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勇者的前辈竟是魔王!!》
1. 启始之镇(一)
过去,多罗是个偏僻的小镇,后来因为冒险者协会的入驻涌入了不少冒险者,推动了当地商业的发展,很快,小镇就大变样,酒馆成了冒险者们的聚集地,只是,它在发展中仍居于下游。
酒馆前的告示栏挂满了不少冒险队伍的应征要求,部分有名气队伍的报名者从城门东排到城门西,政策所带来的“勇者热”尚未消退,职业冒险者们却开始迷茫。
酒馆内,冒险者欧文手持啤酒杯正对着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大发牢骚:“怎么想想我都超倒霉的啊!”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做弓箭手。我就因为是弓箭手而常常遭人排挤,兢兢业业在一个冒险队伍里干了十几年,到了三十五岁却惨遭中年危机被辞退——”
“等我好不容易组建了个队伍,想作为队长偶尔接点小任务安享晚年,结果招进来的第一个见习队员,才干了三个月,他就被冒险者协会破例提拔成队长!我成队员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有着胡渣大叔外貌的欧文哭得异常凄惨,眼泪沾湿了衣袍。
对面的陌生人兴致勃勃地问:“那真是太惨了,不过,你现在在担心什么?”
欧文:“现在我该担心他会辞退我了,万一他不想要一个废物队友怎么办?”
陌生人“哈哈哈”的笑了半天,然后说了句:“你倒是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嘛。”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么担心这件事,是和他有什么私仇吗?’”
“当初我招他入队时,试岗期是没有工资的。实习期是按照冒险者协会实习的最低工资给他申请的。我经常半夜指使他干杂活。那时,我准备等他七个月实习期结束该转正的时候就以‘未能达到队伍的聘用标准’这个理由辞退对方,结果他干得很开心,不然也不会因为成绩优异而被提拔成队长了。”
“……”
听上去欧文可真够黑心的,这样看来,对方没捅死欧文就挺善良的了,居然还成了队长,陌生人听后心情复杂:“这家伙难道是什么先天牛马圣体吗?”
“什么是‘先天牛马圣体?’”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词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那个见习队员叫什么名字?”
“纪尔·亚伦,”欧文不再纠结于那个发音怪异且他从没有听过的形容,他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杀千刀的纪尔·亚伦啊!!!!!”
陌生人也跟着兴致勃勃喊:“哦哦哦哦,杀千刀的纪尔·亚伦啊!!!”
杀千刀的纪尔·亚伦并没有听见,他不在酒馆,不然欧文也不会这样大声抱怨。
欧文和陌生人坐在多罗酒馆二楼一个极好的位置,透过绿藤蓝叶缠绕的银窗还能瞧见外面落日的红霞,陌生人看着欧文鬼哭狼嚎,感到很有趣。
这两个人接着又讨论了些别的话题。
陌生人感慨道:“多罗,这里居然是多罗啊。”
“你是外地人吧。”
“不瞒你说嘛,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开口说过话了,我比较内向和不善言辞。”
“怪不得你一开始跟我讲话的时候还有点迟钝,可我感觉你还挺健谈的嘛,”欧文拍拍陌生人的肩膀:“自信点。”
陌生人开心地举起酒杯:“谢谢你的鼓励!为你的鼓励我们再干一杯吧!”
两人谈话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欧文说纪尔这个人的坏话,然后陌生人就兴高采烈唯恐天下不乱地附和,陌生人会支着下巴说:“嗯嗯嗯对啊对啊这人简直是太坏了!”
欧文说,别看这小子人模人样的,在小镇风评很好,私下里性格却很糟糕,陌生人也说,对啊对啊确实很糟糕。
“接到他升任通知的时候,我看到他对我笑得不怀好意,罗拉还说我看错了,我怎么可能看错,”欧文咬牙切齿:
“我真讨厌这家伙,他居然还跑来感谢我,对我说多亏有我才能升任。”
陌生人同样拍桌子感慨道:“真是可恨啊这小子!”
欧文终于将心底的话讲得差不多了。
“难得有人愿意听我发牢骚,真的很谢谢你,”欧文晃悠着脑袋,脸颊有一层薄薄的红,细看他长得也不错,他扬起酒杯: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来自哪里,是做什么的呢,你在这里怎么也戴着兜帽?”
语毕,陌生人却忽然变得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还不知道我应该叫什么呢。”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应该叫什么名字?”
“因为,我忘了。我曾经……是有名字的,他们都用那个名字称呼我,但是到后来,就没有人那么叫我了,再后来,连我自己也忘了我自己的名字。”
这句话一出,对面原本亲切的家伙就变得冷淡起来,祂的身姿飘忽,就像是夏日里的幽灵,正在古老的旧宅,透过时间空间置身事外地看着世界上的一切。
“怎么可能呢?你是幽灵吗,哈哈哈。”
笑完之后,欧文无端冒起了冷汗,室内很热,他却打起了寒颤。
他忽然记不起他是怎么跟这个人开始对话的,明明听对方讲了这么多话,却始终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也始终无法看清对方兜帽下的那张脸。
还有,就算他喝得再怎么醉,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坦诚地讲出这么多不利于他的话呢?
欧文开始思考傍晚在冒险者的酒馆遇见幽灵的可能性。
“我当然不是幽灵。”
“你、你都忘了你的名字,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这个嘛,你可以叫我‘漆黑’。”
欧文酒醒了大半,如坠冰窟:“漆黑?”
只见陌生人缓慢说道:“在过去,他们曾经称呼我为魔王,或者直呼我的名字,后来,在我成神之后,我的名字便成了禁语,人们也只敢语焉不详地称呼我,我真实的名字就这样在漫漫长河中被人遗忘了。”
“我记得,他们叫我‘漆黑的魔神’。”
但神不神的,从来也没什么意义。
原本聒噪的酒馆忽然静下来,兴许是酒精的作用,时间都变得迟缓起来,欧文睁大眼睛,却看不清对面,他心惊胆颤地环顾四周,甚至怀疑自己是酒醉出现了幻觉,酒馆的人们如同木雕般静止了,窗外虫鸟的鸣叫和晚风剐蹭草叶的声音却仍然清晰。
陌生人对欧文说:“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是他们传的那样可怕的,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在人群中假装我是普通人然后忽然显现神迹装逼的家伙……额,我承认还是有点喜欢的。”
陌生人真诚地说:“你现在感到恐惧,并困惑于现状,其实,现在最困惑的是我。”
陌生人站了起来,祂灰色的袍子似梦如幻飘扬着。
“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地方并没有这样的景致,也少有人烟,我不记得多罗的诞生,却记得多罗的毁灭,多罗曾经不是一个小镇,而是一个王国,它死于一位荒淫残虐国王所下的指令,最后的印象中,我记得它是一片虚无的血色。”
“对于我来说,你只是我梦境中的人物,我很清楚我自己正在做梦。”
“梦?你在想:‘这一切怎么可能都是梦,我怎么可能是你的梦?你在说什么疯话?’,我没有在说疯话,我记得世界已经毁灭了,最后只剩下我了。我睡了很久很久,寂寞的感觉让人不太好受。我时常会梦见过去的一切,但我只是看着那些人与事,看着坍塌毁灭的世界,我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口跟人类讲过话了。”
陌生人之所以愿意跟对面的家伙聊这么久,只是因为祂太寂寞了,又或者是因为祂快死去了。
“只是现在,我的梦中开始出现我从未见过的景象的,就像现在这样……”
从陌生人走进小酒馆的时候起,祂的困惑就开始了。
祂听见黄昏时远方长吟的钟声,台阶上有鸽子不断地飞起又落下。
有只蹲在酒馆窗前不怕生的黑鸽,它的胸脯有厚厚的一层毛,显得肥美,它的翅膀扑棱得很响,它看向祂。
祂看了它半天,它硬是没能飞起来,祂大声嘲笑了鸽子。被嘲笑的鸽子生气了,还啄了祂一口。
“也可能这样的景象我曾经是见过的,只是我忘记了。我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是因为快要消亡的缘故吗?”
落日终于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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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消失不见,在这静谧浪漫的夜晚,银白色的月光倾斜下来,在玛瑙河床上有东西在闪闪发光,人群重新动起来,人间聒噪的白噪音令人昏昏欲睡。
谁都会为这世间的景象而感到动容。
真想再看一万遍人间啊。
祂望向人群,眼珠却不受控制地流出盐水滴在石阶上,一滴滴的,似珍珠珠串,祂却搞不懂此时祂为何会流泪,为何会颤抖。
不断有水落在石阶上。
祂最后看了一眼无法动弹的欧文,然后走出酒馆,风吹翻祂的兜帽,露出祂如丝线般漆黑柔美的长发,眼泪将祂的脸弄乱得一塌糊涂。
但在欧文眼里,有关于祂的五官和外形却始终很模糊,连祂刚刚流露出的个性都变得很模糊。
祂的话语始终很平静:“……我想我是真的不能再沉溺于梦境了。”
祂似乎下定了某种离开的决心。
欧文惊愕地看着祂,大脑一片空白,不觉生出一股恐惧。
祂向着酒馆外的台阶迈出了祂身为神具有跨世纪意义伟大的第一步。
下一秒。
神“嗷”的一声踩空顺带崴了脚,欧文甚至听见了骨头发出了“咔嚓”骨裂的声响。
祂“咕噜咕噜”地滚了下了阶梯,丝滑无比。
欧文:“……”
“哈哈哈,”陌生人揉了揉腰,泪腺仍然在崩坏中:“原来不是做梦啊,我跑哪来啦?”
陌生人逐渐意识到这似乎并不是一个梦。
曾经毁灭的世界居然重新复苏了,文明开始有了新的雏形和后继的历史,各类生灵正在新的纪元里创造新的色彩,世界和他现在的状态显然都是异常的。
多罗是在今夜下起雨的。
雨是突如其来的,让街道上的居民有些猝不及防,纷纷拿着东西遮挡跑回家中。
陌生人:“……”
陌生人站在雨中,仰着头,望着突如其来的雨,摸着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感到了灼烧般的疼痛,就好像祂淋的不是雨,而是浓硫酸,正在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躯体。
“啊,啊,啊。”
这个新生的世界同他的力量格格不入,甚至排斥着他的魔力。
久违的疼痛感,令祂感到恍惚,更感到痛苦。
祂曾经对这个世界的恨意是如此的鲜明而深远,以至于当祂重新触及到新生世界景象时,祂竟然已经分不清这种感觉究竟是欣喜更多一点还是痛苦更多一点。
“啊——啊——啊——”
祂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人们看不见神,只有刚刚和神说过话的欧文既恐惧又诧异地盯着这怪异的景象。
祂逐渐在欧文的眼中忽然有了清晰的形象。
在雨中,祂逐渐被洗刷得不再模糊。
“祂”成为了“她”,神成了一个具体的人物,一个戴着灰色兜帽的女性半精灵,美到不够真切。
欧文开始能分辨出祂的声音,是一个年轻女性嗓音。
她朝欧文看过来,睫毛上还沾着雨水,令欧文短暂的失神了片刻。
她漆黑的长发下的,是一对略短的精灵耳,身躯微微颤抖着。
灰蓝色的眼眸,像是雾蒙蒙的蓝水,像是吟游诗人所传唱的那种惑人海妖。
欧文忽然松了口气:“是个半精灵啊?他还要在雨中站多久?”
曾有人说过,精灵是漆黑魔神的眷属,也是祂在人世间行走的代言人,她们极其擅长幻术,曾经在历史上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个种族并未灭绝,只是比较罕见。
刚才也多半是精灵的幻术。
欧文忽然清了清嗓子,试图走出酒馆跟他说话,但刚走出酒馆,他就顿了顿。
雨停了,月亮高悬于夜空。
欧文环顾酒馆的四周:“我要做什么来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欧文回到座位,思考道:他刚刚……有跟什么人喝过酒吗?没有吧。
对面座位前的桌子上留有一个酒杯,荡漾着残存的银色酒液,时间正常流动着,半精灵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来往的人群与窗外寂寥的银月。
2. 启始之镇(二)
多罗的小镇旅馆,细密的藤蔓缠绕着招牌。
旅馆四楼,那个昨天对着欧文自称为“漆黑”的漂亮半精灵坐在房间内的白色梳妆台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日记本。
她在日记本上涂涂写写,先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写上时间地点天气心情,然后填补正文。
【我叫……漆黑。】
然后她下意识写道:【我穿越了。】
然后她皱了皱眉,把【我穿越了】划掉了,自己揪着自己的领子,跟自己争执道:“’穿越’是什么意思来着?反正我没有‘穿越’!”
【我曾经是神,但在成为神之前干了什么,我大部分都忘了,总之,我和世界意志处不来,我毁灭了世界。】
【但神和世界意志是相连的,世界真正消失的那一瞬间,我也会消失,但没关系的!大家都一起去死不好吗!】
【但为什么那一日没有到来呢。】
【在世界毁灭、我也即将消失的时候,世界意志创造了新的世界,新世界是在旧世界的基础上延伸出新的历史的。】
【我丧失了作为神的力量,复生在现在的这具虚弱的身体身上,说起来,这是我原本的身体吧?时间太长我有点忘了啊,我原先是男性还是女性?应该是女性吧。】
【先定一个小目标:重新毁灭世界,但在重新毁灭世界之前,我要先找回我丢失的东西。】
【说到底,我讨厌写日记,但我记性向来不是很好,不写出来的东西总是容易忘,所以我写了一堆日记。】
写到这里,漆黑顿了顿,她皱眉把本子随便扔到了房间角落:“对啊,我写了一堆日记啊,我之前的日记呢?”
“我那么一大堆日记呢?我写了起码得有十几本吧?”
*
关于纪尔·亚伦这个人到底如何,小镇上的人各有说法。
多数人觉得他是个热情友善的人。
总光顾面包店笑眯眯的老太太:“是个很帅的小伙子啊!人也很热心。”
长着麻雀斑点的男报童:“长得有点花心吧。”
冷淡傲慢的男爵:“实力无可挑剔,但我不喜欢他。”
红卷发的女冒险者:“我知道他!他就是最近贵族流行词中讲的那种‘男妈妈’吧!”
经常下蛋已经和纪尔混熟的老母鸡:“咕,咕,咕咕。”(翻译:他经常给我喂食,温柔地抚摸我的羽毛,叫我的名字,我喜欢他。)
欧文曾经试图加入他们,他想蛐蛐纪尔很久了。
“说真的,”欧文当时凑过去,对他们说:“你觉不觉得,他是那种,看上去完美,实际上有点心理变态的人啊。”
“……”
人群齐刷刷向他看过来,场面陷入一片寂静。
女冒险者问:“你这是在说他的坏话对吧?”
老奶奶的脸垮了下来。
男爵开始冷笑起来。
男报童大声地说:“我要告诉他了哦,我现在就要告诉他了哦!”
“不不不不不不不……”
“纪——尔——”
连母鸡都变得怒发冲冠、义愤填膺,对着欧文一通猛啄:“咕!咕!咕咕!”
纪尔才在小镇待了三个月,小镇上连母鸡都向着它了,欧文对这个看脸的世界感到十分绝望。
迫于压力,欧文再也不敢在公开场合当着众人的说纪尔的坏话,但在酒馆喝多了还是会常常鬼哭狼嚎地对每一个过路人讲纪尔的不是。
男爵对此感到无语:“呵,蠢货,他以为来应征冒险者的贵族都是草包吗?”
男爵对于镇上的新面孔一向很警惕,曾经私下派人调查过纪尔,得到了一些信件和一张纪尔·亚伦在少年时期的画像。
打开画像,纪尔·亚伦在画中穿着很繁琐的贵族服饰,向上梳好又打了发胶的金发闪亮得让人眼睛疼,四分之三的侧脸极其俊美。
画中最为传神的是纪尔那双略显轻佻、极其漂亮的桃花眼,他身姿挺拔,唇角上扬,笑得温柔可亲、无懈可击,似乎同那些注重交际的贵族没有什么区别。
男爵:“……不寐的贵族啊。”
“既然是具有实力且有身份的贵族,却不去冒险者协会总部所在的耀灵,也不去魔物众多的玛门,却待在多罗这个破地方,怎么想想都很可疑。”男爵说。
男爵的手下布莱斯也是这样认为,为此去了纪尔经常去的迷失森林,希望找出这家伙的可疑之处,替男爵分忧。
迷失森林的外围不远处有湖泊,四季温度宜人。
森林外围因为冒险者的常驻,一般很安全,再往深处,普通人便不能涉足了,只有冒险者的队伍才会进入。
这天,湖泊十分异常,明明是夏日,温度却异常刺骨,湖面甚至结冰了。
远处,有女人在唱歌,背面褐色的长发十分秀美,雪白的外衣平添了一丝优雅。
细细听来,歌调阴郁悠长,哀伤婉转,宛若鬼魅之泣,但不知怎的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是什么人在这里唱歌呢?”
布莱斯莫名其妙就走到了这里,怀着莫名的心情,呼出冷气,穿过灌木丛,拨开绿植,瞧见了近处女人的背影。
不,那根本不是女人。
那家伙,头是美女的头,身体却是鸟类的身体。
那纤细的鸟脚只有一只,却在冰面上立的平稳。
布莱斯盯着那人头鸟身的怪物,从脚弥漫出的寒意缓慢渗透到头顶,意识拼命想要控制着身体逃离,身体却挪动不了一步。
他的上齿和下齿正因为不断碰撞而发出“咔咔”的响声,却无法彻底停止碰撞。
碰撞声很响,喉咙却挤不出一丝声音。
布莱斯压抑着颤抖,直到那美女头突然从背对着他的模样180°旋转朝他笑了一下——
倩丽的五官变的扭曲非人,笑的弧度已经超出了人能做到的限度,唇下尖长的齿牙沾着干涸的黑血:“我唱歌好听吧?你喜欢的吧?”
冻结的冰面下,有半具被啃得支离破碎的成年男尸。
布莱斯终于无法控制地爆发出尖锐的嚣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顷刻吸引了怪物,它张开巨大的翅膀朝他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布莱斯只听见怪物尖锐的哀鸣和撞击声。
睁眼,那只怪物被一把黑色的手斧牢牢地钉在了树上,黑红色的血流了满地,手斧恰到好处地深深穿透了怪物居右的心脏——近看褐色羽毛覆盖着的是类女人般圆润的胸脯。
莫名的,布莱斯为这种怪物类人的特征而感到恶心,布莱斯吐了。
“哇!好恶心的场面,这呕吐物,你昨天吃的牛肉啊?”欧文从旁边小径走出来,他穿着轻甲,手里拿着弓箭,对布莱斯扬起一个闪亮的、露齿的笑容:
“你是我们镇上的吧?真不凑巧,难得有魔物从森林里跑出来被你看到了啊。”
他看向怪物的尸体,感到有些疑惑:“这家伙——是森林里新来的吧?我以前从没在这里看见过。”
欧文放下弓箭,用两只手努力拔出手斧,手斧嵌入尸体的力道却极深,可见投掷者力量惊人,接着,他迅速地开始剥离这里怪物尸体上可用的材料,做得非常熟练。
布莱斯抓住欧文的衣角,哑着嗓子说:“是你救的我?”发觉自己开口变了个音调,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是啊,我到底要说多少遍,我是个弓箭手啊!”这话欧文说得有些沉痛:“但有人用手斧掷魔物比我用箭还要快准狠远,所以我现在已经沦落到成为队伍里做杂物的小弟了。”
“但你不是在一个两人小队吗?不至于攻击的事情你完全帮不到什么忙吧?”
“……”欧文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不跟布莱斯说话了。
这时,布莱斯感到背脊一麻,莫名升腾起一种被什么盯上了的毛骨悚然之感,那种基因里奔涌的想要逃离的感觉,比他遇见刚刚怪物的时候,还要强烈。
灌木的另一边走出一个高大的金色身影。他单手抱着小山一样高的杂物,另一手拖着一具怪物的尸体,和刚刚袭击布莱斯的是同一个种类,金发的家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令人头皮麻烦。
纪尔·亚伦比画像看上去要更英俊动人,五官也更锋利,身形更具有压迫感,但当他淡淡笑起来的时候,身上那股野兽般悚然感便缓慢消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纪尔说:“日安,布莱斯先生。”
布莱斯一震。
两人在小镇从未见过面,纪尔却知道他的名字。
欧文:“唔,你认识他?”
“他是男爵的手下。”
“唔,我不太熟,”欧文把手斧递给纪尔:“说起来,你认得这种怪物吧,你甚至都知道它的心脏是在右边。”
纪尔也露出了笑容:“是啊,谢谢前辈夸我,我确实认得啊,是莺女,一种头鸟身的吃人怪物,在这里能够见到,我甚至感到有些怀念呢。”
“……我没有在夸你,你到底是怀念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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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啊。”
“因为莺女更多是在不寐出没的嘛,它们不太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它们讨厌温暖的气候哦。”
“你是近战冒险者吧,”布莱斯说:“我还以为你会用剑的。”
虽说冒险者里用什么武器的都有,但王国历任的勇者都更青睐于剑一些,对勇者存在向往的冒险者多少也放不下对剑的执念。
剑本身就是正统武器,挥舞起来华丽帅气,令人向往的骑士团成员多数也用剑。
“手感上还是太轻了吧,也不好投掷,如果是用剑的话……不确定感太强烈了,”纪尔用一只手从杂物里抽出一柄短剑,认真对布莱斯比划了半天说:“如果是剑的话,刚刚扔过来的时候可能会割掉你的半边头皮,或者把你钉在树上,或者完全杀不死莺女,那样我们会一起死掉的。”
欧文兴致勃勃:“给剑淬个毒怎么样?”
纪尔语气幽幽:“前辈忘了上次差点拿毒箭射到我吗……”
欧文语气沉痛:“对不起。”
布莱斯没有接话,作为土生土长的多罗人,并没有什么冒险经历,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么危险的魔物。
欧文一边处理尸体一边对纪尔说:“说起来!你知道吗,我昨天去镇上的资料馆查古籍资料,发现多罗在几千年前的是一个王国诶,但最后由于暴君所下的各种荒唐的指令,最终导致了国家灭亡。”
“前辈什么时候对历史感兴趣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查了一下,查完莫名感觉挺毛骨悚然的。”
“这个故事到底吓人在哪?”
“知道多罗以前是一个王国让我感觉很吓人。”
“哈哈,为什么忽然去查这个啊。”
“我也不知道。”
等欧文和纪尔回到镇子上的时候,有不少人和纪尔打招呼,他似乎已经和镇上的人混熟了。
“纪尔——”
“纪尔!”
“纪尔,你在这呀。”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人们会不自觉地觉得他善良而富有同情心,毕竟他会耐心地倾听人们的要求,能帮忙就帮忙,实在做不到的事情,他会无可奈何地拒绝。
小镇的少女甚至都幻视出了他身后的人物背景——无数盛开的鲜花,甚至能瞧见花瓣轻微的晃动和嗅到芬芳。
作为小镇新人,才三个月,他便从见习队员破例升成了队长,还在小镇买下了一栋不错的二层小屋。
他走入小屋,脸上的笑意才逐渐减淡,他倒了杯酒,从魔法冰箱拿出冰块扔进酒杯,冰块和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他戴上了黑色的手套,手套上面绣着复杂的纹路。
随后,他从卧室床下拖出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箱子,从箱子中拿出一本高等魔法加密的黑龙皮古书,上面的繁密魔纹的复杂程度只会让不寐的学者一眼望上去就疯狂无比。
这本书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即使即便是钻研最高深魔法的学者,也会为上面的魔法感到骇然恐怖,害怕触碰到某种森然的禁忌。
“差点忘了这个东西。”拿到这本书的纪尔单手轻轻将它晃了晃,掂量了一下重量,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将酒液送入口中,香滑清爽的口感弥漫在口中。
手套散发出黑色的流光将这本书的气息掩藏得一丝不漏。
仔细看,书的正中央有古通用语写的“███的日记·附录”。
纪尔输入魔力打开了这本书的密咒提示。
这本禁忌的古书,居然是本日记,谁写的日记已无从考究。
这是纪尔在最近的冒险中得到的一本古书,他似乎并不把这本书当回事,甚至因为太忙差点忘了这本书的存在,直到现在,他才打算看看这本书。
这本书被下了封印,需要正确的秘咒才能打开,秘咒输错的人,轻则染上诅咒,重则立刻死去。
纪尔拨拉了一下这本书,随后第一次看到了这本书的秘咒提示:
“︵︷︿︾︽︻,︸︸︶︺﹀KFC
︶︺﹀_﹏﹋,﹋β﹄︾疯狂︾
﹄︾︸︸︶︺,﹏﹋星期四︼﹄
︾︸谁能﹏﹋,︺﹀_﹏V我θ
︶︺﹀_﹏﹋,︶︺50﹀_﹏”
纪尔:“……”
他沉默得更久了,拿着玻璃杯的手抖成了帕金森,冰块因为和杯子碰撞疯狂发出声响。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酒杯,颤抖的手在书上用魔力输入了一个“50”,书就开了。
纪尔:“……”
3. 启始之镇(三)
纪尔是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的男青年,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穿越到了有神存在的魔法西幻架空世界,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年。
八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这八年间,他从未见过和他一样的穿越者。
这本书的加密提示,让他禁不住怀疑这本书原本的所属者也是个穿越者。
诚然,穿越者曾经也感受到过作为异类的孤独。
刚穿越过来的纪尔也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让他遇见了他的“同类”,他会怎么做,那时的他还天真想着,他说不定会激动到主动和对方相认,然后约着一起努力找到回家的路。
但现在的他……
在他原本的世界里,有一本叫做《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书,故事书里有一个“渔夫的故事”。这个故事讲述一个在海浪中被关在瓶子里的恶魔,希望别人能够发现他并拯救他,在他等待的第一个世纪的时候,他想着,如果有谁救他将让他享尽荣华富贵,等到他被关的第二个世纪的时候,他想着,如果有谁救他,他会把全世界的宝库都给他……直到过去了很久,绝望的恶魔发誓要杀死那个将他从瓶子里放出的人。
而他现在更像那个绝望的恶魔。
他漂亮的眼睛冷冷凝视着这本古书,一只手的掌心浮起幽紫色的魔法火焰,随后又收起。
打开这本日记之后,他发现这日记全都是空白的纸页。
正当他对这本日记感到蹊跷的时候,他就发现原本空白的纸页上用墨水浮现出了这个世界交流的古通用语,字迹异常狂放,能窥见一丝字迹主人的性格。
【你是谁?你拿走了我的日记本。】
【我感应不到你在哪。】
【你在书上施加了封印啊?气息完全都不外泄的。】
【你在哪?】
【别让我找到你。】
【小偷!你这个小偷!该死的小偷!】
说完日记本就动了,它以飞快的速度朝他扑过去,像是要吞吃他的脸。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猛地捉住了日记本。
纪尔反应迅速,日记本在手中拼命开合着、反抗着。
纪尔曾经在多罗镇上帮老太太捉过她家里扑腾着翅膀嚣张的大白鹅。
现在这一人一书的姿势,根本和那时就是如出一辙,书被纪尔捉住了书脊,仍然要挣扎几下,生气的模样很像是在吱哇乱叫的大白鹅。
纪尔单手将日记本死死摁在了桌子上,健壮的肉色手臂上青筋毕露。
颤抖的日记本在封面上浮现字迹:【放开我!你这个变态小偷!放开!放开!我要咬人了。】
纪尔试着对日记本说话,却发现日记本没有反应,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拿了羽毛笔沾了墨水在日记本上写字:
【这本书是我在一处山洞中死掉的魔物骸骨里发现的,并不是我偷的。我无意冒犯你,前辈。只是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本日记里?】
墨水很快被纸吸收。
日记本并没有回答纪尔,却忽然安静下来,还用书皮背对着它,远看好像它好像有点委屈,在蜷缩身子沉思。
纪尔:“……”
纪尔感到头疼,索性将日记本塞回箱子里。
晚上,纪尔按照日常的锻炼习惯做起了健身运动。
做完俯卧撑,光落在他的流了薄汗的肌肉和锋利的侧脸上,纪尔用毛巾擦拭脖子后再去看那本日记本,就发现书页上有新的句子出现。
【我是寄居在书里的幽灵哦!快快向报上你的名字!】
发起句子的家伙,便是重新回到人类之躯,被叫做“漆黑”的魔神。
神原本在寻找自己丢失的日记本,她仍然和日记本有某种深刻的联系,毕竟这些日记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力量的一部分,但她无法探查到日记本所在的位置,她想通过和偷书贼的交流,找出对方所在的地方,于是谎称自己是书中的幽灵。
纪尔挑眉,刻意用同情的语气回复道:【前辈叫我佐罗就好,你被封印在这本日记里吗?好可怜,前辈是因为什么死掉的?我真的好好奇啊。】
日记立刻回应道:【严格来说,我没死,只是快要死掉了啦,只要你动动手指,解开封印我就能活过来哦。】
这本黑龙皮古书的古书怎么看都让人感觉到不详,纪尔才会把它的气息封得严严实实的,毕竟怎么看都觉得气息外泄会发生不详的事情。
他写道:【不行的哦,前辈,一听就感觉是谎言的样子啊,我不能放你出来,万一你是坏人呢,毕竟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啊。】
于是日记本回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好无情啊,科科。】
无情的纪尔不回应,他垂眼看着句子,对方颇具穿越者风范现代化的语气拨弄着纪尔的神经,他的手轻微地抽动了下,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讨厌,回复我嘛,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嘛!动一动!动一动你的小手指!】
日记本又抖了抖。
见纪尔实在是不理他,日记本又开始发癫:【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我都死了好久没见到活人了陪我聊天。】
日记本在桌上摊着,纪尔看了很久,他看了看用魔力驱动的钟表的时间,开始用软布细细擦拭他的手斧。
这把手斧曾经杀过很多魔物,已经饮饱了鲜血,银色的手斧被擦拭干净以后发出冷冷的白色光辉,手斧不见得是纪尔最喜欢的武器,对手斧的保养他却做得相当认真。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嘛,这里好冷,好暗,好孤独,只有我一个人。】
结束武器保养以后,纪尔在日记本上写上:【前辈叫什么名字?】
这本古书的书皮是黑龙皮,黑龙皮是很难弄到的东西,纪尔抚摸纹路,他甚至能感受到这只黑魔龙曾经的强大,在古时,直面成年巅峰期的黑龙,半神尚且会感到忌惮,更何况他不过是人类。
纪尔想,这样的魔之书典,魔力残秽的源泉似乎和圣典中所记载的“漆黑的魔神”很符合,典藏室图书馆不可能没有记载,他想要知道这本书的来头。
【人家叫卢娜,生前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哦!】
在过去的历史上,的确有个两百岁的魔神眷属精灵魔女叫做卢娜的,被杀死了。
所以,是过去穿越到这里然后被杀死的前辈吗?但也有可能是日记本谎报的名称。
纪尔用手去轻轻摩挲书皮。
【听说精灵作为眷属,更容易听见神的声音,前辈,你听到过神的声音吗?】
【没有呢。】
【所以前辈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孤独而死。】
纪尔没有回应,书本就又浮现出新的字句。
【我被关在一个地方,待了很长的时间,那里没有人,然后我就死了,这算是孤独而死吧。】
【前辈听起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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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惨。】
【是啊,这么惨的我要不要同情一下我的解开封印……】
看了看钟表,纪尔又在日记本上写道:【前辈,我要睡觉了,晚安。】
不出意料的,日记本震惊。
【怎么会有人这个时间就按时提早睡觉的啊?】
纪尔将日记本合上,合上时遭受了一点小小的阻力,日记本自己拼命地将身躯向外展开,纪尔则冷静地将它合上,还用特制的绳索给日记本绑了十圈,系上死结,再扔进箱子合上。
在这之后,纪尔到第二天晚上才再次打开那个箱子。
【卢娜前辈,还在吗?】
日记本抱怨道:【终于想起我了啊。】
【毕竟今天还有事嘛。】
纪尔今天白天照常和欧文去多罗本地的冒险者协会分部接取了任务,不过在交了任务之后,他在本地的图书馆查阅了魔神眷属卢娜的资料,他用冒险者证明办过本地图书的借阅证。
资料中没有记载卢娜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是说她在某处被发现尸体,尸体似乎在一个密闭空间中,在她死之前,已经被关了很久。
更详细的资料,怕是只有大型城市才会有了。
“孤独而死……”
纪尔若有所思。
纪尔和欧文的二人小队在冒险者协会攒了不少积分,在本地也小有名气,全得益于队里有个卷生卷死还全能的纪尔·亚伦。
在纪尔应征欧文队伍的时候,欧文也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厉害。
毕竟他看纪尔是个贵族,又高大英俊,勇者证的成绩只有C等,就觉得对方不是个冲着长久工作来的。
这几年因为冒险的流行而跑来应征冒险者小队的贵族很多,大部分都是些外强中干的草包,只期望拥有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来打动他心爱的姑娘。
不过这种家伙通常不怎么在乎工资,要是入队,说不准还会赞助队伍一笔很高的费用,基本上吃穿是不愁了。
真正的精英队都看不上这种废物贵族。
所以当时欧文很装地说:“咳咳,让我看看……年龄二十六岁,居然还是见习勇者,年龄稍微有点大了啊,一般情况下都是从学院毕业就开始应征见习勇者的,你这种情况,再晚一点都到了会被队伍优化的年龄了,不过我看你的实习经历倒是很优秀啊,有过四个月的骑士见习经历,居然还做过星辉的见习骑士,为什么要应征我们的队伍呢?能冒昧的问一下你在前任骑士团最终没转正的原因是什么吗?”
纪尔微笑地说道:“可能是团队理念和个人发展方向不太符合诶,具体的话是这样……”
纪尔笑起来的时候,拥有一种纯粹的天真,欧文顿时有点满意,觉得这家伙看上去挺好忽悠的,贵族应该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是个很不错的冤大头。
“你理想的薪酬结构和待遇是?能接受加班吗?试岗七天没有工资,实习期按照最低工资给,坚持不过要交违约金的哦。”
“完全没问题的哦。”
就这样,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搭在了一起。
一开始,欧文作为前辈,使唤他使唤得很开心,因为纪尔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很快,欧文就不那么开心了。
纪尔很快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他成为了干杂物的小弟,非常危险地在队伍的边缘面临着被踢出去的危险。
现在,和善的冒险者纪尔在那本古怪的日记本写下了:【我能帮前辈做些什么吗?】
4. 启始之镇(四)
日记本并没有回应。
见日记本并不回应他,纪尔也耐心地将日记本放回箱子,继续接了任务以后去迷失森林中猎杀魔物,拿着利器,将魔物开膛破肚,剥皮抽血。
结束工作之后,纪尔和欧文走到冒险者协会去交任务,纪尔回到门口的时候,欧文正叼着根草吊儿郎当的跟一个老太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原先是欧文作为队长来交任务,现在这段时间他空出来和别人闲聊。
灰白头发的老太婆跟欧文说:“愿大地母神恒久地庇佑你。”
欧文嗯嗯啊啊的敷衍着,说:“好好好庇佑我。”
平心而论,三十几岁的欧文尽管满脸胡渣,也算得上是英俊,只是性格实在称不上靠谱,看见纪尔出来时稍微打起了点精神,却还是那副困乏模样,他时不时的就跟纪尔扯些有的没的。
“说起来,你可是从不寐来的吧,不寐可是大城市。”
“是啊。”
“大城市怎么样?”
“还好吧,也就那样,”纪尔淡淡笑着说:“不如说还蛮糟糕的。”
“什么是‘蛮糟糕的’?”
“就是和那时的人与事物弄得都不怎么愉快,欧文前辈以前也是在其他队伍过的不愉快才到多罗的吧。”
“也是,不是那样谁会来这种偏僻地方。”
金碧辉煌的耀灵里充斥着争权夺利的游戏,不寐终年黑夜没有太阳,玛门即便是城内也有一堆妖魔鬼怪成天搞事,纪尔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多罗不错。
两人的对话都带着淡淡的死感,一个是来多罗养老的沧桑大叔,一个是来这种地方还成天卷生卷死装模作样的贵族,身上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好像在某个人生节点之后,他们暂时都开始追寻人生的平静。
“前辈今天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是吗?”欧文顶着个熊猫眼回应他:“我明明天天都是这个样子啊,我昨天熬夜读书了。”
纪尔笑他:“有点难得啊。”
“什么难得啊,我都说了书我借了就会看的。”
昨天任务结束后,纪尔去图书馆查魔神眷属卢娜的资料的时候,欧文也在别的书架面前徘徊,那时他闲得无聊,翻了翻大陆历史。
大陆历史分为新史和旧史,在新旧史中形成分割的是“世纪陷落事件”,在那之前发生的故事,都被称作旧史,在“世纪陷落事件”之后,有一阵极为混乱的时期,历史的记载和学者的说法都相当矛盾,最主流的说法是“世界在那时已经被魔神毁灭了”。
但假使世界已经在那时毁灭了,现在大家所处的世界,又是哪儿呢?
目前比较信服的说法是,在世界毁灭以后,曾在旧史后半段时期崛起的四柱神和世界使用了有限的力量在坍塌的世界之上,创立了新的世界,也就是如今的世界,新史的世界。
但正因为如此,四柱神的力量开始衰弱了。
旧史有上万年的时间,新史却不过几百年的时间,如今,神力量的作用依然在历史的舞台上时隐时现,人们对魔力的使用,绕不开四柱神与魔神。
欧文的力量源泉便是来源于四柱神之一的大地母神。
他之前查阅的多罗曾经的“王国史”,就是旧史的内容。
“千年的记载啊。”
看了半天历史欧文便觉得无聊起来,在小说传记里就眼缘挑了本《莉莉丝的王座》,再从对面书架不知道是什么分类的书籍里面挑了本看过的《众神已死》。
纪尔好像还在更深处的借阅区看书,欧文去寻他的时候,纪尔刚刚出来,两手空空,若有所思。
欧文:“……你来都来了,不借点书回去?”
纪尔要知道的东西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辈带了这两本书回去就会看吗?”
欧文:“我今晚就看!我借了就会看了!”
纪尔看了看那两本书的名字,主要注意到了那本《众神已死》。
欧文:“怎么?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
纪尔微笑地说:“它又不会扑倒脸上咬人,当然是没什么问题。”
欧文:“……你这话说得像是有咬人的书一样,我是知道这本书曾经在教廷被列为禁书啦,初版我看过,现在的这版我想重温一下。”
这本书所以曾经被封禁,是因为《众神已死》一书中宣扬了一种极其大胆的言论。
书中说,四柱神早已陨落,之所以众人仍能使用四柱神的创造的魔法,不过是神死后尸体仍能短时间对外界刺激做出的超生反应罢了,大家其实正活在巨大的尸骸之上。
欧文翻了翻书:“果然,没有那句话了。”
在“巨大的尸骸之上”之后被删去的是:
“而魔王才是唯一存在的,现世的真神。”
但神不神的,目前也没什么要紧的。
当纪尔结束任务回到家中,就被一本书扑了脑袋。
他健壮的长臂再次稳准狠的捉住了行动激烈想要扑腾出去的日记本,甚至再用点力气都能把书撕了。
好在早已做了无数防备,地板上,巨大的粉色荧光魔法阵纹路若隐若现,是纪尔用魔法粉笔条一笔一划画出来的,划这些的时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魔法阵隐藏着这件屋子的部分气息,就连屋内的天花板和窗户上也是繁琐的荧光字符。
当然这些从这个屋子的外观来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普通客人也看不见这些令人毛骨悚然东西。
纪尔无心对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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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本玩“你逃我追”的强制爱戏码,但也决不能让这个家伙跑出去添乱,他单手将日记本摁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羽毛笔在上面书写:
【卢娜前辈,不要闹了好不好?除了离开这里,有什么要求你都说。】
他犹豫片刻,甚至抱住那本开合的日记本,用手指温柔地抚摸了书的脊背。
只是在轻轻抚摸书脊背的瞬间,那本书受惊得想要从他怀里跳出来,并没有跟他交流的意思,就好像……它其实只是一只形态是日记本的狗。
当然没有这种狗。
纪尔索性放开了日记本。
日记本张开书页的那两面埋在地面上,书脊摇摆着,远远看起来,好像一只有着四只脚的摇头晃脑的狗,如果有一块摆在它面前的小排骨,说不定它还真的会犹豫着上去扑几下,只是书本会沾上秽物什么的,毕竟连接着另一头的“卢娜前辈”不能指望一本书有什么视觉,看不见面前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动一动,靠魔力感知在这个地方逡巡,很难说“卢娜前辈”到底在他家里是在折腾什么。
说到底这本书他当初就不该拿回来,纪尔这次从墙饰中取下一把长刃——他当然也会用别的武器,这把武器更像是唐代横刀或者日本鬼子才会拿的那种。
就在他持刀望着日记本时,日记本自己转起圈圈来,很像是狗开始自己咬自己的尾巴。
纪尔:……
附身这本书的穿越者前辈,究竟为什么这么像一条狗啊。
封面又浮现出了卢娜前辈的字句,这次是:
【(阴暗扭曲)(健康飞翔)(试图打你一拳)(但没打中)(开始失声痛哭)(大声痛斥被关了这么久没人理我这个)(大声斥责)(声音大得嗓子哑了还没人理)(偷偷哭泣)(黯然离去)。】
纪尔:。
纪尔在这个世界,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抽象的家伙,这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家乡千禧年,网上冲浪做非主流的时候。
他又转身把刀放回墙上,平心气和与“卢娜前辈”不拐弯抹角地讲出了那句穿越者经典暗号:【奇变偶不变?】
对方回:【符号看象限。】
纪尔继续写下:【宫廷玉液酒。】
对方回:【一百八一杯。】
现在,对方的身份已经很清晰了。
为了维持自己在多罗小镇的人设以及迎合对方、照顾对方的心情,纪尔面无表情地写下了:【(怒吼)(变成猴子创树)(健康地荡树藤)(大声吱吱叫)(健康地飞翔)(疯狂哭泣)(健康地创飞过路人)(激动地捶胸膛怒吼)(踹翻路边的垃圾桶)(眼泪汪汪)终于等到你了啊前辈!!!】
【(大哭)卢娜前辈也是内个,就是内个吗?】
5. 启始之镇(五)
见纪尔忽然这样说话,日记本反而害怕起来,它直起书脊,不再在原地像狗一样转圈圈,而是感觉有些拘谨,它的书页上浮现出带着淡淡嫌弃的字句。
【你、你、你……你给我好好说话,不要在我的日记本上乱涂乱画。】
纪尔:“……”
到底是谁先说话这么抽象的,这样倒打一耙的家伙他也是很久没见到了,毕竟多罗是个民风淳朴、和善有序的小镇,这个人连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行径也神神叨叨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他面无表情地还是在日记本上写了:【(大哭)(大哭)呜呜呜呜呜前辈真的辛苦了啊!!!!真的辛苦了啊!!!!前辈是怎么到这里来啊?(小心翼翼对手指)】
纪尔其实并不想这样说话,他只是为了更合理地贴近卢娜小姐的心灵。
【(拍掉你的手指)(冷酷无情背过身)你好好说话!】
事实证明,他这样做是对的,当他好好说话时,卢娜小姐只是不停地在发癫,当他开始发癫,卢娜小姐就变得正常了许多……也不算太多,他还是非常欣慰的。
日记本对面的家伙正在思考。
说起来,这个偷走她日记本的小偷是在问她怎么到日记本里面吗?实际上,她既不是那个叫卢娜的女孩,也没有被关在日记本里,对于对方之前发的句子,她也只是下意识地做了回复,她已经忘了她为什么会记得,她邪恶地对着对面胡编乱造: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在日记本里了,我醒来……就在这里。】
纪尔推断这家伙也有可能是在死后被人做成了这本书的器灵,将人的灵魂炼在器具中是一种非常邪恶的魔法,但在这个经常死人的西幻世界也并不是很少见,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
纪尔怜悯地看了看日记本,修长的手指抚摸过书的脊背,反复摩挲书页最薄的那一部分,像是少年在缱绻爱怜地抚摸情人的肌肤,激起这本书微微的战栗,光在这本书落下的黑色影子扭曲变形,纪尔却仍然面不改色地摁着日记本,用墨水流畅地写下句子。
【(大哭)(大哭)真可怜啊,卢娜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她还真有想知道的。
毕竟她已在虚空中停滞了太久。
【现在是哪一年?】
【新历○△4年。】
【新历?不是吉斯历啊……】
卢娜前辈好像有点失望。
看来这家伙沉睡了相当久的时间,纪尔心想。
【那是旧史的说法,也就是在世界还未遭受毁灭性打击以前的说法,在世界毁灭又被四柱神所拯救重组后,世界就开始了新史的年份。】
纪尔的笔触很轻,他是充满耐心地向对方解释这些的。
他穿越过来时,当然已经处在新史之中,旧史的年份却那样漫长,人们对那个时代的描述和现今也有很大的区别,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当他在书中读到这些的时候,也觉得新奇,更何况这个世界一直都有不少奇怪的存在。
纪尔感受到了日记本的停滞。
【……被四柱神所拯救?四柱神?】
【光明之神、大地母神、嫉妒之神、缄默之神。】
忽然的,纪尔从日记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魔力的波动,这股波动激起他深深的寒意,这股寒意来得莫名其妙,消退也消退得极为迅速。
【前辈?】
【哦、哦、哦,我又忘了,新的世界,新的世界!新的故事啊,我■▲;4s-02a.q2■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3%。9@2。】
卢娜前辈,真的很不正常。
纪尔如此判定道。
日记本开始疯狂摇晃,它开合许久,然后又一次如饿虎扑食般扑向纪尔。
这一次,它扑进了他饱满的胸大肌里,十分巧合地卡住了,挣扎了几下挣不脱,它开始像在水中游着一样扑腾着书皮,试图从沟壑中游出去。
纪尔:“……”
因为太震惊,纪尔根本没来得及反抗,他像是遇什么脏东西一般,纪尔把它“pia”的一声拍飞,日记本落到毯子上,抖擞了身体,又开始像狗一样来回转圈圈。
很快,那些奇怪的字符从纸页上消失,日记本已经能非常自觉地找准桌子的位置,它跳上了桌子,找了最舒适的位置摊平身子,他甚至在一个日记本上看出对方的安详,卢娜小姐开始哀怨地浮出字迹向他抱怨:
【我讨厌新知识。我只是个死在旧史故事里的老人,我讨厌适应新的故事。】
第二天,结束了一天劳累的冒险工作后,欧文回到了小镇,直奔酒馆。
酒馆在小镇中心的位置,能看见来往人群非常热闹,从最上方俯瞰多罗,整个小镇就像是一个巨型蜗牛壳上的大型螺旋。
夜晚的多罗酒馆有许多客人,其中冒险者居多,欧文又喝了小酒,哭着喊着抓住他不熟的冒险者就大发牢骚:“为什么?凭什么?!知道一天又是搬东西又是剖皮刮鳞打杂的我今天有多累吗?他居然一脸微妙地看着我说‘前辈,你多少有点缺乏锻炼了’,怎么自己卷就好了怎么还拉着别人卷啊?!知不知道我的体格在冒险者中也是很健硕的啊?!是工作量超标了!怎么想我都超倒霉的啊——”
他哭唧唧地说:“杀千刀的纪尔啊!!!”
酒馆的老板多莉已经感到习以为常了。
“别理他,一会儿等他哭晕过去了就没这么闹腾了,”在持续的鬼哭狼嚎中,老板多莉对着红卷发的女冒险者安妮说:“新来的家伙实在是太优秀了,欧文出了任务回来就会这样,最近压力太大了吧。”
女冒险者安妮撇撇嘴:“到经常酗酒的地步还是不太健康吧,老是偷偷跟别人讲纪尔的坏话,我觉得他人就挺好的呀。”
还有一个人并不认识纪尔的年轻人,他八卦地凑过去问:“纪尔这人听上去很过分的样子,难道他信仰嫉妒?”
在大家朴素的价值观中,正统信仰的四柱神中,只有嫉妒之神的信徒性格比较黑心。
“别听他在这污蔑了,人家可是朝着圣骑士职业努力的,当然信仰光明之神啊。”
酒馆里混进去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娇小身影。
如果欧文还有记忆的话,他会认出,这个人是欧文几天前曾经喝酒抱怨时那个坐在他对面戴着兜帽神神叨叨的半精灵漆黑。
这家伙在二楼点完了食物,就开始在四周探头探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日记本、日记本、日记本、日记本、是不是在这里弄丢了……”
女冒险者安妮才来这个小镇,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包括这个陌生的家伙,她探头去看她点了什么,只瞧见她点的那个碗里有不少五谷杂粮,小麦豌豆之类的,还撒上了碎碎的生菜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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拌骨粉,食盐之类的东西,虽然外观也能称得上是秀色可餐,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毕竟在根本不缺食物的现在,酒馆的料理五花八门,最受欢迎的是超级脆脆土豆条。
安妮大为震撼:“这什么啊?!怎么有人点这种垃圾玩意吃?怎么不点土豆之类的东西啊。”
安妮是这家酒馆售卖的超级脆脆土豆条、土豆泥和脆脆薯饼的忠实拥护者。
老板多莉不满道:“什么叫这种玩意啊,看到菜单上面的标识了吗?!看到上面写的镇长推荐了吗?!”
安妮将视线移到纸页上,果然写着镇长吃了都说好,旁边还画了一只白白胖胖的鸽子用黑黢黢的眼睛凝视着一盘绿油油的谷物菜碎,流下一行清泪,竖起大大的白拇指。
安妮:“……”
安妮:“早说你们镇的镇长是个鸽头人啊。”
多罗的镇长是一只有着鸽子的头、脖子以下是健硕人型身材的鸽头人,它的头布满纯白色的羽毛,工作时戴着圆圆的眼镜,一副憨态可掬、和蔼恭顺的样子,高兴时羽毛鼓鼓的,看上去肥美多汁,多年来深受多罗人的敬重与喜爱。
不过这个戴着黑色兜帽的家伙应该是人类吧?
不清楚,再观察观察。
就在这个戴着兜帽的陌生人四处环顾念叨的时候,一只肥肥的黑鸽子偷偷溜进来,啄食陌生人碗里的食物。
只是一瞬间,陌生人转头就揪住了这只肥鸽子的颈羽,她像是认出了这只鸽子,骂骂咧咧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也偷了我的日记?你这个小偷!!小偷!!!!!!”
最后两句说得有点大声,多莉也听见了。
鸽子惊慌失措“咕咕咕”的叫,像是被捉住了命运的脖颈一样垂头丧气,小眼睛显得既柔弱又无助。
原来这个戴着兜帽的家伙点这道菜是为了守株待咕。
多莉介入了事件,她对着黑色兜帽的身影说:“请问客人,它偷了你的什么东西啊?我说不定能带你去它的巢穴看看呢?”
黑鸽子的确是惯犯了,它经常叼走镇里人的发卡、戒指、弹珠之类的东西,还会跑到这里偷吃镇长点的美食,经常气得镇长咕咕叫。
尽管这样,多数人仍然对它较为包容,毕竟往过去追根溯源,镇长指不定还和它有点血缘关系,谁让它只是一只小咕咕呢。
多莉曾经提着它去过它的巢穴,当时,巢穴里齐刷刷探出五只小咕头,叽叽哇哇叫。
……原来它还是一只养家咕,一鸽要养五只小咕头,这对它来说都有点超生了,有点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所以多莉对它非常宽容,时不时还主动给它喂食。
只不过这只鸽子好像还是更喜欢别人的食物。
黑色兜帽的客人顿了顿,面无表情走到多莉面前,安妮瞧见了她那张带着水雾般绝美的脸,客人雾蓝色的眼珠犹如无机质的玻璃,在光下有着奇异的色泽,静谧,冰冷。
客人就这样凝视了多莉良久,久到安妮开始觉得森然的时候,客人表情开始变得生动起来,她孩子气地开始比划日记本,还踮了踮脚。
“这么大——这么大!是我的日记!”
多莉犯了难,这只鸽子一般只叼一些小玩意,日记本这种玩意,应该不是它感兴趣的东西,再说以它的体型来说,要把客人形容的日记本带回去,怎么都不太可能。
6. 启始之镇(六)
戴着黑色兜帽的陌生人跟着酒馆老板多莉和冒险者安妮来到一座高塔底下。
夜晚,从高塔窗户透出的光昏黄而温暖。
面前的这座高塔位于小镇中央,据说曾经是某位著名法师的居住地,后来被上任镇长开发成外来景点,一人进去一次收一枚银币,登顶可以从上至下俯瞰多罗的景色,日景绝佳。
一银币等于一千枚铜币,普通家庭一个平民的月收入才三十枚银币,还是挺贵的,这个项目针对的是外来的贵族或者冒险者游客,本地平民基本上不会为了看风景花这个冤枉钱。
外来游客也不多,登顶的人稀稀落落的,高塔都快荒废了,外墙上有不少绿油油的藤蔓,春天的时候藤蔓上会开出很多的蓝色小花,摘下来和鹰身女妖的羽毛一起用油煎炒是一道酥脆的美食,吃起来有蓝莓的香甜。
安妮抬头望去,塔楼某层的石头窗台上黏着一个稻草做的很大的鸽子窝,果然里面有五只小咕咕,眼神晶亮得过了头,鸽子窝里堆满了闪亮的东西,其中,一个破破烂烂的高级魔力追踪屏蔽器异常显眼。
不知道是不是安妮的错觉,和千奇百怪的魔物打过不少交道的她总觉得这几只小咕咕看上去有哪里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这小混蛋的窝在这呢,”夜间视力极好的安妮并没有在窝里发现日记本,她因此问陌生人:“它偷了你东西什么的,会不会是弄错了啊?”
陌生人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信誓旦旦地说:“就在那!我看到了!”
她说完她站在原地不动了,也许她是想要飞起来之类的?实际上,她和安妮干瞪眼了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陌生人只好向塔底冲过去,却在写着“观光一人一次一银币”的牌子面前犯了难,坐在入口处身材健壮的褐发大婶对着她虎视眈眈——真想象不出来这塔还有上夜班的守塔人。
这令漆黑犯了难,在她还是神的时候,拥有无数金银财宝,丧失神力回归人的躯壳后,却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唯一的一点钱财还是她从那件灰袍子口袋里掏出的,这几天买了新袍子加食宿什么的已经掏空了她的口袋,只剩下零零散散可怜的铜币在衣兜里,根本凑不出一银币了,魔力也在她抹除“欧文和她的对话记忆”时用得差不多了。
漆黑开始和大婶讨价还价起来。
因为凑热闹才跟着来到这里的安妮开始神游起来,她开始东张西望。
远处,多罗小镇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座中型雕像,那是多罗小镇初代镇长穆里·霍普的雕像,因为有灯,被照得很清晰,雕像前还有几只飞来飞去的小黑虫。
初代镇长也是鸽头人,只不过它头部的羽毛是漆黑的,到现任镇长这里,已经是第四代镇长了。
多罗的四任镇长都出自霍普家族,并非钱权操作,而是民心所向。
这座雕像用黑色的石头雕琢出蓬松的羽毛,还有坚实的鸟喙,它炯炯有神的右眼留有一道刀疤,给雕像徒增了一丝匪气,脖子下是人型的蕾丝领结和礼服,它将一把尖锐的银叉持在胸前,肃穆冷酷的表情像是它正要用这把银叉撕裂苍穹。
穆里雕像的脚下还有一块用通用语写的句子,上面写着:
“我将与波谲云诡的命运抗争到底。——穆里·霍普。”
安妮:“……”
“等等,”第一次见到这尊雕像的安妮开始自言自语:“那是用餐时候使用的银叉吧?”
不知为何,正在和大婶讨价还价的陌生人听见这句话朝安妮看了过来,又追寻着她的视线向那尊雕像看过去,似乎是认出了什么,她的嘴角微微抽搐停滞了一下,又收回视线继续和大婶做价格的斗争。
安妮欣赏完雕像再背着手朝陌生人和多莉走过去,她兴致勃勃地打算知道价已经砍到了什么地步,结果她听见大婶说:“一银币五百铜币。”
陌生人的表情一脸沉痛,在一番砍价之后,价格不减反增。
最后还是多莉看不下去出面调解最终以九百铜币的价格成交,陌生人还没有这么多钱,她从兜里掏出铜币一枚一枚的数,剩下的钱多莉准备帮她垫付。
对于多莉的好心,陌生人有些迟疑地说:“我没有钱还你了。”
“成年了吗?”
“当然!”
多莉温和地笑了笑:“那愿不愿意到我的酒馆里来打工呢?”
对于多莉来讲,她看上去就是个未成年小姑娘。
多莉顿了顿,补充道:“二十八枚银币一个月还包食宿。”
陌生人局促地抠了抠口袋,最终严肃地点头:“谢谢你,好心人,神会庇佑你的。”
一般来讲,最后一句是大家经常说的祝愿语,但正常情况下大家说祝愿语的时候,都是说愿某某神庇佑你,倒是没有见过不讲具体神的家伙,多莉觉得她这么说挺可爱,也没有故意问她究竟是哪一位神会庇佑她,毕竟除了正统的四柱神也有不少非人类种族信仰其他很小的神灵。
就在那一瞬间,多莉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有不少人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她像是被什么古老而诡异的能量扫过,同奇怪的东西建立了联系,那种感觉悚然,却并没有恶意。
多莉并没有在意。
陌生人爬上了塔,安妮和多莉就在塔下等着,过了一会儿,安妮看到她在窗台探出身子从鸽子窝里掏出了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
等陌生人从塔里出来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多莉问:“你找到你的日记本了么?”
陌生人答:“找到了。”
安妮好奇地问:“在哪呢?”
陌生人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嘀咕道:“只能给你看一眼。”
光下,陌生人的皮肤很白,她依然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让人觉得她一定并非人类种族。
她从兜里抠了抠,然后朝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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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伸出了一根手指。
安妮瞪大了眼睛,几乎只有拇指大小的日记本黏在她的指头上,封面的字迹因为太小而黑糊糊看不清,日记本的外皮因为是金色的,所以在漆黑的夜色下仍然闪着金光,难怪黑鸽子能够叼走。
安妮没好意思问为什么她的日记本这么小,毕竟也有些法师会对物品使用缩小咒。
但没有法师会对日记本使用缩小咒,毕竟这有什么好处呢。
热闹看到这里,安妮就和这两人分别了,多莉把陌生人带回到酒馆旁边的她所住的屋子,将二层还算宽阔的干净阁楼给她住。
“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你,是外来的人么,你叫什么名字呢?”多莉问。
“卢娜,”陌生人迟疑片刻,再一次借用了她眷属的名称:“我叫卢娜。”
夜已深,在阁楼关上门的漆黑,严肃地从兜里掏出她超小版迷你的日记,日记的封面写着《███的日记·Ⅻ》。
Ⅻ代表着数字12,虽然她也不明白曾经的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字符来代表12,写这本日记的时候,她作为神的魔力正因为世界的毁灭同样面临溃散,所以,这本日记的魔力和污染几近于无。
日记是她作为神力量的体现,每拿回一本日记本使用,会使她的部分力量回归,她总共写了十三本日记,其中有十二本按照1到12的数字排列,还有一本附录,日记的附录是在12之后写的,魔力和污染也并不多。
当她熟练地点开《███的日记·Ⅻ》,看到了秘咒提示:
“︵︷︿︾︽︻,︸︸︶︺﹀KFC
︶︺﹀_﹏﹋,﹋β﹄︾疯狂︾
﹄︾︸︸︶︺,﹏﹋星期四︼﹄
︾︸谁能﹏﹋,︺﹀_﹏V我θ
︶︺﹀_﹏﹋,︶︺50﹀_﹏”
漆黑:“……”
该死!她忘记自己日记本的密码是多少了。
此时,忙碌了一天的黑鸽子,满载着丰收的喜悦回到了巢穴,叼着一盆多莉给的食物回到了巢穴,喂给了它的五个小宝宝,它尤其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咕咕们,最近,它们的食物量激增,它们都不停地用渴求的四只眼珠看着黑鸽子,咕咕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其中一个小宝宝高兴地晃了晃它的两对小翅膀,拱了拱黑鸽子。
这时,鸟巢上的好几条裂缝陡然张开血色的眼睛,齐刷刷盯住黑鸽子。
黑鸽子咕咕叫起来,像是那种家里突然多出了几个别人家小孩要养的单亲妈妈在骂骂咧咧,骂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从高级魔力追踪屏蔽器啄了不少银碎屑喂给眼睛。
吃下碎屑的几只眼睛,欢快地在鸟巢内游动,四只眼睛的宝宝们好奇的望着它,用鸟喙啄了啄。
另一处,已经躺在窗上正准备安详入睡的安妮,睡前感觉她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快,她突然蹦起来。
对哦!鸽子只有两只眼睛,一对翅膀,巢穴里的小鸽子,怎么都有四只眼睛两对翅膀啊?!
7. 启始之镇(七)
十九岁的艾拉和她母亲与奶奶居住在多罗小镇,豌豆街24号的房子里,她从未出过多罗。
一个月前,隔壁搬来了新的邻居。
新的邻居一个人住在隔壁二层的房子,那个房子采光很好,外面有着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小花园,白色的木质围栏配上浅色的屋顶,光照下来的时候,花园的绿意中点缀着粉紫,再看看她们家的房子,就显得很一般。
邻居是一位贵族,三月前独身来到多罗,成为冒险者,近日买下了这里,打算在此长住。
年轻的艾拉对冒险者的职业充满憧憬,当她得知有了新邻居赶回家的时候,没看路一下子撞上了什么。
“嘭!”
她碰到了一面坚硬冰冷的人墙,她一下子跌在地上,然后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给扶起来。
是那位新邻居,他个子很高,有着一头金发,耳朵上戴着银色的饰品,向她低声说了抱歉。
艾拉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小艾拉啊,”旁边的大叔欧文斜瞟了她一眼:“你平常就走路不看路,这次倒无所谓,下次你要是撞到老人就完啦。”
艾拉没理他,只是不停地盯着英俊的新邻居看。
她瞧见这位新邻居的第一眼就坠入爱河。
这位邻居很得艾拉母亲的欢心,还热情帮助过她的奶奶喂过她们家的鸡。
鸡屋的味道算不上好,那时,艾拉看着他给动物喂过饲料后,丝毫没有那些贵族的恶嫌表情,而是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动物的羽毛,目光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和艾拉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位邻居虽然有着一双风流多情的眼眸,社交距离中却总带着疏离。
偶尔,艾拉会借出门购置家里必需品的名义,在早上出门,有很大的几率碰上准备去冒险者协会的邻居,那时,她会偷偷瞧上他几眼,今天她也打算这么做。
艾拉打开门,不经意望过去。
白日下,他的金发熠熠生辉,沾有雨露的蔷薇衬得他紫色的瞳孔更加梦幻,年轻的邻居正在漫不经心地修剪枝叶,他捋着袖子,露出有漂亮肌肉线条的手臂,察觉到视线,他看过来。
扑通扑通,她的心剧烈地跳起来!
邻居今天没出门,他正在整理他的花园。
一瞬间,从她忽然紧张得要命,抬头过来的视线令她喉咙发紧。
“日安,艾拉小姐。”
“日安,纪尔先生。”
为了掩盖面色的红晕,艾拉小姐立马急匆匆地抱着篮子冲向大街,纪尔看了看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后,继续若无其事地修剪花枝。
最近,纪尔觉得箱子里的“卢娜小姐”变得很安静。
白天很安静,夜晚很萎靡。
每当他结束任务回到家中的时候,“卢娜小姐”都安静的待在箱子里,不再出逃,也不再闹腾,当他打开箱子,被束缚住的“卢娜小姐”也只是微微张开书皮,探头探脑地凑过来蹭了蹭他的手背,准确蹭到他的手背之前,还反方向撞到了箱子的角。
纪尔还能看见书皮上浮现的字迹,像是这位卢娜小姐的自言自语:
【把祂;3deq的大脑煎至金黄,放入莺096汝的脑壳加热,倒入少许南瓜血汤调%味,孩子馋哭了,尸斑都会暖暖的。】
卢娜小姐这是在幻想她正在做饭吗?
这次纪尔没用墨水,而是用指尖轻轻在书皮上划出古通用语,回复了这位疯疯癫癫的穿越者前辈:【卢娜小姐的厨艺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有点馋了。】
日记本像是吓了一跳,迟钝地后退,被纪尔的手拦住了,浮现出磕磕巴巴的句子:
【谢、谢谢夸奖,确实不错,你的厨艺怎么样?】
纪尔诚实地回复:【不太好。】
在由纪尔和欧文出任务时,偶尔也存在需要在外面就地解决进食的问题,遗憾的是,在其他方面尽善尽美的纪尔,即使在厨艺上做出了多次努力,依然差劲得没得救。
为此欧文作为前辈还非常得意,做饭时心安理得指挥纪尔打下手,尽管他的厨艺也很一般。
卢娜小姐倒是非常慷慨:【等我心情不错的时候我可以教你,小偷。】
【谢谢前辈!(星星眼)(星星眼)。】
看到了这种娇俏的句子,卢娜小姐又安静了。
整个小镇下起了朦胧的雨,森林弥漫着雾气,今日冒险小队的出任务的时间在夜晚,下午,纪尔就坐在二楼的窗前,从印着隐蔽魔纹的玻璃窗户向下看稀疏的人流,看着欧文往图书室方向去了。
纪尔还在人流中看见了布莱斯,这位男爵的手下发誓要为男爵找出小镇外来人员的可疑之处,时常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纪尔的家附近。
多疑是这位男爵的天性,纪尔不以为然。
此时,带着龙皮糙感和油墨清香的卢娜小姐来回反复地蹭过纪尔手指,有点近似于一种动物伸出舌头的舔舐动作,这既使他发自本能地感到寒毛直竖,又像是嗅到血肉的狼狗一般感到新奇与兴奋。
这一刻,纪尔模糊回想起穿越前的某个遥远的午后。
那是堂弟抱着他的狗来到他的家,他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堂弟的狗叫多努,它趴在毯子边缘,用湿润的鼻头拱他,粗糙的舌头舔着他下垂的手。
湿热,黏腻,作呕的腥味,那是活物表示亲近的表现。
这本书的书皮挨到他手指的时候,同样给他一种活物在用舌头舔舐他的感觉。
纪尔曾经和扭曲畸形的魔物搏斗,也能在给敌人剖开皮肉血时感到肾上腺素飙升,人的部分感官在他身上已接近扭曲。
八年实在是太久了,异世界冒险吟诵的不总是美好的故事,有一瞬间他几乎分不清这家伙到底是一本日记本里他曾经期待过的人类同乡,还是一只狗。
明明充满防备,在这个聆听雨声的下午,“卢娜小姐”的存在,却令他发自内心的感到一种异常的平静。
【卢娜小姐喜欢吃泡面么?】
泡面是一种现代的食物,明明不知道是什么的漆黑,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卷卷的面食冒出汩汩热气的模样,她答非所问:
【至东海上的礁石堆,晒太阳的海妖尾巴上,除了会挂藤壶,还会挂一种长长卷卷的海食,洗干净晾干可以储存很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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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水中,再放上红烧咕噜兽的肉,撒上香料,很好吃……】
纪尔知道那种海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红烧牛肉面的平替吗?卢娜小姐居然因为吃不到红烧牛肉泡面而发明出了平替。
纪尔轻轻抓住日记本,把它放在膝盖上。
【谢谢卢娜小姐的告知,真的很有意思,我记住了。】
夜晚,纪尔收拾装备和欧文进入迷失森林,今夜,他们要在此处巡查值夜。
“最近有没有觉得森林附近的怪物变多了啊?”收拾莺女尸体时的欧文如此嘟囔了一点。
夜晚的森林时不时传来渗人的歌唱声,实在是考验人的胆量。
一切异常似乎是始于莺女今年的迁徙行为。
这种人头鸟身的怪物并非从自然中诞生,是人类在生物法术实验中制造出来的畸形产物,身上有鹰身女妖的血脉,喜欢临水而立,吃人类的血肉。
它们仅有一只脚,拥有着美人头颅,音调婉转,头可以旋转到任何它想旋转的角度,相当适应不寐的环境,从前从未在多罗出现。
纪尔从尸体上抽回手斧,紫色的瞳孔淡淡凝视着森林深处:“一个个都想要往里面钻,却又忌惮着什么东西,前辈,别离我太远。”
“嗯嗯。”欧文点头如捣蒜。
别的不说,他的这个后辈是真的很厉害,欧文抱着包和弓箭,紧紧地跟在纪尔身后。
往前走听到了人的啜泣声。
坑洼弯曲的小路一直向前,泥土上方隐隐有拖拽的血痕,和残留的长斧,另一个值班的冒险小队全军覆没,越往前走,就越触目惊心,到处能瞧见散落的血肉和骨头。
欧文几乎是不敢置信:“这家伙一晚上吃了四个人?”
拐角处看到了半具莺女的尸体,头颅不知所踪,似是她旁边死掉成年男性尸体的奋斗结果。
纪尔第一次从身后抽出一把银色的剑。
终于,哭声很近了,看背影,是人类,也许是幸存者,但欧文始终感到违和,一时间说不上来。
“有人吗?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对方的身体正因为哭泣而起伏,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当两人移到她的正面,欧文感到寒意几乎侵蚀了他的身体,比夜色更为让人胆寒的是她。
她闭着眼睛,那慈悲漂亮的脸上残留着血痕,表情近乎悲悯。
她的脖子上有道长长的伤痕,像头被什么砍下又被缝合了,却因下半身体的男性身体而异常突兀,这具身体到脖子断掉的截面,和头颅完全对不上。
欧文不敢置信:“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莺女啊,”纪尔难得没直接下手,打量了这家伙一会儿:“莺女的头,人类的人体。”
这只莺女把自己的头移接到冒险者的身体上,失去了心脏,却没有死,简直是莺女这个族群的异类。
听到声音,她大笑着发出哭泣声,嘴角的弧度上扬到了人类无法达到的地步,几乎要冲破太阳穴,尖锐的牙齿上全是血。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你好你好好!”
8. 启始之镇(八)
清晨,睡在镇长办公室镇长约瑟夫·霍普被魔法通讯的电话铃声吵醒,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约瑟夫站起来,深棕色的眼沙在瞳中流转,它伸出白羽拟出的手,迷迷糊糊地找到桌子上圆圆的红框眼镜戴好,再捉住了电话,放在眼睛下后方侧鼓起的白色羽毛上,肥肥的鸽头听着那边的话语,时不时点点头。
来电者是多罗本地的冒险者协会分部负责人多里弗,这个小镇唯一的一位男爵:
“基本上死者的身份全部确定了,事发时这个小队还有一个人请假没来森林,不然死的就是五个人。”
“莺女的迁徙……异常的进化……吃了四个人……”约瑟夫一边叹气一边轻声细语地说:“以前守夜很少出现这种状况,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更可怕的情况。”
“我会上报总部,但总部应该不会重视这边的状况,约瑟夫,你我都清楚的。”
“我知道了,”约瑟夫叹了口气:“你说发现尸体的是另一对值班的小队,那个小队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那五个孩子叫什么?真是为难他们了。”
出于安全考虑,多数冒险小队由五个人组成。
“……是个两人小队,”不知道为什么,多里弗男爵的语气有些微妙:“队长是三个月前来到多罗的纪尔和两年前回到多罗的本地人欧文。”
“只有两个人就能在那种状况下全身而退,不愧是年轻人啊,真好。”约瑟夫在电话里温柔地笑了笑。
“呵呵,本质上都是来历不明的外人,也不知道你在乐个什么劲。”多里弗男爵冷笑着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多里弗男爵推开办公室的门,冒险者协会分部的大厅忙忙碌碌,有排队的冒险者,有接洽的工作人员,还有咨询的家属。
坐在大厅等候区长椅上的,一个是他怎么都看不顺眼的、正在和工作人员微笑着聊天的纪尔,一个是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插嘴很有小镇无赖气质的欧文,多里弗男爵深吸了口气,眼神不善地走过去。
只听见纪尔正在和对他犯花痴的工作人员说车轱辘话:“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我们都不想的……”
欧文已经站起来了,他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拿着填完的申请表问:“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受到了非常非常严重的惊吓,请问我们可以申请多少天的带薪假?”
多里弗男爵开口了:
“接下来的事情将由冒险者协会分部来接洽,感谢两位对冒险者协会做出的贡献,基于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将会给二位下发100金币的奖金并带薪休假3天,那么现在……”
多里弗男爵感到头痛,差点脱口而出“赶紧滚”,他只是抿了抿嘴,手势示意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赶紧走。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他们两个菜鸟冒险者可以处理的了,不过临走前,欧文还是问了一句。
“啊,对了,”欧文去问多里弗男爵:“请问那只特殊的莺女会怎么处理?”
莫名的,感觉室内的空气变冷了,刚刚还热闹的大厅变得鸦雀无声,欧文察觉到多里弗男爵在他身上冷酷的审视目光,锐利得犹如一道刺箭。
男爵开口了:“那不关你的事。”
在平分奖金之后,两人出了冒险者协会分部,欧文向纪尔抱怨道:“他疑心病还是这么重,天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到底有什么好怀疑的啊?多罗还是很和平的。”
“未必吧,”纪尔只是望着冒险者协会分部,风吹拂起他的卷翘的金发,吹走了他身上部分甜腻气质,没有刘海的侧脸显得更锋利更具有攻击性,只是稍一会儿,刘海下落,嘴角翘起的微笑,又令他整个人的氛围像是打在柔和的光晕之中:“多里弗男爵肩负着多罗本地的安全责任,谨慎些是好事。”
“好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等会我要去喝酒了。”
纪尔看了一眼欧文:“前辈自己小心点。”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没一会儿就快到中午了,欧文准备他日常就喜欢去的、颇有多罗特色的酒馆,酒馆的招牌是“多莉的酒馆”。
对,没错,这个酒馆就叫做“多莉的酒馆”,老板娘是个叫多莉的人类女性,虽然是酒馆,食物却更具盛名一些。
这个酒馆在几年前还不叫这个名字,因为主人的经营不善转卖给了多莉,多莉将其更名为“多莉的酒馆”,开张第一天邀请了镇长约瑟夫品尝,在得到了约瑟夫的赞誉后,酒馆的生意就变得热闹起来。
约瑟夫因为喜爱这家酒馆的谷物和菜碎,经常光顾。
欧文去的时候,正巧碰上镇长约瑟夫又来光顾,只是,这个场景异常的怪异。
“咦,最近来了新人么?”
坐在二楼的欧文看向一处。
二楼靠窗的位置,约瑟夫像往常一样坐在了他最喜欢的位置,拿着它圆圆的小勺子。
它真的是一个很憨厚喜人的鸽头人,它的羽毛很白,鸽眼外有一圈粉粉的眼缘线,鸟喙也是粉粉的,平常,它吃到它喜欢的食物时豆大的眼睛就会流下感动泪水,一边吃一边哆嗦。
但今天,香香的谷物菜碎就在他面前,他拿着勺子,却迟迟不下手,反而是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夸张到整个桌子都因为它身体的颤抖而颤动,它还没开始吃,眼泪就快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约瑟夫是吓成这个样子的。
它的桌前,刚刚给他端来谷物菜碎的人,是这家酒馆的戴着兜帽的新人服务生卢娜——老板多莉特意允许她不摘下兜帽,还给她买了一身新的浅色兜帽当制服。
这个新人端着菜碎走到它面前的时候,它几乎就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感到恐惧,仿佛本人尚未感到有什么,血液就开始疯狂沸腾,它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让它逃跑,腿已率先一步感到发软,快要无力支撑身体。
同样让它感到割裂和矛盾的是,身体的另一半来自于祖先基因的部分,却对这个人升腾起剧烈的亲切与眷恋。
两种剧烈的反应糅杂在一起,果然还是飙升的恐惧占了上风,令它的身体最后只剩下控制不住的、颤抖的本能,约瑟夫觉得,他没尿出来就很勇敢了。
明明看上去应该就是个漂亮的人类而已。
面对身体本能的反应,它用很轻很柔的嗓音如此安详说道:
“啊,感觉快要在天上的神国见到了我的曾祖父曾祖奶了——”
明明也没有吃什么毒蘑菇,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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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夫在奇异扭曲的幻觉中仿佛真的看到了它那严肃可怕的曾祖父穆里·霍普,很少有人知道,初代镇长也就是它的曾祖父穆里·霍普的眼睛非常可怕,深黑的瞳孔金黄的眼沙外是血色的虹膜,整体来看被不详的血红色所笼罩。
在过去旧史中,鸽头人中有这种眼睛的家伙曾经被称作“漆黑的血色”,其中意味不明,和魔神的关联不要太大,据它曾祖奶所述,第一只有这种眼睛的鸽头人就曾栖身于魔神的怀抱。
但过去究竟如何,约瑟夫已无从得知,他只知道祖父对魔神的看法似乎和大家都不一样。
化名卢娜的漆黑也注意到了颤抖的这家伙,放下盘子后就站着,她用她奇异漂亮的眼睛盯着咕咕看。
“盯——”
越看这家伙越觉得眼熟,她甚至试图伸手去摸它的覆满羽毛的头部。
“噫?!”
只见约瑟夫被这股视线注视着越来越颤,豆豆眼凝聚出眼泪,在漆黑试图伸手的时候更是吓哭了中年咕咕:“请、请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
漆黑被这种眼泪给镇住了。
感觉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娇小的漆黑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去拿别的食物,明明个子不高,走路却让她走出了一种恢弘的气势。
终于,约瑟夫长吁一口气:“真是吓死人了,差点真要去见曾祖父曾祖奶了。”
旁观的欧文很不理解,到底可怕在哪里啊?
明明新来的服务生个子还挺矮的,长得也漂亮可亲,在人类当中应该会是很受欢迎的女性,为什么在身为鸽头人的镇长眼里,就那么可怕。
血脉的力量吧?说不定这个服务生,祖上有鸽头人天敌的血也说不定。
目睹一切的多莉在无奈地对漆黑说:“唉,这可怎么办好啊,看来以后不能让你招待非人类的物种了呢。”
多罗大多数是人类,小部分是非人类物种,就像鸽头人之类的,不知道为什么,新来的服务生卢娜对大多数非人类物种有血脉压制,非人化特征越多的家伙越害怕。
漆黑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多莉:“你指什么?”
“白白的,有粉粉的尖嘴,爱吃谷物菜碎,感觉很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摸过,忘了,”漆黑顿了顿,补充道:“感觉眼睛变了,它不该,这么胆小。”
“卢娜是来自哪里啊,没有见过鸽头人的吗?不过也很正常吧,这个种族确实不常见,可能也就多罗人已经习惯了它们的存在吧,别看约瑟夫镇长那副模样,它的种族在很久之前相当凶猛啊。”
就在此时,漆黑兜里的日记本产生了魔力波动。已经想起密码的漆黑从兜里掏出小小的日记本,黏在手指上,盯着她看。
她感受到那个人在她的日记本上用手指轻轻划动。
【卢娜小姐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在箱子里有一阵子了,我有点担心,卢娜小姐在干什么?】
【卢娜小姐想晒太阳么?】
“啊呀,”多莉问:“这是魔法通讯装置么?”
漆黑盯着小本本看,意念一不小心驱使过了头,那边的日记本大概如饿虎扑食般放肆地落在了那个人的头顶上。
【乖,小偷,我很忙。】
9. 启始之镇(九)
获得带薪休假的纪尔回家休息之余仍不忘激情地进行武器的投掷练习。
结束练习的纪尔总感觉今天少了点动静。
他打开箱子,被束缚的日记本可怜兮兮的在箱子里趴着,唯有书脊地起伏证明这个古怪的灵魂仍然存在。
纪尔所有所思地盯着窗外正好的阳光。
【卢娜小姐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在箱子里有一阵子了,我有点担心,卢娜小姐在干什么?】
【卢娜小姐想晒太阳么?】
给日记本解开束缚的纪尔稍不注意,卢娜小姐就跳到了他的头上,大开大合的书页盖在他的头发上,蠕动着像是要吞掉他的脑袋。
好在这本书没有牙齿之类的构造,纪尔并不感到害怕,当他伸手轻而易举把卢娜小姐从他脑袋上扯下来的时候,书皮只是浮现严肃的回复。
【乖,小偷,我很忙。】
尽管日记本已经表示了她的拒绝之意,甚至还“哄了哄”他,纪尔还是给日记本套上了特制的、有着隐蔽压制魔纹的书皮,再用特制的绳子把日记本系得牢牢的,将日记本放在二楼阳台的桌上让日记本晒到太阳,他则在一边擦拭武器。
【卢娜小姐在日记本里忙什么呢?我对前辈稍微有些好奇。】
不一会儿,纪尔就闻到了龙皮被烘烤的味道,那味道有些奇特,却并不难闻,硬要说的话,感觉像是在烤肉。
【好热,小偷!你干了什么?你是不是偷偷把我放在火上烤了。】
日记本像被在火上烘烤的咸鱼一样扑腾起来,扑腾了一会儿就懒得反应了。
实际上,黑龙皮这种材料,耐得了极寒极热,晒一点点太阳算得了什么呢?
【卢娜小姐感觉到温度了啊,明明一开始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日记本看完字迹又开始装死,只是翻了个身,晒起了自己的另一面,顺带用自己的封皮折角抠了抠自己的外书页。
真是可爱,纪尔心里如此想着。
多么和谐的一幕,他早就已经适应了,这实在是非常正常……个鬼啊!
在旁人看来,果然还是非常诡异。
【卢娜小姐最近很忧郁,晒太阳会让你好些么?】
日记本回复道:
【没有,你这人最近怎么变得黏黏糊糊的,你好烦!怎么总打扰人家的清静!都说了人家在忙,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
发现回复的纪尔刚将一把刺剑磨得在阳光下发着光,他取下手套,看完字迹后挑了挑眉,在日记本封面点了点。
【对不起,卢娜小姐(大哭)(大哭),我再也不这样做了。】
【(大哭)(大哭)(大哭)(大哭)(捂着红肿的脸下跪谢罪)请卢娜小姐务必原谅我!我只是太想跟卢娜小姐说话了!我很孤独!好久没有跟同类说过话了!】
【卢娜小姐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唯一的意义!】
【卢娜小姐请原谅我!!!(大哭)(大哭)】
像是没有意料到对方反应的,日记本停滞了一下,过了五分钟又浮现了字迹。
【我、我原谅你了!不必如此伤心。】
【谢谢卢娜小姐愿意原谅我!你人真的特别好!(星星眼)。】
卢娜小姐真是一个心软的穿越者前辈啊,难怪最后被人做成器灵了。
最近卢娜小姐之所以在小偷那里安静得让人反常,是因为她正在酒馆给客人上菜,魔神尚且因为缺钱需要打工,实在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取回所有日记的力量然后毁灭世界的大计犹在眼前,魔神却率先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开始不务正业。
看着后厨的厨师忙忙碌碌,她露出了亮晶晶的向往眼神。
“哎呀?”多莉注意到她的目光:“卢娜对这个更感兴趣?其实厨师那里也缺人的……每个月拿的银币也要更多一些。”
她点点头。
“会做菜么?”
“我会!”
老板多莉是个五官娇艳的美人,说话却特别温柔:“那等我们快要打烊的时候,给我做做试试看吧?”
等临近打烊客人只有零星几个的时候,多莉发话了:“先试试普通的脆脆土豆条吧。”
于是魔神在后厨一阵“咚咚锵锵”的捣鼓后,自信满满地端出了她的得意之作。
多莉和酒馆五大三粗的主厨看了一眼之后,神色变得相当怪异,尤其是这家酒馆的男主厨,脸都绿了。
不怪这位主厨,明明用的是新鲜普通的食材,经过魔神之手炸出的脆脆土豆条却泛着诡异黏糊糊的绿光,还有奇怪浓稠的黑色液体在流动摇摆。
最关键的是……液体里怎么有东西钻出来了啊啊啊啊?!
有奇怪的小触手从液体里伸出来,开始偷吃盘子里的像是过期了可疑的紫色番茄酱,被魔神发现了之后,拿小铲子狠狠揍了触手一顿,才让触手老实下来。
瑟瑟发抖的触手缩回液体之中,仿佛触手上大写着“已老实”。
多莉和主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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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肯率先试吃。
最后是多莉抗不住魔神亮晶晶的真挚眼神,咽了一口水,拿起叉子尴尬地笑了一声:“看起来还不错诶,我来尝一尝。”
在魔神的注视下,她面色铁青地叉了一叉子,送入口中,已经做好的吃一口就有可能死掉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脆脆土豆条比店里以往主厨做得要更香、更有土豆的酥脆爽感,咀嚼在口腔中有一种升天了的极致美味感觉,比主厨做得要好吃一万倍。
“也太好吃了吧!!”多莉激动地感慨道。
主厨不可置信地看着老板,也拿叉子叉了一条,咀嚼了一口,表情也变了。
“这……怎么做出来的?”
卢娜的脆脆土豆条做得真的特别好吃,可惜外观太没有卖相,无法推荐给客人们,多莉感到遗憾,她其实嗅到了商机,但美食的外观令她并不敢大胆地将其上到菜单上。
不死心的多莉又让魔神试了试其他菜单上的美食,例如土豆泥、脆脆薯饼、烤小鱼、物菜碎和炸章鱼小丸子。
明明都是用普通的食材,正常的步骤做出来的,做出来的美食却无一幸免,难看得非常有创意。
黑糊糊,黏腻腻,绿油油,紫呼呼,蓝艳艳,外观怎么抑制食欲怎么来,令主厨和多莉大开眼界,满脸菜色吃下,满面红光赞叹。
兴之所至,魔神还多莉展示了她自创的“脑浆浓汤”,其实主食材是南瓜和一些小型植物、魔物的碎肉块,呈现的出的效果却那么像人类的真脑浆,异常有冲击力。
味道也是一流得爽口,几乎入口即化,带着淡淡奶香味,最后品尝完这道汤的多莉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洗涤,同时她感到沉痛,这些菜品完全不能卖真是太可惜了。
卢娜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多莉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抱歉呀卢娜,这些都非常好吃,只是就外观来看,无法出售呀。”
魔神的有关于厨师的第一次应聘,惨遭失败,第一次对自己的厨艺感到怀疑。
她的眼神像是失去了光彩,变得稍微有些灰心丧气。
这种丧气也体现在了纪尔的日记本上。
大半夜在纪尔回家之后,就又被日记本袭击了,这次在她扑脸前,纪尔稳稳地用一只手捉住了她。
【伤心。伤心。伤心。伤心。伤心。伤心。伤心。伤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卢娜小姐,你到底在伤什么心啊?
纪尔表示异常困惑。
10. 启始之镇(十)
在魔神漆黑展示厨艺的当晚,冒险者协会分部,多里弗的办公室,锁上门前,男爵多里弗保证了防窥听作用魔法阵的正常运转和闯入人警告魔法的开启,他给约瑟夫打了电话。
“总部果然没什么回应,”多里弗平静地说:“说不定连他们自己都够呛。”
“你的意思是?”
“莺女在不寐的泛滥是共识,最早的发源地却是玛门。像我们这样的人都知道这些家伙是塔尔玛的圣主弄出来的,半年前这个疯子的死早就该让这些怪物失控了。”
塔尔玛是光明之神的名讳。
“多里弗,”电话里的约瑟夫仍然轻声细语,听来倒也不像是谴责:“你怎么可直呼主的名讳?又称圣主为疯子?虽然他并非你我的主……”
“这么多年来,你的神又曾回应过你了么?”
鸽头人曾经有着自己的信仰,信奉着魔神,但从第一批鸽头人创立了小镇开始,它们逐渐与魔神分割开来,在外人看来,它们早已放弃了自己的信仰,成为了不信之人,它们对外宣称信奉的是远不及四柱之神的鸽类小神。
“……”
所以约瑟夫只是沉默。
“加派更多人手吧,但愿在事情变得更糟前,有解决办法。”
多里弗挂掉了电话。
窗外的偷听者纪尔也停止了偷听,他偏头露出金发,不觉流露出冷笑,他手上带有在出门以前画上的魔法纹路,可以轻而易举屏蔽闯入人警告魔法和穿透防止偷听的魔法。
纪尔若无其事地回到他夜跑经常跑的那条路,回到家。
尚未转换好心情,就被卢娜小姐扑了脸,他下意识捉住了她。
【卢娜小姐?】
纪尔的表情变得好像没那么冷淡了,大脑一瞬间被疑惑填满了。
他蹲下用两只手抓住卢娜小姐,像抚摸小动物一般细心地抚摸了她。
今晚的卢娜小姐好像非常伤心。
【伤心。伤心。伤心。伤心。伤心。伤心。伤心。伤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直到纪尔洗完澡出来,在入睡前准备卢娜小姐准备塞回箱子以前,卢娜小姐好像也还是非常伤心。
这种伤心直观地体现在日记本的动作上。
日记只是不动地瘫在一处,时不时起伏一下,像是一个伤心过度的人类在啜泣,即使是被抓着放回箱子,也异常温顺,不像以往,怎么都要浮现有感叹号的句子大声抗议一下,再不济就是大力开合几下表示抗议。
但今天,她书皮上浮现的句子反复也不过是:
【呜呜。】
【好伤心。】
【好难过。】
【呜呜呜呜呜。】
【好糟糕的心情。】
与其是在跟他说话,不如说更像是一不小心就浮现的心声。
卢娜小姐到底在伤心什么?
纪尔微妙的顿了顿,没有合上箱子。
他不是那种有多余的闲心会去关心别人心情的人。
可能是在多罗生活了三个月,经常需要表露出来的“善心”,让他的心态变得稍微有些不同了。
但心态究竟不同在哪里不同,他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点了点日记本:【卢娜小姐?】
箱子里的卢娜小姐只是翻了翻她的身子,从书封面正对着他的姿势变成了书的背面,像是在说“你现在可以像以前那样把我固定起来了,就这样把我关起来吧!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人!”。
察觉到他的这种想象时,纪尔绷不住自己的冷脸,因为这真的是日记本会说的话。
这样丧丧的瘫着,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可爱,完全不想用绳子把她一圈一圈缠住,再像往常一样锁上箱子,于是他又用手指抚摸日记本。
【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很少像现在这样有空闲时间的纪尔,竟然只是把胳膊放在箱子上,盯着日记看。
过了一会儿,日记本上浮现字迹。
【其实,关于过去的记忆,有很多事我都忘了。】
【坦白说,我几乎都快要忘记,关于过去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碎片一样的记忆告诉我,我好像会跟人说很多很多话,没有停顿,没有语序颠倒,不会胡言乱语。】
【那个时候,我还有朋友,好像不止一个,跟他们说话我会很开心。】
【我很擅长厨艺,这是我曾经毋庸置疑的。】
【做饭给大家吃,大家都会很开心。】
【今天想起来的时候,却开始不确定了。】
【曾经我的厨艺真的很好么?那个时候大家吃的真的是我记忆里的那些东西么?还有我的朋友呢?大家都去哪里了?】
【一想到这些就很难过。】
今晚的卢娜小姐难得思绪清晰,并不疯癫混乱。
虽然知道从社交的角度来说,卢娜小姐此时需要的应该是安慰,纪尔下意识还是直白地说道:
【那应该都死了吧。】
【假如卢娜小姐真是传说中的那个“卢娜小姐”,其他人从时间来看,根本没有人类能活这么长时间,除了一些特别的古生物,剩下非人类的长寿物种能活到现在的吧,毕竟旧史和新史之间,有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能在“世纪陷落事件”之后活下来的老家伙很少,基本可以不抱期待。
不过卢娜小姐的回复却充满了奇怪的痛意。
【是啊。】
【果然,还是大家都一起去死了好531%3dgt█6^】
日记本又开始出现乱码。
纪尔想起什么,又在日记本上一阵涂涂写写,模仿了一下他以前认识的人的语气,他自己都觉得语气黏腻,眉头皱得老高,他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我相信卢娜小姐的厨艺肯定很厉害呀!卢娜小姐不是说等你心情不错的时候可以教我么*0V0*,我一定会让卢娜小姐满意的030。】
对面的日记本上浮现了字迹:【0-0】
【0-0好吧,小偷。】
【0-0但你要给我更多透气的时间。】
只要向外漏出一丝气息,魔神漆黑就可以找到这本日记的下落,她在心下暗暗发誓:
等我找到了这个小偷!我会杀死他夺回我的日记本!
然后奴役他死去的灵魂到世界末日。
看完日记本浮现字迹的纪尔,则是微笑地说:【完全没问题呀0-0。】
然后,他微笑着在地板上多加了三层具有封印的魔纹,整个房子变成了由魔纹组成的无法逸散出一丝不详气息的、更加坚固的堡垒,再将日记本绑好,封入箱内。
【晚安,卢娜小姐。】
*
当再次回到迷失森林时,冒险者协会果然加派了不少人手,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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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巡的队伍,有不少非人类。
欧文大开眼界,他就像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家伙在纪尔旁边跟他嚷嚷:“哇,你看那个体型健硕的鸽头人,胳膊得有两个我那么粗!羽毛是灰蓝色,羽毛上的粉末也很亮。”
“我记得它好像是霍普家族的分支,”纪尔看了一眼:“在冒险者当中很有名?”
欧文用手摸了摸下巴:“啊,鸽头人旁边的家伙经常晚上在多莉的酒馆喝酒来着,我白天从没看见过他,这是第一次,脸色苍白感觉体型很瘦削,弱不禁风一拳就能打死的样子……这样的家伙是怎么加入夜巡的队伍的?”
纪尔朝欧文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纪尔的表情一言难尽:“前辈不知道他是喜欢在夜里出没的血鬼?我们镇上的血鬼还蛮多的吧。”
欧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虽然我的交际圈宽广,偶尔有几个家伙不认识也很正常吧!”
“是啊,”纪尔笑了笑:“前辈你好像才是本地人吧?”
欧文:“我也算回来没多久吧,在这里的家伙有些平时很难见上面,有些非人类物种长得跟人类差不多,实在是很难辨认啊。”
纪尔微笑地看着欧文:“好吧,前辈,你说是就是吧。”
“我又能怎么办嘛,你知道血鬼不会喜欢跟我交朋友的,更不会跟我搭话,我能知道的就很有限,再说他们的外观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血鬼是嫉妒之神的信徒。
大地母神信徒和嫉妒之神信徒的关系向来不太好。
欧文继续看向队伍,其中一个带着黑色兜帽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感觉那家伙有点像多莉的酒馆里新来端菜的服务生。
看错了吧?这个家伙怎么会混在冒险者的队伍?
还没等他看清楚那道身影,就被远处另外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带着黑色的兜帽的那个身影也朝那边看去。
“该死的!你抓得我很痛,我要告诉我爸!放开我!放开我!”
是个少年的声音。
多里弗男爵的手下抓着一个紫头发、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皮肤白皙,有一张漂亮的脸,隐隐可见瞳孔有着着血色的流光,不过一瞬,便像是错觉般消散了。
多里弗男爵就在一旁冷淡地看着他:“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玩闹也要有个限度,滚回家玩去!”
看了那个少年一眼,欧文自信地在纪尔旁边“哼哼”起来。
“前辈,你‘哼哼’什么?”
欧文脸上简直写着“总算有我这个本地人知道的事情了”,他非常骄傲地跟纪尔说:“你肯定不知道这家伙是谁吧?他家人把他保护的还蛮好的,平时可很少见他出门。”
“前辈好厉害,我还真的不知道,”纪尔朝旁边看了一眼,不经意地问道:“那么他是谁呢?”
欧文回答:“镇长最宠爱的小儿子艾达拉·霍普,一个被宠坏的、傲慢的小鬼,一看就是冒险故事看多了,还是未成年就想着混进夜巡的队伍。”
在旁边戴着黑色兜帽、同样混迹在队伍中的漆黑听到对话顿住了。
联想到镇长那颗圆滚滚、饱满到充满白色羽毛的脸,戴着圆眼镜眼泪汪汪的鸽头,再看了看艾达拉超出人类普通长相平均值的漂亮小脸蛋,漆黑顿了顿,随即脸上充满了疑惑。
那只咕咕完全和这家伙长得不太像啊。
11. 启始之镇(十一)
纪尔露出了异常微妙的神情,他大概也觉得镇长约瑟夫和小儿子的样貌差别太大了,简直不像亲生的。
尽管在这个世界待了一定的年头,纪尔仍然对这个不讲基因逻辑、没有生殖隔离的世界感到异常绝望。
说到底都穿越异世界了,谁还讲生物学的逻辑啊?!
在这个世界,一个浑身羽毛鼓鼓,有着胖胖鸽子头的父亲,和它的妻子生出一个完全是人类模样的漂亮小孩,是很正常的。
当然,还是要看小孩母亲的基因。
这种情况,小孩母亲不是纯人类就是有着完美人型外表的非人类物种。
纪尔说:“他母亲应该长得很漂亮。”
其实继承父亲的样貌做一只胖胖的小咕咕应该也挺可爱的,就是对于他将来的对象不太友好,酱酱酿酿时,可能会吃到一嘴的毛,卡到喉咙什么的,应该不会是纯人类的恋爱对象首选。
“滚开!别拦着我!啊啊啊!滚啊!”
紫发的艾达拉拼命挣扎着,在看热闹的冒险者们的面前重重地咬了多里弗男爵的手下一口,在试图使用飞行术逃跑时,被多里弗男爵一把揪住后领打断了他飞行术的施法,像是被遏制住了命运的脖颈,他怒瞪着男爵,胡乱挥舞的拳头完全无法造成伤害。
“我到底妨碍你什么了?!干嘛非盯着我不放!”
“因为你这是在找死,”多里弗男爵的脸色仍然很差:“臭小鬼,再不老实点我真的会揍你,你爸来了也没用。”
纪尔看到了艾达拉咬人时露出的尖牙,还有艾达拉瞳孔若隐若现的血色流光,淡淡说道:“鸽头人与血鬼的混血吧。”
欧文:“你判断的没错,他有一个血鬼母亲。”
从外观来看,血鬼同正常人类没有什么不同,但普遍颜值高,魔法天赋高,喜食血液,只是对阳光略微有不适。
鸽头人的优点则在于行动的敏锐与身体强健,即便是成为鸽头人后它们翅膀用于飞行的作用退化了,大部分族人仍然非常擅长飞行术。
年纪轻轻的艾达拉身体不够强健,却足够敏捷,继承了母亲高超的魔法天赋,飞行术用得出神入化,逃跑速度非常快,却逃不过男爵的手掌心。
仔细瞧就能看到男爵掌心画上去的泛着光的魔纹。
“很方便不是么,”纪尔评价道:“手掌上纹了魔力阻断纹,能够强有力地阻断对方飞行术的施展,对其他术法也很有效力,很聪明的做法。”
欧文吐槽道:“跟天书一样的七八道纹你是怎么看出有魔力阻断纹的?嚯,我看你倒是个法师的苗子。”
纪尔用诧异的眼神看过去,俯视中又带点怜悯,像是在说“前辈平时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这都看不出来?”
虽然对方一句话没反驳,欧文却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艾达拉的个子不高,高大的多里弗男爵像拎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地提着他。
“你到底混在队伍里想做什么?”多里弗男爵脸上有着不少岁月留下的皱纹,却只是给他的五官平添风采,并不影响他眼神的锐利,他隐约感觉到艾达拉的目的,皱眉不满地说道:
“森林不是小鬼过家家的地方,还是说你想去见谁?”
艾达拉只是硬撑着回应道:“管你什么事?想见识一下他们怎么战斗的、瞧瞧里面的魔物不行吗?发生意外的话,我可以第一时间逃脱,到底要你这种老东西多管什么闲事啊?”
“你从我手里都逃不掉,还想活着出森林?”
就在此时,镇长约瑟夫终于姗姗来迟,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上肥肥的羽毛因此而起伏,它站在迷失森林的外围入口,感觉寒毛直竖,粉粉的鸟喙颤抖得厉害,它表情惊慌失措地望向冒险队伍,哆嗦着迟迟不敢过来。
多里弗男爵:“磨蹭什么?赶紧把你儿子领走。”
漆黑意识到约瑟夫之所以炸毛是因为自己,只好兜帽一扯,最后望了艾达拉一眼,然后迈开小腿努力地隐没在黑暗的阴影中,朝森林的深处游去了。
纪尔这才敏锐地朝黑暗的方向一瞥,随即收回冰冷的视线。
刚才很明显有感觉到什么在他们的背面偷听自己和欧文的对话,现在那种窥探的视线隐去了。
纪尔看向欧文。
“欧文。”
“什么?你怎么忽然不叫我前辈了?!连装都不装,这有点过分了吧。”
“抱歉,只是才决定要变得有队长的气势,我想说的是,你最近没惹到什么人吧?”
“我看上去像是那么容易惹事的人么?”
“你有时候嘴稍微有点欠欠的,我对此感到有些担忧。”
“……”欧文隐忍地捏拳。
约瑟夫终于向冒险队伍走过来时,它用它那条淡绿色手绢擦拭它毛茸茸咕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液。
即便不是地球的物种,鸽子没有汗腺这点倒是很写实,但都没有汗液了为什么要擦汗?
有时纪尔也很想上手怒搓一下它的鸽头,触碰它毛茸茸的下巴,但约瑟夫在这个世界已经相当于纯人类中的发福中年男性,怒搓一个中年发福男性的鸽头,只能在异世界被当成变态。
这一点,他倒是希望能从同样作为穿越者的卢娜小姐哪里得到一些宽慰。
毕竟旧史曾经也有百花齐放的毛茸茸物种,鸽头人也照样存在。
不知道卢娜小姐有没这样的困扰呢?活着的时候能不能想搓哪个毛茸茸就搓哪个毛茸茸?
夜巡的队伍要出发了,终于,艾达拉的眼睛凝聚出眼泪,他恨恨地盯着男爵。
进入森林以前,纪尔朝约瑟夫那边看过去,就瞧见约瑟夫正紧张而又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哭泣的小儿子。
“别、别哭啦,真的还不能去那种地方,真的很危险哦,为什么就不能考虑除了冒险者之外的职业呢?考虑过像爸爸一样当镇长么?为多罗做贡献也是不错的吧。”
“如果不是要当冒险者我怎么会考虑工作啊?!我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去做啊!”
“确实……对不起,跟妈妈比起来,爸爸能给你的还是太少了。”
“约瑟夫!”多里弗男爵生起气时,丝毫不给这位镇长的面子,他在森林的入口厉声道:“你有点脾气吧!他这个年纪也应该懂点分寸了!知不知道他就是这样被你惯坏的?!”
“实在是非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要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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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你拦了一把……”
一直到夜巡的队伍进入森林,哭泣的艾达拉始终紧紧盯着森林的入口。
每当夜晚时,魔力的波动会更强烈,森林中的魔物也会比白日更躁动。
今夜,有关于莺女更怪诞的场景出现了。
在森林更深处的水边,纪尔和欧文看到了犹如糖浆一般融化的莺女的肉色躯体。
融化的躯体中能看见在胸腔依然转动的眼球发出震动婉转的歌唱。
它们活着么?又或者说,那能称得上是活物么?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纪尔意识到,有什么异常悄悄开始蔓延了。
夜巡仅仅是定期清扫魔物,为群众建立一道警觉的防线,却不会走到森林的至深处,或许他真的该考虑到至深处去看看,但这那完全不该是“纪尔·亚伦”该迈入的地方。
融化的五脏六腑、和人类肠子相似的肉色大脑,发烂的羽毛和鸟脚,带着骚腥与血味被污染的污浊河流。
这一路上他见过的大部分莺女,不知为何,都像是糖浆一般被融化了,畸形地黏在一起。
歌声依然从扭曲看不出形状起伏的尸体上发出,大部分是悲伤的曲调,偶尔带有幸福的甜蜜,令人感到悚然。
饶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欧文,也捂住了嘴。
“呕——”
欧文面色发青:“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玩意啊,感觉有点晕了。”
一棵树的枝头静静地落着一只有着六只眼睛的黑鸽子,在这个森林里倒完全不突兀,如果欧文能注意到,说不定他能从对方熟悉的性情认出是经常去多莉的酒馆里偷吃约瑟夫美食的那只黑色鸽子,如今他只是看着那些融化的尸体吐。
纪尔也凝视着这些融化躯体。
莺女虽然称之为莺女,本身其实是没有性别的魔物,无法生育后代。
多里弗男爵曾经在冒险者协会分部公开评价这种生物“有和人类相似的头颅,却只有牲畜的本能,本质上是未开化神智的残躯”。
男爵甚至知道这些东西是那个“疯子”造出来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疯子”在材料的选用上,真的使用了活人。
她把注入鹰身女妖基因的活人和鸟的尸体缝合在了一起,再把它养在了塔尔玛圣殿的巨大的喷泉前。
她亵渎地任由畸形的造物填满了光明之神的辉光应该笼罩的地方。
“说不定,”纪尔自言自语:“并不是在异变得更棘手。”
半年前那个疯子的死,导致的是……这个世界上的莺女就快要灭绝了。
很有可能,这些家伙实际上并没有独立活下去的能力,失去主人的莺女,不过是在寻找一处适宜之地,做最后的迁徙。
那是它们这些畸形造物、食人怪物所做的,生命消失前,最后的哀鸣。
纪尔:“也可能是我弄错了。”
漆黑一直在游泳。
她穿过的土地,都会带出一片深色扭曲的阴影,她就在这片阴影中,不停地向深处游。
她似乎能感应到她有本日记的气息,在森林的至深处。
她一直向前游着,游到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12. 王国阴影(一)
漆黑一直向前游着。
游到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一直游到迷失森林至深处,她从阴影中探出头,四周鸟语花香,豁然开阔,还有充足的水源,但没有莺女,没有夜巡的冒险者,没有其他魔物。
就好像她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外桃源,外面同里面与世隔绝。
危机四伏的森林到至深处,竟然是这幅景象。
一个碎裂得差不多的雕像在此处静默地矗立。
雕像头部被人砸碎了,从外观上来看感觉是鸽头人,石像身体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罅隙,再从罅隙中生长出绿油油的叶子和粉紫色的小花。
漆黑抬头,看见了前方废墟的几处断壁残垣。这里竟意外还有旧史遗留下来的多罗王国的建筑,只是残破得几乎看不出是什么。
伸手抚摸破墙壁,有种意外熟悉的感觉。
“啊……”漆黑又望向那个碎裂的雕像。
终于回想起来了点什么,那应该是多罗王国最后一任的国王的雕像。
多罗王国,是鸽头人的王国。
那个时候,鸽头人还是很残暴、凶猛的种族。
在旧史即将结束的时间段,暴虐的国王发布了最后一道荒唐的政令后,愤怒的民众冲进了王城,捣毁了石像的头,烧杀戮虐、打杂疯抢,将王宫摧毁了。
这是……王宫的残骸吗?
那时,她作为神见证了这个王国最后的终结,暮色都被血色染红了。
她是一个失职的神,放任它们自生自灭。
在那之后,鸽头人就应该灭亡了,结果却并没有。
当时,在她的记忆里,在王国毁灭之后,好像有谁呼唤了她。
漆黑的羽毛,年轻的样貌,坚毅的眼神。
那个孩子,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是血色的黄昏撒上了金沙。
明明当时自己的样子那么可怕,它害怕得瑟瑟发抖了,却仍然坚持念完了祷词,还放上了很全的祭品。
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祭品,干脆都放了,小麦苹果黄金珠宝,还有烤乳鸽,和不少鸽头人的头颅,应该是罪犯的。
它是个看上去是个很能打的、健壮的孩子。
“木里那塔塔嘟噜卡其——穆兹嘎夏——”
“我的先祖曾经信奉着你——”
“那庞大又深沉的不可视之物,吞噬可怕一切的主宰——”
“王国的曾经到处流传着你的传说——”
“那最绝望、严酷、可怖之漆黑。”
“我甚至明白我们之所以走到今天,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我会献上我穆里·霍普的所有,以探求我们族群的出路。”
“恳求您的垂怜,为我指点方向。”
它用刀割破了它漂亮的右眼,流出汩汩的鲜血。
那样漂亮的眼睛,太可惜了。
所以在它在说“我愿意为你献出我的眼睛”的时候,她出声了。
“我要你的眼睛做什么呢?我不需要华美的装饰。”
它急急忙忙鼓起胸膛,露出饱满的黑色羽毛说:“我愿意为你献上我的肉.体。”
确实有点难抵抗,但她当时还是用沉痛的语气拒绝了这种诱惑:“我要你毛茸茸的……额肉.体做什么呢?我并不饿。”
那个孩子急匆匆地说:“我愿意为你献上我的生命,我的灵魂,刻上属于你的印记——”
语气像极了晚一秒就怕被挂电话推销不出去产品的电话推销员。
于是漆黑沉默了。
那孩子便问:“我万能的主,是这些还不够么?”
“倒不是,”漆黑说:“你是在任何严酷环境下都能野蛮生长的灵魂,你不需要我的指引,你什么都不用向我献上,我也愿意祝福你。”
但来都来了,不带走点啥不太好,她拿起祭坛上的餐叉,叉住了苹果,嘎巴嘎巴吃完了,在那个孩子眼里,大概是在一片扭曲的虚空中,苹果一下子消失了,叉子掉在地上。
当时,那个孩子好像还挺振奋的,握拳说:“感谢主!我知道了!我会由我自己来主宰!我们族群的命运。”
看多罗的发展,那个孩子应该是自己寻找到了出路。
不过现在回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漆黑继续环顾四周。
在破墙壁旁边,漆黑看到一片残损的纸页,盖在一个灰暗的水晶装置上。
漆黑能认出残损的纸页那是她的东西,那是从她某本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
漆黑伸手去触摸,当她碰到纸页的一瞬间,纸页瞬间亮起来,变成更为四散的碎片,腐化的流沙,它消散在空气中。
一道由紫色元素组成的模糊人形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喂!”
漆黑被吓了一跳。
那不能算是活着的生命,只是残留下来的旧日影像,因日记本纸页而引出的记忆重现,能看出是个年轻的、穿着高跟鞋、很有贵族气质的紫发成年男性,非要说的话,还有点娘娘腔。
这些影像,来自更早之前,属于她的过去记忆。
“说的就是你,小矮子。”
被谁说是小矮子,心里都会有些不爽,漆黑不满地抬头看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听说你想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的队长现在不大有空,我是来代他面试的。”
“半精灵?呵呵,倒是很少见,成年了吗?”
“穿得土里土气,还灰头土脸的,你不会是乞讨了半年才赶过来的吧?”
“唉,队伍太有名也是让人烦心的事情啊,一天就要婉拒不少人的申请,先听我说,其实啊,我们队伍招的人有点特殊,只招特定人群,说了你也不会没明白,你根本没可能进来,现在回家还来得及,等会你就该哇哇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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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个人,好欠揍,好讨人厌的样子,真想上去打他一顿啊。
“好了,展示一下你的职业技能吧。”
“什么?你说你什么都会一点?你们本土人会的技能是不是太杂了,好吧都展示一下。”
“噗,老实说,你没有使用剑的天赋。”
“额,斧头也……”
“弓箭拉得这都是什么啊?!我告诉你,要这样拉!有节奏的、像拉小提琴那样优雅。什么?你说我这样拉也不对?你打听打听,我射箭可是很厉害的,虽然没我的剑厉害。”
“怎么现在的家伙都是学了一点乱七八糟的技能就想当冒险者啊?以后就应该建个专门的学校!进去考证了再来,噗嗤,不错,我都被我的幻想弄笑了。”
“治愈术倒是发挥得不错……”
“不过真没创意啊,治疗的牧师我们队里已经有一个了,你这个水平也太普通了。”
“不通过,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哭了。”
“最后走个流程吧,需要回答我跟你说的句子的下半句。”
“奇变偶不变。”
“哈?你答上来了?你怎么答上来的?!别人告诉你的?你蒙的?对哦这是才改的接头暗号,根本没可能有外人知道……”
“……宫廷玉液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可以说‘一百八一杯’!!!!”
“你说我为什么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因为我没想到居然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同类在这个世界。”
“不是,你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本土居民啊!!语言也好,行为也好,思考逻辑也好,你不知道,之前我们遇到的同类,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怎么是我们穿越者里混得最差的一个?”
紫色的身影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凑到谁身边,应该是在挽留谁。
“喂!你怎么走了!别走啊!你通过了!如果刚才有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嘛,你这些年过得很惨的样子,现在这种生活可以结束了。”
“稍等啊,我先联系一下队长。”
“你问我队长叫什么名字?不是,你怎么都应征我们队伍了,还不知道我们队长的名字啊,你应该如雷贯耳啊,听都听腻了啊,这人名声远扬,谁都知道他有圣母病的。”
“好了,小矮子,你赶上好时候了,我们队里的人都还挺好的,真的,不要板着脸了!我给你变个好看的戏法。”
还没看到那个好看的戏法,紫色的身影却一下子变淡,快要消失了,漆黑下意识想要抓住他,碎散的紫色星星碎片却从她指缝间溜走。
“怎么样?这个星星好看吧!”
紫色星星碎片砸到地上,砸到泥土,砸到石板上,然后永永远远消失不见了。
漆黑站在原地,茫然四顾。
没有声音,没有身影,一切不再。
13. 王国阴影(二)
多罗发生了两件大事。
不知怎么,迁徙的莺女几乎全死光了,同时,在莺女几乎死光的夜晚,森林深处的方向发生了地震。
夜巡的冒险者倒是没有太大的伤亡,根据知情人的透露,似乎是森林深处不曾被人发现的核心地段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多罗王国的遗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些考古人员欣喜若狂地出现在镇上吧。
艾拉跑过去凑热闹的时候,正赶上夜巡的冒险者出森林,她听见几个冒险者在讨论:
“旧史残留的水晶和其他异常能量将森林核心这片地方藏得完好,人类难以靠近,魔物不敢进入,如今,异常能量消失后,王国的旧迹便重现了。”
“真让人感觉到不安。”
“今早的森林冷得吓人,我说,莺女这种东西,是因为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而死吗?”
“谁知道呢?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是个没有希望的怪物族群啊。”
“但是其他地方的莺女不是好好的吗?”
人群中的纪尔·亚伦仍然那么显眼,让人一眼就瞧见。
他身前布料的褶皱陷入深深的沟壑,一个人站在树的一小片阴影下,长卷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翳,纪尔的手心攥着一截项链,若有所思。
他低头向下亲吻银色的项链,这是光明之神塔尔玛信徒祷告时的姿势,明明给人的感觉应该像温暖的阳光,低垂的眼神却莫名有种掠夺感,似乎是因为光线角度的原因,犹如黄金的发色在黑影中显得晦暗——
像是浓稠的、可怖的、深不见底的黑色。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艾拉紧张。
“纪尔?”
艾拉刚刚出声,就被身后惹人厌烦的大叔拍了肩。
“哟,小艾拉也来凑热闹呀?”连胡子都没刮干净的欧文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要我说,恋爱是挺美好,但单恋一个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对方黑心本质的家伙是没前途的。”
“你在说什么话啊?!大叔,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说了,你干嘛摆出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啊?!”
“诶诶你怎么可以说这么伤人的话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我没有一点印象!邋里邋遢的家伙下次别碰我!”
“你这话也太伤人了……”
应付玩艾拉,哭唧唧的欧文拖着纪尔:“我说,偶尔去一次酒馆怎么样,就一次,去一次嘛,人不能完全没有不良癖好啊,那样的人生是不健全的。”
“那好吧,就这一次,”纪尔顿了顿:“不过晚上怎么样?”
“你中午还有事?”
“是的,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家里的小东西。”
毕竟一晚上没回去了,纪尔实在放心不下。
“你还养了宠物?!”
欧文异常震惊,他开始尖叫起来:“我的天哪!是最近那家非常火爆的‘噗噗捏捏可爱到爆’店里的噗噗团吗?”
“…………………”纪尔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微笑,他有点不太理解年轻人的潮流了:
“请问噗噗捏捏可爱到爆是什么店,噗噗团又是什么东西?”
“一家出售史莱姆变种的宠物店啊,你没听说过吗,在不寐和耀灵都有店的,最近连锁到多罗了啊,最近还蛮火的,毕竟那种东西没什么攻击力还杂食,外貌那么可爱又解压。”
“黏主人吗?”
“黏啊,还会撒娇呢。”
纪尔回想起每次回家都扑自己头上的日记本,含糊说道:“那和我家的是差不多。”
“真好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可以去你家摸摸?”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这辈子都不要上我家,我们暂时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好伤人!”
确认过日记本乖乖待在箱子里以后,纪尔还给箱子底层铺上了布满魔纹的绒布,好歹增加一点舒适度,拿手指蹭了蹭一动不动的她。
“啪啪啪!”
日记本暴起,像是在干涸岸地上的鱼,翻转了几下,吓了纪尔一跳。
纪尔写道:【前辈,你吓了我一跳。】
日记本回复道:【说起来,小偷,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前辈忘记了么,我叫佐罗啊。】
【你住哪?】
纪尔无视了这个问题:【前辈,我晚上不在家,你一个人会不会感到寂寞啊?】
【带我出门。】
“……”
纪尔继续在日记本上写道:【真希望前辈不会寂寞,我在箱子里放了《旧史故事100则》和《多罗童话》,如果晚上前辈觉得寂寞的话,就拿这个解闷吧,虽然前辈好像没有‘视觉’这种东西。】
【你说过要带我出门透气的!!!你说过的!!】
日记本有脾气了,她大力地在箱子里摊开身体,书页哗啦啦地响动着,好像在强烈抗议。
【那等前辈第一次教我厨艺之后,我一定带前辈出门透气,好吗?】
书本停下动作,像只狗一样拱起身子,应该是在思考,终于,她勉强答应了要求。
【那好吧,小偷,你不会想知道违背誓言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这算是威胁吗?如此充满活力,纪尔居然感到一丝欣慰。
纪尔到多莉的酒馆时,欧文已经在门口了。
进去的时候欧文扫了一眼,上到二楼,问多莉:“说起来新人怎么今晚不在?”
“你跟她都没说话一句话吧,”正在柜台前算账的多莉说道:“小可爱今天请假。”
两人坐到二楼,欧文摊开菜单:“咦,换了新菜单啊。”
多莉笑着:“毕竟偶尔也是需要新花样的嘛。”
面前的菜单花花绿绿的,好像是用可爱手绘加剪成可爱造型纸组成的,再用魔法复制了上十本给客人看。
每一道菜都被画出来了,其中一道土豆饼被画得又圆又饱满还有高光,黄金色的油的质感出来了,让人看一眼就很馋。
欧文只是眨了眨眼,菜单上画的土豆饼就动了动。
“……”
欧文揉了揉眼睛,画上的土豆饼真的在动,它羞涩地从图中找了一块盘子,遮掩住它可口而赤.裸的身体。
“哇,我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欧文说:“这种复杂的魔法用在多罗的一个菜单上……合适吗?”
纪尔倒是很感兴趣的用手指戳了戳土豆饼,土豆饼泪汪汪的快哭了:“很可爱啊。”
“毕竟我们店来了个很能干的孩子嘛,”多莉用炫耀的语气说道:“都是卢娜画的哦,可爱吧,她真是是一个全能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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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欧文准备点烤小鱼,就在他刚刚翻到那一面的时候,画上那只呈现“XD”表情的鱼跳出画面咬了他的手指,还用尾巴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是一只涂得焦黄色、撒了葱的、有脾气的小鱼呢。
“……”欧文看着红肿的手指说:“感觉这个菜单对我不是很友好耶,卢娜不会是嫉妒之神的信徒吧?”
“哎呀呀,”多莉托着下巴思考了下:“我也不知道那孩子信什么,应该不是四柱神的信徒吧?”
纪尔对这个菜单很感兴趣,所以欧文把菜单推给了他看,自己又拿了一份菜单,结果菜单上不待见欧文的小鱼就很待见纪尔,在画面的水波纹里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指。
“……这年头用魔法绘出的菜单也搞区别对待啊。”
欧文看到写着“一个荷包蛋”的菜,图上荷包蛋黄润润的感觉活灵活现,欧文戳了戳荷包蛋,荷包蛋发出萎靡不振的“噗叽”声。
纪尔笑了。
他好像很少笑得这么开心,他伸出手指去戳欧文过戳的那个荷包蛋。
荷包蛋振奋地晃了晃。
“噗叽!”
这声噗叽相当充满活力,甚至可以说激动过头了。
纪尔又戳了一下。
“噗叽!!!”
纪尔又又戳了一下。
“噗叽!!!!”
蛋黄都要流出画面外了。
“别玩了,”欧文表情沉重,在和菜单搏斗后,他对这个菜单也有区别对待的世界感到绝望了:“先点菜,你来翻菜单,我觉得我翻容易被菜单袭击。”
纪尔翻到酒的页面,画出来的卡通巨大血腥松子酒占满了一页,颜色如鲜血一般的鲜红,还写上了“血鬼特供番茄味血酒”,字后面附加三个大大感叹号,这个酒以前没写血鬼特供,欧文尝过一次就吐了,但欧文经常看到晚上来店的那个面色苍白的瘦子点,自从在森林里纪尔告诉他那家伙是血鬼之后,欧文终于知道那个瘦子为什么喜欢这个口味的酒。
在点了烤小鱼、脆脆薯饼、超级脆脆土豆条等食物后,纪尔点了果汁,欧文点了酒。
欧文:“感觉还差个甜品什么的,各来一份芒果布丁怎么样?”
纪尔点点头,全程带满愉悦的笑意。
“甜品甜品甜品,让我翻翻,在哪呢?”
欧文自己翻起了菜单,找到了甜品一栏,画面中Q弹的芒果布丁静静地蹲在页面右下角,表情很丧,它看了欧文一眼,开始吐彩虹。
“……”欧文说:“它这是吐了吧。”
布丁还在吐彩虹。
欧文:“它这绝对是吐了吧!!!不点了!前面都能忍这个不能忍了!我这辈子再也不吃芒果布丁了!!”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上来了一个戴着兜帽的、紫色头发的家伙,一屁股坐在了两人座位对面。
“喂,两个大叔,”艾达拉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然后理直气壮地说:“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虽然戴了兜帽来避免被熟人认出,这个小少爷一样的家伙今天打扮得非常时尚,光银饰就挂满了耳朵,鼻子嘴巴上的银饰也各有一个。
纪尔和欧文互相对视后,欧文大喊道:“多莉!!有未成年啊!!!”
“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小点声!”
14. 王国阴影(三)
一杯玫瑰茶放在带白蕾丝边的茶垫上,金色缀上华美纹理的杯子和二楼的装潢风格格不入。
液体看上去是深红色的,液体上方点缀花纹图案,香气中夹杂异常的甜味,硬生生让艾达拉在晚上的酒馆喝出了皇家下午茶的感觉。
近看发现了他和约瑟夫更多不一样的地方。
约瑟夫是圆脸咕咕,他是瓜子脸美人,约瑟夫性格温柔,他却有点高傲,母亲早逝,父亲溺爱,养成了他如此的个性,十七岁,正是中二病幻想大爆发的年纪。
他优雅地啜了一口,披风下是类似于哥特风的褶边领结加白色黑边外套,在森林的时候,他穿得很低调,现在倒是给人感觉他的穿衣风格其实是很引人瞩目的,喝玫瑰茶的过程中,他一直维持着不满的表情盯着纪尔看,无视掉了旁边喝酒的欧文。
玫瑰茶喝了一半,艾达拉对纪尔说:“你听我说……”
欧文无视氛围张口:“这小鬼为什么要酒馆自备饮品?”
“……”
“哇,还穿了高跟鞋,明明这么讨厌男爵,打扮却是他的翻版么?”
“……”
“他还喷香水诶,眼睛上的那是眼线吧?”
“这些东西是我让管家放在多莉姐姐这里的,我用不惯这里的东西,至于打扮,”艾达拉笑了笑说:“在这种乡下地方待久了,你没怎么见过真正的贵族,也没怎么观察过我和那个老东西衣纹的不同吧?”
他凝视着欧文,笑起来给人一种既聪明又刻薄的感觉。
欧文望向纪尔,纪尔无奈地回答道:“你知道她的母亲是血鬼,却不知道她叫什么?从他手上的戒指来看,他的母亲是绯红圣所的魔女,地位在侯爵之上,他从他母亲身上继承的东西你无法想象,他的确比我们身份高贵、有钱得多。”
欧文问:“跟你不能比?”
“我父亲只是个子爵,”纪尔说:“我并不能继承我父亲的爵位,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艾达拉打了个响指说:“识货。”
“所以说这其实是一个贵族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爱情故事,镇长是在吃软饭?”欧文困惑道:“那为什么还被男爵训成那样?以他的身份来说完全可以反过来命令男爵吧?”
艾达拉打断这句话:“总之都不重要,我来是想确定一件事的,几天前你们是有从森林里带出了一只莺女的对吧?”
“……”
“你们是不是把他带到了冒险者协会分部,这之后呢?她怎么样了?还活着么?”
最先开口的居然是纪尔:“小少爷,这是冒险者协会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这时,酒馆服务生端来艾达拉点的果馅蛋糕,从他甜品垫底下,爬出一个扁扁的、和小纸一样薄的长发纸片人,她摇摇晃晃,小脸红扑扑的,比刚刚菜单上的充满童趣的画更漂亮生动。
只是……她有着灰蓝色的眼珠,短短的像是点了粉色腮红的精灵耳,红扑扑的嘴唇,还有晃动的小短腿小短手,这个纸片人简直是翻版的小漆黑。
刚从垫子底下爬出来,身处纪尔和欧文的视线盲区,她被对她而言巨大的甜品遮挡着身体,却不知为何,纪尔立马就投来冷锐的视线。
艾达拉也明显吃了一惊,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用手用力盖住小人,和小人比起了力气比赛。
小漆黑被盖住十分不满,她双手努力撑起来试图推开他盖在她身体上的大手,但她现在只是一个纸片人,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嘘……”
艾达拉的戒指带有一定的魔力的隐蔽属性,纪尔察觉不到那点动静了,皱起眉。
艾达拉不禁感叹起来,这家伙真敏感啊,到底是对魔力敏感,还是本身对魔物就有种野兽般的直觉?
欧文:“怎么了?”
纪尔:“没什么。”
“小少爷还有别的事么,没有事就请回吧。”
欧文直直看着艾达拉,正等着艾达拉挪位置呢,纪尔则时不时就看向他放在果馅蛋糕前的手。
这下麻烦了,艾达拉的脑袋流起汗来。
其实艾达拉在他被男爵捉住让约瑟夫带回去之后的当天晚上,他再次溜进了森林。
那老东西还准备摆他一道,在森林入口处镶嵌上了明显是防范他入内的魔纹。
不过艾达拉也有对应办法,耗费了不少随身携带的水晶里的储存魔力和一次性消耗的法术,最后还是成功进去了。
他进入了有多罗王国遗迹的森林核心地带,还遇到了地震。
在折返时,他捡到一个小纸片人,那就是这小东西。
这家伙虽然小,但她流露的气息让他有一点心悸,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仔细一瞧,实在是个很无害的小东西。
她一见到他就抱起他的小腿,他一试图挣脱她,她就抱着他的小腿,掉小金豆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艾达拉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只觉得这家伙又可怜又可爱的。
小时候艾达拉的母亲就跟他讲过,千万不要受到森林里只有拇指大小的精灵诱惑,因为它们喜欢诱拐孩童,但迷失森林是从来没有小精灵的,也不长她这个样子,一时间艾达拉也摸不准她是什么魔物,他没经受住诱惑,还是偷偷把她带了回去。
他一没注意这小家伙,她就偷偷溜出来了。
他板起脸偷偷戳了戳她,在心里暗自想:“蠢东西!知不知道冒险者都是很可怕的家伙!他们要发现,你就没命了啊,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那只莺女果然被运送到冒险者协会分部了,你们既然不肯说,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艾达拉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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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装作跟纪尔和欧文据理力争,那只手却偷偷推着小纸片人,像是在暗示小漆黑赶紧藏到他衣服里。
可小漆黑现在又却不愿意听话了,在跟他玩极限拉扯,他现在该起身了,要怎么把这小家伙带走是个难题,艾达拉表面不显内心急死了,他在用手试图抓住她的时候……
“啪嗒!”
果馅蛋糕在争执中被推倒了。
小漆黑被纸片蛋糕埋没了,她费劲地从果馅蛋糕里探出头,小脸上全是奶油,她一探出头来就和三人面面相觑。
欧文:“……”
艾达拉:“……”
纪尔:“……”
小漆黑看向艾达拉的表情很是震惊,像是在说:“你竟然把我推到果馅蛋糕里?我不要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搞得艾达拉很愧疚。
欧文瞪大眼睛:“啊,这是什么?”
还没等艾达拉做出解释,小漆黑就被纪尔用两根手指夹起来,他用手绢擦了小漆黑沾满奶油的脸和同样沾满奶油的兜帽披风,再按住她研究起来。
欧文同样凑过去:“诶——会不会是从菜单里掉出来的魔法纸画,不过看上去也不像菜啊,稍等一下。”
欧文把菜单摊开,从菜单里捉出一脸不情不愿表情的荷包蛋,放到小漆黑面前,小漆黑抱住了荷包蛋,试图让自己和菜单里的荷包蛋一个画风。
“嗯嗯嗯,”欧文像拉屎拉不出来时那样“嗯嗯”半天,他没认出这个小人是酒馆的新人卢娜小姐,他摸了摸下巴:“果然……和菜单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吧。”
“这是我的东西!”
艾达拉试图伸手,纪尔却先一步将纸片人捉起来:
“小少爷,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把你自己都不知道的魔物带出森林?”
艾达拉一下子炸毛了:“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森林?”
“刚刚不知道,”纪尔把抱着荷包蛋的小漆黑捉在手掌心,微笑地对艾达拉说:“现在知道了。”
艾达拉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缩头炸毛的鸽子,正当他浑身上下都很紧张的时候,纪尔问:
“你打算准备怎么探听那只莺女下落呢?”
说这话的时候,纪尔顿了顿,望向正从自己手里出逃的小漆黑,她的一半身体已经成功从他的指缝抽出来了,正打算偷偷出剩下的身体,纪尔的手指骤然夹紧了,他手掌的温度高得吓人,这个角度他手上的青色的血管与手茧都清晰可见,粗糙的那一面磨得只有纸片薄薄厚度的小漆黑不舒服。
小漆黑气得黑色的头发都胡乱地飞舞起来,疯狂对着纪尔输出一顿“叽里呱啦”。
不知道为什么,纪尔虽然不理解这家伙在说什么,但一定在骂他。
这种吵人的既视感,简直幻视了他家的日记本。
15. 王国阴影(四)
多莉的酒馆,有三个人仍然在桌前交谈。
桌上还有一个倒下的果馅蛋糕,和一些白色的奶油印记。
刚刚小漆黑还气得叽里呱啦地骂人,现在她卷在纪尔的一缕金发开始打瞌睡了,只有纪尔盯着指尖上的那个小小牙印发呆,似乎是不敢置信他被纸片咬了一口。
得庆幸这只魔物没有毒,欧文在旁边叼着土豆条忍笑。
但当小漆黑咬了纪尔一口之后,看着纪尔忽然呆愣了许久,红通通的脸显得这家伙很呆。
到后来,三个人讲话的时候,小漆黑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一边卷纪尔的头发。
她几乎是把纪尔的头发当被子了,很快,她发出了沉睡时才会有的小小呼吸声,艾达拉忿忿瞪大眼睛看着她,萌得拿起杯子时手还在颤抖。
“我想知道,”艾达拉放下杯子,警惕地看着纪尔:“你为什么对那只莺女的下落这么感兴趣?”
“我是出于好奇,毕竟迷失森林里的莺女全死光了,我想知道这只莺女的结局,你难道不是出于好奇么?”
“……”
“我们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毕竟你很难干涉冒险者协会的事务吧。”
“我同意了,把你头发上的家伙还给我。”
纪尔两根手指把小漆黑抓起来放在艾达拉手心里,两人似乎达成了不少共识。
“等等等等,”欧文指着自己问:“我也一定要加入吗?多里弗这个人很麻烦的,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我会被骂的啊!你知不知道他很凶的!”
艾达拉:“你们冒险者的工作很清闲吗?”
欧文摸着下巴不吱声了,虽然会因为队长太卷而承受巨大压力,他却还是可以偷懒,有纪尔在的大部分和魔物的作战也很轻松,欧文还是很满意这份工作的,说起来他拒绝的话,纪尔会不会真的开除他啊?
真讨厌啊,冒险者的人情世故。
纪尔的神情带着三分真挚恳求七分威胁看着他:“我真的真的很好奇那个莺女的下落,前辈,你不好奇吗?拜托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对了,说起来,这个月冒险者协会的绩效表发给我填了,前辈的部分任务时长真是了不起啊……”
“……我做。”
三人做了一些密谋,彼此熟悉了不少,在艾达拉走之前,欧文还拉着艾达拉瞎扯了几句,纪尔在旁边听着。
“年轻的小鬼啊。”
“干嘛?现在已经很晚了,再晚点老爸那里会很麻烦,我要回家了,放手。”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哈?我为什么要满足你这种乡下人的好奇啊。”
“我两年前才回来啊,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你所说的这个‘乡下’这里几年了吧,你比我待得久多了吧。”
“……”
“你马上要成年了吧,既然不喜欢这个地方,又想当冒险者,为什么不考虑离开,去别的地方当冒险者?”
这个傲慢的小鬼紧紧抿着嘴,站在原地不走。
过了一会儿,他踹了一下路边的小石子,才慢吞吞答道:“你知道的吧,我是独子。”
“是啊是啊,独子真了不起。”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艾达拉恼了一下,他撇过头:“真走了老爸会伤心的吧。”
艾达拉继续说:“老爸已经失去了妈妈,要是再失去我的话,它该怎么办呢?”
年幼的艾达拉曾和母亲生活在繁华的城市。
母亲在他眼里威严美丽、高贵强势,有很多仰慕者,艾达拉身边也有许多同龄的贵族玩伴和待他很好的大人。
每年春夏时节,她都会带小小的艾达拉来到多罗这个偏僻地方,那个时候,从魔力驱动的马车上下到一个院子时,都会有一个戴着红色圆眼镜、头上布满白羽的家伙急切地等着他和他的妈妈。
那个院子和艾达拉在繁华城市的庄园相比,显得很小,但妈妈却明显更喜欢那个院子。
妈妈告诉艾达拉,那是他的父亲。
“可是妈妈,它跟我长得一点也不像,”年幼的艾达拉无法接受这一切:“妈妈的血缘这么高贵,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丢人的父亲呢?!”
艾达拉身边的贵族,对鸽头人的种族评价相当轻蔑,连带着艾达拉也不喜欢鸽头人。
这个家伙每次面对他妈妈的时候都笑得很傻很憨,被太阳热得喘气仍然站在门口傻等,被责备了只会一昧道歉,完全比不过在繁华城市里那些强势的大人,是个懦弱的家伙。
那个时候,妈妈重重地斥责了艾达拉。
“什么高贵的血缘,那不过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母亲冷冷地说:“你身上流着它的血,原本也可能跟它长得差不多,你要是有个哥哥弟弟说不定就长那样,难不成还要因此嫌弃自己亲生兄弟吗?它是你唯一的父亲,不许甩脸色给它看。”
母亲在多罗的时候,远远比在大城市要开心得多,他当时不理解,在外人看来甚至称得上有些冷酷的母亲,居然会对一个懦弱的鸽头人笑得那么温柔,她抚摸对方的羽毛,和对方共度良宵,偶尔热情地还把对方压在墙角亲吻,不顾对方带粉边的小眼睛惊慌失措地四处瞧看、哆嗦着说:“等、等等,亲爱的,还有孩子——”
艾达拉每次来的时候虽然表情淡淡,却不敢对那个鸽头人说重话。
那个鸽头人对他的态度也很让人恼火,一点都没有爸爸应该有的样子,只是一昧顺着他,向他道歉,不过,它在一些大事上无论怎么样都态度坚定,是个懦弱但其实还是有主见的家伙。
大城市的贵族夫妻常常住在一处,却貌合神离,各玩各的,对于这个鸽头人而言,好像生活里除了他们母子二人就只有它的工作了。
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约瑟夫简直活成了母亲的小情人。
其实,快要长大的艾达拉现在对母亲的记忆都开始变淡了,但他仍然对某个记忆片段印象深刻。
那是冬天,事务缠身疲惫的母亲在大城市庄园的卧室,将他抱起来,跟他讲起父亲的事。
讲父亲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对她一见钟情,被骂后哆哆嗦嗦道歉哭的样子很可爱。
还有努力追求她那会儿,花了很长时间排练以后,它在她的面前穿着草裙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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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唧地跳求偶舞。
“哈?求偶舞。”
年幼的艾达拉很不理解。
“哈哈哈哈哈对,他们的种族就是有面对心仪的异性会跳求偶舞的习性呢,我故意说:‘你真的要跳的话我要看你穿草裙,不然我不会答应你的告白的’,结果他真的穿了,看他那副样子,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艾达拉虽然不理解一只布满羽毛的笨重家伙穿着草裙跳舞有什么可爱的,但母亲笑成那个灿烂的鬼样子,连表情管理都不做了,可能她是真的很喜欢吧。
直到母亲去世,身边的人,对继承了母亲巨额财富的他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以往的玩伴纷纷离去,留下来的玩伴贪图他的财产,原本和善的大人们,也像是想要吞吃他的凶恶怪物。
那个从没有被看得起的懦弱家伙,却第一次只身一人离开多罗来到他所在的城市,都哆嗦成那样了还炸毛地站在他的前面保护他、和对面据理力争,即便那并不是他擅长的东西。
那时,他才终于好像明白了一点,为什么母亲会喜欢这个家伙。
那个时候的艾达拉刚刚丧母,说过很多难听的话。
“你是不是很恨我?”艾达拉在它毛茸茸的背上冷冷地说:“无名无分地跟她在一起这么久,结果我继承了她所有的东西,你什么都捞不到。”
约瑟夫顿了顿,它纠结而小声说:“你、你母亲还是偷偷给我留了一些东西,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签转让文书都给你,就是,有一小部分是我和你母亲共同的回忆。”
说到后面它的小眼睛凝聚出豆大的眼泪,泣不成声。
“够了,”年幼的艾达拉板着小脸说:“那点破烂我没有想要,你自己留着。”
约瑟夫背着艾达拉回到了多罗,对外自豪地宣布了这是它的儿子,并很努力地照顾他,刚开始闹出了很多笑料。
它拼命工作为他买了更大的庄园,雇用了管家,努力让艾达拉的生活维持原有的水平,明明艾达拉自己已经很有钱了。
它温柔地把失去母亲的艾达拉一点点拼凑。
他们都只有彼此了,如果老爸离开了他,会不会过得很糟糕呢?
小镇里的母鸡都比他的气势强得多,万一有很可怕的恶霸在他不在的时候欺负它呢?
别看老爸在外人面前羽毛丰满,其实它已经到了中年秃头的年纪,艾达拉就发现过老爸半夜偷偷拿魔法胶水粘它半秃的头顶,后来改成了戴假羽毛,自然多了。
结束回忆的十七岁艾达拉回到现实,他说:“我老爸真的很容易被人欺负,他太好说话了。”
“啊,”听完艾达拉话的欧文说:“要我说,太依赖老爸的小鬼是不会受女性欢迎的哟。”
“……”
“乡下大叔,”艾达拉斜睨说:“你才是那个一直以来都没有女性告白的家伙吧?”
说完艾达拉就走了。
欧文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等等!这话也太扎心了吧!”
纪尔听完也笑着看了欧文一眼,回家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等等,你也先别走啊!喂!”
16. 王国阴影(五)
当艾达拉快要到家的时候,他手掌里小漆黑终于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艾达拉。
艾达拉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他说:“说起来,我带你回去时我看你吃小番茄吃得很欢,你还喜欢吃什么?魔兽肋排配松子酱还是奶油泡芙?或者我让厨师给你做迷你三明治和迷你蛋挞怎么样?房子的话,我叫我家工匠给你定制个小城堡吧,你比较喜欢黄金、白银、珍珠还是宝石?”
小漆黑就这样看着他,状态和她当初在森林里抱着他腿掉金豆豆时候相差很大。
那个时候她,像是在森林里丧失短暂理智,只靠动物本能行事的魔物,不停地黏着他,现在她更像是回归理智的人,她用小手臂做出了拒绝的手势。
“?!”
“你不想吃啊?那你想要吃什么?”
纸片的小漆黑搓了搓手,从她的兜里掏出一颗小樱桃放在他的掌心,艾达拉甚至感觉从她这行为中读出了“感谢款待,感觉应该给你点什么”的意味,她跟他一阵“叽里呱啦”的讲起话来,像是在解释她接下来准备去做什么,她从兜里掏出一件浅色的兜帽披风穿上,看上去很有气势。
“你怎么忽然换衣服了?!这是从哪里掏出来的,樱桃是给我的吗?”
小漆黑点点头,然后从他指缝中溜走,如一阵风一样地跑掉了。
“等等!你要去哪?!你不满我准备给你定制的城堡吗更喜欢自然景观吗?!再加个喷泉花园和小森林怎么样?!”
艾达拉没追上对方,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小漆黑在奔跑中逐渐膨胀变大,重新回归人型半精灵的模样,请假够久了,魔神要回多莉的酒馆打工了。
再次和见到艾达拉,是欧文和纪尔再次去森林出任务时,他们在森林口凑巧看到了不断向森林里张望的、失魂落魄的艾达拉。
“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吧,”欧文问:“你怎么在这啊?你的纸片小宠物呢?”
艾达拉不理他,伤心地走了。
欧文:“莫名其妙啊。”
在随后的森林里,欧文发现更莫名其妙的事还在后头。
在一个需要当晚在森林里过夜的任务中,纪尔忽然提出了“偶尔也让我做一次饭如何”的恐怖请求。
欧文抱住他的魔法便携铁锅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不——要——啊,”欧文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死感:“你不要再糟践我的锅了,这个魔法便携款很贵的!都说了没天赋就是没天赋,总不能你什么都会没一件不擅长的事,那样不是很可怕吗?”
欧文还补充了一句:“我不想挨饿,要是这次不成的话,我们就只能啃硬得根本啃不动的肉干了。”
纪尔:“要是坏了我会负责双倍赔偿的,就一次,我昨天刚刚学习了有关于这方面不少的新知识,感觉得到了新的启迪。”
“你跟谁学的?”
“一位很擅长厨艺的老前辈。我真的就是想验证一下自己有没有进步,你就不想以后连做饭都省了么?”
纪尔又给欧文做了五分钟思想工作,在纪尔各种话语的威逼利诱下,欧文最终表情沉重地将铁锅交给他。
纪尔把铁锅挂在器具上,锅的下方是临时的篝火灶台,纪尔用莫测的表情凝视铁锅,他身材高大,系着的围裙更显肌肉饱满,即便是站在铁锅前没背任何武器,也让人有种压迫感。
忽然,纪尔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将自己脸两边的嘴角往上提了提。
“你干嘛,你终于因为自己不擅长厨艺这种事疯魔了?!”
“是这样的,那位很擅长厨艺的前辈是这样告诉我的,在处理食材以前,要先处理自己的表情,保持心情愉悦,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但我还是决定把所有步骤都按照那位前辈所说的原样做……”
这是不太靠谱吗?这是绝对不会靠谱吧!
“开玩笑的,我是看你表情太害怕了,想活跃一下气氛。”
“……”
纪尔将能吃的魔物剥皮,去掉内脏,将魔物的大块肉分好,不得不说,他刀工很好。
忽然,他顿了一下,迟疑片刻,他给肉加料后伸手去揉捏拍打肉块,嘴上还念念有词,像是被邪恶的家伙附身了,以前他做饭从来没有这个步骤。
“你在干嘛?”
“我在……安抚肥肉瘦肉情绪,顺着它的肌肉纹理充分抚摸按摩,发自真情实感地赞美对方,趁对方被我赞美晕头的时候再手起刀落。”
“这也是那位前辈说的?”
“是的。”
“你又在开玩笑?”
“不,这是真的。”
真的不是那个前辈在骗你吗?!啊?!
哪个天杀的前辈坑蒙拐骗到纪尔头上了?!能不能把他的晚饭赔了!
纪尔在给肉质做按摩时,看上去真的还挺有气势的,给肉做完按摩削切后入水,在咕噜咕冒着紫泡泡的汤中,欧文眼睁睁地看着肉变成绿色,氛围十分和谐。
“你放了什么做调料?”
“十勺黑沙、四勺面粉,一克莺果发、一碗覆盆子研磨成汁、一克薄荷鼠尾草、十五克风干史莱姆。”
“你打算做什么?”
“前辈说这道菜叫做‘肉面包’,是她的独家秘方。”
完了,今天晚上没得吃了。欧文如此绝望地想。
半小时后,纪尔从汤中捞出两块蠕动着的自带马赛克的东西滤过水后用牛皮纸包起来,将其中一块递给面色铁青的欧文。
以前纪尔做的饭是外观还不错但难吃,现在可能是既难吃又要命了,食物看上去像被魔神诅咒了,欧文拼尽全力客套地咬了一口,下意识咀嚼着吃下去了。
“嗯?长成这样子到底为什么会好吃啊?”
欧文立马吃得渣都不剩。
“太好了,那位前辈果然没有骗我。”
在两人迅速吃完了蠕动的马赛克之后,欧文拍了拍纪尔的肩膀:“虽然确实挺好吃的,但外观已经超脱了人类的承受能力,以后还是继续让我做饭吧,这种比较适合偶尔放肆一回。”
纪尔遗憾地同意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在铁锅下放贴隔绝气息的反追踪魔纹啊?这东西也很贵来着。”
“以防万一吧。”
以防的究竟是什么万一啊?欧文一点也不想知道。
收拾完餐具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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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尔在森林取下手套时,欧文被吓了一跳。
“啊?”欧文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画上去的,这是哪位魔纹大师的作品啊?”
这个角度能很清晰地看见纪尔手臂隆起的肌肉线条,造物神似乎总是有祂的偏向,纪尔应当是被偏向的那一个,他青筋起伏的结实大手上,充满了被魔力浸透的黑色古语字母纹身,同雪白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同样有某种屏蔽反追踪或施法效用,这些黑纹字体流露出的风格充满邪性与野蛮。
纪尔不打算告诉他这是他自己画的,还没画完,只是含糊地说:“这款墨水一般可以维持一周。”
“应该是为帮助那个小鬼做的准备吧?还好你没打算告诉我作用,”欧文警惕地说:“刚来队伍的时候你还会装几下,最近对我越来越没防备心了,如果你告诉我了,我会怀疑你打算把我灭口了。”
“……你真是说笑了,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狂,也没有什么需要将你灭口的事情。”
回到家的纪尔打开箱子,在日记本上面写道:
【非常感谢前辈教我的厨艺,今天实践了后果然做出了好吃的食物,都是托前辈的福0V0,嘿嘿开心。】
日记本顿了顿,浮现出字迹:
【你做出来了?】
这下魔神感到失策了,她教对方的菜本质上是“被魔神祝福过的菜单”,只要按照流程就能做出美味,正因如此,对方做出的菜流露出的气息能够被她这个菜的创造者追踪到。
结果她一点感应都没有。
但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办法。
【哼,小偷,我已经做到了我答应你的事,接下来,你会带我出门的吧!】
【是的,请在此稍微等一下。】
纪尔合上箱子。
在一楼的一块有着鎏金边的镜子面前,纪尔脱了衣服。
欧文根本没发现,从纪尔结实的背肌至后颈也画满了黑色的魔纹,密密麻麻得令人心惊,使用一个小巧的魔法就能让他轻而易举地用浸透魔力的墨水在他的后背上镌刻这些。
若是让欧文看到,他大概又会吃惊,毕竟古魔纹的魔法光基础理论就是厚厚的几十本书,难道以前纪尔上学的时候都不睡觉只学习的么?
纪尔接着在身体的正面用墨水画上那些黑纹,从锁骨到凸起的胸膛,再到腹肌和人鱼线一路向下延伸,同样不放过结实的大腿和其他地方的皮肤。
“呵。”
等在整个身体画完纹路,他再重新穿上遮住脖子的衣服、戴上手套,慢条斯理地梳理金发,喷定型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在镜子里露出嘲讽的笑容。
现在他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禁忌屏蔽器。
他回到箱子面前,捞出笔记本。
【前辈,我打扮好了!我们出门吧!】
思忖片刻,他将日记本塞到外套里,原本鼓鼓囊囊的地方似乎略微更突出了点。
贴上小偷身体、原本能靠魔力逡巡身边事物的日记本视角的魔神,被密密麻麻的魔纹笼罩后,感觉自己骤然变成了瞎子!
魔神:???
对于日记本那边骤然变瞎的自己,她完全没有什么头绪。
17. 王国阴影(六)
第一次日记本真正意义上的外出活动以失败告终。
尽管在外面的纪尔动不动就敲击日记本,向她介绍外面的事物,她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片茫然的黑色。
要么小偷出门后整个地方都有大型屏蔽装置,又或者是这个小偷做的手脚。
漆黑非常笃定是这样。
在魔法发展得她都有点陌生的时代,哪怕她现在处于偏僻的多罗,身边的一切仍给她一种时代变了的感觉。
真可恶啊!
小偷仍然兴致勃勃的样子。
【前辈,你看,这是月桂苹果,当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毕竟咬一口的味道是清新木调香草与薄荷的混合,还带着苹果原有甜意,本身却长在黄澄澄的灌木上,真是让人惊异的结合,不是么?】
哼,这个叫佐罗的小偷,真是少见多怪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月桂苹果是她喜欢的祭品之一,她认为能在祭祀时献上这个品种苹果的家伙,都是很有品味的家伙。
【前辈,感受到了吗?这是很漂亮的白色铃兰,要不要带回去做装饰?说起来,这个世界的铃兰本身没有毒性,植株脆脆香香的,不想吃饭的时候用来拌饭,稍微会有点食欲,不过,果然这种行为还是有点奇怪吧,尽管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确实有点奇怪。
【豆灯花见过吗?前辈肯定见过的吧,这种花在夜晚会发光,又无害,摘下来还能亮两三天,看上去圣洁甜美,呈圆形,是部分魔法药剂的原材料。】
见过,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忘掉了,亮起来的样子确实很好看,凝望豆灯花群时,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洗涤了一般。
【前辈,这是不笑果,标准的异世界植物,剖开里面会有苦味很重的黑色豆荚。】
【至于为什么叫不笑果,我猜是因为每一颗豆荚上的纹路看上去,都像颓丧的、不笑的人脸,因为听起来太像惊悚的恐怖故事,我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很兴奋。】
为、为什么会兴奋啊,感觉小偷的这句话有点可怕。
【让我惊讶的是这个豆荚磨出来兑水,无论是作用还是味道都很像咖啡,执政官很喜欢用它来提神。】
【其实还是不像咖啡,比较真正的咖啡,味道太淡了。】
咖啡,感觉在哪听过,但忘掉了。
【前辈,你看,这是摇摆绿藤,长出来的藤果泛着甜酸味,是很常见的用来调味的果实。】
都是这个世界上比较常见的植物种类,漆黑完全没法确定对方在哪。
【尽管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令人惊叹的种类,但我果然还是……】
还是什么?漆黑真的很讨厌话只说一半的谜语人。
【前辈怎么不说话?】
漆黑不耐烦地从纪尔的胸口探出书皮的一角,敷衍地晃动了一下。
【前辈原来还在听啊,好的好的,我继续说。】
【唉,说起来,好不容易充满期待地和前辈出门,前辈却没什么反应,有点失落(伤心)。】
日记本依然没什么反应。
【对不起前辈,我反省了一下自己,其实前辈和我贴得这么近一起出门,我不应该期望前辈有什么反应,我还是很开心的,我好幸福(开心)。】
在无人的开阔之地,纪尔俊美的脸上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他漫不经心伸出手指戳了戳胸前的日记本。
原本毫无生气的日记本,忽然震颤起来。
尽管身处一片漆黑中,魔神却从她被牢牢固定着的地方一下子窜出,在黑暗的视线中准确窜到小偷的头顶,灵活地像是异世界的变种蟑螂。
她占领了头顶的至高地才显现出消息:【干嘛这么吵!干嘛用这么大的力度戳我!讨厌讨厌讨厌讨厌!生气生气生气!(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
她游窜地那一瞬间,纪尔观察了一下,才一把抓住头顶的日记本,抱在怀里。
强有力的怀抱令她无法动弹。
纪尔在封面用手指划拉:【抱歉,是我第一次跟卢娜小姐出门兴奋过度了(被打得鼻青脸肿)(下跪)(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哼,知道就好,收敛一下。】
剩下的时间,纪尔给日记本栓上了加强版的绳索,绳子外型的制作纪尔参考了他印象中的遛狗绳。
要不是风险太大,纪尔真的会考虑每周定期把卢娜小姐戴着绳索拿出来溜溜,二楼阳台还是太窄小了。
就算是不能每周也要每月抽出时间吧?
即使是动物也需要放风时间,更何况卢娜小姐是一个“人”。
他要维护卢娜小姐的身心健康。
森林外围的这片领域清净得令人可怕,纪尔还查了冒险队的值班表,提前清理了这块领域的魔物和太具有特色的植物,不出意外,这块领域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都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和卢娜小姐独处。
他礼貌地对日记本说:【卢娜前辈,要不要在草坪上打几个滚,边晒太阳边散步呢?别害羞,维持定量的运动是很有必要的,哪怕你只是一本日记。这是有利于促进魔力循环的。】
不出意外,他差点被暴躁的卢娜小姐暴起真的来几个左勾拳右勾拳上下勾拳。
卢娜小姐又骂他了。
卢娜小姐又对他说了很多遍讨厌。
卢娜小姐真暴躁。
卢娜小姐又颤抖着身子缩在角落讲很多不明所以的话了。
卢娜小姐真可怜。
回家时,纪尔将日记本塞回胸前,还带了几簇月桂苹果和几簇铃兰挡在胸前,回到热闹的多罗,不必要的寒暄一下子就多了不少,他一边耐心地跟人打招呼,一边做出用手去捋月桂苹果和铃兰假动作。
实际上,他只是用手指作安抚状一下一又一下地抚摸着那本日记。
隔着草叶与苹果,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对方。
仿佛这样,他真的能隔着书皮,抚摸到一个来自旧史中早已破碎、充满失落的灵魂。
到了纪尔、欧文、艾达拉约好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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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决定要在夜晚潜入冒险者协会分部不对外开放的区域看一下。
分工大致是欧文负责放风和拖住意外来到协会的工作人员、纪尔负责破坏所有大型魔纹及魔法安保系统及总体跟进、艾达拉负责潜入。
分工时,欧文坐在长凳上一脸死意,他举手:“我有意见啊,为什么要这个小鬼负责最重要的潜入部分啊?”
纪尔:“你想负责潜入?”
“倒也不是,我是对这个小鬼的力量没什么信任度啊,潜入的话,你做不是更好吗,”欧文懒洋洋地说:“我又没跟他合作过,很害怕被坑惨了啊。”
“我也不想让他放风,”艾达拉不甘示弱地说:“这个大叔一看就很不靠谱很弱的样子啊!万一到时候来人了他根本不吱声直接跑掉了怎么办?”
“这个倒不用担心,”纪尔表情真挚:“他跑掉就再也找不到这么符合他标准的冒险者工作了,之前欧文跟我说的冒险经历感觉都蛮惨的样子,所以我想,他最害怕的是丢掉这份工作吧,跑掉的话我就作为队长把他开掉。”
欧文:“……”太残酷了点吧人生。
“这已经是综合考虑过的最好方案了,你们没有一个人擅长魔纹与法阵,艾达拉的天赋是很适合潜入的,欧文性格和擅长决定了放风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我来破坏魔纹和法阵的话,完全能在墙外就同时监控到你们两个人的状态,如果突发什么意外也能弥补,到时候用魔法羽毛交流就行。”
“好吧,那就这样。”艾达拉勉强答应了。
欧文问纪尔:“能不能跟我详细提一提这个小鬼的天赋啊?我不了解血鬼这种生物。”
“鸽头人从旧史开始就被强调的敏锐速度你总是知道的吧?”
“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毕竟曾经的始祖都是很会飞的家伙嘛,不过迈入新史之后,它们的这种能力大幅度减弱了。”
“是,这就是为什么鸽头人都很擅长飞行术,但艾达拉擅长飞行术却应该不只是因为鸽头人的天赋,而是血鬼的天赋。”
“也没有……特别敏锐吧?”
“血鬼的敏锐在于他使用戏法的天赋上,”纪尔说:“嫉妒之神不是又被称戏法之神吗?鸽头人的速度和血鬼的戏法天赋结合在一块,很适合潜入不是么?”
“既然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老是被男爵抓到现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烦不烦啊!!怎么老是提到他啊!”艾达拉大声叫嚷。
“那为什么我很少看见过血鬼公开卖艺啊?”
“该死!你这是在侮辱我!”艾达拉一把揪住欧文的衣领,在摇摇晃晃中,欧文的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死意。
“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贵族,每一个都很有钱,”纪尔表情很微妙:“前辈你是不是很少上四柱神历史相关的课程,但凡提到嫉妒之神,就绕不开嫉妒之神和血鬼,我记得有一门和血鬼相关的课程在冒险者当中是必修吧?那门课程你的分数等级是多少?”
“F。”
“……”
18. 王国阴影(七)
夜黑风高,三人选了冒险者协会分部值班人员疏漏比较多的班次。
冒险者协会分部的占地面积很大,为了贴合多罗本地风格,建筑采用了多罗王国咕咕尼雅式的柱式,雕饰是环绕的鸽子。
这座建筑有些年头了,从多罗王国末期就存在,曾是类似于塔楼的建筑,冒险者协会分部到来后扩建了大厅等建筑。
每当纪尔进入大厅仰望天花板的恢弘壁画时,都会禁不住思考,这个画面的姿势,是不是参考了米开朗基罗的《创造亚当》。
当然异世界没有米开朗基罗,却有其他绘画巨匠。
这个天花板上大型壁画的左边有一只漆黑羽毛的鸽头人,它血色带伤的右眼凝望着右方,眼睛正在滴血,他犹如肃穆的闪电一般迅速伸出雄健的臂膀,衣饰轻薄飘逸,它托举着一只月桂苹果,试图递给右边的同时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抓住虚无的深空,剩下它怅然的凝望。
右边是漆黑混乱可怖线条的混合,混合线条中的人型以飘逸姿态向鸽头人伸出手,能从模糊的画面当中隐约感觉也许是个女性,但这种感觉却很不确定,画面能感受到的情感更多是神秘、痛苦和毁灭,这种感觉更为画面增添了一分神性。
整幅壁画的背景是血红色的黄昏。
别的不说,至少壁画上的鸽头人纪尔知道是多罗小镇的初代镇长穆里·霍普,在这个世界,右边的形象倒颇有种“魔神”的隐喻,若不是多罗小镇本身偏远又是鸽头人执政,这幅壁画绝对不可能留存至今。
这幅壁画是著名的流浪画家珀辛的作品《祝福》,据说她极尽还原了穆里·霍普想要的感觉。
这个时间,冒险者协会分部的大厅光线昏暗,深处只有走廊开着灯。
欧文在放风时,用能够交流的魔法羽毛对在更深处的艾达拉说:
“小鬼,说起来你的曾曾祖父就是穆里·霍普,我想知道,它为什么要在大厅天花板的这幅画里拿一颗苹果在手里?”
艾达拉早已通过大厅进入了深处更为隐秘的塔楼建筑,他穿过因纪尔操纵而暂时失效的魔法阵领域,正尝试撬开一道门的锁,听到这话他烦躁得不行:“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它饿了想吃苹果吧。”
“苹果这个物品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隐喻啊什么的吧,比如什么谋杀!隐藏的情欲或者嫉妒与不满,总是有点什么暗喻,艺术什么的不都这样吗,你要结合时代来回忆!当时肯定有什么大事件吧?!”
“没有!都说了没有隐喻!我不知道!该死,你好吵。”
冒险者协会分部建筑中的魔力就像是一道编织得极为细密深邃的网,纪尔将这张网屏蔽重塑,有余力地加入了谈话:“也许是有关于神的仪式。”
“你的意思是说,穆里·霍普曾经想要召唤神?”
“没有那么夸张,也许是期望隔着深邃虚空寻求神对他接下的方向做一个指示,‘寻求指引’更合适。”
或许是穆里·霍普的血色眼睛和画面上的漆黑还算明显,三人都没有提及穆里·霍普寻求指引的对象,他们很清楚鸽头人曾经信奉的对象。
“那为什么它的手里要拿一颗苹果?”欧文对这事仍然念念不忘。
“有可能是祭品的象征。”
“开什么玩笑?神收祭品只收小苹果的?”欧文:“不应该献上什么尸体啊之类的么。”
“你的神喜欢尸体?”
“不喜欢。”
“那你举的例子不算普遍吧,”纪尔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地说:“有关于祭品这方面的记载还蛮少的。”
“神的喜好本来就各不相同,”艾达拉说:“老爸曾经跟我说过,曾曾祖父穆里·霍普和后来家族的几任继承人的想法都不太一样,毕竟是经历过‘世纪陷落事件’还活了很久的家伙,还拥有着老一辈的思想,维持着上个时代的信仰,但从他的后代开始,我们的家族对外就算是改信了,不过也算改信得不够彻底吧。”
“不够彻底?”
艾达拉不说话了,毕竟他不可能跟欧文说,他的家族仍然比较亲近穆里·霍普的那个祂,甚至穆里·霍普可能切实地和祂建立了某种真正的联系,不然多罗也不会有大厅里的那种壁画了。
就在此刻,艾达拉撬开了门,一进入门,他就感受到了某种低沉的气压。
这里应该是被镶嵌了某种抑制魔物行动的魔石。
艾达拉走得越深,就越感到不安,寒意使他缩了缩双臂,低语道:“越来越近了。”
“说真的,”隔着羽毛的通讯装置,欧文说道:“我还以为以多里弗的性格来说,他会把重要的东西锁在他的家地下室,再上个很多层的魔法阵魔纹和锁这样。”
纪尔:“那只莺女对他来说,又并不算是重要的东西,他只会随便扔在不会伤人的严密地方任由魔物自生自灭。”
进入到深处的艾达拉并没有说话。
“艾达拉?”
“艾达拉?听得到吗?”
艾达拉失去了联系,他摘下了羽毛。
魔力流动到深处并没有发生突兀的波动,应该没有发生什么难以应对的突发事件。
那么,是为了单独和那只莺女见面么?
纪尔当机立断进入建筑内部,迅速穿过艾达拉到达过的位置,同样进入到深处。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久违的吟唱声。
隔着墙壁,他听见一只被锁链锁着的莺女在歌唱。
透过透明的墙,艾达拉看见那只缝合了人类男性身体的莺女在对他微笑。
艾达拉看着她说:“没想到……你真在这里啊。”
莺女的身体十分瘦削,那张侧脸可真漂亮啊,她笑得温柔慈悲,让人足以忽视她脖子上缝合的线与下半身的不自然,没有鸟的那半边畸形身体,她看上去更像人了。
隔着一段距离,艾达拉怔怔地望着对方,他蹲下问对方:“你还记得我么?”
莺女没有反应。
他凑近了一点,缓慢地说:“一个月以前,在森林的时候。”
一个月以前,向往冒险的艾达拉溜进了森林,他在森林里遇见了这只莺女,尽管这家伙是会吃人的魔物,艾达拉仗着自己的天赋,并未立即逃跑。
在这之后,他陆陆续续见到了迁移过来的莺女,这些莺女如大家所说的一样,吃人的血肉,胆战心惊,让人害怕。
但……她好像不一样。
她和其他的莺女不同的是,她总是有着悲悯的表情,就立在湖边的姿态静谧优雅,每次和他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艾达拉确信她看见了她,却没立即做出捕食。
渐渐的,他对这只莺女有了类似于朋友之间相处的感情。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才想要找到她。
听到艾达拉的话,出乎意料的是,这只莺女原本的侧脸不自然地翻转过来,似有触动的轻微点头。
“我知道的,你和那些家伙都不一样,说不定你是想成为人,才换了人的身体,”艾达拉缓慢地靠近她,那张傲慢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你从没有吃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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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回我家,把你养在花园,喂你生肉……”
那一瞬间,被魔法锁链锁住的莺女暴起冲向艾达拉,离得最近的时候,艾达拉能看得见她的头颅彻底分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牙和腥臭的碎肉。
一道寒光闪过。
在莺女和艾达拉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只莺女分裂的头就已经“咕噜咕噜”滚到一边,为了防止意外,纪尔持刀二次将莺女的肉.体彻底粉碎,血溅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真是一个无聊的故事,我从没想过你想见这只莺女居然是这种原因,”纪尔从阴影中走出,他的表情冷淡,一只手不耐烦地松了松衣领,露出脖子上一截黑色的魔纹:“我低估了你这个年龄阶段的异想天开程度,我没空再跟你玩这种过家家游戏了。”
艾达拉坐在地上,打击似乎很大,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想吃了我……”
“这只的感应能力比较差,我猜在每次森林的时候她是真没发现你的气息,你可真幸运,我和欧文在那天晚上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吃了不少人了。”
艾达拉不说话。
“从前也发生过魔物和饲养人相安无事度过一段时间,等到饲养人自以为‘驯养’了对方再被对方吃掉的事情,无一例外。她已经很久没进食了,多里弗把他锁在这里,是为了让它不伤到其他人基础上让它自生自灭,我刚刚要是不在这,她现在吃得一定很香。”
“可她为了离开森林换了人类的身体……她还对我点了头。”
“你以为她的下半边人类身体是怎么来的?”纪尔说:“我算是知道多里弗为什么总是盯着你了,他是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的很多话你应该听进去,你不该期望跟一只以你为食的魔物做朋友,下次不要这样了,因为保不准哪一次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出来的时候,艾达拉看上去尤为沮丧,他的眼圈甚至红了一圈,一点都没有当初高傲的气势了。
欧文:“啧啧啧,肯定搞砸了什么事情被骂了,很好,可以收工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冒险者协会分部的时候,看了一眼办公室叠得有些厚的纸页。
“队员扩展申请……申请队长名称……纪尔·亚伦……倾向类型……无,如果能话比较少最好,”他抓着那张纸,满脸疑惑地问纪尔:“我们要招收新成员了?”
纪尔:“是的。”
欧文表情惊恐地问:“我为什么不知道?”
纪尔顿了顿,挑了挑眉轻声问道:“队长不是我吗?”
“倾向类型那里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分明是有!”
“……”
“你是不是嫌弃我话多了!”
这下子在多莉的酒馆一起鬼哭狼嚎的成了两个人。
艾达拉眼圈发红:“凭什么那样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啊,我不是经验尚浅么,莺女长成那个模样,我一时被迷惑了也是情有可原,他居然说我异想天开在玩过家家游戏,我明明是真的很想当冒险者,本来还是很崇拜他的,没想到他私下里性格这么恶劣,从小到大,没有几个人这么对我这样说话……”
欧文同样眼圈发红:“为什么要招新人?!是我用的不顺手么还是打算等新来的一到就把我开了?!嫌弃我话多就直说啊!好啊,玩新人换旧人这一套,我为小队流过血!我为小队流过泪!为什么都不通知我一声!!我不是小队的一员吗呜呜呜呜呜呜……”
坐在柜台旁的多莉撑着一只手叹了叹气。
19. 日新月异(一)
尽管申请表已经交上去,小队的招人消息也放上了告示栏,对于寂寂无名的小队来说,不会这么快就有人上门。
即使上门,队长要核审新人的各种资料,对其考察面试,面试之后队长还得决定当场聘用还是让对方先实习一段时间,确定好对方餐补和加班津贴的费用。
在新人应聘前,纪尔还在负责日常的任务、偶尔帮失误的欧文承担他那份工作量、跟进冒险者协会分部最新下发的规章制度和魔物资料、维持基本的人际交往关系、和“卢娜小姐”定期聊天维护她的身心健康、还有去图书馆阅读资料进修学习将原本只有C级的勇者证限时考上A级,(其实这个倒不是非常急迫,只是他实在忍受不了那个在他证件上的C,如果欧文是穿越者的话,他会将纪尔的这种行为评价为top癌),总之,纪尔过得充实无比。
在这样生活中,他时不时还要受到来自欧文惨无人道的骚扰。
这种骚扰是无声的,每次出任务时,欧文都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在森林过夜时冷脸把饭递给他,拒绝跟他说话。
纪尔感到头疼。
他决定率先出击,他温柔地说:“对不起,欧文,我做错了,我最近太忽略你的感受了,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尊敬你,你对于我们小队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真、真的吗?”欧文期待地转过身来。
“假的。”
“……”
“你就是太过于天真,才会被一个冒险小队坑了十几年后惨遭辞退的,现在,在队长辞退你之前,能好好说话吗?”
“……能。”
“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到底在不满什么啊,能替我解惑一下吗?”
“我就是有点不甘心,为什么要招新人啊?”
“不是想要换掉你,正常的队伍本来就是五人队吧,我们两个人一直承包了五个人的活,最近我总感觉力不从心,想找个新人稍微分担一下。”
“好吧,你居然会感到力不从心?不过总觉得会招进来更麻烦的人,”欧文幸灾乐祸地展示了那份写着“艾达拉”名字的冒险者申请资料:“你看,这张申请资料不就挺麻烦的吗?”
“他不是还没到冒险者法定年龄吗?”
“前几天才刚过生日,你是不是把那张贵气逼人的邀请函放在《关于冒险者协会分部临时对非冒险者森林狩猎活动实施管控通告》的下面忘掉了?”
“……”该死,他觉得更头疼了。
很快,申请被拒绝的艾达拉气势汹汹地冲到纪尔面前:“为什么拒绝我?!为什么?!我哪里不够好?!!”
纪尔微笑回答:“很抱歉,事实上,我们也写了想要话少一点的新成员。”
“我可以闭嘴。”
“我们想要有起码拥有B级勇者证资格的家伙。”
“哼哼!”
艾达拉开心地献上了他的B级勇者证,脸上像是明晃晃地写着“快夸我快夸我”,近期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大人开始规定天资卓越的血鬼贵族可以跳级保送直接拿到证件的,如果艾达拉不是混血,他甚至能领到A级证件。
尽管这是极少的个例,纪尔觉得证件的含金量依然在进一步贬值,纪尔真想一刀做掉那位大人。
纪尔:“事实上,我们尊重每个队员的看法,鉴于你和欧文的关系不是那么的……”
不到两个小时,艾达拉就用钞能力拿到了欧文的推荐书。
欧文,我真的高估了你屈服的时间,你真的非常非常没有出息啊。
“其实,我们还是想找个更擅长治愈术的牧师。”
“这个嘛,虽然我非常不擅长,我已经在叫我的管家帮我聘用附近最有名的牧师,很快我就能学到……”
“好吧,”纪尔终于失去了大人的耐心,冷酷地说:“反正你就是不行。”
“为什么啊?!是之前的事情让你感到失望了吗?你总要给我弥补成长的机会,真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个冒险者,等等你别走啊!”
现在纪尔为不能把身边的人全部都刀掉而烦恼了。
相比于让人头疼、必须应对的人际关系,还是“卢娜小姐”更让他感到治愈。
“卢娜小姐”甚至能细致入微地察觉到他的疲惫之情,当他打开箱子,她以缓慢的速度跳到他的手臂上滚动。
【卢娜小姐,你在干什么?】
【给你做按摩。】
【……】
行动不便的日记本在他的手臂上艰难地滚来滚去,像是真的在模仿按摩的动作,还冒出了奇怪的消息:
【捏捏捏捏捏捏捏捏捏。】
太神经了,那一瞬间,他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要给我做按摩?】
【佐罗小偷,你,非常疲惫!需要按摩!左搓搓,右搓搓8&!J。]■……】
假如是欧文干这种蠢事,纪尔真的会考虑开除他。
但换成了卢娜小姐就不一样。
卢娜小姐居然知道自己很疲惫!也太令人感动了。
难怪大家都喜欢养宠物,明明是无效的行为,无用的关心,纪尔居然难以言喻地感到动心。
他一只手捂住半边脸,感受到血液的滚烫。
他久久没有说话。
天哪,落在他身上,这种感受也太蠢了。
孤独真是人类之敌啊。
养宠物确实是个应对孤独的好办法,如果可以,纪尔希望“卢娜小姐”还能活很久。
【谢谢你,卢娜小姐,你真体贴,你人真的很好。】
在这段时间里,悄然改变心态的还有“卢娜小姐”本人。
她仍然喜欢叛逆地跳上他的头顶,她也会立着书脊窜到他旁边,安静起伏不说话。
直到他写了两个小时有关于的《跨越旧史的交融与构建:冒险者解析与魔物观测》后,他才发现“卢娜小姐”也在他旁边默不作声地趴了两个小时。
【抱歉,卢娜小姐,我把你忘了,你为什么不出声?】
就在他担心卢娜小姐闹情绪时,日记本上浮现:【Zzzzzzzzzzzz】
“……”
他专注地盯着书本不断冒出“Zzzzzzzz”的卢娜小姐,呼吸随对方起伏。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第一次在看别人睡觉这种事情上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时间。
他用双手盖住了脸。
很快,卢娜小姐箱子底层,原本拥有的被铺上魔纹的绒布,被换成了纪尔手工制作的镌刻魔纹的柔软小床,床垫和羽绒都是纪尔亲选最柔软的那种,各种零件的采购和组装花了他整整十二个小时。
碍于体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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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的手同样很大,手心宽厚,手指很长,和放在箱子里的小床零件对比大小后,简直很难想象那是他做出来的精细手工。
做出来的小床很完美,但他有点后悔。
该死,他在这种事情上花了太多时间,他反省自己最近也太放纵了。
在百忙之中,他还抽出时间给卢娜小姐上课,尽力给卢娜小姐纠正意识上的一些错误。
【提问,卢娜小姐,狗长什么样子?】
日记本顿了顿,不安地晃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正在疯狂流冷汗。
纪尔叹了口气。
【卢娜小姐,我们昨天才复习过。】
日记本缓缓浮现出一张简笔画,这只经由卢娜小姐画出的“狗”浑身都是漆黑的线条,从模糊线条身影里来看,有粗粗的八只腿。
【卢娜小姐,狗的身体类似于圆柱体,狗,只有四只腿……】
日记本晃得更厉害了。
【卢娜小姐,一般的鸽子,长什么样呢?】
日记本浮现出一张画,在一滩融化的不明液体中长了六只眼睛,这六只眼睛还在画上不断乱窜。
纪尔又叹了口气。
【没关系,卢娜小姐,我们慢慢来。】
原本以为会被骂的卢娜小姐非常震撼。
怎么回事,这个小偷,人真的还挺好的。
好想养个人当宠物啊。
她如此想。
纪尔对卢娜小姐很满意,那他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倒也有。
他比较难以适应卢娜小姐的撒娇方式。
每当卢娜小姐弄倒了家里的花瓶、弄掉了家里羽毛笔、弄撒了厨房的食物,她就会不安地摇晃起来。
这导致他一进门的时候,卢娜小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进她的怀里,用书皮疯狂磨蹭挤压他的身体。
这样纪尔就知道她又在家里干了坏事了,在撒娇。
他回抱过去了,拥抱日记本示意没有关系。
该死,纪尔竟然在这种诡异的场景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甜蜜。
纪尔并没有通过艾达拉的申请。
但艾达拉还是以惊人的速度和欧文的关系变好,艾达拉出现在欧文身边的几率变高了,明明嫉妒之神的信徒和大地母神的信徒混在一起很奇怪。
“我真的不会通过你的申请。”
“……”
紫发的艾达拉倔强地怒瞪着纪尔,红红的眼眶快要凝聚出眼泪,他最终没有落泪,怒气冲冲离去。
每天这样的事情要上演好几次。
纪尔还听到过欧文和艾达拉有关于宠物的对话。
欧文对艾达拉说:“你还想着那个纸片模样的小家伙啊?这么喜欢魔物,为什么不去噗噗捏捏可爱到爆店买只噗噗团?”
“啊,”艾达拉一副蔑视的表情,坐在椅子上后仰:“我家里已经养了十八只了,可爱是可爱,久了却没什么意思。”
“……真有钱啊,光宠物粮和窝还有玩具就花了不少钱吧?”
“当然,是按照最高规格置办的。”
玩具?
说起来,卢娜小姐还没有什么玩具,以至于她只能可怜兮兮地在家玩花瓶,是他的错。
纪尔一边维持着礼貌的表情,一边神游天外,他沉痛地反省着自我。
20. 日新月异(二)
这天下午,多莉的酒馆客人比较少,坐在柜台上无所事事的多莉很温柔地问:“卢娜,你在画什么呢?”
漆黑画好之后,她举着纸给多莉看:“练习画狗。”
经过这段时间佐罗小偷的特训,她画的狗总算是四只腿了!
就是狗的身体还是一堆深黑色颤动的线条,像是黑色里潜藏着深渊的另一边。
多莉的表情变得略微严肃了些,她跟漆黑说:“这样的画,以后不要给陌生人看好吗?认识的人也最好不要,尤其是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
兜帽下短短的精灵耳,漂亮远超常人的外貌,精灵是魔神的眷属啊,即使卢娜只是半精灵。
她所画出的画面,却是普通人画不出来的污染性,是有魔神指向性的。
多莉只是含糊地说:“因为有些危险。”
见多莉这样说,漆黑只好闷闷不乐地收起画,在收起画之后,她跟多莉说:“我还画了偷我日记本的黑鸽子小偷呢。”
“啊,虽然说了最好不给别人看,画了它的画你还是偷偷给我看一眼吧!就一眼。”
漆黑眼神亮亮的把一张有着六只眼睛的鸽子图给多莉看,画出了黑鸽子霸道酷炫的气势。
“真是非常……充满想象力。”
漆黑有些失落,这张她明明是非常写实的。
非常会看人脸色的多莉补充道:“也很生动写实!”
漆黑满意地收起画作。
等快要到日落的时候,多莉清点柜台酒水的原材料的时候,发现有些快要用完需要补货了,她写完清单呼喊卢娜:“卢娜,可以帮我去这个地址拿一下这个清单上面的货物吗?”
戴着兜帽的漆黑拿着清单出门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朝一个方向看了看,一个人影慌张迅速地消失,徒留一片没来得及收拾的羽毛落在那个角落的空中。
漆黑没去管那个方向的家伙,她继续看着清单上的地址寻找方位。
过了一会,那个角落才敢探出一只咕咕头,眼圈粉粉的约瑟夫两腿发颤,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手安慰地拍拍自己健硕鼓鼓的胸脯用颤音说道:“吓死了,感觉差点又要见到曾祖父曾祖奶了……”
等漆黑拿回货物的时候,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早就消失了。
在酒馆百般聊赖时,漆黑看到酒馆小书柜上的一本叫做《多罗童话》的书。
也许是注视那本书的视线太久,多莉投来目光:“哎呀,你对这本书感兴趣么?要不要看看呢。”
说起来,漆黑对这本书的印象来自于那个叫佐罗的小偷,她记得有一回在小偷晚上出门前,怕她寂寞,在箱子里放过这本书。
“这本书,很有名么?”漆黑问。
“哎呀,其实这本书好像没出版多久,只有多罗才有哦,”多莉笑笑:“毕竟作者本人不是很出名还自费出版了呢,刚出版那会儿,他把书送给了不少人,隔壁的纳什太太拿它来垫桌脚。”
漆黑大为震惊。
本地……才出版没多久只有本地才有的《多罗童话》。
搞了半天这个叫佐罗的小偷原来在多罗本地吗?!
说起来她的目标是找回日记毁灭世界来着,她都在这里不务正业好久了。
漆黑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几个小时后,黄昏的街头。
近期,虽然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应征的冒险者,但不是能力人品堪忧,就是性格有问题,新成员的加入依然遥遥无期,尽管如此,纪尔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他最近似乎心情很好,连欧文私底下偷偷摸鱼都假装没看见。
结束任务后,两人还去买了些东西,折返回家时,一直忍着不出声的欧文终于发话了:“纪尔啊。”
“怎么了?”
“你左手拿的是什么?儿童绘本?我没看错吧?”
“你没看错,确实是儿童绘本。”
“你,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
“至于为什么嘛……”纪尔懒洋洋地说:“理由我懒得编了,你就当想我看吧,你会假装没看见的吧?”
“……”
欧文接着问:“那右手拿的东西呢?”
纪尔的右手提着袋子,袋子里面装着“儿童画笔颜料”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很可爱的穿裙子的布娃娃。
“最近忽然很想画画,”纪尔看了一眼娃娃补充道:“还有很想玩娃娃。”
“………………”欧文说:“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最好信。”
“……”
要不是纪尔本人平时对待镇子里的所有女性还挺敬而远之的,欧文都怀疑他是有私生女了。
最近的纪尔确实很反常,同过去无时无刻不露出的虚假笑容相比,纪尔开始懒得用那副虚假的情态应对欧文和艾达拉了,他像是卸下了一部分在外人面前的假面,偶尔会流露出他的冷淡直白不耐烦——他每次都用那个样子吓退一阵子艾达拉热情。
欧文认为,这家伙刚来小镇时的虚伪笑容是出于过去在贵族圈子他所应酬的那一套,现在这家伙虽然直白了些,倒是更真实更有生人气息一些了。
等到纪尔回到家关上门,他第一时间打开箱子。
【卢娜小姐,我回来了,抱歉,我今天回来得稍微有点晚了,你有没有等很久?】
日记本一下子窜出来,围着纪尔绕圈圈,像是一只正嗅着对方气味的狗,很快,它立了起来,书封一边的角向外折了起来,很像一个人抱着手臂气势汹汹审视人的姿态。
【卢娜小姐,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呢?】
【佐罗小偷!你真的叫佐罗吗?】
纪尔顿了顿,回复道:
【抱歉,卢娜小姐,我骗了你,其实我的真名叫做克罗瓦休伯特·西斯·卡瓦林布多布多·坎西……】
第二天早上的森林,纪尔的脸色不太好,脖子上还有奇怪的划痕,若要说指甲划的,不太像,更像是书页划出来的细小痕迹。
欧文问纪尔:“你为什么黑眼圈这么重?”
纪尔微笑道:“家里养的小东西有点吵闹。”
“……”欧文:“你这样下去我真的怀疑你有私生女了。”
“我觉得有些问题比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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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私生女了还要严峻。”
“什么问题?”
纪尔不言不语。
“对了,带回去的颜料用了么?”
“用了,”纪尔评价道:“很好用。”
虽然日记本在家里闹了一通不小的脾气,最后还是夹着画笔生气地在纸上画了会儿画,还抱着娃娃躺在小床上听了好几个绘本的睡前故事才睡着。
卢娜小姐画的那些图画也都非常漂亮,像是会动的黑色线条小猫和一坨蓝绿色的母鸡,都很可爱。
她最喜欢画的,果然还是黑色线条小狗。
与此同时,豌豆街纪尔所在的房子内,日记本还在箱子里。
一只原本应该在画纸上待着的黑色线条小狗,却默默地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下午的镇长办公室。
“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办公的时候会走神,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多里弗男爵对他的老朋友约瑟夫皱眉,发出锐利的目光。
“嗯?”回神过来的约瑟夫用清澈的黑眼睛看着多里弗,憨憨地笑道:“哎呀,年纪大了是这样,最近可能是睡眠有点不足。”
“真的没有?”多里弗的目光异常锐利,约瑟夫抖了抖羽毛。
“真的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
多里弗盯着它看了半分钟,约瑟夫试图用更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算了,随你吧,”多里弗男爵喝了一口茶:“说起来最近你儿子在干的事情你是知道吧?最近他天天缠着一个外来的冒险者队长,要求加入对方的队伍。”
约瑟夫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以前我觉得他会子承父业,不过他的心很早就不在多罗了。”
“这不也很好嘛,”约瑟夫温柔地笑了:“孩子大了就是要出去看看呀。”
“哼,反正到考虑下一任镇长人选的时候,发愁的人又不是我。”
“谢谢你呀,你真热心肠,还替我考虑这些。”
“……”
“说到底,虽然多罗是个很包容的地方,但对于那孩子而言,这个镇子还是太小了,他继承了他母亲的长相与信仰,即便他对当镇长感兴趣,作为混血坐上那个位置也很艰难,”约瑟夫捧着一杯热热的茶看着窗外:“他总是会离开的呀。”
“你倒是想得开,他看上什么不好,看上纪尔·亚伦的队伍。”
“哎呀,那个两人小队不是很有力量和朝气么,你担心什么?”
“你是不是又没听我说话了,我早说过了,他们在我眼里就像是脸上写着‘可疑’这个词,跟他们两个,尤其是和纪尔·亚伦这个人混在一起,早晚会出事的。”
“哈哈哈,”约瑟夫含糊地说:“这不是你看谁都可疑嘛。”
“……”多里弗沉默了十秒,他拿起一份资料继续说道:“还有我最近发现小镇里有几个新进来的身份不明的人物你给登记了身份,我不是说过了不准再这样做了么?”
“哎呀,我保证他们都是很可怜无家可归的家伙,绝对没有问题。”约瑟夫继续含糊道,它偷瞄了名单第四行那个叫“卢娜”的名字,又悄悄转移视线。
21. 日新月异(三)
一只小小的、黑色线条小狗,真要对比起来,都没有人的手掌那样大。
这只黑色的线条小狗,身躯被黑漆漆杂乱繁密的线条所包围,在这漆黑的身躯上,有着四条肥短杂乱的小腿,还有摇晃的狗耳朵。
这只被画出来的黑色线条小狗所用到的纸笔颜料都是纪尔买回来的。
它经由日记本里的“卢娜小姐”用日记本的身体夹着笔,在纸上被创作出来的时候,纪尔还夸它长得可爱,它“汪汪”地回应了对方的夸耀,它在纸上被纪尔放进书架角落,趁纪尔出任务的时候,偷偷遛出了门缝。
这只线条小狗因为原本就是在扁扁的纸片上画出的,所以它本身也很扁,它只能扁扁地从纪尔的门缝中飞出,扁扁地在道路爬窜,它扁扁地穿过灌木丛,扁扁地穿过铃兰,扁扁地穿过不笑果,正准备扁扁地穿过月桂苹果灌木的时候,它顿了顿,向着月桂苹果灌木扑过去,在没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袭击了一只月桂苹果,“咔嚓咔嚓”几下利落地吃完苹果了,然后继续扁扁地游走。
它扁扁穿过树、穿过风、穿过河、穿过咕咕直叫的鸡,还和想要叼走它的鸽子打了架,最终它取得了胜利,它继续前行,路上还对一只皮毛油光水滑、漂亮的小母狗一见钟情了,但最终,它因为自己只是一只有着扁扁线条、没有性别的小狗,心生怯意继续行走。
一开始外面阳光明媚,但逐渐的,天由晴转阴,落下雨。
线条小狗逐渐变得湿漉漉的,狼狈落魄极了,幸亏纪尔买的纸笔质量很好,它才得以在雨中勉强维持着模糊的身形,终于它吸饱雨水的身姿变得踉跄了,甚至还被人类踩了一脚,它努力爬起来,一点一点挪到一家酒馆门口,速度变得微弱起来,就在快要被人类踩第二脚的时候,被一个人轻轻捧起来。
通过触碰,漆黑得知了线条小狗到这里经过的所有路线,得知了那座房子的方位。
漆黑轻轻地看着手中的线条小狗,魔神对它的认真表示了肯定和赞扬,她使用流动的魔法让线条小狗变得干净且温暖,她把这家伙和一堆甜甜的果实一起放在了自己房间抽屉里的软垫上,合上抽屉时线条小狗还对它摇了摇尾巴。
这个时候,纪尔尚未回到家,漆黑则穿着黑色外套冒雨出了酒馆。
漆黑顺着线条小狗走过的路向前走,穿过河流树木街道,穿越月桂苹果灌木,来到豌豆街。
雨逐渐变大了,天色也变得昏暗了,普通人的前行变得艰难。
街上行人寥落,漆黑离着很远的距离,看到了一座很漂亮的房子,花园打理得很精致,二楼阳台上,栽种着漂亮的花草,在风雨中毫不动摇,应该是魔法的缘故,花草很难受到摧残和侵袭,房子外挂着几盏镂空雕花纹暖色调的灯,令偶尔路过的行人行走方便,视野更加宽阔。
看上去应该是一个经济条件优越、性格良好的住户所居住的房子。
这座房子就是那只线条小狗出逃的起点,从外观上看上去不过是比其他房子更漂亮一点,为何她却感应不到自己的力量所在呢?
一道闪电划过,雨水早已淋湿了她的兜帽,白光中显现出她没什么表情的漂亮五官,当她抚摸房子外的墙壁试图窥探内部的那一刻,她迅速收回手。
她后退了,换做其他法师早已中招,明白内情的家伙会更加不敢置信地审视着这栋房子,觉得背脊生风毛骨悚然。
这栋外观看上去普通的房子,被密密麻麻如虫子一般游动的魔纹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它自身犹如黑渊般阴暗、深沉、坚不可摧,那些有生命力的魔纹游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无时无刻不在守卫着这栋房子,若不是刚刚她刚好选了一个魔纹没那么多的点,看了一眼迅速在墙边缘切断了自身的魔力,这栋房子充沛的魔力就会立刻反扑上来,汹涌而残酷地将入侵者吞噬。
据她观察,除了攻击防护的魔纹应该还设了不少隐蔽屏蔽作用的魔纹,也不少其他作用的魔纹类型,非常复杂深奥,可以说整个多罗找不到比这个房子更安全的地方。
而且这座房子,普通人看不出什么,会用低级魔法的家伙是只会被察觉并被给予窥探的假象,魔力高深的家伙试图窥探则很容易被房子充沛的魔力毫不留情地入侵大脑制造除房屋本身无害幻想,一同窜出的还有给房屋主人的传讯,相信触发没多久房屋的主人就会出现。
以她如今的力量,她去触碰这座房子实在是没有把握。
对方设防严密,从外入侵内部很难,从内部向外逃跑却没那么夸张,但还是很难,线条小狗能从魔纹密集的门缝中逃出也是个奇迹——非要说的话是因为房子的主人对线条小狗心生懈怠、并不防备,才能让线条小狗跑出去。线条小狗试图从门缝中溜出去的时候,说不定有守卫者魔纹早就发现了这个小可爱,它并没有像是对待入侵者那样对待小狗,很可能是它怜爱地拍了拍小狗的屁股,依照小狗的心意把小狗从门缝中拍出去了。
漆黑:“……”
漆黑被自己想象中的比喻恶寒了一下,她甩了甩头。
难怪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日记本附录的气息。
但是为什么?!只是多罗一个普通小偷的家的话,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
哪怕是有雄厚资本的庄园贵族,也很难设有这么多夸张数量的魔纹,更别提这些魔纹刻画得精确而高深。
远处有人来了,漆黑紧紧攥着外套一角,迅速飞快地跑掉了,途径豌豆街隔壁24号房子的窗户,年轻的少女艾拉正在和摇椅上的奶奶微笑着对话,她将头埋进奶奶的大腿,被温柔地抚摸着头发,旁边温暖的炉火正摇晃着。
漆黑掠过一个又一个或冷或暖的窗户,最后回到自己所居住地方的窗户边缘,她打开窗子跳了进去,再关上窗户,她钻进暖烘烘的魔法淋浴间,给自己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
看来事情有些复杂,得从长计议。
另一边,豌豆街纪尔的房子前,刚回到家门口的纪尔,向漆黑刚刚站立的地方投去目光,他看到了一些泥土的印记。
他走过去,蹲下来,用手指挖了一点泥土,若有所思。
一个小时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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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的酒馆内。
“你问我豌豆街那边住着的家伙一般都是谁?”多莉向漆黑回答道:“稍微有些积蓄的本地人、决定在这里定居的冒险者和做生意的商人吧,那里的房子不算便宜,我也不是很了解。”
刚刚进入酒馆坐在旁边喝酒的欧文加入了聊天:“啊,你们在说豌豆街?确实啊,感觉真的很贵,有些本地人之所以住在那里是因为那是老一辈留下来的房子,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什么积蓄。”
多莉漫不经心地说:“贵么?你可是冒险者,随便攒攒的话不就买下来了。”
欧文:“我对现在居住的房子也挺满意的,平日里装备和喝酒需要的花销也不算少,攒的话也需要缩衣节食一些时日吧,维持现状挺好的。”
“说白了就是因为是单身汉一个人自由自在,懒得弄那么复杂,要是有恋爱对象,就会考虑迁居到更大的房子里吧。”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我还是更习惯外地时那种居无定所的日子,本身冒险者也说不准哪天就死了嘛。”
“别这样说。”
“总之,豌豆街的景色真的还蛮不错的,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有点可惜吧?”
“说到豌豆街,你那个叫做纪尔的同伴就住在豌豆街吧。”
听到这个名字,漆黑默默地竖起耳朵听起来,说起来,今天她去的那个有着夸张防守的房子前面写的名字,好像就写着纪尔,纪尔·亚伦。
这个小偷不叫佐罗,也不叫克罗瓦休伯特·西斯·卡瓦林布多布多·坎西,叫纪尔·亚伦。
“是啊,他才来了没多久随随便便就买下了那里房子,可真让人羡慕啊,”欧文接着说:“贵族真好啊,别说队长是有钱人,就那个紫头发的小鬼也有钱得要命!上次我去他家,真的很夸张,我在他家的花园迷路了一个小时,说起来我们镇长怎么有钱建这么一个夸张的庄园啊?!”
多莉:“啊,你说艾达拉的庄园啊,变成那个样子不全是约瑟夫缘故,它有跟我说过,它买下那个庄园以后,艾达拉不太满意,用自己的小金库把庄园硬生生扩大了十几倍。”
“夸张死了!”
“哈哈哈,不过说到艾达拉,他不是一直想进你的队伍吗?被拒绝了这么久还没放弃吗?”
“我也不是很理解我们这个队伍有什么好进的,我这样跟他说了,你知道结果他怎么说的吗,”欧文像是想翻白眼又没翻,喝了几口酒说道:
“他居然跟我说:‘哈,你不懂,虽然你很废,但他一定会成为传奇人物的!我想拥有传奇的冒险历程!’,真是太叫人感到郁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莉大笑着说道:“你们还没招到人吗?”
“没有这么容易吧,别看纪尔跟周围人相处挺温柔的,本质上还挺变态的,他要求很高还很有控制欲,多罗这种地方,哪里找得到符合他要求的家伙,仔细想想,艾达拉还真的是当中条件最优越的小鬼。”
在一旁听着的漆黑对“纪尔·亚伦的队伍正在招人”的这个信息默默上了心。
22. 日新月异(四)
魔神苦思冥想,她打算去纪尔·亚伦的队伍面试,而在此之前,她刚好遇见了多罗十年一度的节日盛会。
月桂苹果的香气几乎溢满了整个多罗,让人陶醉其中,连灌木上长出的黄色小花,也带着一股苹果的甜香。
“最近怎么这么热闹?”
“是圣临节要到了。”
“一晃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这次花车游行的表演者们是谁?”
“多罗长相出色的就那些,猜也猜得到吧?”
“几十个人选呢,不知道约瑟夫的儿子肯不肯去呢?他看上去还蛮合适扮演女王的。”
“他确实挺合适,但年轻人脸皮薄打死也不会干这种事吧?”
“如果没有擅长飞行术的‘女王’游行怎么可能继续得下去啊?”
“又不止他一个人擅长飞行术。”
“擅长的没他好看。”
“……”
“今年还真说不准,艾达拉成年后打算成为冒险者了,错过这次下次很可能就是归乡旁观游行的那个了吧。”
圣临节,又名归巢日,这个节日从多罗王国的初期一直沿袭至王国毁灭,再到小镇创立,再到今日,一开始只是某位鸽头人女王为彰显国力与文化,举办的具有表演性质的花车游行活动,当天会有许多在外游行的鸽头人纷纷归来,亲人故友一起团聚庆贺,看游行表演,后来就演变成在外游荡的鸽头人无论在外多久,到了圣临节都一定要回到它们国家的归巢日,花车游行就这么传下来了。
时至今日,王国消散,鸽头人不复当年,每隔十年这个时间节点,镇子上仍然会出现许多鸽头人的生面孔,凝视游行时的巨型红色花车,和同类探讨当年的辉煌。
鸽头人的平均寿命为百年左右,也有极为少数的鸽子能活到两百多岁的高龄,更长一点的就只有鸽头人和长寿种族的混血了。
游行当天,出现了不少年老鸽头人,这些鸽头人不少都脸上带伤或身体残缺,羽毛黯淡,翅膀没有当初的光泽,粗糙干枯的鼻瘤代表它已经彻底丧失了飞行能力,它们旁观了这场游行。
这种日子酒馆通常很忙碌,但多莉特意给漆黑放了假,因为她得知漆黑要辞职了。
即使之后的面试漆黑没有混进纪尔的队伍,她大概也不会再在这里待着了。
“去凑凑热闹吧,”多莉说:“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时我就觉得你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去看看圣临节的游行吧,今年的游行应该会特别精彩,你作为外地人应该没见过吧?这是你第一次见,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哦。”
不,不是第一次,漆黑在心里如此想。
尽管如此,她还是去凑这个热闹了。
圣临节当天,有什么东西在漫天飞舞。
是漫天的花瓣。
有不少鸟类衔着花篮在工作,也不知道驱使这些家伙的人答应给了它们什么好处。
花车游行尚未开始,两道身影闪过,其中一个人是曾经在森林里捡到她想要把她带回去养的艾达拉,另一个是她见过几次的冒险者欧文。
漆黑偷偷摸摸跟了过去。
她跟到了离游行花车不远的广场,这里临时搭建了很多中型帐篷,是花车表演工作人员临时搭建的场所,用来对花车游行进行组织工作的地方,欧文和艾达拉进了表演人员化妆的专属帐篷,这个帐篷里面只有这两个人。
艾达拉正在跟欧文倾诉烦恼:“怎么办啊,老爸跟我诉苦这个表演的位置一直没有人选,它已经被骂了好几次了,所以当它对我哭得太凄惨甚至差点下跪时我一心软就答应了。”
“别的不说,它好歹是个镇长,怎么这么没有尊严甚至差点下跪啊?还有你老爸怎么一哭你就什么都答应啊?你们父子关系也有点畸形啊。”
“别在这说风凉话了!帮我想想办法啊!!!我才不要扮成女王上场!”
“我能有什么办法?”
“无所不能的纪尔亚伦一定也会飞行术的吧!!!你去帮我求求他吧!我觉得他也合适这个位置!”
“我还真没见过他用飞行术,再说这种大型表演是临时拉一个人就能上的吗?”
“不是还有几个小时,我可以教他到时候应该做什么啦。”
“你死心吧,我今天都还没找到他人,羽毛也联系不到这家伙,大概是躲在哪里舒舒服服等游行开场了吧,他跟我说他是第一次看多罗的圣临节游行,有点期待,要找个好位置。”
艾达拉表情绝望。
“正好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向他展示一下你绝佳的飞行术,说不定他看了之后大受震撼就不卡你的申请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
艾达拉很快就被说服了,他涂了口红,带了假发,还穿了比平时更高的高跟鞋,他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我讨厌这幅装扮。”
“别太别扭,扮演女王的男性还是有很多的嘛,我最近去图书馆看书,说什么多罗王国前期举行圣临节的时候,有个和后来的嫉妒之神同名的年轻冒险者,是个血鬼,叫什么泽……”
“泽菲罗斯,”艾达拉大怒:“什么同名啊你个白痴,那就是我主啊!你果然连我主的名字都记不住!”
“都说了是你主的名字了记不住也在情理之中,”欧文:“总之,你主不也在圣临节的时候扮过女王了么?”
就因为那段历史,血鬼的戏法因此而闻名。
艾达拉若有所思。
街道上的花瓣越来越多了。
有一个人不停地在打喷嚏:“阿嚏!阿嚏!阿嚏!”
为了防止有人花粉过敏,还有人当街卖防花粉过敏魔药的,还有很多香香脆脆甜甜的花瓣零食。
浓郁的花香混合着月桂苹果的味道,勾起了漆黑的回忆。
在她的记忆中,她确实不是第一次看圣临节的花车游行。
她记得她第一次看圣临节花车游行,应该是在多罗王国还没到鼎盛时期、她还没成神的时候,当时的记忆里,她好像还和旧忆中那个叫她“小矮子”、穿着高跟鞋还点娘娘腔的紫发男性说话了……
“小矮子,”记忆中的泽菲罗斯伸手在漆黑面前晃了晃:“你怎么在这啊?我还以为你会和队长在一起呢。”
漆黑没说话。
满街都是花瓣,有人在打喷嚏。
泽菲罗斯看了那个打喷嚏的人一眼,幸灾乐祸地说:“某个花粉过敏的倒霉鬼也要遭殃咯。”
回忆中,紫发的泽菲罗斯身材高挑,他是卷长发,脸上涂着紫色的眼影,嘴唇也涂得润润的,他穿着裙子,却很明显地看出来是个男人,因为他鼻梁高挺,轮廓明显,骨架也大,但他皮肤很白,长得也好看,所以漆黑也不觉得他这幅打扮很违和。
泽菲罗斯着漆黑,抬起下巴:“又不说话,你可真够沉默寡言的。”
当时的漆黑努力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穿裙子很好看。”
泽菲罗斯瞪大眼睛,脸红了,他说了一句:“咳咳,谢谢。”
两人在逐渐嘈杂的人群中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终于还是泽菲罗斯憋不住了,他说:“我现在感觉很不好,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扮演女王的。”
“为什么啊?”
“我对女装实在是没兴趣。”
“可是你平时不是化妆还穿高跟鞋。”
“这不一样!我可是个直男!这个世界贵族化妆穿高跟鞋是很正常的好吗!”
“你说正常就正常吧。”
“……”
“呵,你其实是被队长骗出来一个人逛街了吧,”泽菲罗斯自信地说道:“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这个变态现在一定自己找了个高处默默视奸着众人。”
“演出快开始了吧,”漆黑忍不住说:“我看远处有人在找你了。”
“啊啊啊啊,”泽菲罗斯提着裙子准备跑了,跑之前回头对漆黑做了个又帅又娘的pose:“记得看我演出哦!”
说完他就穿着裙子开始喘气狂奔。
这个奔跑的姿态却并不粗暴,反而有一丝贵族的优雅是怎么回事?
她一定是看错了。
正式的花车游行时,泽菲罗斯比刚才的模样还要好看很多。
好厉害,完全演绎出了女王的那种气质。
鸽头人飞到天空,炫技炫得让人眼花缭乱,空中舞蹈真的很好看,说起来,鸽头人的肌肉都好大块,一个个看上去都好健壮,好凶。
到后来,泽菲罗斯居然变起了魔术。
为什么是把鸽子和玫瑰从帽子里变没的这种老土魔术啊?!
居然有很多鸽头人瞪大眼睛开始鼓掌了!
……这些家伙都好没见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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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啊,难怪会被泽菲罗斯给糊弄到。
快要结束的时候,泽菲罗斯从花车上高高跃起,之后和他一同下落的,是一场盛大无害的流星雨。
紫色星星的流星雨。
泽菲罗斯落在一个飞行的鸽头人身上。
漂亮的紫色流光落了满地,几乎掀起了鸽头人的狂欢,那些鸽头人争先恐后地去接那些闪闪发亮的紫色星星。
漆黑也伸手去接,紫色的星星很快穿过了她的手指,落到地上就不见了。
但有的鸽头人就接到了,它惊奇地看着手里发亮的星星“咕咕”直叫。
这场星星流星雨持续了很久,漆黑也伸了很久的手,但一颗星星都没有接到,到流星雨快要结束的时候,她还伸手去接,换回衣服的泽菲罗斯跑过来说:
“好险,我翘掉了国王麻烦的晚宴,话说你在干嘛?”
“接流星,说不定接到了我还能许个愿。”漆黑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顿了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你接的戏法,是幻术,怎么可能接得到真流星啊,你到底有没有精灵血统?再说流星在我们的世界可是陨石啊!快让你的唯物主义观醒醒啊!”
“但是有的人就接到了啊,是很闪亮很漂亮的真星星。”漆黑用很倔强的语气说道。
泽菲罗斯一只手摸着额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蠢哭了。
“你伸手。”
漆黑伸手,泽菲罗斯放了一颗闪亮的紫色星星在她手里。
“诺,你的真星星。”说完他又拿出一颗星星在嘴里咀嚼。
漆黑表情有一瞬间呆滞。
“你又不是没看过我变这个,”泽菲罗斯叹气:“怎么一次都没看出这是那家很流行的魔法糖果店里的星星糖啊?”
“等等,你看,队长果然在那里,”泽菲罗斯朝东西方一指:“这家伙确实在楼上躲清闲呢,那里是很不错的观赏位置。”
泽菲罗斯指的方位是一个建筑的四楼,被指的家伙一头白发,穿着一身白色的铠甲正支着下巴微笑地看向人群,他似乎没注意两人的目光,灯的打光使他笑得像快要融化的白巧克力。
“好恶心,脸都要笑烂了,他不会正在想‘这里的人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真让人开心啊,他人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这种恶心的想法吧!啊啊啊啊啊啊!”
泽菲罗斯尖叫着跑掉了。
“……”
漆黑回到现实,花车游行开始了,她看到紫发的艾达拉在花车上出场了。
这家伙身形很纤细,扮女王的完全看不出是男性,他扮演的女王很有稚气,不怎么威风。
这次没有鸽头人在天上乱飞,基本上表演都是在花车上举行的,完全比不上那时候啊。
在快要结束的时候,艾达拉从花车上高高跃起,开始了他的炫技,明明动作根本就不一样,他那张只有发色和泽菲罗斯相同、却年轻气盛的脸,在此刻惊人的和她旧忆里的泽菲罗斯重叠了。
血鬼的戏法啊。
多年后,圣临节再度落下来了盛大无害的紫色星星的流星雨,四周有人开始赞叹。
流光四散,紫色星星如瀑布般流泻而下。
她辨认出了流星幻术中有微妙不同的星星,她伸出手,接到了一颗星星,她将星星含在嘴里,酸甜的味道融化在舌尖。
现在她能轻而易举接到星星,也能轻而易举辨别流星里的星星糖了。
演出结束后,漆黑仍在人群中,紫色星星还在下的时候,他看见已经换了衣服的艾达拉向欧文跑过来不满地问:“你到底看到纪尔没有啊?!我连他看到我的演出没都不知道。”
“我保证他看见了,不信你瞧,”欧文朝东西方一指:“这家伙正在楼上躲清闲呢,那里是很不错的观赏位置。”
漆黑一愣,朝东西方看去,欧文指的方向是一个餐厅四楼的露台,纪尔·亚伦就坐在那看着流星雨支着下巴微笑,露台上挂着的灯为他漂亮挺拔的半张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但他的另一半张脸就那样陷在深色阴影中,为原本的笑容增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桀骜与不耐。
漆黑觉得他应该察觉到这边的目光了。
但纪尔并没有回望,他只是冷淡朝露台伸手,接到了一颗紫色的星星,但他只是拿在手里看了一下,用手指碾碎成灰。
23. 日新月异(五)
漆黑取下了告示栏有关于纪尔·亚伦队伍的招人讯息,她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根据上面写的地址找到了森林口临时搭建的小帐篷前。
帐篷是开着的,里面放着红蘑菇板凳,帐篷门前放着木质小桌子,上面写着“纪尔·亚伦小队面试点”。
这个点离招人信息上说的时间点还有很长时间,桌子上也挂着“任务中”的标签。
漆黑坐在蘑菇板凳上等待时间到来,等待期间漆黑还拿出一个小小的本子当做日记本一板一眼地开始写:“今天我即将去面试,我一定会骗过小偷,夺回日记……”
纪尔和欧文从森林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了。
看到面试点等待的漆黑,欧文先是脸红了一下,再说道:“卢娜小姐?你怎么在这,难道说你打算不在酒馆工作想要成为冒险者了?!”
漆黑望向欧文:“是的!我想来试试。”
“啊……嗯……嗯……”
欧文很是震惊,他整个脸都红了。
听到“卢娜”这个名字的纪尔顿了一下,他用手放在额前回忆了一下,他说:
“是‘多莉的酒馆’里菜单的制作者卢娜小姐?那个菜单的魔法令人感到相当出色呢,卢娜小姐是来参加面试的话,有带好申请资料吧?”
纪尔曾经去过那家叫“多莉的酒馆”的店,但从未见过卢娜小姐。
当时他觉得菜单上的魔法很是惊艳,对这位卢娜小姐有很不错的印象,见了第一面之后才发现,这位卢娜小姐漂亮得绝对不是人类种族。
她身上穿着件黑色兜帽披风,她将她那引人注目的脸藏在了兜帽下,身体小小的,脸也小小的,皮肤泛着浅浅的粉,她湿润的灰蓝色眼珠有些游移失神,整体风格颇有种占卜术神秘预言学魔女的味道,就差拿个水晶球在这里摇头晃脑了。
从队长的角度他有些担心这位面试者在冒险时速度有余力量不足,如果是纯施法的职业同样很担心对方太过于脆皮。
漆黑将申请资料递给了纪尔。
纪尔卸下轻甲,露出白色长衫与深绿色的外披,他坐在卢娜小姐对面时表情很安详,眉眼给人一种悲天悯人的味道,他接过资料,说话也很缓慢温柔:“我先看看资料。”
他对着这份申请资料扫了一眼。
这份资料的原本模样很是诡异,上面写着:
姓名:███
毕业院校及勇者证证明:███
实习经历:██████
目标岗位:████████
专业技能:████████████
████████和████。
黑漆漆被涂黑的方块部分不停摇晃着,来回扭动着,侵.犯着查阅这份资料的人的视觉,致使查阅者被催眠。
在普通人眼里,应该是一份正常的资料。
漆黑稍微有点心虚,这个人类应该看不出来她造假了吧?
纪尔盯了那份资料盯了半天,平静地说:“卢娜小姐好像没有什么实习经历,资料上说你更倾向于牧师职业发展,能否展示一下您的治愈术?对了,您稍微等一下。”
纪尔直接走入森林,随后提着一只受伤后不断喘气的野生魔狼出来了,这只魔狼有着白色的皮毛,身体被划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别的魔物攻击的结果,纪尔只是捡了个漏。
“试着对着它施展治愈术就行。”
关键的环节来了!漆黑表情严肃,集中精神。
欧文围观了这个过程,他坐在红蘑菇板凳上甚至给自己倒了杯茶。
在欧文和纪尔的注视下,漆黑心态稳定地施展了治愈术。
在治愈术光芒的笼罩下,野生魔狼立刻被被治愈了,它发出呜咽声,流着口水去拱漆黑的手,漆黑笑了起来。
纪尔同样眯眼微笑了一下,点头以示对漆黑的肯定,漆黑挺胸抬头!她已经觉得胜利近在眼前。
只有欧文拿着杯子的手开始剧烈摇晃,他看着黑狼多长出来的八只眼睛和变大五倍的雄壮黑色身躯,瞪大了眼睛对纪尔轻轻摇头示意,对纪尔各种暗示。
不用他提醒这场面就已经很邪门了吧,卢娜小姐根本不是牧师而是哪里隐姓埋名信仰存疑脑袋有点问题的魔神眷属吧!!必须赶快拒绝掉,卢娜小姐使用的治愈术已经不是治不治愈的问题了!!!真招进来对他们两个使用治愈术的场面会很可怕吧!!!
纪尔却没有直接拒绝掉卢娜小姐。
他只是细致地观察了一下这只狼,面不改色地微笑着,他全当看不见欧文的眼色,眼神热切地鼓励卢娜小姐:“非常精彩的治愈术!能看出卢娜小姐非常擅长这方面的技能,不知道卢娜小姐关于其他的技能例如……”
欧文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自信地在纪尔面前使出各类法师的魔法技能,还有其他的能力。
“对,很不错,非常棒,就是这样,卢娜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对了,我需要再确定一下卢娜小姐信仰的是?”
漆黑眼神游移。
“啊,原来是光明之神?怪不得流露的光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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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是那么自然,真是不错的信仰呢,我们继续尝试一下……”
纪尔一边记录一边露出灿烂的微笑:“那关于武器的擅长程度呢?只是会的程度?没关系,我们并不太侧重于均衡的成员,坚决相信只要某方面极度突出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无视短板的,像卢娜小姐这么优秀的人,武器只要会挥就行。”
“说起来,卢娜小姐的厨艺怎么样?很擅长?真是太好了!这个不做硬性要求,只是我们队伍很缺擅长厨艺的家伙。”
“那有关于资料的处理呢?我们经常要给冒险者协会分部定期上交一些记录资料,还要审阅时不时公布的新文件。”
“完美没问题?真是太好了,”纪尔的笑容越来越深,他似乎是真心实意觉得卢娜小姐是一位很不错的队员备选,他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卢娜小姐,颇有点蛊惑人的味道,话语也听上去也极为真诚:
“卢娜小姐,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事实上,我非常信任半精灵的敏捷能力和魔力感知,我一直都觉得如果能有一位擅长魔法和治愈术的同伴是非常棒的事情,毕竟我对这方面并没有很擅长,需要毕竟专业的家伙来帮忙。”
漆黑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脸红扑扑,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表情分外自信。
欧文在旁边脸色铁青,他的茶杯仍在摇晃,“咣咣咣咣”发出声响,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更占便宜一点。
纪尔给了卢娜小姐三个月实习期。
“那么关于待遇薪金问题和工作分配问题我们再探讨一下就可以定下来了,还有报道的话,从后天开始……”
酒馆工作的酬劳跟冒险者的酬劳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漆黑看到酬劳之后只剩下疯狂点头的动作了,离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自信放光芒,觉得自己人生可期。
等卢娜小姐走后,欧文问道:“你不是想要一个在剑或者斧盾方面比较擅长的家伙么?”
见过纪尔面试前几个家伙时的场面,欧文很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样子的人。
纪尔看着卢娜小姐远去的背影,俊脸上没什么情绪,他摸了摸手上发烫的戒指:“因为卢娜小姐太过于优秀,我改变主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
“别纠结了,”纪尔又开始微笑:“让我们好好跟新成员相处吧!我相当期待呢。”
难以置信新成员居然是一名掩藏能力很差的魔神眷属,欧文用相当不理解的恶寒表情看着纪尔,虽然搞不懂纪尔到底为什么把卢娜小姐招进来,但总觉得接下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24. 日新月异(六)
漆黑开始了她作为冒险者的实习生涯。
为此大受打击的是艾达拉。
艾达拉不满道:“为什么?!那个人到底哪里比我好了?!”
欧文摸着下巴的胡茬说:“怎么说呢,你要是真见了面就知道了,总之很难形容。”
艾达拉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失魂落魄地说:“长得比我还要好看……”
欧文吐槽道:“这不是重点吧。”
令人感到古怪的是,只要卢娜小姐出现的森林场合,魔物不会袭击小队,相反,魔物避之不及,这使得纪尔小队接一些狩猎魔物的任务后完成得有些困难。
“卢娜是不是还混了什么动物避之不及的种族血脉,”欧文沉思片刻说道:“合着昨天那只魔狼拱卢娜小姐不是因为感激对方治好了它的伤,而是被吓的?”
“魔狼没什么感恩之心的,它只会在你帮它养好伤后开始认真思考你身上的哪个部位更香。”
说完这句话的纪尔还站在欧文面前,笑着学魔狼野性地“嗷呜——”了一声,他发出声音时,隆起的胸膛也随着他的气息起伏。
“……”
对卢娜小姐的应激反应不仅体现在魔物身上,也体现在非人类物种的冒险者身上。
非人类物种的冒险者看到迎面走来的卢娜小姐时,没有一个不打哆嗦的。
纪尔无心探究卢娜小姐身上的异常,这种状况多少还是有些不便,纪尔问卢娜小姐:“卢娜小姐能控制这一点么?”
卢娜小姐看了他一眼,下次她再出现的时候,魔物就完全不会远远避开她了,甚至试图狩猎攻击她。
卢娜小姐的气息并不是一直这样稳定的收敛着,偶尔只是她凝视着篝火堆或是天空的片刻,周围的魔物便跟疯了一样的逃走,再收敛气息也很难使这些受惊的魔物回心转意。
“还是有点麻烦,”纪尔垂下头,手按在半边脸上,他嘴角下撇,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从下到上撩起看了看卢娜小姐,根根分明的睫毛充满蛊惑,思考片刻,他取下手指上的一个有着紫色晶体的银色戒指,也不知道从哪又找了一条干净的银链串起戒指,递给她:
“卢娜小姐要不要戴上这个试试这个呢?”
漆黑撩起乌黑的头发,将这条银链系到纤细雪白的脖子上。
她戴上这条项链之后,再也没有发生气息不稳定的状况。
目睹这一切的欧文偷偷跑过去问纪尔:“什么戒指啊效果这么厉害?!是不是什么你们家族的稀有财富之类的。”
纪尔偏头看他:“你也想要?”
欧文眼神期待:“你还有的送?”
纪尔:“你去广场右后方那条巷子里遇到的便宜小摊买个戒指,只要50铜币,再回去自己用紫水晶疯狂往里面镶嵌叠加魔纹就行了。”
欧文:“这个戒指是这样做出来的?!好厉害!”
“不,”纪尔表情真诚:“卢娜小姐的这条戒指真是我们家族传的。”
“……”
欧文表情冷漠地走开了。
自从卢娜入队以后,纪尔总算是成为前辈了,成为前辈之后,总是有好处的,比如说指使对方做很多杂物之类的,但纪尔只是酌情分配工作,并没有给新人很多超量的任务。
对此,欧文感慨道:“对后辈你良心得我都要落泪了。”
“那你的良心在招我的时候有没有痛过?”
“没有吧。”
“……”
当天纪尔报复性的让欧文加班了。
森林对卢娜小姐来说似乎如鱼得水,每次她一进森林就跟撒欢似地上树东看西瞧。
这一次也是,她进森林就上树坐到了树干上,她伸了伸懒腰,做好了隐蔽工作,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很快,欧文也上树了,他跟卢娜小姐坐到了同一根树干上,表情沉重地抽出弓箭后说:“劳驾让一让,卢娜,我才是弓箭手。”
漆黑瞪大眼睛和他面面相觑。
欧文尴尬地笑了笑:“你们这些精灵都挺喜欢爬树放风的哈。”
漆黑表情讪讪地跳下了树,她跑去跟在纪尔后头捡小树枝,偶尔对着魔物补个攻击魔法。
纪尔和欧文发现,卢娜小姐是个工作很认真的人。
从卢娜小姐入队后,森林的守夜值班有人轮换了,解剖魔物的活能少干一点了,给冒险者协会分部上交的资料也可以少写很多了,这个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小队确实轻松了很多。
而且卢娜对武器的擅长程度,似乎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仅仅只是“会”的程度。
她小刀使用得异常灵活,能随意在她手间晃荡,她几乎可以远程“嗖嗖”将小刀精准地戳穿魔物的毛皮。
弓箭也使得很好,只不过卢娜小姐还是比较喜欢实用治愈术与法术。
欧文愈发感到他远程的职业岌岌可危。
很快,卢娜小姐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展示她的厨艺。
在深夜的篝火旁,她预备要做的是蔬菜杂烩浓汤。
听上去很正常,预备放进锅里的也都是土豆、番茄、大蒜、洋葱之类很正常的食物。
欧文眼睁睁地看着冒着汩汩热气的汤从黄色,变成绿色,再变成蓝色,再变成紫色,再变成黑色,咕嘟咕嘟冒着沉重的黑泡泡,时不时锅中有什么还蠕动几下。
熟悉的感觉让欧文的脸色变得铁青:“欸——”
出于已经吃过长相吓人的食物但感觉良好的经历,纪尔和欧文都吃下了卢娜小姐的食物,吃完欧文满脸陶醉地开始沉思:
“啊——感觉有我去世的奶奶做的汤的味道,是家的味道,相当令人怀念呢,唯一不太好的是,希望下次浓汤里的触手不要上来就碰我的嘴唇了,滑溜溜湿腻腻的太诡异了,感觉毛毛的,虽然触手入口即化很好吃就是了。”
欧文戳戳纪尔:“你呢?感觉怎么样?”
纪尔说:“震颤脑髓的味道吧,感觉有灵魂升上神之国的那种洗涤感,汤的口感也太丝滑了。”
“哈哈,你的说法可真夸张!”
确实有两人说的那么夸张,但果然,小队成员们还是想吃外观看上去更正常的食物,厨子的工作还是落到了欧文头上,卢娜小姐也没有失落,她很赞同。
欧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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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做菜的居然也不想吃?”
卢娜小姐捏住拳头表情沉痛地说:“汤里长出来的触手也不是生来想被吃的,不觉得它们很可怜吗?”
“……”
新来的卢娜小姐,有很多让纪尔感觉熟悉的地方。
可能这位卢娜小姐和他日记本里的卢娜小姐一样,都是精灵这个种族的一员,都身为魔神的眷属,脑袋都有点不正常,都会做很邪恶的饭菜。
不过这都可以用“她们都是魔神的眷属所以有一些相同的特征”来解释。
纪尔不关心这位新来的卢娜有什么秘密,只要她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无所谓。
“不关心”的这种感觉,就像一道无坚不摧的冰冷墙壁,牢牢阻挡着纪尔关注之外的部分。
但纪尔还是想到了那个只属于他的、孤身待在日记本里的、疯疯癫癫的卢娜小姐。
那个曾经可能拥有艰难处境、早已死去的穿越者前辈。
历史并没有记载那个作为有名的魔神眷属卢娜小姐的长相。
他禁不住思考,日记本里的卢娜小姐真人又长什么样呢?
她长得是比新人更高还是会更矮?真正说起话来是像新人一样缓慢还是雀跃?眼睛是偏圆还是偏尖?头发是会像新人一样深而曲卷还是短而琐碎?皮肤比新人的肤色要更白还是更黑?耳朵会不会像新人一样,不长的精灵耳泛着淡淡的粉色,被枝叶触碰都敏感得一颤一颤?
这些,他都无从得知。
她会不会像新人那样,长时间戴着黑色的兜帽?
没有听说精灵喜欢这样打扮的,冒险者卢娜有黑兜帽、灰兜帽、深灰兜帽、浅灰兜帽,有时候还买很多件相同颜色的兜帽换着穿,给人感觉一个月都是那件。
看来只有冒险者卢娜小姐是兜帽成精。
冒险者卢娜小姐总是时不时偷看他一眼,对他欲言又止。
纪尔生不出多余的心去关注,他的内心异常地平静。
他照常结束任务回到他的家,没在箱子里找到日记本。
他很镇定。
他轻而易举地在床上找到了日记本。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日记本就躺在被子里,他笑了起来,他抚摸日记本的书皮,表情就像是他在抚摸最昂贵华美的丝绸。
【卢娜小姐,你越来越大胆了,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上我的床。】
日记本不理他。
【卢娜小姐?】
日记本跳起来摇晃了一下,自己把纪尔掀起的那一角被子拉了回去,她把自己盖住了,带着淡淡的死意。
纪尔:“……”
当他晚上,纪尔开始抱着日记本睡觉,他一副“实在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第二天出任务的时候,卢娜小姐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了。
纪尔表情疑惑。
欧文问:“卢娜,你这是怎么了?”
卢娜小姐平静说道:“睡觉的时候压着心脏了,胸闷气短,感觉就像是被一只大狗熊紧紧抱了一整晚那样喘不过气。”
欧文:“……”
纪尔:“……”
25. 日新月异(七)
在漆黑的实习期间,稍显沮丧的是欧文。
自从纪尔成为队长之后,他会在一周内抽出一定时间进行小队的团练时间,时间在清晨,地点在森林,目的是锻炼队员的体魄,提升应对魔物时的存活率,当然,这算在工作时间内,拿加倍的薪金。
纪尔自己每天原本就有锻炼时间,之所以抽出团练时间,是因为欧文之前在森林里跟着纪尔东奔西跑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纪尔看着他就表情微妙地说:“前辈,你多少有点缺乏锻炼了。”
然后就有了团练活动。
这项活动过去一向是欧文工作压力的来源,毕竟纪尔是个高要求又挑剔的卷王,每次欧文都很难跟上纪尔的节奏,为此苦不堪言。
本以为个子不高的卢娜加入之后,会跟他一起抱怨然后摸摸鱼之类的,结果卢娜居然完全能跟上纪尔的锻炼节奏,纪尔还露出欣慰的笑容,热烈地夸赞了卢娜,搞得欧文很头痛。
远远看过去,纪尔的笑容差点闪瞎了欧文的眼睛。
以卢娜的身高来说,哪怕她踮脚,她头顶的位置也只能到这位宽肩窄腰、身体健壮的队长胸前,当卢娜正对着纪尔时,她也不知道看见什么,当即呆滞住了。
纪尔转过身去的时候,欧文能隐隐听见卢娜憋红了脸在小声说着什么:
“狗勾……热情……大胸……男妈妈……”
“……”
欧文觉得卢娜肯定是对这些词有什么误解。
“啊,”欧文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死感:
“为什么纪尔的笑容还是带光晕的啊,这就是光明之神的眷顾?早知道当初应该考虑信他的主吧,啊,感觉眼睛要闪瞎了,难道我真在什么史诗故事里面做配角,而纪尔是主角?”
得到表扬的漆黑,自豪地蹦蹦跳跳起来,然后她就被什么绊倒了。
绊倒漆黑的是一簇奇怪的花朵,与其说是花,不如说长得完全不像花,它在一群娇艳的黄色花朵中,枝干类似于透明的人类骨节,骨节边缘是密密麻麻到让人恐惧的肉色肢节,摇摆的花蕊部分像人类头骨,两边眼眶深陷的部分是那样森冷阴暗。
“那是什么花?”漆黑问。
“啊,那是汲骨花,看着有点吓人,其实无害,亡灵法师比较喜欢插在花瓶里做装饰吧,他们的审美还挺特殊。”欧文回答道。
“嗯嗯。”漆黑认真点头附和:“确实很好看呢。”
“……”
漆黑凑过去,陶醉地嗅了嗅。
欧文无力吐槽这一幕,他抬头注意到树上的枝头,有一只六只眼睛的黑鸽子静静看着他,正当他准备思考“有六只眼睛的鸽子么”的时候,其他人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考。
“汲骨花可是很有特色的魔药材料,你怎么可以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们小队新人是哪里来的旧史远古人么。”
这话是坐在旁边石头上的艾达拉说的,他的声音虚弱,表情同样带着淡淡的死感。
如果不是艾达拉说了话,欧文都没发现他在这,欧文瞥了瞥艾达拉:“你怎么在这?”
“干嘛?!你有意见?纪尔说我可以在这看你们练习的。”
“你还没放弃啊?我都以为卢娜被招进来以后,以你的性格应该恼羞成怒了,还可能再加上句‘呵,这种没什么眼光的队伍就算后来求着我我这辈子也不会去呢’然后大哭着跑掉。”
艾达拉双手抱臂,头顶戴着一个树叶做成的环饰,他表情气鼓鼓地说:“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们小队才三个人,人还没满呢,我还有机会。”
欧文:“啊,真受不了你,怎么在这种地方这么执着,那你就继续这样吧。”
艾达拉的执着让欧文叹为观止。
天天出任务偶尔摸鱼的疲惫大叔,理解不了怀揣着梦想想要加入这一行又天真有钱的死小孩,他的梦想早就死得很彻底,完全共情不了一点。
等到下次的小队任务时,小队的三人走进了森林里的一个山洞,他们的任务是采集一种稀有的蘑菇。
“这里有好多蘑菇的品种是我不认识的啊,”欧文看向纪尔:“这些能吃么?”
“别看着我啊,”纪尔一边翻蘑菇指南一边说:“这几种我也没见过呢。”
“啊,我知道。”漆黑说。
漆黑指着一朵有着杯子形状的橘色蘑菇说:“这是橘黄圣杯菇,有毒,吃完即死,味道有点像发霉的灰尘混合着腐烂呕吐物。”
欧文:“怎么说得你好像吃过一样。”
漆黑指着一朵像蓝宝石的蘑菇说:“这是环伞蓝宝石菇,史莱姆吃了会发蓝光,还会拉出蓝色的便便,便便的颜色光亮通透,手感柔软上乘。”
欧文:“……”
漆黑指着一朵畸形的红色蘑菇说:“绯红星星菇。”
漆黑指着一朵像胡子形状的灰色蘑菇说:“胡子菇。”
漆黑指着一朵大脑形状的蘑菇说:“大脑菇。”
走到大脑菇旁边那只正在啄自己羽毛的黑鸽子前的时候,漆黑犹豫片刻说:“咕咕菇。”
“………………”
欧文忍不住说:“够了啊!这个蘑菇名字是你捏造的吧!那明明是只鸽子啊!说起来最近这只鸽子好像经常跟着我们,不是错觉吧?”
看上去立场是混沌邪恶的纪尔正在微笑,他上前熟练地摸了摸这只有着六只眼睛的黑鸽子,然后说:“不是错觉,虽然长得怪了点,但它没有恶意。”
黑鸽子看了三人一眼,张开了它的两对翅膀,飞出了山洞。
三人在洞穴里越走越深,越是一片漆黑的地方越是容易有魔物出现,纪尔在前面开路,欧文和漆黑辅助,三人顺利地走到了更深处。
欧文:“这个深度,很不妙啊,难道这个洞穴还能连接到覃之王的地下王国?”
纪尔:“真有的话其他冒险者早就上报了吧。”
漆黑凑过去好奇地问:“覃之王是谁?”
“你是什么活在旧史里的人物么,”欧文:“这也不对啊,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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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从旧史上就存在了,覃之王就是蘑菇人的国王,地下深处大部分地方是覃之王的领域,即蘑菇人的国度。”
漆黑陷入思考,她觉得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发出了奇怪的语气词表示自己知道了:“唔姆唔姆。”
终于走到洞穴的最深处了,看来这个洞穴并没有连着覃之王的国度,漆黑感到有点失望。
洞穴底部有一具发着光的魔物骸骨,从骨头的状态来看,死去很久了,从骨头缝隙中,长出了很多荧色小花,还有奇形怪状千奇百怪的蘑菇,有些蘑菇甚至比人还高。
欧文对纪尔说:“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纪尔:“你是说之前的那次山洞冒险吗?那个山洞最深处同样有一具死去魔物的洞穴,洞穴却没有这个深,那个洞穴里的魔物尸体还能看见腐烂的肉,这个洞穴的尸体就只剩下骨头了吧。”
欧文继续回忆道:“你是不是在那个魔物肚子里剖出一本书啊还是什么之类的捡回去了,真不知道那个东西有什么好带回去的?”
“啊,确实是一本没什么特别的书。”
漆黑竖起了耳朵,她想起了一开始小偷在日记本上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这本书是我在一处山洞中死掉的魔物骸骨里发现的,并不是我偷的。我无意冒犯你,前辈。只是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本日记里?】
原来小偷真的是在一个洞穴里发现她的日记本的,她错怪他了。
欧文和纪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欧文拿出巨型的筐,放在骸骨旁边,三人开始按照任务要求采摘一种黏糊糊的绿色蘑菇,这种蘑菇的味道闻起来很难闻,欧文和纪尔闻到后露出的表情只能用绝望来形容。
欧文:“就应该带艾达拉来见识一下,让他对冒险者的工作幻灭啊。”
纪尔微笑:“不要吧,那样有点麻烦。”
漆黑:“一只蘑菇,两只蘑菇,三只蘑菇,四只蘑菇……对了,晚饭要吃蘑菇吗?”
欧文:“闻着这种难闻的味道你怎么还想着吃啊?”
晚饭还是吃了蘑菇。
锅中是蘑菇汤,正冒着汩汩的热气。
配菜是黄蘑菇炒鹰身女妖的羽毛,红蘑菇拌凉菜和绿蘑菇炒肉。
三人就在洞穴里吃的饭,离采摘蘑菇的地方很远。
漆黑有了在小队里吃饭的专属小碗,这只小碗的外观是白底蓝纹,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看到碗时,漆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怎么这个表情,不满意?这是新碗,队长去冒险者协会分部领的,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颜色你可以自己去领个别的颜色,”欧文说:
“冒险队的碗都是统一领的,结实耐用,方面收纳,款式各异,我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不是我出钱。”
出乎意料,队长的碗是异常朴素的黑碗,欧文的碗居然是闪亮的金色,他选了最贵最土的。
漆黑不说话,她接过碗,像是赌气一般吃得脸颊鼓鼓。
26. 零零碎碎(一)
漆黑吃起了蘑菇。
她吃红蘑菇拌凉菜,绿蘑菇炒肉,一口咀嚼无数下。
在狭窄的洞穴,她隐约感觉曾经在同样类似的地方和人一起吃过蘑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把蘑菇全塞到嘴里,拼命回忆,蘑菇塞得她脸颊鼓鼓。
当她抬头时,漆黑旧日回忆中的影像又复现在她眼前了。
“蘑菇蘑菇蘑菇,又是蘑菇,感觉我浑身上下都是蘑菇味了!晚饭就不能做点别的!”
远处紫发的泽菲罗斯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头,他面对着石壁在发脾气。
洞穴篝火旁,穿着白色铠甲的白头发队长正在清洗蘑菇,他无奈笑笑:“没办法啊,我们在地下只有这种东西能吃啊。”
“但是你厨艺真的很一般!”
“对不起。”白头发笑着对泽菲罗斯道歉。
“你怎么不叫达芙妮在身上再种点水果之类的?她简直就是个移动的盆栽。”
“你知道的,她比较偏向于在自己身上种花,她没空地了,再说地下没阳光,一时半刻,也生长不起来吧。”
泽菲罗斯“哼”了一声说:“现在她身上的花不也照不到阳光?种花种花,然后等到春天到处都是花粉的时候再疯狂打喷嚏?”
白头发笑了。
“喂,小矮子,你怎么光顾着吃啊?都吃了半个月蘑菇了,你就不腻吗?”
被泽菲罗斯叫做“小矮子”的漆黑在迷迷糊糊中抬头,她正在篝火旁发呆。
漆黑左手拿着叉子,右手拿着勺子,似乎很期待开饭,她谨慎回答道:“不是很腻。”
白头发探头过来微笑:“趁剩下两个家伙还没回来之前,我们三个探讨一下吧!”
泽菲罗斯困惑的走过来:“你要探讨什么?”
漆黑:“探讨今晚吃什么?”
白头发笑意更深:“对,今晚大家想吃蓝蘑菇,绿蘑菇,还是红蘑菇?”
泽菲罗斯:“……………………”
泽菲罗斯转过身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泽菲罗斯对着洞穴一边的石壁尖叫着发疯发癫。
漆黑对着一筐蘑菇,陷入了沉思。
一分钟后。
“今天你想给大家做饭?”白头发表情惊讶地看着漆黑。
“你做饭真的行吗,”泽菲罗斯皱着眉,向漆黑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怀疑:“你不会让我吃到黑暗料理吧?”
漆黑抱着那堆蘑菇,她做饭的时候慢条斯理,非常有气势。
一顿“咣咣咣”的音效之后,巨碗中色香味俱全、热腾腾的蘑菇炒饭出炉了,巨碗里的米粒亮晶晶的,散发着黄金般的色泽,蘑菇也散发着一股极其迷人的香气,这种香气似乎是白头发做出来的蘑菇无法比拟的。
怎么同样是炒蘑菇,有些人炒出来的蘑菇,就比其他人炒出来的蘑菇看上去要更高贵呢?
“看上去还不错,”泽菲罗斯犹豫着说道:“但蘑菇炒饭好像是平民当中比较常见的食物。”
白头发咽了一口水:“看上去真好吃,我开动了。”
三分钟后。
巨碗当中巨型分量的蘑菇炒饭已经被三人吃完了。
“糟糕,”泽菲罗斯坐着,头悠闲地向后仰:“好像一点都没给那两个家伙留。”
“罪过啊,”白头发同样悠闲地向后仰:“还好蘑菇和米饭还有来着,等他们来了再给他们做吧?”
吃饱喝足,泽菲罗斯开始对着漆黑闲聊:
“你做饭这么好吃怎么不早说啊?”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也没让你说?”
“说真的,要不然以后冒险时的饭你都做了吧?你出个数吧,我雇你为我们队的私人厨师!我之前吃的是什么猪食啊。”
白头发队长装模作样地眼角凝聚出一滴眼泪:“喂,这话有点过分了吧?”
“啊,我想念我家的大厨了,好想赶快结束任务后吃洋葱炖龙排、碳烤牛肉、咕咕鸡奶油浓汤、亡灵沼泽鳗鱼片、玫瑰血酒……”泽菲罗斯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菜单。
泽菲罗斯自言自语了半天,迟迟不见剩下的两个成员回来。
“塔尔玛,”泽菲罗斯对着白头发说:“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回来了吧?”
被叫做塔尔玛的白头发队长看向更深的地下道路:“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以他们的能力来说,不应该被什么绊住太久的。”
“地下的岔路那么多,他们会不会迷路了?”
“他们两个的话,不会。”
“你语气也太熟稔了吧,明明我和你认识他们的时间都差不多,你怎么就什么都开始知道了?”
“因为我是队长啊,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我比较惹人爱。”
“呵呵。”
漆黑就坐在旁边听两人说话,同时用水魔法清洁自己的碗。
那两人早就把碗清洗好了,只有她对着自己的碗清洁又清洁,她拿出自己的小抹布继续擦碗,擦出了“嘎叽噶叽”的音效。
“噶叽噶叽。”
“噶叽噶叽噶叽。”
“噶叽噶叽噶叽噶叽。”
这声音很像是一个人在用抹布用力擦自己的光头,因此塔尔玛和泽菲罗斯向她投来注视的目光。
这个时候,冒险队的餐具都是小队成员自带的。
泽菲罗斯摸着下巴:“说起来,小矮子的碗……”
塔尔玛同样一副深思的样子:“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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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啊,从开始我就想说……”
“你的碗为什么是我们当中最小的?!明明感觉你很能吃。”
泽菲罗斯拿起漆黑的碗,这只白底蓝纹的碗单看平平无奇,但和其他四只碗对比起来,就显得有点小了。
泽菲罗斯的碗是非常华丽的、散发着泠泠光辉的绿碗,很像是翡翠的材质再镶嵌了金边,这只碗能在当时的市场上卖出天价。
塔尔玛的碗是纯白色的。
被称作的达芙妮的女性的碗同样是绿色的,但材质和泽菲罗斯不同,上面印着绿色叶子的纹路,是相当典雅的风格。
还有一个灰白相间的碗,看上去很朴素,很不起眼。
这四人的碗,看上去都比漆黑的碗大很多。
漆黑眼神游移。
“嗯?”和漆黑眼神对上的泽菲罗斯怀疑地说:“你的碗有问题吧。”
泽菲罗斯仔细研究起这个碗,却怎么也找不到蹊跷所在,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塔尔玛却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泽菲罗斯:“干嘛?你笑得我激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要故弄玄虚,说话。”
篝火边,塔尔玛扎起他那一头白色的长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酒窝也跟着颤动,他有着白色的睫毛,看上去十分温柔。
“我知道为什么了,你把碗给我,我演示给你看。”
塔尔玛将漆黑的碗倒过来,用手指隐隐点了下,碗底隐隐露出浅色的魔纹。
塔尔玛接过碗放在地上,然后拿出一袋小米开始往碗里倒。
他倒了整整五袋小米才装满了那个小小的碗,又用那个小碗把所有米倒回五个袋子。
泽菲罗斯瞪大了眼睛,看向表情心虚低头抠手的漆黑。
“合着这只小碗比我们的碗装得多得多?我就说达芙妮怎么总说最近食材的耗损量变大了!原来全是你吃的啊!”
“好了好了,吃得多点也没什么嘛,这代表身体非常健康,精灵的成长期很漫长的,她现在正是发育的时候啊。”
“不是啊,怎么会有人在吃饭的碗上印这么隐蔽的扩容魔纹的啊?我无语了!”
在泽菲罗斯尖叫着发癫的时候,塔尔玛只是笑着摸了摸漆黑的头。
漆黑结束回忆。
看着昏暗的洞穴,吃饭的欧文和纪尔,漆黑盯着这只碗,继续吃饭。
她吃了第一碗。
第二碗。
第三碗。
第四碗。
……
第十碗。
欧文震惊:“好能吃,多莉没跟我说你这么能吃啊?不会是偶尔有些时候就是很想吃多点吧?”
漆黑脸颊鼓鼓点点头。
纪尔默默地放弃了往自己碗里添菜。
27. 蘑菇蘑菇(二)
吃饱喝足后,欧文坐在洞穴里一脸满足。
等大家都清洁完各自的碗之后,欧文观察起众人。
纪尔正拿着一本笔记对着洞内那具巨大的魔物骸骨做记录,他在笔记上画出了魔兽的结构,详细标注了骸骨各个部位的名称,并写了一行又一行的字。
欧文问:“你在干什么?”
“这种魔物死在这里还挺少见的,以它的辨别能力来说,不应该误食毒蘑菇而死,分析后上交倒是篇好材料。”
欧文对这种出任务不忘写材料的卷王精神表示唾弃。
欧文转而观察起漆黑。
漆黑看着已经被水清洗干净的碗,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她拿出了小抹布,开始擦这只白底蓝纹的碗,擦碗时,摩擦发出声音。
“噶叽噶叽。”
“噶叽噶叽噶叽。”
“噶叽噶叽噶叽噶叽。”
这声音在安静的洞穴中特别明显,连专注写材料的纪尔的眉毛都轻颤了下。
很快,这只碗被擦得亮晶晶的,她将碗放置在其他人的碗旁边,简直散发着无敌的光辉,甚至还能看到很闪亮的星星特效。
欧文:“这样擦碗也太夸张了吧,怎么能擦得这么亮?”
纪尔分析起来:“先是用了抛光上油的魔法,闪亮的星星效果是商人在售货的玻璃橱窗经常用的那种魔法,虽说是小魔法,要掌握得当不偏不倚也存在一定的难度。”
说完纪尔伸出手指,在自己深色的碗上点了一下,他先是用魔法给碗上了一层银粉,再上了一层闪亮的星星特效。
漆黑不甘示弱,也给自己的碗上了一层闪闪的银粉。
只剩下欧文的碗孤零零地落在两只花里胡哨的碗旁边,显得是那样灰暗落魄不起眼。
欧文:“……”
欧文卷起袖子:“欺负我魔法学得不好是吧?!”
几分钟后,三个人的碗都发着光,几乎把黑暗的洞穴照得犹如白昼,碗上有各种亮晶晶的、乱七八糟的特效魔法。
漆黑甚至用魔法在属于她的那只碗上加上了激烈的交响乐音效。
结束采摘蘑菇的任务后,三人都显得特别疲惫。
欧文:“我再也不想接这种任务了,你们呢。”
漆黑:“唔姆,还想吃蘑菇。”
纪尔:“最近任务公告栏里都是这种类型的任务,逃不开的。”
之后好不容易休息了两天,等到小队再次接到的任务,集合时,欧文脸上仍然带着打工人才会有的疲惫死意,他看着光彩照人的两个人:
“为什么你们看上去这么精神?”
这两天每天晚上都抱着日记本讲睡前故事、受到了心灵疗愈,因而显得英俊逼人神采奕奕的纪尔说:“有么?”
这两天每天晚上都以日记本视角枕在对方的大胸上听睡前故事,因而显得美丽动人神采奕奕的漆黑说:“没有吧。”
“就是有,而且是相当夸张的那种啊,还有,为什么艾达拉在这啊。”
艾达拉冷着脸:“嘁。”
纪尔回答:“我觉得你上次说的话也有点道理。”
欧文:“其实你是被他缠烦了才答应出任务也带上他吧,算了,反正也不是我打白工。”
艾达拉对这种活动显得尤为兴奋,他的脸红扑扑的,穿得色彩艳丽,非常期待这次冒险。
四人走入了阴沉沉的山洞,这似乎是个内部结构更复杂的洞穴。
刚进入到深处,艾达拉还没褪去新奇,他东瞧西看。
猛然间,一只巨型蜘蛛袭向艾达拉。
没等艾达拉反应过来,更快的是闪着冷光的银色斧头极为有力地穿透巨型蜘蛛。
被穿透身体的巨型蜘蛛倒下,流出绿色的腐蚀性液体。
艾达拉一脸厌恶:“呃,可真够恶心的。”
纪尔拔出银斧,艾达拉看向对方的表情充满憧憬。
过了一会儿,艾达拉刚走向一个分叉口,就被冲出来满嘴獠牙、身体被肉色覆盖没有眼睛的食人怪物吓了一跳,下意识对着这家伙放了雷电术。
怪物被烧得焦黄漆黑。
在经历过被蝙蝠扑脸、被巨型蜈蚣追逐、被布满恶心虫子的尸体绊倒之后,艾达拉的兴奋之情稍减,他的脸上灰扑扑的,整个人闷闷不乐地说:
“刚刚那只虫子都爆浆了,味道好恶心。”
“我觉得这样挺不错的,”欧文幸灾乐祸道:“起码你知道真正的冒险生活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光彩熠熠,而是充斥着危险琐碎无聊。”
冒险中途艾达拉觉得有点无聊,他向漆黑搭讪:“喂,你来自哪里?”
漆黑不说话。
“为什么要做冒险者?”
“……”
“我觉得你刚刚那一手也挺酷的,可以教我么?”
“……”
“说起来感觉你看上去有点眼熟。”
“……”
漆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光源映照在她雪白的脸上,她故作成熟地踮脚摸了摸艾达拉的头。
艾达拉感觉莫名其妙。
欧文围观了全过程。
看来艾达拉和新来的冒险者没什么共同话题。
休息时间,大家各干各的。
欧文在慢悠悠地踱步,纪尔在写材料,艾达拉在旁边闷闷不乐地蹲着,漆黑则以奇怪的姿势倒挂在洞穴的最上方,乍一看很像喜欢在洞穴上方奇袭人类的奇行物种,纪尔抬头看到的时候难得哽了一下,很主动地和漆黑搭话了:
“卢娜小姐,你在干什么?”
倒挂着的漆黑朝他看过去,迅速移动到他的头顶,她漂亮的黑发垂落下来。漆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头顶,原本灰蓝色的眼睛在洞穴显得漆黑晶亮,看上去怪毛骨悚然的,很像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她回答道:“锻炼身体。”
“为什么锻炼身体要倒挂着?”
“锻炼平衡。”
“平时是在房梁或者天花板上锻炼平衡吗?”
“没试过,偶尔会在树上锻炼平衡。”
“……”
见漆黑的视线仍然没有从他的头顶上移开,纪尔的眉毛挑了一下:
“卢娜小姐,我的头顶有东西吗?”
漆黑不说话,她表情严肃,像是一只盯着会动毛线团的猫。
纪尔伸了个懒腰。
下一秒,漆黑便下意识地朝纪尔扑了过去,她张开双手双腿的模样很像在空中滑行的蜜袋鼯,但更像经常在家里喜欢袭击纪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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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日记本。
纪尔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下意识反应了,他的单只手臂丝滑无比地向身体的上空抓了一把,手上的青筋微凸,最终他拎住了漆黑的后领,和扑腾着手脚挣扎的漆黑面面相觑。
纪尔:“……”
漆黑:“……”
纪尔这才感觉到这位新来的冒险者对他来说过于娇小了,但挣扎的力气还挺惊人。
她在他手上摇摆时,他的鼻梁快要碰到对方的黑色微卷的睫毛和润泽的嘴唇了,他甚至能看见对方眼睛里湿漉漉的水光,感受到对方温热悚然的吐息,他的手指略微动了动,触及到漆黑后颈的一小块润滑而灼热的皮肤,感觉有些烫手。
“卢娜小姐,我姑且确认一下,你不是在袭击我吧?”
“……”
漆黑非常可疑地移开了视线。
纪尔把漆黑放到地上。
刚才有一瞬间,纪尔又从新来的冒险者身上感受到了,她和日记本所拥有的共通特质。
他越观察冒险者卢娜,越觉得她像极了日记本的卢娜小姐。
但要把两者完全关联在一起,是困难的。
纪尔最近经常给日记本戴上狗链出去遛弯。
纪尔联想了一下他给冒险者卢娜小姐戴上狗链出去闲逛。
完全不行!感觉在地球上是会上法治节目的那种情况,在异世界也是会被当成变态关进大牢里的程度,虽然道德上他确实无所谓……
纪尔把那种想象努力甩出脑子。
休息一会儿,四人的冒险要继续启程了,一直向下走,终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蘑菇。
四人都做好了防护魔法,以隔绝蘑菇孢子入侵肺部。
这次队伍要采摘的是红色斑点蘑菇,这种蘑菇的底色是一片润泽的血红。
“红色斑点蘑菇,红色斑点蘑菇,红色斑点蘑菇,在哪呢?”艾达拉正在寻找这种蘑菇。
忽然,他的视线移动到一处。
他看到了这种蘑菇。
“找到了!”
艾达拉冲过去试图把它拔起来。
他刚把红色斑点蘑菇拔出来,红色斑点蘑菇就迅速长出了短腿短手飞速地跑了!
艾达拉因此脚一滑踩到了什么奇怪的洞。
三人追寻着艾达拉而去,发现一处豁然开朗的地方,从这里往下看,底下遍地都是长了小手小脚在乱跑叽哇乱叫的小蘑菇。
艾达拉还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朵蘑菇,被踩的蘑菇发出“叽”的叫声,迅速“哒哒哒”地跑掉了。
五彩斑斓的蘑菇释放着迷离梦幻的孢子,巨大的荧光蘑菇一直延伸向上,时不时有透明无害的史莱姆缓慢前行留下湿漉漉的黏液痕迹。
“天哪,”脸上全是土的艾达拉眼睛变亮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蘑菇人!”
这之后,众人在这个地方找到了水泽,欧文还捞到了鱼,今天晚上可以吃鱼了。
面前,属于漆黑的盘子上,香喷喷的小鱼摊在硬硬的面饼上,远看好像它们徜徉在面饼的海洋中。
漆黑盯着这道菜,她挑剔地把小鱼挑了出去。
“卢娜小姐,为什么不吃这个?”纪尔难得有好奇心。
“我不吃海鲜。”漆黑表情异样地说。
28. 蘑菇蘑菇(三)
地下的临时休憩点成了艾达拉的狂欢点。
满地跑的小蘑菇人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它们身上的伞状菌盖各式各样,大部分偏圆偏钝,小部分像是妙脆角成精,瘦高瘦高的,也有那种长得不像蘑菇的蘑菇人。
艾达拉捉住一只挣扎的小蘑菇人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脸红得要命。
他抱着小蘑菇人在营地里疯狂地跑,大声尖叫:“也太可爱了吧!”
漆黑问:“这里是覃之王地下王国的一部分吗?”
纪尔说:“不好说,可能离它领域的外边缘有一段路,总之,回去之后得将这个洞穴的位置上报。”
艾达拉还在远处疯跑。
欧文背着手跟大人物巡视一样慢悠悠地向艾达拉走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玩得这么欢?”
“天哪!短手短脚的蘑菇人也太可爱了!我想偷偷带回去养!”艾达拉简直是兴奋死了。
“你家里不是已经有了十八只噗噗团么?”
“你在说什么啊,十八只而已,再多养个蘑菇群也没有什么的啊,就是在家构建蘑菇居住环境和地下生态魔法需要雇佣特殊的家伙去做,有些不太好找,没关系,我把价格开高点不就行了?”
“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很快,艾达拉和欧文凑在一起戳一只长相怪异的小蘑菇,远处,时不时传来这两人断断续续诡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滑稽死了!等等,你看那只,天啊!好丑!”
“确实,长了张人脸一样,很诡异,颜色也很灰。”
“不过它看上去很特别,很有收藏价值。”
“这只也太活泼了点,等等等等别松手!该死,这是什么,溅了我一脸。”
站在远处的纪尔只是看了一眼蘑菇人,就淡漠地移开了视线,他似乎不觉得蘑菇人有多新奇。
相比于艾达拉和欧文那边的吵闹,纪尔和漆黑这边显得很安静,纪尔半跪在普通的、不会动的蘑菇面前,翻开了厚厚的蘑菇指南,时不时摸向蘑菇的根部,他将一朵蘑菇左右旋转,向上拔出,他还向漆黑请教蘑菇指南当中没有写的蘑菇类型,漆黑也愿意回答。
“奶酪菇。”
“鸡腿菇。”
“咕不拉几菇。”
“等等,”纪尔翻翻资料:“这朵蘑菇在旧史早期确实被命名为咕不拉几菇,后来还有个别名叫做‘龙鳞之息’,它经常在龙穴中生长,‘因为在龙的炙热吐息和鳞片的摩擦中得以存活,所以被叫做龙鳞之息’,听上去完全没什么道理。”
“……”
“那这朵呢?”
“奶油菇。”
“卢娜小姐,你知道奶油菇是怎么产出奶油的吗?书上没写。”他抓着一朵奶油菇问道。
漆黑看了看他,朝纪尔伸出双手,纪尔把那朵奶油菇放在漆黑手上,他单手就能捏着的肥肥的奶油菇,放在漆黑手上,就需要她用两只手拢住。
漆黑拿着奶油菇,示意纪尔摊开手,犹豫后纪尔伸出一只手。
漆黑摁住奶油蘑菇偏根部凹下去的一个地方,挤出奶油菇的一截奶油在纪尔的手心上,操作很像是用奶油在给蛋糕上装饰边。
看着厚实的手心上那一圈白色的奶油,纪尔顿了顿。
“就是这样产出的,你现在明白了吧?”
“谢谢卢娜小姐肯告诉我。”
就在这时,一只小蘑菇人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两人旁边,它在一个石头后面探头探脑的,看品种就是白白胖胖肥肥的奶油菇。
“……”纪尔盯着它看:“那奶油菇种类的小蘑菇人是怎么出产奶油的呢?一样是摁住凹陷的地方么?说起来,以前存在奶油蘑菇人工厂这种地方,后来被勒令禁止了。”
漆黑逮住那只小蘑菇人试图向纪尔示范,小蘑菇人疯狂挣扎,她按住小蘑菇人身体凸起的地方,蘑菇人伞状菌盖边缘的孔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奶油,远看很像一小人张开嘴在疯狂呕吐。
因为蘑菇人不太老实,它的奶油有一部分还喷在了纪尔的脸上、头发丝上。
纪尔:“……”
乳白色的奶油从他的眼角往下流,纪尔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蹭自己的脸上的奶油,然后低头张开嘴伸出鲜红厚实的舌头舔了一下。
甜的。
漆黑接着挤压小蘑菇人贮藏的奶油,下一秒它的奶油也溅到的漆黑自己的脸上,她的脸差点被厚厚的奶油完全盖住,因为看不见又回溅出些许奶油飙到纪尔的脸上。
“好了非常感谢卢娜小姐的指导,放下吧,别挤了,我知道为什么奶油蘑菇人工厂会被禁止了。”纪尔的语气有点疲惫。
可能是用魔法道具每天不停地挤压蘑菇人产出奶油还是太不人道了工厂才会被禁止。
漆黑好像不是故意要继续挤小蘑菇人的,只是小蘑菇人继续挣扎,奶油还溅到了她的手上,让她手滑,身体也跟着摇摆。
她禁不住向前倾,和小蘑菇人一起向纪尔那边倒,很快她重重地撞到纪尔的身上,还没等纪尔用扶她一下,她的脸就撞在纪尔的胸前,纪尔的身体体温很高很烫,撞到肌肉她还有点疼,漆黑的几缕黑色头发丝还绞在了纪尔粗.壮的手臂上,连带着乳白色的奶油将两人的身上弄得乱七八糟,小蘑菇人趁这个机会“哒哒哒”跑掉了。
“……”
“卢娜小姐?你站稳了吗?”
终于漆黑站稳了,顶着一脸的奶油向他道歉,纪尔侧过头伸出手对她使用了清洁魔法之后,才转过头盯着漆黑看。
刚刚那个小蘑菇人也太能挣扎了,漆黑披着黑长的卷发,她略微喘着气,眼瞳有些涣散,雪白的脸上漫上绯红的红晕,舌头因为感到热而微微露出一截。
纪尔面无表情看着漆黑,他伸出手放在漆黑的脸前方有一点点距离的地方。
他一连又施放了几个清洁魔法,直到漆黑的脸变得比抛了光的鸡蛋壳还要光滑一百倍,亮晶晶的,简直像被抛光的晶石,干净过了头。
为了表示感激,漆黑也将手伸在了纪尔胸前还有一点点距离的地方,连放几个清洁魔法。
最后这两人的外观都变得光滑而亮晶晶的。
“嗯?”欧文注意到这边,表情困惑:“这两个人到底在干嘛?”
艾达拉:“不知道。”
剩下的时间,纪尔和漆黑完全不说话,他们就坐在一汪水泊前,漆黑正在拿自制的网在捞什么,偶尔有自投罗网的小鱼主动跳进漆黑的网里,漆黑还把小鱼放走了。
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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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捞来捞去,应该是没有捞到合她心意的东西。
纪尔就那样支着下巴坐在旁边看书,时不时侧过脸朝漆黑看过去,若有所思。
“卢娜小姐,你在捞什么呢?”
“看地下胡泊里有没有香香脆脆的黑带草。”
刚刚那只被漆黑放走的小鱼又游回来,它晃了晃尾巴,主动跳进漆黑的网里。
纪尔笑了,他说:“虽然卢娜小姐不喜欢吃海鲜,却好像很招海鲜的喜欢。”
漆黑不说话,她又把那只小鱼赶走了,小鱼以千奇百怪的方式主动跳进她的网,漆黑恼羞成怒收起网不捞了。
在远处玩累了的艾达拉和欧文回来了,他们似乎也遭到了奶油蘑菇人的奶油攻击,两人脸上都盖着厚厚的奶油,欧文用手势示意让纪尔和漆黑快来帮忙。
纪尔和漆黑朝着这两人释放了清洁术,这两个人也变得滑溜溜光亮亮的。
“有些蘑菇人看着小小的,脾气还挺大的。”欧文感叹道。
“一连捉了几个摸了摸之后,再撞上蘑菇人它们看见我就跑。”艾达拉的表情有点遗憾。
“别看这些蘑菇人长得各不相同,性格也不太一样,实际上是共享意识来着。”
“共享意识?”
“每一个蘑菇人都会共享彼此的经历和想法,从某种意义上,它们不过是覃之王本身的一部分。”
“大概明白了。”
很快,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周围的小蘑菇人也跑得差不多了,纪尔朝远处看过去。
纪尔:“等等,还是先别睡吧。”
欧文:“怎么了?”
跑了小蘑菇人,又来了大蘑菇人。
远处有不少高大的蘑菇人散发着荧光,它们正缓慢地往小队这边走,姿态很像是刚登上星球穿着宇航服的航天员在星球上漫步。
它们身后跟着小小的蘑菇人,大蘑菇人很像是孩子被人欺负回家告状后、来为小孩讨说法的大人。
艾达拉愣住了,他脸色铁青地说道:“哇,长大的蘑菇人都长得好扭曲啊,我不要养了。”
这些蘑菇人长得五彩斑斓,干枯丑陋,勉强有着小小的五官,这些五官长了不如不长,只是为它本身平添了几丝恐怖,应该是覃之王地下王国边缘的守卫。
终于,守卫蘑菇人来到众人面前,艾达拉觉得它们好像没什么攻击意图,便主动凑上去碰了碰它。
欧文紧张地说:“喂,你别——”
三分钟后,欧文和艾达拉被奇怪的菌类缠绕住了,两人被蘑菇人倒挂在一棵五彩斑斓的树上,面前还有一些小蘑菇人凑到他们面前蹦蹦跳跳,它们“叽叽叽”地讨论,好像在骂它们。
被倒挂着的欧文:“……”
被倒挂着的艾达拉:“……”
艾达拉:“为什么不拦着它们啊,还有,为什么它们只缠我们两个啊?”
欧文:“唉。”
纪尔在旁边用力捂住嘴颤抖防止笑出声:“哈啊。”
漆黑摸下巴若有所思:“唔姆。”
“不知道为什么,但蘑菇人守卫执法时最好不要抵抗,”欧文沧桑地说:
“反抗的话,事态就升级了,以后去哪里的地下都会被覃之王通缉的,我们顶多被挂半天就能下来了。”
29. 蘑菇蘑菇(四)
“喂!你们这些丑八怪!赶快放我下来!该死,你还在笑什么啊!塔尔玛,赶紧想想办法啊!还有你!小矮子!别只看着啊!行动起来啊!”
是泽菲罗斯在说话。
在泽菲罗斯的面前,有一群蘑菇人守卫正在缓缓离去,他被这群蘑菇人倒挂在了树上,正大喊大叫着,略微中性的声音喊到最后都破音了。
原本,泽菲罗斯数落完漆黑给碗上魔纹的深沉心机之举之后,他准备和大家一起寻找迟迟未归的那两个人,他们从地下深处去往更深处后,泽菲罗斯被一群忽然冒出来的蘑菇人守卫抓住了,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种场景。
他是高个子大骨架,身体被植株和菌类紧紧覆着倒挂在树上,再加上他蓬松的紫色长卷毛,从远处看,倒还真像是地下王国里生长的一朵胖胖的紫色巨型蘑菇,很有分量的那种。
漆黑和塔尔玛就站在泽菲罗斯倒挂的那棵树旁边,漆黑时不时看向狂笑的塔尔玛,时不时又看向怒瞪着她的泽菲罗斯,审时度势后,她顶着老实的表情朝泽菲罗斯伸出手,竖起了大拇指。
泽菲罗斯:“……”
泽菲罗斯在树上剧烈摇晃起来:“不是这种行动啊!有没有搞错!你到底会不会看人脸色啊?!”
即使是狼狈到被倒挂着的泽菲罗斯瞪人也很好看,别有一番风情。
泽菲罗斯的眼睛很大,唇彩颜色很润泽,皮肤很白皙,贵族华服上有着闪闪的装饰,一看就是高档货的高跟长靴,身上还挂着一把相当惹眼的、剑柄边缘有着一圈粉色绒毛边的佩剑。
“这下好了,那两个家伙还没找到,你先困在这里了,”塔尔玛的身体疯狂抖动着,他擦了擦因为狂笑而溢出的眼泪:
“没办法啊,我们要是拦住他们,也会被当成敌人受牵连的诶,你就忍忍吧,不过就挂半天的事。”
“只要半天我就可以从树上下来了?”
“只要半天你就可以成为树养分的一部分了。”
“………………”
泽菲罗斯气得骂起了塔尔玛,骂他面善心黑,本以为他单单只有圣母病这个毛病,没想到深入接触下来他的性格还这么恶趣味。
他还骂起了漆黑,看着个子小小,面嫩怕生,结果也是个无敌邪恶喜欢旁观他人不幸的家伙。
“你们也没忍住碰了那些小蘑菇人了吧,”倒挂着的泽菲罗斯忿忿道:“为什么你们就没被惩罚?这不公平!”
“唔,遇事不要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有可能碰不碰小蘑菇人和被蘑菇人守卫惩罚无关,”塔尔玛严肃地说:
“先从蘑菇的天敌来分析吧,比如你其实不是血鬼,你的原型其实是一只虫子?老实交代,你的本体是何物啊?是线虫、蝇虫还是真菌病菌?”
泽菲罗斯:“……”
泽菲罗斯一边在树上摇晃一边对塔尔玛大声辱骂。
泽菲罗斯骂得越起劲,塔尔玛笑得越慈祥深沉。
泽菲罗斯倒挂的这棵树在地下的一处悬崖边,他疯狂摇晃的时候,身上覆盖着他的菌类跟着时不时掉下来了一些。
注意到这一点的塔尔玛的脸色微变:“等等,泽菲罗斯,你先别动,有点不对劲。”
“我凭什么要听——啊——”
下一秒,覆在泽菲罗斯身上和树连接着的菌类几乎全掉了,身体失去了植株和菌类束缚的他一下子掉下了悬崖底下的深坑。
“泽菲罗斯?!”
“泽菲罗斯——”
塔尔玛立刻从悬崖边缘向下望,悬崖底下黑黢黢的一片,很深的样子。
塔尔玛在剑上镀了一层发光的魔法,再镀了一层防护魔法,他持剑划着从悬崖上向下落,漆黑因为是精灵的缘故身形轻灵,她手持匕首踩着边缘凸起的石头同样向下而去。
下面给人感觉凉飕飕的,一直向下总感觉望不到底。
越向下塔尔玛的心越焦急。
直到他快要接近最底下时看到了紫色的光芒,他这才放下心来。
泽菲罗斯就被罩在这片紫色的光芒之中,不过是坐着的。
“呼,你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带了不少防护作用的魔法水晶在身上,下次在这方面给你们多分配点经费吧。”
塔尔玛终于踩到了最底部,心有余悸地看着泽菲罗斯,漆黑也踩到了底部,就在塔尔玛身后盯着泽菲罗斯看。
“哼,你们还算有点良心,跟下来了,”泽菲罗斯表情略微有些痛苦:“不过我觉得我腿在我掉下来的时候碰到什么了,现在有点起不来了。”
漆黑见状,凑过去向泽菲罗斯施展治愈术,但悬崖的底部有不少紫色的魔晶,它们阻抑了治愈术的发挥。
漆黑:“在地下,治愈术好像无法发挥它的最大作用。”
塔尔玛有些愧疚地试图扶起他。
“疼疼疼疼疼!你先别扶我,我的佩剑找不着了,”泽菲罗斯说:“这里这么暗,快帮我找找啊!”
漆黑和塔尔玛找尽了周围,还是没有找到泽菲罗斯的那把非常显眼的、毛绒绒的佩剑。
对泽菲罗斯来说,这把佩剑一定很重要,两人怀着愧疚之情帮他找了很久,却仍然一无所获。
“算了,”泽菲罗斯叹气:“找不到就算了。”
“那把佩剑一看就很贵的样子,”漆黑叹气道:“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泽菲罗斯重重弹了弹漆黑的脑袋:“才不要你这个穷鬼赔!啊啊啊还说呢,都怪你们当时在那里看我笑话。”
塔尔玛不信邪,在这里找了很久。
泽菲罗斯抬了抬下巴,他慢条斯理地说:“算了,我也懒得折腾了。”
“可是那把剑不是有名的大师之作么,它被你的父亲赋名,又被你的父亲亲手赠予给你,是你成长的重要见证,”塔尔玛忧虑地说:
“对于一位剑士来说,怎么可以丢了他的佩剑?”
不知为何,泽菲罗斯嘴角微微抽搐:“这种剑我爸送了我几百把,这把丢了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
“可你经常带着他冒险。”
“那是因为,”泽菲罗斯幽幽地说:“这把佩剑和我的衣服比较百搭,装饰品嘛,你什么时候看我把这把剑拔出来了?你都没见过它拉开剑鞘后的样子。”
“……”
寻觅没有结果,这把佩剑就这样丢失在了地下深处,一直到这场小队冒险旅行的终途,也没有踪迹。
不过,离开地下后,塔尔玛倒是跟泽菲罗斯提起过:
“说起来,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在地下探险时你掉的那把剑?”
泽菲罗斯表情惊恐:“你找到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没有找到,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好像从没有告诉我那把佩剑的名字,那把剑叫什么啊?我们可以把失物的名字公示一下,说不定以后有冒险者人捡着了还给你呢?”
泽菲罗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非常难看:“公示什么呀?我不要公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泽菲罗斯死活不肯告诉塔尔玛这把剑的名字,塔尔玛也没办法,此事就此作罢了。
“卢娜小姐,醒一醒。”
漆黑睁眼,看到纪尔略带困扰地说:“你睡着了。”
他们的小队仍然在地下,艾达拉和欧文仍然被菌类裹得严严实实地倒挂在一颗五彩斑斓的树上,这棵树也是在悬崖边。
原来看泽菲罗斯被倒挂在树上、帮泽菲罗斯找佩剑,不过是一个梦。
那一定是曾经在漆黑身上真实发生过的事。
梦中那棵倒挂人的树和现在的这棵看上去有点不太一样,非要说的话,变得巨大而茂盛,好像并不会把挂在树上的人吸收成养分。
等等,覆盖这两人的菌类和植株看上去同样有点脆弱,漆黑欲言又止。
艾达拉和欧文似乎开始吵架了,两个人在树上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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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撞起来。
“都怪你!干嘛非要碰那个奇怪的蘑菇!我都说了它给人感觉怪毛骨悚然的,一定是个很小心眼的蘑菇人,肯定是它记恨我们告的状。”
“是我要碰的吗?明明你也很感兴趣才叫我去碰的吧!你可真无理取闹。”
“哈?我无理取闹?!是不是我无理取闹你自己清楚!”
两个人互撞得有些疯狂。
“别晃了!”发觉异常的纪尔立刻厉声呵斥。
漆黑则冲过去阻拦他们。
下一秒,束缚他们的植株断了,覆盖他们的菌类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才掉下去一截,艾达拉就“吭哧吭哧”费劲地使用飞行术费力地抓着欧文的胳膊缓慢飞上来了,两人在空中的姿势和表情都异常搞笑。
纪尔和漆黑刚长吁一口气,就眼睁睁地看着艾达拉抓着欧文刚刚飞起来,又沉下去了。
“都怪你太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见过有人使用飞行术魔法因为体重问题飞不起来的是你学艺不精啊啊啊啊!!!”
纪尔:“……”
漆黑:“……”
纪尔和漆黑从悬崖边同样下到底部去了。
到最底部时,纪尔和漆黑发现这两人正在吵架。
看来还能吵架,应该是安然无恙。
漆黑总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纪尔注意到悬崖底部有许多紫色魔晶,他拿起来观察了一下。
“应该是这种紫色魔晶影响了飞行术的发挥,”纪尔说:
“这种魔晶对部分魔法有干扰作用,说起来,在有关蘑菇人的记载中,它们对这种紫色魔晶尤为忌惮,因为这种在地下生长的紫色魔晶会吞噬靠近它的蘑菇人,也算是蘑菇人的天敌之一。”
欧文看了看艾达拉身上紫色的头发和艳紫色的外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穿得太紫所以被挂起来的啊?不过挂他就好了,为什么要带上我啊。”
纪尔笑了:“谁知道呢,也许它们只是看你也比较不顺眼。”
欧文:“……”
艾达拉:“蘑菇应该没有辨识色彩的能力吧?”
漆黑:“蘑菇人有。”
“好吧,”艾达拉脱了他那件醒目的紫色外套:“我等会出去再遮住我的头——啊!”
艾达拉踩到什么滑了一跤,在昏暗的光线中,三人立马看不见艾达拉了。
“艾达拉?”
“艾达拉?!”
“我在这里。”
声音就在附近。
摸索了一阵子,原来这附近还有一个很长很宽很隐蔽的缝隙,感觉只能掉进去小个子,艾达拉就是掉进了这个缝隙里。
纪尔说:“你就这样别动,我马上拉你上来。”
艾达拉说:“等等,我好像摸到了什么,怎么摸到了什么绒毛,啊,沉甸甸的,这里居然有把佩剑!好重。”
漆黑一怔。
艾达拉似乎在这个缝隙里玩起了寻找宝藏的游戏。
纪尔把他拉上来的时候,艾达拉也带上了那把佩剑。
“让我拉开剑鞘试试,啊,剑本身没锈多少,反面好像还用古通用语刻了这把剑的名字诶!我要把它带回去!”艾达拉开心地摸了摸生锈的佩剑,这把佩剑的粉色绒毛快要掉光了。
艾达拉:“哎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感觉是旧史的遗留了。”
欧文:“真不可思议,都这么久了。”
纪尔:“毕竟是在地下,如果是在地上,很难留存这么久。”
漆黑沉默片刻,忽然问:“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让我仔细看看,上面写的名字叫——粉——红——毛——毛——兔。”
“什、什么?”
“我说这把佩剑的名字叫粉红毛毛兔。”
“……”
30. 战战兢兢(一)
地下洞穴有关于采蘑菇的冒险,不仅没有令艾达拉丧失对冒险的兴趣,反而令艾达拉对冒险者的生活产生更深切的期望。
四人各自抱着一堆任务要采的蘑菇出了洞穴,艾达拉还带上了那把叫粉红毛毛兔的佩剑。
临走前,他眼神亮晶晶的朝洞穴看了一眼。
“瞧瞧你这眼神,”累得要命的欧文说:“你还嫌这趟不够惊险刺激是吧?”
艾达拉:“看来大叔的体力确实不太行。”
漆黑站在旁边,她身后背着装满蘑菇的筐,双手拿着清脆的生竹笋吃得“咔嚓咔嚓”响。
“咔嚓咔嚓。”
欧文大惊失色:“地下哪里来的竹笋?!”
纪尔:“卢娜小姐是出了洞现挖的。”
艾达拉:“生竹笋是可以直接这样吃吗?”
欧文:“你还是不要学了,以卢娜的饮食习惯来说,我觉得她生吃魔晶也不会有事,你就不行了,记不记得到你上次在家吃的饭后甜点比平常甜一点你的胃就受不住了。”
艾达拉:“嘁。”
漆黑看了欧文一眼,她吃掉竹笋然后默默拿出她的日记本写起什么,她一边谴责地看着欧文一边写日记,下笔如有神。
“卢娜,”欧文沧桑地说:“你一定不是在写我的坏话,对吧?”
在这之后,漆黑又连续参与了小队的几个小任务,在第五个繁琐的任务结束后,纪尔终于正式宣布卢娜小姐转正了!
漆黑拍拍胸脯表示很自豪,她对于成功转正这回事很高兴……个鬼啊!!!
说起来成功潜伏进纪尔·亚伦的小队都快一个月了,她疯狂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倒是该想想如何带走纪尔·亚伦手里的日记本了!!!!
她操纵着日记本的卢娜小姐,对纪尔强烈要求再次出门放风,纪尔答应了。
漆黑要趁纪尔·亚伦带日记本出门放风的功夫制造偶遇,到时候想方设法地带走他的日记。
这次,纪尔带日记本出门依然非常谨慎,他的身体上起到一整个大屏蔽仪作用的黑色魔纹就不用说了,连束缚日记本的方式也升级了。
纪尔发现现在日记本已经能听见他的声音了,不加强屏蔽和防范手段他多少有点不安心。
“卢娜小姐,”纪尔手持《三十六种捆绑大全》对日记本上说道:“我最近新学会了一套很漂亮的绳结,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戴着狗链的日记本一边颤抖一边呜咽着缩在墙角说:【不,我不喜——】
“你会喜欢的。”纪尔如此重复道。
【呜、呜呜,感觉绑得太紧了很不舒服,磨得有点疼——】
纪尔只是轻声回复道:“那我稍微把绳子弄松一点。”
复杂结实漂亮的绳结绑在日记本身上,硬是绑出了禁忌和束缚的感觉,连绳结处紧致的反光都带有一种充斥欲望的魅惑,更别提日记本时不时一颤一颤,它颤抖的时候,绳结外多余的绳子部分也柔弱无助地垂下。
【呜、呜呜。】
【这样真的不是很舒服。】
【不、不要——】
纪尔回复道:【稍微忍耐一下。】
无力反抗的日记本强迫着翻了个面。
床边小灯冷色的蓝光打在纪尔的半张侧脸上,照出他优越的鼻梁和唇齿,他捆绑日记时,用带有青筋的宽厚大就死死摁着笔记本的身体,向上延伸就能看见他健硕臂膀上鼓起的肌肉,再向上是锁骨上的深色魔纹,有力的手和颤抖的日记本营造出一种奇异的桃色氛围。
纪尔冷淡审视这个场面,总感觉像是在异世界勿入了什么奇怪的十八禁场面。
终于,日记本身上的绳子捆好了,结束这一切的它如一滩软泥瘫在床上,日记本略微抽搐着身子,书封有一个小角略微翘起,柔软的纸页被折出痕迹了,纪尔伸手用力将翘起的纸页按回去,再用力的抚摸按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敏.感的书页,被绳子按压的日记本就那样微弱起伏着身体,即使日记本没有眼睛这种器官,也给人感觉这本日记本正处于眼睛涣散无力反抗的失神状况。
纪尔沉默了。
他将《三十六种捆绑大全》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写着作者的话:“充满情趣并且绝对严实的束缚方法,按照步骤捆完还会带点魅惑魔法的效果,希望你能享受这种乐趣[爱心][爱心]。”
纪尔想把《三十六种捆绑大全》的作者给刀了。
他没有解除对日记本的束缚,只是疲惫地将《三十六种捆绑大全》扔进了垃圾桶,觉得自己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
纪尔被捆绑得牢固的日记本扔进魔法手提布袋,提着袋子出门时,他表情沉重得像是要出门埋尸的变态杀人犯。
“纪尔——”
“哎呀,你正准备出门吗?去干什么呢?”
是邻居艾拉的奶奶莉达。
面对莉达奶奶传来的问候,他一秒变脸微笑着回应:“我正准备出门散步。”
“那可真是不错啊,今天下午的阳光特别好。”
远处,漆黑就坐在一棵树上,一边“咔嚓咔嚓”啃着月桂苹果,一边监视着纪尔·亚伦的一举一动。
纪尔只是不经意地将头偏向漆黑所在的树的方向,继续跟莉达奶奶寒暄。
终于,结束寒暄。
纪尔抱着袋子向森林方向赶去,漆黑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时不时的,纪尔伸出手指在魔法布袋中敲敲点点。
【卢娜前辈?我现在把你装在袋子里,看不见你日记本上浮现的字迹。】
【很抱歉,我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时常陪你,放风的时候也是慎之又慎。】
【还好前辈没有生气,不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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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跟前辈在一起时,我非常幸福。】
在旁边偷偷跟踪的漆黑能看见纪尔走到了森林门口,身边没有人。他的步伐很是轻松,不过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的双腿上还绑着沉重的沙袋。
曾经欧文也在纪尔出门散步的时候发现过他腿上的沙袋,无法理解地问:
“你出门散步,腿上为什么要绑上沙袋?”
“我习惯了。”
“……”
漆黑很仔细地观察了纪尔。
纪尔在日记本上敲下那些温柔的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笑意。
他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
非要说的话,他的情绪是一片茫茫然的空白。
是森然的平静,放空的默然。
这时的纪尔·亚伦,就像是一滩沉静的死水,耀眼的外在也压不住这种气质。
人类幸福是这种表情么?
漆黑无法解读他的这个表情。
她因此觉得这个人类很矛盾。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漆黑认为,纪尔·亚伦是一个很少进行无效投入、不做无用功的人,他有着轻微强迫症,事事都想做得足够好,对于没有益处的事情常常当断即断。
但他在对他毫无用处的日记本身上投入大量对于他而言的无效时间。
他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抚摸着日记本“卢娜小姐”,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与金钱。
做这种事情到底能有什么回报呢?
他将魔法手提布袋里的日记本拿出来放在草坪,同样躺在草坪的一边。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日记本的封面隐隐浮现字迹:【小偷,我不懂你,我想我真的不懂你。】
说完这些的日记本,在阳光下用封面挠了挠自己的纸页,它再给自己翻了个面,漆黑隐隐有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像是在锅上因为油而“滋滋”发出声响的煎鸡蛋。
在如梦似幻的阳光下,暖烘烘的草坪上,纪尔看着字迹又笑了,并不回答。
漆黑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人,她吃完了月桂苹果,下了一棵树,感觉纪尔应该睡着了,才偷偷摸摸靠近纪尔一点点,下一秒日记本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纪尔塞进手提袋。
漆黑才侧头的功夫,这家伙就走到了自己面前,速度快得令人感觉到讶异。
漆黑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脸,只看到了他的抱臂动作和薄薄布料下有力的腰腹,他双臂挤压着布料向深处凹陷,使胸膛的布料微微凸起,一双漂亮紧致的锁骨上的黑色纹路富有野性。
漆黑这才觉得这个叫纪尔·亚伦的小偷,体量未免也太大了点。
纪尔倒是没什么敌意,只是平静问道:
“卢娜小姐,真巧啊,你在这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呢?”
31. 战战兢兢(二)
美好的一天,纪尔·亚伦的邻居艾拉小姐在清洁完家里的地板、喂完家里的鸡之后,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学习她奶奶莉达教她的用毛线编织成绒线花的方法。
她所住的豌豆街附近,偶尔会出现男爵的那个长相平平的大块头手下布莱斯,也不知道他鬼鬼祟祟了那么久究竟在做什么。
这天,布莱斯并不在,就在艾拉的这朵绒线花快要编织完成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奶奶莉达带着慈祥的笑在门口和别人的说话。
“纪尔——”
“哎呀,你正准备出门吗?去干什么呢?”
是那位英俊的贵族邻居!艾拉小姐从沙发上跃起,假装不在意地偏头聆听。
提着手提袋的邻居回答道:“我正准备出门散步。”
最近,她这位英俊的邻居会很频繁的在休息时间外出散步,从方向来看是森林的方向。要知道,之前邻居没有任务休息的时候,只会在固定的锻炼时间出门,这几乎违背了他平常的生活规律。
艾拉稍微有一点点在意。
“我上次还没有向你道谢你,要多亏了你在我孙女回来之前帮忙把东西搬到卧室,还帮我喂了家里的鸡,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您的腿好些了么?”
“是啊,好多了,现在已经能下床了呢。”
对方和自己的奶奶寒暄之后离去了,艾拉眼睁睁地看着邻居这次也去的方向也是森林那边。
本以为大约要半天邻居才会回来,没想到在她织第二朵花的时候,就听见了匆匆往邻居房子那里赶的脚步声,她听见了那位英俊邻居和其他人的交谈声。
邻居正对谁平静地说道:
“好吧,卢娜小姐,就算你出现在森林是因为正在锻炼身体,那么现在,你一直跟着我出了森林又是为了什么?”
“你未免自我意识也太强了,我才没有跟着你,我也刚好要走这边的!”是个女性的声音,艾拉几乎警觉起来。
“……”
邻居冷笑出了声。
“抱歉,因为太好笑一不小心笑出来了。”
“……”
艾拉凑到门缝那边去瞧。
邻居换了方向,戴着黑色兜帽的矮个子年轻少女也跟着走向那个方向,少女时不时偷瞄邻居的魔法手提布袋。
邻居显得有些无奈:“卢娜小姐,你非要今天缠着我不放吗?”
“……”年轻少女立刻瞥头假装望向其他的方向,一只奇形怪状的黑鸽子落在少女的头上,代替年轻少女盯着邻居看。
邻居也看见那只奇形怪状的黑鸽子了,表情变得更无奈了,他伸手摸了摸黑鸽子的头,又报复性粗鲁地撸了撸它的羽毛:“连你也跟着别人不怀好意地偷偷跟踪我?我给你喂了多少吃的,真没良心。”
他的话语带点宠溺,颇有言外之意。
明明没有露出笑容,今天的邻居看上去却比平日里显得要温柔许多。
但也只是看起来比平时温柔。
他手上的魔法手提布袋不是很明显地晃荡了一下,他立马死死抓住手提布袋,露出了疏离客气的笑容,他一步一步拖着步伐向家门那边走去,就好像手提布袋在往反方向移动,试图离开他的手,才以至于他要拖着走路。
年轻少女假装看向别的地方。
邻居最终没再转换方向,只是走到自家门口后,那个被叫做“卢娜小姐”的少女躲在一棵树后面,自以为不是很明显地探头盯着正准备进门的邻居,表情颇为怨念,头上还顶着那只黑鸽子。
终于,邻居忍不住了,直接抓着手提布袋迅速进屋,又迅速从屋子里出来关上了门,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没有了手提袋,他大步走向年轻少女,吓得年轻少女一下子就窜上了树,头顶的黑鸽子也“咕咕咕”地飞上去,落下一根乌黑的羽毛。
她的身手异常灵活。
“卢娜小姐?”
“卢娜小姐!”
“卢娜小姐——”
“卢娜小姐,别藏在树干中间了,我看见你了,你下来吧。”
“不用扒拉树叶盖身上,你这样只是在自欺欺人,真的。”
年轻少女犹豫了半天,才从树上跳下来。
“卢娜小姐,说起来,自从你入队以来,我们还从来没有好好的聊过天,你现在也已经转正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谈什么?”
“谈谈,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不满。”
“没有不满你这是在干什么呢,”邻居轻声说道:
“这棵树是布莱斯偷看我时喜欢躲的地方,下次换棵树吧,不然等他下次再来发现位置被你占了会找你麻烦的。”
难怪布莱斯总在这棵树下晃悠,仔细一看这棵树不正对着邻居的家么,所以说布莱斯每天都是在偷偷摸摸监视纪尔么?!太可怕了!艾拉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奶奶。
在邻居面前的年轻少女不说话,她开始低头抠手了。
“卢娜小姐,虽然我们没有相处多久,但是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在一起出任务时做错了事情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
年轻少女一顿,停止了抠手,开始吹起了口哨。
这个动作给邻居气笑了。
原来这位“卢娜小姐”也是冒险队的成员么?
因为身高的缘故,远看这一幕实在是很像大人正在数落小朋友,但因为这两人的脸都长得很出色,场面看上去完全不突兀,艾拉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两人看上去甚至有些般配。
艾拉觉得邻居对这位“卢娜小姐”应该没什么防备和反感,表情动作甚至称得上熟悉和放松,对比平时邻居跟自己打招呼时堪称完美的疏离表情,艾拉甚至觉得有点心酸。
邻居思忖片刻,缓慢地问:“卢娜小姐,我知道魔法是你擅长的领域,在你眼里,我的这栋房子是什么样子的?”
英俊的邻居对少女问出了对于艾拉来说,有些意味不明的问题,他看向卢娜小姐的眼神同样意味不明。
年轻的少女只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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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邻居的房子,更加意味不明地回答道:“密集的虫子。”
“卢娜小姐在魔法领域确实非常优秀,”邻居说:“但正因为如此,我实在是弄不懂现在的情况,我不觉得你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格,不然我也不会招你了。”
邻居继续说:“我不是很在乎你究竟是谁,但如果你是察觉到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和你所信仰的东西有着相似气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你一定会无功而返。”
年轻的少女好像听懂了邻居的话,垮起了脸。
“看来卢娜小姐是听懂了,所以你能不能不在我家附近转悠了?”
年轻的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
邻居的表情有些头疼:“卢娜小姐,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开除你了,你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待遇不错的高薪工作,领不到这样多的薪水了,这样你再也买不起鼠妇街的限量高档脆脆冰糖月桂苹果了。”
这句话相当见效。
年轻的少女表情变了!她眼角微微泛红,眼睛变得湿漉漉起来,泪珠在浅粉色的皮肤边缘要落不落的感觉,她凝视着邻居,像是在质问邻居:“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不会因为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改变主意的,除非你现在赶快回你自己家。”
年轻的少女分外不舍,一步三回头,逐渐走远,邻居这才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目睹这一切的艾拉重新坐回沙发上,她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好羡慕能和纪尔待在同一个队伍里的“卢娜小姐”啊。
关上门走进卧室,纪尔从床下拖出箱子,打开箱子,抱着娃娃的日记本似乎正在生闷气,用书封的反面对着纪尔。
纪尔倒是点了点日记本:【前辈,今天有人被我手提布袋里的你吸引了,你也很想跳出来冲向她呢,难道说,你们魔神眷属和魔神眷属之间,也会有奇妙的吸引力么?】
日记本顿了顿,显得很是震惊,她顾不上生气了,只是心虚地问道:【小偷,你怎么判断对方是魔神眷属的?】
纪尔挑了挑眉:【是相当明显的事实,都不用判断吧。】
日记本更震惊了,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觉得、能量波动很熟悉,你先跟我说说,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就觉得对方是魔神眷属了?】
纪尔说:【这个嘛,虽然她宣称信仰着光明之神,但她是精灵啊。】
日记本:【精灵种类偶尔也会有信仰的异类吧。】
纪尔:【魔法很优秀,但看来有些不谙世事,能力波动不加掩饰,尤其是治愈术……】
日记本:【治愈术怎么了?】
纪尔:【其实魔神眷属的主要特点就是污染性,那些信徒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没有哪位光明神信徒使用治愈术的对象被治愈后会多出眼睛胳膊腿之类的东西吧。】
日记本看上去冷汗快要流下来了!她震了震:【原来不会吗?】
纪尔:【……】
纪尔:【忘了前辈也常识堪忧啊。】
32. 战战兢兢(二)
漆黑觉得,既然纪尔认定她是魔神眷属,那么,她也应该落实魔神眷属的身份。
她索性做了一个魔神小雕像、一根带有迷你版魔神小像的项链,还去鼠妇街淘了一个方便携带的祷告小供桌,小供桌的布置她考虑用上黑底金纹的桌布、蜡烛和一些闪亮的小饰品等。
她回忆了下以往她的眷属是如何给她做小雕像的,又是如何在雕像前虔诚祈祷,她用黑石打造了雕像的身体,没有雕刻出具体五官,但雕上了黑色的兜帽,整体气质的参考对象是她自己,等雕刻完成后,她能感觉到这具雕像是非常有邪恶气息的,她自己双手合十自己祷告了一下自己试试,对着供桌祷告时,祷告者的心里话完全能够连接到她这里。
等她在森林和大家出任务期间,吃饭的时候,她光明正大地拿出小供桌。
那只有着六只眼睛两对翅膀的黑鸽子出现了,一开始它落在附近的树上,后来直接落在漆黑的头上。
漆黑把供桌摆在森林里,铺上黑布,再放上蜡烛和小饰品,还有紫色的柔软垫子垫着水晶球。
还最关键的是,她在供桌的盘子上虔诚地放上了鼠妇街限量高档脆脆冰糖月桂苹果,这只苹果闪亮得不可思议,肯定还被她加了闪亮星星魔法。
纪尔:“……”
欧文:“……”
欧文问:“卢娜,你这是在做什么?”
漆黑双手合十:“是很明显的事情啊!我在对我的主做祷告。”
原本在一棵树旁休息的纪尔也被供桌吸引了,他站在了两人身后,庞大的黑色影子落在两人身上。
小供桌整体的风格是很阴森的,身为魔神眷属的卢娜小姐现在连装都不装一下了,欧文表示非常感慨。
欧文:“为什么供品不放烤小鱼?”
“主不喜欢吃烤小鱼。”
“……”
“小麦呢?”
“也不喜欢吃。”
“土豆泥脆脆薯饼?”
“主觉得一般。”
“那人的手指或者脑袋怎么样?或者动物魔物的躯体部分?”
“那也太邪恶了,”漆黑看向欧文表情极为谴责:“主要还是不好吃。”
“说起来你头上还有现成的黑色羽毛,来拔几根装饰供桌吧。”
听完两人对话的黑鸽子忽然飞起来愤怒地啄起欧文。
“啊,好疼。”
欧文表情淡淡的,他一边双手抱着脑袋躲避鸽子的攻击一边在内心吐槽道:
说起来这只邪恶的丑鸽子是不是太聪明了点,还有,卢娜的主本来就很邪恶啊!怎么神是给她托梦了还是怎么着她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欧文联想起冒险者协会分部天花板上的那幅《祝福》中,穆里·霍普手里的月桂苹果,过去鸽头人和精灵们那最为邪恶的主搞不好真的喜欢吃小苹果。
步入新史之后,神已经很久没有回应过信徒们的祷告了,无论是哪一位神。
漆黑在供桌前叨叨嘘嘘了一会儿,多半说的是些没有什么营养的话,说话的时候,黑鸽子飞到了供桌上,到后来它趴在小雕像旁边用翅膀把水晶球推离垫子,它的身躯埋在垫子里,一边听漆黑祷告一边开始睡觉了。
欧文偷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方的祷词不是在赞扬神,而是在夸赞脆脆冰糖月桂苹果有多么好吃。
“冰糖月桂苹果带有淡淡的清香,用糖浸泡再冰过的爽口感更是一绝,它是由很多道工序制成的,饱含了制作者想要让顾客幸福的心情,主一定非常喜欢,请现在就享用吧,不然等会就不好吃了。”
漆黑说着说着都把自己说馋了,她的嘴发出“吸溜”声,眼角泛起淡淡的粉红,似乎是为自己的虔诚而感动了,她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一滴动感的泪水。
终于,漆黑的祷告词讲完了,她拿起冰糖月桂苹果“嗷呜”一口吃掉了。
欧文大为震惊:“卢娜?这不是给你主的供品吗?!现在就吃掉多少有点渎神了吧。”
“主十分感动,允许我吃掉它。”
“你主哪里允许了?”
漆黑把透明色的水晶球放在欧文手上,说:“不信你问问我主是不是允许,如果水晶球浮现一团黑雾就是允许。”
水晶球停顿片刻,浮现出一团可疑的黑雾。
“等等,”欧文仔细看看了看水晶球:“这是在鼠妇街买的吧?我记得这个水晶球可以更改颜色来着。”
欧文点了点水晶球,水晶球浮现出绿色的雾气,欧文又点了点水晶球,水晶球浮现出紫色的雾气。
欧文用谴责的表情看向漆黑!
欧文不能再闲聊了,他开始做饭,漆黑在小供桌前继续制作“魔神眷属的专属项链”,项链是用黑色的珠珠串起来,再在中央挂上她的迷你小雕像,再系在脖子上,现在她的脖子上加上纪尔给的那条项链,是两条项链,她这条做得比纪尔那条要短,系脖子上视觉上比较有层次。
纪尔在旁边把切菜板放在一块很平整的石头上,一边切葱一边看她系项链。
他同样看了看黑色的供桌上面目模糊的雕像,面带温柔的笑意,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漆黑听到一句带有杀意的男性心音,很像是纪尔的声音:
【众神已死、众神已死……若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真的活在死去神灵的尸骸之上,而你是唯一被剩下的神,那么你,会在哪呢?】
漆黑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语气听起来和小偷平时不太一样,而且小偷是塔尔玛虔诚的信徒,怎么会向自己祷告呢。
漆黑转头去看发现纪尔,纪尔也看向她,她把小供桌上面的东西都收起来,然后她把她的小供桌搬过来,很好心地问:“要不要用我的小供桌来切葱?”
纪尔直视着她:“卢娜小姐,这种行为对你的主稍微有点亵渎。”
漆黑看了看供桌,又用湿润的眼睛看了看纪尔,说:“我的主不介意。”
纪尔发现卢娜小姐真是很喜欢为自己的神做决定,纪尔真的很为她的眷属生涯感到担忧。
纪尔没有用她的小供桌。
就在这个时候,艾达拉出现了,他凑到欧文面前:“哦哦哦!你们在吃饭啊!太好了大叔!给我也做一份!”
欧文正打算反对,手心就被艾拉达塞了一枚金币。
欧文不出声了。
艾达拉又凑到漆黑面前:“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小的桌子?祷告用的供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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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点点头。
“那你借我用一下。”艾达拉往漆黑手里也塞了一枚金币。
艾达拉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紫色的桌布和一堆紫色的紫水晶,再把水晶球放供桌上,点了点水晶球,令水晶球浮现灰色的雾气,做出手势开始祷告。
欧文竖起耳朵听艾达拉的祷告:
“主啊,保佑我通过在纪尔·亚伦那里的申请通过吧,还有啊,我最近不知道养什么宠物,主能不能为我指点迷津,亮绿雾就让我养玛卡翁,紫雾就沼泽噗噗团?”
水晶球顿了顿,高傲地亮起了紫色雾气。
“唉,好吧,我觉得沼泽噗噗团没什么新意。”
漆黑知道沼泽噗噗团是沼泽史莱姆,她好奇地问纪尔:“玛卡翁是什么?”
纪尔顿了顿回答道:
“是更受亡灵法师欢迎的宠物,性情较为温顺,从长相来看很像人类头骨,质地坚硬,不需要吃饭和睡觉,还很聪明,很能满足陪伴的需求,但它有时候喜欢咬住幼崽的手指不放。”
漆黑的表情有点憧憬。
晚上在篝火旁边,欧文说:“守夜好无聊啊,你们都没准备睡吧?来聊天啊。”
艾达拉兴致勃勃地凑过来:“这种时候书上说过!是冒险者必备的深入交流感情的时刻,一些盛大冒险故事的中途都要有这种时刻。”
“爱幻想的小鬼啊,”欧文:“少点看点冒险故事书。”
“什么嘛,”艾达拉撇撇嘴:“我看的是真实的冒险故事哦,流浪画家珀辛的自传《我的一生:冒险路上的冰与火之歌》。”
欧文:“开什么玩笑,我超讨厌他浮夸的文笔。”
“是你没品味!也是这样一个漆黑的深夜,在郊外,珀辛对着他暂且不熟未来却是他一生的挚友冒险家格瑞袒露他了的家庭与身世,展露了他的内心的与不安!”
“你不会说你希望我们跟你谈谈我们的家庭与身世?”
艾达拉眨眨眼睛:“可以吗?”
“不可以。”欧文冷酷拒绝了。
“别这么无情嘛,大叔,讲讲你为什么成为冒险者也好嘛。”艾达拉将一枚金币放在欧文的手心。
欧文咳嗽一声:“我父母是多罗本地人,去世得早,于是我很早就去外地当冒险者讨生活了,之后遇到了很糟糕的队伍,被队伍踢出去后我就回到多罗了。”
“没了?”
“没了,真实生活哪里有那么跌宕起伏。”
艾达拉将一枚金币放入漆黑手心。
漆黑说:“我忘了。”
“忘了?你怎么会忘了?你失忆了么?”
“差不多。”
艾达拉又把一枚金币放在纪尔手心。
“啊,我也要参与这种活动么,”纪尔微笑道:“我的母亲很早就不在了,父亲更喜欢我的两个哥哥,因为还有两个哥哥,反正继承权横竖是轮不到我,于是我就出来做冒险者讨生活了。”
“没了?”
“没了。”
“这跟我想象的煽情场面不太一样。”艾达拉有点郁闷。
欧文:“我可以给你的金币一个面子,当场哭着再讲一遍,你要么?”
艾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