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撕碎生子合约后,沈总拿命哄》 第一百二十章:草原上的旱獭 黎明前的黑夜,那张二手木床就像黄河边古老的水车一样,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哎,还别说,耐心听的话还能听出些韵律美来。 二人时而小心翼翼,时而放飞自我,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透过隔温用的塑料膜和布满霜花的玻璃,艰难地滑到白桦地板上时,温悦才有气无力地举起汗津津的小巴掌拍拍沈知寒肩头: “睡觉了,好困~” 沈知寒眉眼温柔,就势亲她掌心。 “痒~”温悦缩回手心,钻回沈知寒怀中。 沈知寒疼惜地让出半个坚实臂膀让温悦枕,“好,一起睡。” 外面天色大亮,易锦笙没给他们安遮光帘,温悦以为自己会入睡艰难,但没想到身体就像打了麻醉,丝滑晕睡过去。 再次睁眼时,温悦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真的睡过。 大脑一点意识都没有,上一秒困得睁不开眼,下一秒就是睁眼。 这次身旁有人,沈知寒就躺在她身边。 温悦挥挥空气:“醒了没?” 这一声仿佛是葵花点穴手的解穴令,沈知寒僵直的身体霎时动了动。 “醒了。” 温悦:“现在几点了?” 沈知寒:“你猜?” 温悦含糊着猜:“九点了?” 估摸着他们最多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因为感觉真的就像睡了个午觉一样快,眼睛一闭一睁,就结束啦! 沈知寒:“下午四点。” “哦,吓死我了,才下午四点啊……” 愣了一会儿,尖叫声穿破木屋的塑料膜和冰霜化开的玻璃直飞冲天,响彻四方。 “什么?我们睡了十二个小时!!!” 这一嗓子直接给守护在第二包围圈的人发了一个“可以来骚扰”的信号弹,那扇由两片木板组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哎哟我天,终于醒了,我进来了哈。” “哎,等——” 沈知寒一手把惊惶失措的温悦揽进怀中,一手抬起胳膊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门的方向。 果然,易锦笙还是很谨慎的,他眼睛蒙着块黑布条,盲人摸象式地走进二位的“新房”。 想叉腰,腿都支好了,手肘却拄空,身形一晃后又故作镇定地重新找了个地方站稳。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同样昨天参加叼羊比赛,同样喝醉酒的男人,今天早上十点就睡醒了。” “而某人,竟然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 他叼起一株小白羊最喜欢吃的阿勒泰灯芯草,自以为很潇洒的:“要么,就是睡得太晚,要么,就是身体不行。” 他头转过来,朝上一抬:“暖暖,你属于哪个?” 温悦十分尴尬地对上他的挑衅,不禁转头看沈知寒,“他一直这么不正经吗?” 沈知寒十分可惜地“啧”了一声,“从前在他爸妈面前装乖儿子装得太久了,现在彻底放飞自我了,露出了屌丝的真面目。” 易锦笙皱眉:“嘿!姓沈的,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沈知寒:“我属于有人疼,有人爱的那种。你属于哪种?” 易锦笙把布条一扯,也不装了,“你就炫耀吧沈知寒,甭忘了之前我是怎么照顾你这个一百瓦的电灯泡的心情的!” 温悦来了兴致,问:“怎么照顾的?” 易锦笙一把辛酸泪:“我约会去哪都带着他啊,吃高级法餐给他单独加座,情人节给他单独送一束花,摩天轮让他坐我和我女朋友中间,就怕他孤单啊!” 沈知寒一脸冷漠:“那是你怕你爸妈查岗。” 易锦笙:“……” 沈知寒:“废话少说,来干嘛?” 易锦笙揪起毛边衣角:“能不能陪我去镇上赶个集?” 温悦坐在床上躬腰向外望望,太阳就快要落山了,“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 易锦笙连忙摆手:“不晚不晚,那个就是傍晚才摆,早上去还看不到呢。” 温悦会意,拿起枕边的衣服就要套上,可是突然发现,屋里还有个人呢? 她手肘轻轻碰沈知寒,示意让沈知寒把这位不速之客请出去。谁知沈知寒凝着易锦笙看,冷不丁问:“之前和谁约好的?” 易锦笙泄气式地挠抓眉尾,“你就不能装回傻……” 沈知寒:“所以,是不是原本和昨晚那个姑娘约好的?” 啊?温悦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哪跟哪啊,怎么还有姑娘的事。 这边还一头雾水着,易锦笙那边已缴械投降。 皮毛一体的军用靴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板:“本来和巴亚约好的,但是她早上说不陪我一起去了,那地方乱,我得找个人陪我一起去。” 沈知寒靠在由两根木条组成的床头,悠哉游哉:“那很正常,是个正常女人听说过你的情史都得立马和你划清界限。尤其是……” 易锦笙:“尤其是什么?” “尤其是你昨晚还问她在霖市怎么样了?还回忆当初你为夺美人一笑,在酒吧豪掷千金的光荣过往。” 易锦笙“啊呀”一声拍在脑门上,温悦听着都疼。 “你怎么不拦着我点!”他悔不当初,心中当下就发誓,再也不喝醉酒了。 沈知寒摆肩:“拦不住啊,我一拦你就打我,旧爱情深。” 温悦跟看现场话剧表演似的看看易锦笙,又看看身旁的沈知寒,要不是她昨晚被夜风冻得极度清醒,她还真信了沈知寒这番鬼话。 看来这俩之前真是难兄难弟,在利用与被利用之间各自总结出了一套独门秘籍。 易锦笙站在门口哎呀妈呀的叹了半天气,都没心情看沈知寒的笑话了,毕竟自己都顾不过来了。 温悦盯着易锦笙看,问:“你为什么看上去很忧愁焦虑的样子?” 易锦笙双手一摊:“你们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啊,那是有仇必报啊!” 温悦:“你和她有什么仇?” 窗外猛然传来呼啦呼啦老化塑料膜翻动的声音,紧接着,是巴亚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易锦笙,你这么王八蛋,草原上的旱獭!你在这装得狗模狗样,每天到我家蹭吃蹭喝,还顺走我家的碗筷和羊皮被,原来在大城市里大方得很呐!” 随后,脚步声窸窸窣窣,似乎是走向了牲畜圈那边,“哐当”一声,又好像是在挑选适手的“武器”。 巴亚咬牙切齿地发泄道:“阿帕说的对,中原来的男人,都是骗子!!!看我不打烂你!” “救命啊!”易锦笙像草原上的旱獭一样想要钻进温悦和沈知寒的床底。但很可惜, 他买的二手床太低,根本钻不进去,只能倚靠在床腿边寻求安全感。 巴亚推门直入,目标直指易锦笙。 温悦赶忙将这场闹剧叫停:“巴亚!巴亚!你先放下马鞭听我说!” 巴亚脱去了昨日的盛装,又换上了她那身破旧耐磨的长袍、皮裤和高筒靴。 纵使心有不甘,但还可以耐下性子听温悦说完。 “你说。” 温悦指着床边弱小无助求庇护的易锦笙:“你是不是生气他在你面前装穷?” 巴亚恨恨地点头:“对!” 温悦又看向易锦笙:“你是不是要去镇上的集市买东西?” 易锦笙小声嗫嚅:“对。” 问完这二位主角,温悦又抬头看向身边人,狡黠地问:“你是不是带了很多现金?” 沈知寒语气温柔:“……对。” 温悦拍手,“那这不得了吗,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赶晚集,”她指着易锦笙,“你借暖暖的钱,把之前欠巴亚的东西买了还给巴亚,然后再慢慢把钱还给暖暖。” 沈知寒:“嗯?暖暖?” 温悦:“呸呸,知寒!” 巴亚听后,点点头。 易锦笙看巴亚同意,自然也同意地点点头。 易锦笙从床边站起来:“事不宜迟,那咱们这就走吧。” 温悦:“你们……是不是要先出去回避一下,我们还没起床……” 第一百二十一章:小倒霉蛋 易锦笙所言不假,走进他口中这个只有傍晚才开的集市很像误入了《一千零一夜》,也有点像是……现场版的闲某鱼。 灯火昏暗,货品多样,叫卖喧嚷。 在这里有一句谚语叫作:只要你有想买的东西,你一定能把它带回家。 易锦笙拿着购物清单走在前面,一家一家仔细地甄别对比,很是轻车熟路的样子。 温悦和巴亚跟在易锦笙后面,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不够用,尤其是温悦,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左右来回转动。 沈知寒双手抱胸,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走在队伍的后面,与前面一米九的易锦笙和左前方一米七五的巴亚,组成了一个三角保护区,三角形的中点,便是一脸新奇兴奋的温悦。 许多本地的商户看到易锦笙,开始用蹩脚的汉语招揽生意。 “易晋升!上次我卖给你的床怎么样,是不是比垫了一千层驼绒被还要舒服得想死?” 易锦笙:“还说呢!你那破木床一到半夜就吱呀吱呀的响,我都烦死了!” 老商户秒变脸,做生意靠的就是熟客的好评,现在易锦笙当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大肆喧嚷恶评,今后他还怎么做生意? 黝黑的脸瞬间气得涨红,连层层累积的皱纹都狠厉了许多,吹胡子瞪眼道:“你在那上面做野猫们春天做的事,我那乖乖的小床当然要反抗!” 野猫们春天要做的事,不肖商户多说,其余人自然明白。 应该是,凡是在农村或者草原生活过的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自然也都被深夜中的哀嚎声折磨过。 商户不怀好意地看看易锦笙又睨向跟在易锦笙后面的巴亚,颇有些长辈的空架子:“巴亚!你是不是去他那个破房子里做客了?” 巴亚又岂是好惹的,灰蓝的眸子生起气来骇人得很:“豁切!你在说什么狗屁股里出来的东西捏成的话!我一夜夜躺在我阿帕身边睡得打雷,难道还能切出个小巴亚来去那个破房子?” 沈知寒听出来了,在当地人眼中,易锦笙的小木屋就是个穷酸得不能再穷酸的破房子。 当初易锦笙可是以豪华原木风民宿的名头,骗了他几万的房费。 豪华原木风民宿,好你个易锦笙。 易锦笙见巴亚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也不乐意了,帮着反驳道:“对呀!我就不能有朋友来借住吗?” 温悦沈知寒:“……” 你丫是不是有病?! 易锦笙见苗头不对,身后是黑沉沉的低气压,赶忙带领队伍朝前走,今天先大人不记小人过,退一步海阔天空。 甫一走到前面的全场两元地摊店,更糟糕了…… “来来来,随便挑,随便选。全场卖两块,买啥都两块。” “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 “真正的物有所值,买啥啥廉价,买啥啥不贵。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温悦和沈知寒看过去,摆在门面上的物品,每一个都很熟悉。 牙刷,梳子,垃圾袋,衣架,扫把,锅碗瓢盆…… 温悦轻杵前面的易锦笙,把人吓了一大跳,温悦:“你是不是从这儿批发的?” 易锦笙视线掠过沈知寒,心虚地低下头,“这儿的东西也很好,我经常从这买的……” 巴亚应声而动:“豁切!你在说什么狗屁股里出来的东西捏成的话!你经常拿着个大袋子去我家装东西然后带回你的破房子!” 温悦看向沈知寒,递过去一个还算欣慰的眼神,易锦笙对他们算是大方了。 刚在心中夸完,两元店的胖阿姨猛然把易锦笙拉到自己坐着的高脚架前,“我都听到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 易锦笙:“后悔什么?” 胖阿姨假意推他:“我那天就算出来你需要那玩意,你还不信,要是那天买上两盒,大客户会给你赞助更多钱的。” 易锦笙无所谓道:“老神婆,你算得差点意思,那位不是大客户,是我朋友。”但确实是来给他投资的。 神婆捋起披在肩上由花白头发编成的长到屁股的麻花辫,有些自我怀疑,但也只是一瞬。 “可是我明明算到你用得着,难道是和那位姑娘?”她坏笑着看向巴亚。 易锦笙双手挥舞打乱她思路:“今天我要进货,把你们店里最贵的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老神婆跌跌撞撞蹬下高脚梯,嘴里嘟囔着:“还说不是大客户。” 易锦笙的确是来进货的,两箱速食自热火锅,三大袋长绒棉,四块上好的马鞍,还有一袋面,一台智能调档风扇,一块两米见方的毛绒电热毯。这些可不属于全场两元的范畴,全都是按市场价走的。 结账的时候,沈知寒像个冤大头一样走到前面,稀松平常地拿出上衣口袋的现金,问:“够吗?” 老神婆笑得嘴都合不上,“够够够!小倒霉蛋,还真没看出来,你这贵人运真是一顶一的好!” 沈知寒看天色渐晚,问:“您好,请问哪里有卖纪念品的?” 老神婆:“纪念品?前面右转,我徒弟家,专收纪念品。”说着,一并找出零钱。 沈知寒将零钱收回,都没检查有没有找错,只道:“走吧,再买点纪念品就回家。” 有人付钱,易锦笙自然欢喜,“对,走走走,那家我经常路过,里面有好多漂亮的帽子和手镯!” 巴亚:“嘿!你还没补偿借我家的东西!” 易锦笙往前面大包大揽地走:“当然给你家买好的,前面就买!” 说完,低头小声问沈知寒:“还有没有钱?” 沈知寒:“等回了霖市,十倍还我。” 易锦笙:“还还还,你只要今日解了小弟燃眉之急,一百倍都成!” 后面老神婆的粗犷嗓音追上来:“徒弟~来生意了,大客户!小倒霉蛋~,今后多照顾我生意,算卦也行,我算得很准的!” 徒弟的店很好认,和老神婆的店风格基本一致,连那张高脚架椅子都是一样的掉漆生锈。 易锦笙平时轻易不进,没法,兜里实在没钱。 但今天不一样,有金主兄弟呢! 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躬身欠腰,像是奢侈品店门前的导购。 “二位女士晚上好,进店任选哦~” 巴亚“哼”气,“你最好祈祷里面有我看得上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出走的决心 四人从这条街最豪华的手工品店出来时,两位男士手中拎满了大包小包。 巴亚买了两大块精美绝伦的毡绣,当初她看易锦笙一个人可怜巴巴地来到草原,于心不忍,把原本作为结婚嫁妆的挂毯送给了易锦笙,如今自然是加倍讨要回来。 还买了一双压有方格的小牛皮长靴,草原雨季到来时,阿塔把自己的皮靴借给了易锦笙,他至今未还! 其余的,巴亚还没寻着很好的代偿物,不过默默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 温悦买了一顶极为华丽的沙乌克列,足足花了她两万块。 往回走的路上,沈知寒问她:“为什么不想花我的钱?” 温悦:“不花你的钱还不好?” 沈知寒:“这会让我很有挫败感。” 温悦换位思考,似乎能理解一些沈知寒的感受,于是安慰道:“不是不想花你的钱,而是如果花你的钱买礼物送给我的朋友,我觉得不够诚心。” “明白,”沈知寒点头:“给谁买的?” 温悦:“甜甜,她和郝帅前段时间见了家长,估计快要结婚了。我想送她这顶沙乌克列作为新婚礼物。” 沈知寒听后转身,把易锦笙手上的一个袋子强接过来。 易锦笙想要有所动作,但已经来不及了,“哎,干嘛呀,你不是说送给我的吗?” 沈知寒:“现在不想送给你了。” 易锦笙假装吃醋:“哼,我就知道你在大城市找了别的男人,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不过你能把那礼物送给谁啊,城市里根本用不到。” 巴亚跟在一旁也问:“对切,喀姆齐只有在草原上才是活的。” 哈萨克语中的“喀姆齐”是马鞭的意思,对哈萨克族人民而言,马鞭是艺术的产物,是英雄的武器,代表着鞭策和前进的方向。 “送给郝帅作新婚礼物。”沈知寒回答。他要和温悦送情侣礼物。 “郝帅?”易锦笙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嗷,你那个很厉害的秘书。” 易锦笙:“沈知寒,你也太压榨员工了,平时也就算了,人家结婚你还送这样一个牛马专用鞭。” 巴亚胳膊拱他,“豁切,你不要装着半盆水走路!喀姆齐对我阿塔和阿塔的阿塔来说,不仅仅是让马走路的工具,还是一个能让人很漂亮的东西,而且,还代表着比伽师瓜还甜的爱情。” 沈知寒走到车旁,粗犷地打开后备箱盖,把东西依次码进去,“我喜欢你最后这个说法。” 回去的路上,夜风呼啸着与易锦笙那辆吉普车逆行而过,狂啸嘶吼声似野兽,在黑夜中还挺渗人的。 怪不得易锦笙要人陪他一起来。 回去的路上,巴亚和温悦手拉手坐在后座,一路聊天,小嘴动个不停。 巴亚:“你真的有一个设计团队?!” 温悦:“真的。假一赔十。” 巴亚:“那你们平时也会用电脑吗?” 温悦:“用电脑是最基本的操作,比如力学分析,效果图制作,渲染动画,都需要借助电脑软件才能完成。” 巴亚十分不自然地舔了舔下嘴唇,这一动作被开车的易锦笙收入眼下,巴亚:“那我这样的人,没有学历,没有背景,也……不会用电脑。是不是在大城市找不到和建筑设计相关的工作?” 很奇怪,这一句话巴亚说的很通顺,用词和语法都正确。 温悦很耐心地引导:“你平时是不是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 巴亚猛一拍手:“豁切!神婆!” 温悦:“你自学汉语都能达到这个程度的话,加上民族特色的建筑设计审美和技巧,我觉得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就比如,我们办公室就很欢迎这样的新成员加入。” 巴亚:“真的吗?!” 温悦点头:“真的,只要你能来霖市,就可以直接去我的建筑设计事务所报道。虽然我那个事务所还处于萌新阶段。” 巴亚哪还能听进去后半句,单单是前半句就把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了。 可是,光想是没用的,巴亚想到她那固执死板的阿塔就头疼得要死。 “唉,还是算了,我阿塔不会同意我离开草原的,阿塔阿帕都说大城市很危险。” 温悦尚且懵懂,只由着心问:“那你不会觉得失去了自由吗?” 城市里的人不远万里来到她的家乡,只为找到心目中的自由之原。 然而每日纵马驰骋的草原的女儿却更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以及,真的有那么多恰好和兴趣爱好相吻合的职业吗? 巴亚侧头看向窗外,这草原的风她从小吹到大,吹得阿塔阿帕的脸黝黑而粗糙,吹得她从一个只知道吃和睡的娃娃长成一个能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 巴亚额角抵着窗框,望得发呆:“阿塔有九百只羊,五十头骆驼和三十匹马,哥哥结完婚后就要和嫂子搬去城里住,只靠阿塔阿帕和那三个六十岁的劳工,根本没办法让牧场运作起来。” 她望着黑沉沉的草原边际线,仿佛在看困笼的边界:“我阿塔阿帕每天疼得睡不着,早上吃大把大把的止痛片,如果我离开了草原,我不敢想他们该有多累,多痛……” 当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纵使是巧舌如簧的人也失去了凭空诡辩的能力。 一车寂静,直到目的地。 第二天,温悦和沈知寒就要走了。 易锦笙罕见得没去送他们,但把那辆吉普车的钥匙扔到沈知寒怀中:“停在机场的停车场就行,我抽空再去开回来。” “你今天是去干嘛?”温悦在背后问。 易锦笙牵出小白羊,轻巧熟练地跨坐上马鞍:“今天是冬牧场搬到夏牧场的日子,我得帮着巴亚一家人去收拾。” 听到巴亚,温悦的心情有不免低落起来。 驱车去往机场的路上,温悦一直问沈知寒:“就没有别的办法帮帮巴亚吗?哪怕让她去霖市体验一个月?” 沈知寒十分淡定:“悦悦,你要知道,我们可以提供资源和机会,但是无法代替她坚定那份出走的决心。” 私人飞机临关闭舱门前,停马场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雄浑有力的叫喊: “温悦!等等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邪恶的资本家 返程的私人飞机上,两名空姐尴尬地站在沈知寒左右,沈知寒对面,是聊得热火朝天的温悦和巴亚俩姐妹。 举止端庄有礼的空姐艰难开口:“沈先生,您是说……这副降噪耳机效果不佳,您要更换耳塞?” 对面聊到忘我的二人听到这句话骤然停下来,机舱空气有些凝滞。 温悦嘟嘴:“你嫌我们吵?” 沈知寒委屈巴巴:“我叫了你好多次。” 本来想回去的路上和温悦卿卿我我,相拥而眠,享受假期的最后时光。 现在,只能看着她和巴亚卿卿我我,相拥而眠,他自己孤独地享受假期的最后时光。 心里太难受了,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巴亚是个直肠子,看出沈知寒因为太无聊开始找事,于是十分干脆利落地拨通了易锦笙的电话。 男人嘛,满足他们的要求很容易的。 那边的电话很快接通,呼啸的风声经由外放听筒被放大数十倍,衬托得沈知寒更沉默了。 “喂,什——么——事?” 巴亚在手机旁解释:“大概是正在帮我阿塔放羊呢,草原上信号不好,那边传过来会拖音。” 果然,下一秒易锦笙就在电话里解释道:“我在放羊呢,草原上信号不好——” “什——么——事——呀?” 沈知寒冷冷道:“想你了。” 易锦笙一时没接上话,大概也懵了,“你疯——啦-啦-啦!我们是兄弟啊-啊-啊-啊~” 沈知寒:“想你怎么还不死。” 易锦笙:对味了。 那边传来很急促的脚步声和风啸声,信号也时好时坏,就这样过了五分钟,机舱里的三个人都沉默听着对面的声响,对面一直没再说话,沈知寒准备绝情地摁断电话。 突的,对面像是2G网一下切换到了5G网。 刺耳吵闹的刺啦刺啦声平滑地切换到静音房状态,第一句话就是: “巴亚上飞机了吗?” 沈知寒:“上了。” 易锦笙:“那就好,谢谢兄弟,有你真好,我爱你。” 沈知寒:“……” 温悦把手机接过去:“巴亚家人那边怎么说,都安排好了吗?” 易锦笙:“说好啦说好啦!我早上让昨晚那个神婆假装路过巴亚家给巴亚占卜,神婆占卜说巴亚今年在草原会有血光之灾。” “巴亚父母一听就慌了,赶紧问神婆怎么破。” 温悦:“神婆说怎么破?” 易锦笙:“自然是说要去大城市躲躲灾,越大越好,大城市人多,烟火旺,灾神在大城市就找不到巴亚在哪了。而且巴亚的喜神和婚神都在北方,今年去的话能够遇到一个如意郎君,并且明年就能带回去帮他们放牧。” 温悦不得不佩服易锦笙的手段,这法儿都能想得到:“巴亚父母自然愿意让女儿远上霖市避凶趋吉。” 易锦笙自信满满,对此十分骄傲:“对,当场就说给巴亚买最近的票,把她送去北方最大的城市——霖市。” “我假装刚好路过,于是进去古道热肠地说你们今天正好要回霖市,现在去还能赶上。” 后面的事温悦和沈知寒就都知道了。 温悦:“谢谢你,我原本因为没能带巴亚离开很愧疚的。” 易锦笙:“不用愧疚,对付传统牧民我最有一套。” 巴亚趴在温悦肩头,这个姿势让沈知寒羡慕得面目全非。 语气中罕见地带了几分娇羞:“你这次帮我出来,又帮我阿塔和阿帕放羊,就抵了之前的账吧。” 那边易锦笙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也变得愚笨起来,听声音都能猜出来他是一边做着假装忙碌的假招式,一边回话:“你去吧,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似乎,最多也只能为巴亚申请到一年的自由。 他讷讷说:“把电话给沈知寒,我要跟他说话。” 沈知寒双手抱胸,并不打算接过手机,仿佛那是个瘟神,“你直接说,我在他俩对面。” 呵,一听就是不开心了,易锦笙对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过他还是要说一些沈知寒不乐意听的话:“她一个人去霖市,相貌又像个外国人,难免会遭遇陌生人搭讪,不安全。交流又有障碍,带去的钱虽够,但如果想要出去玩一玩,还是不够的。” 沈知寒冷脸:“有话快说,别兜圈子。” 易锦笙:“你收拾出一间房让她住下。” 沈知寒在霖市京海国际的那套大平层他是知道的,而且他确定沈知寒肯定会在那住。 接近900平的大平层,让出一间来给巴亚住肯定不成问题,而且他肯定会请厨师、保姆和司机,这样一来,巴亚在霖市的吃、住、行就解决了。 在霖市也只有这三样最费钱,这几部分省下了,巴亚带的钱就肯定够她玩了。 沈知寒哼了一声,想得还挺周全。 “你这是在托孤吗?” 易锦笙:“是兄弟,帮一把。” 沈知寒:“对不起,不是兄弟。” 易锦笙:“我会早点回去的,实在不行你们一起去住易家老宅。” 沈知寒忙打住:“你那古董老宅,我去住之前岂不是得先请古董修复专家修复个三五个月,再请清洁团队打扫个一两个月,住进去了再请起码五个安保团队巡逻保护。” 他左腿慢悠悠叠到右腿上,望向窗外:“这么算下来,我吃大亏了。让你的信托机构先保管着吧。” 易锦笙在那边打着哈哈,“谢谢哈,我争取早点回去。” 沈知寒:“回来干嘛?” 易锦笙:“当然是做牛做马报答你!” 沈知寒嘴边勾起浅浅的笑:“嗯,这还行。给你三个月期限。” 易锦笙那边的“啊?”刚漏了个头,沈知寒便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巴亚探过头来问:“为什么他的房子需要修复和打扫那么久,是不是很破啊?” 沈知寒摇摇头,兴致回笼了几分,起码现在温悦也在看着他,他不是被排挤在外的了。 “等你去看了就知道为什么入住会那么麻烦了。” 打哑谜,巴亚还是不明白,她转头看向温悦,灰蓝色眼睛透着只有婴孩才有的纯真。 之前温悦对易锦笙的了解不多,只通过沈知寒知道他家里人都很有权势,只不过现在败落了。 但刚刚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们口中的那套娇贵老宅应该就是霖市总督府。 那可是自清朝屹立至今的名府了,可以说是霖市的八大古建筑之一,还是不对外开放的。 之前都听说这是一个私人府邸,还没和政府谈拢,所以不允许游客参观。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保护古建筑古文物考虑。 她也是在大学时打着做研究的名头,才得以进去窥见一斑。 如此看来,易锦笙的背景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沈先生,温女士,巴亚女士,霖市就快要到了,现在霖市的气温是10°~25°,西南风五级。”空姐根据流程进行播报。 巴亚听后,额头紧紧贴在机舱玻璃上向外望,城市灯火辉煌,她油然生出一种疑惑:这么多的电要安多少块太阳能板才能攒出来呀。 西南的风载着西南的姑娘吹到遥远的北方,颇有“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的伤感。 温悦搂过巴亚的肩膀:“今后你就把我当亲姐姐,我把你当亲妹妹,咱俩在霖市搭把手过日子。” 沈知寒转过头,定然问:“那我是什么?” 温悦:“邪恶的资本家。” 第一百二十四章:潜在供应商考察 飞机落地霖市众泰机场时,温悦突然来了灵感。 灵感到来的那一刻,全身的血都涌向了大脑:“我有灵感了!新设计稿的名字就叫‘仰望’。” 她没再解释为何要叫仰望,但这个名字本身就已经给予人们以无限遐想的空间。 仰望,蝼蚁仰望人类,人类仰望星空,巴亚在草原常常仰望星空,那是草原人民对宇宙、自然独一份的敬畏。 温悦想,她要说的,也许就是关于敬畏的故事。 接下来的三个月,沈知寒忙,温悦更忙,巴亚跟在温悦身边,可以说是进步神速。 短暂的休假并不意味着工作量减少,反而意味着要比之前更努力地弥补之前缺失的努力和错过的机会。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温悦和沈知寒在阿勒泰度假时,可以慢悠悠地走,慢悠悠地吃,不想动了就躺在草原上看天空,完全不会对时光的流逝感到抱歉。 但他们现在却不得不把日程表调至按分钟计时,当身后的发条偶尔停止蓄力后,温悦会觉得霖市就像一个巨大的炼魂鼎,数以千万计的人不远万里来到此地,甘愿献祭自己的灵魂,她如此,沈知寒也不例外。 但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马上就会被老黄发起的视频会议而冲散。 这次的设计稿,不管是温悦还是老黄管理的整个团队,都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和认真。 故而不仅时间上比预期要快很多,就连细节工作也很认真负责。 老黄打来视频汇报:“温工,我这边的供应商考察完毕,和我们预期的一致,没有问题!” 温悦盯着视频那端:“你们这是在哪儿,潜在供应商请吃的饭?” 老黄连忙站起身,高举手机360°巡视包厢一周,“不是,我请这帮兄弟吃点好的。” “加班加点地干了三个月,哥几个都累坏了,今天终于暂且告一段落,我出钱请的客。” 温悦放下心来,这个时期去考察潜在供应商很容易受一些酒色诱惑,温悦虽然相信老黄,但还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沈知寒帮了她那么多,她不能再扯沈知寒后腿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知寒的电话十分应景地打了过来。 一开嗓,声线带着难掩的疲惫:“在干嘛?好想你。” 最近三个月,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大部分时候都是沈知寒在空闲时打来电话或视频,也许只能聊几分钟。 温悦:“刚刚在和老黄通电话,问他那边的进展。” 沈知寒:“他那边还顺利吗?” 温悦点头:“挺顺利的,我们的意向潜在供应商都差不多能敲定,产能和运输也都能供应得上。” 沈知寒:“你这边呢,怎么样?” 温悦:“一会和巴亚去拜访鑫盟建材,她已经在那边等我了,我准备打车过去。” 沈知寒:“嗯,路上注意安全,放轻松。” 温悦:“好。” 温悦今天要去考察的这家是霖市的老牌本土企业,背景深,资历老,资金雄厚,是行业领军品牌。 拜访这种头部公司,与其说是去考察,不如说是求合作。 原因很简单,人家不缺你这一个客户,但你出于成本或过程风险管控等角度考虑,却只能找这样的供应商。 尤其是温悦这次要的那种材料属于新型材料,最为接近蒙古包的质感和反射率。小厂家为盈利考虑,通常不会投入资金和工厂设备研发生产这类新材料。而温悦今天要考察的这家叫作鑫盟的建材公司,则不会太在乎这种小投资。 对于他们而言,掌握市场的最新风向比那一星半点的沉没成本要重要得多。 到达郊区的鑫盟建材总部时,巴亚果然正站在入口外的智慧停车场等她。 五月的春风和煦,巴亚仰头站着,一身工装套裙衬托得身材比例格外完美。 相较于刚来时,巴亚瘦了很多,准确来说,是肌肉掉了很多。 身体或许感知到不用再做繁劳的工作,所以降低了肌肉储备,这让巴亚原本稍有些健壮的身材变得更有女人味。 直角肩,沙漏腰,蜜桃臀,酥胸长腿,极致的腰臀比……温悦一个女人看了都心痒。 她得找个时机跟易锦笙说说,他再不回霖市,她和沈知寒不保证能守护好巴亚的少女春心。 毕竟现在每天找她加微信的至少就有十多个人。 温悦走下出租车,朝巴亚打招呼:“巴亚,进去了。” 巴亚低头,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一副死忠粉见到正主的没心没肺样:“悦悦,你来啦,我想死你啦!” 温悦任由她抱着搂着,一脸宠溺地拿出预约进场单给门卫看。 鑫盟建材大厅,董事长秘书早已等候许久。 第一次来就能见到董事长这样的人物,温悦莫名感觉今天有戏。 果不其然,刘建鑫和刘建盟两兄弟态度很真诚,并且对温悦的设计稿很认可,认为这是最能展现他们新研发材料的建筑载体。 顺利,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的顺利。 巴亚跟着温悦的这三个月,不仅体会到了把热爱变为工作的艰辛,也体会到了温悦是真T瞄的顺啊! 可以说是要什么来什么,想什么得什么,当然,其背后的助力不容小觑。 刘建鑫亲自带温悦和巴亚逛工厂的生产制造车间,尤其是新型仿毡布纹材料的研发、试生产车间。 没看到这些之前,温悦内心的确还有些忐忑,但亲眼看到之后,温悦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回去后,“仰望”建筑主体最重要的材料供应商,终于可以踏实地画上一个对钩了。 温悦穿着防尘服走到车间尽头,不禁问刘建鑫:“刘总,这个材料你们是专门为我们研发的对吗?” 温悦问出的这个问题并非空穴来风,或者无中生有,凭空猜测,而是因为她刚刚看到有关新材料的试生产日期都恰好在她回霖市设计“仰望”后,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特地是为她而赶工的。 刘建鑫个子不高,典型的闽南人长相,心思活络,大脑发达,尤其擅长做生意。 他回答:“我们需要沈总的帮忙。” 这个答案看似真诚,却又狡猾无比。 沈知寒默默地为她做了这么多,刘建鑫又很识趣地配合他完成试生产,可以说只等她来。 温悦:“谢谢刘总,也希望刘总多多关注这个项目本身。” 刘建鑫自然深谙其中的隐意,无非是如果今后他们散了,别牵扯到这个项目。 “不瞒您说,就算沈总不来找我,我也是肯定要投这个项目的,我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多年,这双眼呐,精明着呢。”说着,他眼神散射出精亮精亮的光。 陪温悦参观完工厂,刘建鑫便急着去开会了,没有哪个公司的董事长有那么多闲工夫亲自带领参观。 温悦和巴亚在工厂不涉密区自由活动,自由参观。 路过工厂办公室外的走廊时,温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赵柔意在里面。 第一百二十五章:沈知寒的初恋 赵柔意的语气十分卑微,是温悦从没听过的卑微。 “刘总,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您现在是要过河拆桥?” 刘建鑫:“小赵总,我一个外地人在霖市,只能靠山吃山。” 赵柔意语气更低了些:“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你要相信我,现在只是一时的低谷,我马上就能起来。” 刘建鑫十足十好哥哥口吻:“小赵总,我是从小人物打拼到现在的,所以有些事自诩能比你这样的豪门子弟看得清楚一些。” “有些时候,要看清形势,也要认命。” 这句话说完后,赵柔意好久都没再说话。 在赵家,她是被排挤在外的女儿,是订婚多年却未能嫁出去的大龄剩女,早已失去了联姻的价值。 她一咬牙,和父亲签立对赌协议,承诺来启天单打独斗,凭借沈知文未婚妻的名头混出一番天地。 岂料,沈家耀和沈耀祖这两个沈家人,一个人比一个狠,先后骗她,拿她当枪使。 现在她回过味来,可为之晚矣。饭桌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她明明那么努力,那么拼尽全力想要成功的…… “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作,命里一尺,难求一丈。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赵柔意默了默,终是道了声:“好,我明白了。” 拉开玻璃门,不出意外和温悦正好撞上。 下意识是尴尬的,可是转即,满腔又升起了不甘和怨怼。 都怪这个贱女人,如果没有她横插一脚,也许她现在就是沈知寒的未婚妻,她和沈知寒一起长大,最了解沈知寒不过。 沈知寒这个人,身上流着沈耀祖的血,又被阚慧丽这个冷冰的女人亲自抚养长大,他内心深处根本没有情感,只有利益。 因此,只要利益点吻合,他们是很有可能结为商业夫妻的。 温悦手中就拿着她最心心念念的合作意向书,赵柔意的眼中仿佛扎进了银针般狠厉和痛苦。 赵柔意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郑重地跨上爱马仕白房子:“恭喜啊。” 温悦礼貌颔首:“这并非完全是我的功劳。” 赵柔意没应,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CL最难穿的12厘米红底高跟鞋被她穿出了气场,行走在工厂特制的静音地板上空灵而干脆。 但似乎,有些恼怒的味道。 突然,赵柔意单薄背影停下,跟在她身旁的男助理也在其身后半米远的位置停下来。 接下来,不光是温悦没反应过来,就连巴亚和刘建鑫都没反应过来。 赵柔意跨着大步走到温悦面前,给了她一个响脆的耳光。 温悦脸颊受力向一旁偏去,被扇的那一面脸火辣辣的疼。 巴亚抢到温悦面前,一米七五的个子把温悦挡得结结实实,并且挥手就要打下去。 “巴亚!”温悦钳住巴亚的大臂,迫使它无法落下,“要打也是我打。” 巴亚听后手臂落下去,但依旧挡在温悦身旁,谁要想欺负温悦,得先过她这一关。 与此同时,一直默默跟在赵柔意身后的男助理也挡在赵柔意侧前方,深知巴亚真要是动起手来,赵柔意绝不是她的对手。 温悦别过巴亚的手,直直看向赵柔意,不惧亦不怒。 赵柔意被盯毛了,胸脯剧烈起伏,手臂刚要扬起来,就被身旁的男助理和小跑向前的刘建鑫拦住。 赵柔意怒吼:“滚啊!为什么拦着我,我打她有错吗?她难道不欠打吗?” 温悦不卑不亢:“请问如果我有错的话,错在哪里呢?” 赵柔意又冲过来,纤细的手腕穿越重重辖制还是揪到了温悦的头发,面目挣扎,眼一狠,一大缕头发被硬生生拽下来。 “别在这儿给我炫耀,你以为我是好惹的,我告诉你!我今天能跌倒,日后也照样能爬起来!” “你也好好看看我今天什么样,因为日后你只会比我惨百倍,千倍!” 温悦忍着头皮处的疼痛,问:“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这样诅咒我?” 赵柔意周身卸力,颓然转身,爱马仕白房子守护着她最后的尊严。 “因为他说过他喜欢我……”是她没珍惜。 是比大学更早的时候,她明明才是沈知寒的初恋。 回去的路上,温悦任由巴亚扒开她的头发擦拭碘伏。 “你说说你,明知道对方是个疯子,还往上凑,当时我都往后赶你了,你怎么不躲啊。” 巴亚汉语水平提升飞快,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出来哈萨克族的逻辑和口音。 温悦望向窗外,神情有些恍惚,没应答。 扶手边的手机振动起来,温悦拿起来,眼神晦涩不明。 手机振动了一分钟,暂停。转即,又振动起来。 温悦拿起手机:“喂。” “今天不顺利?” 刘建鑫竟然没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还挺意外的。 “挺顺利的。” 沈知寒:“那就好,我还以为遇到了什么苦难。” 温悦:“竞标会的日期确定好了吗?” 沈知寒:“你那边没问题的话,下周一就可以进行。” —— 不出意料的,温悦带领团队在周一的竞标会上成功夺标。 竞标成功之后,是更为忙碌的工作。 温悦这边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沈知寒却要马不停蹄地布局下一步。 下一步,自然是申请批地。 目前霖市自然资源国土部给出了两块地皮可选,一块挨着另一个老牌大型商贸区,显而易见,再建一个商业综合体无异于以卵击石。 消费力已经被抢占,再强大的聚集效应也没办法拉动早已固化的消费行为。降价促销,抢夺市场,也只是赔本卖吆喝,权宜之计。 因此,最佳选择无疑是另一块位于东城区的地皮。 那块地皮不仅大,而且毗邻高铁站,投资潜力大,消费潜力也大。 趁各方势力还没入局之前,抢先一步收入囊中无疑是投资收益率最大的选择。 可是,这么一块好地方,又岂是只有沈知寒一人看上了? 工作告一段落后,温悦经常带着炖好的汤去公司看沈知寒。 一般都是下班时间,所以公司还没有多少人撞见过她提着一沓保温餐盒去总裁办。 像往常那样推开门,一室寂静。 智能感应灯随脚步依次亮起,温悦小心翼翼地问:“沈知寒?” “沈知寒?” “沈知寒?” 没人应答。 桌上放着一个被拆封的酒盒,里面的酒瓶不翼而飞。 应该是去赴宴了,看着还挺着急。 而且估计是比他地位要高的人,估计有事相求。沈知寒能够做到这个位置,求他的人多,自然,积攒到一起也需要他去求别人。 只不过最近……沈知寒好像并没有说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第一百二十六章:你拿什么跟我比 看到班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温悦觉得沈知寒应该还会回来的。 他有一个习惯,回家必带随身用的电脑,一是为了保证电脑中的加密文件不被窃取,二是方便随时处理紧急工作。用习惯的电脑处理起来更快捷高效。 温悦坐在会客沙发上等他,不知不觉中,天色全都暗下来,静谧的黑渐渐侵占了整间总裁办,覆在温悦身上。 人本能地会害怕黑暗,但是如果是在睡梦中,则会忽略这种恐惧和不安。 进入孕中期以来,温悦睡眠变得又浅又多,基本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但是一有动静就能醒来。 有时候温悦真想能在梦里看到妈妈,到时候她一定要把孕期的这些奇奇怪怪令人费解的反应说给她听,不是说女儿和妈怀孕时最像么,她倒要看看还有多少待解锁的“惊喜”。 正睡得浅薄,门外响起电梯门开合的顿挫声。 温悦慢慢清醒过来,眼睛缓慢睁开,适应黑暗。 温悦打算就这样默默坐着,等沈知寒打开灯看到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想到这儿,原本迷蒙的精神立刻激动起来。 她靠在真皮沙发扶手处,企图隐身于方大厚实的扶手后。 “滴”总裁办的智能门从打开,紧接着,是错乱的脚步声,还有高跟鞋的声音。 “知寒,这边!” “你还好吗?胃难不难受,需不需去医院?” 说到后面,甚至带了些哭腔。 是很心疼的哭腔。 “我好害怕,今后你不要出席这种场合了好不好,全部交给我来解决,你相信我,我之前只是妒忌,但我不会真的害你的……” 尾音越来越弱,甚至能听到热气呼到脸颊被拦回的声音。 温悦不再给他们机会,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总控处。 “咔嗒——”全屋灯光亮起,没有意料之内的刺眼,温悦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那对缠绵身影。 赵柔意紧紧抱着沈知寒半个臂膀,眼中是莹莹泪光,与前些天打温悦时的那副狠厉模样判若两人。 沈知寒看着确实醉得不行,下意识地扯回被赵柔意锁紧的肩膀,另一半身子远离赵柔意,眉头紧皱,眼睛没睁开,很痛苦的样子。 温悦周身凛然,一步步走到赵柔意面前,抬手,照着赵柔意的脸打下去。 “啪”,很清脆的一记耳光,较赵柔意之前那巴掌少了一些狠厉。 “我说过,要打也是我亲自打。” 赵柔意就那么看着她,恶狠狠的,充满不甘和愤怒的。 “所以呢?你就只会打回来对不对?” “别的什么也不能做。”她冷笑,“哼,你什么都做不了。” “你认识高层的人吗?你有霖市国.土.部的资源吗?你能介绍关键人物给沈知寒认识吗?” 赵柔意顶着和沈知寒同样醺红的脸,毫不愧疚地与直视温悦。 忽而她又不屑地笑:“哦,不对,我说的太深了,恐怕你连我刚刚问的那些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或者,你根本不知道沈知寒整天在忙什么,在焦虑什么,在忧愁什么。” 温悦被激怒,面上没有一丁点血色,抬起手臂,又要打下去。 赵柔意也不躲,就那样倔强地梗着脖子看她,像一只宁死不屈的流浪猫,她费尽心思为沈知寒找到这个人脉,为的不就是惹怒她吗? 她讨厌看到温悦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她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社会最底层最无权无势的人装的无欲无求、宽宥众生的恶心模样。 她得到一切是那么容易,好,既然她不在乎,那就别怪别人抢。 巴掌落到距赵柔意一指宽时,沈知寒陡然攥住温悦的手腕。 语气醉醺醺的:“别打她。” 温悦不知道他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她没见过他醉成这样。 但此时此刻,她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心脏在失常地跳动,聚集到手臂处的血液也渐渐散开了,失去了力气,遥遥向下坠去。 两人由沈知寒攥住她,变为沈知寒拉住她要垂下去的手臂。 温悦:“赵柔意,你想要什么就光明正大地去追,去抢,我不阻拦你,但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行吗?” 她没心思也没精力去和赵柔意抢,豪门的恩恩怨怨,她处理不来。 赵柔意:“我说你别装了行吗?今晚要不是你在这儿拦着,我早就和他上.床了。下三滥?凭你的资历也配我花心思抢?” “从始至终,只有我想不想要,没有你让不让之说。” 她看向一旁紧闭眸子倚着墙壁醉昏过去的男人,“你知道一个男人最纯真的时候是几岁到几岁吗?” 赵柔意看向沈知寒,眼神无限温柔:“是四岁到十四岁。沈知寒跟着我跑了整整十年,我却只把他当弟弟看。所以他之前没说错,他大学的时候的确不喜欢我了。但童年的那个小小的沈知寒,永远喜欢我,最喜欢我。” 她炫耀式地昂起头:“就像刚刚一样,他不会舍得看我真的被打。因为我是他漫长人生中,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温悦,你拿什么跟我比?” 郝帅停好车急急忙忙从楼梯跑上来时,两个女人正无声对峙。 郝帅见势二话不说拉走了赵柔意,空荡的总裁办只剩下站着的温悦和昏睡在地毯上的沈知寒。 温悦走到灯孔区,又把所有灯摁灭。 把沈知寒的长腿扯开,又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他身上,世界昏暗如斯,沈知寒的机械手表发出十分细微又规律的咔哒咔哒声,温悦觉得时间更难熬了…… 黑夜渐渐撤退,黎明的蓝晕渐渐驱走一室的死一般的冷寂。 沈知寒在生物钟的催促下悠悠转醒,忍着身体各处的痛抬头,便看到守在自己身旁的温悦。 “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坐着,你一直没睡吗,你怎么不开心? 太多想问的,一时不知道先问哪个。 头痛欲裂,胃液灼烧,四肢百骸都难受。 温悦就那么抱膝注视着落地窗外的日出,淡淡道:“沈知寒,你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 沈知寒:“好。” “沈知寒,你别跟赵柔意来往了行吗?” 默了很久,沈知寒终是也沉沉应了声: “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功夫不负有心人 温悦从郝帅那里了解到,最近在困扰沈知寒的事情是“仰望”项目要批的那块地。 沈知寒看中了东城毗邻高铁站的那块地,但那块地不好拿,如今沈家耀又要抢。 温悦不理解地问郝帅,竞标成功后都是公司的共同利益,为什么还要兄弟相争。 郝帅无奈道:“有时候,脸面不重要,继承权不重要,利益不重要,甚至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沈知寒赢。” 就这么简单,不让沈知寒赢,就已经完成了战略上的目标。 温悦不大明白,但在她的再三确认下,她明确了一个目标——那就是拿到东城那块地。 郝帅像看幼稚园孩子学习三加二等于几一样看着温悦,认真中带着些敷衍道:“那你知道拿到那块地要走哪些流程吗?” 温悦摇头:“这个我需要回去再查查,毕竟我也刚刚明确这一目标。” 郝帅点头,“可以。那你大致有一个流程吗?” 郝帅是一名出色的引导型恋人,自然也能做一个非常优秀的引导型朋友,即使这个朋友提出的问题非常天方夜谭。 温悦抿唇:“我想了想,应该先去见见相关部门的人员,先拿到一些比较权威的文件,要是能深入地聊一下就更好了。现在正务改革,如果流程正当,我觉得还是很有机会的。‘仰望’商业综合体本身很适合东城区,我之前做过调研。” 郝帅长吁一口,又耐心地道:“那你不妨先试着约见一下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就像你说的,也许掌握一些官方的资料会增加事情的成功几率。” 温悦如是说,也如是去做了。 只不过,过程有些坎坷,是出乎意料的坎坷。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在正务服务中心排了一个综合咨询的号,在大厅等了整整一个上午,临近中午才被叫进去。 窗口人员已经开始和邻窗沟通中午的小孩由谁来接,回家的路上要买什么菜,回家了做什么饭。并由此延伸至对婆婆的不满,等等。 所以当温悦坐在她面前时,那人十分程序化面无表情地按下里面的扩音对讲器:“要办理什么业务?” 温悦:“我想咨询一下国.土.资源部最新的批地公告和招商审核要求,以及今年的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和年度计划。” 那人猛地抬头,像看痴呆一样看温悦,撇嘴道:“不知道,不办理这类业务。” 嘴里一边说着,手上一边飞速地在键盘上敲打工作记录。 温悦不死心:“那我去问谁呢?” 那人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十分不耐烦地打发道:“你不都知道吗?直接去找那个部门的办公室秘书,找他预约时间。” 温悦屁股不起来,不问到要点上誓不罢休:“秘书的电话你知道吗?或者办公室的电话?” “去网上搜啊,我们和他们是两个系统的,就算知道也是在网上搜出来的。” 温悦:“好吧,谢谢。” 说出来就后悔了,最后那句谢谢完全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地接句。 即便如此,那人还是嘴碎得不行,一边脱工服一边和邻窗的同事抱怨:“现在这女孩都怎么了,一进社会这不知道那不知道的,就这样的一天得接待十几个,净问一些弱智问题,现在她们问我什么问题我都不惊讶了,”她耸了耸眼镜,“真的。” 旁边那人也跟着吐槽起来,日复一日的工作和生活也无非如此,就连吐槽的内容和流程都出奇的一致。 至于听的人怎么想,管她呢。 温悦听着这吐槽走出办事大厅,顾不上咕咕直叫的肚子,在网上搜资源办秘书处的电话。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搜到了一个。 迫不及待复制电话号码打过去,结果,是循环播放的“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是她太天真了。 温悦兴致缺缺回到事务所,陈实正在打游戏,最近事务所事情不多,所以能调休的都调休了,像陈实这样没什么事做的单身狗,则主动留下来值班。 陈实见她不开心,玩游戏的手速也变慢了,但是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问:“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温悦搬开他旁边工位的座椅,颓然坐下来:“你认识霖市国.土资源部的人吗?” 说出口的那一刹,温悦确定她只是想诉说一下内心的苦闷,并不抱有能接收到有效信息的希望。 陈实语气平淡:“认识啊,怎么了?” 温悦猛地吊起一口气,上半身冲走到陈实面前,也不管那激光武器胡乱飞舞的屏幕:“你说真的!” 陈实点头:“真的。” 温悦还有点不可置信,又问:“你怎么会认识那个部门的人?” 据她所知,那个部门很难进,基本上只有等着老的人退下来,才招新的人顶上去。 陈实一脸无所谓,鼠标被敲击得哒哒响:“家里有个表姐前几年考上的那。” 温悦扒住他肩膀,眼神像是要吃人:“你没骗我?!” 陈实听后,立即退出游戏,连后台都一并退了。 “我现在打。” 随之,他拿出手机,平放在办公桌上,当着温悦的面翻开通讯录,向下翻了好几轮,终于找到一个叫“陈依依”的名字。 拨过去,那边响了两秒就接了。 “表哥!什么事请得动您这尊大佛亲自给我打电话?” 陈实:“闲言少叙,有事要你帮。” “想要见一下你们部长,找你有没有用?” 陈依依爽利应了下来:“好说,我部长现在还没下班呢,我帮你问问啊。” 那边撂下了电话,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陈依依喘着粗气跑回来,拿起电话: “我部长说可以,给你约的明天上午九点,第一位。怎么样,够意思不?” 陈实:“够意思,好妹妹。” 陈依依:“表哥,我都这么帮你了,下次回马来西亚你能不能替——” “之后再说。就这样,拜拜。”陈实不仅打断了她的请求,更是直接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犹豫。 温悦还没来得及感谢,她只能把准备要和陈依依说的话转述给陈实:“明天我请你表妹吃个饭吧,这事其实不好办。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结束之后咱们三个一起吃。” 陈实满不在乎:“不用想那么多,先办事。我和她相处没那么多麻烦事。” 温悦:“那你呢,明天也不去见见她?” 毕竟在霖市就这么一个亲人。 陈实随意点开一个新的游戏,等待游戏更新的空档慢悠悠地说:“我就不去了,我恐正。跟那地儿八字不合。” 第一百二十八章:带来极大的麻烦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温悦以为沈知寒一定还在加班,但没想到一打开门,客厅的灯竟然是亮着的。 沈知寒加完班啦? 她狐疑地放下包,甚至都等不得换上拖鞋就往客厅走去。 开放式厨房里,沈知寒还真像个专业版家庭煮夫般在专心致志地做饭,拿起汤匙浅沾汤汁品味咸淡。 看到温悦站在岛台旁,也不惊讶,“回来啦,我做了家庭版寿喜烧。” “寿喜烧?” 沈知寒把汤匙搁下,双手拄着灶台边缘:“嗯,你不是很喜欢吃寿喜烧吗,我问郝帅要了寿喜汁的做法和配方,刚尝了尝,还不错。” 他看向温悦,本该有些情绪的眼神此时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情绪,只邀请道:“你要不要尝尝?” 温悦乖乖走到沈知寒身旁,拿起他刚刚放下的汤匙,学着沈知寒的样子沾了一点,粉粉嫩嫩的舌尖由左至右舐过上下唇交合处。 “好香,和饭店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知寒笑道:“听说这是对家庭厨师最高的褒奖。” 温悦:“你工作忙完啦?我听郝帅说……你最近很忙的。” 沈知寒并没有立即作答,他慢条斯理地将袖口向上挽了两圈,又在置物架上拿起硅胶防烫夹有条不紊地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寿喜锅端到餐桌上。 没有正面回答等于不想回答,沈知寒一贯如此。 温悦很识趣地不再问下去,弯腰打开餐具,跟在沈知寒身后走出餐厅。 气氛一下变得冷冰冰的,沈知寒不说,温悦也不敢再问。 此时此刻,温悦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怕沈知寒的。只不过他之前从不真的对自己很严肃,所以潜意识地认为沈知寒是一个高冷但好相处的人。 乖乖地夹菜,被猛地烫了一下,又味同嚼蜡地继续吃。 沈知寒则遵循自小被规训的餐桌礼仪,用公筷夹一箸,分门别类地一点一点吃完,把不吃的东西放在餐盘上,再继续用公筷夹一箸。 二人之间的沉默最终被沈知寒率先打破,当然,也只能由他来打破。 “最近确实忙,但还没有忙到完全不沾家的地步。” 温悦嚼着娃娃菜的底梆,老实点头:“嗯,我知道,今天我回来得有点晚,应该提早对你说的。” 沈知寒顺势问:“今天在忙什么?事务所不是都请假了吗?” 温悦想要掩饰些什么,她只是约到了那位部长,之后具体能谈什么,谈到哪种地步,尚未可知。 所以暂时还是别让沈知寒知道为好。 温悦低头自以为十分自然地浅啜寿喜汤汁,“指导陈实习毕业论文,他现在为毕业论文忙得焦头烂额。” 沈知寒放下汤匙:“我听系主任说他学习成绩很好,毕业论文还能难得倒他吗?” 温悦又假模假样地喝了两口:“遇到了一些问题,他实践经验不足,不太好解决。” 沈知寒彻底放下筷子,扯开一旁的餐巾轻轻擦拭嘴唇。 “哦~”他信以为真地点头,甚至还破天荒地多管闲事起来,尤其这人还是他曾经很讨厌的情敌,“我建议他不要碰实践,学术派和实践派本来是分开的。从企业管理的角度来讲,无论是学术派下场搞实践,还是实践派上场搞理论,都会造成灾难性无可挽回的后果。” 温悦:“为什么呢?” 沈知寒:“学术派之所以会是学术派,不是社会驱逐的结果,而是他们自我选择的结果。实践和学术中间不仅仅差着一层把知转换为行的关系,更是人情往来,权力勾稽,底线试探的根本性人格问题。所以,一个学术派的人如果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融入社会,并且真的付诸于行动—” 他无奈地摇头:“那样只会给自己,给他人都带来极大的麻烦。” 温悦慢慢咀嚼着嘴中的食物,同时也借此机会细细品读沈知寒的话中之意。 他很少一口气跟她说这么多话,也几乎不站在企业总裁的角度分享所谓的管理经验。 所以,温悦也不认为他现在说的这一通真的是在教她怎样处理陈实的论文问题。 恐怕更多的是借此提醒她不要管批地的事,不要多管闲事。她只需要画好她的图就行,别的事如果干涉得太多,反而会给她自己和沈知寒都带来不小的麻烦。 可是,她的初衷也只是想帮他啊。 为什么赵柔意能帮他,她就帮不得呢? 温悦就坐在他对面,内心波涛汹涌,外表却镇静如初。她是真想歇斯底里地问问沈知寒,为什么!为什么?! 但是被某种魔力所压,她还是平静地答道:“嗯嗯,我会跟他说的。” 她竟然觉得,如果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和安宁,那又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收拾完厨房后,沈知寒又去浴室洗澡,把身上的油烟味都洗掉后,这才回到卧室。 长腿坐在床边,温悦背对着她,看不出有没有睡着。枕着屈起的手肘,腰也如虾背一般弓着,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 沈知寒眼神不免又柔和起来,熄灭床头灯,紧贴着温悦躺下。 有力的手臂盖在温悦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耳后嗓音沙哑:“我问过杨妇友了,你属于后置胎盘,所以不会很显孕。” 圈住的小人头微微向下点:“嗯,我搜过了。” 四个月的肚子,还跟没有怀似的,除非穿非常紧身的衣服,否则根本没有人看得出来她是个孕妇,还是个双胞胎孕妇。 沈知寒:“该做孕检了。” 此后,温悦很长时间没应答。 该孕检了,可是下次孕检不是普通的孕检,孕期条件满足,医院一定会要求建档立卡。 但是她要以什么身份建档呢,是单亲母亲,还是正常夫妻中的妻子身份? 过了许久,温悦以为沈知寒都睡着了。 突然,沈知寒叹了声气,语气十分低沉:“你给我个名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莹莹月光下,温悦依旧没回答,可肩膀却开始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奇低无比,好像是天底下顶顶痴情,顶顶可怜的富家公子哥。之前是,现在也是。温悦上过一次当了,便不会轻易再上第二次当。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要怎么给他一个名分? 就在刚刚的餐桌上,他还敲打她不要掺和他工作上的事情? 可她明明也是想帮他啊,即便只是收集一些信息,难道不也是尽她所能地帮了吗? 这有错吗?夫妻之间不就是要互相理解,互帮互助吗?难道连这些都做不到还要妄想结成夫妻吗? 这是个悖命题。 温悦决定,不管沈知寒同不同意,愿不愿意,明天她都要去见见那神秘部长。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会让沈知寒觉得棘手,并且明嘲暗讽自己是不谙世事的“学术派”,不允许参入其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难搞的狠角色 为了给那位神秘大佬留下一个难以忘记的深刻印象,温悦在沈知寒走后,整整捯饬了两个小时。 她平常不是很认真地收拾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擦个粉底,夹夹睫毛,再涂个润唇膏就完事。 这完全是仗着自己天生丽质,明目张胆地偷懒。 但今天,温悦使出了全部的才干包装自己。 光是那个头发,就先洗,再保养,再涂护发精油,再喷香发喷雾,吹干后用直发梳梳成绸缎状,最后才拿起卷发棒小心翼翼地卷出大方而不招摇的卷度。 作为商务礼仪课的优秀学生,温悦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出一点差错。 一通绞尽脑汁的包装后,温悦打开衣柜,拿出刚参加工作时花重金买的那一件MaxMara深燕麦色翻领系带大衣,自信满满地踏出家门。 商务礼仪中,良好的印象并不是让人觉得你是一个顶尖美女,或者一个很有钱的富婆,而是让人感到很舒服。 这种舒服对细节的要求极高,当然,更多依赖于人本身的气质和气场。 让人感觉舒服,让人想要和你交朋友,这之后,才可以是其他你自己的特质。 温悦感觉自己今天整体可以打个90分,那10分差在交通工具上。 实话实说,她的小车过于小气,本来想开一辆沈知寒停在地库的车,但她选来选去,发现都太招摇了,车招摇,车牌号更招摇。这样招摇的车停在正府机关门口,很难不惹人注目。 惹人注目是麻烦事,越是招摇,人家为了凸显自己的廉洁,越要按流程办事,还要让每一同事都看到并隐形监督他规矩办事。 如此一来,倒还不如自己去办事窗口来得快。 温悦提前半个小时便到了大院停车场,昨天陈实把她的电话给了陈依依,陈依依说让她先在车里等着,等部长那边安排好了她会给她打电话,届时再上楼。 温悦把车内遮阳板化妆镜打开,像准备研究生面试一样,紧张而有条不紊地练习话术和笑容。 那些东西在脑子里过了四五遍,陈依依的电话还没打过来。 怕是有什么急事,温悦明白不能贸然给陈依依打电话,只能等。 过了一个半小时,接近十一点的时候,陈依依打来电话。 “喂,温小姐,不好意思哈,我们部长临时有些事,和你的见面恐怕要推迟了。” 似乎是早有预料,但落成事实后还是很失望。 但温悦还想争取一下:“没关系的,反正我今天也没其他的安排,你们先忙,等忙完了再告诉我就行。” 陈依依有些难以启齿:“呃……温小姐,实话讲,我们部长临时要出一个急差,去考察一块林业转商业用地项目。因为此次出行是保密性质的,所以刚刚我说得比较模糊。” 温悦不得不死心:“嗯嗯,我明白的,明白的!那你们先忙,我们今后再约?” 陈依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现在上来问问其他人,因为我听陈实表哥说你只是想了解一些基本信息。如果是一些不涉密的信息,我们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也是可以解答的。” “然后呢,悄悄告诉你,”陈依依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我们部长还没走呢,如果你们恰好碰见,我觉得也是可以聊个一块钱儿的。” 温悦解开安全带,边拿副驾驶的包边开车门:“好的!谢谢!” 下车后,温悦也顾不上车门关没关好,大步流星地朝办公楼走去。 甭管能不能碰到那位部长,反正上去了肯定能问一些什么,总比空手而归强得多。 陈依依的办公室很好找,人不多,办公室装修甚至有些老旧。 这里像是被摁了时间暂停键,目之所及的办公桌,台式电脑,笔记本电脑,饮水机等都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 而温悦则像是来自二十年后的新时代青年,还是一个绝代美女,轻轻叩响有些掉漆的栅栏铁门:“你好,请问陈依依在吗?” 从最里面风风火火跑出来一个丸子头少女,没化妆,眉眼很是清秀,与这间朴素的办公室相得益彰。 “温小姐?” “哎,你叫我温悦就好。” 陈依依原先一直以为自己算得上是美女,尤其在体制内,更是不可多得的元气美女。 可今天见了温悦才知道,自己站在她旁边真是跟丫鬟似的。 人比人,气死人呐~ 办公室跟明星见面会似的围着温悦转,尤其一听到温悦只是想打听一些城市规划方面的政策和资料。 那简直太简单了,各自从废纸篓里搜罗出一沓没人要的宣传资料交到温悦手上,然后开始光明正大地搭讪聊天。 温悦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淹没,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脱身找到陈依依,问道:“怎么样,你们部长现在走了没?” 陈依依眉尾耷拉下来:“你刚刚上来的时候,他刚下去。不知道你看到了没?” “那个穿灰色运动套装的?” 陈依依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他今天是穿的这身。” 温悦轻叹一声:“好可惜,我注意到他看了我一眼,但我没看他。我以为是司机、保安之类的,给人感觉太低调了。” 陈依依:“嗐,他这人就这样,”她把温悦拉到楼道口的小角落,眉毛吊起眼梢,很是夸张,“你敢相信?” “他占的这个位置每天决策的都是上亿的规划,老丈人是省委一把手,老婆是银行行长,他硬是每天吃两块钱的豆浆油条,步行上班,穿的用的都是在拼某夕上买的。” 温悦同样不可置信地问:“一直都这样?” 陈依依眉头又高高吊起:“昂!三十年,日日如此!” 温悦也不得不佩服:“看来的确是个狠角色。”一个脱离了低俗趣味的狠角色。 怪不得能把沈知寒愁成那样,她现在明白了。 沈知寒从前的客户不管多难搞,无非是想多赚点钱,多要点利润和回扣,再不济,就是沉迷于美色情.玉,这也很好解决。 但这个神秘部长,显然视这些为粪土。 可谓是将“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大厦千间,夜眠八尺”践行到了极致。 “对了,你们部长叫什么?” 来了这么久,打听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贺鹏程。” “祝贺的贺,鹏程万里的鹏程。” 第一百三十章:以什么身份说的你好 温悦回到车上,把重重一沓资料卸在副驾驶上。没急着开车离开,拿起一本本册子翻看起来。 拿一本,看完,再随手把它扔到后座上。 堆放在副驾驶上小山一样的资料,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悦一点点挪到后座上。 当手再次循着惯性摸到副驾驶时,温悦才发现,册子已经都被她翻看完了。 没一本有用的,内容对得上的时间对不上,时间对得上的内容则驴唇不对马嘴。 总结一句话,都是随手拿来应付她的。 做事一向温柔有耐心的温悦不禁抬起双手种种拍击方向盘,“怎么就这么难!这么难!!” 要不到电话,见不到人,一堆废纸资料,一个毫无用处却欠下的人情。 这是戏弄,这是正确的办事态度和作风吗,温悦恶狠狠地想,拿起手机,快速输入“霖市举报平台”,胡乱地探索着举报路径。 可来到举报详情描述那一页面,又不得不冷静下来,她这是干嘛呢? 气急败坏有用吗?这样做百害而无一利,明明知道这样的举报途径根本就是个摆设,竟然还幻想着能够通过举报得到公平。 公平?无非是为了满足她一败再败从而开展报复的快感。 她虚虚握着方向盘,额头磕在气到发白的指节上。 待恢复些清醒后,温悦才注意到包中的手机已嗡嗡震动了许久。温悦拿出手机,竟然是沈知寒打来的。 她接通电话,“喂。” “怎么去那了?” 温悦恓惶起身,借着左右后视镜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环境。 “你跟踪我?” “派去观察贺鹏程的人说的。”沈知寒如是说,他不屑于撒这种谎。 温悦稍微放下心来,又瘫软地靠在针织靠背上:“我来办点其他事。” 沈知寒一向沉稳内敛的声线藏了几分难以察觉的不耐烦,他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悦,我昨天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温悦原本想要准备惊喜邀功的心情瞬间冷到了极点,冷漠道:“听进去了,今天早上我就告诉了陈实,无论是写论文还是今后正式参加了工作,都和生活一样,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就好,至于遇到了什么困难,无所谓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这些都没什么的。” 沈知寒冷笑了一声,“我算是明白本科的老师和研究生的老师为什么都对你头疼了。” 温悦负气道:“做个让别人头疼的人是什么很丢脸的事吗,值得你拿出来这样奚落我?” 沈知寒没辙,只得无奈道:“没事,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用听我的。”总之她也不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她若是想玩玩,就任她玩玩算了。 温悦领会到其中的轻视和不屑,不甘示弱地回怼:“我从来也没听过你的,今后也没想着要听你的。” 说完,重重摁下挂断键。 中午,温悦更是连饭都没兴趣吃,径直把车开到事务所门口,兴致恹恹地抱着齐胸高的资料回到办公室。 保洁阿姨看见温悦十分诧异,“温总,您不是说最近要歇一段时间吗?” 温悦:“有点急事,不歇了。” 看到前面空荡荡的办公室,温悦问:“今天没人在吧?” 阿姨下巴朝温悦办公室抬了抬,小声道:“小实在里面呢。” 陈实的工位就在温悦办公室门口,最近的位置。 温悦点头:“怎么没开灯?” 阿姨又看向挂在前台的钟表:“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在午睡。” 午睡,对了,现在是午睡时间。 办公室的遮阳帘全被陈实拉得严严实实,温悦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跃过熟睡的陈实,刷开门禁,走进总设计师办公室。 温悦觉得自己并不困,只是累,心火中烧的那种累。 但没想到把座椅向后放了几十度后,竟也窝在里面睡着了。 二人一前一后是被保洁阿姨叫醒的,人还处于梦游状态,睡得昏头转向,阿姨急促的催叫声已强制性灌入耳道。 “你们、你们两个快醒醒啊,”阿姨把办公区的顶灯全打开了,靠在门框上急得团团转,“有大人物!大人物来了!” 温悦比陈实率先清醒过来,不紧不慢问:“哪个大人物?” 她并不认为保洁阿姨口中的“大人物”就一定真的是大人物。目前,“仰望”项目已交接给启天工程技术部,项目组处于休假状态,能有什么大人物来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籍籍无名的事务所呢? 阿姨火急火燎地把就近几块办公桌上的灰尘擦去,能擦一块是一块。 “说是霖市自然资源部部长!” 温悦腾地一下站起,躺椅状的办公椅像个秋千似的前后荡来荡去。 “现在到哪啦?” 阿姨指着门外:“就在前台等着呢!” 此时温悦心中有许多疑惑,可她来不及去想,甚至,巨大的成就感和兴奋淹没了理智。 保洁阿姨是霖市老土著,平时对这些霖市这些正府要员颇为关注,尤其是涉及到城市规划,拆地,搬迁之类的,则更是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天来的这个,可真是个顶大的人物,指手挥臂间就是几十亿上百亿的投资呢! 她听邻居家那个儿子刚考上公务员的阿花婶说,那个部长的位置,比市长还金贵呢,比普通二线城市的市长权力都高出一筹。 温悦边走边整理自己,幸好午睡前没有把早上化好的妆卸掉,老天眷顾,冥冥之中就是要她成事啊! 睡成鸡窝头的陈实一脸起床气地被迫跟在后面充数,保洁阿姨此时充当前台走在前面做引导。 温悦此时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三个臭皮匠,要见一个诸葛亮。 屏息凝神推开玻璃门,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刹,温悦愣在了原地。 在她活过的这二十四年间,有很多人说她长得像中国的哪个明星,韩国的哪个明星,日本的哪个明星,她都是打哈哈着略过,因为她实在看不出来是哪里像。 以至于到了后来,她甚至将此问题上升至心理范畴,她觉得或许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所以即使相像,本人也察觉不出来。 但今天看到对面这个人,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他很像,很像很像。 贺鹏程依旧穿着早上那身简单朴素的灰色运动套装,身高接近一米八,虽年近中年,却仍旧魅力不减。 长形脸,眉毛很淡,嘴唇也很薄,眼窝有些凹陷。笑起来时,脸颊两侧的捧场纹有力而深长。 “你好。”他手伸出来,很是儒雅热情。 温悦麻木地伸出手,伸到半空,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说的你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嫁给狼王 贺鹏程很随和地耸肩,嗓音儒雅有礼:“你想要我以什么身份呢?” 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真诚,令人如沐春风。可再往深里瞧就会发现,这是一个感情十分浅薄的男人。 温悦定在原地,苦笑道:“答案很明显了不是吗。” 如果是以霖市自然资源部部长的身份,上午的结果就是答案。很现实,她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贺鹏程似是不知情一般:“我上午临时有事,抱歉让你跑了个空。” 温悦:“下午不是也有事么?” 陈依依说他今天临时出急差,去考察一块林业转商业用地项目。考察项目,不可能三四个小时就能结束吧。 贺鹏程浅浅笑起来,丝毫不因温悦的冒犯提问而不悦甚至严肃。 “抱歉,私人的行程我一般不想让无关人员知情。我的工作性质……”他停顿措辞,很是谦卑,“不太方便暴露个人行踪。” 温悦点头,也是,这么大的一个官,手里又有这么大的权力,若是被像她这样的有心之人知道了行踪,不得被围追堵截一番,晚上再被迫吃个高级晚宴。 贺鹏程双手交握于身前,盯着温悦看,眸光无限温柔。 陈实看他不顺眼,横冲直撞问:“所以你是来干嘛的?” 贺鹏程身形顿了顿,好像才意识到温悦身后还有一个人。 他不气不躁,依旧笑嘻嘻地说:“我想悦悦应该知道。” 悦悦?陈实眉毛拧起来,察觉到几分危险气息,宽阔肩膀径直斜过去挡在温悦身前: “你说话就好好说,该叫什么就叫什么。我警告你,别在这儿玩弄你所谓的权势。” 保洁阿姨下巴都惊得忘了合上,她偷偷拽陈实的衣角:“你知不知道这是谁?” 陈实怒视贺鹏程,神情十分冷漠:“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骚扰女孩。” 贺鹏程这时才显露出几分无奈,眉尾耷拉下来,看向温悦:“悦悦,真的不打算替我解释一下吗?” 温悦看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不笑,看着他嘴巴张开,看着他嘴巴又合上,午后阳光透过尚未拉全的遮光帘迟钝地洒在木地板上,将贺鹏程那一双穿着老年健步鞋的脚拉得好大好大。像极了六岁那年拉着她去福利院的那双脚。 那双脚真大啊,小时候就认为很大很大,他迈出一步,温悦要小跑四五步才能跟上,小小的温悦呵哧呵哧地请求:“爸爸,你走慢一点可以吗?” 贺鹏程没理会她,依旧走得极快,答了一句小小的温悦完全听不明白的话—— “有些时候,走慢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即使他走得那样快,现在不也还是来到温悦的面前了吗? 温悦眼底控制不住地发酸发胀,他当初走得那样快,那样绝情,不就是要把小小的她远远地抛在身后吗,现在怎么、怎么又要折回来找她。 温悦抬头,盈满泪花的眸子眨都不敢眨,嗓音染上些悲怮:“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说完,嘴角向两边扯去,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泪水决堤,扑簌簌地向下掉。 挡在前面的陈实被眼前的情景吓到,手腕抬起,又不知所措地放下,这是什么情况? 贺鹏程从上衣口袋中拿出纸巾,绕过陈实轻轻擦拭温悦脸颊上珠子一样掉落的泪花,指尖轻颤:“爸爸错了,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爸爸?! 保洁阿姨和陈实四目相望,传递着始料未及的震惊。 把温悦送进办公室,陈实不走,依旧浑不怕地问温悦:“你需不需要我在这儿。” 温悦此时情绪稍微稳定下来,长长的睫毛沾湿打捋,眼神纯真坚定,像个孩子。 她摇头:“我没事的陈实,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陈实斜睨了眼贺鹏程,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他缓缓拉上门,退出去,“那你谈吧,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叫我。” 门一关,尴尬的气氛猛烈反扑。 贺鹏程很是从容自如:“你的眉毛,嘴巴,还有眼下的那颗痣,和你妈妈好像。”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怀念和欣赏。 温悦低着头,交叠的双手互相锁紧,他是第一个观察她观察得这么仔细的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她眼下的那颗痣,连沈知寒都不曾注意到,那颗痣很浅,又很小。 温悦不愿与他谈些前尘往事,那是她所不愿回忆的。 “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贺鹏程不欲与她兜圈子:“听实话么?” 温悦抬眸,笑了:“不然呢,你觉得我会信一个狠心将亲生女儿扔到孤儿院的人在若干年后大谈特谈思念和爱吗?” 贺鹏程脸上闪过一瞬的冷峻和不怒自威,然而随后又被面具遮掩住,他笑道:“我唯一的儿子上个月在美国出车祸去世了,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生孩子了。” 温悦松开紧握的双手,布满细汗的手心猝不及防被冷风钻了空子。 她赞同地点头:“还算坦诚。” 红唇一张一合间,掩去了内心的苦涩。就算是个假话,就算是明知道会被她拆穿的假话,他都不愿意费一费心思编编。 “这么简单吗?”她问。 贺鹏程儒雅地摇头:“你怀孕了,是沈知寒的孩子,现在要嫁进沈家。” “我没有要嫁进沈家。”温悦反驳了最后一句,她和他不是一类人。 贺鹏程不徐不疾:“会的,你会想要嫁进沈家的。” 温悦:“为什么?” 贺鹏程拿出手机,掀过皮质翻盖,点开手机通话页面,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调转方向缓缓推到温悦面前。 温悦看到三个红色字体的未接电话,都是在中午打来的,纵使是一排数字,温悦也认得出来,那是沈知寒的手机号码。 她抬头:“这和嫁进沈家有什么关系?” 贺鹏程取回手机,十分有耐心地看着温悦,就像大学教授要教一个初中生最基本的学科知识。 “东城那块地,我其实是希望给他的。但是……”他很踌躇地拧了下眉毛,“我和他没有利益关联关系。” 温悦:“什么意思?” “就好比,现在我手里有一块肥肉,而我面前有一堆饿狼要扑食。这群狼中,有几只狼被我从小喂到大,有几只狼我只见过几面、喂过几次,有几只狼我连见都没见过。你说,我是把这块肥肉给一条我从小喂到大的狼,还是一条我从来没见过的狼。这只从来没见过的狼吃了肥肉后,也许会感恩我,也许会反过来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撇嘴摊手,很是苦恼的样子。 温悦很轻松地答道:“那就给你从小喂到大的狼。” 贺鹏程摇头:“没那么好办呐~那只从来没见过的狼是附近有名的狼王,我若是不给他,他八成是要扑过来咬死我的。可若是要我给他,我也很害怕啊。我如果把这块肥肉分一分给从小养到大的那几只狼,兴许那几只狼还能帮我斗上一斗。” “所以,”温悦眼神冷酷地看过来,“你是让我嫁给狼王,这样狼王就不敢轻易咬死你了。” 贺鹏程向后仰去,舒朗地笑:“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个猎人,我的手里有各个型号的猎枪。应有尽有。我只是不想做无谓的资源浪费,我想给他,他也想要,为什么不能两全其美呢?” “况且,有我和我的家庭为你做背书,你可以很有底气地嫁进沈家,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更没有人敢说你配不上沈家。如此一来,不是一件三全其美的事了吗?” 温悦眼神一瞬狠厉起来,整理着装,起身送客:“对不起,我不是工具,也从来没想过要嫁进沈家。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恕不远送。” 说完,她不加停歇地大声喊门外的陈实:“陈实,麻烦替我送一下贺部长。” 他把爱情当作工具,当作筹码,现在竟也要她这样做,他做梦! 这是对人性的猎杀,对人格的凌迟,温悦绝不做手刃自己的赌徒。 贺鹏程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悠然得体地向外走去:“那好吧,你多休息。我的电话你可以向陈依依要,如果你有需求的话。” 温悦冷冰冰回应:“谢谢,我没有需求。” “走吧。”陈实在后面毫不留情地赶客,同时心里十分后悔,当初就不该为温悦和陈依依牵线。 第一百三十二章:你准备和我结婚了吗 半夜,突兀的手机铃声叫醒了熟睡的温悦。 温悦胡乱摩挲着身边的位置,打算叫醒沈知寒接电话,手臂在床上挥动半周后,才意识到沈知寒还没回来,是她自己的电话。 她翻身从床头柜拿过手机,用手指挡住手机屏幕刺眼的光,蓦地看到上下跳动的来电人,不禁疑惑:怎么会是郝帅? 她接起电话:“喂,郝帅,什么事?” “温悦!沈总今晚应酬喝醉了,现在意识都不清醒,我说把他送回去,他不同意,死活要你来接。” 温悦起身下床,顾不得穿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在衣帽间随便扯了件大衣套在睡衣外面,脸也来不及看,头发也不扎了,在空荡的房间百米竞跑似地抓起钥匙朝门跑去。 一路上,温悦的一颗心被紧张的情绪和肌肉压成了实心,紧绷到了极点,似乎马上就能炸裂开来。 她认识沈知寒的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被灌成这样过。 她很担心,同时又很后悔,今天中午不应该和他置气,更不应该顶嘴气他。 黑色迈巴赫像匹猎豹在高架桥上奔驰,速度之快,气势之蛮横,就连趁着午夜出来炸街的小青年们都要避其锋芒。 赶到郝帅发的位置后,温悦飞奔着冲向大厅,随手抓住一个领班,“VIP厅在哪?” 领班以为她是个疯子,职业素养告诉他不要说,但身体的自保意识强迫他必须马上说,否则眼前的这个疯女人很有可能会咬上他一口。 他指着走廊尽头一个很隐蔽的拐角处,那边有部电梯,直通顶层VIP厅。 温悦眼中布满红血丝,纵使失去了大部分理智,但关于沈知寒的还是能让她保持一些清醒。 她扯下领班的工牌大步朝电梯间奔去,领班则对着耳麦说道:“保安保安,有人拿着我的工牌闯上VIP厅了。” 话音刚落,VIP厅的保安随即答道:“收到收到,不用管,那是顶楼的客人叫来的。” 领班疑惑地看向走廊尽头那个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背影,能去VIP厅的人都非富即贵,可刚刚这个“疯女人”,似乎除了很好看之外,并没有其他很特别的气质和气场。 温悦在顶层保安和郝帅的带领下,见到了烂醉如泥的沈知寒。 这个把她的心挤压到快要爆炸的人,此时正十分痛苦地躺在地毯上呓语。 “温悦……我想她……” “叫温悦来接我好不好……我很想她……我很难受……” “我好难受……好痛……” “温悦……” 温悦跪坐在他身旁,一点点把沈知寒的身子掰过来,轻轻抚摸沈知寒的脸和背,试图让他能舒服一点。 沈知寒那样一个天之骄子,那样注重形象和礼节的人,那样步步小心,步步为营的人,有一天竟然这么狼狈而脆弱地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 啪嗒啪嗒,豆大的泪珠毫无预兆,不受控制地砸在沈知寒散发着浓郁白酒味道的白色衬衫上。 郝帅把门关严了,又多次绕屋一周检查有无监听设备和监控设备后才回到沈知寒身边,单膝撑地:“温助,这里面没有监听设备和隐藏摄像头,可以说话。” 温悦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向郝帅,鼻音浓重:“怎么喝成了这样,和谁吃的饭?” 郝帅看着沈知寒,亦是满眼心疼,他跟了沈知寒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这样? 他叹了叹气:“和霖市资源部部长吃的。” “贺鹏程?” 郝帅眸光一亮:“你认识他?” 温悦敛起思绪:“只是听说过,他一个人就能把沈知寒灌成这样?” 郝帅摇头:“还有一些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说到这儿,郝帅咬紧了后槽牙,愤愤不平道,“他们就是成心的!联起手来就是要把沈总灌醉,就是要让沈总吃吃苦头。沈总做金融起的家,哪喝的过这帮酒蒙子!” 郝帅吐槽完,又重重叹气:“唉,要吃下启天的房地产板块,真难啊~之前还有——” “还有什么?”温悦问。 “之前还有另一位老董事的帮忙,沈总还顺利些。现在那位老董事退居二线,一切又需要沈总从零开始。”郝帅自认为圆得很完美。 “郝帅,赵柔意真有那么厉害吗?”温悦问得直截了当。 郝帅懵了一下,随即都明白了。 “温悦,霖市不同于锦市,启天更不同于凌月。赵柔意能夹在赵家和沈家中间生存这么久,必定有她的人脉和资源。沈总想要在启天地产板块站稳脚跟,必须要借力。” 温悦点头,“明白了,所以如果找赵柔意的话,东城那块地是不是就能批得顺利点。” 郝帅很谨慎地补充:“起码不会被人这么刁难。” 温悦把沈知寒的头扶起来,让他朝内枕在她的大腿上,心碎了一地,又从地上一块块捡起来,拼凑成形。 “郝帅,联系一下他的私人医生吧,他这样回家,我不放心的。” 沈知寒仿佛像做了一场梦,睡着之前,是觥筹交错的酒局。睡醒后,是布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 他攥起拳头使劲锤头,昨晚断片了,完全不记得倒下之后都发生了什么,竟然还被送到了医院,中间没出什么糗吧。 太糟糕了,如果出糗的话,千万不要被温悦看到或者知道。 正想着,温悦推开门走了进来。 红光满面的,化了很好看的妆,眼睛亮晶晶的,像装满了星星的玻璃球。 沈知寒更苦恼了,十万个后悔。 右手牵动着输液管捂住眼睛,嗓音沙哑:“我昨天是不是闹笑话来着。” 温悦走到病床前,笑得唇红齿白:“没有,昨天你跟我求婚了。” 沈知寒移开右手,满脸震惊:“啊!这还不算出丑!我怎么能在醉的时候干那事呢!” 温悦:“当着好多人的面。” “唉!”沈知寒捏着眉心后悔地叹气。 温悦:“我答应了。” 她俯身凑到沈知寒眼前,十分认真道:“所以,沈先生,你准备好和我结婚了吗?” 她从身后拿出两个人的户口本,大衣敞开,露出里面的正红色刺绣旗袍。 第一百三十三章:祝你新婚快乐 从民政局出来后,两个人都有点懵,看着手里拿着的两个鲜艳喜庆的红本本,顿时又百感交集。 沈知寒顶着宿醉的头,痛与喜悦交织着在脑神经上跳跃。 温悦穿着红金刺绣旗袍,妆容清丽,及腰长发高高盘起,端庄而清冷,俨然是女神级别的人物。 自她挽着沈知寒的手臂出现在民政局大厅的那一刻,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当然,先看她,而后目光再向旁边缓慢移动,看看这样的女神是会嫁给一个颜值相当的人,还是插在牛粪上。 显然,沈知寒凭借着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赢得了“配得上”这个评价。 曝烈的阳光洒在沈知寒肩头,此刻的幸福让他感觉十分不真实,不禁伸出手去挡住阳光洒下路径,发现并不能穿透,这才确信一切都是真的。 “悦悦,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温悦向前走几步折过来迎进他怀中,“我不要听誓言,我只要你定下心来和我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有钱也好,没钱也好,好好过日子。” 说这话时,单肩包中的手机屏幕闪亮,一条消息通知。 【贺鹏程:好的,祝你新婚快乐。】 沈知寒下巴缱绻缠绵地窝进她颈窝,宿醉的沙哑尚未完全消退,“你放心,我发誓,我沈知寒一辈子只喜欢你,只对你好。” “我有一部分钱存在瑞士银行,户头是你的名字,沈耀祖阚慧丽他们都不知道。所以,”他把温悦完全嵌入自己怀中,“我们就算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扔下这里的一切,直接飞去瑞士就好。” 他弯起食指轻刮温悦鼻梁:“到时候,就得你包养我了。” 温悦不拒绝也没有显露出明显的兴奋、感动,她盯着远处一个光点,眼神失焦:“就算是变成两个平凡人,我们也能很幸福地生活。” 二人很默契地没再说话,空气中凝滞着兴奋、期待和难以言明的虚无。 贺鹏程很讲诚信,手段也很老到,项目就这么一步步无比正常地推进,神不知鬼不觉地喂到了沈知寒嘴边。 沈知寒应酬的时间明显变少,也没再喝到医院过,这就够了,温悦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沈知寒每次产检必陪温悦一起去,去的时候还要把透明文件袋里的结婚证摆在最上面,明晃晃地让杨妇友看,谁让他之前嘲笑他没有名分呢。 做完检查回事务所的路上,温悦建议去东城那块地看看,按照进度,现在估计正在打地基呢,建筑物的地下形态已经初步构建好了。 沈知寒坐在商务车后排,拿着刚拍好的四维B超仔仔细细地看,不放过任何一块阴影。 “刚做完基础浇筑,工地上都是水泥石灰,你要不过两天等他们收拾干净了再去。” 温悦看向高架桥东面,望眼欲穿,“我只看一眼,哪怕在车里看一眼就好。” 沈知寒有些为难:“你不放心我做事吗?” 温悦摇头,牵起他的手,很温和地解释道:“对于我来说,这也是我的孩子,我的心情就像你现在一样,也很期待见到它的雏形,哪怕是很模糊的一面。” 沈知寒拄着车窗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随即,拿起手机给郝帅发语音。 【我和温悦一会要去“仰望”工地,你安排一下现场。】 温悦上半身向右偏,贴在沈知寒手臂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没事的,现在工地上既没有钢筋也没有塔吊,再危险能危险到哪去?” 沈知寒眉头压着:“这个项目很多人觊觎,尤其是沈家耀,他在旁边买了一块地,不知道要干嘛,但还是一切小心为好。” 温悦抬起头,费解地问:“沈家耀怎么会……在旁边买了一块地呢?” 那片是城中村,没有正府文件是绝对不可能拆迁走并允许资本进场的。况且,霖市今年的城市规划中明显没有关于那块地土地所有权变动的说明,之前自然资源部给的那一大摞文件中也都没有相关描述。 “贺鹏程牵的线。” “贺鹏程?” 温悦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他不是向来讲究培养嫡系资本吗,一个沈知寒已经不是他的人了,现在又把一块肥肉喂到沈家耀嘴里,他这是要干嘛? 沈知寒抚摸她肚子,七个月的肚子已经隆起,但在三宅一生褶皱裙的设计下,依旧不是那么明显,胳膊和腿还是那么细,沈知寒都怕她营养不良,这次还特意问了杨妇友,得知这是孕妇个人体质后才放下心来。 沈知寒:“他能怎么着,变着法地恶心我呗。” 沈知寒很无奈,但也只能被恶心着,并且适应这种与恶心共存的生活。 温悦很单纯地问:“我们有可能和他好好谈谈吗,总是这么明争暗斗的,他不累,我们还嫌累呢。” 沈知寒眉峰上扬,附和着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接下来你就要忍受更恶心的事。” 温悦眼睛像个小鹿似地看过来,“什么?” “一边陪着他演兄弟情深、豪门太平的戏码,一边提防他的明枪冷箭、腌臜龌龊。” 温悦做了个十分夸张的鬼脸,很是可爱,双手抱臂:“那还是算了。” 沈知寒抱着她,扬起笑腔:“所以啊,对付这种人,只能积蓄实力一网打尽,打得他永无翻身之力。” 温悦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现在估计就是在积蓄实力的阶段吧,不过要扳倒沈家耀可真难,温悦原先打心底里觉得沈家耀就是个空架子,跟沈知寒这样的实力派没有可比性。但现在看到,豪门滋养出的空架子,也是不容小觑的。 还有!贺鹏程怎么突然和沈家耀联络起来了,净给她添乱。改天要找他出来问问,这事还不能让沈知寒知道。 银灰色宾利慕尚在横亘东西的高架桥上疾速前行,悬浮轮毂使轮胎呈现静止效果,好像磁悬浮飞船一般,先锋而尊贵。 不一会,司机在驾驶位侧头预报道:“沈总,沈夫人,前面就到施工地了。” 温悦抬头,嘴角终于向上弯起,她扒着窗户向外看,新奇得就像看到了新世界。 与此同时,沈知寒这边却全然不同的气氛,他冷冷地看向前方那片工地,在温悦看不到的角度,满是疲惫和狠厉。 郝帅那边传来消息—— 【沈总,都准备好了。】 沈知寒看了一眼,随即熄灭手机锁屏。 一脸冷峻地把西装下摆的第二颗扣子扣好,推开门下车,绕过车头来到温悦这边,又变换为一脸的温暖和煦,“下车吧,慢点,我扶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