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之明兰有个贵妃姨妈【明衡】》 第221章 行酒令 有人打量着朱曼娘,越看越觉眼熟,不禁开口道:“这位娘子看着实在面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小秦大娘子一惊,忙拿手帕捂住嘴,又慢半晌说道:“娘子怕是看错了,这是我家老二的媳妇,今日才回汴京,与您应是素无往来。” 她越作这样子,旁人愈发觉得其中有蹊跷。 老大媳妇早已羞愧地低下头。 身为自家人,她清楚朱曼娘的出身底细,让她与从戏曲班出来的女子做妯娌,着实觉得面上无光。 老三媳妇有些着急,就算她知道婆母做的一切都是为官人好,可这一不小心就是带着全家人丢脸啊!可真叫她接茬,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话给圆过去,急得头上都冒汗了。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还含蓄、说话遮遮掩掩的人,也不再有所顾忌。 “我看着也觉着面熟。” “是啊!我方才就觉得眼熟,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 而朱曼娘站在一旁,脸上虽还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并不平静。 虽说这顾二婶并不是个任人随意揉搓的软柿子,其过往 “战绩” 有迹可循,可盛明兰并不想让舅舅家的宴席,沦为这些人上演闹剧的戏台。 “长得好看的人,多少都有些相似。娘子们参加的宴席多,见得人也多,认错人也不稀奇。”盛明兰此话一出,原本还带着戏谑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余嫣然顺着话茬站了出来,打着圆场道:“明徽郡主说得在理。大家快入座吧,今日有蜜煎局新出的点心,酒水饮子管够,大家可别拘束。” 就在这微妙时刻,一直端坐于高位的宝珠长公主,忽闪着灵动的眼眸,脆生生开口:“舅妈,光喝酒水也没什么意思!不然咱们来行酒令,我以果饮替代!” 尽管宝珠长公主年纪尚幼,可她身份尊贵,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崽,还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这一开口,全场没有说不好的。 在场的哪个不是当家主母和家里精心教养出来的闺秀,就算没有饱读诗书,也都是识文断字了的。想来宝珠长公主年幼,也不会出特别难的题。 余嫣然应了一声,满脸堆笑:“不知殿下想玩什么花样,是文的还是武的?” 朱曼娘提起心来,最好让公主选择武的,别选什么诗词。她出身风尘,虽也学过些词曲小调,可这般正儿八经的诗词,实在是让她犯难。虽说她不择手段了些,也实在不想在儿女们面前出丑。 回想起许多酒令中会考验投射功夫,比如投壶这类小技艺,闲暇之时顾廷烨倒是教过她,那时只当是闺房之乐,没想到如今竟盼着能派上用场。 就在朱曼娘满心纠结时,身旁的顾书蓉见母亲神色紧张,便凑到她耳边,小声安慰道:“母亲若有不会的,女儿可以替母亲作答。” 朱曼娘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可面上仍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心里清楚,自己才疏学浅,早已做好了多喝酒认罚的准备。 暗自想着:就算不能赢,至少也得输得体面些。 赵玉珠似乎看出了一些人的紧张,“今日咱们也不玩那些花草诗词令、颠倒令、闲忙令、飞花令。我近日新得一酒筹筒,咱们就玩这个!” 大宫女芙蓉捧着酒筹筒,赵玉珠解释道:“我这酒筹筒里的酒令并非那些高深诗句,都是些老少皆宜的简单玩意儿。在宫里,没几个人能陪我玩这些,所以今日特意带出来,好与大家一同乐呵乐呵。” 赵玉珠将目光落在主人家余嫣然身上:“舅妈,就劳您担任此次酒令的主持人,可好?” 这是特意为她抬面子了,余嫣然连忙应下。 这酒令玩法也不复杂。大家先一人掷骰子,按照骰子点数,从自己开始数至某人,接着由被数到之人抽取一支签子,然后依照签上提示行事,或是饮酒,或是表演。待其完成后,便由这人接着摇骰子,再按骰子点数,数到下一位,如此依次类推。 朱曼娘坐在席间,一颗心始终悬着,眼睛紧紧盯着那在众人手中流转的骰子与酒筹筒。 随着前面的人一个个抽取签子,她的手心渐渐沁出了汗珠。 听到旁人抽到诸如 “出席者饮”“年高者饮”“执扇者饮” “带香者饮”这类酒令时,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不是叫人作诗。 终于,骰子点数轮到了朱曼娘。 她的心猛地一紧,抽出一根签子,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自饮三杯”。 朱曼娘先是一愣,随即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笑意。她端起酒杯,仰头一杯接着一杯,痛痛快快地将三杯酒灌下,人才放松下来。 前院里,秦王赵晏兴致勃勃地拿出酒筹筒,向众人介绍酒令:“诸位,这酒令分别是‘善武一杯’‘新婚三杯’‘新贵三杯’‘同仕各一杯’‘大笑一杯’‘多宠三杯’‘惧内各一杯,不认三杯’ ......” 话一出口,席间顿时热闹起来,众人交头接耳,满脸期待。 赵晏不过十岁孩童,哪比得过这些久经世故的大人,他以为大人们没玩过,却不知大人们心里正盘算着 “灌醉某某”,好让其在官家面前出丑,消解往日仇怨。 第222章 惧内各一杯 官家瞧着耍宝的弟弟,并未阻拦。今儿给大臣们放半天假,本就是要多些人陪舅舅喝酒,共度这快意时刻的。 众人玩得兴起,看着平日有些旧怨,又根本不可能一起用膳喝酒的同僚摩拳擦掌。 守丧完刚复任枢密使的富弼和韩琦不是很对付,在旁人不见处都有些暗流涌动。 富弼觉得韩琦揽权,大事小事都是他的一言堂。韩琦作为首相,平日里就该多规劝官家和太后。像这种给大家放半天假的事情,如此随性之举,就很该劝阻。都是同朝为官,官家如此偏爱卫国公,万一将他宠的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危及朝堂,该当如何? 有人入席,也有人不愿下场被调侃。 不远处,官家与赵景并未入席,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瞧着热闹。赵晏作为令官,玩得不可开交。 一开始就被狄青狄老将军抽出了一根酒筹,上面写着 “善武一杯”。他爽朗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尽显豪迈之气,众人纷纷高声叫好 。 骰子滚动间,有人喝了不少,还有人一口都没喝上。 顾廷烨满身酒气,他的酒杯就没空过,待骰子停下,顾廷烨眯着眼瞧去,又是喝酒的签。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同仕各一杯”。他微微挑眉,目光扫过同僚们,笑着举起酒杯,与众人一同饮下。 待骰子滚到齐衡时,偏他手气差,因 “惧内各一杯” 的酒令被众人揪了出来。 一时间,宴会上先是陷入短暂的寂静,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哄笑。 众人纷纷指着那骰子,叫嚷道:“齐小公爷,这回可轮到你咯!‘惧内各一杯’,这酒令可躲不过!” 齐衡瞬间脸红了,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辩解,可看着周围众人那满脸促狭的笑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状似云淡风轻道:“诸位别笑,内子贤良淑德,我敬重她些,怎么能算惧内呢!” 顾廷烨笑得前俯后仰,拍着桌子说道:“元若,你这话说得!怕自家娘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来来来,这一杯酒,我敬你一杯,可得干了!” 说罢,他拿起酒壶,又给齐衡的酒杯满上。 齐衡无奈,只得端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杯,他就被呛得咳嗽起来,白皙的面庞愈发红透。 像是替自己找补道:“酒令可写了,‘惧内各一杯,不认三杯’,在座的诸位也该喝下才是!”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怔,随后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 “我一个响当当的汉子,在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我说东,媳妇儿不敢往西;我说追狗,媳妇儿不敢撵鸡。哪能惧内啊!”席间有人拍着胸脯说,他在家里的地位和齐小公爷在家里的地位可不同。 顾廷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边笑边说:“元若,这是要拉着大伙一起下水啊!行,今日这酒,我喝!”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些人都看着身边有些惧内名声的同僚们,就等着叫人喝三杯。 顺着那目光看去,只见齐国公坐在席位上,神色虽依旧沉稳,可在众人这般注视下,也不禁微微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暗想着:元若这孩子,喝就喝了,还说什么都要喝啊! 与此同时,司马光那边也没逃过众人的 “关注”。在周围那看似不经意却又饱含期待的目光中,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晏几道才恩荫了个官职,想着自己应该不是很惹人注意,看到齐衡去拿骰子还松了口气。 第223章 大恩宠 旁边的勋贵子弟高声喊道:“晏七郎,自你成亲之后,都不出来和兄弟们喝酒了。这杯酒你还不认!” 同僚们纷纷起哄,晏几道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否认,可众人怎会轻易放过,按酒令规则,不认便要罚三杯。 晏几道虽面露窘色,但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也只得红着脸,连饮三杯。 酒过三巡,天色渐晚,用了晚膳,官家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宫。 一些人早已酒气上头,讲不得什么礼仪,没冲上去给看不顺眼的上司、同僚两拳,都是克制了。 有些爱酒的,也不去行酒令了,直接对着划拳喝个痛快。喝的面红耳赤,舌头都有些打结,还在叫嚷着:“再来,再来!” 今日百官们放了半日假,两位太后也难得清闲,在自个儿宫中歇着。 慈宁殿内,佳肴摆满了桌,曹太后却没什么胃口。 看了眼天色,曹太后叹了口气又放下碗筷:“官家他们还没回宫吗?” 茯苓赶忙应道:“官家若回来了,定会带着皇子公主们来给娘娘请安的。” “慈安太后对卫家恩宠太过了些,官家也这般抬举卫国公府。卫国公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这要抬到什么地步才算完啊!”这话说完,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陈多善陪着笑脸,斟酌言辞道:“慈安太后想来心中有数。更何况,有您坐镇呢!往后若有不妥,您多提醒着些就是了。” 慈宁太后出身将门,娘家也是顶级世家,祖父身为开国元勋,门第已然显赫。她不给娘家厚赏,对外戚恩宠克制,这般贤德,自然是古今贤后。 可慈安太后也没放纵外戚坏事儿啊!如今卫国公府的荣光,皆是凭借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而来。 他是先帝御前出来的人,什么话该讲、什么话要避讳,心中门儿清。 这时候千万别为了在慈宁太后跟前讨好,挑的两宫失和。 这话说下来,曹太后不说话了,自己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该防患于未然。 稍微动了几口,就让人把饭菜撤下去了,歪在榻上看书,等孩子们回来。 赵旭几人回了宫,依照惯例,先前往慈宁殿向嫡母曹太后请安。而后,再把妹妹送回母亲卫太后处,陪着讲话。 几人进慈宁殿时,身上还带着股酒香。 曹皇后问道:“今儿喝酒了?” 听闻此话,赵旭几人先是一愣,而后赶忙齐齐摇头。他们虽早已过了守孝的期限,可心里对父皇的追思未减,仍愿多尽些孝心,故而平日里坚持不吃酒肉。 赵旭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说道:“母后,儿子和弟弟妹妹们都没喝。朝中大臣们都喝的不少,应当是沾染到了酒气,还望母后勿怪。” 曹太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们有这份心就好了,我怎么会怪罪呢?今儿天色也晚了,去你们母后跟前说一声,就都去休息吧!” 只是等孩子们走了后,她又愁眉不展。 天色渐晚,内侍们都退了出去,茯苓预备着伺候太后娘娘梳洗,见太后还是拿着书,半天没翻一页。 茯苓轻手轻脚地走近,轻声唤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该梳洗歇息了。” 曹太后这才回过神来,随手将书放在一旁,又叹了口气,“茯苓啊,你说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些。” 茯苓心中明白太后所忧何事,却也只能温言安慰:“娘娘心怀天下,自有神明庇佑。想来先帝在天之灵,也会庇佑着我朝。” 曹太后微微摇头,喃喃道:“希望如此吧......”只盼着官家与卫国公,君臣相得,别做祖宗之事。 茯苓跟在身后,不敢多言。 第224章 万万岁 为了让卫家人不要太过骄纵,虽然卫家人现在也还没显露出什么骄纵之态,曹太后还是把先帝时期的一位老臣从外地调回来了,起复为御史中丞。 那人就是以“直声动天下”的唐介。 唐介曾在地方上做了二十年官,又被召回汴京做了御史。 短短几年间,因为直言敢谏,被贬出去,又召回来,来来回回好几次。 是个上敢喷帝王,下敢喷宰相、外戚的狠人,甚至一度当面讥讽先帝无子,好在先帝宽宏,才未取他性命。 唐介入京时是十月,太阳照的让人睁不开眼。 先帝的陵寝已然修缮完毕,按照礼制,是时候将先帝下葬了。 先帝葬礼当日,太阳可以把人给晒化了。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脸上不知道滴的是汗水还是泪水,维持着仪态甚至不敢去擦拭。 官家面带哀色,带着弟弟们、宗室众人与百官,亲自主持送葬仪式。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朝永昭陵而去。 慈宁太后曹氏与慈安太后卫氏,乘坐着装饰华丽的大安舆辇缓缓前行。 那舆辇规制极高,正是刘太后执政时所沿用的,不仅彰显着太后的尊贵地位,还是执政者权利的化身。辇驾所经之处,百姓纷纷高呼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在大宋,臣民面对君上无需行跪拜之礼。甚至按照皇室祖训,贸然下跪还会受罚。 因此,道路两旁的百姓们大多只是张望着,只要不口出狂言、无行刺意图,便不会被卫队抓捕。人群之中,朱曼娘也抬眼望去,目光落在那缓缓前行的舆辇上,心中涌起无限幻想,只觉这才是女人应当追求的极致。 刘太后早年以鼓乐为生,四处献艺,后得贵人青睐,最终位至垂帘听政的太后。这般传奇经历,让朱曼娘不禁暗想,自己为何不能凭借顾廷烨成为诰命夫人呢! 曹太后坐在舆辇之中,透过帘幕,目光平静地看着送葬队伍。 卫太后妆容素淡,神色哀伤,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复杂神情。 送葬队伍行至琼林苑,依照礼制,两位太后的辇驾在此停驻。 曹太后与卫太后先后下辇,在侍从的搀扶下,登上高台,目送官家带领送葬队伍继续前行。 此时,微风轻拂,撩动两位太后的衣袂。 宝珠长公主哭的眼睛都肿了,今日再见父皇的棺椁,还是很难过。她却因女流之身,无法前往祭祀。 葬礼结束后,众人陆续回宫。 卫知意看着睡梦中还在流泪的女儿,轻轻叹息一声。又将她的被子往下掀了一点,拿着帕子给她擦汗。 赵旭三兄弟也带着红肿的眼回来,整个人跟蔫了一样。今天一天,又是累又是疲惫,人的身子跟精神都极度疲劳。 好在慈宁殿和慈安殿离得近,不然怕是连请安的力气都没了。 三人带着一身臭汗,强撑着来到慈宁殿,见到曹太后,便欲行礼。 曹太后赶忙上前,伸手扶起他们,心疼地说道:“快起来,别多礼了。看你们这模样,哀家都心疼!你们都是好孩子,咱们说话也不急于一时,去看看你们母亲吧!睡醒了,咱们再一起吃饭。” 赵旭声音还哑着:“多谢母后关怀,那儿子就带弟弟们下去了,休息好了再来陪母后说话。” 他比弟弟们大些,感觉还好。年纪小些的赵景,脸都被晒伤了,累的头晕目眩,感觉再晚些回宫休息,就要下去伺候祖宗了。 曹太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温声道:“哀家懂,快去吧,好好休息。” 又看了看年纪小的赵晏、赵景,叮嘱道:“回宫后洗漱完就乖乖睡觉,若睡久了,也不必过来请安了。让下面的人伺候你们用膳后便罢了,自己歇着去。要尽孝也不急于一时,对于我们做父母的来说,你们能把自己照顾妥当,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几人领训后又去了慈安殿。 一踏入殿内,瞧见母亲卫太后,哥仨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都不那么端着了。 赵旭、赵晏、赵景,默契地排排躺在软榻上,感觉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赵旭的脑袋抽抽的疼,还打起精神说:“儿子预备着减去东京、西京的罪囚一等,再免去山陵役户及灵驾所过民租。” 卫知意微微点头,“免去民租也就罢了,也是应该的。只是减罪一等,对于受害人来说实在太不公平。官家若想开恩,不若对于受了灾害的地区减租或免租。对良民开恩,总比对囚犯开恩好。” 赵旭听了母后关于减罪一等与免租的一番言论,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躬身说道:“母后所言极是,是儿子考虑欠妥。儿子原本想着减罪一等,能彰显天家仁慈,未曾想对受害人有失公平。如今听母后提醒,儿子明日再与大臣们商议,改为对受灾地区减租或免租,以惠及良民。” 卫知意见儿子听得去劝,就准备喊人备上步辇,送他们回去:“你能听得进劝就好。要是没有别的事,你们就回去睡觉去,再传太医来看看,有没有晒出什么毛病来。” 她摸了一把小儿子的脑袋,有些烫:“景儿看着像热坏了。” 第225章 宗室学堂 赵景却觉得自己身子没事,只是路上太晒,有些脱水。看母后招呼着要喊太医,他赶忙说道:“母后,儿子真的没事,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只是累了,让我歇会儿就好了。” 卫知意皱着眉叹气:“你这孩子,不过把个脉的功夫,你又不受累的。总要让太医来看看,母后才能放心。” 赵景最讨厌喝那些苦药,还想再劝劝,却被五哥拿胳膊肘子怼了两下。 不就喝两口药的事儿吗?喝了就完了。跟母后犟什么。 哥三排排躺着,一人灌了一碗苦药才算罢休。 那广南东路出来的太医,还非说这不是药,是茶。哪有这么苦的茶! 两个小兄弟被抬着回庆宁宫了,赵旭才想起来今儿看的宗室的人,跟卫太后说:“现在宗室也有着八百多口人,虽说都是赵氏宗亲,但有些混的差的,还不如外面的官儿来得体面。就算有点银子,也都胡吃海喝了,没半点龙子凤孙的模样。” 卫知意对宗室的人不太熟悉,可以说现在已经没有血缘太近的宗室了,也就先皇在世时很长时间没有男嗣,才叫一些人抖起来了。看着儿子好像要照顾一二,也不太在意:“官家想怎么做?” 赵旭想了想,这些人没有上进心,还是要送去读书。有着老师拿着棍子在后面赶着,就算再懒的羊,也得跑两步:“儿子想着,宗室子弟这么个疲懒模样,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如今就连官员的儿女们都能进官学读书,何不再建一所宗室学堂? 让赵家子弟也有名师管束、读书识礼,就算不是读书的料子,将来习得一技之长,也好谋个出路,不至于丢了皇家的脸。 那些个肆意挥霍、胡作非为的,得立些规矩管束管束。 月例银子就按照每月的成绩发放,若是不学无术,便削减他们的用度,以示惩戒。” 卫知意微微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就是入学的年龄划定在哪个范围呢?有些个三四十岁了,也还没能当上一官半职的。” “庄子曾说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国库里还有些银子,别说他们四十了,就算七老八十的,只要肯读书,朕都供他们读。”赵旭小手一挥,很有些大家长的风范。 卫知意想起来他曾说过的童言童语都有些好笑,说是让全天下的孩童都要有书读,现在就连七老八十的人也要叫过来读书。 卫知意眼波流转,若是儿子真能成就此事,怎么着也能有个教化之功了。 “哪就有七老八十还没做官的宗室子,到了这把子年纪,早该告退荣养了,哪里还能挨先生的板子。就算是四十岁,有些懂事早的,也快到抱孙子的年纪了,到时候还跟儿子孙子一起上学堂吗?” 赵旭想要反驳,可是母亲这话说得也在理,想了会儿沉声道:“那便将学堂的年纪截止为三十岁,还没有官职的都要入宗室学堂学习。” 卫知意看着儿子,不置可否:“官家既然有如此决心,那母后自当支持。赶明儿同朝中相公们说说,让他们推荐些学问高、品德好的先生来授课。到时候官家再传令下去,把这德政告知宗亲们,也让宗室的爷们儿都知道官家想着他们呢!” 既然做了好事,就该好好宣扬一下,不然谁知道啊! 赵旭知道母后是在给他抬面子,抿着嘴笑了笑,虽说他如今是天下之主,是天下人的依靠,可还有母后疼他。 第226章 又三年 春去秋来又三年,如今是治平三年。 眨眼间官家赵旭和宝珠长公主赵玉珠都成了大孩子了,两人都是十五岁的年纪。 国朝律法规定:男子十六岁而娶,女子十四岁而嫁。 于是,朝中那些老臣们,或在朝堂议事时委婉提及,或私下里向太后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地提醒太后,是时候操心官家和公主的终身大事了。 孩子们都在读书,卫知意和曹太后忙活了半天才有时间歇息。 两人在殿门口散步,曹太后就问:“孩子们眼看着大了,妹妹有合适的人选了没?” 她其实很怕卫知意说要跟娘家联姻,卫知意二姐家里有个女孩儿,刚好比官家要小个五岁,平日里常见面,见着宫里的几位都是叫表哥表姐的。 女孩儿家嫁回娘家也就罢了,男孩儿若再迎娶表妹为妻,只怕往后前朝后宫都该是卫妹妹把持着了。自己年纪比卫妹妹年纪还大十五岁,如今都五十了,还能看顾他们多少年呢。 卫知意还没想那么多,以为她也是被朝中大臣们问烦了,来打探自己口风:“咱们平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整日里脑袋藏在案牍里,哪里有时间去看年轻的孩子们呀! 民间里儿郎姑娘们都是到了十八九岁才成婚,我看着这两孩子还没开窍呢,不妨多留几年。” 这话倒是说的有理,曹太后接着说:“可咱们家到底不是外面,外面嫁娶的晚。有的是心疼女儿,有的是家中银两紧缺,咱们家也不是那平民老百姓,这些银子都掏不出来。 我虽心疼孩子们,也是想好好给孩子们找个好人家的。婚姻大事不是旁的事,圈定几个人了,再好好观察个两三年都是有的。” 差不多该给孩子们相看了,到时候就怕好孩子们都被挑走了。 时下办婚礼还是很费钱的,卫知意听说当年曹太后嫁进宫中,家里为了给她办得体的嫁妆,都负债了。 偏偏先帝并不满意这个婚事,对曹家也没过多赏赐,让曹家哼哧吧啦攒了好些年银子还钱。 卫知意还想让孩子们多松快几年,再说年纪轻轻就接触房事,对孩子们身子也不好,就打着哈哈又拒绝了。只说孩子们还小,还要在身边多留几年,坚决不松口让相看的事。 卫妹妹该不会真想再等几年,等她二姐姐家的女孩儿长大再议事吧! 曹太后这般想着,心中愈发忧虑。 她瞧了瞧卫知意,见对方神色平静,不像是有此打算,可事关江山社稷,她还是决定再试探一番。 “卫妹妹,你娘家那外甥女,叫蕴儿的。模样儿周正,性子看着也乖巧,若与官家结亲,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妹妹可曾有过这般念头?” 卫知意一听,心里瞬间明白曹太后的顾虑,宫里的人说个话都绕千百个弯,自己含含糊糊的反而让她忧心。 卫知意摆摆手:“这血缘关系太近了,实在不妥,孩子们一直都是按兄弟姐妹相称,这事儿我是不同意的。 虽说皇家婚事干系重大,可孩子的终身幸福也不能不顾。 不管是旭儿,还是玉珠,再有晏儿、景儿,都是有自己主见的。婚配的事儿,还要要看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不然若是不喜,不是耽误了两人的一生。 男子也就罢了,他高兴不高兴的,还能纳几个美妾,苦的还是我们女人。 至于跟娘家联姻,我倒是没想过这茬。一来,血缘太近,我实在不愿意;二来,要避免后族外戚,干涉朝政;三来,婚姻讲究个两情相悦,贸然安排,怕委屈了孩子们。 我虽出身卫家,可一心都扑在赵宋江山上。我和姐姐相处已有十六年了,比我伴在先帝身旁的日子还长久些。难不成我在姐姐心里,就是个因一己之私,拿孩子们的终身大事去做筹码的人吗?” 这话说完,卫知意潸然泪下,她微微昂着头,泪珠像珍珠一样从脸上一滴滴滑落。 早先见气氛不对,就有内侍赶忙去找官家和公主前来劝架。其他的宫人们都退远了又远,生怕见到什么不该见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那几个内侍撒丫子跑着,急着找小主子们前来救急。先帝去后,全靠两宫太后撑着,可千万不能让太后娘娘们心里不痛快! 曹太后在卫知意说出“血缘关系太近”时,心里就很是愧疚了。 卫妹妹虽看着温柔似水,但一向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她都认的。如今虽然话说开了,可却惹了卫妹妹难过,实在是不好,刚刚应该再委婉点才是。 再说了,她调唐介回宫后,眼睛都盯着外戚三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就早该打消这念头才是! 此刻见卫知意流泪,连她这个女人都看着心疼,真是我见犹怜,可算是知道了卫知意如何能盛宠不衰了。 曹太后忙掏出手帕轻轻为卫知意擦拭泪水,语气中满是歉意,“卫妹妹,是我错怪你了。我一时多虑,才会有此一问,并无他意,还望妹妹莫要往心里去。” 卫知意神色稍缓,接过帕子擦泪:“姐姐,我自是明白你的担忧。只是这男女之事,实在不宜过早。少年人血气方刚,只怕一旦沉迷此道,便会亏了身子,误了前程。” 她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再说女子生育之事,那就是闯了鬼门关一趟,生死一线。我实在不放心玉珠这么早生儿育女的。 等他们长大成人了,能独当一面。自然该娶媳妇娶媳妇,该相驸马相驸马,我是绝不会阻拦的。就算即可还政,我也是愿意的。” 曹太后见她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妹妹深明大义,这想法再妥当不过。” 曹太后能理解她的想法,虽然自己不是孩子们的生身母亲,但在孩子长大期间也是担惊受怕的,都是一心为孩子,为赵宋江山罢了。两人说开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接着赏花去了,尽量不往敏感话题上靠。 她们俩倒是松了口气,可怜赵旭和赵玉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是说母后们在吵架吗? 第227章 不读书 “这孩子,跑这么快干嘛!这还是早春呢,当心受寒!” “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有什么好急的。” “叫人带着他们换衣裳去,再请太医来开碗药喝了,免得晚上发热。” 曹太后和卫太后一人接一句,把俩孩子说得晕头转向的,乖乖表示听话。 大人起了争论,叫孩子们操心干嘛,又不是多大个事儿。 见母后们不想要自己问这事,两人又甩手走了,只是走之前两人都放下一句话。 “朕还要学习呢,哪顾得上娶媳妇儿啊,朕不成婚!” “女儿也还想多陪陪您们呢,不想这么早嫁人!” 见两人听见成婚的事儿恨不得撒腿就跑,这下大人们都知道了,这孩子还没开窍呢! 而齐国公府里,也有个小家伙抱着大腿,大喊着:“我不要去学堂!” 齐姚抱着祖母平宁郡主的大腿,就开始嚎哭,还把鞋子踢飞,要爬到祖母身上去:“祖母,姚儿还小呢,不想去学堂!” 盛明兰都被这孩子气笑了,抬手要去将孩子抱回来。 平宁郡主连忙把齐姚抱进怀里,拦着些,就怕明兰的巴掌要落到齐姚屁股上。 要知道这巴掌可不是普通的巴掌,是一下可以把人扇出好几米远的大巴掌。这巴掌落到孩子身上,不得把孩子给打坏了。 “明兰!姚儿还小呢!哪经得起你这一巴掌呀!元若,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劝劝你媳妇!” 她是真的急了,这几年儿子齐衡白日要去衙门办公,儿媳盛明兰要去汴京书院教学,这小孙女都是她在管着。打在齐姚身上,就是痛在她心上。 齐国公和齐衡连忙劝架,就怕这好好的婆媳关系,在孩子教养的事儿上搞坏了。 “郡主,这孩子的教养之事,还是由他们当父母的管着,叫姚儿读书,又不是害她,放宽心些。”齐国公两头劝架,这俩都是强势的女人,可别干上了。 “明兰啊,你们做父母的还是要耐心些,孩子有什么不乐意的,好好跟她说就是了。别在孩子面前摆出严父严母的样子,将孩子吓成个老鼠胆子。 别的不说,我在家里是从不给元若脸色看的,连指甲盖都舍不得弹他一下。再怎么生气,孩子都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可别因为管教孩子,跟孩子生分了。”对着出身尊贵的儿媳妇,他也是劝说居多。好的父母都是劝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的,哪里会撺掇孩子们家里事。 齐衡听着这话连连点头,他小时候家里的慈父严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算母亲对自己要求严格些,也全是为了自己好,最多规矩严些。 在父母跟前,他腰杆子还是很直的,对着父母说:“父亲、母亲,姚儿是我们的独生女儿。这些年来,就她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怎么会打她!明兰和我在家里,连对她高声些都是没有的。” 又对着明兰说:“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好好说。你也别生气,回去了我来管女儿,保管她答应。”父亲母亲年纪大了,晚上有点事儿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好叫他们担心。媳妇儿也要哄好,在父母面前不好说太多,回去再好好跟娘子说。 盛明兰嘴角抽了抽,“公爹、婆母以为我要打姚儿呢!虎毒不食子,我的巴掌也不是对向孩子的呀!我是准备给她抱回去,天色晚了,别打扰了您二老休息。” 齐国公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们带姚儿回去睡吧,别耽误了明日去书院。”是自己把儿媳妇想的太过严厉了。 齐姚听着自己还是要上学堂,顿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祖父、祖母,孙女要是上学堂后,就没时间陪着你们了。要是姚儿去了汴京书院,那往后祖母看书解闷时,又有谁能在一旁陪着,给祖母翻书页、添茶水呢!” 这一席话说到平宁郡主心里去了,听见小孙女还呜呜咽咽的哭着,心都在发颤。 以往还瞧不起人家家里的老封君对着儿孙们娇惯,今儿面对小孙女是毫无招架之处。 若是儿子小时候跟她说不想读书,她指定一巴掌都拍到孩子背上了。可小孙女不乐意读书,她却是要找出百般理由的,“这孩子还是太小了些,要不再放我身边养两年,晚些再读书?我也是自幼养育宫廷的,这孩子跟着我,教养不会差。” 齐衡忍不住开口说道:“儿子小时候,您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五岁还是你五岁呀!”面对儿子,平宁郡主显然没有对儿媳妇那般好脾气。正劝着明兰呢,你跟着打什么岔! “儿子小时候也是五岁开蒙读书啊!”齐衡准备闭嘴的,还是忍不住回了句。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现在说的是闺女不愿意读书,还跑到祖父祖母府上,妄图逃学的事情。盛明兰摇了摇头:“那儿媳就先回去了,明儿还得起早呢!姚儿就先放在您这边,您看管着吧!”说完就行礼,拉着齐衡要回府。 齐姚探出脑袋,看到父亲母亲出门,一下子就急了,“我要回家!爹爹,抱姚儿回家呀!” 平宁郡主看她跳下来,连鞋子都不穿,就要跑出去,连忙抓她回来:“你这孩子,穿上鞋再跑啊!到祖父祖母这儿住着不好吗?” 齐姚诚实的回道:“想爹爹娘亲。”被嬷嬷穿上鞋子后,又跟祖父祖母问安后才走。 齐衡听到女儿喊时,就停了脚步,准备回去抱女儿,被盛明兰一把扯过,钻进轿子里,“让这小家伙也着急一会儿!” 此时美人在怀,齐衡也不着急了,甚至感觉女儿偶尔放父亲母亲这儿带着也不错,已经好久没有二人世界了。 第228章 小顽童 平宁郡主站在廊下,见齐姚被嬷嬷们簇拥着上了轿子才安心。 齐国公瞧着郡主这般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劝慰道:“姚儿都走远了,咱们也回屋歇着吧!孩子总是离不开父母的。” 平宁郡主被他扶着朝房内走,心里还挂念着小孙女:“也不知道姚儿明日会不会乖乖去书院,可别淘气,又惹她母亲生气。” 齐姚坐在轿子里,双手捧着手炉,见父亲母亲没有等自己,有些不安。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探身,凑近轿帘,小声问着轿子外的奶娘:“奶娘,我娘亲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韩氏听着小主子的声音发颤,心都快化了,哄着道:“我的小县主哟,这世间哪有当娘的会真跟自家孩子计较的?郡主疼您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呢?您就放宽心,郡主那是望您成才,一时急了些,心里还是疼您的。” “可是爹爹娘亲都没等我!可见是不疼我了!”齐姚很在意这一点,觉得自己被父母冷落了,若真说爹娘不爱她,她自己都不信。 “您待会儿见了郡主,主动认个错,嘴巴甜一点儿,这事儿也就早早翻篇了。有什么事都得有商有量的说出来,您这什么都不听,直接跑出来,郡主和主君心里该多担心您啊!”韩奶娘委婉的劝道,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早认错就早把事情过去。 齐姚听了,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母亲这么疼她,只要她乖乖认错,肯定立马就心软。 她想的倒好,被嬷嬷们洗的香喷喷后回到正房。一进屋,瞧见爹娘正躺在床上说话,看见爹娘还没睡下,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踢了鞋子爬上了床,朝着母亲身旁的最内侧挤去。想着能和往常一样,窝在母亲的怀抱里睡觉。 盛明兰瞧着女儿今日格外老实,那动作小心翼翼的,每挪动一下,都要偷偷抬眼瞄瞄自己的神色。本来心里就没生女儿的气,此时看她这个样子却想逗弄她。 她佯装疑惑,故意板起脸,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说道:“这是谁家孩子呀!某人不是说要在祖母身边陪着看书吗?怎么这会儿又跑回来了?” 齐姚见母亲终于开口跟自己说话,顿时心花怒放,看着母亲故意吓唬她,她也不害怕。 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紧紧搂住盛明兰的脖子,脑袋在母亲怀里蹭来蹭去,撒娇道:“姚儿当然是爹爹娘亲的乖孩子啦!祖母说过,天黑了看书坏眼睛。姚儿打算明天白天再去好好陪着祖母,这样既不耽误尽孝,又能保护好眼睛!” “噗!” 齐衡听了女儿这番话,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宠溺,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为了能不去学堂,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借口来。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齐姚的头,带着笑意说道:“那可真是辛苦我们姚儿了,这么懂事,还想着尽孝呢!” 这些话惹得孩子愈发得意起来,捂着嘴呵呵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 盛明兰瞧着女儿这副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横了齐衡一眼,嗔怪道:“官人!我这正想着要好好教育教育孩子呢,你倒好,还在这儿添乱,尽顺着她。” 齐衡瞬间老实了下来,嘴巴微微动了动,盯着娘子默念了几个字,轻蹙着眉,嘴角带着笑意,眼神里满是求饶之意。 惹得盛明兰脸颊一下子泛起红晕,轻啐了一口,别过头去,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齐姚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好了些,她滴溜溜地转动着大眼睛,眼尖的看见了父亲的表情,也忍不住开始学。 她微微噘着嘴,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盛明兰,脑袋还左右晃动着,嘴里也念念有词,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那神态和动作,简直跟齐衡刚才求饶时一模一样。 见父亲母亲跟石化了一样,她还加大了力度。 双手握拳抵在胸前,继续眨巴着大眼睛,试图彻底融化父母的心。 齐姚沉浸在自己的 “表演” 中,丝毫没有察觉到父母的小动作。 就在这时,盛明兰悄悄侧过身子,趁女儿不注意,手微微用力,掐了把齐衡的大腿。 齐衡忍着疼还不敢做出表情,生怕这孩子又学去了。 与此同时,两人心里都想着:孩子大了,该分床睡了。 盛明兰收了手,把女儿放进自己被窝里,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孩子太小了,不能受冻。 其实这房内早就砌了暖墙,温度适宜,暖意融融。可偏偏有一种冷,叫做 “你娘觉得你冷”,齐姚用脚踢了踢被子,反而被母亲裹的更紧了些。 齐衡见她们娘俩收拾好躺下了,套着衣服出去吩咐了声,又回来吹灭了些蜡烛。 随着几缕烛火被吹灭,屋内的光线渐渐昏暗下来,齐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今儿淘气一天也该累了。 “姚儿,娘在汴京书院里给其他小女孩儿们当夫子,你之前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早就说想来看看吗?怎么突然又不想去汴京书院读书了?” 母亲的声音像春风一样,是最好的摇篮曲。 齐姚眼皮子不住地上下打架,眼睛似闭非闭,困意渐渐袭来,还要跟母亲说自己不去上学堂:“小舅舅说读书不好玩,可辛苦了。上课打瞌睡会被夫子打手板心,写字写的不好看要罚抄大字,还有武术课,一天下来玩儿的功夫都没有了......我已经过完五岁生辰了,就是六岁的大孩子了,可以不学这些小孩子要学的东西。” 第229章 大孩子 齐姚这番话一出,盛明兰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仔细想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别说桉哥儿了,就连她自己小时候读书学艺都是吃了苦的。 课堂上,稍有走神打瞌睡,夫子的戒尺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字迹若写得歪歪扭扭不好看,罚抄大字也是常有的事;至于那武术课,练得腰酸背痛、浑身是汗,一天下来累得连玩的力气都没了。但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累,不都化作了一身的本事和底气么? 可孩子毕竟还小,哪里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 盛明兰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是要学习的。就像你祖母,懂得那么多道理,能看好多好多书,都是因为年轻时读书习字了。 娘小时候也是一样,为了学到更多的本事,吃了不少苦头。就连习武都是宫里太后娘娘赐下的武师傅,后来也是因为太后娘娘才有了种种殊荣。娘当年想着能学到本领,再难也坚持下来了。 你再看看现在,你如今的条件已经要比娘小时候要好太多太多了。” 又轻轻捏了捏齐姚的小脸,继续说道:“若一个人只有美丽的容颜,显贵的家世,空空的脑袋,那不就是个草包吗?你也不喜欢别人说你长盈县主就是个草包美人吧!” 齐姚摇了摇头,她年纪虽小,但是已经很好面子了,这话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 “家世、财富、权势,都是有可能会改变的。可你的本事却不会,只要你学了,就会跟你一辈子。就算没有爹娘、仆妇在你身边,你遇到事情也不会再害怕。”人总是要长大的,父母也总会老去,若是自己不能够立住了,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又该怎么办呢? 齐姚蹭了蹭母亲的脸:“不要跟爹爹、娘亲分开。” 察觉到女儿的不安,盛明兰也止住了话题:“好好好!不分开!” 她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孩子是还小了些。现在生存压力也没有那么大,有自己跟官人为她撑着,她也吹不到风淋不到雨的,要不再宽容些,等再过几年再说。 “姚儿是大孩子了,明日跟着娘去汴京书院读书。”齐姚终于松口了。 “真的?!”盛明兰和齐衡都有些震惊,这孩子突然就同意了? 齐姚呵呵笑了几声,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既然娘想让她去书院读书就去吧!说不定是娘想要她陪着,又不好意思的说出口呢! 又有些歉意的看向爹,姚儿只有一个,陪了娘亲,就陪不了爹爹了。 “爹爹,若有机会,姚儿再去宫里看你。” 她确实备受宠爱。 在宫里,太后姨祖母对她亲昵疼爱,皇帝舅舅、公主姨母、秦王舅舅、晋王舅舅同样是对她关怀备至。 也正因如此,不管是皇帝居住的福宁殿,处理朝政的垂拱殿,还是太后姨祖母所在的慈安殿,她都能自由出入。 平日里在垂拱殿见到父亲齐衡,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甚至偶尔跟着皇帝舅舅去官衙,也是常有的事儿。 齐衡看着女儿那乖巧的小模样,心中满是温暖与感动,还带着一丝丝愧疚。 齐衡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乖姚儿,爹爹知道你懂事。你好好读书,爹爹在宫里也会想着你。” 这父女情深的画面没维持太久,齐衡就轻轻咳嗽了几声:“姚儿刚刚也说了,自己是大孩子了。姚儿知不知道,大孩子都是不跟爹爹娘亲睡的,而是要自己睡一个房间哦!” 齐姚听到父亲这话,原本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她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角,生怕被爹爹抱走了,立马反口说道:“姚儿还是小孩子!姚儿不想自己睡,姚儿害怕!” 齐衡看着女儿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 但想了想自己和六妹妹好久没有过二人世界了,他还是强忍着心软,继续劝说道:“若是明儿去了书院,别的姑娘们知道大名鼎鼎的长盈县主,还跟奶娃娃似得,缠着爹爹娘亲睡,恐怕要笑你的。再说了,姚儿的房间就在爹爹和娘亲的旁边,要是晚上害怕了,喊一声,我们马上就过来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但齐姚不听,缩着脑袋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齐衡看着女儿这怎么着都不合作的模样,一时间没了主意,脸上露出无奈又好笑的神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再劝。 盛明兰瞧着齐衡那吃瘪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眼神里满是调侃,打趣道:“官人没辙了吧!”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被窝里的齐姚,“快出来吧!别闷坏了,今儿还是跟娘亲一起睡。” 家里的事情大部分还是母亲做主,父亲全都依母亲的。听到母亲说还一起睡,齐姚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跟爹娘睡,又欢欢喜喜的探出了头,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熬了半天才敢闭眼睛。 可怜这孩子没什么学识,连“今儿”这么明显的话语都听不出来,父亲母亲都想让她独自睡觉了。 齐衡熬了好一会儿才把闺女熬睡着了,连着被子一起裹住,送到她房里去。 回到房里,只剩他和明兰两个人,感觉自在多了。 盛明兰明知故问道:“官人把我的被子抱走了,那我晚上盖什么?” 齐衡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走向床榻:“娘子当然是和我盖一床被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盛明兰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接着道:“就算没有被子,还有我呢!有我抱着娘子,保准你一晚上都暖暖和和的。” 两人躺在同个被子里,盛明兰手脚都被齐衡环住,两人一时都有些情热。 她微微侧头,避开齐衡那炽热的目光,却不小心与他的鼻尖相触,那一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传遍全身。 齐衡凑近盛明兰的耳朵,说了声:“娘子真厉害!” “官人胡说什么呢!”盛明兰耳朵发痒,就要躲过,却被他环住腰翻身压过。 “说娘子教孩子厉害,我远不如娘子。”齐衡在盛明兰耳边轻声低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 耳朵的痒意让明兰忍不住笑,齐衡微微堵住她的唇舌,“别将那小祖宗吵醒了。” 第230章 汴京书院(1) 天还黑着,齐衡就要准备进宫了,明兰母女两还能再睡会。 等齐姚被叫醒时,天刚蒙蒙亮。 对于向来习惯了睡懒觉的齐姚而言,这般早起实在是头一遭。至于昨晚上答应的话,也全然抛在脑后了,赖在床上不肯动弹。 “唉哟,我的小祖宗,可不能再睡了啊!今儿是您头次去书院报到的日子,可不能迟了。” 韩奶娘急得很,平日里这个时候郡主已经收拾妥当,用完膳就要出门了,可不敢耽误了。 齐姚睡觉是个雷都打不醒的,她伸手轻轻摇晃着齐姚的身子,也没能把她叫醒。 实在叫不醒小主子,韩奶娘没了办法,跟旁边的奶娘说:“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先给小主子穿戴上吧!待会儿醒了洗漱了就能直接走。” 几个女使也过来帮忙,一起动手先给齐姚把衣服穿上。 等齐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已经穿戴整齐,就等她自己刷牙了。 “韩嬷嬷,今儿起这么早干嘛?”齐姚揉了揉眼睛,她有点起床气,没睡好脾气就有些躁。 韩奶娘赶紧赔着笑脸解释道:“县主,今儿是去书院的日子,可不能迟到。郡主那边已经在等着您用膳了。” 齐姚听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洗漱起来,害怕以后每天都要起这么早,心里已经打起退堂鼓了。 虽这么想着,但是用完早膳,跟母亲一辆马车去书院时,又兴奋起来。 出了望春门,就到了外城了,原本这个地界就很热闹。 今儿是汴京书院一年一度新生报到的日子,就更热闹了些。 路上都是马车,有同路过去的,也有打转回来的,但是遇到明徽郡主府的马车都纷纷避让,街上行人虽多,马车也走得畅通无阻。 出了内城,路面就不再那么平坦了。 行至外城,街边烟火气息扑面而来,浓郁得很。齐姚一下子来了兴致,忍不住伸手掀开马车的窗帘子,使劲儿嗅了嗅香味,满脸期待地看向母亲,嚷嚷道:“好香啊!娘亲,咱们明日不在家里用膳了,就出来吃吧!” 这两边街上是朱家桥瓦子和看牛楼酒家,靠着街经营膳食,香味浓郁的很,味道也很霸道。 “好啊!明儿带你出来吃,看你吃不吃得惯。”明兰也探出头闻了闻香气,许久没吃还有点想念。 以前没带齐姚出门的时候,盛明兰要来教学,大多时候都是来外面用膳的,每日吃的东西都不重样,想到这儿感觉自己又能填吧点。 “吃得惯吃得惯!”齐姚咽了口口水,恨不得现在就下马车一样来一份。 酒楼里的东西也就罢了,街边小食平宁郡主是不会带她去吃的,总觉得不干净,小孩子吃了不好。齐姚都没想到,出来读书还有这个好处。 到了下马坊,把马车停到马厩里后,从前门踏入,往前没走多远,便能瞧见籁爽风清堂。 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湖面。每逢夏季,荷花盛开,微风轻拂,带来一阵荷香。湖边设有游廊,供人歇脚休憩。游廊视野极佳,周遭景致尽收眼底,也不必担忧男女共处会遭人非议 。 这个季节湖面吹来的风都是冷的,盛明兰带着女儿齐姚快步穿过,这才到了大门处。 报到的地方就在籁爽风清堂和大门之间的空地上,好在今儿天气好,没下雨,不然就要撑着伞跑去廊下躲雨了。 这片空地往西去就是盆景园和藏书楼,往东去就是演武场和跑马场。这几处地方只有汴京书院的夫子和学生能进去,其他人士没有身份牌子是进不得的。 除了学子、夫子,其他人都要在大门处止步。 也就今儿是报到的时间,要是其他时间,家里有事了也只能在前门传递消息,家中长辈和小厮女使们是进不来的。 以盛明兰的身份根本不必自己写名字报到,书院里早有备案,她过去说了声拿了牌子,直接带着女儿进大门。 小桃她们把县主装书的斜挎包递给郡主,又把官家早前赏赐给长盈县主的嵌宝石莲纹金盒递过去。 这个包要好看些,是金子做的,上面除了莲花、如意云纹,还有红宝石、蓝宝石、绿松石,刻着梵文六字箴言。 齐姚很喜欢皇帝舅舅给的这个包,一把接过,眉开眼笑地看向小桃,脆生生地说道:“小桃姑姑,这个包我自己背!” 小姑娘的心思一眼能看到底,几个女使都忍着笑,这是小主子爱俏呢! 眼看人要进去了,小桃问道:“郡主,今儿的午膳还是送来书院吗?您是吃家里的还是樊楼的?或者是想吃哪家小食馆子的,奴婢中午给您和县主送来。” 听到有好吃的,齐姚也不再摸包了,连忙亮晶晶的看着母亲:“母亲,我想吃蟹黄包、百合面、甘露饼、笑靥儿、五味杏酪羊!” 盛明兰原本瞧这小家伙的嘚瑟样子,准备带她去吃食堂的大锅饭的,可想了想今儿是她头次来书院,还是心软了。 点的都是些甜口的吃的,也不知会不会吃坏了牙。 “那我要糊炒田鸡、肚儿辣羹、炒兔肉,再一盘清炒时蔬吧!就别上酒水了,饮子你看着选,要些解腻的。” 这些齐姚也爱吃,但她想着待会跟娘亲交换着吃也不错,这样想着好像上午的时间也不难熬了。 看着女使们走了,她还兴冲冲的说:“娘亲,那咱们进去吧!午膳您记得来找我啊!可别忘了!” 大门是关着的,门口有些夫子们守着,有男有女,都是些年轻点的面孔。 这样的大门齐姚也见得多,像宫里每隔几里路就是一道宫门,本来宫里地方就不大,一路走来光看门了。 许多关上的门,都是需要出示证明身份牌子的,她说话就是提示娘亲把牌子给人家看看,放她们进去。早点忙活完,早点用午膳! 这么一小节路,她的嘴就没停过,盛明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可消停一会儿吧!还要再等等才能进去。” 没等齐姚问为什么,就有人搭话了。 第231章 汴京书院(2) “进了大门就要开始考核了,考核完才分班级。分了班级后,直接往里面走,进二门就是了。 进了二门就分为男女院区了。 西院是女子读书的地界,东院是男子读书的地界,各不干扰。 除了演武场、跑马场、藏书楼、盆景园要出来大门,是两院共用之外,其他的设施都是西院东院各一套。”说话的人是宁远侯府顾家二郎的大娘子朱曼娘。 周围人见郡主县主忙活完本来也想搭讪的,只是没她动作那么快。 朱曼娘说完,还带着儿女们遥遥一拜:“见过明徽郡主、见过长盈县主。” “原来是顾家二婶婶啊,快起来吧!”盛明兰对她也客气。 朱曼娘主动寒暄道:“长盈县主今儿是头次来书院吧,我家蓉姐儿比您年长些许,在书院里读了三年书了,若县主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她便是,她熟络得很!” “不必了。”齐姚说了这句话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得,再不说话了。 别看着齐姚在家人跟前跟乖宝宝似得,实际上还有些傲气和娇气,越是巴结她,她越是不想理。 且不说她的娘亲就在这书院里执教,单说公主姨母、知蕴姨母和元翰小舅舅也都在此处。她若真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儿,随便问一问身边的亲人便成,干嘛要向旁人打听去。 朱曼娘听了她这么说也不尴尬,若是面皮薄的,也不会有她如今的成就了。 自顾自的跟盛明兰搭话:“我家顺哥儿今年也刚满五岁,本想着送他来书院里住着和他哥哥作伴,没想到老侯爷怎么都不准。说他还小,这么小个孩子在外面住,做长辈的哪里能放心。” 当年回汴京她就是奔着当诰命夫人去的,谁知二郎功劳不够,只能让她再忍耐些时日。 原本顾廷烨该外放去刚打下来的地盘那边去,那边跟西夏接壤,不管是治理新城,还是教化百姓都是大功劳一件。可老侯爷却不放人,要他留在汴京几年,只说汴京书院建了,适合孙辈读书。 这话不管是顾廷烨看,还是朱曼娘看,都知道是推辞。眼看着大伯哥有气进、没气出的样子,老侯爷自然要留着爵位继承人待在身边,以防不测。 如此一来,顾士昌就成了宁远侯府的嫡长孙。只是他的身子也不太康健,看样子只能走文臣路子,并不太招老侯爷喜爱。 反而年幼的顾士顺为嫡次孙,身子健康,有几分顾廷烨幼时的模样,得了几分老侯爷的疼爱。 这时门还没开,盛明兰也就跟她说着闲话,每次考核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分出初级、中级、高级班了,这三个等级里又按水平分为甲乙丙丁四个院。 等考核结束,考核的学子直接进二门去,里面各处都有人带路。 大门一开,在外等候的新生听安排进去,等待考核。老生直接进二门去,不得耽误考核。这个时间段没进去的,就要再等下一轮了。 齐姚还在东看看西看看,找了半天没找到公主姨母、知蕴姨母和元翰小舅舅。 盛明兰没注意,还以为这孩子是好奇呢,若让她知道了,她定要说齐姚的这些小前辈都是懒蛋。若齐姚是小懒,那她们就是大懒。不到最后一刻,是不来的。 大门又打开了,盛明兰带着女儿进去,还叮嘱道:“就一盏茶的功夫,你考核完后直接到二门来,娘在二门后等你,知道了吗?” 齐姚乖巧点头,“娘亲你放心吧!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不会走丢的!” 实际上,这地方可不算小。 一进二门,地界便被照壁一分为二。西边和东边各列着一排小屋子,等待考核的学子们直接进去便可。而老生们、夫子们只需径直往前走,就能到各自的院区。 众人听闻齐姚这番话,都忍不住纷纷侧目。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打扮后,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那些家中官职较高,且曾随家中长辈进宫赴宴的人,心里都清楚眼前这位便是长盈县主;即便家中官职稍小些,可这些被挑选出来送进书院进学的孩子,没一个是愚笨的,都明白眼前这位定是个大人物,招惹不得。 毕竟,坊间不少纷争就是由 “你看什么”“看看你怎么了” 这样的话引发的。 谁也摸不准这位小祖宗的脾气究竟如何,万一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小心冲撞了她,那可就麻烦大了。思及此,众人都觉得还是不看为妙。 齐姚也没管别人看没看她,扬着下巴就进去了,甚至连书袋子都没顾得上拿。 她的书袋子被盛明兰挎在手臂上,小儿的斜挎包到她这儿只能挎在手上。那点儿重量对于盛明兰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就跟没挎着东西一样。 还是走在盛明兰身侧的顾书蓉细心地提醒:“郡主姐姐,县主的包好像还在您这儿呢。” 盛明兰这才恍然,轻拍了一下脑门:“呀!瞧我这记性,给忘了!乖孩子,你是蓉儿吧?多亏你提醒我了!” 此刻就她们两人,这位郡主姐姐的笑容反而真实了许多。顾书蓉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不客气,那蓉儿先行一步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二门处了,顾书蓉刚才听见了郡主说在这儿等小县主,两人就此分别。 这时已经开始考核了,盛明兰就没赶回去送书袋子,考核的现场一般会多备几套,就算有人忘记带了也不碍事。 略微等了一会才见齐姚过来,“娘亲,我没有带纸笔进去!”她倒是没怪娘亲没提醒她,毕竟是她先偷懒不背包的。 “怎么样?影响你发挥了吗?”盛明兰问道,女儿的情绪还是很重要的。 齐姚露齿一笑,笑容灿烂:“娘亲,夫子夸我啦!说像我这么小的孩子,就算还不太会写字,可只要能背诵这些名篇佳作,就已经很不错了!” 盛明兰连忙开始夸奖女儿,什么“瞧瞧咱们姚儿聪明的小脑袋瓜!”“比娘亲小时候厉害多了!”甜言蜜语没一句重复的。 第232章 汴京书院(3) 盛明兰带着齐姚先后参观了教学房、大讲堂、畅音楼和碧水楼台,这些都是齐姚以后要常去的地方。可当她们走到飞泉亭时,齐姚说什么也不愿再挪动脚步了。 飞泉亭这本就有一处小河面,河边有围栏围住,免得女孩儿们不慎掉入水里。这周围又有月影桥、小船、凉亭、桃树,此时桃花盛开,景色美轮美奂。 齐姚一路走下来,双脚早已酸痛不已,此时再也没有了之前说 “这么点地方” 的那份豪气。一看到飞泉亭,她的眼里就满是渴望,只想立刻进去找个地方躺下歇一歇。 然而,盛明兰却不同意。 毕竟才三月份,这一片地方水汽重,飞泉亭这儿更是重中之重。 泉水从二楼的龙头口喷到一楼,三楼还有个喷泉,一整个亭子都是水汽。若是夏日自是凉爽,可这还是早春啊!齐姚年纪还小,若是不小心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齐姚走得又累又饿又困,满心委屈,见娘亲还是不同意,原本就烦躁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眼看就要哭闹起来。 本来她就没睡好,此时快到了中午,要到用午膳再午休的时候了,愈发躁的慌。又想哭又想发脾气,哼哼唧唧的耍赖,不乐意走了。 “娘亲,姚儿走不动了!想吃饭!想睡觉!想休息!”话里都带着哭腔。 “睡吧睡吧!娘抱着你走!”盛明兰把女儿抱在怀里,没一会就听见了女儿的呼噜声,显然是累坏了。 再往后走不了多远,就是食堂和住宅区了。 女学子们并不在校内留宿,每日都会回家里居住。男学子们提供住宿,淡泊居里都是四人分一个小屋,比起各自家里的环境要差很多,也没有小厮女使伺候着,所以很多家里的小郎君情愿在书院外面近些的地方租房子也不要住里面。 整个后苑是通着的,最前面就是迎宾馆。此处通常用于款待从远方赶来的大儒、名师与贵客 。 书院聘请的常驻夫子住在夫子院,都有分配的独栋院舍可以居住,每栋共有两小层楼,可以供夫子携带家属、仆妇居住。汴京大居不易,在汴京买房或租房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此处的院子还是很受夫子们欢迎的。 盛明兰带着女儿回了自家的小楼,把女儿放到床上。 小桃看她们回来了,把热好的膳食摆上桌。 盛明兰端起盘子往闺女那边扇香味,没一会儿齐姚就睁开了眼睛,眼睛一睁开,就喊着:“饭饭!”,可见是真饿了。 两人坐到饭桌上了,齐姚看见小桃姑姑还表示很惊讶:“不是说不能带人进来吗?小桃姑姑怎么可以进来呀!” “夫子可以带人入住小楼,你小桃姑姑自然能进来了。”这会儿时间紧,盛明兰给她夹了几筷子催她:“不是饿了吗?快吃吧!吃完快点睡,待会儿可就要正式去教学房听课了。” 齐姚一听,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娘亲待会儿也要讲课吗?” 盛明兰读书也读了很多,但还不够往深处钻研,况且她的字跟小猫抓了一样,就没去任文学诗词的夫子。主要是教女孩儿们骑马、武艺、排兵布阵之类的。 报到第一天是不安排武术课的,也就代表着她今儿没安排,可以一直一直睡午觉。 但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她还是假装很苦恼道:“唉!” 这一声叹气,齐姚就什么都明白了。见母亲和自己一样,都要去学堂,瞬间又有了吃饭的力量。 留下盛明兰和小桃侧着脸偷笑。 盛明兰对着小桃说:“小桃,你先去歇会儿吧,都忙活小半天了!这边不用你伺候了,等睡醒了再把这些收拾了就行了。” 平日里,来书院送午膳都是由几个一等女使轮流承担的。 像今日上半天她们基本都得跟着四处忙碌,片刻不得闲,所以下半天便会让她们休息一会儿。反正盛明兰接下来要去讲课,身边也不需要女使伺候着。 小桃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剩下两个人吃的争分夺秒,就等着好好睡个午觉。 等齐姚睡好了之后,还感叹了句:“娘亲,这边的小楼虽然小了点,但是住着方便,不如我们搬过来住吧!”这样就不用起早了! “那你爹爹住哪里啊?”盛明兰问她。 “跟我们一起住呗,这儿还有好几处房间呢!这边伺候的人又不多,住得下!”齐姚表示自己还是很聪明的。 “可你爹爹要上早朝啊!这儿可是外城。”这地理位置比郡主府差远了! 齐姚也明白,上朝还是比上学要重要很多的,只能唉声叹气的准备去上课了。 虽然书院里各处都有人伺候着,不会让人出现意外。但是防着意外,盛明兰还是起来送女儿去教学房了。 齐姚在初级丙一班,五岁的孩子们几乎都是在初级丙班和初级乙班里,齐姚的成绩已经是五岁小童里靠前的了。 见她进了房子,盛明兰才打转回去。昨儿她也没睡好,再歇一会儿。 酉初时,西院的学子们都下学,准备回家了。齐姚是躺在马车里一路睡回去的。 像是所有长辈一样,孩子今儿下学后,总要问一句“今儿学了什么?”紧接着便会说:“来!我考考你!” 齐姚今儿就被问了好几遍了,这有点考验小孩儿的耐心,但她今儿头次入书院读书,还有几分新奇。 面对长辈们的轮番关心,都耐心回答了,并大声说:“我可是分班在初级丙一班哦!是五岁小童能进的最厉害的班!”那模样,神气极了。 祖父祖母也都给面子,说要好好庆祝一番,吃顿好的! 看见祖父祖母的反应,她更是了不得了,在父亲齐衡回来的时候也这样吹嘘了一番,必须要爹爹好好夸夸她才满意。 可爹爹夸完,她还是觉得少了什么。 应该叫外祖父外祖母也知道,还有舅爷,过两天放假了再去宫里姨祖母那儿嘚瑟嘚瑟! 这不,一放假就哒哒哒跑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