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调雪后》 （第一章） 雨季 这座城市的雨季总是特别的漫长，整整一个月，街道上都是灰蒙蒙的，好像是某人在哭泣一般，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会为谁停留。 如今，十八年过去了，刘子闻和平日一样，坐在咖啡店的角落里，看着外面的雨水一直在继续。耳边是空调冷气的声音，还有舒缓的爵士乐，在不断的回响着。 这家店在街角已经二十年了，当刘子闻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店里就是这样。每张桌子上都放着新鲜的红玫瑰，墙上挂着明快的油画。 身边的人进进出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子闻会在这里坐一整个下午。就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出现，尽管，没有任何人会认出他来。 谁也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一想到这里，刘子闻的胸口就不由自主的绞痛。已经十八年了，当初的朋友走的走，死的死，已经没有人会为他停留。 至少，刘子闻是这么觉得。在那过去的岁月里，他一直在为林晓云争取她应得的东西，就在一个月之前，刘子闻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刘子闻先生吗？”一开始的时候，刘子闻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看见了手机上的号码，备注是李警官。 “是！有什么事吗！”那一刻，刘子闻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将会再一次改变他的人生。 “我们抓住他们了，你要来参加庭审吗？”刘子闻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居然，会在今天等到结局。 “去！什么时候！”刘子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如此的平静，语气中几乎没有任何的情感，就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三天后，下午两点。”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自己也是坐在这家咖啡店里，那相同的位置。 在这漫长的三天里，他放下手头的工作，把自己关在了阁楼里。他一直不喜欢那间房，不仅阴冷潮湿，而且还承载着那么沉重的回忆。 就在最后一天的傍晚，他将三枚戒指，以及林晓云的遗书和他们的照片，全部装进了一个信封，然后，塞到了那本《基督山伯爵》的后面。 奇怪的是，那天晚上他睡得格外的沉，直到第二天的清晨，他才从睡梦中醒来。那个时候，是早上八点半。 他坐在餐桌前，随便吃了点东西，随后，就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灰色西装。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他还是去了那家咖啡店。 坐在那里，他一连喝了两杯咖啡，直到再也喝不下去，才走了出去。在那天早上，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居然还记得林晓云的家。这十八年来，这一家人依旧住在这里，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林晓云住过的阁楼，就空了下来。 当刘子闻站在那熟悉的门前，敲门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那一刻，他好害怕，害怕李阿姨已经认不出自己。 但和刘子闻想的不一样，出来开门的是林子豪，他是林晓云的父亲。就在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刘子闻的嘴唇还是微微的上扬，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说不出一句话。 “刘子闻，是吧。我还记得你！”刘子闻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大口的喘息着，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动情的话。 “我做到了……”但刘子闻只说了这么四个字，就再一次陷入了冗长的沉默。林子豪点了点头，右手搭在刘子闻的肩膀上，依然是那么的温暖。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付出和牺牲。”但就在这个时候，从房间里却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那一刻，刘子闻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她还活着。 “爸爸，你在和谁说话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出现在刘子闻的面前，她看上去九、十岁，刚好是他认识林晓云的那个年纪。 “来得正好，快来和你子闻哥打个招呼！”女哈有些茫然的走到刘子闻的面前，冲着刘子闻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叫林晓月，很高兴认识你。”当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刘子闻再一次不知所措起来，那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在林晓云去世之后的第五年，这一家人又生下了一个小女儿。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不让刘子闻伤心，他们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那，你们下午会去吗？”刘子闻赶紧转移话题，他不敢继续想下去，生怕自己再一次陷入回忆的旋涡之中。 “当然会去！但我们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参加。”刘子闻早就知道事情会这样，但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转身就离开了。 当天中午一点半，他早早地来到了法院，坐在旁听席上，他看着那些人三三两两的走进。当林晓云的家人走进来的时候，刘子闻并没有闪躲，脸上也是一种坚定的神情。 庭审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那三个杀人凶手有两人被判处死刑，另外一个人被判处死缓。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刘子闻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看着人们慢慢的散尽，他最后一个走了出去。他原本应该好好的庆祝一下，可他突然觉得释怀，准备回家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请等一下！”背后突然传来林晓月的声音，刘子闻并不想理会，他装作没有听见一样，大步朝前走去，但林晓月却冲上来，拽住了刘子闻的手。 “你不要这样！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那是刘子闻这十八年来第一次发火，但林晓月却并不害怕，她绕到刘子闻的面前，看着那双早就通红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你心中最善良的一面？”那个时候，刘子闻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手在发抖，一瞬之后，他还是挣脱了林晓月的手。 “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人！”刘子闻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独自穿过街道，车辆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二章） 往事 那是十八年之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刘子闻十五岁。 当时，有三个好朋友，刘子闻，李萧和林晓云。林晓云是个瘦弱的女孩子，有着一头长发，看上去总是那么的苍白。 林晓云喜欢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少年，别人总是觉得，林晓云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不仅极不合群，而且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只有刘子闻知道，她天生就是这样的，绝不是自以为是，或是高人一等。但就是这与众不同的特质，让很多人觉得不舒服。 一开始的时候，同学只是单纯的孤立她，但林晓云并不在意，但就在毕业的前夕，事态却朝着最坏的地步发展。 刘子闻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一个雨天，他们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可当他们经过小巷的时候，还是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堵在了巷子里。 他们先是对着刘子闻拳打脚踢，然后，对林晓云做了些很过分的事情。要不是后来刘子闻报警，还不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当天晚上，两人就被送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刘子闻陷入了昏沉之中，在无边的黑暗中，一个噩梦一直困扰着他。 耳边依旧是雨水的声音，在黑色的世界中，刘子闻似乎是从上俯视整个世界。紧接着，一抹红色渐渐占据了整个世界，就像是一朵鲜艳的玫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刘子闻猛的从梦中惊醒。林晓云就躺在他的身边，她双目紧闭，泪水顺着眼角缓缓的落下。 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刘子闻就是在那一天认识林晓云的家人的。在刘子闻的印象之中，那一家人都非常的和善，不仅没有怪罪他，还和他聊了很多林晓云的事情。 “你不要相信那些人，她从小就是那样的。”林子豪那么说着，和其他的父亲不同，他说话的样子，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我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两个人就那么相视一笑，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那天晚上，刘子闻一个人回家。 那一天，刘子闻和往常一样，看书，写作业，直到很晚的时候才休息。也就是第二天的清晨，刘子闻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星期，就是自己的生日。 于是，在上学的路上，他特地走进了那家咖啡店，买了一块自己最爱的蛋糕。但他来到学校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林晓云的身影。 在那之后的几天，林晓云一直都没有出现，一直到周四的那个傍晚。放学之后，他和李萧去庆祝，坐在咖啡店里，他们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聊着那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将来有什么梦想吗？”李萧突然那么问，这让刘子闻有一些不知所措，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也许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吧。”刘子闻随口说道。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萧的眼中竟然闪现一道迷人的光泽。 “那到时候，我一定要去你的店里上班！”李萧说的是那么的肯定，好像是明天就要开门营业一般。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林晓云推门而入。她看上去非常的疲惫，甚至是面无表情，她只是走到刘子闻的面前，说了句“生日快乐。”便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林晓云离开的背影，刘子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当回事，继续和李萧谈天说地。 可就在当天晚上，刘子闻回家之后，他却收到了林子豪发来的短信：林晓云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那一天太晚了，刘子闻最后还是决定，第二天放学之后，去她家看望林晓云。 一切如常，刘子闻在第二天清晨早早的起床，去上学。就在下午的时候，老师却把刘子闻叫到了办公室，告诉了他一个噩耗：“林晓云跳楼自杀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穿透了刘子闻的灵魂。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在那一天中午，刘子闻冲出了校门，跑到了林晓云的家。 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但地上的血渍却依旧清晰可见。林晓云的母亲站在门口，正在撕心裂肺的哭泣。 那一晚，是李萧一直陪在刘子闻的身边，他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李萧才把刘子闻送回了家。 周六的清晨，刘子闻穿着那件灰色的西装，去参加了林晓云的葬礼。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让刘子闻没有时间难过。 当人群慢慢的散尽，刘子闻一个人站在墓碑之前。直到那一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林晓云已经不在了。 李萧走到了刘子闻的身边，看着面前白色的墓碑，对着刘子闻说了那么一句话：“一切都因为那三个人而起，让我去解决这件事情。” 就在李萧朝着外面走去的时候，刘子闻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紧紧地跟了上去，一直走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 那三个人正坐在电脑前，完全没有想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李萧径直走到一个人的面前，对着他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另外两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和李萧开始推攘。刘子闻冲了上去，本想阻止这一切，但下一刻，那个男生却从口袋里拔出了水果刀，刺进了李萧的胸口。 鲜血在白色的衬衫上晕开，李萧还是倒在了地上，那三个人逃之夭夭。刘子闻蹲在李萧的身边，痛哭流涕，直到警方赶到了现场。 没有人知道，刘子闻这十八年来是怎么过的。他出书，去学吉他，因为林晓云当初就想成为一名作家，而李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歌手。 如今，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所有的梦想。一场新的旅程即将就此展开，但就在审判结束的当晚，他坐在阁楼里，还是忍不住的大哭。 一想到这些，刘子闻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咖啡店外走去。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柔的女声却突然从背后飘来。 “先生，请等一下！” （第三章） 灰色世界 卢娜穿着一袭灰色的长裙，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散在肩头，看上去似乎是在祭奠什么。她就站在吧台后面，刘子闻不敢看那双眼睛，但那迷离的光影，还是刺痛了他的心。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刘子闻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那么一句话。但那声音还是被音乐的声音吞没，似乎没有任何人在意。 “我来这家店六年了，你每周五晚，都会坐在角落里，从来都不和人说话。为什么？”对于别人的好奇，刘子闻会觉得很不舒服，他不喜欢有人走进自己的生活。 “别把我当作怪类，谢谢！”说完，刘子闻转身准备离开。可卢娜却跑到了他的面前，那一刻，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你……”卢娜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让刘子闻想起了林晓云，以及那最后的夜晚。 “不要担心任何人，如果下周五，你还在这里，我们或许可以聊聊。”刘子闻本想告诉她自己的故事，可他却始终说不出口，只能用这个借口搪塞过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 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雨水顺着刘子闻的脸颊，浸湿了他的身体。那种微凉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但却已经习惯了。 记得上学时候，每次雨天，他都会一个人冒雨回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出门从不带伞，习惯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站在公交站台的时候，他本能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指针正好指向九点十五，还有五分钟，末班车就要进站。 在等待的间隙，刘子闻点燃一根烟。雨水没有减弱的迹象，街灯在闪烁着，带着初夏的温热，席卷整个城市。 公交准点进站，刘子闻踏上了公交，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随着车厢的摇晃，刘子闻沉沉地睡去，直到公交驶入底站。 “年轻人，该下车了。”刘子闻从恍惚之中醒来，对着司机师傅疲惫的微笑。然后，头也不回的闯进了雨夜。 现在，刘子闻一个人住在市郊。那间小小的阁楼里堆满了杂物，书桌上全是稿件，刘子闻坐在桌前，开始了一天的写作工作。 最近，刘子闻的创作进入了瓶颈期，有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只能坐在电脑前，思考着这些年的事情。 可那一天晚上，他突然想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他打开文档，工作了整整一夜，在清晨的时候，他上传了文件，然后就躺在了床上。 但那一天，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硬邦邦的小床上，他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也无法忘记。 清晨的时候，刘子闻顶着昏沉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在城市中闲逛，中午的时候，他去了书店，看了一会书。 随后，他又一次觉得空洞，一般情况下，他白天的时候，会待在家里。这十八年来，他一直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很少出门，几乎不与人交往。 但在那个上午，他却突然想起了卢娜。刘子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给了刘子闻一种特别的感觉。 那一天是周六，中午的时候，他随便在小超市买了一块三明治，然后，还是去了那家咖啡店。当卢娜看见刘子闻的时候，一开始，还是觉得意外，但她还是微笑的迎了上来。 “今天想喝点什么？”刘子闻无奈的笑了笑，坐在角落里，看着那店里的陈设。这些年，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家店。 “老样子，和之前一样。”刘子闻还没有从昏沉中缓过神来。当卢娜将咖啡端上来的时候，习惯性的坐在他的对面，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卢娜好奇的像是一个小孩子，这一次，他并没有觉得不适，相反，感受到一种温暖的情绪。 “只是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而已。”就连刘子闻也没有想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那么的轻松。 “人生本就不会圆满，只不过是自己太过执着。”卢娜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当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有客人从外面进来，她只得暂且起身，走向吧台。 她微笑着和客人寒暄，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当她重新回到刘子闻身边的时候，这才放下防备，一种莫名的伤感在她的脸上浮现。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刘子闻不愿看见女孩子为了自己难过，只能那么打破僵局，但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看着杯中的饮料。 “其实，这已经够了。我们都失去过重要的事物。”她的视线转向了别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过往。 “那，你又失去了什么？”刘子闻本能的问道，就在刚才的谈话之后，他也对卢娜产生了好奇，那是一种微妙的联系。 “只是一个很喜欢的男孩子，差点毁了我的一生。”对此，刘子闻并没有继续追问，两个人就这么达成了一种默契。 和往常一样，刘子闻在这里一直坐到傍晚。直到夜幕低垂，他才离开了咖啡店，回家的路上，当他经过菜场的时候，突然决定进去转转。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做饭了。 自刘子闻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教他做菜，几乎就没有他不会处理的食材。只是这些年，他差一点就忘记了，应该如何生活。 等他回家的时候，是晚上六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站在门口，听着那雨水的声音，突然怅然若失。 但他还是强忍心中的悲伤，锁上房门之后，打开了唱片机。音乐的声音在房间里不断的环绕，至少，这让刘子闻觉得不再孤单。 像是当年一样，他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直到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他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没有了一点的胃口。 （第四章） 挥之不去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刘子闻常会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湖畔，他觉得一切已经过去了，就像是清晨的薄雾，或是雨后湿润的空气。 但就在那一天，当刘子闻一如既往地坐在长椅上的时候，手机的铃声却突然打破了沉寂。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在这个时候，刘子闻可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只能果断的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整个世界仍然是灰蒙蒙的，远处的高楼大厦全都变成了灰色的残影。就在刘子闻准备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的时候，手机却再一次震动起来，上面还是那个号码。 说不定，真的有人找自己有什么大事呢。刘子闻那么想着，可他又觉得奇怪，会有谁在这个时候找自己，而且，就连他也没见过那个号码。 那个念头转瞬即逝，好奇心占据了大脑。终于，他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子闻哥哥，是我……”那是林晓月的声音，她的声音还在颤抖，可能是刚刚哭过。自从那件事情了结之后，刘子闻本不想再去管那一家的事情，但面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刘子闻还是于心不忍。 “阿妹，你怎么了？”刘子闻温柔的语气，让林晓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爸爸得了癌症，你能过来看看他吗？”林晓月向刘子闻哭诉着，似乎，只有刘子闻才能了解她到底有多么的痛苦。 “我想，我不能过去。”说完，刘子闻还是挂断了电话，但没过一分钟，他就往李阿姨的银行账户上打了一千块钱。 刘子闻放下手里，呆若木鸡地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的地平线。那一刻，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竟然是那么的残忍，不仅仅是拒绝了一个小女孩的请求，而且……那个人可是李子豪，自己应该去帮助那一家人。 一想到这里，林晓云的音容相貌，就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他立刻起身，走出公园的时候，雨越下越大，就像是在催促着。 他站在路边，好不容易打了一辆出租，前往了市中心的医院。下车的时候，他还向司机道歉，只是因为自己弄湿了座位。 一下车，他就立刻朝着楼上跑去。当刘子闻站在楼梯口的时候，他先是看见了那个瘦弱的女孩子，林晓月正蹲在走道上，无助地哭泣。 一声叹息之后，刘子闻还是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蹲在她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女孩子，轻抚着她的额头。 泪水从刘子闻的指尖滑落，那温暖的触感，就像是初夏的露水。当林晓云抬起头的时候，刘子闻永远都忘不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不仅充满了血丝，而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很棒！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刘子闻说这句话的时候，脑袋还是感觉一阵眩晕，那是他当年就想说的话，可一直没有勇气。 但刘子闻还是强忍着，从地上站起来，走进了病房之中。房间里和记忆中的场景如出一辙，白炽灯闪烁着微光，空气中是熟悉的味道。 李子豪就躺在他的面前，双目紧闭，要不是仪器上的数据，就像是已经离开了一般。刘子闻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看着那熟悉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你来啦？我记得你的声音……”说着，李子豪剧烈的咳嗽起来。刘子闻立刻端来了水杯，但却被李子豪一把推到了地上。杯子立刻四分五裂。 “不要难过，我会陪你走到最后的。”这是刘子闻当下，唯一能说的话，就像是当初林晓云离开时的那样。他的心中无比的平静，几乎没有一丝的情绪。 “我已经没救了……别丢下我的女儿！”这又是一个刘子闻无法接受的条件，他可以资助这一家人，但永远照顾不了林晓月。那一刻，刘子闻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被这家人改变了，绝对不能被他们毁掉。 “我永远不会丢下任何人。”可就算刘子闻想了那么多，他还是选择言不由衷。相比于此，他更不想让别人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李阿姨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刘子闻，她先是微笑，然后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出来。她走到刘子闻的身边，当她抱住刘子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再一次被改变了。 “谢谢你过来。”她只说了那么一句话，便招呼刘子闻坐在了桌边，还从塑料袋里拿出了几个包子。“很抱歉，没有什么招待你的了。” “没关系。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刘子闻的心中一阵酸楚，还没等那一家人再说些什么，他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周之后，林子豪还是匆匆的离开了人世。再一次站在白色墓地之中，已是物是人非，刘子闻也不再是那个少年。 他和上一次见面一样，看了一眼之后，就悄然离开了现场。就在刘子闻穿过街道的时候，还是凑巧撞见林晓月，她躲在街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好害怕！”林晓月看着刘子闻，说出了让他心碎的一句话。可刘子闻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会好起来的。”那句话是那么的无力，就在刘子闻即将陷入尴尬的时候，他迅速地转过身，逃离了现场。 那一天又是周五，这就是刘子闻不喜欢周五的原因。午后，他一个人坐在咖啡店里，喝着那苦涩的黑咖啡，面对那陌生的人群，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助。 当刘子闻准备离店的时候，卢娜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已经观察刘子闻很久了，早就看出，他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 卢娜将一块蛋糕放在刘子闻的面前，并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吃完蛋糕再走。刘子闻没有拒绝，窝在柔软的沙发椅中，刘子闻看着那双透彻的眼睛，似乎没有一点的尘埃。 “吃了吧，无法改变的事情，就忘了吧！” （第五章）月之舞 刘子闻吃着蛋糕，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从前，林晓云也喜欢吃这样的蛋糕，还总是想让他也尝尝，但刘子闻总是害怕长胖。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林晓云为什么喜欢草莓味的蛋糕，相比于其他口味的，草莓的口感更加的柔和，也更加的均衡。 一想到这些，刘子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他转过头，看向窗外。这座城市的雨季总是那么的漫长，雨季之后就是酷暑，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怎么了？是不好吃吗？”卢娜那么问着，拿起一边的叉子，自己也尝了一口。那味道简直美极了，并没有什么异味。 “不是的。只是我搞不懂自己，从前怎么就不喜欢吃蛋糕呢。”刘子闻依旧看着窗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那语气中满是自责。 “你应该庆幸，有些事情不是错过，而是刚刚好。”刘子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刘子闻本能的抗拒，他知道，很有可能会错过什么，虽然那一刻，他并不能明确是否真的是那样的，但他还是感觉，自己不可以。 “别急着拒绝。吃完蛋糕，我送你回去。”从前，都是刘子闻送林晓云回家，第一次有人对他这样，但他的心中却是不适的。 “不要这样，我……”刘子闻再一次哽住了。他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看着那双真挚的眼睛，他内心的伤感犹如洪水猛兽，在小小的身躯里横冲直撞。但他的身体却没有力气，甚至觉得麻木。 “你到底在抗拒什么？”直到此时，刘子闻才强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窗外夜幕悄然降临，路灯一盏盏的亮起。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根本没有分享过我最黑暗的时光！”听到刘子闻这么说，卢娜终于不再说话，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独自一人朝着远处走去。 刘子闻回到家里的时候，是晚上八点。他把昨晚的剩菜塞到微波炉里，加热了两分二十秒。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那么多时间。 随后，他坐在餐桌前，吃着半凉的食物，看着当天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字正腔圆的说着什么，就像是在背台词：“十八年前的那起命案，终于在近期得以告破。杀人犯在今天下午，已经被执行枪决！” 听到最后，刘子闻都没有抬头，他大口的吃着碗里的米饭，一口接着一口，但几秒钟之后，他却把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他坐在桌前，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鲜红的血渍从指尖滚落，落在地上，落在碗的碎片上，他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过了好久，刘子闻才将房间清理干净，直到收拾完一切，他才开始处理伤口。林晓云从前总是笨手笨脚的，经常会弄伤自己，所以，刘子闻会在家里准备许多的创可贴。 现在想想，他还是会觉得后怕，要是划到动脉，自己或许连到医院的机会也没有，还好伤口并没有那么的深。 为了止痛，刘子闻在睡觉之前，还吃了两颗布洛芬。的确，一开始的时候，他顺利的入睡了，但半夜的时候，刘子闻翻身的时候，阵痛的感觉还是侵袭全身。 刘子闻浑身一哆嗦，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周围一片黑暗，雨水哗哗啦啦，当他打开台灯的时候，发现床单已经被血渍染红了一块。 看着那昏暗的房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果自己接受的话，就不会是这种结果。然而，现在自己却要独自忍受。 在那个半夜，他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打理伤口。当一切处理完之后，他却再也睡不着了，只能打开电脑，无聊的浏览着网页。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小说，自从这些事情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继续创作了。于是，他再次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文档。 一整夜之后，他终于完成了那个段落。刘子闻在清晨的时候出门，在路边的小摊上，随便吃了一碗馄饨，便再一次在城市之中漫步。 早上八点，他准时的等在了咖啡店前。卢娜来上班的时候，还是被刘子闻吓了一跳。他面色苍白，手上还缠着绷带，看上去活像是个食尸鬼。 “你没事吧？快进来坐。”她把刘子闻拉进店里，给他倒了一大杯的牛奶，随后，关切的坐在了刘子闻的对面。 “没事，不小心划到手了。”刘子闻失魂落魄的说道。紧接着，就又是冗长的沉默，但卢娜眼神中的关切，却还是无法掩饰。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卢娜的语气有些冷清。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让两个人都心有余悸，刘子闻抬起头，脸上的纠结同样让人心痛，可他还是说不出一句动情的话。 “不要担心我，你去忙吧。”卢娜站起身的时候，脸上却依旧是失落，她摇了摇头，走到吧台后面，开始进行准备工作。 那天的生意非常的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卢娜闲下来的时候，刘子闻却不知去了哪里。那张座位空着，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刘子闻去了哪里？ 卢娜朝着门口看去，却并没有看见刘子闻的身影。她有些紧张，但却只能无助的站在那里，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结局。 也许卢娜永远都不会知道，刘子闻那天去了白色墓地，时隔十八年，他再一次站在了林晓云的墓碑前。 看着那尘封的墓碑，周围长满了杂草，雨水落在草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刘子闻就那么站着，其实，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只是将那封信放在碑前，就转身离开了。 坐在回家的公交上，刘子闻仔细的想着他和卢娜之间的事情。他终于知道，卢娜那一天为什么会那么的不开心。 他总是在责怪别人不懂他，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第六章） 逆流成河 傍晚，刘子闻坐在空荡荡的阁楼里，听着外面的雨声，风声。那呼啸而过的，全部吹进了他的心中，让他的内心狂风大作。 也就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刘子闻再一次得到了一个噩耗，李阿姨也病倒了。和之前的感受有所不同，这一次，刘子闻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的情绪。 在那一天的晚上，他刮了胡子，换上了灰色的西装，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一个人乘车前往市中心的医院。 和林晓月坐在过道里，他看着病房里的李阿姨，刘子闻知道，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结束。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了分别，但林晓月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能放弃。 就在两人沉默的等待之际，李阿姨突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呼喊着刘子闻的名字，似乎是早就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刘子闻，我有话想和你说。”那声音是那么的尖锐，那么的急促，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刘子闻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李阿姨的生命也许即将走到尽头。 “我在这，我一直都在。”刘子闻起身，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晓月，然后，头也不回的闯进病房，坐在了李阿姨的身边。 “求你了，帮我照顾好晓月！”那语气根本不像是在祈求，更像是一种要求。这一家人已经够倒霉的了，而林晓月已然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幸存者。 “我知道了，相信我。”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要求都是无法拒绝的。但此刻，刘子闻的内心是抗拒的，是慌张的。 李阿姨是在第二天的凌晨停止呼吸的，林晓月没有哭泣，她的脸上也是同样的麻木。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她经历的太多了。 在之后的几天，刘子闻处理完了李阿姨的后事。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刘子闻再一次来到了公园，坐在湖畔的长椅上，看着那漫天的雨水。 他说不出一句话，虽然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在这座城市，林晓月已经没有任何的亲人，自己是唯一能照顾她的人。 老房子在那一天便空了下来，但刘子闻却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他需要时间，好好的打理自己的情绪，至少是做好准备。 但他也不能让林晓月一个人待在那里，于是，他在那一天的中午，搬进了林晓云曾经住过的地方。 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场景，过去的点点滴滴不断的在眼前浮现。林晓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吃不喝。 空荡荡的房间里，刘子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也把自己锁在了那栋老宅里，几乎足不出户。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林晓月还需要自己，于是，他坐在了房门口，紧挨着那扇门。 “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出来吃点东西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刘子闻也开始变得唠叨，就像是一个老母亲，对着自己的孩子喋喋不休。 “我什么也不想吃，别管我！”林晓月的样子，和当初林晓云简直是截然不同。林晓云是个温和的女孩子，从来都不会让别人的希望落空。 “你姐姐就不会这么说。她常和我说，一个人不要给别人添麻烦。”门那边是漫长的沉默，大概过了一分钟，大门还是缓缓的打开了。 “我姐姐，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林晓月坐在了刘子闻的身边，两人就这么坐在地板上，面前是昏暗的过道，一切都让人窒息。 “她太懂事了，甚至给人一种超脱的感觉。也许，正是因为她早就看透了一切，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刘子闻的声音愈发的嘶哑，在那十八年里，自己也曾想过放弃，但那大多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和林晓云当时的状况又有不同。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点东西。”林晓月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将刘子闻也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着楼下走去。 坐在桌前，两人沉默地吃饭。但林晓月却并不甘心，她不能理解当年的事情，还有后面发生的那么多，到底有什么意义。 吃着吃着，她还是抬起了头，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着。她还是放下手中的筷子，坐到了刘子闻的身边，打量着那个男人。 “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听到这句话，刘子闻抬起头，也放下手中的餐具，对着林晓月强装微笑。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能知道，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除了坚强，我别无选择。”刘子闻依然笑着，眼眶却渐渐的湿润。 “我不想长大了，要面对那么多的问题。”这句话多少带有一个人个人的情绪，在刘子闻看来，这是感情用事。 “告诉你一个残忍的事实，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说着，刘子闻继续吃饭，好像，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面对那些。 林晓月也不再多问，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待两人吃完饭之后，林晓月主动将餐具丢进了洗碗池。那一刻，刘子闻似乎找到了久违的温存。 这一家自从那之后，就恢复了平静。他们会一起看书，一起看电视，虽然很少出门，但总算是回归了正轨。 就在这个月即将结束的时候，林晓月回到了学校。那一天，刘子闻送她去了学校，站在学校门口，刘子闻对着林晓月说了那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但要在乎他们的所做。勇敢一点。” 那天清晨，刘子闻又在城市之中闲逛。就在上午的时候，他突然想要回家看看，顺便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 自己必须尽快写完那一本书，只有这样，才能养活自己，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小女孩，需要自己更加的努力。 中午的时候，他乘着公交一直到了底站。回到自己的家中，他不舍的看着那件阁楼，自从自己毕业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终于整理好一切，他也即将开始全新的生活。 （第七章） 争执 下一次去咖啡店，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刘子闻仍然坐在角落里，审视着周围来往的人们，他们面无表情，看上去行色匆匆。 傍晚的时候，卢娜好不容易忙完工作，端着饭盒坐在了刘子闻的对面，还将另外准备的便当放在了刘子闻的面前。 “别回去了，一起吃晚饭吧！”刘子闻只是看着眼前的饭盒，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但他又不想让卢娜失望，只能双手拿过饭盒，无奈的看着她。 “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刘子闻无法说出那些事情，但凡他解释一下，也不会发生接下去的那么多事情。 “坐下！就十分钟！”看着卢娜眼中坚定的神情，刘子闻还是坐回到座位上。他平静的看着卢娜，心中的思绪却早就飞向了远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我留下，这十分钟有意义吗？”刘子闻的心中一直惦记着林晓月，她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放学。 “那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没有意义的吗？”卢娜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坚定，慢慢的变成了失落，最后是厌恶。 “就算我再怎么强大，也不会是无所不能的。”刘子闻依旧平静的说着，一边说，他还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就这么过去，这让刘子闻有些烦躁。 “只是十分钟而已，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卢娜有些不解，看着刘子闻左顾右盼的样子，她只能选择放下：“你先走吧，但如果你还打算来，最好给我个说法。” 卢娜将饭盒端到了吧台后面，一个人没落的坐在那里吃着晚饭，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刘子闻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他也觉得，当下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只能灰溜溜的逃离了咖啡店。 不出意外的是，刘子闻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还是晚了五分钟。林晓云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她的同学都已经被接走了。 她看上去还是比较平静的，一个人站在路边，看着雨后的夕阳，红色的光影打在蒲公英上，反射着迷人的光泽。 “对不起，我来晚了。”刘子闻站在林晓月的身边，看着那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散。有时候，就连刘子闻那么敏锐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在想些什么。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林晓月朝着西城的方向走去。在此之前，刘子闻从来没有去过西城，完全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会遇见什么。 街景渐渐变得萧瑟，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了好几公里，最终来到了一片废墟之上。那里应该是刚刚被拆掉，到处都是一片碎石瓦砾。 林晓月站在荒芜的空地之中，蹲下身捡起一块蓝色的石头，递到了刘子闻的手中。与其说是石头，不如说是彩色的玻璃更加贴切。 “以前，我经常会来这里。在这里能找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林晓月低着头说道，语气中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 “他们，从来没和你说过之前的事情吗？”刘子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知道，她的父母为什么不告诉她，只是为了保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女儿。 “就算是他们不说，我也会知道一些。特别是在隔壁的女生叫我废物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刘子闻的心再次揪在了一起。他完全没有想到，在林晓月的身上，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对不起，我们回家吧！”刘子闻又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有时候，他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林晓月顺从的跟在刘子闻的身后。他们走在那陌生的街道上，看着夕阳西下，最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夜幕之中。 霓虹一点点的亮起，刘子闻就跟在她的身后，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他不知道林晓月在过去的十年里，还经历过什么，但那一刻，他明白了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明说。 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刘子闻在厨房里忙碌着，外面安安静静的，林晓月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好像整栋老宅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一天之后，这座城市渐渐的变得闷热，雨季就此结束。晚饭的时候，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刘子闻却想了很多。 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丢下林晓月，她就像是自己的女儿，是曾经故事的唯一证明。就在那天晚上，他再一次想到了放弃。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去咖啡店。每天早上，他送完林晓月上学之后，他会回到家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去继续那本书的创作。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暑期的前一天。送完林晓月之后，他还是原路返回，路过咖啡店门口的时候，卢娜正站在门口，看着街上的行人。 有时候，每个人的相遇都是巧合。卢娜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街道对面的他。卢娜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挡在了刘子闻的面前。 “你到底在躲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有时候，刘子闻不得不佩服一个女人的直觉，总能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到一个人心底的秘密。 “林晓云的父母死了，我必须照顾她的妹妹。”那一刻，刘子闻还是不得不那么说，说完之后，他还是准备离开。卢娜惊讶的站在原地，虽然她早有预感，但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 “现在时间还早，能把这件事情好好的聊聊吗？”卢娜的语气顿时柔和起来，看见刘子闻还在犹豫，她还是把刘子闻拉到了店里。 坐在角落里，刘子闻伤感的看着卢娜。她给刘子闻倒了一杯咖啡，坐在对面的时候，刘子闻能明显感觉到，横在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有些事情永远不会改变。”刘子闻的心里无比的纠结，那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不应该让任何人成为林晓云的替代品。那对卢娜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