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但异能力小偷》
1. 第1章
主控室的荧光屏在黑暗中投下幽蓝的光晕,映照出男人苍白的面容。
他戴着一顶白色护耳哥萨克帽,帽檐下几缕黑发凌乱地垂落,像是被风雪打乱的鸦羽。五官带着斯拉夫人特有的深邃轮廓,却因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格外病态,眼底下的阴影深得仿佛能吞噬光线。身形微微佝着,肩膀习惯性地内扣。在他身后,重装警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武器散落一地,枪口还冒着未散尽的硝烟。
显然,这是一位没受到邀请的入侵者。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的键盘上飞快地跳跃。
“啊……布莱姆。”白色护耳绒帽男人的声音又轻又缓,咬字音节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律。
“找到了,去带走他吧。”
“可别让我们的合作对象等急了。”
这里是地处西欧的威尔士艾尔德格罗夫监狱,特意为高危异能力者囚犯所修建的,关押着欧洲地区包括英国、爱尔兰、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这几个国家在内的异能者犯人。由于监狱设备最为完善齐全,偶尔有其他地区的犯人也被押往此处。
黑发男人,也就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此行的目标是那位被称为“不死的伯爵”及“灭亡人类的「十大灾厄」之一的布莱姆·斯托克。自从那位不死的伯爵被那位远东的英雄打败以后,便被关押在此处,由异能力者士兵严密地看管着。
不过现在,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男人看了眼时间。
想必,现在这位伯爵已经被他的同伙带走了吧?
费奥多尔顺势入侵了主控室内部的网络,眼也不眨地调出了一份加密后的资料,解密文件,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囚犯名单,上面详细登记了异能力囚犯的姓名、犯罪记录、和具体的异能力信息。
蓦地,一份特殊的异能档案,让他停下了快速下滑页面的动作。
“有趣。”费奥多尔轻声自语。
他无意识地啃咬着自己的食指指节,在昏暗环境下变得幽紫的眼眸,倒映着荧幕上的档案文字。
里面以最简明扼要的文字叙述了这位异能力囚犯相关事迹,他一目十行——
「……
异能者罪犯姓名:奥利弗****
编号:A26号,关押位置:A区(底层极高危异能力者单人囚室)
国籍:英国
犯罪记录:使用异能力杀害英国丘兹莱维特子爵家族24人后放弃抵抗,被捕入狱
异能力:「空屋」——窃取异能并转交他人使用的异能
……」
入狱时间——是两年前。
费奥多尔目光落在最下方的时间记录上。
异能力的划分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一般是根据作用效果来区分,例如精神系和物理系,攻击系和治疗系,主动系和被动系,强化系和操控系,此外还有召唤类、规则类、预知类等等。
但最为罕见的一类异能力者,拥有对异能力本身进行作用的能力。这一类人可能并非最强大的,但却是最为特殊的,也是费奥多尔最为关注的。
据费奥多尔所知,世界范围内仅有两位活着的异能力者属于这个类别。
而现在,又多了一位。
这位被高度警惕并且关押在最严密牢房里的异能力者,仅仅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没有照片,姓氏也被保密隐藏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很快就要见到了。
“没想到,这趟旅行还会有意外之喜呢。”他呢喃着。
“这样的能力,被关在这种地方,未免也太可惜了。”
费奥多尔没有过多的犹豫。
他径直黑入监狱的安全系统,如入无人之境,瀑布般的数据流在屏幕上飞过,没过几秒,监狱内部的警报声响起,刺目的红色警示灯在走廊中闪烁,外面传来了警卫嘈杂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姗姗来迟,像是一群受惊炸窝的小动物般可怜可爱。
“走吧。”
费奥多尔缓缓起身,白绒领的黑色斗篷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划出一道仿若行云流水般优雅的弧线。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投向虚空无人之处,嘴唇轻启。
半秒后,如同在回应他的这句话,费奥多尔身后的空气如融化般涌动起玫瑰花瓣般瑰丽的金色波纹,在那之上的是突兀扬起的一片雪白披风,眨眼间就裹着他消失在了监控室内。
如同一场逃脱魔术,两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声轻快的嬉笑。
他们消失后的下一秒,主控室的大门被人粗暴地踹开,乌泱泱的警卫呼啦啦地涌入,几十把的黑黝黝的热武器朝着不同方向各自警惕着,但入目的仅仅是一片空荡荡的残余。
十几个布满墙面的监控屏幕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白雪花覆盖,只剩下最中间的那个大屏上,涌动布满粘稠血液般的猩红,在所有警卫惊恐的眼神中,一只硕大的紫色老鼠头换换浮现在上面,嘲讽地裂开一个狞笑的弧度。
“有人入侵!!”
“……是他,那个「魔人」!是「死屋之鼠」!”
而被称呼为“魔人”的费奥多尔却没有离开这所监狱,他再次出现时,就是A区底层最里面的特级牢房了。
这座监狱根据能力危险程度将异能力囚犯划分配进低、中、高级囚室。这间最高级的囚室是完全密闭的空间,只在天花板角落位置配备换气装置,进出也设置了多重防护保障,墙壁采用的是耐异能的特殊合金材质,可抵御物理与异能攻击。
但费奥多尔不经过守备森严的走廊,不必推开上着高科技密码锁的囚房门,就这么凭空出现了里面。
根据入侵的监狱地图显示,以这间特殊囚室为中心,周围刻意空出了一圈房间。那位少年,独立于其他的异能力囚犯关押,还刻意远离人口密集区域,似乎在被高度防范着。
是因为那个高危异能者异能力的作用范围和条件吧。
费奥多尔回忆着在监控屏幕上调出的排班表,为这位高危异能力者送去每日餐品的狱警,也全都是普通人。
在他思考的间隙里,一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背后。他就是帮助费奥多尔实现这神奇瞬移之术的俄罗斯异能力者——
一头漂亮的银发下是一双引人注目的异瞳,这位名为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的俄国魔术师,正惊叹地注视着囚室中央的景象。
“真是难得的圣景呀,费佳你总是对这样充满了艺术气息的事物充满了热情呢!”
戴着红色手套的手指浮夸的在嘴巴前面张开,像是惊讶的女子高中生一样。果戈里的声音轻快而愉悦,仿佛在谈论一场即将上演的戏剧,“这次,就连我这个魔术师都已经感受到了艺术气息的感召!”
感召?
费奥多尔从思考中回到现实,闻言,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葡萄酒红般的瞳孔微微收缩。
啊,这可真是……
高危异能力囚室的正中央——
少年纤长的身躯被禁锢在苍白的金属十字架上,接近白金色的发色凌乱地垂落。
可能是因为在监狱中伙食并不好,也可能是因为被长期的禁锢着,他的皮肤堆积着并不健康的雪白,身材非常纤弱,身体没有多余的肌肉,像是长期坐在轮椅上的患者,有种病态的、被凌虐般的美感。
他的脑袋虚弱地歪向一侧,似乎无力支撑。
面容被黑色皮质眼罩紧裹,柔软却密不透光,完美贴合轮廓,勾勒出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窝,口枷随着平稳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无法闭合的嘴巴半张着。
镶嵌着金属的黑色皮革交错穿过柔软的金色发丝,环绕在脑后。耳朵被特质耳塞包裹住,隔绝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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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一切声响,限制异能使用的银色颈环严丝合缝地嵌合在那截雪白的脖颈上,绿色的指示灯微弱闪烁。
费奥多尔目光继续向下。
折射着冷光的金属拘束带紧紧缠绕着他的手腕、脚踝与腰际,将素白囚服勾勒出身体青涩的线条。
被迫舒展的双手张开绑在十字架的两端,手指微微蜷缩着,布料垂下后露出了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脉络,腕骨在束缚环的压迫下微微凹陷,久久未见阳光的苍白皮肤上磨出胭脂色的淤痕,像是被无情神明亲吻后留下的痕迹。
赤裸的双脚也被紧紧捆绑着,宛如受难的圣子被钉在了教堂中央的十字架,阳光为他的金发镀上了神圣的光辉。
他的存在简直就是一幅奢靡的艺术品。
如同一场无声的审判,像是被肮脏人类玷污的纯洁天使,又像是从天堂自甘堕落沉入地域的路西法,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很难想象,以这样无力姿态关押着的金发少年,就是那位被整个监狱警惕着的高危异能力者。
像是观赏动物园里的美丽鸟雀,费奥多尔嘴里悠悠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慨,“真是神圣又亵渎,纯洁又危险的景色啊。恶魔,一定很喜欢这样的美丽吧。”
“呼,真是一只可怜的漂亮小鸟呢,身体和意识都被束缚在打造的鸟笼当中,也太不自由了!”
果戈里闻言,一下凑到金发少年跟前,白色魔术帽歪斜,坠着红色小毛球的细条麻花辫在背后快乐地飞扬着,他弯着腰几乎是面贴着面地观察,“说起来,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和费奥多尔你还有一些相似呢!”魔术师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个“一丁丁”的手势。
“……和我?”费奥多尔轻笑一声,“实在是受宠若惊。”
“看不见,听不见又摸不到,还陷入了孤独的沉睡中呢。可活动的口枷,只留着嘴巴每日进食么?”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再不理会果戈里的胡言乱语,他靠近被束缚着的高危异能力者,神色悲悯,“真是可怜的孩子啊,无论从哪方面都被监狱警惕着呢。”
“所以呢所以呢,这只可爱的小鸟名字叫什么?他的异能力是什么呢?他也是我们的目标么,居然会被费佳你那么看重,还专门跑一趟。”右眼上贴着古怪扑克牌的银发魔术师咋咋呼呼地询问。
他好像是多动症一般在旁边一蹦一跳,一刻也闲不下来。
“奥利弗,是一位……能够偷取异能力的异能力者。”
“真是拥有神赐般美丽又格外禁忌的作物呢。”费奥多尔用一种咏叹般的语调说道。
虽然监狱记载的异能力目录中并没有详细地注明,但他猜测,这孩子的异能力不仅仅是通过触摸发动的,不然也没必要如此如临大敌。
“真是了不起呢,那小丑的异能力该不会也被这位漂亮小偷给偷走吧。”果戈里有些苦恼,但这样的情绪只在他的大脑里存在了几秒钟,他立刻浮夸地扬起手臂,像是在表演一场魔术秀,他正面对着无数的观众。“如果能做到的话,那也太——自由了!”
“那么,在此提问!这位漂亮的受难者,我们要怎么处理呢!”
“既然意识已经昏迷了的话,就发动不了异能力了吧。不过……”费奥多尔早已习惯这位合作者的跳脱,他优雅地微笑着,“为了安全起见,先原封不动地带走吧。”
“了解——”
伴随着魔术师轻快的声音,金色异能力旋涡在十字架下方展开,如同在地板上完美平整地割开了圆形切口,金发少年连带着束缚着他的十字架一起顺着重力落了下去。
这样的景象让费奥多尔唇边的笑意愈发深邃。
果戈里喊:“各位观众久等啦!越狱魔术,大成功!”
“那么,一切都结束了。离开这里——和那位久等的布莱姆君会合吧。”
2. 第2章
奥利弗在一阵难以忍受的晕眩中悠悠转醒,咸涩潮湿的气味混着一股清冽又凌厉的气味侵袭敏感的鼻腔。
他的眼前仍然是一片熟悉的黑暗,脖颈上依然是惯常的禁锢感,自从戴上异能力限制环以后,他平时会刻意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平和,缓慢,过于用力地吐息会产生想要飙泪的窒息感。
他可不喜欢痛苦。
——那么问题来了,他在哪里?
所以,是在船舱里么?
——呕,有点想吐。
这种感觉,莫非是这所监狱觉得控不了他,所以想要把他转运到其他监狱里?是在前往北美洲的航线上么?
——脑子好晕,像被重锤狠狠砸过一样。
好像连异能力都感受不到了。那群老不死的又升级了异能抑制器吗?真的假的?
——嘴里好苦,胆汁呕出来了吗。
好久没有正常听见声音,看见颜色了。奥利弗觉得自己要变成被关在瓶子里的恶魔了。
在他胡思乱想的间隙中,蒙眼的黑色眼罩被一根冰凉纤弱的指尖挑开了。
久违的光晕从缝隙中填满久久未接受刺激的眼眶,刺目的光线让他眼前一恍,立刻紧紧闭上眼睛,半分钟后适应了光线的他才虚弱地眨眨眼,颤抖的金色眼睫边缘渗出了泪水。
逐渐消散的白色光晕中,慢慢勾勒出对方苍白的下颌,一双罕见的幽深红眸正睨着他。
……这种面相,俄国人?
好漂亮的眼睛,宝石一样的颜色,想挖掉,珍藏起来。
奥利弗有些出神。
那人正温柔地托起他后颈,将脱下来的黑色皮质眼罩轻柔地安置在一边,让奥利弗甚至产生了一种被人救赎的错觉。
奥利弗在监狱中进食全靠营养液支撑,身体长期在营养不良的状态中,长期饥饿让他浑身无力,甚至无法支撑身体坐起来,只能恼火地任自己软绵绵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倚靠着这个陌生的俄罗斯人。
他又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了一下,然后无力的四肢让他更重地摔进了陌生人的怀抱中,金发无力地黏在对方的白色毛绒衣领上,和对方的黑发亲昵地交缠在了一起。
——不推开吗?
奥利弗掀起睫毛,湛蓝色的眼珠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好似将他的面容牢牢印刻在脑海里。
鸦黑色的柔软发丝垂落在肩膀上,苍白的面庞泛着不健康的色泽,纤弱的肩膀更是显得贫血病弱,对襟开衫白毛领黑外套的搭配让他看上去文弱又优雅。
病弱的俄罗斯男人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把他推开,严丝合缝戴着白色手套的一只手端起一碗温热的荞麦粥,汤匙在碗中轻轻搅动,舀起黏稠的液体,递到奥利弗唇边,他噙着一抹柔和的笑,开口是语音醇正的英音,“您醒了?请喝点粥吧。”
很特别的音色。
让奥利弗想象到来自东方倒茶的瓷器轻轻磕碰发出的清冷鸣音,不高亢,也不低沉,只是一圈圈在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
奥利弗在脑海里一笔一划勾勒着他对那个民族的刻板印象——严寒气候造就的战斗民族,冰雪中培育的坚韧性格,喜好伏特加式的烈酒,但骨髓中都透着冰寒与排外。
深沉、冷冽且保持距离的斯拉夫人。
奥利弗覆着眼皮,盯着他和陌生男人此时亲密无间纠缠着的衣服和发丝,有些疑惑。
瓷器冰冷的触感抵在他的唇齿间,力度却裹挟着和优雅动作不一致的强势。
奥利弗虚软到咬不住汤匙,但对方不由分说将汤匙深入,他只好被迫仰头艰难地吞咽,喉结滚动牵动脖颈的银环,让他有些难受地挣了下。
汤汁顺着唇角滑落,被对方轻轻用拇指抹去。俄罗斯男人轻笑了声,优雅的语调像是在金色音乐大厅里演奏的大提琴,仿佛在揶揄。
“您别着急,慢慢来。”
……是谁在着急啊?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包裹着久违的暖意,他苍白的脸颊因进食而泛起淡淡的红晕——身体终于暖和一些了。
奥利弗无力地点头,身体不由自主地更贴近费奥多尔泛着热气的躯体,对方体温透过单薄囚衣烙进骨髓,仿佛在冰天雪地间寻求热源的濒死野兽,他有些羞耻到控制不住虚弱的身体,感觉这个男人又因为他的动作而笑起来,脑袋底下的胸腔都因此而微微震颤。
他半阖着眼皮,浓重的困意又袭上了大脑,他非常需要休息,但依然挺着虚弱开口,“阁下,请问您是?”
费奥多尔垂着眼皮,少年的金发让他联想到如太阳这类的自发光体,璀璨的金色丝线蜿蜒,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皮革经年累月残留下的红痕,颧骨上的雪白皮肤泛着红,蓝色眼眸强撑着聚焦。
此时,他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沙哑的,如夜莺般的声音。
充满礼貌和克制,又带着矜持和傲慢的声音。
像是那种从小接受熏陶和教育、穿着短西裤和环腿袜夹的维多利亚时期名门少爷。
“……我为什么在这里?”
“费奥多尔·D·陀思妥耶夫斯基。您也可以称呼我为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没有情绪的眼睛冷淡地凝视着金发凌乱的少年,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雪白的皮肤上,脆弱又温驯。他并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
他叹息般的耳语裹着似有若无的怜惜,像是来自飘摇的天际,影影绰绰,“……真可怜呢,您现在在高烧中,需要好好休息。”
“……费奥多尔。”他咀嚼着舌尖的名字,张了张口,剩下还没吐出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
奇怪,又看不清了。
船舱天旋地转般摇晃,渐行渐远。
奥利弗在高热中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时,奥利弗眼前一黑。
他的烧退了,好消息。
但是坏消息是,他的身体依然绵软,难以使上力气,手脚被粗糙的尼龙绳捆在铁质椅子扶手和凳脚上,动弹不得,可以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奥利弗的眼睛并没有被束缚住,他即刻环顾了一圈,良好的视野和不再堵塞的鼻子,让他获得了更多的信息,然而,这些信息却让他感到心脏猛地一沉。
他意识到,这里并非普通的游轮或客船,而是一艘走私船。他们很可能是以偷渡客的身份登上了这艘船。
官方组织没必要以偷渡的方式将他转到其他监狱去,所以他只可能是被人……绑架了?或者说他是被迫越狱了?
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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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船狭窄的船舱内,空气像一潭腐烂的死水,混合着柴油的刺鼻焦香、海盐与汗液的咸腥,以及裹挟着铁锈味的霉味。
船体在波涛中剧烈摇晃,木板缝隙间渗入的海水在舱底积成浑浊的小溪,锈蚀的铁皮舱壁在潮湿中发出幽幽的呻吟。外面时不时能听见船员粗俗的吆喝声和交谈声,夹杂着隐约的阿拉伯语和英语。
可能因为高热退去,他不再感受到那股侵入骨髓的寒冷,体感温度上升了许多。
“贵安,很荣幸能够见到您,奥利弗阁下。”
坐在他正对面的,正是之前他醒来时自我介绍名字叫费奥多尔的俄罗斯男人。
他一手稳稳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一手手指轻轻扣着白底金边的茶杯耳,优雅地抿了一口,气质斐然,与肮脏污臭的底舱环境格格不入。
奥利弗随意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籍封面,赫然瞪眼,居然是《圣经》。也是,俄罗斯是信奉东正教的国度——问题是,这可是劫狱的暴徒啊,也太讽刺了。
“但是您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并不礼貌。”奥利弗用眼神示意他身上那些拘束的用具,同样用这种狡猾又谦卑的语调回敬。
和虚弱的时候展现的姿态完全不同呢。
这么想着的费奥多尔那双幽红的瞳孔穿过了书页上方,朝奥利弗望来,含蓄又克制地微笑着,“毕竟,您是从那所欧洲最大异能力者监狱中出来的高危异能力者,想必您心中对自己会遭受的一切,也是做好应有的准备的吧。”
奥利弗金色的睫毛颤抖着,示弱般低垂脑袋,天鹅般柔弱的脖颈温顺地垂下。
少年料峭的肩膀更显得惹人怜爱,做出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
“我的异能力也从未真正伤害过他们,只是因为对能力的忌惮和猜疑,他们就将我关押到最底层的区域。您也看到了,关押在监狱里的一年多来,几乎没有怎么好好用过餐,现在虚弱得连根本无法离开方寸之地,甚至没法脱离您的照顾。”
“如您所见,我手无缚鸡之力,体弱多病,压根没有办法对您产生威胁。更何况您将我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拯救出来,我又怎么可能为恩将仇报,对您出手呢?”
“只要您能放了我,我什么都会愿意做的。”
“您,想要什么呢?”奥利弗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听着自己惯常用来迷惑敌人的话语,从对面少年那如花瓣般柔软的嘴唇中吐露出来,内心中不免产生一种倒错般的好笑。
这难道就是果戈里所说的相似之处?
“那可真是太好了。”事实上,他也笑出了声。
费奥多尔彬彬有礼地阖下了手中的书本,将精致的茶盏放回了桌面,“说实在,我对您非常感兴趣。”
“上次的情形委实不够合适,那么请容我再次正式自我介绍一次。贵安,我是费奥多尔,地下盗贼团“死屋之鼠”的组织者,当然,也有人称呼我为「魔人」。”
费奥多尔用一种格外谦逊的语调说着令里世界人感到恐怖的话语。
他话音一转,“那么现在轮到您了。这位来自英国的——奥利弗·威廉·莫里亚蒂。”
他在奥利弗瞳孔地震中,毫无预兆地叫出了奥利弗的全名。
3. 第3章
零星的纸张从那本圣经中散落了出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照片、地址、手记、目击证人的口述,林林总总——这是费奥多尔收集到的情报资料。
而这些情报的丝线汇总在一个人身上——奥利弗。
奥利弗的视力不错,能够看清这些好似不经意间飘落在他眼前的情报文件上的文字。
“您不需露出如此诧异的表情,毕竟死屋之鼠的主要业务之一,就是收集情报呢。”
奥利弗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眸中那些怯懦、卑微和祈求的色彩褪去,像被海浪冲走的痕迹一般一干二净。
“真是令人诧异,费奥多尔阁下,您的情报又是从何而来呢。”
“您知道的,老鼠这种生物,到处都存在。”费奥多尔用婉转的语言巧妙地回答。
没错,他的全名叫做——奥利弗·威廉·莫里亚蒂。
他的血脉里流淌着莫里亚蒂家族的血液,对,就是那个以犯罪为艺术的家族。
“奥利弗·威廉·莫里亚蒂。”
费奥多尔在死寂当中饶有兴致地念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威廉……不就是百年前那位大名鼎鼎的威廉·詹姆士·莫里亚蒂的名字吗?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犯罪卿阁下,传说中那位犯罪咨询师,犯罪界的拿破仑。”
“拥有非凡的数学天赋,发表了震惊学术界的著作,曾经在大学里单人数学教职,然而,”他语调一转,“他犯罪的血脉不甘寂寞地觉醒了,导致了后来伦敦市内超过半数的由他一手主导的犯罪事件,震惊世界。”
奥利弗:“……”
然而费奥多尔不知道,事实上,犯罪卿并不仅仅指的是威廉一人,莫里亚蒂家的三兄弟——这三人联合在一起,才是犯罪卿。
“将那位犯罪卿阁下的教名作为自己的中间名,看来您对他很是崇拜呢。”费奥多尔尾音缠绕着西伯利亚冻土般的气息,令人控制不住颤抖。
英国人的姓名通常由三个部分构成:教名、中间名和姓氏。其中,教名是在婴儿接受洗礼时由牧师或父母亲朋所取;中间名则可以在洗礼后由个人自行选取,通常放在教名之后。
奥利弗掀起眼皮,瞳色如冰原上的极光:“您可真是……令人惊叹。”
费奥多尔的幽深的眼眸让奥利弗感到一丝胆寒,因为对方可怕的洞察力。
不愧是被称呼为魔人的家伙呢。
被紧紧束缚住身体的英国异能力者遮掩眼眸中的寒光。
“没错,我确实是莫里亚蒂家族的后裔,只不过是没落分支的血脉,资质愚钝,现在也只是个普通的异能力者,勉勉强强地继承了天赋罢了。”他低眉敛目,谦逊地说道,微微抻起感受到轻微禁锢感的脖颈。
——依旧可以清晰感受到脖颈间的异能环抑制效果。
说起来,这个环本身并没有抑制异能的功能,只是监狱针对他个人而特意打造的异能造物。因为他的异能通过感官发动并锁定偷取对象,所以在里面加上了混淆感官的异能特性来克制他的能力。
就好比给视力正常的人戴上高倍近视眼镜会感受到头晕头痛、恶心想吐、极度烦躁,而且难以定位目标。
但说到底,只是影响混淆感官,并不是让他彻底无法感知,不然那些人也不必再借用眼罩、耳塞等外物来限制他了。因此,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以他为圆心的范围里存在着一位异能力者——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费奥多尔。
可惜,戴着异能颈环看不见对方的异能力,也无法偷取。
要怎么拆掉呢?监狱那群家伙为了避免强拆异能颈环,在里面设置了感受到过度的机械应力会直接引爆的程序。啧,明明他都那么乖巧听话了——要是有钥匙,或者能够干扰磁场的信号波就好了。
“那么,鄙人有幸听奥利弗阁下讲述您的故事吗?”费奥多尔状似没有注意到他的魂游天外,依旧是客气又谦和的语气,那双幽深如红潭的眼眸适当地透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只不过,奥利弗知道,他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轻轻呼出口气。
他的故事很简单。
他的父亲是一位莫里亚蒂,毫无疑问。不过,那个男人来自一个没落的分支。而他的母亲,则是英国某个贵族家族的千金,据说祖上有爱尔兰的血统。
他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风流滥情的父亲用虚假的温柔欺骗了母亲,生下了他,随后又不负责任地离去。
他的诞生是贵族昂贵的羊皮靴上的污渍,罪名是以卑贱的平民之血玷污了纯洁高贵的血脉,甚至连累了原本备受子爵宠爱的母亲。因此,他自小和母亲生活在那还算富裕的乡下贵族庄园家,却受尽白眼。
但好在,尽管不受待见,他还是受到了贵族家庭教育的恩惠,语言、马术、算术、礼仪等,从温柔的母亲那里习来了许多知识,聪明的头脑和极强的学习能力让他很快在新生一代里崭露头角,子爵大人也终于对他们放缓了脸色。
直到有一日,从未谋面的父亲突然出现,像一阵风一样把无力反抗的、弱小的他带离了那个地方,甚至直接跨越大洋,来到了远东的陌生国度,名为日本的国家。
这里是日本北部的一个城市,陌生的人种,陌生的语言。他脱离了那卑微却又高贵的贵族庄园,从不受待见的小少爷沦为随处可见的流浪儿,跟着血缘上最亲的陌生男人在贫民窟里生存。
不过,对他来说,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不明白父亲在想什么,不清楚他每日在做什么,但他从父亲那里学到了在贵族家里一辈子也无法学到的东西——撬锁、制作炸药、枪击等等在内的大量犯罪技能。
可能是因为犯罪家族的血脉,他在贫民窟里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如鱼得水,只是他依然忍不住想念大洋彼岸的母亲,思考她在那里过得如何,如果没有了他的存在,母亲在家族中的境遇会好转呢?
但没想到,他只在十二岁那年等来了一封临终前寄来的信,由他的父亲代为转交——是母亲在病逝前寄给他的绝笔。
字迹潦草,沾满了泪痕。
他求百无聊赖的父亲带他回国。
彼时,他已经能够独自在贫民窟独自生存,于是他用母亲教他的贵族礼仪,父亲传承给他的犯罪天赋,联合子爵家的敌人,将那个明明是至亲却折磨母亲至死的家族,那些曾经羞辱他们的人,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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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进行可怕实验的卑劣者送进了地狱。
随后,他自愿走进了英国异能力关押高危异能力者的监狱,算是为母亲的死赎罪。
然后就到了一年多后,就是被死屋之鼠带出监狱的现在。
……
“真是精彩的故事。”
费奥多尔轻轻抚掌,仿佛他是歌剧院里被精彩表演所折服的听众。
奥利弗垂下的目光放空,他注视着自己脚下泛着诡异油光的木质地板,暗暗嫌弃地撇嘴。
三月份欧洲地区气温较为温和,但航行在高纬度海域的体感温度相对较低,何况是见不到阳光的底层船舱,更是阴冷不适。
原本在监狱中一直保持赤裸着的双足被套上了雪白的袜子,他现在依然穿着那套象征着囚犯身份的素白棉质服装,他蜷了蜷因血液不畅通而僵硬发麻的脚趾。
真是恶趣味呢,哪怕他从船舱里面逃出去,这么特殊的衣服估计也会被那些通过气的船员给逮起来。
“听说,您一开始只是被关押在低危的异能力囚室中。”费奥多尔又抿了一口茶水,平静地注视着茶水中一圈圈泛起的涟漪。
“一是因为您束手就擒时表现出了无害顺从的姿态,二是因为仅仅12岁的低龄,哪怕在手脚甚至面部都沾满了鲜血,依然被当做了一位异能力暴走的无辜孩童来对待。”
费奥多尔就像是亲临现场旁观了那一出惨剧一般,他轻呷了一口红茶,娓娓道来。
“三是因为英国子爵庄园地下室中搜索出了人体实验的痕迹,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呢。当时那些抓捕您的警察恐怕也只是以为您是那场可怖的人体实验的受害者,在非人的欺凌下爆发出来异能的力量,拯救了那些在人体实验当中被折磨的孩子。”
“根据现场的痕迹检测,所有被害的英国贵族们浑身毛发消失,全身上下被黑色凝固的血液覆盖,面容模糊到无法分辨身份的地步。检测后发现,他们无数道钢线般的切割,而脖颈上面深可见骨的勒痕是最后的致命伤——他们死于自己身上的毛发。”
奥利弗面色寡淡,流金般的中长发垂落至锁骨,在昏暗的光下折射出灿烂的光晕。
他的声线似冬夜凝结的雾凇,用仿佛在说着其他人的事情般的平静口吻叙述道,“这是罪有应得。毕竟他们所承受的,不过是他们施加在无辜孩子身上的痛苦的百分之一而已。在生命的最后,绝望又痛苦地感受着生命像沙子般从自己的手掌中离去,却又无可奈何,也算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赎罪吧。”
“真是残忍又痛苦的死法呢。被自己身上头发缠绕着,越勒越紧,肌肉仿佛被切开,骨头也在哀嚎着,像是要把骨髓拽出来一般的钻心疼痛,持续了几个小时,又无法逃脱,只能在那灭顶的绝望当中缓缓地走向死亡。”
费奥多尔饶有兴味,尤其听到对方无意间提到的罪和罚的论述更是让他眼眸浮现出古怪的欣赏。
“听说血掌印几乎布满了整个庄园,想必,哪怕再低的价格,后面也不会有人愿意接手那个发生过凶杀案的豪华庄园了吧?”
哪怕说着残忍和痛苦,费奥多尔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得像死水一般,甚至还浮出了某种愉悦的笑意。
4. 第4章
奥利弗:“这正是他们对那些实验体的孩子所做的,要我说的话,他们经历的还远远不够呢。”
费奥多尔:“说的也是呢。这么说来,您可真是仁慈呢。”
奥利弗:“过奖了。阁下您这一番不需要到达现场也能还原事件的能力,更是让我感受到发自内心的震撼。”
费奥多尔:“哪里。”
两人嘴里敬语拉满,说着一些令普通人感受到惊悚的恭维话语,不听内容还以为是什么外交大使的会客现场。
“这就是最后一点原因。他们将您当成了一个普通的、能够操纵毛发的攻击类异能力者,对吗?”费奥多尔红宝石般的瞳孔折射出幽幽的光芒,格外妖异。“我想那并不是您的异能力吧。”
“没错,现场的人并非我杀的,而是一位在实验室、在那地狱中活下来的孩子。”
“我只是想办法,帮他打开了地下实验室的大门,复仇的仇恨火焰便如期燃烧在了庄园的每个角落里,将一切的罪恶燃烧殆尽。”
金发少年漂亮玻璃珠般的蓝色眼珠,仿佛倒映着当年那场复仇的罪恶之火,嘴角的笑仿佛带着某种悲天悯人般的色彩。
“我猜他本来难以熬过那那可怕的地狱酷刑,是您像是恶魔诱惑人类那样引诱了他,让他替您沾染了鲜血,对吧。”
费奥多尔像是赞赏般地轻笑了一声,但很快眸中又透露出了纯粹疑惑的色彩,像是虚心求学的学子殷切地发问。
“那您最后为什么又夺走了他罪恶的异能力,顶替他进入了监狱里呢?”
“您的说法简直像是将我当成了圣人一样,实在是让人羞愧。”
“亲手沾染鲜血可不符合莫里亚蒂家族的行为准则。”奥利弗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却狡猾地并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夺取其他人的异能力的滋味呢,力量的感觉,非常美好。”
“我明白了。”
费奥多尔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对话是一种了解交谈者性格的方式。
离开监狱时,他带走了关于奥利弗的一切犯罪记录,上面曾记载着他从低危被做到中危,又最后被独自关押在高危囚室的全过程。
虽然只有仅仅数条的文字记录,但已经足够他想象并还原了当时发生的一切了。
答案是,巧舌如簧的小骗子,并非因为什么赎罪的理由,他是因为垂涎异能监狱中的异能力而主动顶罪进入的。
囚室的一次又一次迁移也证明了这一点。
最开始的低危监狱是多人混住的牢房,数位异能力犯人被关押在一起,因为奥利弗年纪尚小,获得了独自关押的特权,避免他遭受其他罪犯的欺凌。
不过,依然是像普通监狱的牢房那样,用透明的耐异能力防护墙壁将他们隔开,囚犯可以互相观察到彼此。
这种便于狱警观察和监控的设计,可以避免监狱内欺凌事件的发生,同时,这种“被凝视”感觉也可以从心理层面增加罪犯的压力和羞耻感,威慑并抑制他们做出不良行为。
作为一个拥有莫里亚蒂犯罪家族血脉的后裔,奥利弗隐瞒了自身真正的异能力混入其中,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可被偷走异能力的对象。
这就和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坐在一群柔弱可口的小羊中有什么区别——这里甚至连巡视的狱警都是异能力者。
那段时间,狱警接收到了大批量异能力囚犯的投诉和求助,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悲惨又恐惧地哭嚎着自己的异能力消失了,让狱警摸不着头脑。
一开始还置之不理,直到事情愈演愈烈才让他们终于重视起来。
可惜,花费了一两个星期,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异能力的盗窃者。
就在头痛的典狱长要从外面请来靠谱的侦探来破案时,在低危监狱中挑挑拣拣吃够了的奥利弗选择了自首。
狱警终于意识到了麻烦。
普通的低危牢房关不住这个孩子,也限制不了他的异能,干脆直接提高了奥利弗的危险等级。
奥利弗被无可奈何的狱警关押在了单人中级牢房,封闭的、无法透视的密闭空间,档案上的异能描述也随之修改——可以通过视觉夺取异能力。
可惜好景不长,异能力窃取案件如汹涌恶浪般,再次在监狱中层区域再度大规模爆发。
这一次,其蔓延速度更为迅疾,涉及规模也更甚从前,甚至连拥有异能力的狱警都被盗取了异能。他们意识到了这位未成年异能力犯人不仅仅能够通过视觉发动能力。
被他触摸到的人,被他听见声音的人,回答他问题的人,被嗅闻到气味的人,都将成为他手中异能力库里藏品来源。
他以堪称挑衅的态度再次在监狱中犯下罪行,让上层大发雷霆。但又有人垂涎他的能力,只是加重了判罚力度。
最后,监狱采取了极为严格的防范措施——将这位来自大英帝国的邪恶异能力者全身拘束,关押进高危牢房。在那严丝合缝的管控之下,监狱内的混乱终于逐渐平息。
说实在,再这么下去,异能监狱都没有存在必要了,毕竟囚犯异能力都被同一个人盗走了,还不如将他们关押到普通监狱里。
甚至还有些思维活泛的监狱管理者考虑能不能控制这位特殊囚犯当做异能力的过滤网,以他为工具控制其他的异能力囚犯——但考虑到最后可能会培养出一个可怕的人形兵器,他们会无法控制这位同时拥有复数异能力的囚犯,因此只能暂时搁置这个计划。
费奥多尔微微眯起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还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您——夺取了那么多异能力,您是如何从审讯中全身而退的呢?”这相当于在官方眼皮子底下再次犯案,将他们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啊。
那么多异能力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甚至还有狱警遭到毒手,不归还或者不付出代价的话,面前的漂亮孩子面临的可就不仅仅是被关押,而是接受折磨和拷问了。
就异能力档案来看,监狱方已经知道了他真实的异能力。
金发的少年异能力罪犯嘴角浮现出一丝有些微妙的笑意,“也许我就是还给他们了呢,毕竟我的武力值很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在强权和威逼之下,也只能服从他们的命令啊。”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只要愿意和监狱的上层沟通,给出他们一些似是而非的、愿意上供某些异能力的承诺。
那些满脑子利益的高层在获得异能力的诱惑下,自然不会管顾底下那群失去异能力的狱警的抗议,更别提那些本身就没有人权的异能力罪犯了。
但哪怕上层不再施压,甚至让狱警好好款待自己,也防不住他们阳奉阴违,暗中使小绊子对他下黑手,所以他就欺骗了那些故意使用职权来看管他的受害狱警,告诉他们说已经归还了异能力,只要耐心等待就能够恢复了。即便他们依旧不甘心,他也可以略使手段整治他们。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并没有说谎,他只是以百分比盗取了这些人身上的大部分异能,只要等待的时间足够,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恢复。
“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容易呢。”费奥多尔脸上摆出信任的微笑。
奥利弗也不在意,他说什么其实也无所谓,毕竟像费奥多尔这种人根本不会相信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的内心早已经有了答案。
随后,费奥多尔又自然而然地拐向另外一个话题。
“那么,奥利弗阁下,是否……要加入吾等「死屋之鼠」呢?”
奥利弗一怔,又听费奥多尔继续用他那充满蛊惑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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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我看来,无论是心性、异能力,以及犯罪天赋,您都非常适合我们,异能力盗贼,与地下盗贼组织,甚至有些天造地设的意味呢。”
不错,这好像是命运的相逢。
自称是盗贼的他,被世界范围的恐怖国际盗贼组织看上并招揽,似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说不定在后人看来,他甚至可能是这个组织的中坚力量,甚至核心根基。
不过……
“唔,您作为组织首领想要招揽我的话,难道不应该展现出一些诚意吗?想必作为首领的您,应该有千百种手段控制住此时在最虚弱状态的我吧。”奥利弗堪称恭顺的柔软语调,恭维着对方,暗示着什么。
费奥多尔像是才刚刚想起这件事情,轻笑一声,“哎呀,这可真是失礼。”
他抬起手,奥利弗背后幽灵般冒出两人,似乎是一直站在角落阴影中的守卫,听从了召唤后走到了奥利弗两侧,手脚利落地为他解开手脚处的麻绳。
奥利弗揉了揉酸疼发软的手腕,长久遭受到束缚的细白腕骨上勒出一圈樱红的痕迹,像是两道烙印上的伤疤。
——完全没察觉到那两个人的存在,简直就像是和阴影融为一体了一样,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这两人就一直站在自己的背后,监视他的动作么?
奥利弗下意识抬头与那两位守卫对视——空洞如同无尽深渊、没有焦距的眼眸让他的瞳孔瑟缩了一下。
他们像被人完全掏空了大脑,抚平大脑褶皱,被操控了思维的空壳,是没有思考能力的□□。
洗脑?!……费奥多尔居然还有这种手段。
奥利弗心中警惕更甚。
像是感受到他的惊疑不定,坐在对面的费奥多尔双手规规矩矩地交错放在膝盖上,和对面的奥利弗保持惊人的一致,语气温和,口吻随意地解释起来,“他们是我的下属,不过,现在只是会机械地听从我的一些简单指令的普通人罢了。”
奥利弗倒是从中听出了某种隐含的威胁,这种感觉,好像某种悄悄弹出柔软爪垫的尖锐之物在轻轻刮挠自己的脑神经,令人不禁一凛。
“哎呀,有时候真的挺苦恼的呢,我的下属,净是些只会等待指令又缺乏自主性的家伙,很少见到有能够看得上眼的头脑。”
此时费奥多尔的语调难得有种俏皮的可爱,他仿佛普通人向伙伴大吐苦水,亲昵又无奈地吐槽着下属。
他甜蜜的话语如小勾子一样划拉着奥利弗的心脏,让其忍不住为之一动——这是在夸他么?
奥利弗压低眉眼,眼眸中浮现了略微诚惶诚恐的色彩,“莫非阁下您的意思是,我是能入您眼的头脑么?”
“当然,您可不要妄自菲薄呢。不过像您这样谦逊的性格,在普遍恃才傲物的聪明人中,倒是很少见呢。”
强大的力量被恐惧,聪慧的头脑被警惕。这种事在行动间就会体现出来,不需要额外用言语去夸赞的。
被认定有头脑的人夸赞是一件值得暗喜的事,但奥利弗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得,反而感到有些——微妙的、被轻视的不爽。
居高临下地夸他聪慧,却又认为自己只能成为他的部下,这是认为自己无法超越他的想象和掌控么,归根结底也只是聪明的棋子。
“可真是承蒙您的夸奖了,着实让人惶恐。”奥利弗笑着将指节交叉,手肘抵住扶手,没有表露内心真实的想法,“您这样愿意平等对待未成年人的大人更是难得一遇,许多成年人总是居高临下地认定自己比未成年人更具有智慧。”
“哎呀,我们就不必继续互相恭维了。毕竟我是真心希望手底下能有一位愿意主动思考的部下呢。”费奥多尔优雅地摊开手,猩红的眼眸让奥利弗忍不住幻视中世纪的吸血鬼欧洲贵族。
“——那么,您的回答呢?”
5. 第5章
奥利弗确实听说过「死屋之鼠」这个大名鼎鼎——或者说是臭名昭著更为准确——的国际犯罪组织。
他们像是阴暗下水道中滋生的老鼠,无处不在,流窜在欧洲、美洲、亚洲等多个国家,没有人知道里面有几个成员,也没人知晓成员的年龄、长相和样貌。
他们的主要业务是贩卖情报,也偶尔会参与抢劫、偷窃、杀戮,似乎哪里有罪恶就有他们。
这个犯罪团伙,绝非是那种单纯为了寻求感官愉悦而肆意妄为的歹徒结成的同盟。他们的行事风格,倒更像是被某种既定的宏伟目标所指引,如同一群虔诚的信徒,全身心地沉浸在对这个目标的追逐之中。
奥利弗眼眸微动。
“在那之前,可否烦请费奥多尔君阐述一下,尔等「死屋之鼠」为之活动的目标——唔,或者是理想,究竟是什么呢?”
湛蓝的眸色中汹涌着某种深沉的色彩,仿佛隐藏着某种若隐若现的海底巨兽。
“如果阁下您渴望让我心悦诚服地臣服于你,那就请您倾尽全力,将那宏伟壮丽、如同一幅波澜壮阔画卷般的理想,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眼前吧。”
“用那理想的火焰,去点燃我的身躯和大脑,让我看到那值得为之奋斗、为之奉献的伟大愿景。”
奥利弗维持着乖顺地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处的坐姿,弧度标准的笑容。
金色的发丝此刻像融化般的蜜糖,从窗户中透出的阳光将他漂亮的面容切割成恶魔与神明的两半。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
纯洁的躯体,邪恶的本性,这样混沌又矛盾的结合,就像是神明对人类最原始本能的考验。
挂在十字架上的天使并不是天使,只是披着天使纯洁漂亮外衣的某种罪恶的地狱生物,又或许是那种在暴风雨夜晚中准备狩猎的海妖塞壬?
怪不得那一位庄园中经受残酷人体实验的可怜孩子会被引诱呢。
毫无疑问,人类无外乎会被这样的东西所勾引,勾引出内心最深沉、最厚重的欲望。
啊呀,他原计划可没有这一项呢。
不过,也值得破例一次。
那么,究竟是未来的盟友、潜在的部下还是今后的敌人呢。
今天正好试探一下吧。
“如您所愿。”
费奥多尔面部肌肉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幽深的光藏在悲悯的瞳孔后,他缓缓站起来,他诉说的语调依然是那么克制、优雅又冷静,仿佛立于世界的废墟之上,对着观众阐述理想的某种殉道者角色,说着大逆不道的反社言论。
“相信您也发现了吧,人类是多么罪孽深重,愚蠢不堪的生物。”
“而异能,是罪孽。”
“我的愿望……是创造一个没有罪孽的世界。”
“我愿意成为神的代行者,清楚异能是净化人性道路上必须的牺牲。”
费奥多尔踱步至奥利弗背后,手指轻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布料在他的触碰下舒展,与肌肤紧密贴合,传递着某种近乎危险的温度。那触感轻得像是蝴蝶落在叶片上的瞬间,却让奥利弗的脊背瞬间绷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种触感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接触,更像是一种心理层面的无声入侵。
“这可真是一个充满哲学深度和矛盾性的命题。”
奥利弗肩膀隐隐有些僵硬,他暗自放松着脖颈和肩膀,却仍能感受到背后之人的动作。
那身影悄立于他的右后方,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正在缓缓俯下身来。
鸦黑色的中长发垂落,与他的金发在肩头暧昧纠缠在一起。
温热的吐息扑在面庞,仿佛毒蛇舔舐,带着甜腻腐朽的气息,似乎耐心等待咬断他喉咙、品尝鲜血的时机。
“哦?您看上去有不同的观点呢。”
如果是未来的盟友或者同类,这将是一种试探性的共鸣。
如果是潜在的猎物或者敌人,这将成为一颗未来摧毁对方精神的种子。
如果是无知的观众或者愚民,这将是一粒解构善恶界限的疯狂病毒。
亲爱的奥利弗,又会是哪一种呢。
奥利弗沉默了。
清除所有异能?
……简直可笑至极!
如果可以的话,奥利弗甚至想张嘴用最粗俗最下流最不堪入耳的英国脏话问候身后这个人。
与理想、与愿景没有任何关系,和异能力究竟是不是罪恶本身也没有关系,但是和他的饭碗有关系。
他,尽管继承了祖辈的血脉,但并没有那么博学又天才的头脑,也并不是那种热衷于以犯罪消灭阶级恶魔并推动社会变革为目的的殉道者。
——尽管他充满敬意地将那位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名字用作了他的教名!
他对那些杀人、走私、贩卖人口那些没有美感的犯罪方式毫无兴趣,尽管他总是努力表现得和犯罪卿一样彬彬有礼,禁欲高洁,但他和他的异能一样,其实只是一个沉溺在人类最恶俗欲望中的普通俗人而已。
沉迷美色,沉迷金钱,沉迷名利。
偷窃他人异能力然后转卖给他人。
——以这种几乎无本的方式快速累计资本,创造独属于他奥利弗·威廉·莫里亚蒂的商业帝国,让莫里亚蒂的赫赫威名威慑世界上的另一片土地。
他怀揣着偷取别人的异能力的心思,自然希望这世界上所有人的异能力生生不息,像割过的韭菜一般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而费奥多尔却要消灭他的金钱来源。
这和砸他的饭碗有什么区别?
就像工业革命时当着纺织工人的面宣布要用珍妮纺织机取代手工业者!当着农民的面宣布以后全人类全部使用制造出来合成食物!让奥利弗想要撕烂他的嘴!
在费奥多尔将他的理想说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他们绝对是两路人,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命运的悬索横贯在两人之间,这不是可供并肩的桥梁,谁想要走向自己的未来,就必须要将另一个人踢下去。
这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表情。
但那双象征着不详的素白手套依然平稳地按在他身上,葡萄酒红色的眼睛如同能够一双吸收吞噬所有光线的深渊,正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注视着他。
似乎任何细微的动摇都会被看穿,任何反抗的气息都会被察觉。
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喉咙上如果没有挂着这个异能抑制环的话,他就能利用异能力的被动效果探知到费奥多尔的异能力。只要对他没有威胁,他会当机立断将对方的异能力偷走并且反击,甚至杀死。
可惜,不行。
而且现在是在一望无边的海上,如果他贸然行动失败了,完全没有办法逃走。
还有一点,从对方能够神通广大地将自己从那所异能监狱中偷出的举动能看出,他背后应该还有一位能够进行快速移动甚至穿越空间的异能力者。
——估计也是「死屋之鼠」的成员。
只要这个摸不清底细的异能力者依旧隐藏在暗处,他就不敢轻易动手,哪怕他的异能库里还存着许多厉害的能力。
奥利弗维持着镇静无波的表情,露出虚以委蛇的假笑,“您认为,异能力是人类的原罪吗?
费奥多尔在他心惊胆颤中微微眯了下红瞳。
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大提琴弦拉动时的优雅震颤,“那么,您是要和我争辩人类原罪的本质吗?您是想说明,即使消除了异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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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罪恶依然存在么?”
还没等奥利弗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认为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您推崇的那位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那位伟大的犯罪卿,就是和我一样的——神的代行人呢。”
奥利弗眨了眨眼,蓦地怔住。
他没想到对方会提到他的先祖,那位莫里亚蒂,像是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心脏狂跳起来。
“您的意思是说……”
费奥多尔并不掩饰这段时间他对奥利弗不留余力的研究,某种程度来说这是控制和兴趣的体现。
“我翻阅了许多和他有关的历史记录和书籍,想必作为他的后裔的您,应该更为了解吧。”
费奥多尔优美的语调像是咏叹般,对于奥利弗来说却是振聋发聩。
“在那个拥有严酷阶级制度的维多利亚时代,他通过犯罪的手段来挑战社会结构,却并非单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对于社会不公的反抗、对阶级固化的抗议。”
“那位犯罪卿阁下,以犯罪咨询师的身份活动,帮助受害的平民报复冷漠凶残的贵族,通过犯罪的手段改革阶级制度,拯救扭曲的社会。而我所做的,不正是如此吗?”
费奥多尔满意于金发少年瞳孔震颤的表情,嘴巴呆滞地轻启,似乎正在以新的角度来理解他的理想。
“异能力打破了自然法则之下的人人平等,赋予了某些人神性的特权,从而滋生出傲慢、不公和混乱,他们以非常之力而背离凡人应有的谦卑。在这个时代,异能力者是超乎凡人所能想象的对城武器,一人即可以灭一城——异能力的存在,造成了现实生活中常规手段无法控制和阻止的暴乱。”
“诚然,世界的罪恶不仅仅局限在异能力上,但一切源于异能力带来的痛苦和不幸,却是可以避免的。就像百年前犯罪卿阁下在与福尔摩斯搏斗后,用自己坠落的死亡缔造了贵族与平民除了阶级的差异、共同携手的那一刻。这不正是,以罪恶诞生的奇迹之花么?”
“所以您还认为,消灭异能力,是毫无意义的么?”
奥利弗睁着仿佛被薄雾笼罩的蓝眼睛和费奥多尔对视,像是被其中所描绘的胜景诱惑,有些迷茫,不确定地摇头,“……我想,真是如此的话,应该会让世界变得更好一些吧。”
“我认为以您的天赋和资质,必然能像那位犯罪卿阁下一样——尽管黑暗仍然存在,却能为世界带来一线的光明。”
“那么,您愿意加入我们吗?”
费奥多尔蹲在他面前,一蹲一坐的姿势,却让他们的内心无限贴近,黑发的俄罗斯男人蛊惑地向他伸出了手。
奥利弗的瞳孔如浓雾中的航船般摇曳,睫毛剧烈颤抖着,像是在大脑中天然交战。
但是随着费奥多尔的话语不断从那苍白的唇瓣边流出,他居然感受到自己该死的心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人类难以摆脱恶魔的引诱。
当费奥多尔指尖即将抽离时,奥利弗忽然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那双骨节分明、甚至有些消瘦的手。
他深深地凝视着对方,随后有些踉跄地从椅子上起身,不顾虚弱的身体半跪在地面上,缓缓俯首,心悦诚服地将脸颊贴在费奥多尔的手上,像羔羊将自己柔软的腹部完全暴露在猎人的掌心下。
“真是不可思议……我确实没有想到,您居然能够说服我。”
他的眼睛中闪烁着中世纪虔诚信徒般的光芒,轻吻费奥多尔的手背,“您像是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那般,明知人性的恶不会因异能消失而湮灭,却仍然以罪人的身份扮演神明。”
“那么,我愿意。”
“伟大的费奥多尔阁下,您的灵魂和我所崇拜的莫里亚蒂一样高洁,我愿为您伟大的愿望保驾护航,献出我毕生的力量。”
6. 第6章
才怪。
老东西。
真是可笑。
他一个利欲熏心的黑心异能小偷,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理想而将他视为圭臬,他只是垂涎他的美色而已。
跟随父亲流浪贫民窟的时候,看到过夹在祖传卷宗里的画像,金发红眸的美人,和在大众视野里传播的肖像完全是两模两样——在看到这位祖辈面容的一瞬间,奥利弗就被蛊惑了。
那位犯罪卿阁下锋利的美貌和令人心醉的气质,才是他疯狂推崇犯罪卿阁下的原因,就像那些痴迷偶像的粉丝,连行为举止都想要靠近对齐。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张伟大的脸和难得一见的病弱美人气质,他才不愿意和他说那么多呢。
咳,当然也有不得不暂时屈服于对方的头脑与力量下,只能慢慢周旋的原因。
他与费奥多尔差距固然存在,但并非不可跨越。真正掣肘他的,是费奥多尔制造的信息茧房。
后者通过拥有庞大的信息渠道掌控他的过去,用可怕的洞察能力将他的现在握在掌心,还意图用空虚的、毫无实际利益的甜蜜话语控制和捆绑他的未来。
而他只能从对方精心筛选的信息碎片中拼凑对费奥多尔的认知,如同在迷雾中摸索真相的睁眼瞎。
这可是完全不对等的关系。
奥利弗温顺地垂着眼睛,金色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费奥多尔冰凉的手指游走在他脸颊上,这种好似爱怜的抚摸带来了痒痒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他刻意让呼吸变得轻浅,任由对方将他的金发撩至耳后,却不敢抬起眼睛对视,生怕对方从自己的演技中分辨出他的真实想法。
从他对费奥多尔的人物侧写来看,这位来自俄罗斯冰寒之地的“魔人”先生,是那种克制、病弱、理性、冷酷的结合体,疏于身体的亲密接触,厌恶他人的触碰。
但是为什么,从一开始他昏昏沉沉的时候就让他倚靠着亲自给他喂食,这种事情那些死侍也可以做到吧?
到刚才,也一直用手触碰自己的肩膀、脸甚至是脖颈最脆弱的地方,是在威胁他,是在试探他的异能力,或者这是对方异能释放的方式?还是对方很自信自己绝对会臣服在他的脚下,所以才对自己任意施为?
又或者说,费奥多尔的异能力是用触摸来发动的?想到这里,奥利弗就脊背发寒,克制住自己挣扎的本能。
——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那么从今天开始,奥利弗阁下,您也是死屋之鼠中的一员了。我会将其他成员引荐给您。”费奥多尔决定到合适的时候,就领着新来的小鼠见一见其他成员。
——这么轻易地被信任了?
奥利弗满心疑虑。虽然他自认为演技还算不错,也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理想和野心,但费奥多尔真的有那么轻信么?
莫非是因为他的年龄掉以轻心了么?
聪明人总是有疑心病,这句话适用于费奥多尔,也适用于奥利弗。
虚弱的奥利弗被费奥多尔的手下扶着坐回了凳子上,费奥多尔似乎并没有为他解开异能抑制器的意愿,让他在屋子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和他那几个手下说。
随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间狭小的船舱。
奥利弗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门背后,迅随即迅速而警觉地扫视了一眼身后的两名警卫。他们的面容冷峻如雕塑,双臂的肌肉紧绷,线条分明,仿佛山丘般隆起,透出不容小觑的力量感。手掌上厚实的枪茧证明了他们是训练有素的佣兵,对付他这种走两步都要喘气的人只需要一根手指。
他没有随意行动,只是走到墙边轻轻敲打,余光注意到那两位佣兵没有阻止他。
这里果然是货船底部的船舱,没有窗户,阴暗狭小,十分逼仄。
奥利弗心中暗骂,他刚从监狱中逃出,没有合适的身份证明,在一片眼望不见尽头的汪洋上航行……怪不得费奥多尔对自己这么放心,明明知道他的异能力效果,居然还敢待在他身边,就是笃定了哪怕他盗走了自己的异能力或者瞬移的空间系异能力,也无法逃脱。
如果他背叛费奥多尔,对方就地杀死他,直接将尸体抛入大海中喂鲨鱼,他的身份便从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毕竟,一个身份不明的逃犯,根本不会有人来寻找他的踪迹,除了追捕他的那批人。
他故作随意地将手搭上门把,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便感受到两道如炬的目光如烈焰般灼烧在背脊上。
在可怕的眼神威慑力下,他神色自若地收回手,仿佛只是随意地碰了碰门把,随后若无其事地踱回床边,坐下的瞬间脑海中细细盘算起来。
第一个问题,这趟旅行的目的地在哪?目的是什么?
不是错觉,体感温度上升,皮肤明显也干燥起来,是在向南航行,来到地中海地段了么,这样的航线是准备途经地中海前往苏伊士运河?目的地是哪里呢?奥利弗暗中思索着。
非洲?奥利弗很快排除了这个选项,那里并不是「死屋之鼠」经常活跃的区域。
如果不停航行,航线大概率还要穿过红海区域,随后进入印度洋,莫非是要前往澳洲或者是远东地区?这长时间的航行,起码需要一个月以上的甚至更久的时间,哪怕并不靠岸。但有可能吗?
虽然「死屋之鼠」的成员是国际罪犯,但他们有千万种方式更换假的身份证件,乘坐正常航班跨国,没必要采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来偷渡。
唯一有问题的是他自己……吗?
这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信息和情报,全靠盲猜就能侦破谜题的人可是不存在的。
奥利弗撑着下巴,转而将目标转向第二个问题,「死屋之鼠」的动机。
他察觉到自己的视野内有盲点的存在,那么「死屋之鼠」入侵威尔士艾尔德格罗夫监狱原本的目标是谁?奥利弗隐隐感觉到他找到了杂乱毛线团的线头,回忆起了那所监狱里面的囚犯名单。
里面绝大部分人是他接触过的……除非是他被关进高危囚室中才进入监狱中的人或者是同样关押在高危囚室中的罪犯。
目标会是谁呢?
造成意大利百人死亡的蒸笼杀手?十大灾厄之一的不死伯爵布莱姆?如果他的计划是面向全球的异能力者清洗,果然还是能够以吸血控制和不断感染平民和军队的布莱姆更加有用吧。
缺少关键信息,想不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他以前从未在公众视野中暴露过,老鼠不可能冲着自己来,他可能是顺带上的那个。
对于费奥多尔而言,他需要做的就是将原本的目标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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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吸纳为下属或者交到什么人手里,但是他的到来,让他们原定的行程产生了变数。
这也引来了第三个问题:费奥多尔相信他了吗?不相信他的话,要怎么控制他呢?
结论是,费奥多尔并不相信他,或者说他对自己的忠诚并无所谓,因为这个人只会对愚蠢好控制的家伙、被洗脑控制的工具付出毫无保留的信任。
费奥多尔不会放任自己这个随时可能偷取异能力的定时炸.弹在身边,哪怕他已经表示愿意归顺,对方也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口头承诺。
那么下一步,是让他彻底臣服于费奥多尔此人的关键一步。
如果他是费奥多尔,会做些什么呢?
奥利弗仰面躺在狭窄的床铺上,目光直直地盯着舱顶斑驳的天花板。
墙角那张摇摇欲坠的蜘蛛网上,蛛丝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舱顶污渍的形状仿佛一张扭曲的脸,正无声地嘲笑着他。
奥利弗大拇指的指甲用力掐着食指的关节。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墙角那两位神色木然的警卫,又迅速收回。
费奥多尔不可能永远不解开他的异能限制器,因为要利用他解放的能力并且让他为其所用。
那么,他肯定会想办法控制自己、操纵自己,让自己成为他乖乖听话的木偶。
一是使用物理手段,暴力胁迫,二是心理控制,让他沉溺在感情中,三是药物控制,以化学物质操控他的大脑认知,四是使用异能力,利用精神操控掌控他的行为。
这艘走私船并不能够提供以上所有的手段,所以下一步,费奥多尔肯定会选择中途下船,上岸登陆。
而时间,他推测最多一周。
“我饿了。”
奥利弗对身后的看守说。长时间的思考让他的大脑如同被榨干水分的海绵,疲惫与饥饿感瞬间席卷全身。他接过看守递来的干粮,抱在手上面无表情地啃咬着。
细碎的食物残渣粘在了嘴边,他正要拿起纸巾拭去,旁边一只红手套突兀地伸出来,用指节亲昵拭去了他脸颊边上的残渣,指节隔着细腻的皮革,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皮肤。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消失了。
“?”
“……谁?”
奥利弗背后激起了一片白毛汗。这是一间密闭的舱房,两位看守着面无表情的站在他前方两米处,而他靠着墙,但是那只红手套是从他背后伸出来的。
“……”
他惊悚地往后望去。
什么也没有。
——是那位空间系的异能力者!
可恶,如果他的异能力在完全状态下的话,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的!
——他走了?只是来看了一眼自己?
刚刚是在捉弄他么?从侧写来分析性格的话,应该是个恶趣味又跳脱,调皮又不受束缚的人。这样的人,会成为费奥多尔的同伴,自愿接受控制么?
奥利弗危险地眯起眼睛。
在现在这个时刻跑过来玩弄他却不敢现身么,是因为费奥多尔离开后提及了他将加入组织的原因吗?费奥多尔应该特意提点他不能在自己面前现身,但是那个人忍不住了,他对自己很感兴趣所以提前偷偷来看他?
或许,他和费奥多尔间,并不是一条心的。
变数。
7. 第7章
奥利弗醒来的五日后,这艘走私船终于在浓稠的夜幕中悄悄靠岸了。
——如他所料。
奥利弗被费奥多尔牵着从偏僻码头下了船,周围僻静无人,至于其他人,估计是跟着空间系异能力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奥利弗死死盯着费奥多尔牵着他的那只手,白手套质感细腻温和。
对方将近一米八的身高比他高出一个头,他又抬头瞥向鸦黑发男人高深莫测的侧脸。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注视,费奥多尔低下头平静地望了他一眼,轻笑了声。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一直拉着他?怕他跑吗,还是想伪装成普通的兄弟?又或者有别的阴谋?
总不能是因为费奥多尔难得发现一个比他还要更加孱弱的人,所以拉着好玩吧?到底谁是大英帝国人,俄罗斯不是社会普遍存在反同倾向吗?
奥利弗轻轻地挣扎,想要甩脱对方,结果纹丝不动,只赢来了一个温和又疑惑的视线。奥利弗简直绝望了,费奥多尔这么病怏怏的身体,居然能一手控制住他。
该死,那有什么办法。
他才十四岁,长期身体缺乏营养,又不是一日之间能恢复过来的,何况他在走私船底过的日子也没有好太多。
这种简单直接、能从身体上直接获得的绝对控制权轻易地满足了费奥多尔的某种控制欲望,连脸上虚假的笑容都变得真实了几分。
奥利弗终于放弃挣扎。
也不知道费奥多尔是从哪里弄来的一件巨大雪白的毛绒披风,包裹住了他的全身,竖起的领口遮住了他颈肩的异能项圈。
配合着一头金发,少年远远看上去像是刚被国王从城堡中领出来的小王子,细手细脚,脸上被风吹出敏感的红晕,看上去病恹恹的。
暗青色的晨雾还未散尽,他们从幽暗的码头里走出,贴着密集的建筑群外墙前行,七拐八拐,一辆幽灵般的铺设着篷布的黑色改装货车从远处的森林中冒了出来。
黑车载着摇摇晃晃的两人一头扎进了森林小道,奥利弗见费奥多尔闭着眼,他目光转动,在车里没找到多余线索,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司机一眼,最后干脆也闭目养神,一路无言。
开了一两个小时终于停了。一此时已经将近早上九点,被晃晕的奥利弗蹙着眉,一下车就看到熙熙攘攘的码头。
他仰头望去,正停靠着一艘巨型的豪华游轮,船身上剥落的油漆书写着游轮名字 「美第奇号」 。
奥利弗安静地听着周围游客们的说话声,陌生的语言告诉他此刻已经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国度,英语、法语以及意大利语,极其杂乱,显然,游客都来自不同的欧洲国家。
奥利弗举目四顾,找到了不远处建筑和标牌上的文字——法语,这里应该是法国东南的马赛港。
经过了游轮航线图,他暗中瞥了一眼,记住了游轮的每日的停靠地点。这里是南欧航线的第六站,也是倒数第二站。
奥利弗顺从地跟着费奥多尔混入了游轮上客的人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费奥多尔从口袋中摸出两本假护照,检察人员扫了眼,核对了他们的面容,就放他们进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到的护照,又取代了谁的身份。
他想了想,取得新护照的时机估计就在刚才——费奥多尔是在那辆改装货车上,趁着他闭眼休息的时候和那闷头开车的司机进行了交易。这不禁让他对费奥多尔那神通广大的本事以及无处不在的眼线而感到暗暗心惊。
不愧是号称「死屋之鼠」的组织,像藏匿在不同城市的排水系统里老鼠,无处不在,却又暗中窥伺着一切。
奥利弗一路默不作声地获取着周围的情报信息,游轮停靠时间是在早上的九点到晚上的六点,傍晚启程之后将前往这趟地中海航线的最终目的地热那亚——处于意大利西北部的城市。
游轮中留下的旅客并不多,大多数人在抵达港口之后,便纷纷准备下船,迫不及待地要进入马赛游玩。而呆在游轮上的人,大多是觉得整个行程太过疲惫,又或者是在旅途中不小心生病了,因而决定留在游轮内部娱乐放松。除此以外,还有船员以及各类游乐设施中的服务员。
奥利弗被费奥多尔留在了位于甲板第六层的海景鸡尾酒廊里,他感觉到对方并不喜欢呆在有监控的区域中,还没等他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费奥多尔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借着侍应生身影的遮挡离开了。
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奥利弗阁下,有一份惊喜要送给您,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
奥利弗:“?”
他眯起眼睛,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酒吧招牌上漂亮的花体字“Serendipity Lounge”,悠扬低沉的大提琴伴奏,附近只零零星星坐着几位客人,吧台后的酒保用专用布擦拭着玻璃酒杯,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奥利弗还坐在座位上,此时那白色绒帽的俄罗斯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回头朝着落地的巨大玻璃窗向外看去,只见阳光倾洒在平静的海面上,一切都显得悠然惬意,奥利弗默然了片刻,在酒保有些奇怪的打量中,意识到他被费奥多尔直接扔在这放养了。
尽管欧洲人的面庞相较于亚洲客人来说较为早熟,但显然不是会被误认为成年人的程度,再加上他长期饥饿下的瘦弱身体,看起来比常年锻炼的同龄人还要更小。
他这样明显的未成年面孔,一直坐在鸡尾酒吧娱乐区,估计没过多久就要有服务员或者管理人员过来向他询问家人在哪了,说不定会被直接领到失物招领处。啊不对,儿童走失处。
奥利弗干脆支着脑袋坐在高脚凳上,目光放空,边等待着属于他的惊喜,边在大脑里玩拼拼图。
法国,游轮,大海,死屋之鼠,酒保,未知惊喜。
费奥多尔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要跑路吗?
此刻,船正停靠在岸边,他只要踏上陆地,就像一条小鱼游入汪洋大海,找人伪造一张□□,就能轻而易举地脱身。
可如果他是费奥多尔——那个心思诡谲、步步为营的男人,他此刻一定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冷眼窥视着这里的一切。他那诡谲的头脑,怎么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就算他逃离了这艘邮轮,对方肯定也有其他的办法完成对他的控制。
换一句话说,如果他走了,事情才会完全走向失控。
而且啊……
奥利弗不着痕迹地抬头,天花板上分布在不同角落里的摄像头闪烁着红光。
按照他之前的推论,这里是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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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目的地”,特意为他准备的——向费奥多尔献上衷心的惊喜舞台,是死屋之鼠的考验场地,是魔人为他精心准备的狩猎场。
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那四种操控他的方法,魔人究竟会对他使出哪种招数呢?
奥利弗半覆着眼皮,金色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碾着擦得发亮的酒红色木质吧台,久久没有修剪的指甲长又圆润,他克制着自己用指尖抠挖木质纹路的力气,动作是掩盖不住细微的颤抖。
胸腔在不自觉地震颤着,眼睛里的蓝色亮得惊人。
吧台的侍应生有些担忧地望着漂亮的金发英国男孩,忍不住走进了几步,他的脸颊泛着红,身体还在颤抖,不会是生病了吧?
费奥多尔此人,以敌人形象出现时,无疑是令人恐惧的。
手段残忍,多智近妖,洞悉人性,他能够冷酷地将有血有肉的人类化成他手里的工具,而不受情感影响,他能够将真实目的永远隐藏在俄罗斯套娃般的计谋中,他拥有穿透人心的鬼魅般的操控能力。
尽管以上内容奥利弗并没有亲身经历,但他从直觉中感受到了费奥多尔的危险——他的智慧和聪明拥有着超越人类的某种魔性。
他应该恐惧的,应该疲惫的,应该烦恼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醒来以后奥利弗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在悸动,心脏咚咚跳,身体像背着进水的沙包愈发沉重,但大脑神经却越来越兴奋。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他很思考,费奥多尔会给他布置怎么样的谜题。他在幻想,如果傲慢聪明的费奥多尔被他反杀了以后又是多么有趣。他在期待,如果真的有一个人真的能够操控他的大脑和身体,统治他的思考而不被他杀死——
居然有些诡异的兴奋。
百年前,那位尊敬的莫里亚蒂阁下遇到他的福尔摩斯的时候,也是这么热血沸腾的吗?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能超越他想象的头脑和事物,就浑身都要颤抖起来了。
所以说,费奥多尔又为什么会匆匆离开呢?会不会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从而不得不离开此处呢?
比如,费奥多尔需要给自己解开限制异能的“锁链”,却又不想将他的异能力暴露在他的视野下。
莫名愉悦的笑还没结束就被打断了。
身穿黑白侍者服的酒保匆匆从转角处过来,目光在在场寥寥无几的宾客中巡视了一番后,迅速锁定在了吧台前金发白斗篷的漂亮少年身上。
他加快脚步走到奥利弗旁边,“您好,小先生,这是有一位客人让我转交给您的信件。”
“白色帽子,黑色的毛绒披风的俄罗斯男人么?”
“啊、啊,是的。他是您的同伴么?”
“或许吧,谢谢您。”奥利弗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他扶着吧台艰难地从高脚凳上跳下——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养好,有些虚弱,生怕动作一大就昏倒过去。
所以,只能慢吞吞地拿着信封,沿着走廊找到了这一层男士洗手间,在上锁的隔间中拆开费奥多尔转交给他的信封。
随后,从中倒出了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金属圆环,一本护照,一张房卡,以及几张写满文字的信纸。
8. 第8章
打开信件,奥利弗一目十行读下去。
大意就是说今晚开办在游轮里有一位名为艾蒂安·勒菲弗尔·马尔尚的法国官员,手中有一份「死屋之鼠」需要夺取的机密文件,让奥利弗想办法夺取,同时这也是奥利弗进入的考核。信件末尾还附带了此次宾客的重要人物名单,作为给奥利弗的情报支持。
“……届时,作为进入吾等「死屋之鼠」的礼物,这枚您母亲留下的遗物「血蔷薇之心」将交还于您。”
奥利弗翘起的嘴角逐渐抹平,指腹抵着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血蔷薇之心,是一条镶嵌着泪滴形鸽血红宝石的耳坠,他返回英国复仇后从母亲房间里拿出来的最后属于母亲的贴身物品。但入狱后作为随身物品被英方监狱保管了。没想到,老鼠居然还顺便帮他取走了。该感谢他的好心吗?
奥利弗冷笑一声。
啊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居然想拿这种东西来威胁他?
他沉默了会,又展开信封朝里面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的信息,他将所有内容都记在大脑中之后,立刻把信件撕碎成完全无法复原的模样,冲进了马桶中。
他又打开了那张护照——显然,这是费奥多尔为他伪造的身份信息,像模像样印着他的照片以及新的假名、伪造的刚成年信息。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又或者是直接合成的,总之和他的长相有九分相似。
他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假名,将自己的年龄、生日都暗暗记在了脑海里。
第三件物品,是用他假身份登记的客舱房卡。
游轮舱房的磁卡设计精致,房号数字用漂亮的花体雕刻在光滑卡面上,晃动间低调的光泽隐隐在卡面上流动。
奥利弗回忆了一下钉在墙面上的游轮构造图。
第10层到第18层都是客舱区域,而客舱分为三种类型。
一种是经济低价舱房,位于10层到12层,第二种是普通舱房,位于13层至16层,最后是位于17层至18层的豪华舱房,一人一晚的价格需要上万英镑,里面住的是有权有势的贵族、政治家等等。
而其他区域第5层到第9层、第19层到第24层都是娱乐设施区域,只不过,19层以上的娱乐区域只有豪华舱房的客人才能够刷卡进入,因此又被称为贵族娱乐区。
而他手中的房卡处于低楼层的客舱——1249。他迅速在脑海中勾勒出相应的位置,12层最里侧的房间。
至于最后这个金属圆环……信件中并没有特别说明。不过……
奥利弗盯了几秒,忽然福至心灵,轻轻将它贴在颈侧的异能抑制环上,滴的一声,绿色警示灯闪了闪——解开了。
呼,算那费奥多尔有点良心。这不会就是他说的惊喜吧?
异能抑制环解开后,奥利弗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他面前的世界像是被揭开了一层面纱般,又像是带上了一层清透广阔的滤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者说,这才是他十几年以来,世界在他面前呈现出的模样。
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周围所有异能力者的位置、具体的能力信息。
不同属性的异能力者被能量勾勒出不同的颜色——这是他异能力的被动技能,帮助他判断是否应该偷取异能力者的能力。
它就像游戏中的可选中提示一样,只要呈现在他异能视野中的人,都是他能够从偷取的对象。
能力透视范围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他感官所能触及的范围。也就是说,凡是能被他感知到的——看见、听见、闻见、触摸的事物所在的区域。
而现在,他正处在室内,能听见、看见和感觉的范围非常狭窄,最多只能听见门外洗漱完后走出去的皮鞋声——是个普通游客。
奥利弗低垂的蓝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他快速将打开了抑制环和其他物品塞进斗篷的内兜存放,信封销毁,整理好衣物之后,面色如常地按响了马桶冲水键,装模作样地洗手烘干,转身离开了。
五分钟,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奥利弗找到本层的电梯用舱房卡刷了楼层,一路上行来到了十二楼。他望着电梯中铜色反光的墙面,被覆盖上金属色泽的眼眸中流动着难辨的色泽。
既然如此,也只能先完成死屋之鼠的任务了,他需要拿到可以谈判的筹码才能和对方斡旋,拿回母亲的遗物。真是的,如果不是因为那条耳坠还能卖不少钱,他都想直接离开算了。
在监控下披着白斗篷的金发少年一脸困倦地揉着眼睛,慢吞吞地比照着房号,沿着狭小的走廊前行,直到倒数第二间舱房门口才满脸迷糊地刷卡开门。开门后眼角噙出几滴泪花,一副先睡饱一顿再说的模样,跌跌撞撞地合上门。
奥利弗掩上门的瞬间,脸上困倦的色彩消失,他转动着眼珠打量着房间里的内饰。
哪怕是廉价的经济舱房都已经算得上精致,复古鸢尾花贴花壁纸在顶灯下泛起绸缎般的光泽,挂着几幅欧洲油画的仿制品,格纹窗帘掀开后是封闭式观景窗,一望无垠的海景映入奥利弗的眼底。
他很快收回视线,陷进了那张红垫乌木的沙发椅,脱下鞋子,赤脚踩在金红花纹的地毯上,鼻尖嗅着用来遮掩气味的廉价香氛。
另一侧是简易的开放式厨房,十几平的狭小空间里几乎塞得满满当当,应有尽有。
舱房内部暖气开得很足,奥利弗将保暖用的斗篷脱下随意放在一旁,垂眼看向自己身上还没有换下的素白囚衣,衣服极其普通,上下宽度一致的长筒袖子和裤腿,没有任何的收腰和设计。
要想个办法——换一身方便在邮轮里行动的行头。
奥利弗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服务单上面,低价的经济舱根本没有任何上门的客房服务。
他思索了一会,拿起床头的内线电话拨通,短暂的嘟嘟后听筒对面很快传来礼貌又严肃的声音,“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奥利弗没有说话,“……”
除了呼吸的声音以外,一无所有。
接线员疑惑地将手里的听筒拿远,又重新放到耳畔,微微拧起眉毛,目光瞥了眼呼叫的房间号,“喂?”
喂喂喂,该不会是那群底舱的客人又来耍他们玩吧,他们可是很忙的好吗?在内心里小声咒骂。
随着沉默的真空期逐渐延长,声音年轻的接线员终于忍不住了,嗓音被挤压的尖锐急促,“……先生?女士?”
“请问,可以给我们房间送几套干净的衣服吗?”
很好听独特的音色,让年轻接线员汤姆因为烦躁而打结的眉毛稍微舒展开来。
只不过,送衣服?
接线员又飞速核对了一次房间号,用客气又挑不出错误的语气敷衍道,“抱歉客人,您定下的客舱并不包含这项特殊服务。如果需要购买合适的衣物,可以前往8层购物区添置。”
简单来说,低廉的经济舱根本没有特殊对待的必要,里面的客人都是些存了好几个月薪资才能出来玩一次的底层货色,都是些脑子里尽想占便宜,偷走自助餐厅的食物饮品、有事没有要求邮轮赔钱、在舱房墙壁上随手涂画还拒绝赔付,素质和臭水沟里的蛆虫差不多,这种人他见多了。
明明是刚刚上船打工几个月的新人,汤姆已经被这些人折磨得心力憔悴。
“……”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接线员不耐烦地用手指绕着电话线,嘴里还是勉强保持着礼貌,脑海里却已经浮现出前辈对他的嘱咐,如果是那群底层人根本不需要客气。他打断道,“客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
“……啊。”一声有些短促变调的音节,很像是春天田野里野猫的叫声,挠得人心痒痒的。
汤姆还没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冒火的嗓子眼里。
“……马尔尚阁下,别这样。”强自镇定的音调。
听到那声轻轻的喘息声,接线员那一侧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直到旁边的管事发现他的异常,严肃转头地问他怎么了,接线员汤姆才涨着一张诡异的红脸,捂着听筒结结巴巴地说,“那边的客人他,呃,好像在……”
无法描述。
管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立马意会,轻啧一声,表情有些嫌恶,“廉价舱么,想要什么?真是该死的……大白天的就开始了。”
转头看见他们的小新人脸红得不像样,大掌拍在后者背上,哈哈大小,“汤姆,你小子在脸红什么?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吗?”
“是的,先生我还是第一次听、啊不对,是遇见这种事……而且,这位好像提到了一个人名。”接线员语气迟疑,他是个刚来几个月的新人,对这些人名并不熟悉。
“什么人名?”管事不以为意。
“我也没有听说过,但感觉不是普通人。”汤姆怯怯补充,“他叫的……是马尔尚阁下。”
管事面色一变,鄙夷之色顿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什么?!”
艾蒂安·勒费弗尔·马尔尚,是法国高层重要的官员,经常光顾他们游轮是他们的大主顾,也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有一个隐秘的癖好,那就是对于漂亮的少年情有独钟。
明明是不为人知的癖好,而他却知道这件事——那是因为那位大人经常会对无辜的游客下手,他的魔爪甚至会伸向他们的船员或者服务生!
他已经目睹过好几次这位大人物强行侵占客人后草草用钱打发了事了。如果是那位阁下的话,追着毫无地位和背景的客人跑到经济舱房里,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可能这就是某种情趣吧。
他连忙抢过接线员手中的电话,语调殷切地问候,“您好,请问是马尔上阁下吗?有什么吩咐?”
“啧,找人送件衣服来,听不懂吗?马上。”
管事面色镇定地听着话筒那边男人低沉又不耐烦的嗓音含糊说着,隐约还夹杂着一些闷哼。
“好的,阁下,马上送到您的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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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找个好看点的小家伙送过来,别来一些歪瓜裂枣,让人心烦。”颐指气使的口气,然后内线被挂断了。
管氏叹了一口气,眉头皱起,他们也是play的一环吗?
他的眼神斜着瞥向接线员,此时卷毛雀斑的小接线员竖着耳朵正在偷听,脸上依旧泛着红,脑海中似乎在浮想联翩,管事骂道,该死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准备好合适的衣服给阁下送过去。”
“好的!”
“不该看的东西别看,有些事情就别掺和,听懂没?不然我们也保不住你。”
“明白了。”
汤姆大声应道。
另一边,奥利弗微笑着地挂断了内线,清了清故意压得格外低沉的嗓子。
伪音也是他跟随父亲学到的技能之一,惟妙惟肖的声线欺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已经绰绰有余。
*
邮轮的十二层电梯缓缓张开,合上。
随后是金属滚轮碾过地毯时候柔软的音色,汤姆单手扶着吱呀作响的衣架,另一只手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自己发烫的耳垂,内心浮想联翩——那里还残留着滚烫的触感。
他忍不住想到刚刚听筒里那意味深长的安静,以及突然跌出半声呜咽。
原本觉得烦躁不耐的寂静似乎也在他的想象中赋予了别样的颜色。
对面究竟是怎么样的景象呢。也许对面的少年正用犬齿抵着下唇,死死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直到被他催急了,才不得已地发出了一声克制不住的、带着哭声的喘息,可能眼角也都湿润了吧。
想到这里,他感觉一股酥麻的痒意窜入四肢百骸——能被那种上等人破例看上的猎物,想必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容貌吧。
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
汤姆鬼鬼祟祟地停在了客舱门口,却没有立刻敲门。
他屏着呼吸,几乎想要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内心羞涩又好奇,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半晌没有听见特别的动静,才有些失望地用戴着白手套的指尖轻轻叩响门扉,轻轻咳了一声清嗓,但依旧有些沙哑,“先生,您要的衣服送到了,是放在门口还是替您送进去呢?”
没几秒,他似乎听见有人下床的动静,经济舱的隔音并不算好,说不定在里面叫得大声些外面路过的人都能……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轻柔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沙沙的,由远及近,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维持着垂着脑袋的动作,直到一只雪白纤长的手出现在眼前。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心神俱荡,果真是一个姿容秀美的少年,太阳神般的金发,波塞冬般的蓝眼,怪不得那些贵族喜欢玷污这样的天使,如果是他的话也……
汤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游移着的目光不自觉地向下移动,瞳孔接触到什么后梦迪震颤起来。他注意到,少年居然只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
尽管只能看见斗篷底下两截雪白的小腿和赤裸的双足,但他已经能够幻视斗篷下什么也没穿的酮体了。
奥利弗望着面前脑袋冒烟的侍应生,微微一笑柔声道,“进来吧。”
“……啊,可以么?”
“那位阁下已经走了。”
汤姆晕晕乎乎地推着一排衣服进入了房间,鼻子下意识抽动着,想要嗅闻屋内办事后独特的味道,但随着背后咔嗒一声锁门的声响,他只觉得后脑勺一痛,眼前瞬间黑了下来。
等他再次悠悠转醒时,已经被严严实实地捆在了床上,身上的衣服被剥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一层遮羞用的底裤。
“唔唔唔唔唔唔——”这是在干什么啊!
可怜的汤姆眼睛中泛出泪光,嘴巴被布条牢牢堵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汤姆眼里漂亮的金发猎物正站在床前的梳妆镜前,听到声响,慢悠悠地转过来,嫣然一笑,尾音挂着说不清的酥麻感,习惯性使用的敬语更是让他心潮澎湃,“您醒的真快。”
那件绒绒的白色斗篷堆在了床边,让汤姆的鼻尖嗅到一股清雪般的馨香。
少年身上已经换上了刚刚从他身上剥下来的侍应生制服——为了配合游轮奢华高端的调性,全体员工是黑白配色的执事服。
脖颈处系着波落领结束缚着纤长的脖颈,收腰的燕尾服紧贴着尚未长开的腰臀曲线,紧贴着白衬衫的黑色马甲上,银色纽扣折射出危险的流光。
对方正在慢慢悠悠地将自己的手指塞进那双白色执事手套里,然后是双脚也被伸进了他的皮鞋里。
都有些偏大了。
“还好不臭。”他还听见少年小声抱怨着。
那是当然了,他一有时间就要刷自己的鞋,可爱干净了。汤姆在心里为自己鸣不平。
他狠狠吞了一口口水,这才意识到面前少年的岁数。这还是应该在学校里面上学的年纪吧?
已经将自己伪装好的奥利弗走到了床边,没什么情绪的漂亮的蓝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汤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9. 第9章
可怜的小侍应生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害怕,光裸的后背被冷汗浸湿。
大战后的欧洲并不平静,盗窃、抢劫、刺杀各类犯罪事件依然层出不穷。听说一年前邻国的女王险些被刺杀,最终近卫兵肋骨折断后窒息而死,骨头被切分成了一千多块,简直骇人听闻。
他们游轮里还有不少欧洲各国的政要,为此还配备了高规格的武力和警力。面前这位少年伪装成官员情人吸引他过来,还夺走他的衣物伪装成服务员的模样。
莫非、莫非他是要来刺杀政要的职业杀手么?他不会被灭口吧?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这顶级的脸,这可怕的手段,这熟练的背袭,肯定是有备而来!
想到这里,汤姆的色心终于被吓没了,满脑子环绕着求饶的词句,可惜嘴巴被堵着,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房间里的电话线已经被损坏,所有的衣服都被带走,希望您能乖乖地呆在这里,最多一天时间就会有人将您救出来,请不要担心。”奥利弗故作苦恼,“但如果您乱跑或者上报的话,那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支着脸的金发‘杀手’语调非常温和,但在汤姆耳朵里却像是恶魔的低语。
对方似乎在说,如果他敢乱跑,就死定了,死状说不定比女王的近卫兵还要更加凄惨。
汤姆含着眼泪疯狂地点头,生怕动作慢一秒人头就落地了。
他此刻绝望地发现,面前的人哪怕是用这种暗含杀意的威胁语调和他说话,他依然觉得自己在该死地心动。
比起一开始纯粹的垂涎,现在他的身体还有一种诡异的兴奋,几乎要冲昏他的理智。
奥利弗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拍了拍他的脸颊,仿佛带着某种羞辱,又像是某种宠溺的意味,他轻笑一声,“好孩子。”
金属滚轮的声音再度响起,房门开启、又闭合。
直到金发少年离开房间过后许久,汤姆依然没有反应过来,脑袋上冒出的蒸汽几乎要把枕头浸湿,他疯狂地吞咽着口水,难耐地绷紧自己的身体。
这是……被奖励了吗。
居然被一个比小四五岁的孩子逗弄成这番模样。
*
艾蒂安·勒费弗尔·马尔尚。
法国国防部战略规划总署署长,深度参与法军海外行动决策链,也是上次大战的军事参谋。其父为战争期间殖民地行政官,母系家族掌控法国三大军工复合体之一的达索集团股权,使其成为横跨政商军界的枢纽型人物。
此人是奥利弗的目标,费奥多尔要他偷取的机密文件就是由此人保管。
他回忆起费奥多尔给他的资料里的照片。
前额宽阔,浓眉斜飞入鬓,白皮棕发棕眼,眉间有三道严肃的褶皱,很严肃权威的面相。
奥利弗不屑地一笑。
任谁也想不到,他私底下有多少腌臜事,喜欢漂亮少年,经常来到这座游轮里享受荒淫无度的日子,强抢平民,有时甚至还闹出人命,但这些他最后都用强权和金钱摆平了。
根据这些信息,他试探着用内线电话打给了游轮内部员工,利用对方的威名使唤他们给自己送些方便的东西,没想到效果居然如此立竿见影,对面连核实的程序都不敢走。可见此人平时高压手段和荒淫形象已经多么深入人心。
监控室镜头底下,卷毛雀斑的服务生推着衣服离开了客舱,一切如常,用普通的笑容和同事打招呼,将没动用的衣服归还原位,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随后站在无人的角落里,用座机拨打电话给了前台,转接给自己的上级,用颤抖又羞涩的声线告诉管事说,“马尔尚阁下让我在房间里随时服侍那位……少年,我出来还衣服。趁现在和您报备一下,今天可能都没法回去了。”
对面管事沉默良久后同意了,最后隐晦叮嘱,千万不要被那位大人看上眼了。
挂断电话,解决完可能会影响计划的侍应生之后,奥利弗拿着汤姆的卡走进无人的电梯,靠着铜色光滑如镜面的电梯墙壁沉思。
他此刻使用的异能力名为「镜中人」,来源于英国异能监狱中的一位盗窃过价值高达上百万英镑藏品的大盗,能够模仿他人的外貌,包括指纹、声纹等等生物特征。异能力的原主人利用此能力潜入过无数的博物馆、艺术馆甚至银行进行盗窃,而不被发现。
游轮里最不缺也最不起眼的,就是侍应生。这么大体量的豪华游轮,配备的员工数目大概有两到三千人,相互之间根本认不出来。他泰然地将汤姆的身份铭牌别在胸口。
那么,现在是寻找猎物的时刻了。
考虑到这位官员法国出身的背景,停靠在法国港湾的时候他大概率是不会下船欣赏风景的,而且留在船上享受和猎艳。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左右,他会在哪里呢?
奥利弗安静地闭着眼睛开始模拟,整座游轮以半透明的立体三维模型形象,在他的大脑中不停地旋转。
法国人一般会在早上八点,午餐时间一般是在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之间,考虑到这是在度假,起床时间可能会波动,但最晚在九点左右。
这段时间他最有可能待在房间里面进行梳洗打扮、晨间运动,或者是在上层娱乐区域进行社交。除了员工,这个区域只有豪华舱客人刷卡才能进入。
奥利弗用汤姆的员工卡畅通无阻地刷开了电梯23层,还好权限足够,不然他可就要再去抓一只可怜的船员了。
既然如此,就先去公共区域碰碰运气吧,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近他。
“叮——”
电梯门开启。
第23层几乎是上层政商军界专享的区域,里面的客人几乎都是政要、贵族以及他们的家人。为保证他们的安全,电梯出口两侧还站着几个重装士兵。
空气中浸润着奢华香水的香气,下层船舱里快餐和廉价香薰的味道已经过滤殆尽。碾过手工毯的银质餐车上摆放着各式各样欧洲地区美食。
奥利弗举目望去,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暗红色的波斯地毯上,客人们三三两两聚集着小圆桌边,手边摆放着地中海区域的豪华料理,价格也是毫无例外的高昂。
这个时间点——如果那些上层客人想要聚会,大概率是在这个够提供brunch的区域。
奥利弗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搜索他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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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下来,他很幸运地在靠近玻璃幕墙的位置找到了那张略带严肃、不苟言笑的脸。
他手边摆放着昂贵的法式松露煎蛋,萨拉米帕尼尼。
奥利弗将领口的领结微微扯松,针对目标解除了自己的异能力伪装,从一旁拿过托着葡萄酒的银质餐盘,施施然地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有几只手从他的托盘里拿走了酒杯,他停顿招呼,优雅欠身,又不紧不慢地靠过去。他的背后,又有好几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身上。
不得不说,哪怕奥利弗遮掩了自己的面容特征,那股独特出挑的气质依然让人忍不住注意到他。
走近。
交谈的声音愈发清晰,奥利弗调整着呼吸。
“……”
“傍晚六点整,十九层的中心露天舞台那场宝石展览,您打算去么?”
“哎呀,那是当然,难得那位吝啬的收藏家愿意让大家看看他收罗来的宝石。现场不会很多人吧,我可不喜欢太拥挤吵闹的地方。”
“您放心,十九层那些平民可来不了,都是熟人。结束后还会有一场拍卖会。”
“收藏家?莫非是那位——让·皮埃尔·马丁?”
“就是那位,听说还会有一颗最特殊的宝石‘丘比特之心’压轴出场呢。”
“这颗宝石可不一般,据说啊,传闻它的每一任主人都收获了完美的爱情,仿佛爱神丘比特亲自为它施了魔法……”说话的女士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芒。
水晶杯之间相互碰撞发出细碎颤音。
艾蒂安·马尔尚在与同桌的女士搭话的间隙中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正弯腰向隔壁女士递酒杯的侍应生,顿住,又慢吞吞地移回来,让目光能持续逡巡在金发年轻侍者绷紧的后腰线上,眸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暗色。
奥利弗适时在距他半米处放缓脚步,正准备路过,下一刻他的手肘便撞上刻意迎来的小臂。
一瞬间的酸软,奥利弗吃痛地松开手,但已经来不及了。玻璃酒杯倾洒而下,深红色的酒液全部泼在了客人定制西装的右袖上。
马尔尚在无人注意到的死角镇定地收回狠狠捣出去的手肘,假装被冒犯地猛然站起来,“……嘶!”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引来了全桌客人的注意。
艾蒂安·勒费弗尔·马尔尚如同一位被莽撞服务生冒犯到的可怜绅士,眉头紧锁,不怒自威的眼眸注视着连连道歉、擦拭他袖口红酒渍的金发侍应生。
“抱歉,阁下,我不是故意的……实在不好意思,您跟我来,这边有专用的换衣间。”
貌美的金发服务生看起来年幼的很,他似乎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眼眶泛红,似乎马上都要哭了。
“啊拉,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戴着小礼帽的女士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珠在两人间转动,开始帮腔。
“新来的么?以前没有见到过你。”
马尔尚紧紧地攥着服务生的细瘦手臂,感受到手掌底下的肌肉正在瑟瑟发抖,心中那股凌虐的欲望即将撑破体面的衣衫爆发出来,视线贪婪地舔拭着金色睫毛下面的湿漉漉的痕迹,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10. 第10章
“是的,阁下。是新来的。”
金发的小侍者唯唯诺诺,小鹿般可怜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望向管事那边的方向。
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骚动,连忙白着张小脸道歉,恳求几位不要告状。
“天哪,这张脸——男孩,你成年了么?”马尔尚不让对方抽回手臂,指尖沿着少年手腕内侧游走,满怀恶意地问。
“当然了,先生!我们美第奇号是不会雇佣童工的,您需要的话可以让您检查我的证件!”侍者慌忙回答。
“那就更好了。”成年了就不算触犯红线,而这张幼态的脸又能够满足他的□□。
“……?”可怜巴巴的目光。
“算了,我又怎么会和孩子计较。”马尔尚用大发慈悲的口吻说,随后又礼貌地朝着同桌人致歉,“实在抱歉,让各位见到这不堪的一幕,鄙人先行一步。”
“既然如此,就送套替换衣物到我的房间——”他命令式的语调停顿,“当然,由你亲自配送。”
同桌的客人们见两人背影消失,相视暧昧一笑。
与马尔尚相熟的人已经明白了,他们上层圈子就那么大,早就听闻这位马尔尚的流言。虽说他们这几个家族各有各的龌龊事,但这么荒唐的也是少见。
‘哎呀,马尔尚的口味也是变了呢。’
‘手段也是挺老套的。’
他们各自在心底想着。
人声逐渐远去。厚实昂贵的地毯甚至能将所有的声音都吞噬掉,
金发的小侍者不安极了,修剪圆润的指甲已深深嵌进马甲下摆,厚重的双层布料在他掌心皱缩成潮湿的一团。
他惴惴不安地跟着马尔尚来到了18层,最终停留在了1803号的房门前。
豪华舱房光是门都要比底下的经济舱房大一倍。
他四处彷徨,门口站着几位保镖或者警卫的角色,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远处,对于他们保护的高级官员所作所为漠不关心。
或者说,已经见过太多次同样的戏码,甚至还参与过后续的处理,该有的良心也早就在金钱的攻势下湮灭了。
少年局促地站在门口,他能够察觉到,站在面前那慢悠悠扯松领口的法国‘绅士’,正用余光放肆地打量着自己,从上到下。
马尔尚棕色的瞳孔以俯角沉迷地注视着少年颤抖的喉结,仿佛是鬣狗丈量鲜美多汁的幼鹿的颈动脉,思考着从哪里下口。
奥利弗幽幽叹了口气,眼尾恹恹地垂着,他也才十四五岁,虽说自己谎称已经成年了,但居然真的能够下得去手。
该说不愧是法国吗,欧洲范围内恋.童现象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制度性的纵容和宗教庇护让本国内部这种现象格外猖獗,据说这个国家的天主教会内有上千名的恋童癖牧师,受害者甚至超过十万名。更别说这些手握着权力的高官了,更是肆无忌惮。
“宝贝,还呆在门口做什么?”
马尔尚一丝不苟的严肃面相像是被某种不明生物给瓦解了,他语调里裹着甜腻腻的东西,整个人站在门后的阴影中,棕色瞳孔散发着诡异的光,他已经懒得再装了。
‘嘎达’一声。
清晰的皮带搭扣解开的声音。
“等等……您这是什么意思?”少年惊惶的目光投向两侧的警卫,似乎在求助。可惜这些人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坚毅的侧脸像是无情的雕像。
男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守卫,嗤笑一声。
他的面部线条像被恶魔扭曲了般丑陋,唇边深刻的法令纹如同两条盘踞在面庞上的扭动的毛毛虫,“怎么了,宝贝。你难道在妄想这些吃我的、喝我的走狗们来拯救落难公主么?”
他的嘴角恶心地咧到耳边,手掌如同不可挣动的铁钳一般,紧紧箍咒那细瘦的手腕。
“无论宝贝你怎么绝望地喊叫、发出怎么样的动静,他们都绝对不会进来帮助你的。”
“你……”奥利弗还没喊完,就像被拎小猫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拎了进去,客舱的门绝望地在眼前合上,最后一丝带来希望的光明也被隔离在了外面。
本该如此。
……
“……嗯,真是恶心。”
奥利弗汗津津地倚靠在装饰浮夸的大床头软垫上,豪华柔软的床足足有两米多宽,足够几人在上面翻云覆雨。可惜现在只躺了一个人。
他的体能并不够好,只是稍微搬运且处理了一下这家伙,就已经累的够呛。
屋内暖气很足,他抬手调了下空调温度,烦躁地将自己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捋到后面,发型变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头,只有两侧的金发随性地散落下来,使用过后的异能力扑克牌化成白色的粒子消散在空中。
宽阔的床面上,他的腿边,散落着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照片,一大用信息加密过的文件,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宝石。
这些全是被催眠过的马尔尚从他的保险柜里掏出来的东西,费奥多尔需要的文件估计就在那几个文件袋里了。
至于马尔尚,现在已经干脆利落地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中。
他被奥利弗以同样的手法堵住了眼睛嘴巴,捆绑住了手脚,死猪般昏倒在了床底下。
奥利弗的异能力库中不实用的异能力很少,毕竟能关进监狱里的异能力者掌握的大多数是犯罪专精的能力,催眠、伪装、爆破、潜行,应有尽有。这次用的是只限对普通人使用的催眠能力,名为「一千零一夜」。
奥利弗有些嫌恶地捏起照片。
照片上面那些无辜的男孩身上到处是暴力和欲望的痕迹,可以想象施暴者是在以什么样的心态将这些照片留存下来的,可真是令人作呕。
照片被揉皱的边角也意味着它被原主人多次爱怜地抚摸蹂躏,像是作品一样拿在手里反复品味和欣赏。奥利弗推测,这也是这个禽兽用来胁迫受害者的工具。
所以说啊,异能力怎么会成为费奥多尔口中的罪孽呢。
本来只是一个谁都可以使用的武器而已,在弱者身上会成为保护伞。如果那些孩子也拥有这样的武器,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奥利弗面无表情地将保险柜中的照片全部雪花般抖落在马尔尚身上,赤脚走到门口,踩进那只大了几码的意大利手工皮鞋里,又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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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站在地面上狠狠地朝对方要害部位踹了几脚,男士皮鞋尖锐的顶端毫不留情地嵌入皮肉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哈哈,反正不管里面发生什么,外面站岗的几个警卫都不会进来,毕竟这样的声响对他们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的杂音吧。
“……唔呃。”
刚刚还光鲜亮丽的绅士此时只能丑态毕露地躺在地上,从裤子上解下来的皮带勒紧在青筋暴起的勃颈上,手脚被捆着的马尔尚只能痛苦地呻吟着,精心打理的鬓发散乱,痛苦到极致的身体蜷缩起来,肌肉痉挛着抽动起来,被布条勒紧的嘴巴失态地吐出涎水。
“真是的,您怎么把这里弄得这么脏啊。”奥利弗用撒娇般的口吻抱怨着,将松松垮垮的皮鞋甩到对方的脸上。皮鞋翻滚着掉落在一旁,在马尔尚脸上留下了乌黑的污渍。
“我只是拿了点小东西就进监狱关了几年饱受‘折磨’,您做出那么多恶事居然还好端端地在这里,也太不公平了吧。”
奥利弗用摸出马尔尚的手机,他先前已经用催眠的异能力问出了对方的锁屏秘密。
他用手机全方位多角度地咔嚓咔嚓拍下了好几张照片,用自我赎罪的口吻写下了好几条简讯的内容,设置了延时发送的信息,准备发送给对方通讯录里的好友、警署和报社。
随后将照片塞进文件袋密封起来,还没想好究竟是将它烧掉,还是用别的方法处理。这样的照片流出去真的不会对还存活的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么?
真是烦躁啊,他可是罪犯,不是来做好人好事的。
一边这么想着,奥利弗一边将保险柜里掏出来的宝石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准备黑吃黑一波。
他用充满恶意的目光打量着地上狼狈的官员,要不要想办法让他直接去见上帝呢。
突然,一声巨响袭来。
枪响?
奥利弗悚然一惊,瞬间摸向原本放在保险柜里的迷你手枪——这是马尔尚用来自保用的,勃朗宁M1910,威力适中,又小巧隐蔽。可惜后者并没有碰到的机会。
伴随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客舱大门的磁感应门锁被人用子弹蛮横地轰开,失去防护作用的门颤颤巍巍地撞向墙面,顽强地支立着。
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密集地在门外响起,将灰色布料牢牢扎起的黑色战术皮靴出现在了奥利弗的眼前,鸽灰色长袍在面前摇摆着。
被发现了?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告诉了警卫?
奥利弗一点点掀起眼皮,黑洞洞的枪口比在了他的面前,以威胁的力道蛮横无理地顶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的余光瞥向门口,原本站岗的警卫已经倒在了血泊里面。
不对。
这样的装束绝对不会是驻守在游轮内的安保力量,这更像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雇佣兵。
击穿门板的滚烫子弹咕噜噜滚落在他的手边, 9mm子弹——欧洲的老式手枪,这并不是游轮里的警卫会配备的武器型号。
这是怎么回事?
啊,好倒霉。
他就这么不巧碰上找这个禽兽寻仇的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应该也没他什么事吧。
11. 第11章
裹着战场硝烟的气息的,如同灰色幽灵般的部队。
明明厚重的战术靴子还踏在地面上,却像是没有根的浮萍一样摇摇晃晃,灵魂即将飘走。
这是奥利弗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用枪口指着他额头的,应该就是这群灰色幽灵的首领。
白色的长发很蓬松,被黑色的卷边发带扎成厚重的一坨垂在了肩膀上,白色眉毛斜飞入鬓,小麦色的皮肤带着历经战火洗礼的沧桑感,刚毅的面部轮廓,如鹰隼般锐利的红色眼瞳,手指厚重的枪茧,魁梧的身形姿态挺拔,站立姿势有种仿佛军人出身的秩序感。
他嘴角的笑容邪气四溢,眼神肃杀又冷酷,明明站在最顶级的游轮中却仿佛依然置身于那草菅人命的战场中,仍然是刽子手的身份。
没有军人身份却拥有军人秩序的亡命之徒,直接闯入国家高级官员的舱房,莫非这是一支叛离国家的军队么?
奥利弗的异能力视野中,面前的人形轮廓完全被独特的异能色彩所覆盖。是的,这位首领拥有着罕见的预测性异能力,名为「窄门」。
效果是能够预测几秒钟后的未来。
他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好美味的异能力,好伟大的异能力者,感谢您,送货上门。
能预测未来的话,能看见自己被偷走异能力的未来么?试试吧。
奥利弗可以以百分比的形式来偷取异能力。可以视为一个偷取的游戏进度条,偷取消耗用时随着偷取进度指数级递增。
10%的异能只需眨眼,50%发生在呼吸间,90%需要大概十秒左右,100%则需要一分钟。
彻底盗取也意味着这个异能彻底从原主身上剥离,再也无法使用变成一个普通人,除非他将异能力归还。
抽取进度不超过一半时,异能力者无法感知到异能力被偷取,但一旦超过50%,异能力就会像断电一样无法使用。
他在心中默默双掌合十,眼皮垂覆下来,自然而然地遮盖住了虹膜上覆盖的红光,嘴角微微翘起。
进度停留在49%。
只差最后1%就可以切断敌人的电源。
“动手。”
奥利弗一惊。
随着白发男人的一声令下,他背后的部下们瞬间开火,无数道子弹轰砸在地上昏迷的官员身上,深红色的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柔软干净的地毯。
奥利弗歪头:“?”
不是冲他来的啊,还以为发现了他偷走异能力了呢。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高大的白发男人声音极为低沉,他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语气森然,空洞的眼神剧烈的颤抖着,显然心情不像他努力表现出那样的泰然。
“……马尔尚参谋阁下。”
法语?
法国人。
奥利弗了悟。资料显示,马尔尚曾经担任上次大战的军事参谋,指挥军队抵御外敌。不过这场战争发生时他还在威尔士艾尔德格罗夫监狱中,没有机会了解详情。
喊马尔尚参谋的话,莫非是那场大战时他麾下的将领或者士兵?
枪口移开了,紧接着马尔尚的尸体又多了几个血洞。奥利弗竖着耳朵听面前白发法国前军人自言自语。
“上次大战,吾等率领区区40人的队伍打败盘踞堡垒的600名敌人,当时在国内主张和谈计策,却意图在停火后夺取敌人交通网的背信弃义之人,使吾等行动成为了战争罪行。那以后,我们从爱国英雄被迫成为了叛国者,只能与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胞开战。失去祖国和荣耀的我们,只能成为了战场的亡灵,不断寻找着敌人继续战斗。对战友许诺过将战死沙场的我,将在这里寻找吾等唯一归宿。”
“这片战场中成为吾等手中的亡灵,也算是你对于之前罪行的赎罪了吧?”白发叛国军人冷笑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为曾经无法放下的荣耀生涯道别。
几秒后,他那森然的目光转向了一旁不动声色后退几步的奥利弗,奥利弗毫不怀疑这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下一秒就会按动扳机,让子弹在他的脑门上炸开花。
在对方的眼中,丝毫没有看见对无辜民众的怜悯,似乎被卷入他所谓战场中的,都将成为他的敌人,成为他道路前方的障碍物。
毕竟,自己看起来实在是太可疑了,豪华套间敞开的保险柜,昏迷的高层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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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正大躺在床上检视着手中战利品的不速之客。
最重要的是,他作为第三方,观看了这群幽灵对于这位前参谋官的恶行。他们完全可以将谋杀嫁祸在自己身上,让他成为替罪羊。
嗯……虽然他确实也并不无辜,如果不是他先行把这位马尔尚阁下弄晕,这群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欧洲老式手枪的枪口再次调转,枪口尽头就是这间房内唯一的幸存者。
奥利弗猜得不错,这位前法国军人并不打算让目睹了一切的普通人有机会活着出去。
首领不感兴趣的目光扫过舱房内怪异的痕迹,不管这位不速之客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背后势力是谁,都与他们无关,今天都必须和那位参谋一起魂归地狱。
然而下一秒,白发男人动作戛然而止。
他以极缓慢的速度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笑起来,仿佛捕捉到了某种超乎寻常的讯息。
他的视线穿越了时间的屏障,窥见了一幕未来的片段——
他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直指金发少年。
然而,就在子弹即将命中之际,后者皮肤上骤然涌现出一层贴合身体的璀璨金光。
他的子弹仿佛击中了坚不可摧的花岗岩壁,四分五裂,却没有被伤害到对方皮毛。
在那个未来,他猛地侧过脑袋,躲过碎裂的弹片。
只是,很奇怪。
他看向未来的预知视野,像是被奇怪的信号干扰的老旧电视机,屏幕画面上闪烁着古怪的故障波。
这种从所未见的异常现象,是怎么回事?
奥利弗捕捉到了前军官脸上一瞬间的犹疑,这个表情——对方的能力发动了么?
在当前状态下,被几乎盗走一半的异能力虽然还能够使用,但效果会变得更弱、更不稳定。
他抹平自己上翘的嘴角,无辜地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请不要杀我,我只是被他绑过来的无辜服务生而已。您是谁?”
“阁下,是异能力者?”
前军官的声音突兀地变了,原本冷硬的语调变得期待又充满庄重,逐渐高昂的音调仿佛是战争号角的前调。
12. 第12章
白发男人依然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他,只不过此时他的目光不再像是掠过一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而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审视着眼前的人,似乎在判断面前的人是否值得郑重对待。
他的眼眸幽深,语调低沉肃穆,裹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吾乃纪德,统领异能集团mimic之人。”
奥利弗目光转动,摆出友好协商的姿态。
毕竟,即使他夺走了对方的能力,想要从那么多人的枪口下逃脱,依然要付出不少代价的。
更何况,从异能监狱中‘被’逃出的他需要小心隐瞒踪迹,不然那群欧洲异能刑警闻着味就跟过来了。
“您造访这里,只是为了取走他的性命吗?如果是的话,请不要担心,你我的目的一致,不如……”
纪德打断了他,嘴边绽放出一抹危险又狂野的笑容,“不,吾等并非被如此浅薄的事情吸引而来,相反,是为了寻找一位可以足以解放吾等辈原罪束缚的灵魂的异能力者。”
奥利弗:“?”
奥利弗噎了一下。
尽管他早已从对方方才的言行中窥见端倪,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直面这种满脑子灵魂与原罪的理想主义者时,仍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啊、啊,这类人的思维早就固化了,脑子里固执的信念支持着他们前行至今。
违背曾经的信仰,摧毁曾经的自己活到现在,做出无数不可饶恕的事情,这样的人几乎已经无路可退了。
要摧毁那根看似脆弱的信念支柱,可麻烦的很。
那么,要战斗么?
姑且解释一下他的异能力机制。
他从对方身体上偷取过来的「窄门」使用时间大概在22天左右(49%)。
如果他不继续偷取,对方从51%恢复成全盛状态需要大概30天。
偷取的百分比与可使用时间呈近似指数型的增长关系。抽取百分比越少,恢复速度越快,使用时间也越短。
与此相对,偷取的百分数越多,恢复速度越慢,使用的时间也越长,而恢复时间与使用时间之中间,也存在着折损。
如果偷取1%,对方恢复时间大概1h,使用时间55min。偷取50%,恢复时间在30d,使用时间22d。偷取90%,恢复时间180d,使用时间120d。
而如果他将对方所有异能取走,使用时间大概900天。
不过,秉持着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在路边见到的正常异能力者,他只会偷取不超过半数的异能力,并不影响对方正常生活,还能够可持续发展。但如果是那种让他讨厌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会选择一次性全部盗走。
但他的异能力有一个弱点,即本人使用时的转换消耗会翻倍。
举例来说就是,如果他将偷取异能凝成使用卡转交他人使用,能连续不断使用22天左右。
但如果是他本人使用的话,异能卡消耗的速率是他人的十倍,也就是说他仅仅使用2.2天就能消耗殆尽。
这也是他选择将异能力卖出去,而不是将自己堆砌成一个异能力武器库的原因。
实在是太浪费了,使用的时候他的心简直要滴血。所以,如果不是非要战斗的情况,他绝对要避免异能力库存的消耗。
“在吾等来之前,一位情报贩子为我们提供了情报……”
纪德突兀地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他口中的情报贩子让奥利弗眉心一蹙,意识到了不妙,“那位俄罗斯人说,这里会出现一位解救吾等灵魂的异能力者。不过阁下……”
纪德的目光在少年身上逡巡,眉头微微蹙起。
面前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像是一只刚破壳的雏鸟,连站立的姿态都显得摇摇欲坠。
他的四肢纤细,关节处透着一股未长成的青涩,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脆弱而羸弱的气息中,仿佛随时会因一次不经意的碰撞而碎裂。
从方才预见的未来片段来看,这少年的异能似乎是某种绝对防御的类型——即使对面是能将一切攻击化为虚无的力量。
然而越是思考,纪德心中的失望便越是浓烈。
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仿佛在审视一件与期望严重不符的赝品。
他无法想象,这样只能被动防御的异能力,这样一个连自身都难以支撑的羸弱躯体,一个连反抗之力都似乎不具备的少年,怎么可能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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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灵魂的引路人,带领他们走向真正的解放?
与他心中那个隐约的形象,相差何止千里。
“那么现在就姑且看看,是不是阁下吧。如果让吾等失望的话……”
纪德的声音冰冷低沉,如末日审判的钟声,奥利弗的瞳孔骤然收缩,藏在背后的手指撕碎了窄门的异能力卡。
“那就先将阁下的灵魂解放吧……”
话音未落,纪德的手指已经扣下了扳机,迸发出的火花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一寸空间。
奥利弗的身体以近乎本能的反应微微偏转,子弹擦过他的耳际,带起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他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而在他身后的床板上,一个冒着硝烟的弹孔赫然显现,木屑四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纪德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羸弱的少年,身体素质绝不可能支撑如此迅捷的反应。
然而,刚才那一瞬间的闪避,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才能做出的动作——精准、冷静,甚至带着某种近乎直觉的预判,甚至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简直就像和他拥有相同的异能力,提前预判到了子弹的方向。
奥利弗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同样一副深受震撼的模样,“阁下……不是前军人吗,居然会对平民动用武力和兵器?”
别国的平民也是平民啊。他理直气壮地想着。
纪德:“……”
他沉默了会儿,目光在地上被捆绑成蚕蛹的高官和床边散落的文件上,别有意味地瞥了几眼,就像在说,就你这样也能算是平民吗?
“阁下是法国人?”
“……”奥利弗镇静地说,“您听我狡辩。”
“你是杀手,还是潜伏在游轮里的佣兵?”纪德平静地询问。
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并不在意答案,只是随意走个过场,在他的心中已经认定了结果,“真正的平民,不会以阁下现在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以异能力者的身份踏入这个房间,阁下必然是战场中的人。”
“拿起阁下手中的枪,站起来,战斗吧!”纪德眼眸中爆发出渴望的光。
13. 第13章
好固执的一个人。
奥利弗滴汗,在纪德期待的目光中手指虚虚地搭在了口袋中勃朗宁M1910的握把上。
既然如此……
“您说,您率领着Mimic至今在寻找着您宿命中的战场。”奥利弗回忆起之前纪德的话。
“是的,吾等在大战后的半年时间里,一直是在欧洲的范围内徘徊着,寻找埋葬灵魂的地方。”纪德饶有兴致地解答。
这么说,英国也在他的战场范围内吗?
真是的,虽然他不像他推崇的那位犯罪卿阁下那样忧国忧民。
但有个虎视眈眈的异能犯罪组织在自己曾经的家园附近徘徊,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啊。
奥利弗慢吞吞地和他周旋,“您有这样的实力,又有如此热爱国家,从未考虑过潜伏于故土吗?”
“阁下的意思是说?”
“将那些藏在高层中蛀虫除去,将藏匿在夹缝中的污垢清扫走。”
如果是他在纪德的处境里,他绝对不会放过背叛他们的人。
纪德闻言沉默良久,最终才叹息道。
“吾等是严格遵从军令、将暴力化作兵器执行杀戮的机器,战场才是发挥吾等优势的地方。”
眼中飘动的红色鬼火像是孤苦无依的一簇灵魂。
“安排作战策略,和那群狡猾的、精于权谋的政治家对弈并非吾等擅长的领域,我们不愿让战火波及故土的平民,更不忍将枪口指向昔日的同袍。”
奥利弗:“……”
“不愿让战火波及故土的平民,所以让战火燎向其他国家的平民。不忍将枪口对准昔日的同伴,便将枪口转向他国的士兵。”他不无嘲讽,又怪腔怪调地开口。
“战争不正是如此,没有正义,只有立场。已经站上战场上了,阁下还不明白吗?”纪德是历经战争的军人,可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怀疑自身,因此他的语调相当轻蔑,像是大人在看待不懂事的孩子。
他并不想要继续废话,举起手中的枪再次瞄准,“死亡才是最后的归宿。”
“我并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你不愿意继续沟通的话……这可就麻烦了。”
奥利弗头发上的汗水已经悄然干涸,但金色的发丝依然被拢在脑后,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他彻底睁开一直微眯着的眼睛,让对方看清他眼底的猩红色,“那现在能够看到了吗?”
“……什么?”纪德瞳孔紧缩。对方的眼睛颜色变了?是异能力发动的预兆么?他的能力不是防御类型吗?
“用你能看见未来的那双眼睛,去注视无法看见的未来吧。”奥利弗轻笑着,将口袋中的勃朗宁抽出瞄准。
纪德连开数枪,提前阻止敌人的动作。奥利弗在床垫上轻跃起,像一只灵巧的猫咪,只用最轻微的步幅就躲开了连发的几梭子弹,奥利弗在快速移动中枪口依然精准无比地朝着纪德的方向。
砰!
如贯穿黑夜般的一束光亮。
这一击,出乎意料地洞穿了纪德的肩膀,飞溅的鲜血糊在墙纸上,纪德部下们惊讶又不可置信的呼喊声交错在一块。
奥利弗落地后大口喘息着,胸腔大幅度地起伏,只是一个动作他的体力就消耗了大半,这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还好他的射击准头不错。
纪德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充满战意的神色骤然凝固。
同样猩红的瞳孔如同被飓风席卷的湖面,剧烈地震颤着,仿佛在竭力抵抗某种无法理解的现实。
他的左手死死捂住肩膀渗血的位置,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而握枪的手却缓缓抬起笼在眼前,指节抵着额头,“……看不见了?”
这一击,纪德哪怕不用异能力也能够凭借自己优越的身体素质能够躲开,但是常年间依赖于异能给他提供的情报,让他对这一攻击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大脑反射与异能缺失的错位感,让他只勉强避开了要害。
他低沉的声线,此刻却像筛子般颤抖起来,“您的异能力——阁下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我之前明明能够看见阁下使用了金色的防护罩弹开了我的子弹!”
“您认为呢?”奥利弗举着手枪勾唇,黑色的枪口这次正对着纪德的心脏。
“无效化的异能力?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我的异能力之前还能够发动?也无法解释之前的现象!”
“咘咘——猜错了。”
奥利弗嘴里俏皮地模拟出答错的音效,他轻松的语气与手中毫不留情开枪的动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纪德身后部下听从命令拿出机关枪进行扫射,枪口喷吐出炽烈的火舌。密集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将屋内的墙纸撕扯得支离破碎,原本精致的纹路瞬间被射成了千疮百孔的马蜂窝。
只是,他们的敌人,奥利弗消失在了房间里。
“复数的异能力?不可能,同一个人身上不可能存在一个以上的异能力。”
纪德警惕四顾,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少年依然潜伏在房间的角落,只是他看不见,他指挥部下停下手中的武器,“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给您信息的情报贩子,支持您前来寻找宿命之人的……「死屋之鼠」没有告诉您吗?”奥利弗笑眯眯地从房间中的阴影中现身,语气戏谑,“吾乃「死屋之鼠」成员,异能力的窃贼,奥利弗。”
象征着纪德异能力的卡牌在他指尖一闪而过,奥利弗狡猾一笑,将锅丝滑地丢在了费奥多尔,“这一切都是伟大的主人,费奥多尔阁下的计策,您上当了。”
异能力的窃贼?
纪德在心中默念,明白自己的异能力被面前的无耻之徒偷走了。
所谓的地下盗贼团「死屋之鼠」,莫非就是用这种手段发展暗中的力量的么?
他毫不犹豫地踩中了奥利弗言语中的陷阱——笃定这一切都是「死屋之鼠」的头领险恶的计策,诱骗他踏入这艘游轮的圈套中,让他像自愿跑进陷阱的猎物一样,站在「死屋之鼠」中拥有偷窃能力的成员面前,最后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偷走异能力。
纪德恍惚中回忆起那位被称呼为魔人的家伙,他苍白孱弱、毫无血色的脸在摇晃的记忆视野中变成了食人魂魄的妖怪。
那些所谓支持信仰、尊重宿命的甜蜜言论,不过是精心设计的谎言,所有的一切只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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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夺取他的能力、榨干他的利用价值!
他目眦尽裂,眼白泛起恐怖的血丝。
但他好歹也算是曾经率领众多士兵的司令官,怎么会轻易地失去理智,迅速找到了敌方的破绽,“但阁下的身手并没有好到能够突破吾等重围的地步吧。”
他的目光是多么毒辣,足以从奥利弗的呼吸频率、走路步伐和姿态中看出他并未受到过严格的体术训练,连以前新加入他们兵营中的新兵蛋子都能轻松撂倒他。
只不过凭借着强大的异能力躲闪,并且借助着还算精湛的枪术勉强反击罢了。
发现了?
“那又如何呢?”
奥利弗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阁下,您在不甘吧?因为不想死在我的手里?不满于死于我这样的窃贼——一个不满足您幻想的宿敌之手,所以满心的愤怒和耻辱。真是奇怪呢。”
“让我来猜猜您的想法吧。”
奥利弗轻挑地眨了眨眼睛,对方停止了火力宣泄,他探出头来,手指抵在唇瓣前故作思考的模样,“所谓能够解救您灵魂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拥有和您一般强大的体术和相似的异能,拥有同样孤寂无依的灵魂,和您一样拥有求死般的心,您想寻找一个能够理解您的同类。您和那位假想中的宿敌在瑰丽的黄昏中互相用最终决定命运的武器指着彼此,浪漫地拉动生命中最后的一枪。”
“然后,砰——”
“你们两人同时倒地。”
奥利弗像是在拥抱命中宿敌般夸张地张开手臂,比了个可爱的开枪手势。
“多么唯美,多么壮丽,多么符合您这样的英雄史诗性死亡啊。唔,您拒绝平庸的死亡,要摆脱生命的虚无,最终获得了‘真实’的重量。”
他用唱诗般的语调拉长声音,咏叹着,“在无法选择、必然走向死亡的宿命中,通过对命运的反向操作——被自己认可的同类杀死来实现自由,您可真是太聪明了。既臣服于命运的因果律,又以这样主动的方式实现对命运的主宰!”
纪德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事,猩红的瞳孔病态地收缩,低声喃喃道,“不可思议,阁下居然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不错……同类,我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原本吾等心中浑浑噩噩,心中那位能够引领的形象一直很模糊,没有定形,阁下居然能如此准确地将其描述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奥利弗的低笑,逐渐变成了大笑,他抹去眼角溢出的湿痕,半是嘲讽半是感叹地说。
“然而,在没有找到这样的宿敌之前,您会怀揣着悲痛又孤独的心,将您所谓的战场从心中的阴影里不断地扩散,扩散到无辜的生命身上,用极端的手段让他们为您自我感动式的死亡而献出生命。”
“是的,正是如此。”
“您可真是……自私又无耻极了啊。”奥利弗顿了顿,冷漠指出,“您看似是想要以异能来衔接宿命的闭环,实则是在普通的人类中寻找一个无辜的‘同类’来扮演上帝的角色,然后强迫对方来帮助您实现自我审判。”
本以为捅破这点能够让对方难堪或者愤怒,没想到纪德的脸皮居然这么厚,真是自愧不如。
14.第14章
“以阁下的年龄,竟有如此洞察人心的能力,实在是令人赞叹。”
纪德挑眉,整个人状态诡异地高昂起来,“有您的指引,吾必定能迅速锁定命中注定的那位‘同类’!”
“看来魔人给出的情报还是有些许可信之处的,尽管阁下的异能无法指引吾走向解放。”白发前军人似乎开始对面前少年另眼相看,语气柔和下来。
费奥多尔吗?那家伙就是故意引纪德到这里来的。是想要借助对方的手试探自己的能力库深浅吗?
奥利弗柔柔地微笑,“看来您是太高兴了,忘记了现状——那么现在,跨国的异能力犯罪集团首领,安德烈·纪德,失去异能力的你,已经没有资格去寻找‘同类’了哦。”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拉扯着安德烈·纪德轻飘飘、飞起恨不得立刻离开寻找宿敌的灵魂,狼狈地落在了残酷的现实中。纪德的眉毛压低,仿佛野豹蓄力绷紧的后腿肌肉。
下一秒,异变突生。
奥利弗向未来五秒后的注视的目光,看见了一颗子弹迅疾无比地射向他的眉心,来自纪德的部下,于是连忙向右躲避,而又同时看到了纪德向他躲避方向袭击的未来。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纪德已经闪身到他背后,粗粝的手指粗暴地按在了他的动脉上,被扼住命运咽喉的奥利弗身上绝对防御的异能力触发,抵抗住对方足以瞬间勒断脊椎的恐怖力道。
双手被反剪到背后,膝盖被凶狠地一题,他还来不及倒吸一口凉气,他就控制不住地软下膝盖,被恶狠狠地掼在了舱房豪华柔软但又脏得不像话的大床上,雪白的脸肉侧着,被子挤压成颇有肉感的一团。
奥利弗:“……”
啊、好痛,不愧是欧洲异能力犯罪组织的头领,果然有两把刷子,想投降了。
他毫无骨气地想着。
“阁下不会认为,世界上会有谁比吾更了解自己的异能力吧。如果阁下觉得偷走了好用的异能力就相当于无敌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纪德的膝盖抵在床面上,强壮有力的小腿压制住了他的双手,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是故意的吗?难道对方之前在预测未来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他必须要撕掉具现化的异能力卡才能够发动他人的异能力。
奥利弗的呼吸紊乱起来,额间渗出冷汗。
不对,哪怕是在被预测的未来里,他也不会莽撞地将释放异能力的动作展示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
纪德情人呢喃般低哑的尾音擦过他的耳廓,滚烫的枪口顺势滑向太阳穴充满威胁性质地轻轻磨蹭,高大男人似乎在背后俯下身体,压迫感的阴影笼罩在了纤细的身躯上,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吾等可是正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军人,阁下可没有亲身体验过战争的残酷,战斗经验有几十上百倍的差距。”
“仅凭借着嘴巴上的功夫和毫无威胁力的身体,是没办法打败敌人的。吾等的觉悟也不是这么就能够轻易地动摇。”
纪德嗤笑,眼神轻蔑,“哪怕阁下夺取了吾的异能力,也没有办法杀死吾,实在是暴殄天物。”
“吾现在有千百种方法杀死阁下,更有无数种让阁下生不如此的方法。我可以摧毁阁下的脊椎,这样下半辈子都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虽然吾不喜欢审讯和虐待战俘,不过这看上去是现在唯一的战略了呢。”纪德露出有些邪佞狂妄的笑容,“既然抢夺了吾的异能力,阁下是否看见自己的未来了呢。”
纪德直起身体,坚硬的膝盖上移,顶在了金发少年背脊中央,缓缓向下施加力道,似乎在试探着哪里更好施加力道,下一秒就用以这种方式折断对方脆弱的脊柱。
奥利弗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又往床垫下陷了几厘米。虽然双手依然被压在身后,但起码手指能够自由活动了。
“清醒了吗?阁下的回答呢。”
“……唔嗯。”呼吸有些不畅的奥利弗轻轻哼了声,眼角染上了一抹红,这家伙还真是懒得掩饰自己对于其他‘非同类’的不屑一顾啊。
“那我姑且一问……”
纪德审视地盯着他,有些沉默地挑眉。对于没能入眼的杂兵,他的态度一向是以武力代替语言来解决,心里逐渐升起不耐。
“Mimic里的这些人中,您可是唯一一位异能力者。”
“那又如何呢。”纪德略微卸了些力道。
“假设您还有异能力好了,作为异能力者的您可以通过寻找‘同类’来消解生命的虚无……但是您的部下们可不是如此呢。”
奥利弗艰难地侧过脸,被压迫的声带使音色变得沙哑,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站在狭小过道处的Mimic成员,他们不明所以地站着,手里警惕地握着武器。
纪德唇边狂野的笑容缓缓收起,他像是预见性地意识到了,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头皮发麻的感觉从脊背后升起。
“闭嘴。”他轻轻说,太阳穴附近浮起青筋。
“您也意识到了吧,尔等所谓的集体性求死倾向究竟是什么呢——是您无意识地将个人的执念投射在了您的部下身上。”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身体开始颤抖,顶在他脊梁上的膝盖愈发控制不住力道,逐渐加重的痛苦和男人低沉的声线却让金发少年扬起了唇角。
“当您在宿敌手中获得解脱的同时,是否有一秒想过您的部下呢。他们成为您意志的化身,像武器,像兵器,被毫不留情地使用,谁又去关照他们是否死得其所。”
鬼魅般的语言,让人瞳孔震颤。
纪德悚然,似乎被人毫无预兆地戳破幻梦,“闭嘴!!”
纪德弓着背,如山丘般的脊背上下起伏着,健壮有力的手臂带动灰色的斗篷不停地颤抖,火花从他手中的武器中炸开,像是想用子弹来堵住敌人不停说话的嘴巴。然而下一秒却徒劳地撞击在人体皮肤外的金色屏障上四分五裂。
“司令官!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是的,上官,我们是自愿追随您一起的。”
“司令官!”
纪德身后的下属们高呼他的名字,声音悲怆又愤怒,似乎他们的理想正在被玷污。
“唔姆,他们说的是真心话吗?”明明是被全然压制的状态,脸色极其苍白,但奥利弗的表情确实邪恶又愉悦的,舌头还在不断挑拨。
“您的所作所为,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自我感动而已。”
“可怜的伪善者,将战争后的创伤和执念投射在了他人身上,最终谁也无法得到灵魂的解脱。”
奥利弗的话彻底刺痛了纪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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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地深呼吸着,似乎没有见过如此巧舌如簧,嘴巴又无比阴狠毒辣的对手,脑门上的青筋迸起,一副全身上下血液都要从额头上喷涌而出的可怕模样。眼前红红紫紫的景象似乎重叠起来,影影绰绰。
“莫非您要杀了我吗?在这杀了我的话,您就永远无法拿回您的异能力了,没有异能力的你就是普通的战士而已,还需要寻找所谓的同类吗?”奥利弗笑用很温和清浅,嘴里却加重了‘普通’的咬字来刺激对方。
回答他的是几发愤怒的子弹。
“哪怕不用异能力,死在我手中的异能力者也不在少数,你觉得自己会是意外吗?一只生活在阴沟里的小老鼠而已。”
纪德眼白泛起红丝,惨烈得像恶鬼,可能是被说中心中那不堪的心思和想法,又或者是被人平白污蔑的痛恨,甚至连那文绉绉的措辞都难以继续维持。
奥利弗眼珠转了转,眼睛藏在金发投下的阴影中,只剩那抹天真的蓝散发着魔性的荧光。
他用示弱的口吻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做一个交易。”
纪德咬着腮帮子强行冷静下来,他沉默了片刻,嗤笑起来,“阁下认为,在与魔人的交易过后,吾还会信任尔等「死屋之鼠」成员吗?”
“我和费奥多尔不同,我是正经的商人,而且我能够提出让您无法拒绝的报酬哦。可能平时谎话连篇,但是有关交易的部分,我是绝对不会说谎的,毕竟诚信是一个聪明商人的美德。”
“商人?”纪德狐疑。
“是的哦。”奥利弗却没有过多解释的打算,他话音一转,“交易内容是——如果您能杀死魔人费奥多尔,那我可以以我的方式为您实现愿望。”
“杀死魔人,阁下不是「死屋之鼠」的成员吗?”
奥利弗明白这是要和他进行交易的前兆,对方松了口风。
他半真半假地说,“事实上,我仅仅是「死屋之鼠」的预备成员而已,还在考核期呢,只不过他手里捏着我的把柄,让我不得不加入,并且替他做事。我讨厌别人威胁我,所以想要把他杀死。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是吗?”纪德不置可否,他松开压制的膝盖,半坐在旁边,全身上下紧绷着准备再次出手,防范少年的动作,“杀死魔人是阁下的条件,那么您所谓无法拒绝的报酬是什么呢?为吾等找到‘那个人’么?”
“嘛,无法拒绝的报酬啊,例如……”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高大法国前军人的身后,“让他们回归国家,恢复英雄的身份,一切都平反昭雪。虽然没怎么去过你的国家,不过想必也是大同小异吧,美丽的故土、漂亮的妻子、未见的孩子、民众的崇拜——本该拥有的一切。”
无家可归的亡灵,如果有了幸福的退路,还能一往无前地追求死亡吗。
奥利弗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做出噤声的手势,轻轻眨了一侧的眼睛,还没等纪德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了房间里,还卷走了原本散落在床面上的机密文件袋。
但恶魔蛊惑的低语,仍然留在死寂的房间中。
纪德心神震荡,瞳孔微微收缩,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动摇,试图抓住某种即将消散的话语,那隐藏在语句下的令人狂喜的含义,“……等等,阁下是什么意思?”
15.第15章
回归国家,恢复英雄的身份,让一切都平反昭雪。
仅仅是默念一遍,都会感觉到一股灼烧着灵魂的震颤正在沿着脊椎蔓延而上。这是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人无数次渴望却又完全不敢设想的未来。
漫天飞舞的功勋彩带,披着崭新荣誉绶带的军装,金红色的迎接红毯,人群的欢呼和爱戴,洗刷的冤屈被作战靴踩在脚底。种种幻象在脑海里若隐若现。
这简直是恶魔精心编写的契约,以诱惑的语言和无法抗拒的承诺,引诱人类交付出灵魂,换取那看似触手可及的愿望。人明知这是一个甜蜜的陷阱,却依然义无反顾地踏入其中。
……确实是无法拒绝的条件。
敌人从房间里凭空消失,纪德的部下大惊之下自觉散开排查,寻找消失的盗贼,却发现整条走廊上空无一人。
纪德利落起身,宽大的斗篷滑落下来覆盖全身,他的目光扫视舱房里的每一个隐蔽角落。
偌大房间里,保险柜大开,里面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官员的尸首已经快要分辨不出原貌。
这里不易多留了。
尽管监控已经被覆盖,这一层楼的普通人几乎都不在房内,就算有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不敢出来,但他们的动静不算小,肯定还是会引起游轮警卫人员注意的。
“司令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纪德的亲信之一快步向前,小心打量着长官阴沉的神色,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地小声开口问,“刚刚那小鬼的话可信吗?我们真的……还有机会能回去么?”
还能够拥有恢复原本国家英雄身份的机会吗?
亲信的语气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心跳忍不住加速。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成为叛国者的宿命,但刚刚那个少年的话,如同投入一潭死水中的巨石,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在参军前,家中还有待产的妻儿,被当做叛国者赶出国家后,他就不再奢望回去,只能祈求那些人放过自己的家人。
但是如果,如果他能够回去……就算……
纪德沉默。
“里奥,那可是魔人的部下,他说的话又怎么能信呢?这有可能是一个骗局!”旁边的成员劝阻动摇的里奥,“你忘了我们MIMIC的信仰,忘了我们向司令官许下永不违背的承诺吗?”
“我知道,可是……”里奥的眸色波动,他难掩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泛出隐隐的泪光,他猛地低下头掩盖自己的失态,“难道你们不想要回去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要回到故土!哪怕家人已经被我连累,我也想见她们最后一面,要死也想和她们死在一起!”
他们以前可是为了国家而战斗的战士,也正是因为愿意为故土的人民而献出生命才会踏上战场,爱国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但如果那个小鬼真的有办法呢,只要不是作为国家的叛徒,只要不是被所有人唾弃的身份,只要不被同胞用仇恨和恐惧的眼光看待,哪怕回归的那一瞬间就是死亡,我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他大声喊道,沙哑的声音如同无家的野兽的嘶吼。
痛苦和沉默在灰袍战士中蔓延。
纪德看了自己亲信一眼,目光转向其他难以掩饰心中波涛起伏的手下。
他们在战场上几乎都是沉默寡言之辈,跟随在他身边的时候更像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战争兵器,除非是回到安全的休息地吃饭时、睡觉前才会交流。
在那次大战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他们眼中看到重新被唤醒的光彩。
纪德心中沉痛,但依然沉声斥责道,“不要抱无谓的期望!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我们追随的是什么!”
因为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已经无所谓什么失望了。希望过后,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是的,对不起长官。”里奥连忙道歉,“我……”
纪德阻止了继续辩驳,垂首凝视着掌心干涸的血迹,从部下手中取过药物和绷带进行包扎,眉间不自觉皱着,回想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
金发男孩的未尽之语,部下隐藏的期待、里奥的嘶吼声。所有的一切像是一根拔不掉的刺扎在他的心脏中。
他本以为他们都是已死去的灵魂,唯有死亡才是救赎。
但是现在……他的目光划过看似平静的成员们。
他的部下们都笼罩在同样的灰袍下。这滩死水之下,正在暗潮涌动。
所谓的信仰,居然在三言两句间被轻易摧毁了。
或许,追随着那抹能够解放他们灵魂的幻影的他,一个追随着死亡救赎的异能力者——确实像那人所说,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完全没有在意部下真正的夙愿。
对他来说,被能够理解他的孤独的对手杀死是解救他的生命的良药,但对于他的部下们来说呢?
他可能从未真正聆听过他们的感受。
也许,只是因为部下们同样是失落在漫漫狂沙中的灵魂,没有人能够指引他们回家的路,只是盲目地跟随他这位指挥官,纵容着他的自私,但因为他的无能和固执,才领着他们走向了无望的绝路。
在这一瞬间,纪德感受到了由衷的无力。
真是可怕。
作为敌人的时候,只需要只言片语就能够瓦解一个组织。
看似孱弱的身躯,但开口就是一针见血,随意玩弄人心最脆弱的部分。
但是,他真的能够相信么?他是否能够做到自己承诺的事情吗?
“指挥官?”
纪德一怔,猛地发现自己居然被恶魔蛊惑了心智,不知不觉中也动摇了。
纪德咬牙,像是在警告动摇的部下,也像是在警告动摇的自己,愤怒地吼道,“可别忘了,吾等早已死去,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这里还是战场!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死亡才是最重要的!”
吼完后,他手掌猛地按住抽搐的眉心,转身就要离开,部下们追随着他的脚步,肃然离开了这一层,循着来时的路躲避开行人,隐入无人注意的昏暗楼梯间。
亲信追上来,纪德冷声说,“你要是想说什么动摇吾等信念的话,就离开吾的队伍吧。”
里奥眸光微不可查地黯淡了几分,但还是辩解,“抱歉,指挥官,我想说的并不是那件事……刚刚我在舱房里又仔细搜索了一圈,搜到了这个,应该是那个小鬼留下来……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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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摊开掌心向纪德展示手心中发光的事物。
“什么?”
纪德猝然回头,部下手心仿佛燃烧着一簇幽蓝般的火苗。
他顿了顿,伸手过去,仿佛受到了牵引,旋转着的神秘火苗展现出了真正的面目——是一张浮动着幽蓝光晕的卡片,附着在上的异能力如同燃烧的磷火。
卡面上流动的银纹勾勒出「窄门」字样。
部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纪德的神色,“这应该是您的异能力吧,我猜测是那小鬼展示出的合作诚意。”
纪德用他曾扣动过无数扳机的粗粝指腹划过卡面,此刻竟被薄如蝉翼的卡片边缘割出一条血痕。
在他握住卡片的同时,使用的方式和异能信息也随之涌入脑海。
最下方标注着小字“1d”泛起冷光——这是一张使用时间在24h的异能卡片。
纪德沉默了许久,或许是几秒,也有可能是几分钟,他缓缓将这张卡片撕碎,碎成雪片的卡片在掌心簌簌飘落,熟悉的异能力又重新在身体里充盈起来,重回身体的力量为他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和掌控感。
但是很可惜,这样安全感是他人施舍来的。
纪德握紧拳头,“走吧。”
「Mimic」与「死屋之鼠」本来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他们付出了金钱让对方为自己提供情报并在合适的时候干扰监控。
在此基础上,魔人说可以赠与他们一条免费的额外情报,能够在这里寻找到所谓的“解放灵魂之人”。
在那个时候他就应该警惕起来的。
而事实上他们却只见到了「死屋之鼠」的成员——一位能够盗取异能力的金发小贼。他不仅没有以他期望的方式解救他们的灵魂,反倒是剥夺了他被解救的资格,还胆大妄为地指出另一条救赎的路,像恶魔一样挑拨他的部下,动摇他们纯粹求死的信仰。
简直是可恶至极。
“指挥官,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纪德牢牢将自己的枪握在掌心,冷声道,“去找魔人,该算算他欺骗吾等的账了。能够将那家伙纳入麾下,想必魔人应该更有本事,既然吾等没有寻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试试看吾等前合作伙伴是否有那个资格吧。”
拥有这个异能的自己,能够预测未来的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他的部下们眸光一亮,相视一眼,如果有机会顺手干掉魔人,那是不是就能完成和那个异能盗贼的交易了。
“阴沟里的鼠辈,想必还呆在那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几十道灰色的身影飞快地穿梭在阴影间,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再次出现时是在底层封闭的员工区域。
纪德对身后部下点头,裹着灰色袍子的部下默契地上前,举起装备了消音器的手枪,准备强开门锁。只是很快那名部下又退了下来,他被兜帽盖住的眼睛倒映着闪烁的绿光,声音犹疑,“司令官,门已经打开了。”
“……看来这是来自死屋之鼠的邀请啊。”行踪被发现了。
“那我们还继续前进吗?”
“走。”纪德没有看到来自未来的危险提示,径直拉开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16.第16章
奥利弗的身影从房间角落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出来,他面色苍白地伏在沙发边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的冷汗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他几乎要紧张得吐出来。
别看他和纪德对峙的时候游刃有余、镇定自若,但实际上刚刚确实是千钧一发,哪怕一步走错了都非常要命。
他低头凝视掌心,指尖仍残留着异能释放后的灼热感。
要是纪德怒极时对他开枪那会,他展开异能保护的时机不对,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这个能够覆盖全身的金色护盾名字叫做「金缕玉衣」,作用效果是在全身周围生成一层持续时间五秒的护盾,在不可移动的情况下抵御所有的攻击,相当于许多游戏里的金身。
另一个他用来潜逃的异能力名字叫做「游荡的影子」,能够将身体与其接触的物体一起融入阴影中进行自由穿梭,距离不超过20米。来源是一位被关入异能监狱中的法国杀手。
刚刚为了对抗纪德,用了不少异能库里的库存,连能预测五六秒后未来的窄门也消耗了一些,心疼得要滴血。
由于他的异能力卡必须主动触发,每张卡上必须设定明确的使用时间,所以对不同类型的异能力使用的消耗程度不同。
啊啊,像窄门这种需要他主动使用的却不定时触发的被动异能力最麻烦了,利用率太低了。
像护盾和融入阴影这两种异能力都可以随时取用,对自己需要使用多长时间会有相对应的预估,可以精确地设定使用时间。
但像是窄门这种预测未来这种随时被动触发的异能力,却无法预估使用时间,为了避免被毫无预兆地暗杀,只能含泪提前使用,总不能让敌人射击、暗杀或者偷袭的时候通知自己先做准备吧。
奥利弗望着手中厚厚一沓的机密文件,沉思了一会,转头望向被他捆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汤姆,随手扯开勒着对方嘴巴的布条,问:“刚刚这里有什么异状吗?”
汤姆反射性地摇摇头,一脸仓皇。
等文字终于飘进大脑里以后,他又点点头,脸上的雀斑都泛着惊恐,嗫嚅道,“刚刚门口窸窸窣窣的,我感觉有人在门外徘徊,可能是有人从门缝里塞了点东西进来。”
“大概什么时候呢?”
“很近,大约在十分钟前吧。”
“啊,十分感谢您。”
奥利弗在对方控诉的眼神中,又将布条绑了回去。走到门口,果然在地面上捡起了一个崭新的信封,和之前从酒保手中接到的那封一模一样的材质。
——费奥多尔。
拆开以后,果然见上面写清了见面交接机密文件的地点和时间。
奥利弗挑眉,真的假的?费奥多尔敢让自己过去么?在清楚他的异能力的情况下?转而又狐疑,难道费奥多尔暗中做了什么准备,又或者他根本不打算亲自来。
交易地点就在刚登陆游轮时的鸡尾酒吧,时间在正午12点。这个时间点,估计有部分游客会返回邮轮用餐,走廊和甲板的人也会拥挤起来吧。
奥利弗推着略显陈旧的清洁车,他依旧没有换下侍者的执事装,穿梭在游轮熙攘的走廊中。
正午的阳光透过舷窗洒在抛光的地板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清洁车下层,那些足以引发一场风暴的机密文件安静地躺在遮盖的抹布下,夹在清洁剂之间,仿佛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杂物。
清洁车的轮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与周围游客的谈笑融为一体。从电梯口走出后,他面不改色地经过一群醉醺醺的游客,转身闪进了员工更衣室。
不到三分钟,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焦急,手中局促地拎着一只皮质考究的公文包,步伐急促却不慌乱,眉头微蹙,目光不时扫视四周,似乎在寻找失主。
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个无意间捡到了丢失物品的可怜服务生,没有谁会拦着这位步履匆匆、面色焦急的小家伙。
他思索着接下来该要怎么办。
当奥利弗走到甲板上时,发现自己的伪装纯属多余,他隔着玻璃窗朝外看,游轮上已经乱成一团。进出口由重装士兵正在严格把控游客的下船通道,客人们怨声载道。
他悄咪咪地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原来是今天下午六点那场宝石展里最昂贵的宝石失窃了,此时正在严格排查出入人员,因此现在只允许进入,不许出去。
啊?居然不是那群潜入的灰色幽灵惹出来的事情吗?
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入侵,杀死了那名官员,枪声都响彻整层楼了,居然还没有人发现?这么可疑的一群人,光是在走廊里经过,估计都会引起监控室的注意吧,而他们还干掉了门口的警卫。除非——监控室的实时画面早已被人悄然替换,此刻已落入他人掌控。
也有可能是因为宝石失窃导致警力都调用走了,没有人关注那个可怜的官员。
又或者,调查宝石失窃只是借口,实际上是为了掩盖官员死去的消息而放出的烟雾弹,目的是为了禁止凶手逃出去。
奥利弗眉头微微蹙起。
毋庸置疑,占领监控室的就是「死屋之鼠」。
果然,费奥多尔在游轮的监控室里,他还和「Mimic」达成了提供情报之外的合作。难不成,费奥多尔为「Mimic」提供便利只是为了让他夺取对方的异能力?
奥利弗眸光闪烁。
不过也都无所谓,「死屋之鼠」和「Mimic」也不是什么牢固的合作关系,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诱惑,随时都会有一方背刺。
他转身朝着交易地的鸡尾酒酒吧走去。
这一整层都是餐饮店铺,高热量的快餐店、自助西餐、咖啡店应有尽有。甫一进门,就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座位几乎坐满了,这里都是中低层客舱的客人。
大多数人事不关己地用着自己的餐,只是脑袋笼罩着一层烦躁,宝石失窃,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但影响他们宝贵的出行时间就很麻烦了。
奥利弗目标明确地穿行在人群当中,时不时会被拧着眉头的客人拦着询问,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够自由出行。这一问,周围不少人就将目光集中了过来,竖着耳朵听,面色隐隐中带着不善。
“是呀,都等多久了。”
“什么时候才让我们走?该不会是游轮逼我们这些可怜人在里面消费的手段吧?”
“就是啊,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用餐的,又昂贵又难吃,还不如下船在小镇里用餐呢。”
奥利弗挑眉,意识到似乎被当成撒气包了。
这位找茬的客人见他扬起脸,漂亮的面容和羸弱的身形让他眼前一亮,心中的烦躁和恶意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在众多身形高挑或者健壮的服务生中,就这位个头最矮小纤细,最好欺负,看起来是那种被人大声辱骂之后,也只会含着包眼泪唯唯诺诺认错的可怜金发花瓶。
在西方社会中经常有对金发或者其他浅色发色的歧视,自古以来阶级、权力、宗教和文学就不断地对金发进行污名化,经常将金发与魔鬼、无脑、性、野蛮的刻板印象进行绑定。
为了节省异能力卡,奥利弗保留了自己的部分特征,面部只简单修饰了一下改变了脸型和五官。
但是现在……他似乎被面前的人放在了鄙视链的底端。他垂下金色的睫毛,啊,粗鄙又无知的那一类人呢。
事实上,这些客人也知道为难他一个小服务生根本没有作用,能够做决定的也不是他,而是背后的那些管理人员,但不影响他们将自己树立成一个靶子。
“抱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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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稍安勿躁。”
奥利弗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惶恐。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捕捉到领班正躲在转角处,眉头紧锁地观察着这一切,并没有出来解围的打算。那人的表情中带着几分困惑,显然没有认出这个被团团围住的服务生究竟是谁。
啊,既然这样,那可就不怪他了。他在心里邪恶地想着。
奥利弗迫不及待地做出嘘的手势,示意所有人安静。
他并没有像找茬的客人猜想中那样只说一些车轱辘话道歉,强行息事宁人,最终给对方机会引发更大的暴怒。
“请各位无需担心,安保和警卫部门已经在迅速排查和追捕盗窃宝石的嫌犯。不过,这毕竟是因为游轮中的安保措施并不到位所导致的,为了表达诚挚的歉意,今日各位午餐花销一律免费。”
领班坐不住了:“……”
不是,等等?
众人面色一滞,大厅内骤然陷入一片寂静,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和不断发酵的怒气土崩瓦解。
连那位蓄意挑事的难缠客人也瞠目结舌,近在咫尺的他最能感受到少年周身散发出的那份泰然自若的气场。
原本他在心里打算,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要继续挑刺呢,现在在实打实的好处前完全张不开嘴。
“此外,”少年醇正的英音声音如清泉般流淌,“若在下午六点启航前,我们未能妥善解决宝石失窃事件,以致影响诸位贵宾的出行计划,将给予各位额外补偿——一张同等价位的免费游轮船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以防有他国游客没有听懂,他还有多种语言重复了几次。
话是他说的,但承诺又不用他来履行。奥利弗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胡说八道。
如果他是这艘游轮的公关负责人的话,他的处理一定是教科书级别的应急处理,尽管花费比较多,但可以平息游客的愤怒,同时获得更好的名声和口碑,这可是金钱完全换不来的啊。
“真的吗?”
“太好了!”
“咳咳,我们觉得这样的补偿还算公允。”
话音未落,整个大厅瞬间沸腾。惊喜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客人开始暗自祈祷窃贼永远不要被抓到。
然而,在这片欢腾中,唯有本层领事面色煞白,冷汗涔涔。他身后那群侍应生也投来困惑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真有这等事?
领班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慌忙挤向人群中心,高呼‘等等’‘等等’‘诸位冷静’,可惜渺小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浪潮中。
他绝望地和那双流光溢彩的蓝色眼睛对视,注意到对方微微眯起眼睛,后者眸中流露出一丝狡猾邪恶的色彩,嘴唇边勾起嘲讽的坏笑。
“等等,你能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找茬的客人此时又憋出一句。
领班心中顿时划过一道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个不知从哪来的金发侍应生优雅转身,引着大家的视线朝他的方向投来,微微一笑,对着周围的宾客说道:"如果诸位对补偿方案存疑,不妨向我们的领事先生求证。"
随后,管事被人群淹没,在所有人逼迫和求证的目光,他一句否定的话也说不出来,生怕自己多说一个不字就被围殴。他冷汗直冒,这是报复吗?这是报复吧!
这下完蛋了。
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刚才见那金发少年被众人围攻时,他抱着事不关己的念头,还暗自庆幸有人替自己挡下这场风波,想着大家将怒气发泄在那小子身上,就没人会来为难他们了。反正也不认识,肯定是别的部门里的。
他绝望的视线越过人群,发现那位金发的少年趁着着所有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17.第17章
奥利弗悄然摆脱了人群的纠缠,步履轻缓地朝着约定的地点走去。
脚步越来越慢。
名为“Serendipity Lounge”的鸡尾酒吧,现在人更少了,似乎人群都集中在用餐的地方,连吧台的服务生都所剩无几了。
只剩下最后一位客人。
游轮内部巨大的复古挂钟上,秒针不断移动着,缓缓指向了罗马数字“XII”。
奥利弗停下脚步,目光忽然定格在他之前离开时腾出的座位上。
好巧不巧,唯一的客人居然坐在那里。
一缕暗金色长发正从椅背上方探出,男人背对着他,手边还放着一杯鸡尾酒,杯中的冰块在微弱的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芒。
一股庞大的能量无比显眼地覆盖在他的视野中某一处,集中在那道人影上——黑色如细雪般的能量与那个人重叠起来。
——异能力者?!
对方的异能力是操控重力的异能力,颜色黑得到仿佛接近浓墨般,简直就像是神明的力量,尤其他涌动着的力量旋涡深处,还有一只诡异的野兽若隐若现。
很难形容,就好像面前的人像是一个压制野兽的容器,如果他将异能力取走,束缚在其中的野兽就会失去控制,降临在人世间。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背后凭空升起一丝寒意,这里几十个空座,居然会这么恰好地坐在他刚刚离开的位置上吗?
在他注视那陌生男人的一瞬间,对方也敏锐地转过头来。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斑驳的阴影,他也终于得以看清对方的正面。
这位不速之客似乎和他一样同属英法德的西欧国家,典型的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白皮肤和深邃眼窝,但具体是英法德哪个国家,奥利弗也无法分辨出来。
金发,蓝眼,白手套,一侧的金发编织成麻花,系带将脑后的长发束起搭在肩膀上,月白色的西装外套披在肩膀上,遮盖着得体的黑色衬衫和剪裁合适的鼠灰色马甲,他身体的每一处曲线都在诉说着优雅与贵气。
但奥利弗却在他的注视下汗毛竖起,警铃大作,就像是在百兽之王面前感受到毛骨悚然的食草动物。
——很危险。
男人散落在脸侧的金色额发随着他优雅起身的动作垂落了下来,他目标明确地朝奥利弗走了过来,在奥利弗逐渐紧缩的心脏中,那双没有多余感情的蓝眼睛睥睨着他,像是神明在扫视地面的蝼蚁。
他直勾勾地盯着奥利弗,像是在说:“找到了。”
奥利弗嘴角有些僵硬,心想,莫非这位就是和他进行交易的接头人。是不是太过于大材小用了?他本以为费奥多尔最多派一个工具人过来,和他进行交易而已。
异能力到跑到他面前爪牙舞爪了,不啃一口对不起他自己,但奥利弗又怕把野兽的缰绳给啃坏了,这可怎么办?
奥利弗缓了一下心神,先发制人,面色镇定地举起手中的公文包,压着嗓子暗示道:“先生,刚刚有位客人跟我说,这是您丢下的公文包,您能跟我到值班室里登记一下吗?”
金发男人颔首,两人一前一后避开人流和监视器,到了无人僻静角落的小休息室,逼仄的空间里只放了些许杂物,固定在墙面上的木板用作小桌,上面摆着几盒药物,估计是用来给醉酒客人休息用的。
“所以,”金发男人背靠着墙面,正面对着奥利弗,冷淡的神色,与其说是毫无尊重,不如说是完全不把奥利弗看在眼里,“我需要的文件呢。”
奥利弗将公文包交给对方,对方迅速翻开文件确认,检查无误后颔首,又从外套口袋中摸出一个小巧的天鹅绒方盒随手抛给了奥利弗。
方盒盒盖在奥利弗指尖弹开,他面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里面的泪滴型红宝石,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妖异的流线在切割光滑的表面上流转,那抹魔性的光泽不过停留半秒,便如退潮般缩回宝石深处。他一愣,正要细看却被打断了。
“交易结束。”
金发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月白西装扬起华美的弧度,金属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走廊灌进来的海风卷走了最后半句尾音,“魔人让我转告,‘去找他,位置你知道在哪’。”
全程没有告知名字,更没有询问他的名字,像是在面对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浑不在意。
奥利弗恭敬地点头。
等人走后,他垂着眼睛,嘴角微微勾起,指尖未成形的扑克牌大小的事物噗地打散了。
舔舔虎牙,就吃一点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奥利弗将手肘支撑在台面上,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游轮准备的免费药物,解酒药、解酒胶囊、绷带、创口贴……呜哇,还有避孕套。怎么回事啊,难道还有人在这么狭小的地方乱搞?
他啧啧称奇,顺手把免费的东西每样揣了一点放在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费奥多尔居然真的想要见他?这个节点?
奥利弗起身掸落西装外套下摆的浮尘,拉开门走出去,电梯按键的蓝光照亮了他眉心的疑惑。轿厢下沉至五层,电梯门张开。
对于这座巨型游轮来说,第五层也是游客的上下船的楼层,人流量最大。而一层到四层都是不开放的区域,游轮的轮机房、货舱、乘务员房间,还有医疗舱,以及奥利弗的目的地监控室都在这个区域中。
奥利弗摆脱拉着他问路和咨询的游客,终于在隐秘的角落里找到了员工门,刷卡打开后可以乘坐专用电梯前往不开放区域。也就是说,无论是谁进入都会被监控室里的人发现。
在他沉思的时刻猛地察觉到异样,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钢铁般的手臂突然环住他的腰腹,灼热的体温穿透衬衫布料,他被捂着嘴巴拖进应急通道的阴影里,这里是没有监控的死角区域,也鲜有人路过。
后背紧贴着起伏的、热烘烘的胸膛,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隔着两层布料敲打着他的脊背,麦色手掌严丝合缝地捂住他的双唇。指缝间溢出硝烟和枪油的气息,奥利弗眼睛朝下瞥,正巧看见对方拇指关节处的疤痕。
“嘘。”
低沉的震动贴着耳骨蔓延至脊椎,喉结在对方掌心下不自主地滚动,潮湿的汗意从相贴的腰线蒸腾而起,奥利弗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这道声音。
身后的人哼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体弱,终于松开那几乎堵住口鼻的手掌,“阁下可还真是挺难找的。”
——是Mimic首领,纪德。
奥利弗奋力挣脱后有些狼狈地大口喘息,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您是想杀了我吗?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交易了,不是吗?”
他转身,通透湛蓝的眼珠注视着几乎笼罩在灰色阴影中的高大白发男人,在他身上逡巡着,试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惜什么也没有,奥利弗面露失望,“还以为您会魔人的尸体来找我。看来不是的?”
“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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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知的异能力「窄门」,对付能够瞬间移动的空间系异能力者和手无缚鸡之力的魔人应该绰绰有余吧。”
他摊开手,不解地探身向前,类似质问的姿态,“能够预测瞬移的人在哪里出现,所以能够精准无误地打断他所有的动作,就算杀不死对方,也能够阻止他救走费奥多尔。”
“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与阁下分别后,也是不久前,吾和魔人在约定地见了面。会面地点就在这附近,位于最底层上方的监控室里。”纪德面容肃穆地叙述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奥利弗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接下来的内容至关重要——能够让无所畏惧、一心求死的异能犯罪集团首领直接放弃战斗,选择收手离开的,究竟是什么?
他在五秒内的未来中预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吗?
“吾等无法杀死魔人。”纪德沉声说。
“为什么?”
“但我为阁下提供关于魔人的异能力情报。”
“您已经知道了他的异能力?”
“不,我只是提供有可能分析出他真正异能力的情报。”
奥利弗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一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那么旧的交易作废。作为交换,那您的要求是什么呢?”
“之前在马尔尚参谋房间,阁下对吾等说过的那段话——您有办法让我们回到祖国,恢复本应属于我们的英雄身份和荣耀吗?”纪德深深地望着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灵魂深处的颜色。
如果真的能够让他手下的这些战士以本应有的荣耀和英雄身份回家的话……纪德回想起自己曾经倒在血泊中自杀的那位部下,彼时他们缩在战壕里,勋章滚落在泥水中。
他沉痛的内心中泛起了涟漪。如果能让那些年轻的面孔重见故土的阳光……
他……或许可以付出现在的一切。
奥利弗:“那是自然。”
“这就是吾等的条件。但如果阁下是在欺骗吾等,吾会让阁下付出代价。”
不出意料。
奥利弗轻笑,蓝眸在昏暗的角落里折射出妖异的荧光,像是魔女熬制出来的魔药,“纪德先生,但您也知道要达成您的要求费的力气可不少,您只用一条似是而非的情报,就想要用来交换,是不是未免太过于贪心了?”
纪德也明白这条承诺究竟有多难完成,于是退了一步,“那便请阁下提出您的额外要求吧。”
奥利弗拉扯起嘴角,弧度越来越高,像是看着猎物踏进陷阱的邪恶猎人,瞳孔兴奋地缩小,“我的条件很简单,其实您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吧。之前也暗示过您了。我可以让他们——也就是您的部下们回到国家,不是你们。”
“他们能够荣耀加身回到故土——但条件是您为了这些追随您出生入死的部下们,背弃您的信仰,背弃对那位战友的承诺,永远困在战场中,在灵魂上刻上属于我的名字。”他将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语气充满了暗示。
纪德瞳孔几乎要缩成一点,肩膀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因为抽动痉挛的肌肉而隐隐作动,“……阁下的意思是?”
“啊~啊,这还听不明白吗?”
他叹了口气,手指撩起遮住湛蓝色眼睛的发丝,晴空般的颜色正在流动。
奥利弗笑着,一字一句地说,尾音震颤着,缭绕着,最后在纪德大脑里落下可怕的重响。
“话糙一点就是,让你成为我的——狗。”
18.第18章
奥利弗:“成为被我驱使的猎犬,背叛您前半段人生中的一切,为我效力。作为回报,我会让您的部下们荣享一生的荣光。而您会成为奉献出生命的、‘故去’的英雄,消失在世人面前。”
纪德的胸膛里充斥着愤怒的血液,拳头不自觉地攥紧,耳边嗡嗡作响——背弃一切?要他背叛自己的信仰和灵魂?
他想起信任自己能带领他们走向灵魂归处的部下——他们背着自己打开怀表偷偷怀念家人的痛苦,被国家放弃后渴望回到故土的眼神。
如果他们没有未来,尚且可以将自己当做已经死去的灵魂和□□,但是现在有了回到故土的退路。
内心的挣扎在撕扯着他:一面是尊严,一面是情感。
白发男人高大的身躯似乎佝偻了下来,仿佛被山丘压塌了,脊梁般微微颤抖,他半跪在地面上,灰色斗篷散开后暴露出男人健壮的躯体,坚实的膝盖抵着地面。
奥利弗也不催促,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纪德思考了可能有一分钟、两分钟,又或者是半个小时,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埋进了颤抖的手掌中,大脑正在搏斗。
嘛,可能是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尚和坚定?奥利弗百无聊赖地想着。
“请您……”
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似乎要呕出血来。
纪德依然单膝跪在地上,只是将朝向调转,朝着他缩在的位置缓缓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两三根手指抵着地面,另一只手以宣誓的方式按在胸口前,“请您让他们回去,我会自愿成为阁下您的……”
他格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您的狗。”
奥利弗:“……”
奥利弗微微勾起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将空气中甜美的味道全部吸入胸腔中。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像面前强忍屈辱的白发男人,眼角愉悦地微微眯着,他尽力克制着音调的颤抖,心中品尝着那股无人可以代替的快感。
掌控他人的味道。
啊、啊,真是……太棒了。
这种感觉。
“那么,交易成立。”
奥利弗弯腰扶起了纪德,“我想您保证,您的部下们会幸福度过余生的。”
他顺便将纪德的联络方式也记了下来,以便后续联系。
纪德站起来已经调整好情绪后,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外面的光,他很快整理好情绪,言简意赅地说道,“从您的手里拿回异能力以后,我的异能力发生了异变。”
奥利弗:“?”
这是他第一次将盗走的异能力归还部分给原主,并不知道会产生什么特殊效果。
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什么异变?”
纪德似乎看出他并不知道这一情报,咧开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的异能力的预测时间超过了5秒,甚至能够主动看到超过数分钟后的未来。”
奥利弗眨眨眼,他的异能力在纪德身上产生的异变——他只偷走了纪德大概51%的异能力,但被他偷走后又进行了加持和切割,拿回异能力的纪德处于一种异能力的叠加状态,使他对未来的预测突破了5秒的限制。
纪德简单说明了分别后他和部下们的行动以及遭遇的事情,然后继续说,“在闯入魔人所在的监控室时,吾看见了自己朝魔人开枪的未来,看着他心脏破损后在一分钟内呼吸停止,但是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未来的视野失去了信号,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等,您看到的未来里,没有一位空间系异能力者把费奥多尔救走吗?”奥利弗打断他。
纪德神色复杂地点头,又很快摇头,“您说的人出现了。在第一次预测未来时金色的漩涡出现在魔人身后,将他带走,于是吾朝那个位置提前开枪打伤了那位异能者,将其逼退了。”
“第二次修正角度后,就看到了杀死魔人、自己也同时死去的未来。”
纪德目光紧紧握在手中的枪柄上,语调不甘,“也就是说,魔人死了,但他死的那一瞬间,不知名的力量将吾杀死了。吾甚至没有看见是谁下的手,完全没有任何症状和征兆。毫无疑问,杀死吾的力量和他的异能力有关。”
“有意思的谜题。”奥利弗急速思考,“还有线索吗?比如来自他人的反馈?”
“失去信号的最后一秒,部下露出了惊恐和愤怒的表情,像是吾的身体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异状。”
原来如此。
“我猜到了。”
纪德顿了顿,他本以为要从长计议,要带着对方回到队伍中慢慢思考,没想到下一秒就得到了答案,“什么?”
奥利弗轻飘飘地口吻揭示答案,“他的异能力,恐怕是能够复活在杀死他的人的身体了。”
纪德愕然,“阁下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奥利弗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我猜,两者间是有因果关系的。死亡后的魔人重生在了您的身体中,所以那一瞬间,他杀死了您。您的部下露出如此不敢置信的神色,应该是目睹了他在您身上复活的场景。”
“这可真是……无与伦比的惊喜啊。”奥利弗捂着嘴,难掩震惊,脑袋飞速地思考着,如果他的猜测无误,就意味着,费奥多尔完全可能是一个不死的怪物,他活了多久?一百年,五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有可能。
怪不得他对自己如此的防备,这样的秘密是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知道费奥多尔异能力的人,很可能都已经成为了死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费奥多尔又怎么敢约见他?难道不知道,只要见面的一瞬间,他就能盗走对方的异能力吗?
奥利弗蹙着眉用手指一下下掐着自己手心处的皮肤,心中沉重,他还忽略了什么关键要素吗?
奥利弗:“那后来呢?”
纪德语气转沉:“吾等将没有反抗之力的魔人制服后绑了起来,用枪打伤了他的四肢,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哪怕挣脱后也无法逃走,但后来那位受伤的空间异能力者突然出现,将魔人救走了。但与此同时,吾的一位部下也失踪了。”
奥利弗赫然瞪大了眼睛,他一下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不妙。
他汗毛竖起,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明明是平静的空间却给了他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无声地逼近。
“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您的异能力情报已经泄露出去了。”
“除了阁下以外,吾等从未泄露过情报,见到我的异能力者都已死去。而他们,”纪德指的是他忠实的部下,“也绝对不会将情报泄露出去。”
“您的那位失踪的部下……”
“哪怕他被魔人抓起来也不会暴露吾等任何情报,受到拷问他会以死来证明吾等的信念。”纪德言辞激烈。
奥利弗叹了一口气,简直像是驯养一头野性难驯的豹子,笨笨的,又很固执。
一点主人的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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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都没有呢?要一点点调.教吗?
奥利弗轻轻拉扯纪德的灰袍示意对方蹲下身体,纪德不解地照做,半蹲下来。他用力扯着记得的斗篷领口,将高大的男人的脸部扯到自己面前,一把将手指插入对方的白发中向下按,逼着对方双膝着地,他凶狠地扯着对方的额发到自己面前,纪德被迫仰起的脖颈。
少年眼神睥睨,“跪下。”
纪德血红的瞳孔因为屈辱和愤怒骤然缩小,他咬牙切齿,眼白都泛起血丝,“……遵命。”
“不服气吗?”奥利弗语气轻柔。
“怎么敢。”纪德嘶哑的应答带着血腥味。
“您的部下们同生同死……”奥利弗语调讥讽,“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吧,居然连被人替换了芯子都不知道吗?”
“什么?怎么可能?”纪德不顾头皮上撕扯的痛仰起头,错愕的神色像一只被痛殴而懵逼的大狗。
“您那位失踪的部下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奥利弗无比冷酷地说出事实,“魔人早就派人易容潜入了您的队伍中,取代了他,在您不知道的角落里默不作声地套取情报。”
纪德麦色的皮肤都遮掩不住惨白。
“怪不得费奥多尔敢和您见面。”奥利弗冷声说,“他安插了棋子嵌入Mimic,通过内应知道了您异能力能够预测五六秒后的未来。”
子弹射入人体后通常在一分钟左右死亡,也有数分钟才停止呼吸的案例,但无论如何,死亡的费奥多尔重生在纪德身上的未来,是预测时间仅有五六秒的窄门无法观测到的。所以,那么谨慎的费奥多尔放任了纪德提出的见面请求。
“好消息是,您和我接触的时候,那位安插进来的潜入者不敢靠近我。如果在我的异能力盗取范围内,他的存在会被我感知到,他只能在远离我的位置暗暗观察。”
纪德开始思考可能性,发现这并非没有可能。
在外行动时他们所有人都套上了遮掩面目的灰色长袍,部下们很少交流,只要找到身形匹配的人,易容以后,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少了。如果有人混进来,完全可以主动做一些边缘事务,只要不轻举妄动就不会被注意到。
“潜入者大概率是那位空间异能力者,您能够预测未来五六秒的情报已经泄露了。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奥利弗眼神很冷淡,他现在非常烦躁,刚刚才养上的狗!
“最糟糕的事是?”见他半天不回答,纪德追问。
“最糟糕的是,您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奥利弗面露怜悯,音调转为温柔,像是在安抚临终病人,“如果那人早已潜入还获得了您的异能力情报,他可能已经在您的食物里下了慢性的毒药——潜伏期长但一旦发作起来就直接毙命的药物,是您的异能力完全没有办法防御的。而您恰好是不会防范部下的那一类人吧。”
纪德来不及反应,他的瞳孔中翻滚中错愕,喉咙滚动着。
他恍然想起今早负责送干粮给他的部下,覆盖着半张脸的斗篷,抿着的唇角,低哑的咳嗽声,他当时觉得奇怪但没有放在心上。
一切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体四肢百骸都开始泛起疼,手指止不住痉挛,面色变得铁青,纪德的手指痉挛似的掐住自己的咽喉,他踉跄着跌向一旁的墙壁。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一位灰袍人跌跌撞撞地朝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跑过来,“司令官,我们抓到死屋之鼠了!”
19.第19章
“……”
“长官!”
来人的脚步很轻,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快步上前,军靴踏在地毯上无声无息,丝毫未察觉纪德绷紧的指节正深陷进掌心。
“魔人已被控制,长官。” 灰袍人嗓音低沉,又带着一股奇异的腔调, “他和一个昏迷的白发男人躲在游轮三层的洗衣房——简直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狼狈不堪。”
昏迷的白发男人,是那位将费奥多尔带走的空间传送异能力者?纪德心想。
“倒是来得正好。”奥利弗若有所思地望着来人,喃喃自语。
他的余光骤然被一抹诡谲的红光刺中——他不由自主地从对话分神,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的外套内袋,藏在口袋里的天鹅绒方盒边缘正在发光。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弹开方盒——但可本该嵌着红宝石的凹槽里,已经空空如也。
奥利弗:“——?!”
怎么回事?他骇然。
奥利弗猛地抬头,灰袍人已近在咫尺。
纪德面色大变,他异变后的异能力毫无预兆地发动了。
他缓缓扩散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一分钟后的未来。居然和奥利弗所说的一字不差,是毒发身亡的结局。
比预测未来的异能力更快的,是人类绝顶聪明的大脑。纪德在临时之前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如果从前他们能够拥有这样的同伴,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但他根本来不及伤春悲秋,现在还有一件更令他血液冻结的事——
面前站着的“灰袍人”,正是那位早已被判定凶多吉少的“失踪”部下,也就是奥利弗推测中那位被费奥多尔安插进来的监视者、下毒者。
三人都没有说话,空气诡异地凝结,只剩下纪德越发粗重的呼吸。
他该怎么办,做些什么?寻找解毒药剂?不,要找到对应的解药根本来不及!除非有能够解毒的异能力者在场。
那只剩下逼迫下毒者交出解药这一条路了!
然而,当他想要驱动着自己的身体拔枪指向灰袍人时,却发现肌肉已经变得比橡皮泥还要虚弱无力。
奥利弗察觉到了什么,他藏在发丝阴影的面容神色变幻,复杂地瞥了纪德一眼。
那偏黑的麦色也遮挡不住的铁青,心想果然发作了。
纪德大口喘息着,他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眼神开始涣散,身体的异样已经难以遮掩,再过几十秒就要毒发身亡。
剧疼从身体内部缓缓扩散出来,他的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在了一起,肌肉控制不住的痉挛和抽搐,嘴唇发紫,血块堵在了喉咙间,只能让他艰难地发出声。
“答应、事……”
显然,提前一分钟知道中毒死亡的未来并不能改变什么,毕竟毒素已经深入了五腑六脏,这就是「窄门」最大的弱点。奥利弗有些漠然地想着。
而身为部下的灰袍人就这么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奥利弗不动声色地抬头,注意到那人嘴角勾起的弧度,灰袍人注意到他的视线,依然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安静等待着‘首领’走向生命的尽头。
果然。
奥利弗接近纪德,将手掌贴近对方冰冷的掌心,他用温柔的语调假模假样地说道,“放心吧。”
纪德无力地跪在地上,瞳孔扩散至最大的程度,嘴唇发紫,死亡已经笼罩在他的身上。
奥利弗蹲下身,高大的白发法国前军人已经轰然倒在了地上,手指无力地垂落,瞳孔散到最大的程度,炽热的温度从他的身上褪去,指尖溢散出了青绿色的异能光点。
一抬头,灰袍人兜帽下露出两只妖异的异色瞳孔,他正兴味盎然地盯着自己看,背光的面庞上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浮夸笑容,嘴里一字一顿地做出口型。
终、于、见、面、了。
此时,奥利弗闻到了些许血腥的味道从对方身上传出来,想必是之前纪德打伤的部位。
随后,奥利弗感觉到脑袋后抵上来一个冰冷的金属硬物,灰袍人轻轻将自己的斗篷掀开一个角,他的手掌伸入一个金色的漩涡中消失了,另一端正从自己背后伸出来,并用手指支着他的头。
他沉默地盯着对方,“您的名字是?”
“现在还是秘密哦,等费佳来了再正式向你介绍吧。”灰袍人还沉浸在角色里,一板一眼地回答,但又控制不住有些跳跃的腔调,更显得不伦不类。
“喜欢这个精心为你准备的魔术表演吗?”来人吃吃地笑起来。
“不喜欢,你把我的小狗变没了。”奥利弗冷冷地说道。
对方故作吃惊,假惺惺地露出悲伤的表情,“啊,真是抱歉。不过,你会因为死去的小狗难过吗?”
“不过不过,我还真是高兴啊,还是第一次见到费佳他这么狼狈呢?不过我也是同样。”他的语调亢奋起来,又强行压制了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不行不行,再忍耐一下。”
奥利弗察觉到异样,他微微挣扎了一下,这家伙在拖延时间!
“那么,可以把枪移开了吧,我们都是死屋之鼠的成员不是吗?内斗不好吧。”尽管他几小时前还撺掇着Mimic去杀费奥多尔。
“哎呀,杀死同一组织的成员也没有什么问题吧。我可是经常想要把我的挚友费佳杀死呢。”灰袍人噗嗤地笑出声,精神状态不像是正常人,蓦地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恶,眼睛突然一亮,“魔术表演的观众们都到齐了!”
话音未落,转角外传来了乱七八糟的纷乱脚步声,似乎有人正有目的性地将一群人引到这个人迹罕至的位置。
“指挥官!”
“长官?”
“你……?!”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这个僻静黑暗的角落,也照亮了倒在地上的男人的尸体。
纪德部下们已经不顾被他人发现,将这个角落里包围,他们的喉咙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几乎目眦尽裂地看着这一幕——
面色漠然的金发少年回头,他站在尸体旁,灰袍的同僚正用枪指着对方,手臂颤抖着,似乎没有办法接受长官被人杀死的现实。
凶手、人证、尸体、现场。
人赃俱获。
奥利弗慢悠悠地举起手,眼皮恹恹地耷拉着,不走心地替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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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哦,他是中毒死的。”
原来是这个打算啊,费奥多尔。
被算计了。
“你——”
“带他走吧,他值得一个墓碑。”
话音未落,纪德的亲信里奥就抽出枪来,满脸痛苦和悔恨,男人脸上糊满了泪水,声音几乎泣出血来,“都怪我,如果不是当初我动摇了,长官也不会和选择这条路!如果不是为了我们……”
“我答应过他,会带领你们回到故土。”奥利弗语气很平淡。
“不需要!”
“真是恶毒的家伙!”
纪德的部下们几乎都是满脸仇恨地瞪着他,只是因为顾忌着他身后纪德的尸体,才束手束脚的。
眼看面前的一群灰色幽灵即将陷入狂暴的状态,背对着众人的空间异能力者轻声问,“呐,漂亮小鸟,感觉到心寒了吗?你想要保护的人,可是将枪口对准着你哦。”
奥利弗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音色浅淡,“这只是一笔交易,有人付出了代价,却不需要我付出相应的报酬,这对于我来说,相当于白捡了便宜呢。”
真是厉害啊,费奥多尔。
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了他和Mimic的合作。
无处不在的老鼠给予了他全知般的视野,魔人就像是那拥有一双能从上帝视角俯视般的眼睛,无数条银色的丝线从他的手指上延伸而出,扎在手底的木偶身上。
这种多智近妖的脑子,这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他知道什么?他做了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怕的恐惧感笼罩在他的身上,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冬天赤身裸体走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呵呵……”
轻笑声由低变高,逐渐变得尖锐又高昂,灰袍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夸张。
看着同袍背影的Mimic士兵们从燃烧着的怒火中被唤醒过来,陷入了不明所以的恐惧和讶然中,“……你怎么了,雷米?”
雷米是被替换了身份的士兵的名字。
难道是亲眼目睹了指挥官死亡的惨状,所以精神失常了吗?
“雷米”收起了那把指着奥利弗的枪,就像变魔术一样华丽的旋身动作,灰色长袍如花瓣般鼓起、绽开,白色烟雾彭地升起,平静的空气翻涌起来,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变成了一位白色魔术装的白发俄罗斯男人。
比人先出现的是他跳脱的声音,“可爱的奥利!终于终于和你正式见面了!”
“那么那么,在此提问!各位观众知道我是谁吗?”还没有等士兵们回答,他就又自顾自地开口揭示答案。
“没错,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尼古莱,小丑魔术师,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
一头银白色长发被发尾点缀着红色绒球的麻花辫束起,半边脸被扑克面具覆盖,空茫碧蓝的左眼被一道疤痕贯穿。黑白相间的双排扣马甲和条纹裤,红色的表演手套搭配尖头鞋和装饰着毛绒球的白色魔术师斗篷,整个人充满哥特式的奇幻色彩。
果然,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空间系异能者,曾经在走私船上戏弄过他的那个人。
20.何为自由
奥利弗将目光从他的红手套上挪开,落在了对方的脸上、头发上。
银色的头发下是秀美的五官,总是向下弯起的漂亮眼眸,暴露出的左眼深处是银灰的色彩。
这种浅淡的瞳色总是让人联想到一些无机质的东西,空空茫茫的,什么都捕捉不了,像是透明的玻璃球,没有云彩的苍白天空。
他如果不笑的时候,估计会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但一笑起来,又显得有些病态的锐利和疯狂。
“你是……?你们?”面前不正是劫走魔人的异能力者吗?
士兵们才意识到了这是一场可怕的骗局,恐惧的目光在两人间游动,他们将一切关联了起来,再怎么愚笨也该意识到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也该意识到这人无声无息隐藏在他们的队伍里是多么惊悚的事情。
被替换的战友、中毒死去的司令官、陷阱般的情报指引,死屋之鼠的几位成员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夺取司令官纪德身上的异能力吧。
所以,也没有人傻傻地去质问那位消失的士兵究竟在哪里,只能用充斥血丝的愤怒目光注视他们。
果戈里并不在意他们敌视的神色,做出了一个优雅的躬身邀请动作——礼帽按在额头侧面,张开的手臂像是优雅的开幕嘉宾,恭敬地迎接隆重登场的表演者。
藏在斗篷中的手掌将白色布料遮掩在嘴唇边翘起的弧度,果戈里刚刚还矫揉造作,此刻低沉喑哑的语调显得暧昧不清,像是人格分裂的患者。他意有所指地说,“那么……恭迎我们「死屋之鼠」的重要成员,本次计划的制定者,费佳最中意的孩子——奥利弗!”
从他背后走出来的金发少年面无表情,还未换下的侍应生西装外套的两片燕尾在背后轻微地摆动着。
他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懒懒的,没有什么精神。就好像刚刚轻松杀死威胁欧洲这片地区安全的异能犯罪组织头领这件事情,完全不值一提一样。
嘴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是让人确信他就是这场血案的幕后黑手。
“……你做了什么?”
奥利弗没有开口,果戈里却笑嘻嘻地接话,非常有自觉竹筒倒豆子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只是把主谋者的名字换了一个。
“没错没错,你们怎么知道是奥利让我潜入你们的队伍中?不仅获得了你们首领的情报,还成功把慢性的毒药混入了首领的饮食里!不过这都要怪你们自己哦,居然连朝夕相处的同伴都认不出来,真是让人感到遗憾呢。”
“呼呼,我们奥利真是算无遗策呢,明明才十四岁的年龄,让我都有些害怕了!连毒药发作的时间都算得刚刚好呢。”果戈里紧张地擦拭额角不存在的冷汗。
那些士兵不理解这个“刚好”是什么意思,但奥利弗却明白,这是费奥多尔计算好的时间,发作的时候确保他和纪德在一起,并且被目睹。
果戈里将手肘绕过了奥利弗的肩膀,怪模怪样地歪着脑袋,他用斗篷将金发少年环抱在怀里一样,这样的动作像是忠诚的保护者,又像是禁锢的囚笼,米八的身高更是将奥利弗衬托得娇小精致。
金发英国少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拆台,更没有挣扎,这让果戈里唇边笑意更深,更加怪异。
现在解释是毫无意义的,无论说什么,这些士兵们都不会相信,何况旁边还有一位疯狂倒油的小丑魔术师。
来自欧洲的士兵们已经感受到了由衷的惊悚,十四岁还是他们家乡孩子在学校里面傻呵呵玩闹的年龄。
但他们玩笑般的口吻,却让这群士兵们感觉到怒火中烧,他们的司令官是渴望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的英雄,而不是像这样屈辱地被慢性毒药毒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中。
“指挥官居然死在了如此险恶的诡计之下,实在是……”太令人不甘心了。
“开火!”
首领死亡,他的亲信里奥自觉顶上,担任了临时指挥的位置,“注意不要打到司令官……的身体。”
这群人失去了司令官之后,完全是方寸大乱了吗?奥利弗唇角微微抽搐。
他们难道还没有意识到果戈里是一位空间传送,或者说是物体传送型的异能力者。
失去了拥有预测异能力的指挥官纪德,他们若是对着尼古莱开火,尼古莱完全可以将时速超过1000公里每小时的子弹传送到士兵们的背后,让子弹瞬间在这些血肉之躯里面炸开。
如果想要使用更杀人诛心的手段,可以在对方开火的一瞬间将手伸进斗篷,再将纪德的尸体抓到身前用作挡箭牌,等这群人将挡箭牌射成了筛子之后,却发现这是他们爱戴的指挥官,这该是多么绝望的场面啊。
“尼古莱。”
“在——奥利可以称呼我为科里亚哦,这是我的昵称。”
奥利弗:“把那家伙还给他们。”
“欸?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呢。”尽管演得像模像样,好像自己真是奥利弗言听计从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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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听到命令,果戈里就展现出了微妙的不服从,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球,忍不住唱反调。
“什么什么,奥利你想要问为什么?”果戈里自问自答,“当然不是什么不想把人质归还的原因——不过死了以后应该也不算什么人质吧,尸质?唔,好地狱。其实啊,我只是不喜欢听别人的命令啦。”
奥利弗歪头:“……嗯?”
有些疑惑,费奥多尔知道自己派了一个胡乱破坏他本人计划的人来吗?如果要把自己完全立在Mimic的对立面,这时候应该就会听从他的命令吧。
果戈里这一举动,反倒显得他们组织内部不合,如果他再运作一下,完全可以自己推向被死屋之鼠胁迫的受害者身份中。
表演欲过剩的果戈里又开始解答,“听从他人的指令,就是不自由啊!你明白吗?违背来自他人的指令,反抗常规道德观念的束缚,逃脱人□□望和情感的驱使,我啊,渴望像真正的飞鸟挣脱世间一切的束缚!”
奥利弗:“……”
原来如此,他刚刚无意中踩了对方的雷点。按照果戈里的说法,之前这位宣称要杀死挚友费奥多尔的言论,可能也是发自内心的宣言。至于目的,就是他刚刚提到的摆脱‘友情’这种情感的束缚。
正所谓,爱你就要杀死你。
啊,疯子吗?这可真有意思。奥利弗低笑几声。
他的表情被果戈里注意到了,果戈里停下了狂笑,好奇地问,“奥利,你在笑什么?”
“科里亚先生。”奥利弗用甜腻的腔调喊对方的名字,果然看到果戈里怔怔的神色,“我见过一些追求自由的人,一些人认为自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另一部分人认为自由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而您,是最特别的那个。”
“对您来说,自由是想做什么,那就不做什么,是反抗自我意志的战斗。简直,太特别了。”奥利弗假模假样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语气阴阳怪气。
“啊!你……不得了。原本以为奥利只是一个可怜的笼中鸟。”果戈里并没有因为被嘲讽而愤怒,相反,他的瞳孔收缩到极致,几乎变成了不断颤动的小点。激动、骇然、愉悦,种种情绪涌了上来。
果戈里内心生出了不符合常理的欣喜,亢奋语调突兀地降下来,变得低沉深邃,他暴露在外的银色瞳孔熠熠生辉,闪烁着诡异的色泽,“但你居然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不可思议。我挚友以外的唯一一人。”
21.第21章
“那么现在,可以请您将那个人还给他们了么?”
“遵命~”
果戈里银色的左眼愉悦地眯起来,一只手伸入了自己的白色魔术斗篷作势要往里掏,这一动作让所有士兵都警惕了起来,“那么现在是魔术师尼古莱的表演时间!”
而下一秒,一个脑袋被他从斗篷下方掏了出来,紧接着是灰色的斗篷、紧实的肩膀,果戈里掏到一半又表演欲极强地愣住,嘴里“哎呀哎呀”地说着弄错了,然后又把人重新塞了回去。
而这一次,金色光圈开在了Mimic士兵们的上方,纪德的尸体也随之掉落在人群中间,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接住他们的司令官。
“既然交易的货物已经死了,那交易就到此为止吧。”
奥利弗盯着众人包含着仇视、怨恨、恐惧、警惕诸多意味的目光,微笑起来,“不过介于我是一个诚信的商人,你们的长官为我带来了有意思的实验结果,我也会投桃报李,将纪德阁下的遗言告诉你们。”
他低声说,“‘请将吾和遗物安葬在故土’。”
“科里亚,走吧。”奥利弗微微一笑,顺从地被拉进金色光圈中。
白色的斗篷如同雀鸟拍打的白色翅膀,缠绵地覆盖在眼睛上。眼睛一花,眼前景色就变了。
又落入了另一个昏暗的房间。
落地的一瞬间,奥利弗立刻打量起四周。
没有窗户,没有声音,按摩着耳道的沙沙海浪声像是被厚重的墙壁全部吞噬了,狭窄的舱房里天花板压得很低,只靠着一盏即将熄灭的黯淡小灯支撑着,几乎看不清周围的陈设。
但奥利弗知道这里依然是美第奇游轮内部,只是很难分辨这里到底是哪,阳光照射不进房间,空气都变得阴冷而潮湿起来。
费奥多尔就坐在小灯旁边,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捧着本书在看,他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肩膀和膝盖似乎缠绕着厚重的绷带,行动迟缓,身形依旧病弱无力。
舱房里多了两人,他微微偏过头,轻轻咳了几声,面色显得苍白。
“日安。”
费奥多尔酒红色眼眸蓦地转过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流转着漂亮的光芒,状似关怀的话语从嘴边吐出,可此时只显得诡谲,“怎么了,您看上去脸色欠佳呢。”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温度有些太冷了。”奥利弗抱着有些发抖的手臂,默不作声走到费奥多尔旁边,安静地落座。
费奥多尔没有改变脑袋朝向,仅仅是用那双看不透的红眼睛注视着他由远及近走过来,里面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确实呢,您穿得有些过于单薄了。”
奥利弗静静地听着近在咫尺的的呼吸声。
两人谁都没说话。
果戈里像是没有感受到诡异的氛围,不甘寂寞地拿着小手帕拭泪,他简直无时无刻不在表演,“呼,怎么回事?好安静,我已经我们永远有话说。”
“看来您和果戈里先生相处得很好。”费奥多尔用欣慰的口吻感叹,他不紧不慢的音色充满气定神闲,“我还以为您会因为他杀了纪德先生而感到生气呢。”
“什么什么?我只是为了帮助小鸟获得真正的自由。”果戈里用手指点着脸颊,格外可爱。
奥利弗平静地说,“科里亚也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事吧,要责怪也不会怪到他的头上去。”
费奥多尔的眸色晦暗不明。
科里亚啊……故意叫果戈里的爱称是在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近吗?挑拨离间的手段么。
“哦呀,听起来您是在责怪我吗?”费奥多尔转过头来,唇边露出了一丝克制又怜悯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瞳中毫无波动,“请原谅我,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解放一个沾满罪恶的灵魂,引领迷途之人走向解放的道路,这不正也是他所期望的吗?”
“原来如此,您告诉纪德先生的那条情报——在此处能够寻找到一位足以解放他们被原罪束缚的灵魂的异能力者,就是您自己吗?”奥利弗轻声说,“那可真是不得了,没想到您居然如此的善良。居然不收取任何费用,就为他人实现愿望。”
费奥多尔笑着摇头,唇角弧度倒有些悲天悯人的意味了,“收取凡人的金钱财物,是人的交易,赐予罪人伟大的死亡,是神的职责。”
奥利弗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费奥多尔,半晌后,冷不丁道,“真是无聊呢,说实话我对后者并不是很感兴趣。”
费奥多尔唇角始终噙着浅淡的笑意,并没有因为他突然的自白而有丝毫变化,“还以为您打算继续伪装下去,是什么让您改变了主意呢。”
“因为,”奥利弗歪歪脑袋,他的金发在黯淡的室内像是璀璨的光源,他的语气颇具有挑衅的意思,“我发现您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了我。”
想了想,又补充,“——在我的异能力在您伟大的宏图中依然有用的时候。”
费奥多尔很快否认了他的猜想,语调永远是那么令人捉摸不透,让人很难分辨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那也未必呢,您的异能力虽然珍贵,但并非不可代替的。日本东京有位名为涩泽龙彦的异能力者,他的能力同样能够将异能力者与其异能力分离,将其收纳于他的收藏室‘龙彦之国’中。”
语完,费奥多尔漂亮的绛红色眼珠流露出一丝愉快,“果然,您今天还是对我颇有怨言吧。”
奥利弗不答,依然默默地注视着费奥多尔,像是在打量一头怪物。后者平静地回以注视,只有果戈里在背景音中不甘寂寞地喊着,“你们在说什么呢?”
忽然,奥利弗没头没尾地问,“可以请您指教一下,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呢,要问问题的话应该将话说得更清楚,不是吗?”费奥多尔像是早已料到奥利弗会如此发问,但依然轻声细语,像老师一样循循善诱,“请说出来。”
奥利弗:“……”
他赫然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这家伙居然装傻来逗他,他有些咬牙切齿,藏在桌子底下的拳头微微攥紧,“都这个时候了,您做了什么,您自己最清楚不是吗?为什么我没有办法看到、没有办法偷取您还有果戈里的异能力了?!”
在他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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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视野中,费奥多尔和果戈里所在的位置是茫茫一片的空无。
完全无法窥探,无法接触。
也就意味着他看不见对方的异能力,也无法偷取。
所以他没办法在遇到果戈里的时候直接盗取传送的异能力后火速开溜,或者盗取费奥多尔的异能力并彻底地采用刺杀对方的手段。
少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模样让费奥多尔更加愉悦,显然,相比起一开始奥利弗展现出来那种游刃有余的示弱,现在这种符合十四岁年龄的鲜活模样更让他满意。
“直接索取答案可不是聪明孩子的习惯,今天您很急躁呢。”费奥多尔咬字带着轻缓的韵律,永远是这么不急不缓,“限制您的异能力,只是为了让我们和平共处,能够坐在一起好好谈话的小手段罢了。”
让他问却又钓着他不给答案,太恶劣了。
胜负的天平似乎正在缓缓倒向费奥多尔那一边。
费奥多尔含笑注视着少年眼尾泛起的绯红,像是被气极了,“不过呢,因为是您,我愿意给您一个提示:答案就在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
奥利弗蓦地意识到了什么,摸向自己的手臂,“药物……控制?”
在走私船上他高热发烧的那一段时间,是他意识真空的时间段!那段时间他对费奥多尔的行踪毫无掌控。如果费奥多尔对他用了什么精神药物,或者是异能,他也无法知道。
奥利弗的手指紧张地嵌入掌心。所以,那段时间他未必真的是因为生病,可能是因为药物作用导致导致他昏昏沉沉那么长时间。
如果那段时间,费奥多尔在他体内注射过不明药剂,或者抽血,等他醒来的时候,身上针孔也早已愈合,根本无从发觉。
奥利弗面色阴沉,极其敏锐意识到其中的矛盾之处。
这说不通,如果真是那时候就已经用药物控制了他的异能,为什么异能力抑制环解除后不敢现身,分明是依然忌惮自己的异能力,这段时间他在等待什么?
难道药物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生效?真的是药物吗?会不会是某种异能力的产物?病毒?
奥利弗盯着对方的眼睛,咬字极其清晰,一字一顿地说,“不对吧,真正作用的东西应该是另有其物。”
费奥多尔做出感兴趣的表情,“愿闻其详。”
奥利弗:“这块宝石。”
他收敛了脸上所有浮夸的表情,从口袋中掏出那个天鹅绒小盒,里面空荡荡的凹槽显示里面曾经承载过什么东西,“您让接头人给我送来的那块宝石——伪装成我母亲的遗物‘血蔷薇之心’的外表,实际上是一块异能宝石,它才是影响我感知的异能产物。”
“哦?”被拆穿谎话的费奥多尔面色如常。
“在接触马尔尚的过程中,我曾经听到上层游客的讨论,关于今晚六点在十九层开办的宝石慈善拍卖会,里面有一个特别的压轴宝石,名为‘丘比特之心’,传闻中得到这块宝石的恋人能够终成眷属。然而,这块宝石却在我与那位接头人碰面前巧合地失窃了,这件事也导致了游轮出入口封锁,全体禁出。”
22.第22章
“我大胆地猜测,”奥利弗慢条斯理地分析,“接头人和您做了一个交易,他为您窃取异能宝石,您为他夺取对方需要的文件,然后您将夺取文件的任务转交给我,这才有我出现在马尔尚官员房间里的那一幕。而那块异能力宝石,真是作用并非什么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某种程度的精神操控吧。”
“不错,”费奥多尔相当慷慨大方地为他解惑,“不过,这并非是一块宝石,而是一对异能力宝石。”
奥利弗:“一对?”
费奥多尔娓娓道来,“故事的起源在16世纪,这对异能力宝石由法国异能者加布里埃尔·莫罗打造。他将一块罕见红原石一分为二,通过自身异能赋予精神操控的能力,佩戴较大宝石者可通过意识操控佩戴较小宝石者,大块宝石命名为‘丘比特之箭’,小块宝石为‘丘比特之心’。”
“精神操控?”奥利弗蹙眉,“如果说是精神操控,为什么我现在还有自我意识?”
“并不是简单的精神操控,这块宝石的异能效果比较复杂,相比起那种对傀儡的操控,它更高级一些,接近于心理暗示,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思想,但并不会影响被操控者的思考能力。所以,才有‘小指令’的别称。”
“例如,”费奥多尔从口袋中摸出一块宝石,奥利弗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就轻柔得对着宝石念道,“让被操控者永远无法背叛死屋之鼠。”
“……?!”奥利弗愕然,但他冷静地控制住自己的手,没有去抢夺。
“抱歉。这是您母亲的遗物,只是做个示范。现在物归原主。”费奥多尔似笑非笑,说罢就将真正的鸽血红宝石归还给了奥利弗。
奥利弗打量掌心中的宝石耳坠,泪滴型的鸽血红宝石,周围镶嵌了细钻,原本是一条项链,链身上錾刻蔷薇藤蔓的纹饰,后来被他找人改造成了耳坠。他找到了上面自己留下细微的划痕——这才是他母亲的遗物。
“不过,丘比特系列宝石的历任主人都是沉溺于情情爱爱的货色,用这块异能宝石操控爱而不得的女人或者男人。因此,后人以讹传讹,将宝石操控精神的能力效果和爱情挂上了钩,才有了现在的传闻。”
奥利弗:“原来如此。”
他表情凝重,能够操控人爱上原本不爱的人,这比洗脑还有可怕吧。
但为什么……
费奥多尔:“其实后来莫罗被教会追杀,临终前将宝石交给神秘组织。宝石多次易主,其中大的那一块流落到了神秘收藏家让·皮埃尔·马丁手里,小宝石却一直下落不明。”
“所以,那块下落不明的小宝石其实是在您的手里,所以,您有足够的时间,提前将小宝石加工处理成了我母亲遗物的外形。您之前所说的——我一开始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其实是通过某种方法让小宝石记录了被操控者,也就是我的信息了。”
“随后,接头人将能精神操控他人的母石盗走并交到您手里,您才拥有了对我精神操控的权限。”奥利弗叹了口气,“居然是我亲手将自己送到现在这个境地。”
“真是讽刺,在我接过了控制我大脑的钥匙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他无力地垂下眼睫,昏暗灯光下颤动的阴影像是鸟儿被折断的羽翼。
“精彩。”费奥多尔轻轻抚掌,“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看到口袋里宝石发光并消失的那一瞬间。不,可能更早,我就意识到了您会用物理、药物、心理或者异能力在内的手段来掌控我了,只是没想到还是无法看破您的计谋。”
费奥多尔微笑不语。
事实上,在这个年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超乎费奥多尔的意料了。如果说这是一场考核,那么奥利弗·威廉·莫里亚蒂敏锐的思维、聪慧的头脑、优秀的应变、完美的演技、狠戾的心性,无一不让人赞叹。
只不过,经验尚浅,是一只初出茅庐的野兽。如果给他成长的时间,未来如何难以预料。
“请不要妄自菲薄,能让我受伤到这种地步的,您也是极少数的人了。”
费奥多尔鲜少出现在外人前,有危险性的活都让没脑子的部下去完成了,为了保守异能力的最后王牌,如非必要,他很少亲自上阵,也很少受到这种程度的外伤,他像隐匿在城市地下王国中的生物,经常居住在不为人知的地下室,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的行迹。
奥利弗轻声道,“如果以最终结果来看,这场比赛您似乎已经大获全胜了吧,手中握着操控着我大脑感知的方法,洞察了我所有的计划,破坏了我与Mimic的合作,砍断了我的‘手脚’,碾碎了我的自信,现在我也只能乖乖成为「死屋之鼠」成员并听从您的命令了吧,不然我也无处可去。”
他的语气有些自怨自艾,“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费奥多尔平静地望着他。
既然有这种能力,现在却只影响了他的异能力施展,是不是说明其实异能宝石的使用次数有限制或者使用间隔?
此时他脆弱的神色像是一只纯洁脆弱的待宰羔羊,哪怕强制镇定,但在敏锐的猎人眼中,依然能看见他瑟瑟发抖的痕迹。
费奥多尔刻意将奥利弗已经完全被掌控的事实揭露出来,不断地加深他内心的懊恼和不安,让他为自己莽撞的指使他人而导致对方失去生命而痛苦,让他对自己完全在没有超出费奥多尔预料而绝望,让他因为完全被其他人完全看穿而产生的一种恐惧和无力。
平日里对自己的聪明分外自信的人,第一次被蹂躏和碾压时会变得一蹶不振。
像赛里格曼实验中那只每次想要逃出笼子都遭受电击痛苦的小狗,到最后哪怕放进没有上锁的笼子也不敢再逃跑。
被这种习得性的无助笼罩后,人格会被慢慢扭曲,哪怕再聪明的头脑在还未长成时被一次次打击,就会产生‘我这辈子都绝对无法超过此人的预料和掌握的念头。
费奥多尔想要彻底地掌控他,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只是希望和您像这样和平相处,现在我愿意相信您会忠实的与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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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不能告诉我宝石的使用条件究竟是什么吗。”奥利弗用可怜的目光盯着他,语调像是在和敬畏的长辈示弱,“您都已经拥有操控和影响我大脑的异能宝石了,这意味着着我现在已经完全是您的囊中之物,无法反抗您的任何指令了。”
“秘密哦。”费奥多尔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几声,微微屈起的食指拢在唇前,像是在遮掩笑意。
奥利弗不甘心地握拳,“如果我愿意用您想要的一个异能力来交换呢。”
费奥多尔微微挑眉,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愿意用从纪德那里夺取的异能力作为交换,我相信您已经知道他的异能力是什么了吧?”
异能力在他指尖凝结,汇聚成了扑克牌大小的卡片形状。
“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奥利使用他的异能力呢!好有趣!”果戈里点评,“那么,我的挚友,你答应他的请求吗?”
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够看清异能卡上的纪德的异能力名字在流淌着银光。散发着光晕的卡牌展现出了强大的气息。
费奥多尔收敛了唇边微妙的笑意,故作思索了一会,微笑地同意了交易请求,“纪德先生啊,他的异能力非常有意思呢。那么答案是,可以。”
奥利弗站起身,向外散发着独特异能力光晕的卡片在他手掌上飘动着,他踱步走向费奥多尔,“请收好,撕掉就意味着开始使用了。”
费奥多尔苍白修长的手指刚刚向前探出半寸,奥利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突然暴起——左手弹射而出,指节精准卡进对方腕骨凹陷处时,猛地一拉,将愕然的费奥多尔扑倒在地面上,椅子翻倒,骨头撞击木板的闷响与椅子腿断裂的爆裂声同时炸开。
费奥多尔失去重心的瞬间,奥利弗欺身而上,两人身影交叠在一起。
果戈里惊讶地用手掌遮住长大的嘴,做作地发出惊叹,他像是近距离观看精彩戏码的VIP观众,没有任何出手帮助的意愿,“哇哦!”
费奥多尔的手脚本身就因纪德受到严重的枪伤,根本动弹不得,此时被奥利弗压在地面上,白色短衫领口敞开,苍白纤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酒红色眼瞳不可思议地睁大,双手无力地垂落在两侧,装模作样地挣扎几下。
啊、啊,原来是这样。以异能力交易的借口为掩饰,实际上是想要刺杀他吗?尤其他现在无法反抗,是个不错的想法呢。
但现在果戈里依然在这里,虽然对方想要杀死自己一直没有付出行动,但不会放任自己被其他人杀死。
是走投无路了吗?居然做出这么鲁莽的行为。
真是遗憾呢。
费奥多尔冷漠地想着,面上却配合地露出恐惧的表情,垂覆着的眼睛看似已经接受了命运,实则漠然地盯着深俯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像是充满恶意、深不见底的浓稠血海。
直到,他的脖颈突然感觉到了湿漉漉的温热触感,像是被人舔了一口。
费奥多尔:“……?”
纵然是他,此时也想不到这是什么展开。
23.第23章
下一秒,尖锐的刺痛穿透颈侧,费奥多尔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因为痛苦而无意识地蜷起。
随即像是察觉到猎物即将挣扎,少年温热的舌尖再次覆上那处渗血的伤口细细舔舐起来,将疼痛碾碎成令人战栗的酥麻,像是自然界里捕猎者在试图安抚因为痛苦而狂躁不安的猎物。
湿软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脊椎,令人不安的陌生感觉简直让人浑身发颤。
这种感受强烈到完全无法忽视,让费奥多尔不得不接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人肌肤相接的位置,最终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唔。”
失血带来的晕眩与缺氧让他的视线模糊,苍白的皮肤泛起病态的红潮,眼神开始迷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犬齿换换生长出来,狠狠穿透了他的皮肉,深深扎入了血管中。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埋在自己胸口的金色发丝软软地垂落,和他的黑发交织在一起。
他大口大口地吸吮着自己的鲜血,野兽般的狂热眼睛红得发亮,吞咽时青涩的喉结紧紧贴着他的锁骨上下滚动,暧昧黏腻的吞咽血液声在寂静房间里清晰可闻。
费奥多尔死死地盯着奥利弗,此刻他除了耳边传来抑制不住的喘息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是他的喘息。
这样下去,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也可能会因为极致的愉悦感而失去意识。
一旁围观的果戈里觉得自己似乎误入了一些比较限制级的场面,他试图唤醒两个人对他的关注,但很可惜这里没有他的戏份。
与费奥多尔沉沦于快感的表现不同,他的眼眸深处却是极度的冷静,像是将人完全分割成两份。无法反抗的身体服从于生理欲望,大脑操控着理性不断思考。
特殊的獠牙、吸血的能力,种种迹象指向同一个结果。
吸血鬼。
费奥多尔脑海中倏地蹦出了几个字。
……怎么可能?
世界的灾难,不死的北欧之王,布莱姆本是人类,由于异能力使得他的细胞发生变化,由人类转化为吸血鬼。
而布莱姆并没有后裔,世界上其他吸血鬼都是被布莱姆通过咬伤而变成的吸血鬼眷属,而人类一经感染,就会完全受到布莱姆·斯托克的权能控制,失去自我意识。
而现在,被他从欧洲监狱转运了出来的布莱姆自被远东的英雄福地击败后,就被深入大脑的圣十字剑索尔兹列乌尼所操控,调遣吸血鬼的权限也同时被圣剑夺取。
那面前的这个显然有自主意识的‘吸血鬼’又是从何而来?
等等,血液?
但现在的情况也不足以让费奥多尔继续思考下去了,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费奥多尔冷静地垂下头,看见金发少年终于抬起头,只是双手握着的匕首已经在他胸口心脏处没入底端。
奥利弗注意到他的视线,随后掀起眼皮,露出了一个格外残酷的笑,残余的血液从他露出的犬齿上沿着下颌线滴落下来。这把□□是他从纪德身上摸下来的。
“……为什么……住手。”费奥多尔嘴里吐出的字眼已经连不成句。
“异能宝石的操控方法,就是血液对吧?”奥利弗轻声说道。
见费奥多尔无力回答,他又自顾自说,“看来我猜对了。”
“操控者需要将自身血液滴入母石,被操控者的血液滴入子石。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中,您曾经采我的血样,把它滴在用来控制我的异能力宝石‘丘比特之心’上。在你被纪德打伤之后,您就顺势将伤口流出的血液用在了接头人给您的‘丘比特之箭’宝石上,再进行包扎,然后完成了这对以血液为媒介进行操控的异能宝石的连接。堪称神不知鬼不觉,谁还能料想到您还会利用自己身上的伤势来达成目的呢?”
嘴里说着轻声细语的话,但手中狠厉的动作却不停下,他用力将匕首在费奥多尔心脏处搅动,后者大口大口地吐出黑红色的血液,眼神开始逐渐涣散。
“当我和你触碰到那枚宝石的时候,就彻底激活了异能效果,两枚宝石从现实空间中消失,融进了我们的体内。而时间的节点,就是在果戈里前来找我的那段时间。您也可以随时随地的操控我,只要您对我发出命令,我就没有办法违背。这是您掌控我的最大的倚仗。”
奥利弗歪歪脑袋,嘴里故作天真无邪的口吻,“我猜,您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禁止我窥探和窃取死屋之鼠成员的异能力吧。”
奥利弗抱怨,“如果我不是半吸血鬼的话,现在恐怕真的要成为您的傀儡了。不过,刚刚,您那一声‘住手’,怎么没有起到效果呢?我猜,使用异能宝石的次数有限,或者是使用有CD吧?”
他恶劣地模仿着果戈里做作的表演,“呼呼,还好还好,我是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将他人,啊、也就是您的血液吸入我的体内,正好破解了异能宝石的操控的效果。”
费奥多尔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半吸血鬼?您祖上拥有布拉姆伯爵的血脉?”
“是的哟,最开始我不是也和您讲过吗?我母亲的家族那边有爱尔兰的血脉。”
“原来如此,布拉姆伯爵正是出身于爱尔兰。所以那时候,您和您的祖先布拉姆伯爵一起关押在那个欧洲异能监狱中?”
奥利弗笑起来,“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虽然他们都来自爱尔兰,但我母亲的家族却与斯托克完全没有关系。直接索要谜题的答案可不是好习惯哦,费奥多尔先生。”他将对方给他的话原句奉还,“不如您来猜猜看吧。”
哪怕是濒死状态,也不能阻止费奥多尔聪慧的头脑转动,他眸光闪烁着,叹息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啊,人体实验,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当时并没有搜寻到相关情报,尽管派人前往调查依然没有得到情报。时间紧急,只能不了了之。
“像您这么谨慎的人,很可能也搜寻过那场实验的情报吧,可惜最后一无所获,那是当然的了,毕竟里面所有的实验数据都被我一把火烧掉了。是的,那场实验正是一场窃取了布莱姆伯爵的血液和细胞进行研究的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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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研究的目的是制造出人造吸血鬼。”
“所以,您也是那场人体实验的实验品?”
奥利弗摇摇头,贴心地解惑,“不,这场实验已经延续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而我的母亲才是试验品,她在小的时候就经常被注射奇怪的试剂来改变体质。可惜,在我母亲成年之前都没有产生任何的效果,所以那些毫无人性的实验者以为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失败品,就被放弃了。但他们并不知道,某种意义上,实验其实已经算是半成功,因为吸血鬼的细胞改造了她的后代,也就是我。”
“作为半吸血鬼的我并没有布拉姆伯爵那样的感染能力,没法将他人转变为吸血鬼,但也不畏惧阳光、大蒜和十字架。最多是在咬人的时候用尖牙为被咬者注入一些麻痹的物质,产生一些类似迷情、催眠的效果。”
“啊,十分感谢您仁慈的解惑。”费奥多尔叹息了一声,以一种格外文雅谦卑的语调感谢道。“那么……”
费奥多尔注视着奥利弗不解的表情,轻轻勾起嘴角,喉咙深处发出了礼貌又冷酷的宣告,“现在,您可以去死了。”
他无人知晓的异能力「罪与罚」,真实的异能力效果是——杀死他的人就成为下一个费奥多尔。真是可惜,被贪婪和傲慢的原罪吞噬灵魂的罪恶者,将受到来自神明的裁决。
最初,他只是觉得奥利弗的异能力可以利用,拥有比普通成年人更加优越的智慧和头脑,如果在还未长成的时候就加以操控,说不定能培养出好的下属,但现在他才真切体会到这家伙的可怕之处。
这个年龄就能布局到如此地步,拥有如此可怕的智慧,步步为营,还兼具艺高人胆大的特质,纵使是他,也不是很确定这样的人真的能够老老实实接受他的命令和调遣。
那双酒红色的眼眸深处格外的阴沉。
好在,他的底牌是能够超越一切头脑的、来自神明的力量。
示弱同样也是他的手段,在没有确定自己必胜就将一切真相洋洋得意地吐出,看来奥利弗君虽然很强大,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最后也只是应了那句东方的名言‘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跨坐在费奥多尔身上的奥利弗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您不会是想等待着在我身上复活吧?”
费奥多尔瞬间瞳孔地震。
“从您的血液流入我体内的那一瞬间,异能保湿的效果就已经被影响了,也就是说,从吸血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一个不停地偷取您身上的异能力了。”
他亲昵地蹭了蹭费奥多尔的脸,状似柔弱地将耳朵贴在他的颈侧,倾听着颈动脉的搏动声,这是生命在皮肤下面流动着,奥利弗着迷地注视着吸血鬼尖牙啃食的两个小孔,“您不如猜猜,如果现在您真的死了,还有机会复活吗?纪德先生留下的异能力,可没有告诉我这样的未来呢。”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做出胜利的宣言。
“永别了,费奥多尔。”
鲜血沾在奥利弗的脸上让他显得更加病态和昳丽。
24.第24章
“……咳,咳咳,我唯一好奇的是,您究竟如何让果戈里配合您的计划呢?”
“您明白的,不是吗?作为他的挚友,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他的理想,也是他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羁绊,我只有斩断了您这个羁绊,他才能成为完全自由的飞鸟。”
“听到了吗?奥利弗君对您的理解可不比我要浅呢。”费奥多尔目光转向一副默哀姿态的果戈里。
“是的,我一直在为反抗迷失自我而战,只要杀了我的挚友菲奥多尔,我就能从感情中解脱,获得自由。”认真下来的果戈里声音变得低沉而迷人,“奥利也是独立于世人之外,能够明白我自由理想的人。你们果然很像呢。”
费奥多尔咳出细小的血沫,失血过多的寒冷让他开始轻微颤抖,这种颤抖逐渐蔓延至全身,“原来如此,您和他已经进行过交易了。”
“说起来您的命怎么这么硬?这么久还没有死吗?”奥利弗疑惑。
“您难道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一个致命的破绽吗?”费奥多尔露出可以虚弱但让人心惊胆战的笑意。
拖延时间?
奥利弗微怔,“什么?”
“既然……您是通过吸食血液来摆脱宝石的控制权柄,那么也意味着……仅仅吸食了一点血液的您并不能完全挣脱束缚,也就是说,您此刻就算能偷取异能,也只能偷取一点,而并非全部。”费奥多尔每说半句话,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但依然磕磕绊绊地说完了整句。
费奥多尔的生命正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迅速流逝,他的紫红色瞳孔逐渐失去焦距,鲜血从他惨白的唇角不断溢出,将原本淡色的唇染成诡异的红。
当他眼瞳中那抹紫红色光芒彻底熄灭时,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松弛下来,彻底落在沾染血迹的地面上。
然而,他咽气前最后一句话是。
“再见,奥利弗君。”
奥利弗身形一僵,随后,他眼前闪过几个零碎的未来片段,忍不住用手指痛苦地按住突突作响的太阳穴,就像是什么生物要从体内破体而出。他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可能只是几秒钟,又或者是几分钟。
不远处的果戈里,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但他神色愕然,纵使是见多识广的小丑魔术师也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象,“……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大变活人的魔术吗?”
阴暗的船舱已经面目全非,木板断裂,到处是玻璃碎片。
在血泊中爬起来的少年带着白色的哥萨克帽,金色发色从毛绒帽子晃晃悠悠地探出。
奥利弗驱使着有些陌生的身体抬起手,入目的正是费奥多尔那件标志性的白色对襟衬衫,披在肩膀上的黑色棉服外套散开被自己压在身体下,再伸手往头上摸,正是费奥多尔那顶帽子。
赌成功了。
他并没有发动【罪与罚】的异能力,但最后他依然复活在了费奥多尔的身体里,原本费奥多尔身体上被纪德洞穿的旧伤也随之治愈。不,或许这其实就是他的身体。
而费奥多尔……
奥利弗抬头往前方看去。
眼前的黑发青年正颤颤巍巍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却失败了,又重新狼狈地跌坐在了地面上。
复活在奥利弗身体里的费奥多尔,肩膀和膝盖处像是崩坏似的裂开了几处深邃的伤口,血液正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转瞬间就泅湿了他身上原本的那件白色衬衫,而其他地方很快有被黑色的马甲和外套遮掩住了。
“啊,原来如此。”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盯着身上是伤口,冷静得不像受伤的人,“我的异能力被您偷走了一部分,所以被削弱了吗?因此,我重生后本该修复的身体却没完全恢复,依然残留着原本的伤势。”
“而半吸血鬼的体质让您具有拥有超越常人的恢复能力,足以致死的心脏贯穿伤很快就修复了,所以无法杀死您。”
“所以呢,您难道想用这种方式不断的和我交换身体来重生么,以这种方法不断的减少自己体内血液的百分比,从而摆脱异能宝石的限制?”费奥多尔面色依然是失血后的苍白。
奥利弗的口吻充满埋怨,“我的目的是彻底杀死费奥多尔君——除非我吸食超过一人份的血量,让他人的血液在我体内占比超过50%,否则我无法完全抑制您的异能力。但这样效率太低了,一个普通的成年男人体内的血液大概在5千毫升左右,我也没办法一次性喝掉那么多血,我可不想到世界上第一个被血撑死的人。所以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他抬起头,两人同时发动异能并死亡后体内融合的那对异能宝石——丘比特之箭与丘比特之心终于同时从他们体内分离了出来。
奥利弗微微一笑,“我的目的是,异能宝石。”
奥利弗抬手,握住漂浮在半空中——要顺着血液的指引往费奥多尔身体方向去的母石,以及从费奥多尔身体内分离出来的子石。
“两者都在我手上,您就没法继续操控我了。”
费奥多尔阴沉地看着他,并用同样的眼神望向背后看到了这一切的果戈里。
“奥利,你可真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商人。”感受到挚友份量极重的视线,果戈里没有丝毫慌张,相反,他还亢奋起来,按着脑袋上面的魔术礼帽,异色眼眸弯成月牙。
“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我和奥利真正的交易,那就是我答应他绝不插手,而可爱的小鸟会将费佳的异能力完全展现在我面前!真是精彩的异能力啊!我的挚友。”果戈里扶额,“看来想要杀死你,可真是一件让人费脑筋的事情呢。”
费奥多尔并不理会他,依然看向奥利弗,他超乎寻常的冷静和笃定让奥利弗感觉到异样,“看来您已经下定了要杀死我的决心,不然也不会将所有的真相和规划全盘托出。不过……”
在他将话说完的下一秒,恐怖的巨响笼罩了这个封闭的房间,地板剧烈颤抖起来,如同地下蛰伏的远古凶兽猛然苏醒,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天花板上的木屑正簌簌地往下掉。紧接着,大门和天花板在刺耳的碎裂声中四分五裂,沉重的水泥块与木板如雨般砸落,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天花板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气流翻卷,烟雾渐散,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顶部的巨大洞口中缓缓降下。
回过神来,奥利弗惊悚地发现,此时果戈里和费奥多尔已经不见踪影。
遭了。
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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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果戈里那家伙把费奥多尔带走了。他们的交易在刚刚对方目睹费奥多尔复活的那一刻起已经结束了。
费奥多尔准备的后手?如果他这次没法彻底杀死费奥多尔,下次恐怕很难再找到合适的机会了。
如果费奥多尔逃走了,那就相当于放虎归山,只要对方不故意现身,是绝无可能找到他的踪迹的。
冷静!
他和费奥多尔现在相当于坦诚相待的状态,他最大的底牌被自己知道,而自己最大的秘密也被对方知晓!费奥多尔还需要费心处理直到他秘密的果戈里。
而且刚刚在夺回了异能宝石后,费奥多尔一直在和他周旋拖延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没有浪费任何机会,一刻不停的朝对方身上丢着窃取技能,但还是被来人打断了,只窃取到约90%左右。
不管怎么样,如果费奥多尔想要在将自己的异能力恢复到巅峰状态,起码需要半年的时间来好好修养,这段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出来作乱了。
等他从异能视野中看清来人的脸时,冷汗瞬间从额间流下。
“老鼠洞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金发、蓝眼睛、白西装,是那个体内关着凶兽的异能力者!和他交易的接头人!
“费奥多尔?”来人垂着眼睛,睥睨面前包裹在白色哥萨克帽和对襟白色短衫中的少年,似乎对他金发有些疑惑。
很快来人就分辨清这并不是费奥多尔,而是和他进行机密文件交易的人,“是你。费奥多尔人呢?”
奥利弗忽然意识到来人并和费奥多尔并不熟。那么它是怎么找到这个位置来的?
很快,他就想到了答案。
——手机。
奥利弗慢吞吞站起来,将地上的黑色毛绒外套拍打几下,从内兜中掏出了费奥多尔的手机,很朴素的黑色款式。
他点亮屏幕,出现了输入密码的界面,最上方显示着简讯发送成功的标志。而收信人的名字是——魏尔伦。
保罗·魏尔伦?!
来自法国的暗杀王——曾经刺杀他们国家女王替身还杀死了一位钟塔侍从的异能力者!
瞬间汗流浃背。
奥利弗不动声色地望着面前来意不明的金发男人,拢在黑色毛绒外套中的手指中夹着金色的异能力卡,这是他从果戈里身上偷取的传送异能,随时准备发动逃跑。
保罗·魏尔伦漠然地扫视全场。
“算了,费奥多尔所说的情报呢?”大概是将奥利弗当成了交接情报的接头人,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奥利弗意识到对方在打量自己,他打量的眼神透露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不是在审视一个商品是否合格,更像是看到了一缕透明的烟尘从眼底下飘过。
“什么?”
“当然是我弟弟的情报了。”
就在此时,费奥多尔的手机突然开始发烫,他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出了个紫色的老鼠头,紧接着屏幕一黑,这台手机显然被远程操控着销毁报废了。
魏尔伦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倏地抬头望向了奥利弗。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确认猎物的鹰隼,用爽朗轻快的声音说,“原来目标是你。杀死你,就能用来交换我弟弟的情报了吗?”
25.第25章
保罗·魏尔伦,正在地中海航线的游轮 「美第奇号」上。
他此行最终的目的地,是游轮最后一站的意大利,拿到需要的机密文件只是顺带,但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和目的,也不想引来欧洲异能刑警组织的注意,因此委托了情报贩子为他做好了□□,获取机密文件的活儿也交给对方,最后将对方需要的异能宝石作为报酬。
他要求「死屋之鼠」为他盗取的正是当时制造他的法国反政府组织中的实验文件,里面有当时的机密信息与实验数据,其中还可能包括控制他异能力的关键信息。
在牧神的组织被捣毁之后,魏尔伦成为政府手中的人形工具,许多关键的文件都被法国政府所收缴,部分实验数据流到了这位官员的手中,至于他随身携带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这也与魏尔伦无关,他要做的只是将他手中实验数据进行回收,确保不再被不怀好意之人利用。
拿到文件之后与到达意大利之前的时光,这段是他短暂宝贵的休息时间。
在这家名为奇遇的小酒馆里,可能是因为明明开设在经济舱客人偏多的楼层,价格却格外昂贵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位置较为偏僻,这里的人流量一直不大,也让发自内心讨厌人类并游离在人群之外的魏尔伦感觉到舒适。
尽管经常以非人的身份自居,但他对于酒类的嗜好还是有偏向的,更爱喝啤酒、葡萄酒和苦艾酒。
他点了一杯内格罗尼小酌起来。
这是一款诞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经典鸡尾酒,金酒的凛冽、金巴利的草本苦韵与甜味美思的丝滑交织,橙皮与酒液的清香交融,构筑出深邃而复杂的口感。
可惜,这恬静又惬意的时光被一些令人不适的生物打断了。魏尔伦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
是一则来自于俄罗斯老鼠的消息。
大意是为感谢他顺手转交,「死屋之鼠」将附赠一个让他满意的小惊喜。
语焉不详,极其神秘。
这些令人厌恶的人类总是喜欢用那些虚伪的语言,包裹自己满腹的算盘。他对人类没有任何兴趣,人类之于他只有被利用的价值。
魏尔伦冷淡地瞥了一眼,不打算做任何反应,又重新沉浸于独酌中。
他想象不出,那个魔人能送出什么让自己‘高兴’的礼物?
——还能把弟弟送到他手里来么?
魏尔伦冷笑。
过了小半小时,他察觉到周围的气氛隐约变得不对。
他并没有继续坐在吧台边,而是来到了被盆栽遮掩的窗边落座,这是一个极其方便观察的好位置。
视线掠过窗边明亮透彻的玻璃幕墙,他的角度可以看见五层从登船口的位置进出的所有乘客。
此时,一行人正鱼贯而入。尽管衣着朴素低调,但他们周身的气质和一旁的游客截然不同。纪律严明,目光坚毅锐利,其中一两位他曾经打过交道。
居然是欧洲异能刑警组织的成员。
这个机构活动范围在欧洲,负责对异能犯罪者进行缉拿并将扭送到欧洲的异能力者监狱中,因此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官方培育出来的异能力者。自从魏尔伦暗杀女王以及其他重要官员后,这个组织就一直像非洲鬣狗一样追在他屁股后面不放。
现在,事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确认自己的行动非常隐秘,没有留下过多异能力者的痕迹,这边的侦探和警察最多将他当做普通的盗窃案来处理。
如果是「死屋之鼠」那边机密文件盗窃出了问题,那也找不到他身上。尽管是这么想着,身怀前谍报员素养的他还是将手中玻璃杯里的内格尼尔一饮而尽,离开了原地。
几分钟后,一位来自英国的侦探倒在了他的房间里,魏尔伦换上了属于对方的装束,华盛为探案专家,混在了口风并不严的探案队伍中,从对方口中拿到了想要的情报。
原来是十八层的舱房中发生了命案,保险柜大开,里面的贵重物品全部不翼而飞,马尔尚官员倒在了血泊中,门口的警卫也被杀死,现场几乎是全是密密麻麻的弹孔和脚印,还有乱七八糟的战斗痕迹。
唯一的幸事是同一楼层内的其他住客几乎都在最高层里,寥寥无几的几位住客在18层较远的地方,良好的隔音条件让他们没听见枪声,逃过一劫的同时也让他们没有发现这场血案。
也是因此,他们在命案发生过后,将近两个小时才发现那位法国高管的死亡。然而,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了,不少报社警察还有官员收到了那位马尔尚阁下死前的死亡讯息和大量丑闻证据,显然是由作案凶手拍摄的照片。
照片里马尔尚参谋还没有死亡,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周围散落着许多不堪入目的照片,因此,警方猜测,这是一起来自于曾经受害者的报复。
不过,由凶手寄出的大量丑闻证据在社会方面影响颇广,已经开始不断的发酵,甚至还牵涉到了以前的一些军事丑闻。
哪怕上面已经极力派人镇压,依然没有堵住悠悠之口,短短几个小时,民间已经出现声讨,要求彻查这位曾经的军事参谋。
然而,当警方前往监控室调取录像的时候,却发现那一段时间的所有监控内容都消失了,监控室里的员工也才昏迷在地。
线索断了之后,警方几乎一筹莫展。好在游轮中的一位管事听闻马尔尚的死讯后提供了线索。他说,曾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一位自称马尔尚阁下的人需要他们的侍应生去为他送衣服。但到目前为止,那个新人侍应生一直没有回来。
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客房管事提供的房号,解救了被困住的侍应生。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凶手的大概样貌,以及他拥有突然出现的特殊能力。据被困侍者的口述,虽然他当时是视野受限,当时房门并没有打开的声音,而对方却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
意识到这是并非他们普通警察能够处理的了的事情,很快案件被层层上报,所以引来了异能刑警组织。
此时,魏尔伦仍不觉得事情与他有关。但整座游轮都已经开始封锁,想继续享受短暂的假期,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了。
而这时,他却再次收到了来自那位费奥多尔的消息,里面的内容让他微微挑起眉毛。
只要完成了交易,他可以为魏尔伦提供他想要寻找的那位亲人的消息。最后附带了一个具体地址,让他到游轮的指定位置来。
——亲人?阿蒂尔·兰波?
不对,他的亲人,只有他认定的弟弟中原中也一人。
魏尔伦在小范围关注和打探中原中也消息的事情,在情报贩子的圈内并非秘密。所以他并不奇怪「死屋之鼠」知道这一点。
所以是关于中也的下落吗?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对方是生是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类蒙骗。
看见消息的那一刻,魏尔伦就决定动身。尽管忌惮费奥多尔的头脑,但他不认为费奥多尔本人的实力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见面的位置并不能以他现在伪装的身份能轻易就能到达的地方,外层被层层包围进行封锁调查的异能刑警组织成员把守着,那些人对魏尔伦伪装成的侦探并不感冒,极其不客气地想要将他驱逐。
于是魏尔伦想了想,干脆直接脱下伪装,一路暴力杀穿,最终进入了包围的腹地。异能刑警组织恐怕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追查一个无足轻重的谋杀案凶手,本以为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居然还会引来那位传说中的暗杀者。
——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直到到达那间类似地下室的偏僻舱房,魏尔伦才得到答案。想要进入必须掀开天花板上的带锁窖门,估计以前是用来做运输货物的储存室,后来废弃了。
大概这就是眼下黑吧。
搜寻的那群刑警完全没有意识到监控室下方的楼层里隐藏的这样一个区域。
不过魏尔伦没有足够的耐心慢吞吞打开,干脆用重力直接来暴力破坏,以非常强势的姿态进入了交易地点。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见到那位发消息让他过来的情报贩子,只认出了那位负责和他接头的男孩。说实在,他不会特意留意不重要的人,好在时间刚过去不久,他还在大脑里留下了微薄的印象。
而就在这时,魏尔伦再次收到了消息。
费奥多尔发来了最后一条交易要求。
这次的消息格外简明,连之前装模作样的社交辞令都省去了,直奔主题。
“杀死带着白色哥萨克帽的金发少年。”
这样的交易条件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挑战性。
作为前谍报员,他拥有无数挖掘出秘密的手段,也会在行动前提前确认目标的危险性,包括异能力在内。
因此在与费奥多尔合作前,他也临时了解过死屋之鼠的情况,可惜并不算成功。老鼠们比他想象的还能够躲藏和神秘,不像普通人类会在世界上留下痕迹,这群地下生物简直像是游荡在世界的幽灵一样难以捕捉。
就连这位即将被他杀死的前接头人也是同样找不到任何的身份信息的存在。
不过,也无所谓,他丰富的作战经验足以支撑他进行现场的判断。
目标人物雪白的脸蛋看上去还没有脱离婴儿肥的范畴,秀美的面部线条更是让他惹人怜爱。
细伶伶的胳膊被包裹在过大的黑色毛绒外袍下,白色短衫上胸口处还破开了一道口,沾染着泅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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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毫无防备的站姿看上去就像一个完全未受过严格训练的普通人,有可能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异能力被费奥多尔招揽进来的男孩吧。
或许面前的人是「死屋之鼠」背叛的成员,是费奥多尔放弃掉的棋子,又或者是什么别的身份,但是都与他无关,他也不在乎。
他完全想不到在几分钟前那位阴险狡诈到连他都暗自忌惮的费奥多尔,差点在这里被面前看似柔弱又毫无攻击力的男孩杀死。
魏尔伦懒得详细说明情况。
就像人类不会在意尘埃的想法,更不会对着空气进行解释。
但奥利弗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面前的暗杀王只是慢吞吞抬起手,动作轻缓又优雅,似乎要抚摸在钢琴的键盘上般微微蜷起,屈起的手掌在顶灯下投射出山峦般起伏的阴影,笼罩在奥利弗身上。
这是一种令人畏惧的手势,似乎下一秒就要操控什么无形之物将他碾碎。
人的声音,风的声音,海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寂静得像是一座死去的轮船。
连一丝杀意都没有感受到,但是足以将人撕裂城无数片的杀招已经到达了五秒后的未来。
重力异能力在破败的床舱里肆虐,被重力挤压的空间内连空气都产生了扭曲,可想而知在里面的人类会遭遇到怎么样的可怕折磨。
非常短暂的一瞬间,又或者一秒钟,奥利弗看见了无数种被面前操控重力之人杀死的未来。
在几十倍重力场中毫无反抗之力被碾碎的骨骼,从嘴里喷涌出来的鲜血几乎染湿了白色衣襟,想必是内脏也全部损坏了;转身逃跑时,狼狈跌在地面上,双腿被无形力量瞬间斩断;偷取了对方过半数异能后,全世界被漆黑的火焰笼罩了,高温瞬间蒸发了周围百米内所有事物,包括自己;死去后复活在对方身体内,无法操控那头诡异的黑兽,剧痛昏迷后被黑兽驱逐了意识,人格消散。
不想办法的话,会死去。
奥利弗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在内心咬牙切齿。都怪那只臭老鼠!都活了那么久了,就老老实实去鼠啊!
要怎么办?死脑,快动啊!
他毛骨悚然地感受到空气中重力因子在对方的操纵下浮动,超越人类极限的威压即将化成无形的黑色手掌压在他的身上。
奥利弗毫不犹豫撕开了调用了还没焐热的空间异能力,金色旋涡眨眼间包裹全身,天旋地转间他来到了陌生的位置,应该是在十层的舱房,停顿片刻,又飞速转移到了一处无人的甲板上。
三月份,临近两点半。
法国马赛的天色将暗,天上一朵云都没有,只剩下浓郁又泛着灰调的的蓝色,碧蓝的海水包裹着游艇,这座充满魅力和活力的城市里却飘荡到着异样的氛围。
奥利弗举目四顾。
这里似乎是……游轮九层的露天花园。
那个本应该在傍晚举办慈善宝石展览的位置,旁边摆着遮阳伞和躺椅。
此时美第奇号已经完全沦为了战场,十九层花园里的游客已经被疏散走了,只留下工作人员还没有完全布置好的宝石慈善展览现场,此时已经初具雏形,大大小小的透明钢化玻璃展示箱已经就位,原本露天泳池附近也摆上了铺着米白色餐布的长桌,用来盛放自助酒席的甜品。
然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没等他喘息几秒。
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就在背后响起,“居然是空间传送系的异能力吗?怪不得老鼠会看中呢。”
这样的异能力让他不禁回忆起了那位好搭档阿蒂尔·兰波,那位能够操纵亚空间的异能力者。不过,一位是物体转移,一个是空间操作。
奥利弗惊愕地回头,魏尔伦消除了自身的重力,正站在遮阳伞的顶端。
居然这么无声无息地追了上来,他的速度简直和鬼魅一样。
奥利弗几乎瞬间被重力掀飞,狼狈地被重力压倒在躺椅上,哪怕预测到了敌人会做什么,他的身体素质也没法做出反应。
对方操纵能量几乎是如臂指使,没有任何一点外溢的力量。奥利弗甚至能听见骨头在发出哀嚎。
奥利弗低垂下浓密的长睫毛,遮掩住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红光,他不敢偷太多,生怕把野兽释放出来。
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撕掉了掌心浮现出来的黑色卡牌。
同样的红色力场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两股方向相反的重力场相互抵消,终于缓解了他身上的压力。
魏尔伦的眼眸似有所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紧缩,面色终于彻底变了,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是,操控重力的异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