的场景。在女儿的视线落过来前,挪开了步子。
两人往楼下走着。
蒋延庆见她始终放不下心,“别担心。”他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赵文青的肩头,“既然珈禾提了这件事,心里头肯定是有主意的。”
“全国优秀的物理老师还是挺多的。这个不合适,我们换一个就是了。总能找到适合她的教学方法。”
“但愿吧。”
“反正,我这次可是把我朋友请来了。”赵文青心事重重,“要是她也说不行,我是真没辙了。”
“到时候我来处理。”
蒋延庆捏了捏赵文青的肩膀,两人走下旋步梯。
刚走到客厅的沙发,他接了一通电话,去到书房,临时同海外分公司管理层开了一场简短的跨国会议。
赵文青没想好干什么,就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投影仪。
幕布上场景不断变化,她心里看得没滋没味,等待的时间里,总有块石头一直坠着。
这块石头,在好友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越来约趋近于地面。
两人曾是同行。当年办公室隔得并不远,关系不错,时常一块儿约饭。
哪怕赵文青现在不在学校里教书了,两人仍旧也是一通电话就能叫出来的关系。
杨恙从楼上下来,对上她的视线,无奈地摇摇头。实在没辙:“文青啊,你这个女儿我实在是教不了。”
“我说东,她听着听着,忽然就开始给我扯西边的事了。”
闻言,赵文青笑着叹了口气,“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杨恙笑笑,“不过呢,有些话看在咱俩的关系上,我也就直说了。”
“你这有名的物理老师也请了不少,也没见太大的起色。有些东西它就是这样的,资历也并不一定就代表着合适每个人。”
“这样吧,我有个学生物理天赋不错,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他这个人每天的日常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图书馆。”
“家境虽然不太好,但为人上进心足。”她征询赵文青的意见,“我向你推荐他,也是有私心的。年轻孩子的教学方式,和我们终归是有所不同。如果他的教学,能够帮助到珈禾,当然是两全其美的。毕竟,你开出的薪资整个北京市家教行业里,找不到第二人。”
“这外快谁挣不是挣。让那孩子挣,以后也能更加卖力地为科学实验做贡献。”
后半句虽然是揶揄的意味居多,但赵文青还是听了进去,笑着点了点头,“行。”
“不过这事,我得问问珈禾。”
“中午就留我这儿吃饭吧。”
“不了不了。”杨恙摆手,“今天下午答应了儿子,要陪他去看电影的。这会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人走远后,赵文青抬头看了眼二楼,没有丝毫动静,显然女儿暂时没有下来的打算。
她看了眼身侧的佣人,让人洗了几样蒋珈禾喜欢吃的水果,把它做成水果捞的形式,而后端着上了书房。
-
二楼除了佣人上来打扫卫生,平日里一般没人上来。也就是说,此刻这一层楼,只有蒋珈禾一人。
而刚刚结束物理培训的她,瘫倒在书房,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一团浆糊在搅动。
练习册被翻来覆去的,看着上面的题目,蒋珈禾只感觉自己的眼球酸胀得厉害。
“宝贝,妈妈进来了。”赵文青敲了敲门,继而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见女儿正烦恼地抓着脑袋,头发被抓乱,她就这样顶着鸡窝头看向自己。
“刚洗好的水果,尝尝。”
她走进房间,将手中的陶瓷盘放在她的面前,“中午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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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是不是又搞砸了?”蒋珈禾现在有点暴躁,什么也吃不下。想起刚才的场景,语气中带了点试探,“刚刚是不是把杨阿姨也给气走了?”
“没有的事。”
赵文青在女儿的身旁坐下。视线下垂,注意到密密麻麻标注了许多知识点的笔记。
同时也认出了,这些字迹并非出自于女儿的手,笑着问了句,“这个是不是少钦那孩子给你的?”
“嗯。”蒋珈禾抓抓头发,“他说借我参考的。”
“学习的事情,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和你这样大的时候,其实理科思维也算不上太好。只是呢,慢慢提升,日积月累也会有进步的。”
“太过着急,反倒揠苗助长了。”
赵文青想起杨恙刚才的那番话,“这样吧,我们最后再换一次物理老师试试。这次这个呢,可是你杨阿姨的得意门生,年纪和你差得不太大。你们之间交流起来,应该会有点儿共同话题。”
“你愿意吗?”
“行吧。”蒋珈禾鼓了鼓腮帮子,“实在不行,我就勉为其难地去找宗少钦。让他嘚瑟就嘚瑟一回吧。”
“你啊。”赵文青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离开座位,“那我就不打扰你在这儿学习了。”
“这件事,待会我和你爸商量商量。”
其实说是商量,倒不如更像是通知。
蒋延庆问了几句,但赵文青答不上来。这孩子她也没见过,只常从杨恙的嘴里提过。
只知道是一个聪明、肯上进的男孩子。
“男生?”他皱了皱眉,“要不还是换一个。”
“你怎么这么迂腐。”赵文青不赞同,“能让我朋友这么赞叹的人,为人处事方面肯定值得欣赏。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也请你放下心。”
“我什么都没说,”蒋延庆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行,都听你。”
-
隔天,蒋珈禾上完课,照常没上晚自习。给家里专职司机拨了通电话,让对方来接她回去。
回程的途中,还在琢磨着,这一次的新老师又是什么类型的牛鬼蛇神。
她可得好好会会去。
今天赵文青单位要开会,下班时间要比平日晚一点。而此刻,蒋延庆多半也还在公司里头。
现在这个家中,除了佣人,应该就只有她和辅导老师了。
“他来了吗?”
蒋珈禾将书包往玄关一放,蹲身换鞋。换好鞋子,朝客厅走去。
目光环视一圈,并发现没有陌生人的踪迹。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询问身侧正在给插花瓶换水的阿姨,“不是约好六点钟的,还没来吗?”
“没有。”
“小姐,需要我打一通电话过去问问吗?”
在蒋珈禾答应接受新老师辅导时,赵文青第一时间给好友去了消息。
不多时,杨恙便将自己得意门生的微信联系方式,还有电话号码一并发了过来。
姓裴,名青寂。
很文雅的名字。
赵文青将号码备份给了家中佣人,并示意他们如果自己和蒋延庆不在家,临时出现不能接受辅导的情况,可以第一时间联系对方。
蒋珈禾不知道这些。左右等了一会,也没见有门铃传来响声,“什么嘛,这么不守时的吗。”
吐槽归吐槽,眼见着阿姨的电话就要拨出去了,她赶紧阻止。
“算了别打了,等就等一会吧。”蒋珈禾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今天的家庭作业,“趁这段时间,我先写一会作业。”
话刚落,像是不如她愿似的,智能门铃传来呼叫声。
佣人接通后,和对方简单沟通几句,大门自动打开。
“咔哒——”一声,轻不可察。
蒋珈禾耳朵动了动,没甚在意地从书本中抬起眼。因为对方迟到的缘故,落过去的眼神,没几分好气。
来人衣着普通,像是社会刻板印象中理工男会穿的衣服。蓝色竖纹外套,里面罩着一件白色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眉线半框镜。
如果不是干净的气质,和那张让人令人惊艳的脸,大概扔进步行街中,也是泯然众人的存在。
他姿态谦逊。
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孩身上,“耽搁了时间,我很抱歉。”
7. 07
“光抱歉有什么用,我记得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六点吧?”蒋珈禾视线望向墙上的挂壁中,“而现在,你已经超时了整整一刻钟。”
像是故意为难他似的,“收拾东西,离开吧。”
“抱歉。”
Excuse me???蒋珈禾全程只听那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眼见对方竟然真的打算就这么离开了,她坐不住了。清清嗓子,“等等。”
明明让人走的是他,人真要走了,不乐意的也是她。
反正她不管这些,“你这人怎么这么呆板,我说让你走,你还真走啊?”
“除了抱歉,你就没点别的话吗?”
“比如理由?”
裴青寂看着女孩手舞足蹈的模样,不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约的六点钟,为了不迟到,他提前半个钟从图书馆出发,哪知路途中自行车轮胎爆了,再然后又……
不过这些都属于个人私事,是他自己的问题。迟到了就是迟到了,这些都不是理由。
出门在外,拥有时间观念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他说:“是我没有遵守时间约定。”
闻言,蒋珈禾不语。这人除了外貌看起来像个研究生,其他地方感觉比之前的几个老教师还要古板。
这种人,真的和自己没代沟吗?
她表示怀疑。
蒋珈禾将自己的作业本“啪——”地阖上,闹出大动静。
张了张嘴,极度冷漠地问,“我的学习进度,你都知道吗?”
“来之前,赵老师已经和我说过了。”
“哦。”
闻言,蒋珈禾不再多说什么废话了。
从沙发起身,一把捞起放在一旁的书包,扭头冲他说,“对了,你叫什么?”
“裴青寂。”
“名字还挺好听的。”
这话说得足够敷衍。具体哪个姓哪个名,其实她压根就不太清楚。这一嘴,也纯粹是有点没话找话聊了。
“你愣着干嘛,上来啊。”
-
蒋珈禾学习地点在二楼的书房。书房的门敞着,两人坐在一旁的书桌。
裴青寂从背包里取出电脑。里面有他昨天做完的实验数据,还有熬夜制作的关于高中物理的资料集合。
以及一个非常理工化的ppt。
书房内置投影屏,可将电脑端内容投屏到荧幕中,起到放大界面的作用。
“你想直接这样和我讲吗?”蒋珈禾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拖动鼠标,点进无比简洁、内容却让人想打瞌睡的ppt,“我基础很差的。”
“这些都是基础内容。”裴青寂不为所动,显然早前已经做好了背调,“我听杨老师说,你从高一到高二的物理都还不错,只是在高二下才开始走下坡路。”
“我想,一个曾经物理基础不错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些基础内容不了解。”他掀开眼皮,神色冷淡地注视着蒋珈禾,“除非另有原因。”
他笑,“叛逆期?”
“你才叛逆期。”
蒋珈禾搓了搓胳膊,被他盯得有点儿毛骨悚然,“这些好像都和你没关系吧?管好你自己。”
“你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务就行。”
期间,佣人阿姨端着水果盘、零食上来。表面上询问学习进度如何。其实蒋珈禾心里头都明白,她这是怕自己将这位新来的老师也一并气走了。
又或者说是,等她爸妈回来,向他们汇报今天的情况。
两者相较,后者可能性更大。
她将人打发走,不让人在此逗留。继而托着腮,眼神沉静地注视着裴青寂。
这人还挺帅的。
和宗少钦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
想明白自己在干什么的蒋珈禾,瞬间垮了脸,再看向对方时,面无表情。
“看着我也没用。”裴青寂播放ppt,“如果想维持原状,你大可以继续这样。但要是想回到曾经,我劝你不如多花点时间在课业上面。”
“赵老师,平日里没少为你担忧。”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蒋珈禾瞬间告饶,“看着年纪轻轻,说话跟个老古板一样。”
“讲吧讲吧。”她竖起书本,将脸埋了进去,声音变得沉闷几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力。”
说到这儿,她把脑袋抬起来,睁圆了眼睛,“要是不能说服我,等我爸妈回来,就让他们把你解聘。”
先前话放得有多狠,听完这一个多小时的课,就有多膜拜。对此,她还得出了一个结论:
裴青寂虽然为人古板,但授课方式还是挺年轻化的,讲课的水平不逊于前几日过来试讲的市级优秀物理教师。
如果未来不从事本专业的话,成为一名高中物理老师,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今天就讲到这儿。”
裴青寂阖上电脑,“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我们现在来复盘一下今天学习的内容,有困惑的地方,你可以提出来。”
“没有问题。”
蒋珈禾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尚且有点意犹未尽,盯着他,“你明天下午准时过来就行。”
裴青寂有点无奈。他在这个年段,没接触过同蒋珈禾这般年纪的小女孩。
如果并非是老师开口介绍,他原也不会知晓,原来这个年段的小姑娘,心情就像那晴时雨,说变就变。
“今天你不用做我留下来的物理题。”
听完,她托着腮,左右瞧了他几眼,“为什么?”
“因材施教。”裴青寂同她解释,“那套题暂时不适合你。”
“好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嗯。”
裴青寂关上电脑,收进书包里。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正好这时,书房外传来赵文青同蒋延庆依稀的说话声,他眼见着方才还一脸无趣的女孩,瞬间来了精神。
啪嗒啪嗒地从座位起身,一脸兴奋地跑出了门外。
明明是自己家,却像是做贼心虚似的,趴在门边,竖起耳朵,也不知道在听些什么。
过了一会,神情恹恹地折了回来。
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趴在座位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刚才那短暂的一瞬间,裴青寂也听见了方才的争执声。只是这语气和他所熟悉的,有所不同。
不过这毕竟属于对方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并不太好说点什么。
“今天学习效果很不错,我回去会和赵老师沟通的。”看着情绪明显不在线的人,“明天,我会准时过来的。今天晚上,你复习一下我们学习的知识点,明天要在今天的基础上加强巩固一遍。”
“知道了,”蒋珈禾有气无力,没劲极了,“知道了。”
-
赵文青平日里待人温和,很少有心情不爽快的时候。而今日刚好是个例外。
能让她暴躁的只有两点。一个是排卵期,性.欲比平日旺盛,激素的飙升。
导致她对于自己的这一行为非常的唾弃,但又口嫌体正直。于是那几日,在日常生活部分方面,表现得会有点急躁。
另一个呢,则是生理期。
现在她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原本周两周就该到来的经期,因为工作压力大,加上为了女儿的事,个别时候还是没忍住焦虑。
这种现象,也就导致了经期推迟。
而赵文青每次临近生理期,小腹在前一天会产生一种坠痛感。
这种情况从青春期便开始了,尽管通过中药调和,但也没彻底根治。
情况好的时候,尚且能忍受,情况差时,则到了需要吃药片才能缓解的境况。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情都会变差,脾气也变得格外的易燃易爆炸。
这种情况的输出对象,一般都是蒋延庆。
譬如蒋延庆说话的语气稍微冷硬了一点,她就感觉自己小腹顿时窜上一股无名火。
但这种情况碍于女儿在家,她一般都是能忍则忍。
赵文青多少还是在意家庭教育。在女儿眼中,家庭氛围还算不错,而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上的。
作为完美主义者,她无法容忍人改变这种现状,使其出现丝毫的瑕疵。
这种无伤痛痒的火气,她一般都是选择留到回房间,再对蒋延庆发泄。
只是今天实在是有点忍不了了。不知道是不是年岁渐长,蒋延庆对于她在某些方面,有着极其强烈的规划欲。
赵文青生理期来临的前一天,其实已经有了预感。
但那天约好了要和同事一块儿逛街,也就没太当作数。晚上还同街上的小年轻一般,买了一支冰激凌。
报应来得很快。回来的晚上,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个人难受极了。
蒋延庆正在书房处理文件,并没有注意。等处理好回卧房时,赵文青疼得额头都发了冷汗,却还在死犟着。
夫妻多年,他一眼就看出内情。不过当时时间太晚,阿姨们都已睡下。
蒋延庆带上房门,在三楼的客厅茶柜里,找出专门给赵文青备下的中药,自己在厨房开了火,给她熬煮。
端进房间时,明明疼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了,偏偏还有力气嫌弃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药草味。
生理期的疼痛,其实除了青春期的原因,更是年少轻狂、不知爱惜身体遗留下的老毛病。
后面生了孩子后,情况似乎又严重几分。
每次经期前几天,就跟打仗似的,吃了布洛芬也没几分缓解。
-
“蒋延庆,你能不能不要用那副说教语气。”赵文青自顾自地走在前面,“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员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过就是和同事一起吃了个冰激凌,你至于这样吗?”
“我哪种语气?”蒋延庆气笑了,“阿青,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爱惜,旁人还能怎么办?”
“以前我就和你说过,生理期不能吃冰的喝凉的。你非得和我犟。现在好了,毛病落下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帮你请假。”
“不行。”赵文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休息一下就好,况且今天已经好很多了。这件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也别总翻老黄历了。”
“晚饭我不吃了,让阿姨做你们的就好了。”她径直往楼上走。
推开门,从衣橱里找出自己睡衣,进入浴室,“等珈禾回来,她要是问起,你随便编个理由就好。”
“确定要这样吗?”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蒋延庆见她一副迷茫的状态,“女儿今晚没上晚自习,杨老师的得意弟子要过来给她授课。”
“刚才上楼的时候,”他靠在门框,提醒道,“我看书房的门是开着的。”
“什么?”
赵文青蹙眉,“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想说的时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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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来不及了。”蒋延庆无奈,“没关系,也不是多大的事。有时候你就是把这些看得太重要了。”
她听此,张了张嘴,“你不明白。”
而后迅速回想,自己刚才在楼道间,都同蒋延庆说了点什么。
除了关于生理期这点破事,还有没有口无遮拦的抖出点陈年旧事。
算了,人生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
赵文青还在生他的气。不大想搭理他,索性把门“砰——”地关上,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
蒋延庆站在门外,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摸了摸鼻子,对于妻子的这一番孩子气有点没辙。
眼下的她,十几年过去,同学生时代的脾性,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或者说,只是在他的面前。
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有时候真让人恍惚回到了十几年前。
当年只觉得是一个烦脑筋的小屁孩,偶尔也会被她气得牙痒痒。
可当岁月的年轮一圈圈朝前行驶时,才发现,这种小脾气也是一种可爱。
只是,会在某个时间段,仍旧让人觉得头疼得厉害。
蒋延庆知道赵文青致力于营造良好家庭氛围。
而此刻,对方正在浴室洗澡,他其实也拿不准女儿刚才在书房中听到了点什么。
或者说,相较于赵文青的在意,他则显得轻视许多。
只是,关于女儿的学业问题,他这个做父亲的,仍得过问。
蒋延庆从三楼的旋转楼梯下到二楼的书房。此刻,书房的门是紧闭着的。
他站在门外,屈指敲了敲木门,胡桃木顿时发出类似“笃-笃-笃”沉闷的响声。
想了想,开了口:“珈禾,在里面吗?”
“爸爸有话想和你谈谈。”
“不在。”
蒋珈禾正在自己给自己生闷气中,毫不留情地拒绝,“你等会再来找她吧。”
-
晚饭时间,蒋延庆让阿姨上楼叫赵文青起床。出了今天这事,他了解对方,方才的那番话也不过是气话。
果然,不多时赵文青下来了。
视线装作不在意地从电脑抬起。见她早前惨白的脸色,此刻恢复了血色,稍稍放了点心。
不过,相比他的在意。对方暂时似乎还没气消,尽管对上了他的视线,也装作没看见,视作空气。
赵文青径直抬腿,朝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女儿走去。
在心中斟酌几番措辞,最先开口的,还是关于学业上的话题
她坐在蒋珈禾身侧,“宝贝,今天学习得怎么样?新老师,还适应吗?”
“还好。”
蒋珈禾极其敷衍的语气。
看似在不停划着手机屏幕,实则心不在焉。心思全系在赵文青和蒋延庆的身上。
耳关鼻鼻关心的,注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可惜,两人全程互不搭理。蒋延庆只冷淡地坐在一旁看财经新闻,似乎并不打算参入这个话题。
沉默一会,她将手机收起,“你们……”
试探性地开口,“你们今天是不是吵架了?”
蒋珈禾想装作不在意,但发现这还真是一件难事。
“没有啊。”赵文青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惊讶极了,仿佛她问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一样,“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为什么你脸色这么苍白?”
“有吗?”赵文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明明下楼前,还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特地涂了个口红增加气色。
对上女儿探究的眼神,她补充,“可能是因为妈妈今天身体不舒服吧。”
“哦。”
蒋珈禾点点头。
对于这个理由,她并不太相信。潜意识中,就觉得赵文青没和自己说真相。
这个理由,已经被她在很多场合中拿来搪塞自己了。
起初,她会相信。
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有时候一个理由用多了,她也很难去分辨其中的真假了。
其实不止这次,还有上次。
那次,赵文青和蒋延庆吵架。吵架的源头,她也记不太清了,又或者说她压根就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便是两人当时冷战了好几天。
但也并非是一点儿交流都没有。只是这微末的一点,在她看来形同虚设。
哪怕是平日里看似不怎么与人相处的蒋延庆主动求和,对方也只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嗯”、“哦”。
那几天,蒋珈禾连呼吸都放轻了。
除了晚饭时间,都是逃也似的离开,争取最大程度的将私人空间交还给两人。
那时候,她便隐隐约约地觉得:父母感情大概出现了一点小毛病。
今天晚上,好似回到了那一天。
毕竟,打从她有意识起,赵文青就是一副温和、和谁都是好相处的性格。
这种柔和的性子,如果不是蒋延庆将她逼急了,惹她生气了,也不至于发生争执。
蒋珈禾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过。一时间,脑中浮出了许多想法。
甚至于,她也曾荒谬地想过。
她心中儒雅、文质彬彬的父亲,在外头是不是有人了。
都说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往往内含的信息量是最真实的。
那么那时候,她分明听到了两人吵架时,吐露出的一位足够女性化的名字。
并且。
那个人,她还曾打过照面。就在蒋延庆的办公室。
8. 08
当一个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达到顶峰时,那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这是横在蒋珈禾心中的一个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刺,为此她只能去寻求真相,以此让这颗七想八想的心尘埃落定。
周一,蒋珈禾装病。
赵文青起初以为女儿是今天懒了会床,也就没太在意。
等时间上快要来不及时,才上楼查看蒋珈禾的动态,预备叫她起床。
没想到过去时,房间的灯漆黑着,窗帘紧闭。整个卧室里,阴沉沉的,像是还陷入黑夜当中。
她走近,靠近女儿的床边,发现她的头上沁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嘴里呢喃着,“好难受。”
“怎么了?”赵文青有点儿担忧,将灯打开,手指覆上蒋珈禾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是不是发烧了?”
她起身,“我让医生给你看看。”
“不用。”蒋珈禾纤细的手臂从奶白色的被中探出,捉住赵文青的手。
下一秒,似乎怕什么东西漏出来,又连忙松开,将被子紧了紧。
虚弱着语气,“我在家休息一会就好了。”
“就是今天不能去学校了。”
“没关系。”
赵文青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给班主任请了假。
眼见女儿说自己没有体感不适,加上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于是也没再逗留。
出了门,给一旁的佣人嘱托几句,便离开了。
原本“虚弱”的卧床休息的蒋珈禾,悄悄眯着眼,偷看赵文青的动向,等人走远后,立马将被中的热水袋扔到一旁。
水太烫,被窝太过保暖,可把她给热死了。
蒋珈禾掀开被子透气。翻身趴在床上,立刻给宗少钦去了一条消息。
【我爸妈都去上班了。我这边已经万事俱备了,你呢?】
【我这边也没问题。】
-
事情的起因,还是来源于这周天。
周天,宗少钦去蒋珈禾家里,准备找她出门玩的。
原本两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只是他抵达的时候,比预定时间要早上一刻钟。
彼时,她正在二楼的书房接受新来的家教老师补课。
他的妈妈同她的妈妈是朋友,两人聚会时,偶尔也会谈及他们孩子之间的事情。
也在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蒋珈禾的学习之路一波三折,已经赶跑了北京不少的优秀物理教师。
至于这个新来的,也不过是个研究物理方向的研究生而已。比起先前的那些老师,难免是个愣头青,于是也没太放在心上。
宗少钦在楼下的沙发坐着等了一会儿,继而同赵文青打过招呼后,上二楼的书房找蒋珈禾去了。
过去的时候,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对于新老师所教授的内容,除了点头就再没别的反馈了。给人的直观感受,压根就是在开小差,没学进去。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待,直到几分钟后,蒋珈禾今天的辅导课结束,才走了进去。
刚好和人错身而过。
也是这时,同裴青寂打了照面。
很快,宗少钦进了房间,“这个新来的老师,你感觉他讲课怎么样?”
“还不错。”
听她这样说,他不认同,“你这个新来的老师,感觉不怎么靠谱。”
“有吗?”
蒋珈禾转转笔,似乎还真在思考他的话。
见状,宗少钦抽开一旁的椅子大剌剌地坐下,“逗你玩的。”
对方虽然模样年轻,可自身给人的学术氛围很浓烈。第一印象,应该是学校中绩点超高的好学生。
刚才只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儿,却也能从字里行间中感受到对方的专业,以及负责。
同对方比起,自己显然还是个“愣头青”。
不过倒也没太纠结这点,“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说好了今天出去的,现在还去不去了?”
“不去。”
“有心事?”
闻言,蒋珈禾望了宗少钦一样,“算了,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说说呗,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犹豫两秒,“我怀疑我爸在外头有人了?”
“嗯?”宗少钦怀疑自己听错了,还特地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前拖了几步,两人的距离一瞬拉近,“你说什么?”
“跟你这个聋子讲不明白。”
宗少钦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都不太能跟上蒋珈的禾的脑电波。
譬如现在,他过了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
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她一天天的能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特无语地看向她,“有时候,我也挺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
“不是前阵子才觉得你爸妈那啥,这才过了多久,就觉得你爸出轨了?”说到这儿,他也彻底开了话匣子,“你还别说,你那天给我说的话,害我回家东想西想的,怎么想都奇怪。”
“虽说是人之常情,可一想到我爸妈会干那种事,我就觉得浑身跟虫爬一样,控制不住起鸡皮疙瘩。”
听到宗少钦的这段吐槽,蒋珈禾托着下巴瞅他一眼,“那你就别想呗,又没人强迫你。”
“……”
宗少钦不语。
他替蒋珈禾将散落在桌面的书本收拾好,“不过有句公道话我还是要说,尽管这听起来会显得我很不孝。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我爸可能会出轨,但你爸是绝无可能的那种。”
“蒋叔叔平日里一副干部风。总不苟言笑的,别说你了,连我有时候见着他,都觉得无所适从的。向来引以为傲的男子气概,在你爸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想表达什么?”蒋珈禾盯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你爸妈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都是假象。”蒋珈禾垂头丧气,下巴垫在木桌上,没精打采地看他,“就在昨天,他们还吵了一架。虽然晚饭时,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好,但我还是觉得事情不简单。”
“而且那时候,我在书房里听他们说话的声音都老大了。隐约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个人在我爸公司工作,我以前去的时候,还见过她一面。”
“所以呢?”
宗少钦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了,“你就认为你爸出轨了?”
他虽然不知道蒋珈禾的家庭事,但这几年也没少听对方的吐槽。尽管如此,他仍然觉得她的这个决定,下得未免太过仓促了。
“也不是吧。”
她说,“只是有时候,有些想法一旦萌生,如果迟迟得不到验证,那么它只会如野草般肆意疯涨。”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宗少钦能理解,心中也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你不会又要逃课吧?”
“谁说的。”蒋珈禾坐起身,“正常请假就好。”
-
宗少钦思来想去,仍觉得这种行为不好。如果被蒋延庆知道了,蒋珈禾少不了一顿斥责。
况且,前阵子她才在自己面前扬言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身为朋友,他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只是,这话在答应的那刻,隐有反悔之意。不过,对上她期许的眼神,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蒋延庆的公司距家,车程不过四十多分钟。如非意外,日常办公他都会在那儿。
蒋珈禾清楚知道这一点。
周一装病。为了躲避家中佣人的注意,出行的时候都是鬼鬼祟祟的,怕被发现。
等来到和宗少钦约定的地点,对方见她这副打扮,实在没忍住给她将防晒面罩扯了下来。
“行了,今天天也不热。而且,你这是去你爸公司,又不是去抢劫银行,你至于这样吗?”宗少钦手指挑着那层薄薄的面罩,“整得跟黑色社会一样。”
“你懂什么?”蒋珈禾白他一眼,重新拽了回来,“你现在要是后悔了,大可以回去。”
“小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宗少钦显然被气到了,“我在你心里,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
“我要是……”
“行了行了。”
蒋珈禾不想和他过多的废话。见他不走,心中又怕他反悔,于是立马拽了人过了马路。
两人大摇大摆却又鬼鬼祟祟地进了公司大门。
蒋珈禾以为没人发现,未曾料想前台工作人员认识自己。
见她过来,原本打算拨打内线,告知蒋延庆的秘书时,幸而被她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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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今天过来就是随便转转的。”蒋珈禾冲对方展唇,露出一个自认为足够温和的笑容,“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工作人员:“……”
可是今天是周一上学日。
宗少钦扯了扯蒋珈禾的脸颊,“你还是别笑了,笑得比僵尸还僵。”
“……”
“你死。”
最终在蒋珈禾的一阵软磨硬泡下,她和宗少钦两人乘坐专用电梯,一路来到了蒋延庆的办公室。
不过她没看见人,倒是看见了过来取文件的秘书。对方告知了她蒋延庆的行程。这个时间点,他正在会议室里开会。
宗少钦问她:“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算是临时起意,没有部署作战计划,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仓促,那么的无厘头。
不过好在算不上扑空。蒋珈禾的到来,最终还是被秘书告知给了蒋延庆。
他接收到这个消息时,皱了皱眉。等会议结束,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办公室。
一进去,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等待挨批的女儿。
还有那个碍眼的小子。
蒋延庆松了松领带,眉头紧蹙,“蒋珈禾。”
“我在。”
女儿声音怯怯的。蒋延庆心中的火,一下子熄了。
可对于女儿此番行为,仍是拿出了作为父亲该有的威严与立场。
“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学校?”
今天早上,赵文青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蒋珈禾今早有点不舒服。给老师请了假,在家休息。
她单位这边今天有领导过来视察,要接受一个访谈,中午大概率是不回来的。
想让他中午有空的话,回家看看女儿的状态如何。
今天早晨开会,心里一直也在想着这件事。开会前,给蒋珈禾拨了通电话过去,不过她并没有接通。
原本想着问问家里的阿姨,然后自己处理完工作,再回去看看具体的情况如何。
没想过,距离赵文青的那通电话打过来,前后不过隔了两个半小时,女儿便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看这样子,哪有半点的不舒服。
对此,蒋延庆顿感头疼。
很多时候,女儿在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只要不涉及自身安全的行为,大多数时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没想过,纵容的后果便是对方错误的言行愈演愈烈。于是开口的话,难免严厉了几分。
谁知,平日在家喋喋不休的女儿,这时候一句不吭。等他再看去时,眼眶湿润。
蒋延庆坐在老板椅上,朝站在一旁陷入两难境地的秘书抬了抬手,而后指了指蒋珈禾所在的方向,继而摆手让他出去。
对方立马会意。
出了门,在公司底下的咖啡店带了两杯经典口味的茶饮上来。
“邢助,工作时间你怎么还突然跑下去买奶茶了?”
“蒋总的女儿来了。”邢河林有点儿无奈,“谢汐,要不你帮我带上去吧。蒋总和女儿目前关系紧张,以前你还在这儿的时候,珈禾总喜欢粘着你。”
“我这个粗老汉,女孩子的心理难以猜测。你过去的话,如果蒋总有些话说得太过严厉了,你帮忙缓和缓和,开导开导小姑娘。”
“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蒋总女儿过来了?”谢汐诧异,“可今天不是周一吗?”
想了想,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都是一点小事。”她指了指抱在怀中的文件夹,“正好我也有点事情需要汇报。”
“给我吧。”
-
蒋珈禾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沉默寡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同她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
“为什么要撒谎?”
蒋延庆站在落地窗前。蓝天白云,是个好天气,但他却为此头疼不已,松了松早晨赵文青替自己打上的领带。
见女儿不语,缓了口气,又看向一旁的宗少钦,“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少钦看了眼身侧情绪低落的女孩。最终,选择了沉默。
气氛一时迟滞,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推开后,蒋珈禾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脱口而出,“是你。”
9. 09
蒋珈禾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
这一次的突袭,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是她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谢阿姨和自家父亲两人就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她为自己恶意的揣测,而感到抱歉。
只是那晚的疑惑仍没得到解决,可她此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了。整个人像是被太阳晒蔫了的小花。
蒋珈禾一个人拎着两杯茶饮,眼也不看路,凭感觉摸索到电梯间。
等待的间隙,原本被她赶走的宗少钦,不知道忽然从哪个角落跑出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还变戏法似的。在她眼前,递出一张纸巾。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你怎么还在这儿?”
对方不答,反问:“哭过了?”
“谁说的!?”她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瞬间炸毛了,“我才没哭,你不要污蔑我。”
“好好好。”宗少钦应得漫不经心。
他在这儿站了一会,发现蒋珈禾心思完全不在此,连电梯下行键都忘记摁了,只知道傻傻等待。
在他摁下摁扭后。很快,电梯抵达当前楼层,他侧头看了眼身侧沉浸在自己小世界当中的蒋珈禾。
微叹一声,继而提溜着人的后衣领,像捉小鸡仔似的,将人一把拎进了轿厢。
蒋珈禾看着眼前光滑的镜面,“早知道今天不让你和我一起来的。”
“后悔了?”宗少钦倾身,摁了1键。见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非常有眼力见地没再继续提及。反而问道,“下下周是你生日,你什么打算?”
他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
蒋珈禾没兴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两杯茶饮,将其中一杯塞给宗少钦,“反正都那样吧。”
“这个没兴趣,那另一个呢?”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去,见她来了点兴趣,想了会,才想起自己要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了,“下周学校会给全体高三学生举办一个成人礼。”
“就这个啊?”
刚燃烧起来的那点兴趣很快又没了,但出于内心深处的好奇,她还是问了句,“具体什么时间?”
“还没说。”宗少钦原本也只是随口一提。
成人礼是学校的传统,除了疫情那几年,其余每年都会举办。只知道是这个月,具体的日子还真不清楚。
不过,见蒋珈禾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原本晒干的小花被挪到阴处,滴了水,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他的唇角不自觉抿了抿,脸颊显出淡淡的括弧,“你想参加吗?”
“不知道。”
“好吧。”宗少钦抻了个懒腰,捂嘴打呵欠,“我们该回家了。”
今天装病请假的事被戳穿,恐怕也是瞒不过赵文青。
蒋珈禾想着反正既然都被发现了,还不如不浪费这次的假条,在家好好整理一下情绪。
她不应该跟个小孩子一样,太过情绪化了。
-
蒋珈禾撒谎这件事,蒋延庆并没有告知赵文青。对方结束今天的工作,便往家中赶。
回来的时候,在客厅没见到女儿,以为还在楼上休息在,不由有点担心。
今天早上,如果蒋珈禾情况再严重一点,她今天大概真的要跟领导请假。
在家陪着,看她挂药水好起来,才会放心。
今天临近中午时给蒋延庆发消息,对方称有点事在忙,待会有些话想同她聊聊。
可等了好一会,他也只是发了条语音过来,首先关心自己中午吃没吃午饭,然后话题才回到女儿身上。
说是烧已经退了,不用太过担心。
至于要聊的什么事,便不得而知了。
这会询问佣人女儿的动态,对方神情不自然,支支吾吾的。
赵文青皱了皱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通询问下,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女儿欺骗了。
其实早上她压根就没有发烧,只不过是编出来骗自己的话罢了。
听此,说不出来什么感受。甚至还有点儿哭笑不得,毕竟她几乎就没见过蒋珈禾对她撒过谎。
也对,早上她的脸蛋红红的。
当时没去细究,这会子回过味,大概是因为演技太过拙劣了,自己先心虚了。
于她而言是一件新鲜事。可尽管如此,还是得问问,珈禾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赵文青来到二楼,先去卧室转了一圈,没发现蒋珈禾的踪迹。
继而来到书房,对方果真待在里面,正和自己的外教老师进行全英文视频沟通交流中。
于是,她掩上房门,悄悄退了出去。
距离蒋延庆到家,还有一个多小时。
赵文青来到一楼的书房。书房很大,整面墙内嵌桃木书架,里面放置的是各种各样关于文物修复、历史、出土等等一系列相关书籍。
下个月,她打算发布一篇关于钟表文物修复相关内容的论文。
在这之前,她需要通过阅读书籍,拓展自己还未曾丰富到的知识层面。
眼睛由于常年从事精细物件的修理,已经有点儿近视了,看书太久,会有点儿疲惫。
赵文青给自己滴了眼药水,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无框镜,将桌面的台灯掀开。
随后带上眼镜,从书籍上抽了一本书出来,认真浏览着。
-
蒋延庆从公司回来的时候,没在家看见赵文青的身影,给人发了条微信,才知道她在书房里。
将自己的公文包放好后,去了书房。两人坐在书房的沙发上,门虚掩着。
“你中午想和我说的,是不是是关于珈禾的?”赵文青想了会,单刀直入道,“她今天早上是装病的。”
“嗯。”
“你说说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她猜测,“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蒋延庆笑着看向妻子,“应该不是。”
其实他原本想同赵文青谈论的事,并不是女儿撒谎发烧。可如果立马告诉妻子,大概除了担心,也不剩别的了。
女儿即将步入18,成为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
可她的思维,很多时候仍处于孩童时期。这原本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毕竟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人一直保留童真。
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可这对于蒋珈禾的成长而言,却恰恰相反。
“珈禾她虽然偶尔叛逆,但是她不会是这样无缘无故撒谎不想去上学的人。”赵文青苦恼,“她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们,不想让我们知情。”
“孩子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隐私了,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蒋延庆想起上午蒋珈禾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的模样,“如果实在担心的话,晚饭的时候,和她谈谈。”
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蒋珈禾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
原本都没打算下来,还是阿姨上楼叫了她两次才下来的。
即便此刻坐在餐厅,她的视线完全没敢去看蒋延庆。
除了夹菜,就是把他视作空气人,只有在赵文青开口询问时,才极其敷衍地回了三两句。
很快,她将碗中最后一粒米扒干净,筷子往桌面上一搁,“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就打算起身离开。
“等等,”赵文青也停了筷子,叫住她,“爸爸妈妈有点话想和你谈谈。”
赵文青这话一出口,蒋珈禾大致也能猜到对方想问点什么了。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问。憋得太久了,于是让自己猜来猜去的,还不如一次性问个明白。
她拖开椅子,重新坐了下去,“好。”
“不过在这儿之前,我有点事情也想要请教你们。”
“你说。”蒋延庆视线直视着女儿。
他心中也很好奇,毕竟今天早晨在公司时,无论他说点什么,她都不肯开口。
始终沉默以对。
“你们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吗?”蒋珈禾想起学校里的那些同学家庭,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或者说,现在暂时没有分开吧?”
赵文青愕然,“什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蒋延庆的神情也凝重几分,“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种想法,该如何去描述,蒋珈禾自己也无法完全、准确的形容。
父母结婚多年,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两人几乎没有红过脸。家庭生活其实说起来,也挺和谐的。
寻常夫妻,携手数十载,偶尔吵架也是挺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些道理,她也都能明白。
可怪就怪在,两人即便吵架,当着自己的面,也都会维持一种平衡。
也许上一秒吵架,明明气都还没消,下一秒当着她的面,又开始了相敬如宾的日常了。
生而为人,情绪应该是多面的。哪怕有缺陷,可也正是这种缺陷造成了人的生动。
人不该是片面的,应该是充满了活人气息的。
可他们这样,给自己的第一感觉,便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所以所有的负面情绪不得不收敛起来。只有在她不在的时候,才能发现。
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这一点。
前同桌汪雨霖说,父母吵架之所以掩饰,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马上就要进入高三这一关键时间点了,为了不影响到孩子,他们变得很能忍。
吵架会让日子越过越好。因为磨合过后还在一起的他们,彼此之间将会变得更加契合。
也有可能,在一次次鸡毛蒜皮的吵架过后,积攒的爱意消散,最终婚姻走到尽头。
怕影响孩子,于是打算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告知真相。
从头到尾,只有被蒙在鼓里的孩子不明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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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听到你们吵架了。”蒋珈禾不想再这样了,直来直往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不止一次。”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说,“我知道我这种想法不对,我也努力克制过。可人的联想力厉害就厉害在这一点上,能够无限脑补出可能发生的情况。”
“我知道很多家长,因为孩子马上高考,怕影响到学习。所以哪怕是离婚了,也都会瞒着,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还和从前无数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一样。”
“我怕,你们也这样。”
赵文青震惊于女儿的内心想法。努力回想,自己和蒋延庆究竟做了些什么,才会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印象中,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同丈夫有过激烈的争执。或者说,她同蒋延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吵过架。
她很在意家庭的氛围。可这一刻,也不由得迷茫了,不太能理解究竟是哪一步产生了这样大的误会。
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珈禾,”
蒋延庆静静听完了女儿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开了口,声音沉稳有力,说出的话,好似一记镇定剂注射住人的心底:
“你说的那些,别人家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但在我们家,这件事是不会存在的。”
“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
-
得到蒋延庆和赵文青的肯定,蒋珈禾一颗心才算落地。今天晚上没有家庭作业,她回房间洗漱完,躺在床上休息。
原本焦躁的心情,晚饭过后,变得格外宁静。
唯一不足的是,她躺在床上,即便闭起眼睛冥想,却也没什么睡意。
正好这时,奶奶打来了视频通话。
接通后,忘记开灯。
沈诵兰注意到房间的灯是暗的:“小禾,现在是休息了吗?”
“还没呢。”
蒋珈禾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枕边,仰面躺着看向天花板,心情还算不错地问,“奶奶,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过两天,就是你爷爷从前一个下属的孙女生日了。她和你同龄。人家邀请你爷爷去参加,但你爷爷又不知道,该备什么生日礼物好。”沈诵兰笑着说,“所以呢,就想问问你。”
听到这儿,蒋珈禾瞬间明了她话里的潜藏意思。噗呲笑出声,“奶奶,你好幼稚啊。”
“幼稚点好,那不就和我们家小禾同龄了吗?”沈诵兰笑出声,在屏幕另一端盯着蒋珈禾左右瞧了瞧,“最近学习辛苦了吧,看着又消瘦了点。原本脸颊两旁的肉,现在都看不到多少了。也不知道延庆和文青是怎么为人父母的,我看着都心疼。”
拐弯抹角地绕了一大圈,沈诵兰终于道明了自己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生日礼物,自己近来有没有看中的?”
“不要。”
蒋珈禾轻轻翻身,脸颊垫在自己的手背上,看着镜头另一端。
叹了口气、极其无奈,“奶奶,哪有人问别人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的。你和爷爷每年给我过生日,都喜欢搞这一套。总拿第三人来套我话。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项链?还是hermes、chanel、lv?”沈诵兰开口,“我看视频上,好像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这一些。”
“我才不喜欢,”蒋珈禾吐吐舌,“太土了。”
“好吧。”
“那我和你爷爷再想想吧,”沈诵兰笑了,想起想起点什么,“反正你爸妈每年都会为你准备好,今年想必也是如此。既然这样,那我和你爷爷也可以少操一点心了。”
“只等着我们乖乖生日那天,美美出席就好了。”
“好啊。”蒋珈禾弯起眼睛,心中的那点烦恼消失无踪,“爷爷呢,怎么没看见爷爷。”
“老头子,小禾想和你说说话,你也别躲着了。”
-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挂断的那刻,差不多快十点钟了。突然的宁静,骤感不适。
蒋珈禾盯着窗外飘动的纱帘,想起今天自己莽撞的行为。原本宁静的心,在一通胡思乱想中,变得郁闷起来。
今天这事,她有必要和他们道歉。
想明白后,人也轻松不少。行动力十足地掀开被子,穿上柔软的拖鞋,推门出了房间,走楼梯一路来到了三楼的房间。
抬手敲了敲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里面距离卧室还有一段距离,柔和的光争先恐后地涌出。
浮在门边上时,已经淡了许多。
视线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她想。这盏灯,大概是父母墙角支的那盏落地灯散发的光。
这个时候,他们应当还没入睡。
正当她准备将门缝推得更开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瓷器碎地的声响。
不止一盏。其中隐隐伴随着赵文青略带哭腔的控诉。
10. 10
赵文青没有和蒋延庆共浴的习惯。卧房的浴室被她使用,对方只能去到另一角的淋浴间。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蒋延庆穿着藏蓝色的睡袍,坐在床沿。
随着门被阖上,发出的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他的视线一并落了过来。
出人意料的是,蒋延庆今晚没有处理工作。反倒是径直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身体乳瓶子。
挤了一泵后,在掌心揉匀,涂抹在赵文青光裸的小腿。
他的掌心温度灼人,贴在腿侧,有点温暖又有点儿痒。
“延庆,珈禾的生日就快到了。今年,我想办点儿不一样的。”赵文青想起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往年都是聚会,虽说人多热闹点。但那也没什么惊喜了,而且好像也不是孩子自己喜欢的,更像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借着孩子生日的由头,搭建了一个场所以进行自己的社交活动。”
“成年的这一次生日,我想办点不一样的。这样,往后的岁月回想起来时,会变得很有意义。”她仰着脸,笑容温婉地看向身侧人,“你觉得呢?”
“听你的。”
蒋延庆待乳液涂抹均匀,收回了手,“不过具体要怎么办。再这儿之前,我们得探探孩子的意愿。”
“传统的生日party,她可以邀请朋友一块儿来,爸妈也可以过来见见女儿。如果换成出行,爸妈怕是没那么多的精力。”
“也对。”
赵文青点点头,继而又好奇。她往前挪了挪位置,挨在蒋延庆的身边。
一条手臂搭在他宽阔的肩膀,将下巴枕了上去,“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猜到了?”
“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他唇边衔着笑,替她捋了捋散下来的头发,“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的。”
“什么事?”
“珈禾今早来公司里面了。”
“嗯?”赵文青抬起头,语气诧异,“怎么会?她过去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她什么都没说。”蒋延庆足够聪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很快串出了一个合理因素,“不过她晚上的那番话,结合之前的想法。我猜,她大概怀疑我们感情生变,或者是我出轨了。”
“如果是出轨的话。那么我猜,她今天过来也是想看看自己心目中的怀疑对象。”
“怎么会?”
赵文青踢掉拖鞋,翻身上床,仰面看着蒋延庆。彼此视线交汇,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是哪儿出了差错?”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听起来,是多么的荒谬。
-
蒋珈禾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尽管赵文青已经做好了成为母亲的准备,但那时太过年轻,终究还是有所惶恐。
再加上做完月子,她想着尽快恢复学业,继续深造学习。
而蒋延庆每天都在忙于公司上头的事情,两个人对于带孩子这一件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才三个月多点的女儿,陪伴她最多时间的便是爷爷奶奶。他们两个为人父母的,没有尽到职责。
在大部分同龄孩子还在接受母乳喂养的阶段,女儿已经被迫断奶,不得不开始换上奶粉。
三岁的时候,蒋珈禾已经学会跑和跳了。
赵文青也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蒋延庆以雷霆手段,在32岁这一年,成为公司的核心领导者。
孩子开始有自主意识了,赵文青心中也始终牵挂着,开始将生活的重心渐渐朝女儿转移。
起初刚和女儿相处时,对方的表现怯怯的。那一刻她的反应,像是一把利剑,刺进胸口。
如果不是沈诵兰和蒋平国不断地鼓励,那么和女儿快速搭建名为亲昵的桥梁,还是非常艰难的。
因为愧疚,蒋珈禾几乎是在宠溺中长大的。她就是两人捧在掌心中的明珠。
只是这种想法,在女儿上了中学后,两人的育儿观念出现了一点分歧。
蒋延庆对于女儿的态度,不再是一昧的纵容、溺爱,在犯错的时候也会生气、同时教育孩子。而赵文青一如既往的慈母形象。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种组合搭配,在东亚国家,是非常常见的。
“不知道。”蒋延庆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或许改天,我该和她谈谈了。她脑袋里那点乱七八糟的想法,是时候清空了。”
赵文青隔着被子,枕在他的膝盖上,“那你出轨?”
“嗯?”
蒋延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的手掐住赵文青紧实的腰。
力道向上,她的腰背被迫弓起。头发在空中散开,紧接着,那张秾丽的五官露了出来。
美貌张扬,有恃无恐。
原本趴着,在这一刻间调转姿势,她坐在他的腿上。
赵文青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体上,凌乱的头发因为姿势的原因,遮住了蒋延庆的视线。
两人姿态极近,能闻到淡淡的雨松香。
“女儿猜猜也就罢了。”蒋延庆托着她的臀,防止她不小心摔倒。一口咬在她的下巴,不轻不重的力度,“具体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
赵文青故意摇摇头,“不知道。”
听完,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低低地笑了。
下一秒,脖颈被人环住下压,紧接而来的是柔软的唇瓣。
赵文青以此当作对他敷衍的回答,可迎接她的是却更为缠绵的深吻。
两人耳鬓厮磨一阵。她松开手,打算推开蒋延庆的身体,掀开被子躺下睡觉的。
谁知刚松开手,便被人重新搂紧。
蒋延庆盯着她清瘦的背影,“招惹了,又不打算负责了?”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
见赵文青不吱声。他抬手松了几粒睡衣的纽扣,整件衣服套头脱下。
半俯下身体,手从她的肩窝下穿过,轻轻翻身,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
赵文青睡衣的纽扣松了几粒,蒋延庆瘦长有劲的手指覆上去。
他的手指指甲经常修剪,甲缘平滑,刮蹭的时候,并不容易伤到人。
赵文青战栗,浑身的痒意被激起。她伸出手,手指弯曲,贴合着他的手指,想要将他的手抽开。
“经期结束了?”
赵文青不说话了。
蒋延庆了悟。
网上都说,都说女人三十如狼似虎,男人开始走下坡路、力不从心。
赵文青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蒋延庆肯定不是这样。
满足正常的生理需求,也是生活的一种调味剂。在爱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需求,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偏偏,十几年过去,赵文青觉得自己仍旧无法彻底的,将自己身体最深处渴求的,一一告知蒋延庆。是生理的需求,亦是生理性的羞赧。
可身体给人的反应做不了假,会坦诚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
这么多年,蒋延庆深谙赵文青身体的每一处敏感点。他照顾了每一处,却又停了下来,“之前让你买的东西,你买了吗?”
“什么?”
他听见这话,大概也明白在这个时刻,问点什么东西,都是无法过脑子的。
蒋延庆捞过赵文青汗湿的身体,手指缠绕着她略潮的头发。
月色皎洁,柔和的光同落地灯的光线混合在一块儿,映在两人沁了薄汗的脸颊。
“房间的门关了吗?”赵文青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保留着一丝清醒,重复了一遍,“房间的门关上了吗?”
“不会有人上来的。”
“不行。”
赵文青年轻时虽然行事大胆,哪怕当初做出那样的荒唐事,可骨子里仍然较为保守。
夫妻间的私密事,她从来都是自己咽在肚子里。在外时,也很难和蒋延庆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
眼下,那点好不容易积攒的清醒,一点点被搅散。
“你混蛋。”
赵文青骂他。手指无意打落床头柜的那只细长瓶。
瓷瓶“咕噜——”在柜面滚动两下,“啪嗒——”极其刺耳的一声,瓷瓶碎裂。她最钟爱的垂丝茉莉,散落一地。
满室狼藉。
蒋延庆翻身,将赵文青拥在怀中。
恰好这时,卧房中那盆竹子,也是靠着墙壁的深色博古架架上的一座古老钟摆摆件突兀地掉落。
黄金制成的摆锤,“砰——”地砸在地板。里面细密的零件,散落一地。
这是赵文青钟爱的摆件。见此,她挣扎地想要起身,奈何一动,水便流了出来。
低头一看,没忍住转头看向身侧之人,骂了几句。脸颊埋入手指中,温度异常地高,“你怎么弄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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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完蒋珈禾的时候,赵文青原本打算上环。不过在她做出这个打算之前,蒋延庆已经先一步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
毕竟,女性上环和男性的结扎相比,对于身体的损害更严重。
况且在怀孕这件事上,是蒋延庆理亏。
如今,留存在里面的意义,其实并不大。更多的,更像是蒋延庆的一种恶趣味。
-
翌日早,蒋珈禾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在清晨六点多钟就爬了起来。
家里除了阿姨在厨房忙碌着,未见赵文青同蒋延庆的身影。
不过这次,她也没等对方。甚至说,不愿意见到两人。
整理完东西,蒋珈禾往嘴巴里塞了片面包,抄起一旁的温好的牛奶,抓起书包急匆匆地往别墅外走去。
“宝贝,现在就去上学吗?”
赵文青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
昨晚太累了,今早难得比平日晚起了一刻。
刚从楼梯走下来,就见平日里总要磨蹭好一会的女儿,这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甚至于太过匆忙,压根就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蒋珈禾极其郁闷地来到教室。书包甩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来,将今天早自习要用的语文书取了出来。
叽里咕噜,跟念经似的。
至于宗少钦,踩在铃声敲响前,同秦雨一同进了教室。看见坐在身侧的蒋珈禾,活脱跟见鬼似的。
“你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将书竖起,视线没往蒋珈禾那处瞥,盯着《赤壁赋》的插画嘀嘀咕咕着,“来这么早?”
“失眠了,不行?”
蒋珈禾今天不想和他说话,嫌他烦。
在他还试图骚扰自己时,烦得要命,想也没想的,一拳打掉他竖起的书。
正好秦雨的视线落过来。没了遮掩,宗少钦同对方大眼瞪小眼。
他一囧,抬手摸摸鼻子,这会把书老老实实地平放在桌面。
下课时,也非常有眼力见地没问昨天发生的事,“前天学校新开了一个档口,中午我们一起去那儿吃饭?”
“再说吧。”
蒋珈禾不搭理。
早自习结束,趴在桌面上补觉。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好在知识还算过了脑子。
蒋珈禾今天没有提前回家,在学校里老老实实地上完了晚自习。
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她洗完澡,坐在书房写作业。
佣人将做好的夜宵端了上来,见她正沉浸在学习中,便没有打扰。
谁知,她突然放下手中的笔,“许姨,我妈呢?”
刚才回来的时候,没在客厅见到人。
通常每次下学回来,赵文青都会在客厅等待。要么是用电脑,要么就是看书。
“在一楼的工作室里面,修东西在呢。”
“什么东西?”
“我没仔细看,但应该是一个钟表。”
蒋珈禾点点头,“我知道了。”
许姨口中的钟表,她猜测大概是父母卧室里头的那一盏。这盏钟,是蒋延庆曾在英国拍卖行拍下的那座孤品。
赵文青从事钟表修复行当。尤其钟爱这些。家中有一间单独的藏物阁,里面有很多不同类型、来自不同国家的拍品。
卧室里的那座,早已因为年代久远而失去了报时的作用。
它只是作为一个放置在博古架的装饰。这么多年都好好的,这下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突然坏掉。
她没去过问。
今天作业剩得不多,大部分都在学校里利用课下时间做完了。
洗漱完,蒋珈禾没去和赵文青还有蒋延庆打照面,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了。
她今天的睡眠,实在是不够。
昨夜失眠,心里总在想着事情。原本打算和蒋延庆同自己白天的鲁莽行为道歉。
可终归还是有点怯懦,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敲了敲门。
准备进门时,听见了那道重物落地碎掉的声响。
蒋珈禾僵直在原地,没敢再往前进。
那条拉起的缝隙,最终还是被犹豫打败。微淡的光、模糊的声调,随着胡桃门的阖起,一并隔绝。
早上出门前,被清扫出来的瓷瓶碎片,她还是认出来了。
那是父母房间里的那一只。
11. 11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不是宗少钦提了一嘴,蒋珈禾其实都有点儿忘记自己即将过生日了。
今年的生日该怎么过,她其实一点儿都没想好。
往年都是爸妈举办,她只需要出席,享受生日带来的惊喜就好。
印象最深的,还是八岁那年。
那个时候她迷上了仙蒂公主。家里买了许多她的娃娃,给她穿搭各种漂亮的小衣服。
当年的生日,蒋延庆和赵文青提前两个多月和上海迪士尼工作人员进行联系沟通。
最终,在她生日当天,全家人一起在乐园中,为她举办了一场公主派对。
那天,出现了许多漂亮公主。
生日这天,迪士尼只对她一人开放。当天夜里,乐园上空燃放着一簇簇烟火。
最盛大的烟火中,“祝珈禾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尤为耀眼。
那张照片,至今收集在蒋珈禾的童年旧照中。
十三岁那年,因为开始接触言情读物,打开新世界大门。
对于小说中男主角给女主角买下一颗小行星的命名权而感到心颤。那时光是想想画面,就觉得特别激动。
新的一年到来后,蒋珈禾跑到赵文青面前,软磨硬泡的想要一颗属于她自己的小行星。
那样的话,她一定非常激动,也将会超级爱爸爸妈妈。
当时,赵文青笑笑,没答应但也没拂了她幼小心灵的美好期待。
而从旁经过的蒋延庆,端着咖啡抿了一口,静默不语地当着局外人。
看向趴在妻子腿上撒娇的女儿,同妻子视线相汇时,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纵容。
好似拿女儿没辙一般。
蒋珈禾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来这事早已被她忘到九霄云外。
可在生日那天,她收到了来自赵文青同蒋延庆的生日礼物。其中的一个小礼物便是一颗命名为“蒋珈禾”的小星星。
不过IAU是唯一有权对天体进行命名的机构,对方明确表示不会出售星星的命名权。
眼下的这颗,不过是为了让蒋珈禾开心的娱乐行为,只在特定的网站上才能看见这颗写有她名字的小星星。
那时候还小,仅仅如此也足够开心许久了。
后来也没有特别的记忆点了,因为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
其余的,也无非就是举行一个生日派对。自己穿上华丽的裙子、戴上皇冠,成为小时候梦想中的公主,收到各种各样充满心意的生日礼物。
今年怎么过,还真没想好。
蒋珈禾忽而觉得。
十八岁,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
“下周四,学校将会为大家准备成人礼,同学们可以邀请自己的爸爸妈妈来学校观礼。”秦雨在自习课上,公布了这个大家早已知晓的传统。
尽管如此,同学们还是炸开了锅。
对于枯燥生活中唯一鲜亮的活动,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青春期的小孩们除开学习,对于异性的关注,也是格外高涨。
不允许早恋,但没说不能暗恋。
谁的青春里,没有一个crush呢。
蒋珈禾脑袋昏沉,听着周围几个女生讨论自己的crush,还有成人礼时该如何装扮自己。
“那天我要化妆,穿上我爸妈特地给我买的礼服。”身后一女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语调抑制不住的兴奋,“你呢?”
“我也一样。”
“喂,你什么打算?”宗少钦趴在桌上百无聊赖,见蒋珈禾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憋着笑、轻轻用胳臂肘杵了杵她的手臂,“你家到时候谁来啊?”
“没谁来。”
她猛地晃神,兴致缺缺。
-
这几天因为成人礼的事,班里头气氛都活跃了几分。
说是可以邀请父母前来参加,但其实来不来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蒋珈禾原本不感兴趣。可一下课,周围几个女生就围在一块儿讨论,有时还要拉上自己。
她简直烦不胜烦,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随着成人礼一天天的临近。她的心情,越来越沮丧了。
今天蒋延庆在一楼的书房开会,赵文青则坐在沙发上观看前两天同事推荐的一部电视剧。见蒋珈禾回来,摁了暂停键。
“宝贝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感觉如何?”
“还好吧。”
“那怎么不开心呢。”
“没有。”蒋珈禾看了看赵文青。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原本想开口询问的,但最终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今天作业有点儿多,我先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成人礼,其实蒋珈禾也挺期待的。
原本也是想找个机会,在赵文青和蒋文庆面前不经意地提起这个话题的,可这些天父母之间的气氛不大对。
或者说,从那晚过后的第二天开始,这种奇怪的氛围便一直持续着。
有时候爸爸找妈妈说话,妈妈并不理会对方,或者随意敷衍几句,又或者突然把关注落到她的身上。
什么嘛。
说来说去,还是欺骗自己的。
蒋珈禾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连续翻了两个身,心中不觉肯定了,自己准备去找蒋延庆的那个晚上,夫妻两人一定是吵架了。
起初,她以为自己这次也会很在意这件事情。后来渐渐也想明白了,这件事毕竟属于父母之间的私事。
尽管是女儿。可她于两人夫妻关系而言是外人,自然也就不好插手什么。
所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蒋珈禾觉得,既然他们都决定隐瞒自己了,那她也就当作什么都不知情好了。
成人礼的事就算了吧。不想在这个关头参和一脚,况且现阶段两人都是事业为重的人。
反正也不是真正的生日,可有可无的还是没有告知的必要了。
她想明白了。
却也在心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
周天,原本晴朗的天气说变就变。风和日丽,转眼就暴雨倾盆。
蒋珈禾待在一楼的室内,跪坐在地毯上,正在拼乐高。
前两天,宗少钦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副乐高,说送给自己锻炼脑力。
她呸。
简直侮辱人格。
不过无人知晓的地方,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拼,也就没太在意外边的情况。
雨越下越大。裴青寂赶来的时候,即便撑了伞,可还是被这猝不及防的雨水淋了个道。
佣人见状,从客人专用储物间里取出一条干净的一次性毛巾。
递给对方,让他擦拭掉那些淋在身体上的雨水,以免感冒了。
蒋珈禾拼好一块后,看见来人,首先诧异一秒,继而毫不留情地笑出声,“裴青寂,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搞得跟落汤鸡一样?”
“……”
“你快把头发上的水擦了吧,免得感冒了。”她抬手,指了指他正在滴水的头发,“我可不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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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要笑话你的,实在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太好笑了。”
裴青寂视线落过去,和眨巴着眼睛看过来的蒋珈禾四目相对。
某些人面上看着一副小白兔、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内心邪恶因子一大堆。短短几周,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眼下,沉默便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见状,她也收起了揶揄的心思。老老实实地上楼,接受对方的知识输入。
蒋珈禾的物理基础其实不算差,但成绩的下滑,裴青寂总觉得这里面另有原因。
并非是知识性的理解出现问题,更多的是对知识输入产生的一种抵触心理。
复习完电磁感应板块,裴青寂将自己前几日休息时间整理的套题,在学校的打印店打印完,整理后一块儿带了过来。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通过做题巩固旧知。时间有限,他也不可能在这儿等蒋珈禾全部做完、检查过后再离开。
于是用圆珠笔在里面圈了几题,让对方现场开始思考,以便检测最近学习情况得如何。
“裴青寂,”蒋珈禾心不在焉的,在草稿本上象征性地画了几笔。过了会儿,她才开了口,“下个周四下午,你有空吗?”
“纠正了多少遍,不要直呼其名。”裴青寂用笔帽点了点桌面,“我比你大,要有礼貌。”
“哦。”蒋珈禾试探着开口,“裴哥哥?”
“哥哥?”
在裴青寂先起鸡皮疙瘩前,蒋珈禾已经抱着双臂,掀开一旁的袖子,搓了搓浮起的小疙瘩。
无辜地看向裴青寂,“起鸡皮疙瘩了。”
“……”
“算了,随你自己。”裴青寂扶额,觉得自己就不该同蒋珈禾提及这一点,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想起对方刚才的问话,“你周四下午也要补课吗?”
“你在学校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他说,“其实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在学校的时候,认真听老师讲课就好。至于漏掉的知识,假期的时候再慢慢捡,也是来得及的。”
“你很聪明。”裴青寂弯了弯唇,“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蒋珈禾讶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自己,内心隐约被戳了下,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流淌着。
不过这些并不太重要,她向对方禀明自己的意图,“不是补习。”
“下周学校举办成人礼,可以邀请长辈来参加。”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无礼,但还是说出了口,“如果你那天空闲,可以来吗?”
裴青寂低着头,看了一眼刚才递过去的试卷,对方在试卷上勾勾画画,一看就是没走心。
估摸着就在纠结着这事,“蒋珈禾,我不是你的长辈。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想你更应该邀请的是你的父母。不应该是我。”
“你刚才不是还想当我的长辈吗?”
“……”
裴青寂被她的逻辑逗笑了,“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蒋珈禾追问,“我刚才说的这话,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算了。”
“至于我爸妈,我没打算告诉他们。”
“最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我不想搅和进去,让他们因为我而感到为难。其次,这只是一个成人礼,反正又不是我的生日。”
“所以,来不来都没关系。”
裴青寂看着他,很想说真的是这样吗?可是看她隐忍的泪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点了点她的试卷,没答应也没拒绝,“试卷快要戳出一个洞了,再不写下答案,纸就要烂掉了。”
12. 12
校园成人礼很快到来,虽说活动是下午才开始的,但当天几乎没几个人的心思在学习上。
大多数女生起了个大早,给自己化了漂亮的妆容。
如今天气虽然没到热的时候,可大家还是担心时间的流逝,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化好的完美妆容弄糟。
趁着课间时间,从抽屉里取出小镜子。放在堆积书本的课桌上,对着镜子偷偷地补妆。
个别男生,则是恶臭地讨论着班级里的女生。
譬如谁的妆好看,谁的妆又化成了大白鬼,在大白天里吓人。又或者是点评着女生们的身材、着装。
尤其是班级中那些样貌或许不太那么突出,但在学习上却压他们一头的女生。
蒋珈禾下位置丢垃圾,恰好听见他们正在讨论沈朝盈。
前几天,她的父母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原因是小三借肚上位,张扬舞爪地跑到谢英面前耀武扬威。
结果一气之下推了一把,女人摔倒在地,孩子就此流掉了。
知道真相的沈钟南,丝毫不顾及十几年的夫妻情。一巴掌扇在了谢英的脸上。
相比谢英的后知后觉,沈朝盈像是早已预料到。有人说,那天她之所以跑去招惹蒋珈禾,也只是为了敲诈一笔。
毕竟,谁不知道蒋家有钱。能用钱解决的事,坚决不多费一分口舌。
如今,沈朝盈一无所有。同其他同学对于成人礼的欢喜不同,亦不同于蒋珈禾的烦躁,她像是无知觉的死物。没有期待,每天都把自己龟缩着。
“蒋珈禾,是不是大快人心了?”其中一男的问从他身旁经过的蒋珈禾,“恶人自有恶人磨。”
“关你屁事。”蒋珈禾一巴掌拍在对方摞在桌面上的书,居高临下地睨视,“你再乱嚼别人的舌根,小心我把你舌头拔了。”
“多管闲事。”
“套个皮囊就把自己当人了。我看,你连臭水沟里的蛆都不如。”
“哇,谁惹你了!?”男生语气讪讪,挺着脊背,“我告诉你蒋珈禾,别以为你家里头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爱说谁就说谁,嘴长我身上又没长你身上,少多管闲事了。”
“傻b。”
蒋珈禾懒得搭理。丢完垃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开始神游天外了。
见状,在一旁犹豫许久的沈朝盈还是走了过来。她站在蒋珈禾桌前,语气不似从前那般嚣张跋扈,“谢谢。”
“跟你又没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蒋珈禾脸半趴在桌面上,将语文书往自己脸上一盖,隔绝掉对方落过来的视线,“别站我桌前,碍我视线。”
“哦。”
沈朝盈欲言又止,知道对方不想和自己有交流,抿抿唇、知趣地离开了。
离开前,没忍住扭头看了眼半趴在桌上,心不在焉的人。
-
宗少钦到操场旁的超市买了三明治回来。昨天晚上失眠了没休息好,导致今天早上出门时间晚了一会。
在自家老头的催促声中,他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背着破书包来学校了。
想起同病相怜,一整个早上都无精打采的蒋珈禾,宗少钦极其贴心地给对方带了杯牛奶,还特地让人用微波炉叮了下。
“你今天一早上心不在焉的,”他回到座位,拖开椅子坐下,“反正就一个没什么意义的成人礼,我们俩无论阴历还是阳历的生日,都不在这一天,感觉没多大意义。”
“我爹妈他们也不过来。”
“到时候他们举办典礼的时候 ,我们偷溜出去?”他提出极其不靠谱的建议,“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商场,新开了家KTV。你唱歌好听,要不咱俩过去k歌?”
学着蒋珈禾的模样——半边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眼尾蔓延出笑容,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怎么样,考虑考虑?”
“不怎么样。”
蒋珈禾背过脸,不想和他说话。
“那好吧。”
宗少钦并不气馁。支起身,从口袋中捞出那瓶牛奶。越过蒋珈禾高扎的马尾,在她眼前晃了晃牛奶瓶。
“干嘛?”
宗少钦将牛奶瓶贴了贴她的脸颊,“给你带的,你最喜欢的口味。趁热喝了吧。”
“哦。”
蒋珈禾的嗓音难得带了点笑,身体从桌面上起来,接过牛奶瓶。
转而又递给宗少钦,他了然,动作熟稔地替她拧开了盖子。
只听得对方一声夸赞,“算你仗义。”
“我仗义的事,难道就这一次吗?”他舌尖顶了顶腮,“可真没良心。”
“呵呵。”
-
早上第一节课结束,铃声刚敲响,班内的气氛瞬间高涨起来。
紧接着校园广播响起,要下楼做早操了。
超大分贝的音乐声中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蒋珈禾坐在位置上没动,都已经觉得头疼无比了,脑瓜子被这些杂糅在一块儿的声音,震得嗡嗡响。
一部分人已经涌到教室外去排队了,还有个别女生在教室里头补妆。
在这个明令禁止的早恋的学段。大家青涩懵懂,荷尔蒙的躁动,致使对于心仪的异性,有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与好感。
因为今天情况的特殊性,想着稍加打扮自己,以此引起自己crush的注意,博得好感。
蒋珈禾没什么心动的crush,因此觉得没什么意思。
同宗少钦走出教室,靠在栏杆上。又一阵风吹过来,她不受控地打了一个呵欠。
宗少钦靠在墙壁上,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蒋珈禾,“你一天天困成狗,晚上做了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你烦不烦啊。”她的哈欠还没完全打出来,因为这句话,又被憋了回去,气得隔空扫了他一脚,“你一天到晚不损我几句,嘴巴就痒得厉害是吧?”
“我这是关心你。”
宗少钦见前面的队伍涌下去,立刻站直了身体,拉起一旁同样落队的人,“懂不懂?”
“不懂。”
她任凭他拉着自己往前跑,“所以你好好解释解释呗。”
风将两人的发丝吹得往后扬,宗少钦嘴角不自觉溢出弧度,“就不解释,你能拿我怎么办?”
-
好不容易下了楼,集合到操场。才发现今天原本的做操,被换成校长的国旗下讲话了。
内容冗长、毫无新意,大多都是围绕今天下午将要开展的活动展开的。
在这个令人疲乏的春天。
本就因为学习而睡意昏沉,在这一番“催眠曲”的进行下,只感到更困了。
升旗台下,无人在听校长的讲话。
大家仿佛有聊不完的天,那些没有困意的同学们,开始嘀嘀咕咕、窃窃私语,询问好友对于今天下午的安排。
同学一:“今天下午,是你妈妈过来,还是你爸爸过来?”
同学二:“我妈妈。”
同学三听闻后,附和着:“我上次见你妈妈的时候,感觉她好年轻啊,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了,像个大明星。”
“哪有。”
同学二抿嘴,不好意思笑着说,“你妈妈也很好看,很有气质。”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尽兴处,捂着嘴巴咯咯笑。
对上班主任凶神恶煞的眼神时,迅速做好表情管理。
等到人的视线扫开后,又恢复了常态。
蒋珈禾站在玉兰树荫下,想屏蔽也屏蔽不了,对方就站在自己周围,只能被迫听着这些没营养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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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珈禾,”不知怎么回事,话题转着转着落到了她这个局外人身上。离她最近的一位女生好奇询问,“你爸妈今天过来吗?”
“不来。”
蒋珈禾言简意赅,打消了对方还想继续深入话题的心思。
没意思,真的好没意思。
这几天不是操心父母的事情,就是在学习上三点一线的。
等熬过四月考试,她一定要放纵自己出去疯玩一趟,将脑袋里那点没营养的废料全部清空。
心塞塞的。
她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在今天天气不错,草木发芽。
前阵子学校的花陆续开了不少,勤劳的蜜蜂每天开始辛勤工作,南方迁徙回来的鸟儿,在旷阔蔚蓝的天空振翅高飞。
挺有意趣的。
不过,也不知道那天说的那些话,裴青寂都有听进去吗。
今天,他会过来吗?
“你爸妈真不来啊?”和蒋珈禾一条水平线的宗少钦再次发问,适时打乱了她的胡思乱想。
“不来啊,我都没给他们说这件事。”蒋珈禾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侧之人,颇有点嫌弃,“之前不是才给你说,转头就忘,你记性未免太差了吧?”
“我决定今年,你的生日礼物就是健脑丸。”
“啧。”
宗少钦挑了挑眉骨,见她仍是傻愣愣地盯着自己,视线往主席台那边一瞥,“你看那是谁?”
“什么?”
蒋珈禾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目光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竟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在偷偷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视线相撞后,又掩耳盗铃般地收回。
-
蒋珈禾上一个学期在学校闯了不少祸。蒋延庆同赵文青来过学校一两回,知道这件事的人有不少,可见过她爸妈的,却是寥寥无几。
但有人见过了,就会有话题传出。
此刻,有人认出了人。目光起先是放在主席台,而后又扭头往班级队伍里寻找蒋珈禾的身影。
“我靠,那个是不是蒋珈禾她爸妈啊?”一道女声突然说道,“你们之前有没有人见过她爸妈?她爸妈看上去好年轻,好有气质啊。”
“是不是啊?”
“不知道。”另一人也没敢确定,“上次我只是去送了个作业,也没仔细看见。”
“不过,她爸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难不成是蒋珈禾又闯祸了,学校约谈了她的爸妈?”
有人发出疑惑,很快又自我否定,“可是这几天,她在学校也没闯什么祸啊?难不成是因为下午的活动,所以提前到场了?”
“不知道。”
“看看怎么回事吧,我看蒋珈禾好像也在情况外一样。”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要不你问问蒋珈禾?”
“疯了吧?”被怂恿的男生拒绝道,“要去你自己去。”
以上对话,全部发生在蒋珈禾神游之时,自然是没注意到这些。
在宗少钦的提醒下,她的目光越过嘈杂的人群,落到主席台上。
校旗迎着风摆动。在这个发芽开花的春天,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玉兰复苏。先开花,后长叶。
阳光下,花瓣变得更加洁白、晶莹。春风一吹,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清香。
台上,男人即使年近五十,眉眼儒雅、举止斯文。身旁的妻子,一袭水光绿旗袍,面容姣好、温婉动人。
台下,上千学子。那短暂的几秒钟,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上,望着这一对璧人。
打算收回自己视线之时,又因校长接下来的话语,而倒抽了一口气。
认识的、不认识的,目光再也克制不住的齐刷刷地落在蒋珈禾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