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她拒绝毛茸茸攻略》
1. 魔尊她重生少年
晏云旌站在漩涡中心,白发在罡风中如暴雪狂舞,眉心血色道纹灼灼生辉。抛开事实不谈,忽略当前环境等种种因素,仅论容貌,她还是有几分仙气在身上的。
好吧,这种场景实在是不太能忽略。
因为,天,裂开了。
倒不是夸张,也不是平常雷电划过那种,而是整片天幕真的都像琉璃盏一样坠落了,裂纹中还涌出了紫金光华,光带着灼穿神魂的温度,所过之处,山峦汽化,江河蒸腾,
她脚下是仙宫废墟。那个统治此界万万年、自以为永恒的仙宫。
此情此景,晏云旌觉得很值得吟诗一首,也算入乡随俗。
虽然自己穿越前是个理科生,学的是“应用数学与系统控制”,职业是机械工程师,更擅长构建数学模型,但是这不重要,情绪到了就足够了捏。
就像三天前,打上这个非常、非常之坚定顽固地称她为“混沌魔尊”的仙宫,扬言屠尽仙宫修士的时候一样。彼时她的琴,弹奏的是《天问》。
诚然,《天问》是楚辞,但诗歌之所以为诗歌,便是可以歌咏,于是作为琴曲也未尝不可,她觉得非常符合自己的画风呢。
说起来,她觉得仙宫真的不遗余力地在抹黑她:明明她尊号是“熵冥元尊”来着。
虽然熵的意思想想可能也差不太多。
而此刻那些曾侥幸逃脱的仙宫之人,正握着残破的法器,在雷暴边缘窥伺。
“魔头,天道容不得你!”昔日高高在上的某仙宫长老从碎石堆里爬出来,左臂还挂了半截锁魂幡。他身后跟着残兵败将数百,准确一点大约三百个吧,也都浑身焦黑。
晏云旌笑了笑。
这一笑如冰河乍破,映得方圆百里的雷光都黯了三分。她指尖抚过熵魔琴的断弦,琴身突然迸出刺目血芒。
这琴有魂,不是器灵,是用仙宫十二殿殿主的神魂炼化而成的琴魂。
“容不得?”晏云旌抬眸望向劫云最浓处,那里隐约浮现一个金色轮盘的虚影,“是本尊容不得它。”
话音未落,九道裹着星火的劫雷轰然劈下。她却不闪不避,任雷光肆虐,霜白的法衣瞬间焦黑碳化,却又在自身逆熵诀的运转下重生如初。
仙宫余仙们,或者该称之为余孽们,趁机结阵。
三百道血符升空,凝成遮天蔽日的网,网上每道经纬都是修士的命线,带着滔天怨气压来。
那仙宫长老癫狂大笑:“你以为破了仙宫就能超脱?不过是为天道做嫁衣!”
其实并不显得狼狈的晏云旌素手拨动琴弦。
并非清越的宫商之音,却是金铁刮骨的尖啸。琴音扫过之处,铺天盖地的网寸寸崩断,那些命线竟反噬其主。三百修士同时七窍喷火,功德袍都化作了裹尸布。
而晏云旌踏着业火走来,焦土在她足下绽开冰莲,每一步都响起功德锁链断裂的清音。
“试试才知道。”她踩住那长老的头颅,发梢垂落冰晶,于是对方的身躯也碎成冰渣,与仙宫瓦砾混作一处。
苍穹忽然寂静。
所有劫雷都收束成一道纯白光柱,天道已然祭出最后的杀招。法则的金色轮盘也终于现出了本体,一个由无数修士命线编织的巨茧,其茧心跳动如擂鼓。
晏云旌扬手抛起骨白的熵魔琴。
琴身在空中解体,十二道琴魂化作血色流星,撞入她眉心道纹。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给她带来了最初的灾厄,也为她修行铺就坦途的天资,九劫通明体,彻底苏醒,星河经络浮现而出,本命星辰在每处穴位亮起。
“来!”
她并指为剑,引动光柱贯入天灵。剧痛撕裂神魂的刹那,五百载记忆如走马掠过。
寒潭刻阵、北海屠龙、大破仙宫……这些画面在神识中凝成血色晶核,猛然炸开!
时光长河显现。
这并非比喻,而是陈述。
遥想当年,当初她还不叫“云旌”,胎谜未觉,生来九劫通明之体,被断定命格不祥,刑克亲缘。
因此受尽折磨的她一经觉醒,很认真地坐实了这个批语。用她祭天的爹,剖她仙骨的妈,受她仙骨的弟,囚她于寒潭的长老……无一生还。
正如后来仙宫通缉,蔑她为魔,她也是很认真地如他们所愿。
虽然她自认为并不修魔道,只是学以致用,以数理解构了一下修仙而已。
她裹挟着记忆矩阵的元神,如利箭射向那时间长河上游。身后传来天道茧心的尖啸,金轮在时空乱流中崩解成光雨。
最后一瞥间,她分明看见自己留在现世的躯壳正化作飞灰,薄唇却勾起讥诮的弧度,朗声吟诵:
“淬雷火处骨生芒,算尽天机笑命章。
百代仙骸焚作引,九重劫眼裂为窗。
血涂星轨开轮转,魂刻时痕证癫狂。
莫道此身终作烬,灰中犹攥旧苍黄。”
雷暴吞噬了一切。固然这逆伐天道的魔尊尸骨无存,天道本身却也并不好过,其实这是一场席卷全世界的浩劫,但也不重要了。
时间长河逆流。
五百年前,北荒晏家。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修真小家族,理论上来说不配被仙宫看一眼。假如晏家的长女不是那位攻破仙宫的魔尊的话。
是夜,月光如霜刃,劈开晏家祠堂的琉璃瓦,碎玉般的残光洒在青石板上。
刚满十五的晏家长女垂眸望着指尖滴落的血珠,那温热的、粘稠的,正顺着她掌纹蜿蜒而下,在霜白衣袖上绽开点点红梅。
她脚边横着晏家族长,也是她生母,的尸体,那柄曾在她五岁时剜出她仙骨的刀,此刻正插在女人心口。
供台上,一块方形令牌嗡鸣骤起,七十二盏魂灯应声炸裂,灯油混着冰渣溅上她霜白的衣角。
这披头散发的少女微微怔愣,也只一瞬。
“晏清猗,你疯了?!”双生弟弟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
与她面容有六分相似的少年锦衣玉履,腰间悬着的刀鞘镶嵌着鲛珠,映得他面色青白若鬼。他踉跄后退半步,绣金靴底踩碎了一截断指……那是父亲,也是三长老的右手,方才试图结印时被她一剑削落。
晏清猗?哦,对,当初我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的来着。重生的魔尊晏云旌没有抬眼。
她足尖挑起供台上的令牌,似乎是铜制,或是类似的金属制成的令牌沾着血垢,在月光下泛起妖异的暗红,指尖稍一用力,便如腐木般碎裂,铜屑混着血水凝成三尺冰剑。
剑锋划过青砖,留下一线霜痕,所过之处,血泊冻结成猩红的冰晶。
晏云旌左手虚握,供桌轰然炸裂,碎片裹着极寒灵气,亦凝成三尺青锋。剑锋横扫的刹那,寒潭水冲天而起,化作万千冰棱悬停半空。最年长的三长老掐诀欲催动冰龙,却见那些冰棱忽如暴雨倾泻……不是砸向敌人,而是尽数没入她心口。
“不好!她在引动地脉!”二长老的惊呼卡在喉间。
以身为阵眼,血为引。少女心口绽开冰莲纹路,整座寒潭骤然沸腾。
交错纵横的玄冰锁链尚未触到她衣角,便被暴动的灵气绞成齑粉。与她双生的少年急退三步,腰间的刀刚出鞘半寸,喉间已抵上一抹寒芒。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行云流水般,无人发现魔尊重生那刻的异样。但即使此刻的少女并非重生归来,当初这晏家也一样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包括那凭借着她的仙骨修成金丹的,所谓天才弟弟。
说起来,白眼狼弟弟叫什么来着?明歌?好像不对。算了,不重要。其实真的不熟。
晏云旌终于抬首。
月光映亮她的面容,苍白如新雪,眉心血痕似朱砂点就。黑发未束,散在染血的肩头,发梢还凝着冰碴。
这一抬眼,惊得那被她遗忘名字的弟弟撞上廊柱……
“结阵!快结锁魂阵!”七长老的嘶吼撕裂夜色。锁魂幡猎猎作响,幡面绘着的、仿若厉鬼的眼瞳淌出血泪。
三长老独臂掐诀,寒潭水冲天而起,化作百丈冰龙扑咬而来。
冰龙已至面门,晏云旌轻笑,霜剑轻扬,如折下梅枝。剑气并非直刺,而是化作万千冰棱迸射,每一棱都异常精准地穿透了锁魂幡的阵眼。
七长老的咆哮戛然而止,冰棱贯喉而过,将他钉在祠堂匾额上,“慎终追远”四个鎏金大字被血染得斑驳。
晏云旌踏着冰龙残躯凌空而起,周身剑光似银河倾泻,四长老的头颅随剑势飞起,断颈处竟无鲜血喷涌,原来是极寒剑气早已冻住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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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旋身落地,赤足踏碎五长老的丹田,冰晶顺着经络蔓延,将惨叫封在喉间。
某弟弟终于反应过来,拔刀。
刀出鞘的刹那,金芒大盛……
刀刃映出他那双生姐姐眉心微蹙的模样,仿佛仍与五岁那年祭台上时一般无二。可惜是错觉啊。为什么是错觉呢?
“阿姐,回头吧……”少年恍惚,嗓音发颤,叫得亲热,刀锋却直取他阿姐心口。
霜刃与金刀相撞,气浪掀翻祠堂梁柱。
晏云旌单薄的衣袖被刀气割裂,露出的手腕密布锁魂链的淤痕,触目惊心。
她忽然贴近对方耳畔,呼出的白雾凝成冰晶:“弟弟,可知你的金丹为何九转无暇?”
少年皱眉,眸底藏着恼怒,声音却颤抖着,甚至怯生生的:“阿姐……”
但晏云旌不想听,五指扣上对方天灵盖。淡金色灵气自他七窍溢出。
被移植的仙骨本源物归原主。
晏云旌甩开白眼狼弟弟软倒的躯体,剑尖挑起供台上的族谱。三百七十九个泛着血光的名字在纸页上扭曲,如同当年刻入她脊骨的咒文。
指尖轻点,苍蓝冷焰腾起,将其烧成灰烬。
……
子时三刻,寒潭水漫过晏氏祖宅。
晏云旌独立冰面,望着水下三百七十九具冰雕。
她赤足踏过冰面,足底血莲步步生花。行至祠堂废墟前,并指为剑,刻下八字:天欲囚我,我自诛天。
残月西沉,北荒风雪骤起。
那道霜白身影消失在雪幕中,唯有冰壁上的血字泛着幽幽冷光,像极了她眼瞳深处不灭的星火。
就在北荒暴雪卷过晏家废墟时,何止万里之遥、理论上根本不该关注蝼蚁的上界仙宫,锁魂司,偏殿,罗盘“咔”地裂出一道缝隙。
“禀司主,晏氏满门灵牌尽碎,魂火全灭,”黑袍修士跪地颤抖,“下界北荒,那个地方,传来冰爆异象,疑似……疑似九劫通明。”
高座上,锁魂司主捏碎玉盏:“让离火卫即刻动身。带上那只朏朏,九劫体最喜纯净灵兽,或能诱其现身。”
灵兽苑。
一只身上点缀着几个金圈圈花纹的银色团子蜷在暖玉台上,蓬松如云的长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灵石。他模样酷似猫咪,但肯定不是。
他是朏朏。
霍山有兽焉,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
他就是这解忧灵兽朏朏,被仙宫豢养的吉祥物之一。
而作为一只吉祥物,朏朏每日仅仅需要完成三件事:饮月华、啃灵石、汲取仙宫中负面情绪。
哦,最后一个看心情,其实平时他根本就不理人的来着,懒得搭理。
“朏朏大人,这是新得的月华凝霜。”仙娥捧着玉瓶靠近。
嗯,他有名字的,他名“容其琛”,但是人皆只称他为“朏朏”,也许是因为这个种族也就他一只,没有必要区分。
银毛团子轻轻点头,示意仙娥将东西放下。
离火卫冲进灵兽苑,就见容朏朏正用蓬松的尾巴卷着笔杆,只能说难为他居然卷得住,甚至还能笔走龙蛇。
领头修士一把拎起他后颈:“奉司主令,征用解忧灵兽探查北荒。”
容朏朏四爪乱蹬:“放开!本座是解忧灵兽,但不是寻宝鼠!”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们听不懂。虽然即使听懂了也不会理睬。
仙舟划破云层,容朏朏趴在笼中盘算着北荒究竟有什么值得这般大张旗鼓,上界三重天与下界五域七十二州之间,虽无天堑,但来去一趟也挺不容易的。一般情况下,下界之事自有分殿负责,不至于惊动上界才对。
识海突然刺痛——
【叮!检测到合格宿主,情劫演算系统绑定中…5%…30%…】
“什么鬼东西?”银毛团子一爪拍向虚空,肉垫却穿过光幕。
血色字幕在眼前炸开:【警告!魔尊晏云旌将于五百年后灭世,请即刻攻略目标改写命运!】
仙舟外风雪呼啸,容朏朏识海却亮如白昼。光幕中浮现未来影像:白衣白发的女郎素手拨动琴弦,从指尖凝出银河般的剑阵,虚虚实实间,仙宫三司十二殿皆在剑雨中化为齑粉。
2. 朏朏他系统暴露
“就这?”容朏朏不以为意。
【任务失败将引发天道崩塌!】字幕疯狂闪烁。
“与我何干?”容朏朏以蓬松银尾卷住笼锁,“你不如去找司主,他头发多适合接雷……喵嗷!”
紫色雷光凭空闪现,劈中那蓬松如云的尾巴尖,银毛团子摔了个倒栽葱,有一种汤圆摔扁了的既视感。可见他只是毛发浓密,其实并不实心。
这自称系统的东西冷冰冰道:【惩罚机制已激活,请端正态度。】
外间隐隐传来某个离火卫的嗤笑:“畜生就是不安分。”
容朏朏翻身坐起,琥珀瞳闪过一丝寒芒。
【新手任务:蹭目标掌心,奖励化形丹一枚。】
容朏朏试图跟这未知生灵,应该是生灵吧,讲道理,他以神识传递信息道:
【但是按照你说的,那位魔尊能在短短五百年内,就能灭了仙宫,那她现在也肯定是我接触不到的大人物,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解忧灵兽,还因为种族特殊到现在连化形都不行,根本接触不到大佬的。】
系统调出了另一段影像:稚气未脱的少女青丝如瀑,立于血泊间,霜白衣袂沾着未干的血迹,但不带煞气,甚至……甚至那单薄瘦弱的身姿,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熵冥元尊晏云旌,现年十五,与你同龄,尚未结丹。】
容朏朏:“……”判若两人。难道他对人族脸盲吗?才五百年而已啊。
嗯,虽然他自己也才破壳不久,远远没经历五百年,还是个幼崽。所以同龄的对方当然也该算作幼崽,人族幼崽。
但是这只人族幼崽是怎么用那么短的时间,就成长到能毁灭代天行道的仙宫的呢?
这不合理。在任何生灵身上发生,对任何修士都不合理。
要知道,即使是上界至尊,当代仙宫之主,彼时天命所归,从初入仙途,到入主仙宫,也远远不止千年。
容朏朏看着影像中那只人族幼崽赤足走过尸山血海,步步生莲,寸寸成冰,下一刻冰晶就变作烈火,毫无预兆,毁尸灭迹。
只见黑发曳地的少女来到墙面冰壁前,微微歪头,以指代笔,行云流水地写下几行字:
“寒潭淬骨十年秋,血刃亲缘证自由。
玄铁曾拘异乡客,冰棱已断旧时囚。
剑魄应劫苍生刍,霜心照影天道蝼。
莫问孤峰埋骨处,九霄星坠作坟头。”
容朏朏:“……”这很难评。
【你给本座说清楚,你说的那什么‘攻略’,到底是什么意思?】
【感化魔尊,成为魔尊一生挚爱,然后阻止魔尊灭世。】
容朏朏耳朵抖了抖,以爪捂额:【可她难道不是修的无情道吗?】
【并不是。】系统果断否定。
【那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血刃亲缘证自由’?】
系统十分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刚好把她锁在寒潭十年的,她的仇人跟她是血亲。而且,九劫通明,本来就是这样,每一劫总免不了这种。】
容朏朏不是很能理解“九劫通明”是什么东西,有多特殊。就像他也不太明白影像中冰晶为何能那么轻易地转为烈火,更是不明白这系统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不太想死。
于是抱着知己知彼的想法,容朏朏向系统打探消息:【这是正在发生的事?】
其实此时并没有做出冰壁刻诗这种行为艺术,这一世也没有这种打算的晏云旌以手为梳,拢起自己那根本没剪过的葳蕤长发。
她很有几分艰难地将这墨发在头顶打了个结,形成一个发量惊人的自体高马尾,还算干净利落。
好吧,主要是,别的发式她也不会。
北荒雪夜寂静得渗人,重生的少年魔尊蹲在冰崖裂缝中,一手指尖凝出一缕幽蓝火焰,另一手将一块又一块九窍封灵石嵌入冰层。这都是晏家的库存。
她一边梳理着自己当前的处境,一边又在指尖凝出一枚冰晶骰子。骰面刻的不是点数,而是微分方程。
她在选择阵法,并计算能量节点。
倒不是拿骰子当计算器用,没有这种用法,即使有也不能算微分方程这种东西,这只是一个偶发式选择困难症患者的仪式感。
说来当初没注意,但再回首,晏家祠堂供台上那个疑似铜制,实际没看出什么材料的令牌,分明是仙宫的“噬亲令”。
她与仙宫的纠葛却是远比预期中开始得更早。
所以说,仙宫那群也快到了吧。
应该是调查队什么的。负责这些的该是仙宫那三司十二殿中的,锁魂司天罚殿。
但上界仙宫与下界分殿区别还是很大的。
假若是她全盛时期,仙宫至尊亲身上阵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现在……
好久没有这么孱弱的感觉了。
前世她自灭满门,一举结丹。
今生晏家的结局也没什么区别,而修为……
晏云旌心算了一下,计算着自己需要多少灵气可以回复修为。
当然是回复。修真这种事,境界感悟更重要些,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毕竟公式只要理解了,代数计算从来没难度。
仙宫修士只要按部就班地修仙就行了,与众不同的魔尊要考虑的就多了。
好在她所有感悟、所有法术建模都在记忆矩阵里,境界未失,只缺灵气而已。而她的自创修炼功法《逆熵诀》,作为一种能量转换算法,在灵气利用上具有独特优势。
北荒也恰好有一条隐藏灵脉。
仙宫调查队,肯定不叫调查队,就这个意思,总之他们一定有仙舟这类交通工具吧。
晏云旌决定伏击一下,等抢了仙舟……偶遇一下,能捡到仙舟就去记忆中的北荒隐脉。
……
晏云旌心心念念的仙舟穿过云层,北荒的寒气渗入金笼。容朏朏望着越来越近的冰原,银尾上的长毛扫过颈间玉铃。
那莫名其妙的系统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注意!目标进入探查范围!】
雪粒裹着冰碴,抽打在离火卫的玄甲上,叮当作响。
仙舟悬停在晏家废墟上空,领头的修士掐诀扫开风雪,瞳孔骤缩。
“结离火阵!把朏朏放出去探路!”
金笼刚开条缝,银毛团子就闪电般窜出。容朏朏踩着修士的头盔跃上冰崖,尾巴尖的一小撮金毛在风雪中忽明忽暗。
识海里系统还在尖叫:【请立即靠近目标!】
容朏朏深吸一口气,爪尖弹出肉垫:“先说好,我不想被那魔头做成围脖……”
百里外,面色苍白的晏云旌指尖抚过刚刚复刻的低配版熵魔琴,琴身是抽出自身肋骨所制,琴弦是寒潭水狱中总是给她捣乱的千年恶蛟之筋祭炼。
她听见破空声传来。仙宫灵舟正撕裂夜幕,舟首离火旗猎猎如血。
而容朏朏边吐槽边扑向冰窟,爪尖却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他看似慌不择路的逃窜,实则用尾毛在雪地布下了一个个反震符。
离火卫的阵型刚成型,地脉突然震颤。
霜白身影踏雪而出,晏云旌左手拎着熵魔琴,右手捏碎冰骰。漫天冰晶化作千万道利箭,精准穿透每个修士的丹田气海。
“玄冰噬魂阵?不对!这是……”领头修士的惊吼卡在喉头。所有人的灵力都在被急速抽出。
本该焚烧万物的离火,竟在阵中凝结成冰莲花。花瓣绽开的刹那,数百具玄甲同时爆裂,血雾还未升腾就被冻成猩红冰晶。
银毛团子似乎是受惊了,撞向最后一名活着的阵法师。那人手中的破阵杵“恰好”插进冰缝,整个离火阵的余威顿时倒灌。
【任务完成度10%!奖励化形丹碎片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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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系统欢快的提示音中,银毛团子被气浪掀飞,正巧滚到晏云旌脚边。他举起焦黑的尾巴尖,琥珀瞳泛起水光,仿佛懵懵懂懂,却又怯怯地贴近。
晏云旌眯起眼,长发分出一缕,缠住这酷似猫咪的灵兽脖颈,拎到面前:“无穷?”
她指尖抚过他脊背金纹,那里的两个金圈圈刚好连在了一起。
冰原突然裂开深渊!
仙宫领队的虚影从地底升起,手中噬魂鼎喷出黑雾:“何方魔头胆敢袭击仙宫?”
琴弦轻振。
自制《天问》曲谱的变调撕碎黑雾,琴音凝成冰锥贯入鼎身。鼎中十万怨灵还未哭嚎,就被熵魔琴转化成湛蓝流光,修补着她初初重生后残破的经脉。
“还有么?”迎着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晏云旌踩着鼎身残片,墨发染上霜白,发梢滴落着灵力的星辉。
天时地利人和,即使这群仙宫修士一个个修为都比此时的她高了不止一阶,仍旧不是她一合之敌。
她当前金丹修为。
但其实修为境界这种东西听听就好,真的无关紧要。
本质上她跟他们未必是同一个体系。
这是她构建的逆熵灵域。
原理是,逆转局部时空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制造绝对有序领域。
吸能模式下,可以将敌方火系术法的热量转化为冰霜灵力,也就类似空调制冷。
熵魔琴弦动。
这方空间能量愈发混乱,仙宫修士纷纷灵力失控,竟自燃了起来
这是熵增暴击。孤立空间中,无序度越高,越不稳定。无序度即“熵”。
这方领域,启动之后,就不需要她以灵力维护了。
……
上界仙宫主殿,锁魂司主看着破碎的命牌,骤然咳血,带着冰渣。
那些死去的离火卫神魂,此刻正在晏云旌琴弦上跳动着,将仙宫秘辛谱成杀伐之曲。
这个步骤,俗称,搜魂。
风雪更急了。
容朏朏蜷在角落,尾巴悄悄勾住一缕白发。识海里,他用爪子戳着系统光幕:【既然她不是无情道的话,那修的是什么道?】
晏云旌调试着琴弦,偏头看着这只碰瓷的大尾巴猫。
除了尾巴比较有特色,整体看上去基本就是猫。
【任务完成度50%,请尽快完成任务。】系统不答,反而催促道。
【她都拎过本座了,也摸过了,虽然只是指尖,但四舍五入不算是蹭过她掌心了吗?】容朏朏抗议。
【目标当前好感度为零,请不要投机取巧。】
虽然没听说过“好感度”这种词,但望文生义倒也没问题。
容朏朏悄悄撇撇嘴,缓缓贴近,歪头:“喵呜?”
晏云旌眨眨眼睛,收起熵魔琴,伸手覆上这伪装成猫的灵兽额前的晶体。
嗯,天生的,不是装饰。
银毛团子真的像猫儿一样蹭了蹭她掌心。
【现在呢?】
【好感度:0。】
【……】
以忧为食的解忧灵兽朏朏动用天赋能力感应了一下,竟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她真的,真的,不是修无情道的吗?】
容朏朏第三次问道,神识中语气极其崩溃。
【魔尊修什么道都不重要,总之是魔道,重要的是你要攻略感化魔尊!】系统强调着这个在容朏朏眼里完全不可能的攻略任务。
【我觉得我做不到。】
晏云旌莞尔一笑,这笑颜见之可亲,并不嚣张跋扈,不带丝毫戾气。
曾经也想过穿越了该有系统什么的作为金手指来着,但到她举世无敌系统也没来。
不过攻略系统就很没必要。
这只挺有自知之明的小猫咪,你知道我能听见你跟系统在说什么吗?
3. 魔尊抓了个灵宠
小猫咪能知道什么呢?
小猫咪什么都不知道。
容朏朏当然不是小猫咪,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解忧灵兽,但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已完成新手任务,化形丹一颗已到账~】
谢谢,但是并不想要。
朏朏不语,只是一味蹭着晏云旌冰凉的手。
他觉得,自己原形这个状态绝对比人形安全得多。而且化形这件事……他才没有那么废物,才不是只靠自己就做不到!
即使作为上古异兽,他这个种族化形难度极高,旁的灵兽妖兽在相当于人族修士金丹境界就可以,他元婴了都不行。
【想要成为魔尊毕生挚爱,你总得会说话吧?】系统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
容朏朏:【本座会说话,他们听不懂是他们悟性浅薄,才不是我的问题!】
【理论上前期攻略时,你作为一只猫咪更有优势,但是实际上魔尊好感度现在持续为零,可见她不喜欢毛茸茸,此时就该及时更新策略,换成仙姿佚貌的美少年再上啊。】
系统有理有据地说出了一番在容朏朏眼里强词夺理的话。
【本座不是猫!是朏朏!是举世无双的朏朏!】而且他感觉“仙姿佚貌”是专属于女仙的词,他不合适。
银毛团子一边卖萌一边咪呜,并且还没耽误跟系统这东西辩论。
【效果也差不多,反正都是毛茸茸。】系统淡淡道,【也都无效,魔尊可能不喜欢人外,那么作为攻略者,你需要人形,然后才能戳她xp呀~】
被迫成为攻略者,联系上下句才勉勉强强理解了新词汇,但最后的词实在没理解内在逻辑的容朏朏:“……”
神识中的交流总是极快的,电光火石之间坚持声称自己不是猫的朏朏已经跟无理取闹的系统吵了好几轮了。
而晏云旌听着这一只攻略者跟一个系统就在她面前、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讨论怎么对付她,本就浅淡的笑容收敛。
作为一个出身于点娘孤儿院的穿越者,她确实对系统不陌生,攻略系统也不例外。刚刚也在想着,虽然美色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即使她不怎么用剑也会影响——但攻略者至少得是个人吧?
结果下一刻这攻略系统就开始改造它的猫猫宿主了,然而仿佛得偿所愿的晏云旌并不喜欢这来历不明的系统的“贴心”。
她不是养猫人,不是很能理解拎着自己家猫猫到电脑屏幕前,指着上面的猫耳小正太对猫猫下令:“给我变!”这种乐趣。
又不会真的收获猫耳美少年,何况假如这事儿真发生了……不,她前世的世界又没有发生过灵气复苏的故事,不可能成真的。
即使成真,猫猫主人也不一定会有多惊喜。
看着这只解忧灵兽额头的晶体,重生的少年魔尊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能不能掰下来,这种材质能量储存率如何。
面上倒不见波澜,只凉凉道:“你又不是猫,别装了。”
容朏朏:“喵~?”这一声卡了一半。
他仰望着面前的白衣人族幼崽,这据那个他依然没弄明白是何种存在的系统所说,会在五百年后攻破仙宫、逆伐天道、毁灭世界的魔尊。
那未来影像似乎挺真实的,但是……但是真的如梦如幻。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区区五百年,区区五百年而已,一介凡人如何就成长到能覆灭仙宫。
但是他信了,然后……恐怖。恐怖如斯。
嗯,作为上界灵兽,他觉得,在修真的第六个大境界之下皆为凡人。没毛病,就像他本朏朏算起来也才第四境,所以无法称仙。何况这人族幼崽如今才是第三境呢,当然得算作凡人。
所以更恐怖了。银色团子险些炸毛,在灵觉示警下疯狂想逃跑。
可惜,晏云旌还按着他。不似用了多大力气,但是手很稳定,令朏朏有一种无可撼动的错觉。也许不是错觉。
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间有冰蓝缓缓晕开:“朏朏会比猫有用么?”
她打量着这只毛茸茸,眸光扫过银毛团子脊背上并列相切的两个金色圆圈状花纹。
无穷,她想这个花色当吉祥物一定比招财猫吉利。无穷就是永恒,永恒就是超脱,超脱就是自己的毕生所求。
以上是无稽之谈,她并没有指望区区一只灵兽,但是真的对某个系统很感兴趣。万一是她迟到的金手指呢?
虽然攻略系统好像不太有用,但毕竟还是个系统。总归曾执念过所谓“金手指”,是工具也好,阴谋也罢,她都不介意,有就行。主要是没有的话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开挂的人生都不完整了。
当然她早就不执著这些了,但有“金手指”“系统”主动送上门,依然是可喜可贺。想拆——呃,想研究一下。
银毛团子瑟瑟发抖……好吧,倒也不至于。
只是这北荒的雪粒子打在脸上跟淬了毒的银针似的,他实在习惯不了。
【支棱起来啊!你元婴她金丹,她现在还不是魔尊!】系统恨铁不成钢地给自己选中的攻略者打气,不禁怀疑从一开始就给对方灌输灭世之景是否属于战略失误。
【那领队的离火卫都化神了也没用啊,都……已经全军覆没了喵。】
【你刚刚还说了你不是猫……下界会压制修为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下界五域,金丹及以上境界都区别不大,而且这里地脉十分特殊,形成了天然的阵势,你仔细想想就知道她是利用地利,正面战斗她是没有优势的。天时地利人和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啊,她还没有那么强!】
【但本座根本不会正面战斗。】
所有天赋技能都点在了辅助上的容朏朏非常具备自知之明,他真不觉得自己能打赢这只同龄的人族幼崽,境界压制也不行,何况连境界压制实际都是不存在的。
下界五域几乎所有灵脉都存在着仙宫的禁制,构成了一个网罗天地的大阵,无差别压制着所有修士。
管你有多少修为,反正在下界能发挥的也都只有初入仙途的三境之内。
诚然下界五域也不是没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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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但还是那个标准,第六境之下都算凡人。
第六境往上的……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来下界。
晏云旌指尖划过这表面僵住、神识中却还在跟系统喋喋不休的小兽额头。
冰蓝契约纹在它眉心绽开,数道锁链虚影缠住灵台。
她拎起炸成蒲公英的银团子,淡淡道:“我想,我可能缺个暖手的。"
识海中的机械音骤然变调:【警报!检测到宿主灵台被……滋滋……】
朏朏悄然撇嘴:就知道你也不靠谱。
“仙子姐姐,朏朏之前还帮了姐姐,是朏朏把他们引进姐姐的陷阱的,朏朏不介意饲主换成姐姐,但是,但是姐姐能不能……能不能换种契约?”
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肉,银毛团子睁大水灵灵的琥珀眼眸,非常能屈能伸地开口问道。
他出口的并不是人族语言,被警告后也不咪呜了,是一种很有特色的声音,似磬声清越,与在仙宫时一般无二。
发声的同时,防止对方听不懂,他也以神识传递了信息。
并不需要神识同声传译,无障碍听懂了的晏云旌:“俘虏没资格谈条件。”
银毛团子垂首,少顷小小声:“……难道我不是灵宠吗?”
“看你表现,”晏云旌望向不远处被她击落的仙舟,略微抬了抬下巴,“你能驾驭吗?”能的话就有司机了,省点精力,也方便研究系统。
只是习惯了没人听得懂而自言自语,并没有想当面抱怨,于是根本没用神识把刚刚那句话传递过去的朏朏:“……”
本座就知道是听不懂的那些家伙悟性浅薄!才不是本座不会说话!!
“嗯?”
“姐姐想去哪儿?朏朏不认路。”
晏云旌向他识海中传递了一份路线图,通往她所知的北荒隐脉。
前世,那是由仙宫十二殿之首、执掌灵脉的天枢殿,一位嫡系天骄下界历练之时发掘。
嗯,是那位天骄在追杀她的时候,意外发现的,未被仙宫植入禁制的灵脉。
很难说这是谁的运气。
前世自己因为灭了晏家被通缉,真的被仙宫追杀了好几百年。
司职执法的明明只有仙宫天罚殿,但是后来三司十二殿一个个全都来凑热闹了。非常影响她在修真界,将数理化生,一点点学以致用的研究进程。
让她有一种她那个白眼狼弟弟其实混成了仙宫核心弟子的错觉,或者是晏家在仙宫体系下也没有那么底层。
不过她最终还是得出结论,仙宫那群就是在故意针对她!
也针对所有天才,他们连内部的自己人都不放过。
就连楚昭然——那位下界历练追杀她然后发现北荒隐脉的天枢殿嫡系天骄——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现在看来,她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时年少,轻狂中忽视了太多细节。
真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啊。
也是因为她真心没把晏家当盘菜。
4. 魔尊眼中的世界
登上刚刚如愿捡来的仙舟,嗯,这仙舟已经是无主之物了,晏云旌觉得此物与她有缘,所以才捡的,不能浪费了。
说来她一直觉得仙舟这种形制长得很像飞碟,远远望去时尤其像。但也许,说这世界的人于她而言全都是外星人,也没什么错。
她认为这世界的人类跟蓝星实际不是同一个物种,只是长得差不多而已。
晏云旌初穿越时懵懵懂懂,待度过胎中之谜,恢复记忆,倒也曾经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仅仅只是说一种可能,提出一种假设,即,这北荒也是蓝星的一部分,失落的历史,或是重启的未来什么的。
当初也没少看这种小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她作为一个理科生的基本素养。
然而事实证明……连计算出的宇宙常数等各种数值都不一样。经典力学就更别提了,在这确实不靠谱,真的是压不住牛顿的棺材板的,但反正牛顿也不在这世界,也就无所谓了。
后来她发现这个世界它就不是个星球。
真的是分出了三重天,的确是三重天不是九重,以及几块大陆几片海,叠在一起的神奇空间结构。甚至她还真看到了“位面晶壁”这种东西。
晶壁看上去挺脆弱的,实际上根据她伸手戳了戳的感受来看,真的挺脆弱的,但是外界混沌很强。所以位面晶壁这玩意儿也是外强内弱的吧。
三重天名字倒也没什么新意,就是:清微天、禹余天、大赤天。
但是并没有住着三清。
清微天中有仙宫本部。
禹余天中有法则金轮,按照她的理解就是天道的主机,总感觉天道就很人工智能,但之前种种原因反正是没打成,只能重开了。这一次一定要去拆了它!
大赤天……没人去过,据说是超脱之境来着。上次登上仙宫之后没看到,需要再接再励。
整体来说跟道教中“三天”也就是重了个名,嗯,不排除是她的翻译问题。
假如连语言文字都一模一样的话,晏云旌就真的要去研究量子纠缠了,就是传说中“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的那个,相关学术论文她也是看过的。
或者研究一下不同位面的信息投射交互什么的。好在其实不一样。
不过量子力学也不错,波函数用在剑诀里,虚虚实实间能坑不少人。
所以学好数理化,就连修仙都不怕。
怪不得她高中语文老师有一天突然就对相对论感兴趣了,然后考来当她校友了,再然后她跟这位曾没收过她的半成品小说手写版、过了几天又还回来的老师聊天,就有点听不懂了。可见学无止境。
感谢老师,聊过的东西在穿越后基本都能用上,虽然得因地制宜一下。此刻,教育闭环。
说远了。
总之三重天为上界,称为天界、仙界也没问题。
所以仙宫,它也就是天宫,呃,天庭,甚至“天上白玉京”也不是不能叫。
只是晏云旌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一群就跟反派一样。反之仙宫看她亦然。不幸的是,仙宫才是掌握了话语权的那一方。
而看着此界文字中,她眼中的反派势力那非常贯彻“大道至简”原则的名字全称,感觉直译过来最准确的就是“仙宫”。在这个世界,“仙宫”二字不可能指向第二个势力,所以不需要修饰词。
如果叫它“天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尤其在当代仙宫之主,那位至尊还姓玉的情况下。她实在不太想叫那家伙玉帝。
猴哥是很好很好的,吾辈楷模,但是她不想cos。
哦,那个仙宫“玉帝”,人家正经尊号其实是,“太微圣尊”来着,还是“太微上帝”?都差不多。
据说近来饱受天人五衰困扰,大限将至,极少露面。
然而直到五百年后……总之算是活着的,只是遇到了魔尊晏云旌,很难评价对方的运气。
理论上来说,可以称尊的第九境,同一时代唯一,这是被此界众生视为真理的法则。从未出现过双尊并列之情形,从未。
第九境没有固定的境界名,可以是“大乘”、“大罗”,可以是“太微”,可以是“熵冥”,可以是“混沌”……从来都不一样,总之就不是靠修行能上去的,甚至与天资也不是正相关,只关乎“天命”。
天命所归者为尊。
但熵冥元尊除外。
仿佛真理成了谬误,对于晏云旌登临尊位这件事,仙宫方面百思不得其解。
破晓时分,仙舟上,晏云旌起身,拂去衣上霜雪。这仙舟上的防御被破坏得有点狠,连带着影响了其中恒温阵法。
她仰望天空,仿佛还能看见天道的法则金轮。
说来太阳也在天界,确实是燃烧的金乌,而月亮是一面神器级别的镜子。
天道是很久很久以前,具体多久不清楚,仙宫初代宫主构建的程序,经过一代代维护,目测已经成精了,很能作妖。
她重启人生可不是为了重新体验一遍奋斗的感觉,梳理了计划,这一次,她不会错过扬了人工智能成精的天道的最佳时机。
另一边,银毛团子清点着九窍封灵石的数量:“姐姐,这样子到地方就没有灵石了。”
九窍封灵石,一般此界之人都直接称“灵石”,是实用物资,也是一般等价物。
充当能源是很好用的,方便快捷。除了是由仙宫垄断,于是存在一些禁制以外,十分完美。
“你们是没打算返程么?”晏云旌轻声问。
“途中可以补给的,但是姐姐……”
晏云旌认真思考着能不能抢劫。但是好像不太必要。
朏朏仰头,看着无喜无悲的白衣少女,一时判断不出仙舟中的低温究竟来自北荒之雪,还是眼前之人。
“你能当招财猫用吗?”面无表情的晏云旌一本正经地问。
银毛团子眨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
晏云旌问:“作为祥瑞,你对气运有什么作用么?”
容朏朏摇头:“我运气一向不太好。”
运气好他就不会在这里了。他是解忧灵兽,不负责趋吉避凶。
“所以他们当你是祥瑞的原因是,朏朏只有你一只?”似乎是疑问句,但是语气没有起伏,于是更像陈述。
银毛团子垂眸,沉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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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有名字吗?”真名是一种很特殊的东西,在一个玄学的世界里,的确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之前那个系统堪称昙花一现,晏云旌将朏朏灵台整个翻了一遍,一无所获,就很难抓。
朏朏沉默了一下:“容其琛,姐姐呢?”
晏云旌微微颔首:“晏清猗。”
容其琛:“……”琥珀双瞳凝视着对方,他什么都没看出来,连动用天赋能力也感知不到一丝一毫情绪。
【那个叫系统的,还活着吗?给本座滚出来!】
【系统自检中……升级中……升级完成……情劫演算系统2.0为您服务。宿主想问什么?】在容朏朏听来,非常别扭的机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
【我可能对人族脸盲,你确定她就是……那位,魔尊?】
【改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吗?接下来二百多年她都名为‘晏清猗’,后来才改名为‘晏云旌’。太微圣尊毕竟状态不好,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是混沌魔尊了。】
【天命至尊难得几乎无缝交接,在三天五域的历史上都没出现过呢。】
仿佛不识人间险恶的解忧灵兽仍旧仰望着面前的白衣少女,似是感慨万千。
【……】
容朏朏大抵是默认了,彼时仙宫至尊已然仙去,因为这属于常识,系统也没有纠正他的认知,它曾向他传输的所谓未来影像中,根本就没有仙宫之主的身影。
晏云旌不动声色,眸光移向远方。白茫茫一片,似乎一无所有。
但那就是玄冰隐脉所在,那是仙宫体系之外最大的游离灵脉。
此界灵脉十之有九在仙宫控制之下,剩下之一属于近来地壳运动产生的一点点游离灵脉,没来得及,或者是不值得录入。
而众多灵脉构成了地脉锁灵阵,同时产出九窍封灵石。阵法会将天然灵气转化为受仙宫掌控的“官灵之气”,修士吸纳时会自动标记神识烙印。
一般修士担心这个倒也多余,最大的限制也就是突破境界时,灵力会被抽取一半而已。因为太过“一视同仁”,很少有人能察觉不对,突破失败什么的当然就自认急功近利,积累不足。
但这与晏云旌无关,她认为是无关的,她从始至终都没按照此界传统修真功法修行过。最初是接触不到功法,只能自学成才。后来就……其实依然是接触不到正统功法。
另外,数学建模其实也挺有趣的,真的。
当初,她在因地制宜地学以致用中,在自己都没发现问题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绕过了修行路上所有陷阱。
而所谓“天命”……说穿了没什么了不起。
她想,仙宫历代至尊的第九境,往往都不是修为。
实际是……权限。控制天道的权限。
【开启新任务,为不善梳妆的混沌魔尊幼年体晏清猗绾发。】
容朏朏极其轻微地挪动了一下粉嫩的小爪子。
【她不会,难道我就会吗?】
【请宿主自行克服困难,世界的未来在宿主手上。】
什么,我有手吗?我怎么不知道。
银毛团子轻轻抬爪,腹诽着。
5. 魔尊的重生计划
晏云旌暂时没管那边的一猫——目前没看出这一只跟猫有什么本质区别,最多就是成精了,但是在这个世界也很常见,完全不稀奇——以及一系统自以为隐秘的“友好交流”。
即使朏朏与系统的争端似乎是由她开启的。
她报出的不是假名。即使前世的确弃了“清猗”之名不用……实际上也没有很特别的理由,不存在对这个世界里被随意取的名字排斥。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无论从她六岁起,给她取名为“清猗”的人怀有怎样的恶意,是否嘲笑讽刺,她都坚持自己的名字不是他们想的那种意思。
更何况曾禁锢她的寒潭,很难说水有多清。
她向来只听自己愿意听的话,她认为她的名字来自《诗经》,那就必须是。即使这个世界的经史子集、神话传说与曾经并不一致,只偶然间倒还能看到些影子,大抵都是错觉。
至于后来她毫不犹豫地把名字改成“云旌”,真的没什么理由。
很单纯就是,一个名字用几百年怎么都会厌倦的吧。
而“云旌”之名……她穿越前也不叫这个。但确实跟穿越前稍稍有点关系。
或许可以追溯到她还有兴趣去cos文艺青年,看楚辞的时候。嗯,她当时可能是高中二年级。
她记得是《九歌·国殇》中有一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旌旗遮天蔽日敌众如云,飞箭如雨战士奋勇争先。
旌,是战旗。
前世,彼时的晏清猗想着,这很符合自己的处境。
而今生,此时的晏云旌举目远眺,若有所思,显得极为沉静的样子。
这位重生的少年魔尊当然不是在发呆,用她的话说,她是在进行“职业生涯与人生规划”。
在那久远到她还在另一个世界的过去,想当初真的有这门课程的时候,她倒并不是这样有计划的人。
而现在……怎么说呢,在这个世界被追杀几百年总归还是有些长进的。复盘一下,她总感觉自己前世像是一个被仙宫从头追杀到尾的倒霉鬼。
这样想着,在不考虑仙宫死活的前提下,晏云旌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北荒的天一直都很凉,所以委委屈屈的晏云旌决定了,她要先定个五年计划,然后争取在三个步骤以内,攻破仙宫。
步骤一:占据前世意外发现的北荒玄冰隐脉建立道场,重建势力。
步骤二:重新集齐前世的属下,呃,队友。然后跟小伙伴们一起给重建的势力取个独特的名字,小伙伴们都同意的话,就叫“破劫众生盟”好了,不行的话也可以继续用前世名称“璇玑魔宫”,“熵世明光殿”也可以……
步骤三:把打出名号的势力托管给属下各个堂主,然后在五年后仙宫举办琼华宴的时候直接打上去。
这大概就跟把大象塞冰箱里一样简单明了,实际步骤也差不太多。
不对……大象是无辜的呢。那就换成把猫咪关进冰窟里吧。
晏云旌幽幽地瞥了一眼她旁边不知人间险恶的某只银毛团子。
银毛团子容朏朏正在这边跟他那依然没摸清底细的系统讨价还价,也可能是在抬杠吧,一边偷眼看向少年时期的未来魔尊。
他仰望着疑似失神的晏云旌,回想这这短短数日所发生之事,自己应接不暇,想来对方亦如是。
按照那所谓“情劫演算系统”的说法,晏姑娘现在正处于一种痛失至亲,但是大仇得报的状态,真是好神奇的状态。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代入无情道修士,瞬间就正常了。只是无情道不会有“大仇得报”这一说。
可是再怎么说,人族幼崽总还是比自称系统的、无缘无故缠上他的奇怪东西可爱得多。
虽然无论哪个他好像都惹不起的样子……
毕竟他现在还只是一只被仙宫当成祥瑞养着的朏朏幼崽。
容朏朏怅然若失,深感生灵之间的悲欢着实是并不相通,同为幼崽也大有不同,但胡思乱想间也并不妨碍他继续怼系统。
【……化形丹都给你了,你可以有手的。】而系统机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难为它凭借这样的声音还能作出咄咄逼人之态。
【我要是人形,那一定是跟之前那个领队一个下场。不如你换个人试试?】长期维持银毛团子形态的容朏朏坚定拒绝,他才不会吃莫名其妙的东西。
系统没有就容朏朏所言之“更换宿主”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它也并没有更改上一个任务,甚至还立即又发了一个。
【支线任务:让幼年体魔尊晏清猗收下你的礼物,奖励功德值,具体数额以晏清猗好感度为参考,本系统拥有最终解释权。】
【功德值?】容朏朏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这种本座生来就有的东西……】
大抵世人会趋之若鹜,但于他未必有用。
不过,作为仙宫统治下的重要指标,功德体系即使并不似世人以为的那么光明正大、公平合理,却也不是能轻易涂抹更改的东西。
这只生活在天界仙宫,于是也称得上见多识广的银毛团子那对琥珀般的圆眼微暗,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斟酌着问道:【除了接受监察司功德殿指派的……委托,以及按照要求进行祭典、奉上贡品以外,功德值还有其它途径获取吗?你难道能直接……?】
容朏朏没有说完,问得含糊。
然而无论是被问的系统,还是堂堂正正偷听的晏云旌,都无障碍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请尽快完成任务。尽快完成任务。完成任务。任务。。。】系统开启了复读模式,像是催促,只是在晏云旌听来神似卡bug了。
银毛团子眨眨眼睛,慢慢悠悠地伸爪,爪尖勾住少女几乎及地的一缕发丝,脱口而出的却是:“姐姐需要发绳吗?”
晏云旌:“……”
晏云旌偏头看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这只除了尾巴蓬松如云,几乎所有特征都符合猫咪外形的异兽接近纯白,那些金色圈圈状的花纹也只是在毛尖处色彩有异。
不是招财猫,是解忧灵兽,既然号称解忧,那么是否可镇心魇?
虽然她一向心态绝佳,秉持着“与其怀疑人生内耗自己,不如先发制人指责仇敌”的良好原则,但神奇道具什么时候嫌多呢?
“用你的毛编。”
容朏朏:“……?!”
倒也不是不行,但他是不是该稍微挣扎一下。
当晨光完全刺破云层,晏云旌腕上多了条银毛编织的发绳。一只朏朏仿佛生无可恋地趴着,垂落如云的尾巴蔫蔫垂落。
冰原尽头浮现幽蓝光晕,玄冰隐脉如巨兽苏醒。
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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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旌曲指轻敲这解忧灵兽额前晶体,忽然轻声问:“你可知何为九劫通明?”
朏朏竖起耳朵。
“劫不是命数,”她指尖凝出冰晶,组成了他看不懂的一个个符号,“是跃迁的势垒。”
呜~听不懂喵。
银毛团子望着她的侧脸,已读乱回道:“姐姐,你睫毛结霜了。”
晏云旌拎起他后颈:“我忽然觉得,围脖或许比发绳实用。”
风雪中,方才安静如鸡的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带给容朏朏一种响彻云霄的错觉。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叫系统的东西时而不逊于天生地养的生灵,时而比低等器灵还愚钝。
如果不是打不过……
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朏朏团子只能表示他并不是用来打架的。
当然用来做围脖更不行。
虽然这件事并不以他本朏朏的意志为转移,但他感觉晏姑娘语气仿佛郑重其事,也只是仿佛而已,是跟真的一样,却也没打算动手扒他的皮。
晏姑娘可比某系统情绪稳定得多。
“上界来人,是为何事?”晏云旌话锋一转,问得突兀。
容朏朏摇头:“朏朏只是吉祥物喵。”终于要到“刑讯逼供”这一步了吗?可是问我得到的消息绝对比不上你之前对离火卫搜魂准确。
假如你搜魂的手段足够高明,能够绕开仙宫在离火卫魂魄中所设下的禁制的话。
“而且姐姐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在容朏朏的认知中,从常理来看,晏姑娘不该会搜魂这种手段。她再怎么都不会有这种学习渠道。
然而从结果上来看,她就是会了。那么再刨根问底也就很没有必要了。
至少容朏朏放弃了思考。没办法,毕竟他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
【你明明一直在强调你不是猫!】系统成功用机械音说出了气急败坏的感觉。
容朏朏充耳不闻。
“晏家没有那么重的份量,”晏云旌平静无视这绑架猫咪的系统发出的噪音,讲述着她的推断,她坚持认为作为她新手村的那一群,只配当炮灰,“即使是我将之灭门,或许可以算是对仙宫秩序的挑衅,但你们来得太快了。”
“可能是因为,姐姐是在祭典上动的手?”容朏朏试探道。换个时间、换个场景可能都没人管,这个灭门时间选择得过于嚣张了,嚣张到有“噬亲令”都不行。
晏云旌没有回答,眸间平静无波。
在被用来祭天的祭品是她本人的前提下,她觉得自己绝对是在正当防卫。
“……祭典无论大小,都是直接沟通天道的。”容朏朏小小声地解释道。
是啊,晏云旌心道,就天道那个人工智能成精的家伙,确实是掌控了方方面面。但是……
“说点我不知道的。”
容朏朏一对尖尖的猫耳都耷拉了下来:“姐姐,朏朏想活着。”
晏云旌微微眯眼,却没有将这话理解为求饶:“道心誓约。”
这个世界每一位修士入道之初,都会以道心向天道起誓,曰:永不行逆天之事。
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在这个世界却是十分写实的。
容朏朏猛地点头:“姐姐,很多东西朏朏都是说不出来的。”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晏云旌轻描淡写道,“万一天道繁忙,顾不上你呢?”
6. 朏朏眼中的天命
容朏朏:“……”一点儿也不想赌这种万一。
天道洞悉万事万物,一草一木都在命轨之中,可能确实挺繁忙,但是大抵也不会存在“顾不上”什么的……大概率不会,毕竟还有仙宫观天镜阵辅助,仙宫万万年底蕴不可小觑。
“姐姐,朏朏在天道处应该还是与众不同的。”容朏朏决定挣扎一下。
晏云旌审视地看着这只可以说是在天庭,嗯,在仙宫有编制的猫猫,不久前在通过“主从契约”照见对方灵台时,虽然没把攻略系统给抓出来,但却是不出所料地扫描出了“道心誓约”之烙印。
其实这种烙印,此界修士几乎都从入道之初就有,算不得隐蔽,只是存在太过广泛,以至于众生皆习以为常。
就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天道灵印”的东西,简直成为了入道的标志,凡人想要都没有。嗯,她也没有,如她一般的散修也未必有,所以是否有灵印,与是否为修士,并不构成充分必要条件。
也因此,此界仙宫从未认可过散修,在仙宫眼中,散修等于魔道的等式完全成立。
心念电转间,白衣少女伸手抚上解忧灵兽额间晶体:“确实是稀有灵兽,但天道不耐烦看这些。”
银毛团子默然:为什么你一副很懂的样子?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多啊?
容朏朏怀疑人生,呃,猫生,妖生,兽生?
——还是不太对,若分类足够严谨,那他也不是猫妖,即使成精了化形成人,按照仙宫的标准,他也是仙而非妖。总之尚未成仙的容朏朏此时是正在怀疑仙生的。
想他容其琛明明也被仙宫各司各殿赞过“天纵之才”,整个上界都少有人及,灵兽中更没有可比者,最近却接连遭受打击。
作为解忧灵兽,凭借天赋能力倒是不可能抑郁,但心中多少也有些古怪。
“姐姐知道‘道心誓约’的机制吗?”容朏朏小心翼翼地字斟字酌着问道。
【建议宿主还是先把仙宫卖了吧,】仍旧没被晏云旌抓出来,似乎也没意识到少年魔尊正虎视眈眈、试图把它抓出来的某攻略系统见缝插针地劝说道,【这位魔尊大人可是铁石心肠得很,尤其是,你也没够上让她怜香惜玉的标准。也别以为她现在已经把你当自己人……自己猫了。】
并没有宁死不屈,也完全称不上对仙宫一片赤血丹心的摆烂猫猫容朏朏:【什么?】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有把你当成自己猫,也无济于事哦~】
系统的机械音荡漾着,成功达成了在魔尊本人面前诽谤魔尊的伟大成就,并且目测还能继续蹦哒一段时间,简直可喜可贺。
它飞速地给自己选择的宿主传输了一大段影像,以证明它的观点。
于是容朏朏看到了:一个身穿灰袍的青年修士合上折扇,一把推开星图沙盘,耳后灼痕因激动泛红。
“主上……只要您点头……咳咳……”影像中这短短一句话却被隐去了大半。
话音未落,这面容温润的修士忽然按住心口。案上茶盏无风自颤,茶水荡起波漾,碗沿处似凝成了血珠。
晏云旌抬眸,正见对方七窍渗出的血线蜿蜒,就如同蚯蚓一般。
白衣女郎仿佛冷眼旁观般,就这么看着这位属下踉跄跪地,她只微微蹙眉:“洛渊……”
如此突发状况,晏云旌的声音却依然是平静的,语调没有起伏,太理智,于是也太冷漠。
洛渊咧嘴惨笑,狼狈不堪,与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左手死死攥着折扇:“属下……不悔……”
他全身毫无预兆地浮现血色符文,这符文一个个竟似活物一般游向眉心,所过之处肌肤寸寸皲裂。
画面一转,仙宫某个主殿,在那里有一面金碧辉煌的巨大镜子,镜中延伸出无数幽蓝锁链,密密麻麻,不知去往何处,又捆绑着什么。
洛渊剧烈地咳嗽着,喉骨仿佛被绞碎,很快就发不出声音了,血沫喷上星图,沙盘中的北荒地貌被染成猩红,他最后一眼望向晏云旌,他尊奉的主上,无怨无悔。
……
容朏朏一心二用,在口齿流利地讲述所谓“道心誓约”中一些不在禁制内的隐秘的同时,不动声色地以神识浏览了一遍影像。
晏云旌定定地看着他,也看着实际并不存在的屏幕中展现的“未来”。
或者说“过去”。折叠的时间线根本没有意义。
她不觉得有什么隐秘之处,无论是那影像中洛渊被隐去的话语,还是现实中容朏朏慎之又慎的选择性讲述。
“……顺天而行才是正道,入道之初立下誓言,‘永不行逆天之事’,天道便会赐下‘灵印’,护佑道心。”银毛团子侃侃而谈,其音清越。
“而‘天道灵印’连接的就是‘观天镜’,在仙宫监察司主殿,监察万物。”但那是禁区,十二位殿主都无法入内。
容朏朏默默地跟随着系统影像,也是狠狠长了一番见识。
观天镜原来长这个样子,不太神圣,有点儿邪乎。
不过这问题不大……问题很大,慌也没用,所以不用管了,他只是一只普普通通、顶多有点特殊的解忧灵兽,才不要去忧虑仙宫之主该考虑的问题呢。
圣尊大人应该心里有数才是。
【宿主你看,魔尊她所谓的“自己人”也无法牵动她半分情绪,】影像传输完成,攻略系统又开始了碎碎念,【宿主的攻略任务任重而道远,真的不考虑一下化形丹吗?可以调整容貌的哦~】
【你到底是在劝本座投诚魔尊……熵冥元尊,替她劝降让我出卖仙宫,还是在帮仙宫恐吓本座要让本座不要乱说话?那个叫洛渊的到底说了什么啊?】
容朏朏无视了化形丹相关,遵循本心地吐槽道。与此同时也没有妨碍他应对晏姑娘的“刑讯逼供”,尽管对方总共都没问几句,一直是他在说。
系统没有辩解,只继续道:【像洛渊那样的,应该也不符合这位魔尊大人的审美,所以宿主使用化形丹的时候一定记得要换种风格……】
容朏朏不理解这个话题是怎么发展到这里的,但他化形难道就是为了符合她审美的吗?
【你怎么知道不符合,这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能一脸冷漠地看着跟随多年的麾下堂主去死,这还不明显吗?】系统振振有词地反问道。
容朏朏分神回忆了一下,主要是:晏姑娘这两天有什么表情变化吗?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有还是有的,只是可以忽略不计。
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什么精雕细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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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如生的冰雕。
【有没有一种可能,本座只是在说一种可能,就是说,熵冥元尊她,本来就是这种风格,万事万物在她眼中都是平等的。】平等地不被她放在眼里。
容朏朏认为,对于无情道修士而言,这是绝佳心境,晏姑娘天纵之才。
【所以宿主的任务就是要成为这位魔尊大人眼中最特别的那一个啊!】
【这其中具备因果关系吗?】容朏朏对这情劫系统的逻辑十分无语。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了啊!宿主加油,系统会酌情提供帮助。你也不想世界毁灭吧?】系统开始老生常谈,【‘天生万物以养人’,即使‘人无一物以报天’,天道可以不求回报,众生总不该恩将仇报啊!】
容其琛感觉系统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而且“加油”这说法是怎么冒出来的?倒不是听不懂它想表达什么意思,但听得很是别扭。
旁听的晏云旌则隐隐感觉这系统似乎换了个人设,都不怎么像这个世界的产物了。
或许诸天万界之间确实有些不知名的联系,看来量子力学还是需要研究研究的,不能只局限于用波函数计算、排列剑影了。
在被系统高强度骚扰的同时,容朏朏思维竟然没有半分混乱,他有理有据地叙述着“观天镜”与“天道灵印”的联系机制,这种深入程度足以令人怀疑他根本就没被仙宫设下过禁制。
系统不厌其烦地碎碎念:【宿主身为天生地养、举世无双的解忧灵兽,为天道排忧解难也是理所应当……】
【停!】容朏朏终于忍无可忍,或者他一直就没忍过,【难道是本座愿意举世无双的吗?】
系统无视了他的恼怒,持续输出道:【作为绝无仅有的解忧灵兽,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到魔尊独一无二的真爱。根据情劫演算,让魔尊为情所困,是拯救世界的最佳方案……】
系统翻来覆去地说着这语义极度重复的话,非常、非常挑战容朏朏的耐性。
对于旁听的晏云旌亦然,她都想把面前的银毛团子连带着扔下去了。
初初带上容朏朏之时,这个攻略系统分明安静如鸡,结果居然是个话痨属性,这是触底反弹了吗?
细细回想倒也不是没有这种苗头。
晏云旌有些庆幸了,庆幸自己在穿越之初,没有被附赠一个系统当金手指。
这样的系统真是还不如没有。
【怎么演算才能得出这样的最佳方案?】容朏朏打断喋喋不休的系统。
它不但挑战他的耐性,还在蹂躏他的常识。
系统停顿了一下,容朏朏却没有等它回答,他道:【而且你难道能代表天道吗?相较而言,未来会成为熵冥元尊的晏姐姐才是天命所归吧。】
【滋……滋滋……宿主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她将来可是会攻破仙宫,逆伐天道的啊!】
系统发出不可理喻的尖锐爆鸣,好一会儿才问道。
容朏朏却理所当然道:【就当代,太微圣尊大人未成尊之时,也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仙宫又不是没被攻破过,太微圣尊大人当年做过同样的事,只是鲜为人知。仅就这一点而言,没甚稀奇。甚至最后,破仙宫者重建仙宫,所有人都会接受新任仙宫之主。】
7. 入主仙宫这件事
将容朏朏与攻略系统的交流尽收眼底的晏云旌:“……”
自命不凡的少年魔尊在解忧灵兽清越的声音中,非常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当代仙宫之主的现状,她是见过对方的,以她的时间线来说还没过去多久。
但这位仙宫至尊给她留下的印象……甚至还没有英年早逝的前宿敌楚昭然同学来得深刻。
这当然不是说楚昭然修为胜过了那位太微圣尊,再过几百年或许有这份可能,但在晏云旌前世,这位仙宫嫡系天骄的确没有这种机会。很早就没有了。
作为宿敌,晏云旌,该说是彼时的晏清猗,为之叹息。她想,此界固然天骄辈出,但尽皆不如。
而在魔尊记忆中,当代仙宫之主是一个非常符号化的人物,这是指对方完美符合她穿越之前,还要追溯到高中二年级时,对玄幻小说里最终boss的幻想。就像在她看来仙宫也真的做了一大堆反派才会做的事,仙风道骨是不剩几分的。
就仙宫这一群人的所作所为,她高中二年级写小说的时候都只会安到反派身上。
嗯,题外话,高中二年级是晏云旌对自己中二期的指代,但她觉得自己中二期也没持续多久,反正绝对持续不到她高考,因为她根本就没考,直接升学了。
言归正传,其实当代仙宫之主,在她看来一直都是小丑一个。
虽是久仰大名,她与对方的正面交锋却都是在攻破仙宫之后了。
容朏朏此时已经把有关“道心誓约”、“观天镜”、“天道灵印”之类的科普讲完了,然而见晏姑娘平静默然的神情,他微微停顿,又开始对仙宫架构娓娓道来:“姐姐知道仙宫总有三司十二殿吗?监察司,税灵司,功德司……”其中功德司即锁魂司,前者才是正式名称。
这些属于天界常识,但根据系统提供的情报,晏姑娘似乎自幼与世隔绝,大抵是愿意听一听的。
【所以宿主其实是,是自认为,在向天命至尊,未来的仙宫之主投诚?】攻略系统问道。
银毛团子一对琥珀般的猫眼无比澄澈,仿佛专注而真诚,他凝望着晏姑娘,照旧分了一缕心神,反问系统道:【不然呢?】
【她……】系统一言难尽,半晌没能重新组织语言,最终给它宿主又甩了一段影像过去:
魔尊晏云旌端坐高台。
“仙宫?”冰晶在熵魔琴弦上凝结,这白衣女郎垂眸拂去琴尾霜花,“不过是个披着金缕衣的赌坊。”
琴音铮然间,她嗓音倒是轻柔,与语气中的讥诮对比鲜明。
“赌桌摆的是修士命数,骰子刻着‘功德’二字。庄家摇着锁魂幡,笑说下注者皆可成仙,却忘了赌坊第一条铁律……”
“坐庄的,永远要吃尽筹码。”
“他们以为掌控灵脉便是执棋手,却不知这棋盘早被蛀空。锁魂丝缠得越紧,反噬时越痛;噬魂鼎炼的是怨灵么?并不,其实是作茧自缚的绞索。”
“最可笑是那所谓太微圣尊,顶着九旒冕扮天道嫡子。殊不知所谓宫主至尊,也不过是傀儡戏台上最华贵的木偶,线头都攥在天道手里,还当自己挥的是帝王鞭。”
“本尊倒要谢他们,若非……”
白衣魔尊顿住,冰眸扫过虚空,似穿透时光、望见终局。
“仙宫覆灭那日,本尊会留一面观天镜,让后世修士好好儿瞧瞧,这群自诩天命的赌徒,是怎么被自己定的规矩,逼得吞下骰子。”
……
【现在你还觉得,她会成为未来的仙宫之主么?】系统问道。
容朏朏的关注点却歪到了与众不同的地方:【晏姐姐在跟谁说话?】
当事人晏云旌:本尊也想知道。
影像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她又没有失忆,她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这话自己绝对没说过。
太长了,她才不会说那么多,她平时根本懒得说话来着。
【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你真觉得就她这态度,像是会重建仙宫的样子吗?】攻略系统连机械音都显得暴躁了起来。
容朏朏一边向晏姑娘科普仙宫小常识一二三四,一边以神识回复系统道:【太微圣尊入主仙宫距今已有万载,久远了一些,以至于当年圣尊究竟做过什么鲜有人知。仙宫永恒,永恒的不是琼楼玉宇,仅论这些,重建次数不知凡几。天命轮回,但终究……仙宫还是仙宫。】
他仿佛在说着什么天道至理,信念感极强。
【你一定要这么想的话……】系统仿佛匪夷所思,却又很快从善如流,它平静了下来,【也行,保持这种心态,毕竟以真心换真心也是绝佳攻略方式之一。】
晏云旌还是没找到这个胆敢当面诽谤她的攻略系统。
看来是高估了此时的自己。不该忽视修为的影响的,此时灵力完全不足以构建繁复一点的法术模型,除非是像之前埋葬天界离火卫一般守株待兔、因势利导。
白衣少女伸手提起银毛团子,物理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招供”。她不认为自己常识匮乏到如此地步。
从蒲公英般的团子被拉长成一根猫猫条的容朏朏眨眨眼睛:“……姐姐?”
晏云旌命令道:“前方降落。”
就这样结束了一场虎头蛇尾的“刑讯逼供”。被逼供者容朏朏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也有可能是求生欲,在逼供者根本没说几句话的情况下,对仙宫现行制度侃侃而谈,谈到早已知晓的少年魔尊厌倦。
当然逼供者晏云旌本身也并没有想问这些。无论仙宫怎样,实际上都不影响她将之连众仙带琼楼玉宇一起扬了。
飞碟状的仙舟似缓实快地落于空茫的北荒雪原间,然后就消失了。
收起仙舟的晏云旌在风雪凛冽中轻声:“今年的雪格外多。”
“嗯,”银毛团子点点头,“正值百年一遇的‘灵爆潮汐’,所以姐姐暂时也不用担心再有天界来客了。”
“这就是你投降得那么快的理由?”晏云旌明知故问。
容朏朏腹诽:不,纯粹就是因为打不过而已。而且从一开始你就给本座按了主从契约,我还能怎么办?
口中却恭维道:“是因为朏朏看姐姐天纵之才,乃天人之姿,自愿追随姐姐左右。”
“嗯?”晏姑娘清丽脱俗的面容似有惊讶。
容朏朏解释道:“仙宫主位有德者居之,向来为天命所定。朏朏左思右想,上界仙宫殿主之所以突然关注五域,也只能是因为天命预言了。”
晏云旌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并没有阻止。
偶尔换个角度看世界,也许会有些意外收获呢。
“天命预言中,下一位至尊,尊号为‘璇玑’……”
“什么?”晏云旌微微蹙眉,她怀疑这只朏朏在胡编乱造。或者又是攻略系统,乃至天道……
“太微圣尊或许寿元已尽,璇玑圣尊将入主仙宫,姐姐有至尊之姿。”
容朏朏一本正经道。
看上去弱质纤纤的白衣少女单手提着并不小只的银毛团子,微笑着轻声细语:“你知道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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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吗?”
并没有下线的某攻略系统也冒了出来:【宿主你到底是怎么就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容朏朏镇定自若,既对着晏姑娘,也对着系统说道:“我当然知道,其实没有那么大逆不道,北荒雪原的‘灵爆潮汐’会影响观天镜阵,这片地方地脉也很特殊,可能存在万中无一的甲级游离灵脉。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问题了。”
这里是观天镜阵的盲区,于是与天道灵印挂钩的仙宫禁制也不起作用。
晏云旌停下脚步,她并没有将此地被她命名为“玄冰隐脉”的游离灵脉的存在说出口,在她与楚昭然一番追杀战意外撞上之前,应当是无人知晓。
那么是那个攻略系统以前给这只朏朏的情报么?
还是说,解忧灵兽对灵脉感知敏锐?
若是后者,那容朏朏确实可以当作招财猫、寻宝鼠什么的来用。灵脉在修真界才是真正的财富,金银珠宝反倒不值一提,特殊品种除外。但那些具有增幅作用、能炼制成法宝的特殊品种金属玉石,本也就也只会伴生于灵脉之侧。
松开手,把银毛团子放到旁边凸起的冰块上,晏云旌平视着他:“你说吧。”
“姐姐大抵是‘生而知之’吧?”容朏朏歪头凝视着她,琥珀般的眼眸清澈无比,带出一种天真无邪的气质。
系统在他耳边尖叫,木讷的声音尖锐起来,引得朏朏耳朵抖了抖。
晏云旌微微颔首:“所以?”
作为一个穿越到修仙世界的穿越者,在了解这个世界悠久的历史之后,她并不自认唯一。
仅指穿越这件事。
而其它方面……她坚定认为自己必须是主角。一路走来都秉持着这样的信念。
“根据……嗯,据我所知,”容朏朏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历代至尊皆是如此。”
晏云旌略略沉吟:“当代?”
那时候仙宫之主死得太快,也就终战打了个照面,其余时间王不见王,对彼此不算一无所知,但也并没有深入了解。
还是那句话,她认为那家伙还不如楚昭然,即使楚昭然与之在修为方面堪称云泥之别。
她看不出来那家伙是不是同为穿越者,退一步来说,即使皆是穿越者,也不一定都来自蓝星。何况蓝星也不小。
哪怕真的不幸来自同一个地方,也不会存在“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她就当替祖国母亲清理门户了。
容朏朏感受着她难得的一点点情绪波动,自身有种诡异的感动——呜,就知道本座天赋能力才不会失效呢!
解忧灵兽肯定地点点头:“所谓‘天命所归’大抵就是如此。”
他接着有理有据地论证了一大堆,环环相扣,逻辑严密,令终于安静下来的某攻略系统叹为观止。
晏云旌想了想,最终得出结论,自己想太多了。
穿越者可以“生而知之”,但并不代表“生而知之”即为穿越者。
这个不构成充分必要关系。
差点被容朏朏带过去了。
少年魔尊心平气和地听着这只解忧灵兽近乎循循善诱地告诉她:作为天命所归的未来至尊,无论她做过什么,都不会影响她入主仙宫……
晏云旌淡然自若,再度确认了猫猫的求生欲。以及,这只猫猫已经很努力地在拯救世界了。
她面上毫无动容,内心却……也毫无波澜。不存在的良心依然不存在。
扬了仙宫的既定目标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8. 拍卖会与说书人
晏云旌并没有毁灭世界的兴趣,毁灭世界又不会让她达成她修仙的最终目标——超脱。
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干。
她又不需要灭世证道。除非真的有必要。
至于仙宫……不得不说容朏朏的确给她提供了新思路。
晏云旌对他所言不以为然,但是她知道他说的在理论上存在可能性。在实际上可行性也很高。
仙宫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前世还真有人邀请过她入主仙宫。
是的,不是加入,就是邀请她成为仙宫之主。并且能感觉到对方不是看她势大,于是就滑跪过来投降的。
甚至在彼时不知死活的太微圣尊出关前,三司十二殿就已经达成了一致。
“不知死活”不是在咒骂那位仙宫之主,仅仅是对事实的陈述。
哦,对了,邀请她入主仙宫的那个修士是天枢殿之主,姓楚。她从来不记无关紧要的人或物,之所以会记得这个人,是因为他是楚昭然之父。
但她觉得她跟楚昭然倒也没有那么熟,其实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
先不提楚昭然这位中道而殂?、兰摧玉折?的前宿敌,当初魔尊晏云旌也曾对仙宫这份迷惑行为生出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却忽略了,此界众生对“天命”的笃信程度。
呵,璇玑圣尊是么?
逻辑终于通了,虽然她还是无法理解。依然认为仙宫这是人间,呃,天界迷惑行为。
顺便一提,前世她将势力命名为“璇玑魔宫”,是掷骰子得出的结果来着。
……
寒风裹挟着冰碴掠过嶙峋的冰棱,十五岁的晏云旌踏在霜雪上,足尖每落一步,幽蓝的灵火便顺着冰面蔓延,绽开蛛网般的裂痕。
她仰头望向天际,极光如被撕裂的绸缎飘扬,横贯苍穹,却在触及玄冰隐脉上空时突兀断裂,仿佛有只无形巨手将这片冰原从三界生生剜去。
“喵呜——”
某只银毛团子从她袖口滚落,容朏朏抖了抖差点被冻硬的尾巴尖,恢复毛发垂落如云的模样。
他粉嫩的肉垫刚刚触及冰面,冰层骤然浮出万千光脉,如星河倒灌般交错流淌,每一道脉络都涌动着刺骨的灵力。
果然是这里,未被污染的……
白发少女蹲身按向冰面,指尖瞬间覆上霜花。前世初时无知,不知这等天然灵脉早被仙宫用地脉锁灵阵封死,便也不知为何楚昭然追杀她至此却果断回返。
而今灵力在她掌心跳跃,竟如活物般。
未被仙宫那功德系统染指、官灵之气沾染的灵力,原来这般暴烈纯粹。
所以后来楚昭然究竟看清了什么,会在天枢殿自焚?
“晏清猗,剩下的棋,都交给你。”
这是那位仙宫嫡系天骄最后的传讯,彼时的晏清猗:“……?”
不明就里,莫名其妙。
后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虽然直到最后她依然对这位仙宫天枢殿少主不甚熟悉。
楚昭然是与晏清猗几乎处处相反的人。
生于仙宫十二主殿之首的天枢殿,父亲为当代仙宫掌律长老,天枢殿主,母亲出自上古神裔轩辕氏。
襁褓中便被测出“九窍玲珑体”,三岁能诵《万灵谱》,十七岁执掌天枢殿灵脉,是仙宫千年来的“天道典范”。
所居之处星辰为瓦,灵泉为帘,侍女皆着鲛绡云裳,出行时九凤拉辇,所过之处天花乱坠。
而在同一时间的晏清猗……
三岁时还算正常,也就是没取名字,五岁时被晏家家主骗了再然后就是剔去仙骨扔进寒潭,生存环境恶劣。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形容水狱中的晏清猗也没什么问题。
彼时年幼的晏清猗困顿之中,在寒潭冰壁间以指甲刻下一个个“鬼画符”,这个世界人眼里的“鬼画符”。
旧伤渐渐溃烂,女孩儿也渐渐想起自己是个穿越者,再看凭借本能、当作寄托而刻下的一个个汉字,“明明暗暗,惟时何为?”昼夜交替,是谁在主宰?
当时不知,只记得那天月光透过九幽镇魂印的裂缝刺入水狱,将她的影子钉在冰墙上。
大抵是她被困寒潭的第四个年头,十二岁的身体蜷缩成青紫的茧。潭底玄阴蛟啃噬着昨日刑堂弟子抛下的腐肉,鳞片剐蹭冰面的声响,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通风管道的嗡鸣……应该是像的吧。
“今日是……冬至?”晏清猗舔舐着指尖凝结的血冰,在“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后面补上新的刻痕。
阴阳参合而生宇宙,何为本源何为演化?
这句话总让她想起粒子对撞机里湮灭的夸克,那些前世穷尽心力研究的微观宇宙,与此刻囚禁她的宏观牢笼,竟都遵循着相似的暴虐法则。
所以当初粒子对撞机是怎么爆炸的来着?这里会不会也来一场大爆炸呢?爆炸的话,整个晏家都无法幸免吧。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晏清猗一点点刻下《天问》的想起那个赋予她此世身躯又亲手剜去她仙骨的女人,忽然很想问问:“夜光何德,死则又育?”月亮有何功德,竟能死而复生?
后来……算了,晏家那群晦气的东西以及便宜弟弟实在不值得更多回忆。
说回楚昭然,晏清猗有时会思考一些哲学问题,假如平行世界信息交互理论成立,这个修仙的世界的故事会投射到诸天万界某些文艺创作者脑海中,给其提供灵感,化作小说什么的。
她想,假如没有她晏清猗,那么这个世界的故事主角,一定就是楚昭然吧。
银毛团子突然一蹿,爪尖勾住晏云旌一缕乱发。顺他炸毛的方向望去,百丈外矗立着冰晶巨树,枝桠间垂落的不是霜花,而是凝固的雷劫。树心嵌着块棱形玄冰,其内封存着半截剑刃。
她前世所用的熵魔琴,曾以此物为祭炼材料。
“倒是省了炼器的功夫。”她轻笑,并指为剑,剑气割破掌心。血珠坠地的刹那,隐脉轰鸣如巨龙苏醒,冰棱化作剑雨悬空而立。
极光坍缩成漩涡,冰原深处传来锁链崩断之声。
……
北荒的寒风仍旧卷着冰渣,在玄冰隐脉的洞口呼啸。晏云旌指尖燃起一缕幽蓝火焰,火光映得冰壁上的天然纹路忽明忽暗。
银毛团子蜷在她脚边,蓬松的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冰面,爪下压着半块灵石,默默啃了一口。
他终究不是猫,虽然极其形似以及神似,但依然不是。所以他不吃小鱼干。
解忧灵兽朏朏不吃血食。他以忧为食,也可以餐风饮露,不需要喂。至于啃灵石……这属于容朏朏的个人爱好。
俗称为,闲得无聊。
也有可能是被到现在还在碎碎念的系统骚扰得自闭了吧。
那个破系统一直翻来覆去地提出同一个要求,话术都差不多。
容其琛都懒得怼它了,被迫心如止水中。
说来这是晏云旌重生第七日,重生的少年魔尊十五岁的单薄身躯尚撑不起前世威仪,眸中寒芒却已如出鞘利剑。
道场已经建成,她瞥了一眼某团子,觉得有必要开始炼丹了。
不,并不是想把容朏朏炼了,虽然确实与他有关。
这是一个隐患,此时正值“灵爆潮汐”,又在这片游离于仙宫锁灵阵外之地,尚不明显,不至于成为不定时炸弹。
就相当于出了服务区,炸弹接收不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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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吧。
但倘若不解决一下,把炸弹拆了,即使炸弹伤不到她,她也如鲠在喉。
嗯,不定时炸弹并不是指那个用处不大,存在感倒是没少刷的攻略系统。
她想炼的“破茧丹”,丹方在前世已然完善,专供麾下克仙宫锁魂丝。
然后她发现材料不够,缺了关键的东西。破茧丹需要锁魂丝样本为引。所以该去寻些筑基丹来了。
她决定去一趟黑市。
除了只有黑市能去,更重要的是,她还要去把前世的属下捡回来。
于是乎,再三日后,北荒边缘的某黑市。
青石巷尾的暗阁内,蛟油灯将人影拉成扭曲的鬼魅。晏云旌裹着灰色斗篷,指节轻叩案上木匣,匣中《仙宫税灵录》泛着血渍。
“下一件拍品——”龟背老者拖长音调,两名壮汉抬上青铜鼎。鼎身刻满锁魂咒文,正是仙宫用来炼化冤魂的噬魂鼎残件。台下阴影中,数道气息骤然紧绷。
是的,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市拍卖会。一点儿也不正规,甚至不是专门的场地,待会儿还会有说书人来讲故事。
“五百灵石。”角落里传来阴柔男声。
“七百。”左侧包厢加码道。
“……”
晏云旌摩挲着袖中冰针,这是取玄冰所铸,专破护体罡气。
她是来钓鱼的,要钓的鱼,可不是这些杂碎。
三声铜锣响,堂前珠帘轻晃。另一边,青衫说书人执扇登场,眼尾泪痣在昏光中似滴未滴,如同血珠。
“今日说段《山海轶闻》,”他展扇遮面,扇面绘的却不是寻常山水,折扇轻摇间,磷火在暗阁石壁上投出涟漪般的纹路。
这说书人抚着扇面昆仑玉雕琢镶嵌的龟甲纹,声如幽潭击石:“列位可闻东海玄龟?其甲生先天洛书纹,沐月华而明,饮星辉而耀……”
“彼时仙宫至尊践祚,遣玄武使踏浪而来,称玄龟甲纹乃天道所赐,当拓于《万灵典》首,”说书人指尖划过扇骨,灵力凝成巨龟幻影,“玄龟每甲子蜕甲,旧甲可炼护心镜,血墨能书镇魂符。”
“玄龟初时自愿献甲,”折扇突然倒转,龟甲幻象崩裂出蛛网血痕,“直至某年惊蛰,司命殿降下承天诏——”
扇面展开,化作玄黑鼎炉,鼎身铸“泽被苍生”四个鎏金大字,“诏曰:玄龟享海灵久矣,当以甲纹饰观天镜。”
“炼甲那日,东海八千鲛绡染赤。”说书人振袖,暗阁内骤雨倾盆,雨滴在半空凝成血色卦象,“仙官持《海税册》称:每道纹纳五斛灵砂,缺一纹则囚十蛟。”
晏云旌遥望那说书人,袖中冰针轻颤,悄然刻下“坎三离七”的破阵诀。
“玄龟问:吾纹乃阴阳所化,何税之有?”说书人忽而冷笑,声如碎玉裂冰,“仙官答: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汝承海灵而生,自当归天所用。”
台下有人暴起欲言,却被说书人折扇虚空轻点按下。
“东海玄龟甲三百六十片,实收五百片,差额充作玄武卫饷。”
“玄龟囚于鼎炉八百载,每蜕甲必抽筋断骨。”扇面幻化剥甲场景,仙官持离火刀剜取甲纹,“其第九次蜕甲时,忽见甲下隐现谶语——”
说书人咬破舌尖,血雾在扇面凝成“苍天已死”。暗阁四角符咒嗡鸣。
“玄龟以断爪为刃,刻血书于鼎腹:‘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说书人语带金石之音,耳后灼痕如岩浆流动。
“仙宫震怒,熔玄龟于离火渊。”折扇腾起幽蓝火焰,龟影在火中化作星图,“然其骨灰沉海处,生出璇玑贝,贝纹暗藏《洛书》真解。”
说书人袖中滑出半枚璇玑贝,贝纹正与晏云旌袖中冰针刻痕相合:“今有稚子拾贝为舟,欲渡星海……”
9. 惊现仙宫缉魂使
晏云旌垂眸,指尖仍旧摆弄着冰针。
某只伪装成小小一团儿白猫,或许不用伪装也像极了白猫的解忧灵兽看看这边的拍卖会,又看看那边的说书人,感觉有些新奇。没见过这种形式。
然后这只在前几天还隶属于仙宫的吉祥物就听到了这番玄龟泣血录。
容朏朏:“……?”
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不确定,再听一耳朵。
好的,不是错觉。居然不是错觉!
……不是,这都不是隐喻了好吧?虽然在“灵爆潮汐”期间上界三重天几乎要与下界五域断了联系,但是大哥你这样子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跟随晏云旌来此之前已经变幻为纯白的雪团儿猫猫默默缩了缩。
更关键的问题是,这位说书人大哥啊,你在这讲故事又有什么用呢?造反也不是这么干的吧?这是怎么个流程?奇奇怪怪的。
这么明目张胆,是想等着被离火卫——呃,好像还不至于,天界离火卫不轻易下界,也不负责这个,而且不久前下界的那一批还全军覆没了——总之就是,你在这挑衅仙宫威严,诋毁圣尊大人,到底想做什么?人间迷惑。
容朏朏百思不得其解。
偏偏某个攻略系统这时候又冒出来添乱了:
【叮——检测到重大威胁!威胁!
现发布支线任务:阻止幼年期魔尊晏清猗结识蓝颜知己天机阁余孽洛渊,宿主才应该是魔尊唯一的知己猫猫!】
容朏朏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这时候再说自己不是猫不太有说服力?
【等等,之前你还告诉本座,魔尊会毫不在乎地看着追随多年的属下洛渊去死来着。才几天,那个洛渊就成蓝颜知己了吗?诓我完成任务也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好不好。】
容朏朏敏锐地抓住了盲点,不得不说他是很有几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在身上的。
【命轨并非一成不变,晏清猗本来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认识洛渊,但多了宿主这只蝴蝶……】
【什么蝴蝶?】容朏朏一对纯净琥珀眼眸睁大,透出一种清澈的……单纯。
嗯,是单纯,绝对不是愚蠢,他是摆烂猫猫,不是另一个次元的大学生。
【大概就是南疆瘴海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引发北荒雪原灵爆潮汐,牵一发而动全身。】攻略系统如此解释道。
但容朏朏并不认同,感觉这个情劫演算系统又在蹂躏他的常识:【这不成立,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蝴蝶。灵爆潮汐是下界五域的自然现象,在北荒通常的表现是暴风雪,在南疆可能是瘴气瘟疫,在西极沙海应该是沙尘暴,在东华灵洲会直接被下界东殿镇压,中央浮陆也是。这跟蝴蝶有什么关系?】
系统:【……】
系统沉默了一下,卡出了一种在容朏朏听来很有特色,然而时不时来一遭也听腻了的滋滋声。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宿主必须阻止幼年期魔尊结识蓝颜知己!
主线任务:化形,变成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美少年给魔尊大人一个惊喜吧!】
系统又开始了老生常谈。
容朏朏不以为然,自主过滤了系统千篇一律到堪称精神污染的碎碎念,不再搭理它,甚至都没追问魔尊姐姐那所谓“蓝颜知己”洛渊到底哪位。
旁听的晏云旌:“……”
晏云旌持续以冰针掐诀中,有点怀疑自己把猫一起带来是个错误。
但是不稳定因素当然要放在眼皮底下,时时监视,慢慢研究。
她还是很好奇这个攻略系统究竟掌握了哪些信息的,毕竟成精的天道即使遭受重创,也不会坐以待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游戏才刚刚开始。
不过,蓝颜知己?
洛渊……怎么说呢,还真没注意过洛洛同志的容貌,知己也未必。
晏云旌一面摆弄冰针,一面继续看向那边的说书人。
这说书人当然不是寻常人物,说来与仙宫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说来话长,先按下不表。
“八百灵石第三次!”另一边,龟背老者落槌,正欲宣布拍卖结束。
“且慢,”晏云旌掀开木匣,“加拍此物。”
木匣打开,其中《仙宫税灵录》曝光,泛黄帛书悬在半空,星图纹路随光影流转。
与此同时,晏云旌感受到,明明暗暗至少有数十道神识锁定她周身大穴。窝在旁边的某只雪白团子猛地窜进她怀里,疑似瑟瑟发抖。
蛟油灯在劲风中明灭不定,龟背老者手中铜槌尚未落下,晏云旌隐隐间却嗅到血腥气从东南角漫来。
“一千五百灵石。”西北包厢传来沙哑报价。
晏云旌指腹摩挲冰针,判断此人喉间有锁魂司特制的传音玉,是仙宫放出的鬣狗。
“两千。”东南边雅座飘出个慵懒女声,锦缎帘幕下伸出截藕臂,腕间九转金铃轻响。
晏云旌微微眯眼,那金铃暗刻着天枢殿的敕令符文,分明是仙宫税吏查验灵脉的官器。
那边退场的说书人折扇轻摇,走向东南边:“这位仙子豪气,不知可识得……”
“轰——!”西北包厢突然炸裂,数名衮金黑袍的修士踏着迷雾现身,袖口皆以金线绣着谛听神兽。
“锁魂司麾下七品缉魂使,专杀窥探天机者,闲杂人等,三息内退场。”为首的黑袍修士扔出镰刀横扫,前排众人不及躲避,放出的护体罡气也如纸糊般被撕裂。
围观者慌忙逃窜,却见出口早已落下禁制。
晏云旌静坐未动,指尖冰针嗡鸣渐急。镰刀距她眉心三寸时,忽被寒霜凝滞,细看竟是空气中水汽化作冰晶锁链。
她足尖轻点,霜纹顺着地砖蔓延,却直至那说书人脚下:“公子这折扇戏法,演给瞎子看岂不可惜?”
说书人折扇骤合,十二枚淬毒银针自扇骨激射。针尖穿透其中三名缉魂使咽喉,毒液遇血即燃,将金纹黑袍带着人一起烧成灰烬。
余下缉魂使结阵逼近,组成天罗地网,却见这胆大包天的说书人一个旋身,揽住晏云旌腰肢,然后就成功地被猫挠了一爪子,微微讶然,于是松开手,折扇在少女颈侧划出半圆:“姑娘拿《税灵录》当诱饵,可知这册子牵涉多少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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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条灵脉,七万修士精血,”晏云旌轻描淡写间弹指甩出冰针,冰针携着碎屑钉入某个倒霉的缉魂使眉心,穿透后去势不减,没入某角落,“锁魂司倒是替本……省去了些查账的功夫。”
说书人瞳孔微缩,这小姑娘看似随意的一针,所击中的,竟恰恰就是他暗中标记的阵眼。
地下陡然升起二十八根冰柱,那是以此地为盘,布下反制的周天星斗阵!
“阵启,巽位。”晏云旌轻喝,说书人下意识挥扇指向东南。冰柱应声炸裂,碎片如暴雨梨花,将敌方法器洞穿成了破烂。
缉魂使首领暴退数丈。
“殿主不会放过……”他嘶吼着捏碎传讯玉,非常刻板印象地说着晏云旌眼中的反派标配台词,却见寒霜竟顺着无形的声波攀附而上。他话音未落,整个头颅已然被冰晶封冻。
晏云旌踏着冰霜近前,指尖点在他眉心,冰雕轰然炸裂。
结束了么?
并没有。
传讯玉并没有被打断,此地也不仅有区区几个七品缉魂使。
“好了,洛公子,该撤了。”晏云旌提着充当挂件的雪白团子,淡淡道。
……
暗阁地道蜿蜒如蛇,容朏朏仰头看向说书人。
原来这位胆大包天的大哥你就是那个叫洛渊的啊。好像明白之前那个系统影像里,这人为什么会惊动观天镜了。虽然观天镜确实什么都能看到,但也不是什么都有被看的价值来着。
其实晏姑娘之前说的“顾不上”有时是有道理的,只是不太能适用于独一无二的容朏朏。
身后追兵脚步声渐近,洛渊忽然问:“为何……?”
“因为你在扇面藏了求救信号,”晏云旌没等他问完,直接道,“天机阁的洛氏暗码,无论如何我都是认得的。”
说着,她翻掌亮出冰针。
石壁轰然炸裂,追兵持锁魂幡现身。
是的,又是锁魂幡。
锁魂幡这东西真是一种此界仙宫的标配法器了,完全没有特色,皆习以为常。
所以晏云旌坚定认为仙宫才是反派来着,虽然他们的锁魂幡看上去其实都很有几分堂皇大气,并不是仅听名称会感受到的鬼气森森。
实际会因为这名称而生出这种错觉的,从来只有她晏云旌一个人而已。
怎么能说是“万魂幡”呢?明明就是“人皇幡”啊!
这仙宫标配法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姑娘好眼力,”洛渊腕骨轻旋,折扇边缘弹出淬毒的银针,倒也与晏云旌的冰针颇为相似,“能认出洛氏暗码的,仙宫之外不出五人。”
随即,他叹口气,泪痣随灵力暴涨泛红,传音道:“换个地方聊?”
晏云旌拽住洛渊腕间命门:“东南巽位。”
洛渊折扇脱手,地道穹顶应声塌落,将半数追兵埋入碎石,困入阵中。他反手扣住少女腕脉:“你怎知我布了九宫陷地阵?”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么,有什么可解释的?洛洛同志,以前可没见你有那么多问题。
好吧,确实也不是以前了。
10. 魔尊心有白月光?
虽然此情此景,应该算作战略性撤退,直白点来说,确实就是正在被追杀,但晏云旌前世经历得多了,比这夸张的数不胜数,于是也毫无紧张可言。
甚至还能走神一下,回忆往昔。前世这个时候她并不认识洛星尘,也就是洛渊,还没有组建势力。
比起洛洛同志这位得力干将,她更早认识的其实是,下界历练的仙宫天枢殿少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前宿敌楚昭然同学。
楚昭然可不是这群虾兵蟹将,往后数百年再没有人能追杀她而不付出代价。或者对方也是付出了代价的,终是在火焰中焚尽过往。
分神追忆了一下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并没有见过面的前宿敌同学,晏云旌打击追兵的动作也全然不受影响,仍旧干脆利落得让洛渊有一种仙宫缉魂使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可见关于被追杀这件事,她还真就是专业的。
与此同时,晏云旌听到了那个绑架猫猫的攻略系统依然在源源不断地输出,它催促着此时已在战斗中沦为美丽挂件的容朏朏找机会把洛渊踢出局。
缩成小小一团儿蒲公英、死死扒着晏姑娘袖口的容朏朏:【本座的天赋从来不在打架上!】
他的回应非常之理直气壮,【而且晏姐姐目标那么明确,就是来找……玉京洛氏,天机阁余孽的,我难道能在这种情况下搞破坏吗?那你说的那什么‘攻略’可不就完全没可能了么。】
虽然现在他也不觉得有可能。即使有可能……他也觉得阻人道途是不对的,太恶劣了。
是的,容朏朏坚持认为晏姑娘修的是无情道。哪怕现在修的不是,未来也是必然。
【就你现在这个进度,也许我还不如直接找洛渊,他肯定不会到现在获得的好感度依然为零!】攻略系统直白地表达着对当前宿主的不满。
【你确定玉京洛氏的,余孽,会在乎仙宫死活?】不接受pua的容朏朏下意识反问道。
这话若直接问那所谓“玉京洛氏余孽”洛渊,答案当然是巴不得仙宫覆灭。
系统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却道:【像你一样,至少会在乎世界存亡。而在其它方面,洛渊会完完全全忠于魔尊大人,堪称志同道合。现在看来,阵营对立,跨越正邪仙魔,超越种族的旷世绝恋剧本对这位魔尊大人并不适用,所以你已经完全没有优势了。】
容朏朏的思维似乎成功被攻略系统带偏了,难得没有反驳,而是问道:【那适用的是什么,嗯,‘剧本’?】
没听过这种词汇,但是神识交流加“望文生义”之下,不难理解。
【志同道合,心有灵犀,日久生情,一致对外……】系统罗列出一个个形容词,评估了一下,而后又绕回了早已说过无数遍的话,【宿主现在转换路线倒也来得及,但是要先完成化形任务,魔尊大人对人外真的没兴趣的样子,像洛渊那样才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分出一缕心神旁听的少年魔尊本人表示:并没有考虑过洛洛同志长什么样子,因为这根本没有意义。
【所以你是为什么不直接找洛渊的呢?】容朏朏似笑非笑,这种表情对一只猫猫来说有些难度,幸亏他不是普通的猫猫。
系统没有回答,继续列举它所以为的、洛渊所具备的各种优势:【哪怕洛渊现在这个样子不符合魔尊大人审美,也架不住人家会易容啊!‘千面修罗’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要是魔尊大人厌倦了这一款,洛渊立刻就能变幻成其它风格。一棵树就是一片森林呢!】
容朏朏:【……】听闻玉京洛氏修行“无相千面”,难道就是这么用的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有点道理……
——不对!被这鬼东西带偏了。
晏云旌瞥了一眼被攻略系统用来pua容朏朏的工具人洛洛同志,系统这逻辑好像没什么问题,洛渊也的确功法特殊,无相千面,变幻莫测,但她其实能看穿的来着。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看不破,美人也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虽然她也没用过真正的剑,并不需要拔剑,拨动琴弦,或者并指为剑,发点虚虚实实的剑气更方便。
攻略系统依然在喋喋不休,机械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生硬,语气倒是改变了,微微缓和,仿佛是在安慰容朏朏:
【不过宿主也不用过于担心,新手任务奖励的化形丹存在进阶版本,系统提供捏脸功能哦~所以宿主的劣势也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及时调整策略,宿主一定可以成为魔尊大人的挚爱,至少现在宿主还是幼年期魔尊唯一的猫,继续努力呀~!情劫演算系统倾情为您服务。】
容朏朏听得想炸毛,不吃来路不明的丹药的心思更坚决了几分。
然后他说:【本座并不介意你换这位洛渊公子当宿主。】
【不,宿主还是有自己的优势的,系统仅仅只是在评估攻略计划的可行性。宿主,半途而废并不是优良品格,作为系统,我也会从一而终的。】系统深情道,似乎真心实意。
容朏朏无动于衷,以一种冷酷无情地看着攻略系统无理取闹的姿态:【不需要,本座建议你另请高明,立刻换这位天机阁的洛渊公子当你的宿主。】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位几乎是公然造反的玉京洛氏余孽会听从系统安排,就是听从了他也不认为对方能成功。
【宿主请不要妄自菲薄,经过系统评估,魔尊大人或许并不排斥‘相爱相杀’的另类亲密关系,宿主在这方面比洛渊更加具有独特优势哦~】
容朏朏微笑,小小的猫脸埋在晏姑娘袖口,无人得见。他毫不客气地揭穿不断找补着,前言不搭后语的攻略系统:【你明明就是换不了才对。】
一手拎着猫猫,一手拽着洛渊,还能顺手扔点冰针灭敌的晏云旌心道:这早就知道了,算不上攻守之势异也。
这个攻略系统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但还是得再观察一下,不能轻易定论。
这情劫演算系统倒是很平静,并没有恼羞成怒,或者它也未必会有这种情绪,甚至它所有的情绪都是模拟出来的也说不定。
【难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一经绑定,就不会再更换宿主了吗?不过是在评估、实时调整策略。其实,‘蓝颜知己’洛渊并不是宿主最大的威胁,要说威胁,还有一位疑似会成为魔尊大人的‘白月光’。宿主未能阻止幼年期魔尊结识‘蓝颜知己’也不算什么,更该阻止的,是幼年期魔尊与那位‘白月光’惺惺相惜,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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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根本不要认识那一位。】
嗯,白月光?
正带着刚捡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服的前世小弟跑路的晏云旌:“……?”是哪个?我怎么不知道。
依然不影响跑路,但是更多分出了一缕心神旁听,主要是好奇这个攻略系统还能怎么编。
容朏朏抖了抖耳朵:【月光?帝流浆才珍稀一点,不过距离六十年一度的庚申夜还远……】
这么明显的顾左右而言其他,系统认为对方是在恶意装傻,毕竟按照往常表现来看,这只解忧灵兽理解能力实在没那么差:【你真的听不懂吗?我说的‘白月光’不是月华。】
容朏朏义正辞严:【谁让你每次都造新词的,本座才懒得猜。】
【白月光指的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或事物,代表着一种纯洁、美好和理想化的存在,通常存在于人们心中,却无法真正拥有或达到。】攻略系统开始做名词解释。
对此,晏云旌评价:有熟悉的人工智能感了捏。
【月光有什么可望不可及的,月华也不过是月镜反射着金乌的光芒,经过月镜过滤形成的比日曜温柔的特殊灵气而已,】出身于天界的容朏朏不以为然,【即使是蕴含着天地间至纯灵气的帝流浆,一甲子一度显得有些难得,但实际上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确实是有资格这么说的,因为连帝流浆他都有一池子,但是他破壳年岁尚短,并没有经过上一个庚申夜,那一池子也放了几十年了,他感觉不太新鲜,不如每日收集的月华。
系统不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白月光’之所以让人难以忘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带有一种怀旧、遗憾或者憧憬的情感色彩。人们往往会对得不到的东西抱有更大的渴望和幻想,这种情感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强化,使得“白月光”在记忆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
或许也觉得无趣,容朏朏没有继续抬杠,问道:【所以你说的那位,最好不要让晏姐姐见到的‘白月光’,究竟指的是哪位?】
这也是快耗尽耐心的晏云旌听到现在所好奇的。即使容朏朏与攻略系统之间,以神识交流并不会耗费多长时间,她也完全不想听这些没用的。
【你应该也认识,】攻略系统缓缓道,【你在上界,去过天枢主殿吗?】
【没有。】容朏朏是一只宅猫,呃,是一只被圈养的解忧灵兽,不会串门到天枢主殿这种地方。事实上他根本不出门……一出门就会遭遇不幸。
【……天枢殿少主,你总该认识吧?】系统似乎很无奈。
【楚——】容朏朏想了想,只想起了现任天枢殿之主的姓氏,【其实本座对仙宫也没那么熟,仙宫太大了。本座不是天枢殿的,连殿主也不是很熟。他们知道本座,但本座没见过他们,都不怎么认识。】
楚昭然。晏云旌默默将这个名字补充完整。
虽然她是在跑路,但可能是追兵实在太废物,以至于……明明修为境界尚且低微的少年魔尊如此游刃有余,分心几用,仍占上风。
反而是这被追杀者尽显从容,根本没花费多少心思在战斗上,倒又被当着她面八卦她的攻略系统勾起了另一份前世记忆。
11. 白月光是前宿敌?
被勾起的前世回忆确实与楚昭然息息相关,但这不重要,反正晏云旌是一点儿也不认为对方可以算作自己的“白月光”的。
她只感觉这个攻略系统在胡说八道,一本正经地忽悠着它的宿主容朏朏。
【出身尊贵,天赋异禀,容貌昳丽,气质高华,举手投足间尽显超凡脱俗之姿。既有骄阳般的明艳自信,又暗藏玲珑剔透的反骨心思。虽身居仙宫权贵之位,却暗中洞察仙宫弊病,以智谋布局,试图打破旧有秩序,这就是仙宫天枢殿少主,楚昭然。】
系统语气忽然间正经了起来,就是显得拿腔作调的,不太像它一贯的风格。
于是容朏朏直接问道:【这是谁说的。】
【是未来的魔尊大人,晏云旌为她那英年早逝的‘白月光’叹惋之时的原话哦~】系统信誓旦旦地回复道。
不,本尊没说过。
魔尊本人,晏云旌在心中否认。
宿敌就是宿敌,并没有那么多节外生枝。
只是……不得不说,这个攻略系统对楚昭然同学的认知十分准确。
上界仙宫的天枢殿主,即楚昭然之父,对于楚昭然的了解程度也未必会比它更深了。
这位仙宫第一天骄,首席弟子,天枢殿少主,的的确确是一身反骨。
而容朏朏的关注点却与众不同,他很多时候都这么与众不同,完全没有遂了系统所愿:【日曜与月华虽然可以说是同出一源,但前者炽烈,后者温柔,骄阳白月,截然相反,各胜其场……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系统疑似被噎住了一下,然后它也并没有顺着容朏朏说下去,却道:【总之,纵然立场相对,也不妨碍熵冥元尊晏云旌,对于曾经的灵霄玉华楚昭然,推崇备至,道不同本该不相为谋,这二位却是惺惺相惜。得不到的才愈发惹人疯狂,所以楚昭然就成为了晏清猗的‘白月光’;所以楚昭然香消玉殒,才成为了晏清猗心口永恒的伤。】
并没有。不至于。真的不是。
晏云旌试图在内心否认三连。
然而,首先,从本质上来说,她与那曾经的仙宫天骄,后来的仙门叛逆,立场其实也并不相对立。
其次,她对楚昭然同学也没有达到所谓“推崇备至”,那种极其推重敬佩的地步。即使她承认那是前宿敌,也只是往昔,往后她的对手早已经变成了仙宫长老、殿主、司主,乃至整个仙宫,再到圣尊与天道。
全都没有楚昭然其人的位置。
最后,她跟对方真的不熟,总共也没见过几面,绝大多数时候不是你追杀我,就是我埋伏你,谁都讨不了好。
直到这一个追,一个逃,谁都奈何不了谁的追逐战撞上了那玄冰隐脉。
那之后晏清猗就再没有见过楚昭然。
后来就听闻了对方陨落的消息。天枢殿之主、楚昭然之父亲自……清理门户。
攻略系统源源不绝地碎碎念着什么“白月光,心口伤”,但晏云旌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心理创伤。
她认为自己很正常。即使真有什么心理创伤也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其他人。
再怎么说楚昭然同学的生存环境都比当初的晏清猗好得多,彼时的晏清猗根本没有同情对方的资格。
自转生到这个异世界以来,作为晏清猗,她最大的苦难都来自于晏家,受苦受难的时候都是在人生前十几年,偏偏与楚昭然同学相识也是那前十几年。
但即使被囚于寒潭十年,她也没有心理创伤,就是邻居玄阴蛟过于可恶。
不过在水狱第五年,惊蛰,她觉得是惊蛰时分,玄阴蛟右目被她剜出,再取出蛟珠。
这畜生受到驯养,专食反抗者的血肉。
那之前它试图撕咬她好不容易刻好的“伯强何处?惠气安在?”的冰壁,却被她以断链缠颈。蛟珠入手温润,应当是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那盏总在午夜亮着的应急灯。
反正她说像就像。
但蛟珠确实是好材料,她将这玩意儿嵌入冰壁,借着幽光继续刻诗。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刻下这一句,冰屑混着血水流进喉咙,晏清猗怔怔,突然间仿佛明悟了这句诗的深意:这水狱间不知以何制造的痛觉幻象,不正是颠倒寒暑的酷刑?
就像那些宣称“涤魂”的冰刑,她终是明白了,实为抽取灵力的精巧骗局。
到第九年霜降,看守长老发现了冰壁的异样。
“孽障!安敢玷污圣狱!”荆棘鞭抽碎了“鸱龟曳衔,鲧何听焉?”的“鲧”字,晏清猗却低笑出声。
鞭稍扫过“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她感受着对方的灵力运行脉络,计算着水狱的封闭系统间,熵值变化,终于完成了自创功法《逆熵诀》的第三重。
夜半,晏清猗用血水在潭底继续写下记忆中的诗句:“阻穷西征,岩何越焉?”
鲧治水西行的神话,此刻成了她对灵脉流向的推演。灵气流动与水流……就算那都是流体吧,那就差不太多,代入一下能算出来。
玄阴蛟的残鳞在掌心,似乎与诗中“化为黄熊,巫何活焉?”的悲壮也能相映成趣。
但她不要悲壮,悲壮留给晏家人吧。
在晏清猗将最后一块冰壁刻满时,镇魂印终于开始崩塌。
“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的诘问也随着冰晶坠入更深处。
晏清猗仰头望着裂缝外的星星,想起《天问》开篇,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她感觉曾经那些在实验室反复演算的宇宙大爆炸模型,此刻都成了嘲讽。
若天道真有创始者,也该被她拽下神坛。
所以她当然很正常,如果她不正常,那一定是这个世界错了,需要她来手动修正一下,反正错的永远不可能是她。
思绪纷飞间,晏云旌听到这个系统对容朏朏道:【未来的魔尊大人当时年少,楚昭然给晏清猗留下的印象,浓墨重彩。毕竟,死去的‘白月光’是不可战胜的。任何人都比不过,也完全不能比。无论天资还是家世乃至容貌,楚昭然在天界皆无出其右。】
【嗯?】容朏朏微微讶然,【所以是晏姐姐斩情缘证道了吗?】
不然他感觉身为堂堂仙宫当代第一天骄,楚昭然没有任何夭折的理由。
【我亲爱的宿主,魔尊大人她真的不是修无情道的,哪怕仙宫中斩情缘、斩尘缘破境者不知凡几,但魔尊大人她也确实不需要斩情缘证道,宿主尽可以放心攻略,成为魔尊大人心尖尖上的唯一,待在魔尊大人身边,绝对没有危险的哦~】
然后所有危险都来自于魔尊大人了是么?更何况本来他就没有危险。
容朏朏腹诽着,他自主无视了系统的后半句话,也没在意这情劫演算系统变化多端的语气中的那份循循善诱,只反问道:【水属变异冰灵根,天生适合无情道吧?】
【冰灵根于无情道是会有一定优势……】系统肯定道,然后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等等,你说的是晏清猗?冰灵根?】
【难道不是吗?】容朏朏反问。
不是哦。当事人晏云旌默答。
【并不是,】系统几乎与她同步否认道,【她是九劫通明之体,天生仙骨,但是没有变异灵根。晏清猗很单纯的就是单一水灵根,就像楚昭然也很单纯的就是单一火灵根。】
容朏朏:“……”那这两位还挺对称的喵,还真是日曜月华,骄阳白月么?
他这么想着,也就通过神识这样对系统说了,随即发问:【……这样一看,本座又何必插手到人家道侣之间?】
晏云旌:你默认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是怎么就得出了道侣这种离谱结论的?
宿敌就是宿敌,不可以成为妻子。
当然其实所谓“道侣”并不特指情缘,求道之伴侣并非仅仅指代情侣,求道大于伴侣在此界更常见。然后,斩道侣,只为证道的,就更常见了……
这就是仙宫标准的“无情道”,看着就跟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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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没前途。
虽然在此界修士看来,前途远大,一片坦途,只要能狠得下心,或者他们本来也就不怎么有心,于是毫无压力。
所以此界道侣并不受种族、性别等种种因素影响,道侣间的关系相当多元化,什么都有。
但晏云旌觉得,前宿敌同学还是算了吧。
【宿主请不要妄自菲薄,而且晏清猗与楚昭然并非道侣,彼此间也没有红线,从来就没有结为道侣的意愿,也不该有。】
系统仿佛是在安慰他,但容朏朏本喵坚定地认为对方就是在阴阳怪气。
【这二位并不合适,若结为姻缘,必为天道不容,】系统进一步强调,【九劫通明若非晏清猗,天道倒有可能赐下姻缘线,但既然是她就不可能了。或者骄阳般的楚昭然没有生作……】
【所以你真的不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容朏朏不想再听系统没完没了地吹捧那位天之骄子,提出灵魂发问,他现在感觉这个口口声声命令他去攻略魔尊,持续输出乱他道心的家伙,对于那“主线任务”,实际也没有多上心。
【宿主你可不能退啊,我给你讲魔尊大人未来的‘蓝颜知己’与‘白月光’的风格与类型,是为了方便宿主博采众家之长啊!先模仿,再超越,我相信我举世无双的宿主你有这种悟性哦,这可是先天优势,也只有你有可能打动这位魔尊大人了。】
【本座是解忧灵兽,又不是九尾狐仙,哪来的‘先天优势’?】容朏朏反驳道。
系统并不解释,疑似转移话题:【综上所述,作为未来的魔尊大人所欣赏之英杰人物,无论‘蓝颜知己’洛渊,还是‘白月光’楚昭然,共同点有一个‘志同道合’,哪怕‘相爱相杀’都必须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所以宿主必须与魔尊同一战线。与此同时,活着也是一个必要条件,那两个都不会陪伴魔尊大人走到最后,但想来宿主可以。】
容朏朏有一种被诅咒了的感觉,对系统的厌恶程度更上一层楼。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被绑定的容朏朏暂时无力摆脱骚扰,只得默背经文、观想星图之类的,以保持灵台清明。往好处想,大抵也是提前适应心魔吧,就当是渡劫了。
而晏云旌已经不想再听了,她也确实做到了充耳不闻,并默默列出了针对攻略系统的实验方案一二三四……
待此间事了,成功捡回前世小弟洛洛同志,就可以重组势力,开启实验了。
言归正传,以上说来话长,但现实中却也没过几息,可见智慧生灵与人工智能的思考速度之快,修真者的神识尤甚。
与安安静静地当个软萌挂件的某只雪白团子不同,洛洛同志,洛渊作为重生的少年魔尊第一个想起的属下,还是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的。
洛渊指尖擦过脸颊,面容在灵力波动中扭曲变幻。
于是前方奔逃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三个不同模样的修士,其气息却是与仙宫缉魂使们所看到的卷宗中的通缉犯完全一致。
“东南方向,有灵力涡旋,”洛渊突然传音,易容术褪去后露出原本清隽的眉眼,“像是……血祭阵。”
晏云旌与他对视一瞬,同时转向。
洛渊袖中滑出占卜铜钱:“坎位生门被血气污染,是活人祭。”
腥风扑面而来。
百丈冰台上刻满血色符文,中央悬浮的玄黑色鼎炉之中,数百名被锁魂链贯穿的修士正发出非人哀嚎。
鼎旁立着个仙风道骨的身影,但是这人手中捏着半颗心脏,尚在跳动。
“倒是省了找证据的功夫。”晏云旌冷笑。
这看着就像彻头彻尾的魔修之人,却是这北荒雾岚原仙宫分殿中的长老。雾岚原就是这片地域的官方名称。
只见这仙宫长老不慌不忙,鼎中突然爆出黑雾。
黑雾凝成巨掌拍下,洛渊展开折扇,甩出的铜钱自成阵势,将之挡住。
“玉京洛氏……呵!”鹤发童颜的仙宫长老瞳孔泛起血色,“正好拿你补足阵眼。”
12. 所以仙宫是反派
容朏朏看了那仙宫长老一眼,不认识。
至于怎么判断出对方是仙宫的长老,功德袍上,等级一目了然。而且这人也并没有一分一毫的掩饰之意。
因为本就不需要掩饰,容朏朏澄澈的琥珀色猫眼暗蕴神光,他看看这位某分殿长老身上的浩然功德,又看看那鼎炉间微缩的血海,真真是对比鲜明。
哦,天道不认为对方有罪,因为在仙宫功德体系中,高品功德者的确可以对低品功德者予取予求,这是合乎情理的。
沦为漂亮软萌挂件一枚的白毛团子垂眸,小小的一只迅速缩进了晏云旌还算广阔的袖口。
仙宫长老其实挺多的,因为并不能说下界仙宫分殿就不是仙宫。下界五域七十二州,州州有分殿直辖,所以殿主与殿主,长老与长老之间,亦是天壤之别,自然泥沙俱下,良莠不齐。
依然以楚昭然为例,这位所出身的天枢殿,是天界主殿,还是十二主殿之首,下界北荒分殿连殿主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这样的楚昭然是认不全仙宫所有长老的,容朏朏同理。
而容朏朏在仙宫的地位……定位倒是清晰,一只作为吉祥物的解忧灵兽,说他重要却也没有不可或缺,说他无关紧要他还真就独一无二,总还是常人不可望也不可及的。
与楚昭然比较,他相形见绌,但在下界五域,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尽情作威作福,任如何胡作非为都不会被追究。
他与生俱来的功德超越此世九成九的生灵,无关修为。
不过理论与实践区别很大,这个世界最终看的还是修为,只是往往高修为者也不会低功德。在这方面,容朏朏才是那个特例。
依然忍受着系统精神污染的解忧灵兽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血气让他不太舒服,蜷成一团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冰台之上的黑雾如活物般蠕动,仙宫长老五指虚握,暗藏乾坤的鼎中锁链骤然收紧,被贯穿的修士们皮肉绽裂,鲜血顺着符文沟壑汇入玄黑鼎炉,凝成一颗颗猩红的血珠,浮空而起。
我就说明明仙宫才是反派来着,就他们这个画风,前世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她是魔修的?更可恶的是,在这个世界,这种画风非常日常,她都快习惯了。
其实完全不意外的晏云旌收回视线,扫了一眼此时不比她拳头大的某猫猫团子,至少能洗洗眼睛,随即收拢衣袖。
特制冰针之前扔完了,按照计算,每一枚都没浪费。
于是她虚空一抓,玉白的竖琴凭空浮现,整个人也踏空而立,足下冰莲次第绽放,又瞥了一眼鼎中哀嚎着扭曲的一个个小人儿,这鼎炉本身特殊,涉及空间折叠,但也算基础功能。
她看见那些被微缩得跟人偶娃娃一样大小、半数衣襟绣着仙宫云纹的修士,很明显都是仙门弟子。
“以同门精血养噬魂蛊,”熵魔琴横悬身前,“这便是仙宫正道?”
晏云旌不认为,也不指望对方能给出什么具有新意的回答或解释,纯粹顺口一问。仙宫究竟什么德性她太过熟悉,以这个世界的整体风气,仙宫中人做什么都天经地义。至少他们自以为天经地义。
很可惜,这不是他们的错觉,反而是此界共识。
而这仙宫长老视线一凝,看着晏云旌身前的琴,眸间血色骤然褪去,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他此刻竟抚须含笑:
“小友可知,这鼎中腌臜皆是罪孽深重之徒?老朽以心头血为引,助他们洗清业障,此乃大慈悲……以及,洛小公子,天机阁洛家家主当年若肯舍了那身无谓的傲骨,何至于落得神魂俱灭?”
说着,他脸上带着圣洁与虔诚,“更何况,能为圣尊献祭,分明是这些废物的荣……”
“聒噪。”
琴弦震颤,冰锥如暴雨倾泻。
仙宫长老道袍鼓荡,血珠凝成屏障,却在触到冰锥瞬间炸成红雾。
但那雾中却又爬出了万千血色蜈蚣,每一只都长得挺独特的。
洛渊折扇一挥,铜钱镖飞出,他眼眸暗沉:“噬心蛊?从三年前延续至今的南疆瘟疫,果然……”
被冰刺贯穿右腿,这仙宫长老面容扭曲刹那,随后轻描淡写间拨开铜钱镖,又恢复了悲悯:“正是本座手笔,渡厄应以毒攻毒,方是济世之道。”
随口答了洛渊的话,他又瞥向晏云旌,“玉京洛氏当年何等煊赫,上界也有一席之地,如今只剩个摆弄铜钱的丧家犬——小友何必与他厮混?”
蜈蚣群迎面扑来,晏云旌手指抹过琴弦,有幽蓝色冰雾自琴身漫出,所过之处血色蜈蚣冻成冰雕,落地碎成晶粉。
而洛渊也趁机又甩出三枚铜钱,钱孔射出金光,在冰雾中织成网。
“坎位,三丈七。”
晏云旌没搭理他,只并指如剑,冰锥精准刺入阵眼。血祭鼎剧烈震颤,鼎身浮现密密麻麻的冤魂面孔。
长老面色微变,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冥顽不灵!这些蝼蚁的血肉能炼成渡厄丹,是他们的造化!就像你洛家全族的魂魄,不也成了噬魂鼎的养料?本就是你族秘法,本座这是成全他们赎罪!”
血珠在空中凝结成法印,明明该是仙宫正统的鎏金符文却缠绕着黑气。
“用我族秘法炼的噬魂鼎?”洛渊突然笑了,温润眉眼染上戾气,“仙宫的正道,原来是拾人牙慧的贼道。”他的铜钱阵被压得咯吱作响,其中一枚铜钱突然炸裂。
就是现在!
晏云旌琴音陡转,冻僵的蜈蚣残骸突然爆开。冰晶裹挟着蛊毒倒卷,顺着法印裂缝渗入这仙宫长老七窍。
“尔等魔修……怎知天道浩然……”长老半边身子覆满冰霜,另半边却被不知何毒腐蚀见骨。
他颤抖着捏碎腰间玉佩,仙宫制式的求救符文化作金蝶,“执法殿顷刻便至……你们……你们这些逆党……迟早要在昊天镜下……灰飞烟……”
洛渊折扇划过那金蝶,蝶翼顿时燃起幽蓝火焰:“你猜,为何血祭阵启至今,北荒巡天镜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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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似乎已经穷途末路的仙宫长老踉跄跌坐,仍强撑着结印:“圣尊垂怜……赐我……”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晏云旌收起竖琴,没再看他一眼,转向洛渊:“之前一路上加固了阵法,但他们都一批批过来的,虽然也未必是一伙人,但还是该撤了。”
撞见这边血祭才是意外来着,可能因为是真的太常见了吧。
就像洛洛同志不伪装之时,似乎随便仙宫哪个人都能看出他是哪个。如今是玉京洛氏整个族灭发生不久,倒也难为他后来还能躲个几百年了。
洛渊看了这少女一眼,依然不知她来历,但事有轻重缓急,至少应该不是恶意。
于是他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遁形符。
“坎位生门被血污封死,用兑金位破局,”晏云旌指尖轻点洛渊未干的鲜血,“借你三滴心头血,换条生路。”
洛渊尚未反应,少女已并指刺向他心口。剧痛中,三滴精血浮空成卦,与地上血珠连成二十八宿图。
洞外隐隐传来惨叫,那些追兵的锁魂幡突然调转方向,将持幡者绞成肉块。
“你改了他们的控魂阵?”洛渊瞳孔震颤。这阵法是仙宫秘传,连他推演数年才窥得皮毛。
“不是改,是让他们自食其果。”冰晶在晏云旌掌心凝成微缩阵盘。
“你究竟是谁?”
“比你多算三步的人。”晏云旌弹指,冰阵盘炸成粉末,“比如现在,东南方,嗯,又是东南方向,三十里有个废弃传送阵,阵眼藏着天机阁的《连山易》残卷,只可惜被仙宫埋了噬魂蛊。”
洛渊背脊绷紧,他确实曾将半卷《连山易》封入传送阵,此事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二人,加一猫,终于踩着追兵尸首离开喉,洛渊终于忍不住发问:“为何救我?”
北荒的风雪凉得仿佛能冻碎魂魄,面容清丽的少女在风雪中回头,眸中映出极北的星光:“我需要个会算卦的。”
也不是不可以自己去算,但是麻烦,还是外包比较有效率。
而且作为一个魔尊,连下属都没有的话总感觉不太合适。
嗯,晏云旌确实是承认“魔尊”这种称号的,比起“仙尊”、“圣尊”,她还是感觉“魔尊”更加威风凛凛。
但这并不妨碍她认为仙宫污蔑她。
说到仙宫,重生的少年魔尊远望,三百里外,仙宫监察塔正亮着猩红警讯。
晏云旌突然拽住洛渊跃下冰崖,下方是湍急的暗河。坠落途中,她指尖在虚空连点七下,七枚冰锥钉入崖壁,竟在激流上凝出冰桥。
“坎水遇离火则沸,遇乾金则凝。”她踏着冰桥如履平地,“仙宫的巡天镜最迟半刻钟扫过此地,洛公子是要继续发呆,还是与我赌个前程?”
一直絮絮叨叨的某攻略系统在容朏朏脑海中尖锐爆鸣:【宿主——!!不能让这只狐狸占据‘蓝颜知己’生态位啊!!!】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容朏朏:“……”
13. “蓝颜知己”想知道
在晏云旌袖子里缩成一小团的容朏朏试图继续无视系统,但是头疼。
物理意义上的。
暂作猫猫形态的解忧灵兽探头,一对琥珀猫瞳看向洛渊,并以神识沟通系统:【我记得玉京洛氏余孽……遗孤,他们也不是狐族啊,所以他是人族修士才对。】
而仿佛正一头雾水的“狐狸”,呃,不是,是洛渊,他望着面前这不过及笄之年的小姑娘,喉头微微滚动,一时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嗯,其实他称得上“一头雾水”的仅指晏云旌相关,其它的,诸如仙宫缉魂使之类,倒都在预料之中。他还是有些准备的,只是打不打得过是另一个问题就是了。
实际若按照原计划也未必要打,虽然计划似乎总是赶不上变化,但……
洛渊微微沉吟,心想:这个小姑娘就是他曾算出的变数么?
至于最近一直在跟自己宿主或吵架,或单方面骚扰,或被吹毛求疵式抬杠的系统,它不想探究容朏朏是不是在转移话题,却道:【千变万化,美貌动人,蛊惑人心,法术高强,狡猾多端……这些特征叠在一起,是不是狐狸也没什么区别了吧?宿主你再不支棱起来,他真的要占你生态位了!】
容朏朏依旧不以为意,甚至也不是很理解什么叫作“生态位”,但这不重要,他只吐槽道:【区别很大,人族妖族,狐妖狐仙,在功德体系里所负责的是不一样的,仙宫会派下不一样的委托任务,一般情况下人族修士是不会接到,像进献精血这样的委托的。】
但是有可能被命令进献童男童女。晏云旌默默补充了一句。
他们有时候会说遴选弟子,有时候明说献祭,有时候就懒得说理由,反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终究仙凡也不像同一个物种,可比仙妖之间区别大多了。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底色。
冰桥在朔风中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远处,巡天镜的红光如毒蛇吐信,一寸寸逼近。
晏云旌指尖凝出冰晶沙盘,其间各地貌纤毫毕现:“三年前南疆瘟疫,仙宫发放的驱瘟丹掺了蛊卵,”冰沙聚集,灵力流转,噬魂蛊的猩红纹路在其中游走,“蛊虫食洛氏血脉,而你,”她抬眸,目光灼灼,如刀刃般剖开洛渊的伪装,或许对方此时也没有伪装,“天机阁洛家最后一条漏网之鱼。”
“在下洛渊,敢问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何?”被一语道破身世的洛渊不慌不忙,微笑着问道。
南疆与北荒的距离,可没那么容易跨越,至少未成年修士通常不会去跨越。当然若仅以貌取人,断定对方年幼也过于草率。
晏云旌答非所问:“作为一个情报贩子,你应该清楚前几日,天界离火卫下凡之事。”
洛渊折扇轻轻敲着掌心:“名义上是巡查,却直奔一个小家族,却是为了寻那……声称天生仙骨,实为‘九劫通明’之宿体。”
晏云旌拨开被风卷到眼前的长发:“他们在找我。”
洛渊没有露出惊容,打量着对方:“晏明澄?”
少女摇头,报出自己此时的名字:“晏清猗。”
说着,她暗暗腹诽:原来白眼狼弟弟不叫“明歌”啊,明明以前听着就是来着,空耳听错了么。
看来她真的不擅长记人名。
“哦?”洛渊挑眉。
晏云旌轻叹:“解释起来未免太麻烦,巡天镜也快照过来了,还是先转移吧。”
她话音刚落,巡天镜的红光就直直地照射了过来,简直像她重新练成了言出法随一般。
重生的少年魔尊微微偏头,看着那探照灯似的红色光柱,在心中给天道记了一笔。
为什么?
她才不信这世间会有那么多巧合,肯定是有东西在故意针对她!
此界那个成精了的天道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干的。
洛渊顺着晏云旌的视线望去:“无妨,是五域的巡天镜又不是天界的。”
晏云旌看着红色光柱扫过洛渊,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晏云旌瞥他:“也是,若在天界,可没有人能放你一马。”
“每月朔日,镜光本就会延迟三息,”洛渊迎着寒风,偏过头咳嗽了几声,主动解释道,“何况,功德值低于五品者,镜光会判定为‘蝼蚁’,不予追踪。”
这就是你后来故意沾染疫毒的原因?伪装成修为尽废,将功德值降至九品,成为巡天镜盲区。
晏云旌颔首,从广袖中提溜出一只不比她手掌大多少的白毛团子,不由分说地一把塞给对方。
努力降低存在感,且自以为很成功的容朏朏:“咪呜……?”
洛渊低头,看着这只白猫,自己手背上还有几道血痕未消,正是这看似无害的灵兽不久之前的“杰作”。
是不是猫也两说。
晏云旌淡淡道:“关于天界离火卫,问他。”
她懒得说话,反正容朏朏一直话很多,看样子很喜欢科普,还喜欢跟那个疑似天道派来的攻略系统抬杠,不排除在演双簧的可能性。
容朏朏:“……”
容朏朏扬起小脑袋:“喵嗷——”问吧。
洛渊表示他听不懂猫语,猫妖不说人话时也听不懂。
容朏朏神识传音:“所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洛渊莞尔,却看着晏云旌:“天界离火卫寻晏姑娘何事?”
“你自己不都说了因为‘九劫通明’吗?”容朏朏反问。
洛渊也不恼:“他们有什么目的?”
“回收‘弑亲令’,接引‘九劫通明体’到天界,敕封星君。”容朏朏答道,虽然他对于所谓“九劫通明”也没什么概念。
漫长的历史中,天生灵体、道体、圣体……诸如此类的特殊体质不知凡几,胜过天界星辰之数,一个个花里胡哨的,他不负责研究、记录这些,于是也就分辨不出。他只是一个吉祥物而已。
“结果?”
“晏家满门皆灭。”
洛渊觉得这只灵猫在说废话,“弑亲令”既出,晏家什么结局不言而喻。
他问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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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
谁不知道“弑亲令”是斩尘缘入道的凭证?没有这份凭证而私自行动者,必遭天罚。
此处之天罚特指仙宫天罚殿执法者。
如果洛渊把这心里话问了出来,正在举目远眺的晏云旌会回首告诉他:“晏家从家主到长老到普通族人,没一个知道的。”
包括她前世也不知道,这个应该不是常识。
或许对于天界算是常识,但这里是下界五域,绝大多数生灵都得归入凡俗。
只能说近来天界来客多了些,逃难的,历练的,执行任务的,应有尽有,还恰逢“灵爆潮汐”,一时间“绝地天通”,全都滞留在五域了。
只有这时候该感谢仙宫的地脉锁灵阵,在金丹以上几乎平等地被压制修为的情况下,才有一些周旋的余地。
但是无论是晏云旌,还是洛渊,都不会感激仙宫一星半点儿的。
洛渊继续问道:“离火卫呢?”
“可能魂飞魄散了吧。”雪白团子琥珀眼眸有些飘忽。
洛渊看着晏云旌,却见这白发少女眸间冰蓝的神光追随着巡天镜的光芒,最终直奔源头。
远方,冰雪仿佛凝固了风的形状,直到九道赤金鸣响撕开冻原,沉睡的“雪龙”才惊觉自己正在燃烧。
九凤辇车虚设的轮毂碾碎霜晶,绽开裂纹,像是有人将整片晚霞撕碎撒在冰原上,火光顺着车辙流淌,竟在触及辇上仙子裙裾时化作温驯的蝶群。
红光未熄,执镜的缉魂使对着这翩然而至的九凤辇躬身行礼:“玉华仙子。”
凤辇之上,一袭赤红广袖流仙裙的仙子轻轻点头,发间玉冠垂落的明珠随动作轻晃,映得眉间朱砂痣愈发殷红似血:“你们回吧,接下来交给我。”
她垂眸,三千鸦青发丝垂落成夜幕,金线编织的流云在发间游走。
广袖流仙裙的云肩堆雪铺霞,赤红绡纱随辇行掀起波涛,流淌着朱砂与金粉勾勒的星轨。
腰间赤玉带坠着流苏,扫过雪面,竟在冰层上灼出细碎的冰花,如同坠落的星辰被冻成琥珀。
当她驻辇回眸,整片冻原都在燃烧。她的骄傲是不需要温度的火焰,灼烧万物却不染纤尘,连天际徘徊的阴云都在她眉间星芒的映照下,化作匍匐的墨色长龙。
“遵命。”向来趾高气昂的缉魂使在她卑躬屈膝。
这位玉华仙子上前,伸出右手,皓腕间金铃轻响,铃音清脆,她拿过阵法核心的法器巡天镜,巡视的红光熄灭了:“低配版,无用。”
另一边,晏云旌收敛眸光,眼瞳恢复墨色:“你要等的人来了。”
“洛公子,”九凤辇似缓实快,不偏不倚,正悬停于洛渊前方半空,“还有这位晏姑娘,有什么密谋何不加玉华一个呢?”
玉华仙子凤目微抬,整个世界仿佛都成了她的陪衬。她眼波里翻涌着熔金,连睫羽都染着赤炎。
广袖扬起,带起的风竟让冻原上沉睡的雪莲次第绽放,花瓣舒展的瞬间,整片雪域都似是染上了她裙角的色泽。
14. 魔尊再见“白月光”
“仙子要密谋,何不先灭那巡天镜?”晏云旌抬头,在玉华仙子盛气凌人的气场间不受分毫影响,她轻弹指尖,于是无论冰莲雪莲火莲尽皆炸成碎晶,“毕竟这劳什子法器,可正盯着您裙角呢。”
玉华仙子低笑一声,腕间金铃轻轻荡开涟漪,身后雪原霎时燃起赤焰,火光中隐隐浮现出了南疆十万大山的地貌虚影,其中某处山谷猩红雾气缭绕。
晏云旌眸光一凝,那是……炼制噬灵蛊的瘟疫谷。
她计划去收集的第二个属下,嗯,是小伙伴二号,她家百草堂堂主就出身于那里,想当初她炼丹的技巧还是跟对方学的。
哦,小伙伴一号是洛洛同志,出身被灭口的天机阁,后来是她家天机堂堂主。
这重生的少年魔尊看着玉华仙子,心道熟人还真是都撞到一起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奇妙。
“今年南疆贡上的‘净心莲’里混着这个,”玉华仙子掌心托起一枚蛊卵,卵壳上仙宫丹纹清晰可见,“本殿很好奇,什么样的蠢货会觉得能用蛊毒控制楚家女儿。”
寒风骤烈,容朏朏悄悄从晏云旌袖口探出个小脑袋,偷眼观察。
并没有保持安静的攻略系统依然在他灵台喋喋不休,此时却突然间卡顿了一下:【……支线任务:阻止幼年期魔尊晏清猗与她‘白月光’楚昭然合作!阻止——!!!】
容朏朏眨眨眼睛:【哦,所以她就是楚昭然啊。】
不然你以为呢?晏云旌在心中反问。
但是宿敌真的只是宿敌,她确实跟对方没那么熟悉。
倒是容朏朏你是不是太吉祥物了一点,她以为灵霄玉华楚昭然在天界仙宫无人不知来着。
【宿主请尽快完成任务!】攻略系统催促道。
摆烂宅猫容朏朏:【那么笃定她们能达成合作的吗?可是明明就才第一次见面……】
【宿主你再不支棱起来,晏清猗与楚昭然就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了!】
【那有什么问题?】
晏云旌觉得是不是真的“第一次见面”有待商榷,听到楚昭然说蛊毒,她偏头看向洛渊。
洛渊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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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唰”地展开,扇面图案变幻,赫然是下界七十二州灵脉图:“玉华仙子既知税灵司在丹药掺蛊,可知他们今年从北荒抽走的‘悟道税’,足够买下三个北海龙宫?”
“买龙宫?”玉华仙子楚昭然指尖划过腰间赤玉带,“不如说够造三百艘噬魂舰,但比起这个,”她突然逼近晏云旌,几乎贴上对方眉心,“本殿更想要你袖中那卷《税灵录》。”
四目相对,晏云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对方眼眸深处的火焰。
她笑了笑,藏在袖中的右手缓缓伸出,掌心悬浮着那之前在拍卖会上惊鸿一瞥的《仙宫税灵录》。
“楚姑娘可知,看过此书的人都会死?”
“巧了,”玉华仙子广袖翻卷,接过书册,赤焰在书页烙下楚家秘纹,“看过本殿真容的,也都成了星轨尘埃。”
洛渊适时插话:“两位要不要先签个生死契?洛某可提供多种版本的血誓模板……”
话音未落,九凤辇突然剧震。天际降下金雷,有老者怒喝:“好一个上界仙子!你竟敢私通逆党!”
15. 不止魔尊重生了?
“巡天镜在拓印战场,”晏云旌凝出冰晶,折射出银芒,映照出镜光的轨迹,“这些萤虫是它的‘眼睛’。”
楚昭然以火化鞭,卷碎了最后几点萤光,闻言轻挑眉梢:“你倒熟悉仙宫把戏。”
楚昭然同学你是重生了么?没记错的话你可是天界仙宫核心成员来着,我也没听过你什么时候叛出仙宫的消息啊。即使前世我听到的也是你的死讯,而不是你终于弃暗投明了。
“穷乡僻壤待久了,总得琢磨些保命手段。”晏云旌拂去斗篷上的冰渣,然后认真计算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时间逆转五百年究竟会耗费天道多少能量……道韵,有没有可能卡出楚昭然同学重生了之类的bug。
假设时间流速可以用一个函数T(t)表示,其中t是原始时间,T(t)是实际经历的时间。正常情况下,T(t)=t(时间正向流动)。
那么逆转时间时,T(t)可以表示为:
T(t)=-α*t+β
其中α(alpha)是逆转速率,β(beta)是初始时间偏移量。
而要逆转五百年,可以设定T(t)=t-500,,其中t是当前时间。逆转需要满足的能量条件或规则约束是……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时间逆转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可以假设逆转时间需要消耗某种“时间能量”,在这个世界里,大抵就是天道的“道韵”或“法则之力”,反正都是同一种东西。
逆转五百年的光阴所需要消耗的道韵E可以表示为:E=k*t,t是五百年,k是能量系数。
而热力学第二定律,即熵增原理指出,在孤立系统中,系统总是自发地向混乱度增大的方向变化,熵值会增加。
逆转时间需要降低系统的熵(混乱度),天道将过去的因果链条重新排列,也就需要从外部混沌引入大量能量,那么导致世界的某些部分陷入混乱也理所当然。
所以楚昭然确实有可能像她一样保留“前世”记忆,成为天道定位时间的“因果锚点”。
被反复打断提议的洛渊暂时也不说话了,他折扇轻摇,扇骨迸出数十道灵光,精准地刺入了周遭的冰岩缝隙。
岩缝间暗藏的阵纹逐一亮起,原来是一个以寒渊地脉为墨、冻土为纸绘就的阵法。
正在进行代数计算的晏云旌瞥了一眼,这阵法属于天机阁秘传,融入了星象八卦,结合了地脉阵势,有一个十分冗长拗口的名字,所以简称为“遮天阵”吧。
说起来她前世还跟洛洛同志学过算卦……嗯,也算是跟洛洛同志学的吧,捡到洛渊埋的书怎么不算是一种师徒之缘呢?
好吧,师徒之说是言重了些,洛洛同志从始至终都不敢应承下来,而她在此界的老师也另有其人,总之也是一段缘法啦。她捡到的那书就是《连山易》,当然不仅仅是书,自带传承等等不凡之处。
当前还在这不远处埋着呢,目测是充当阵眼了。
“巡天镜最忌极光,”洛渊手指轻轻划过扇面的灵脉图,“三日前我算准北荒有磁暴,借天时篡改镜纹。可惜——”浮现出阵纹的冰岩突然炸裂,空中浮现巡天镜虚影,镜面正映出他们所在方位。
晏云旌迅速收拢思绪,并指如剑,虚无的剑气刺入崩裂的阵眼。冰晶顺着剑芒逆流而上,在镜面虚影前凝成棱柱:“既是篡改,何不彻底些?”
棱柱折射出七彩眩光,将镜面虚影扭曲成混沌的漩涡。
晏云旌仰头望着阵法形成的虚幻金网裂隙,眸间冰蓝空灵,记忆矩阵中浮现前世破解巡天镜核心的记忆。
她并指划向虚空,剑气在洛渊的阵法上绘刻出新的纹路,结合之前那一路上扔进各个阵势关键节点的冰针,极其丝滑地与洛渊共享了遮天阵控制权。
“不要只是屏蔽,要让它看到该看的东西。”
“晏姑娘要改阵为镜?”洛渊看懂了也听懂了,于是瞳孔骤缩,“需引动北荒各个灵脉共振,但仙宫在灵脉处的锁灵阵……”
也没错,改“遮天阵”为“水镜阵”是有点难度,还多亏了前世的洛洛同志跟观天镜杠上了,花费数百年算尽天机,终于得出观天镜阵的算法。
而北荒的巡天镜,说实在的,的确只是上界仙宫观天镜的低配版。
晏云旌心算了几个关键节点,剑气陡然暴涨,冰晶悬在空中,组成了棱镜,每一面棱镜都映照着巡天镜的窥视光芒,在阵纹折射下共同汇聚成了巨大的水幕。
一只白毛团子从她袖中被甩了出来,小猫咪爪尖勾着枚留影石按入阵眼。
【宿主你在干什么?!你放了什么东西?!!】某个滔滔不绝地攻略系统发出尖锐爆鸣。
【闭嘴!】容朏朏额间冰蓝的契约纹路流转着,他没好气道,【本座不知道,晏姐姐刚塞给我的。】
水幕波纹荡漾,隐约间浮现出了云雾缭绕的琼楼玉宇,正是天界仙宫。
晏云旌剑气扫过,冰晶飞向远方巡天镜:“既然仙宫爱看,那便都看个真切吧。”
天际传来镜面碎裂般的脆响,凭空凝结的冰棱,将巡天镜的窥视折射成了漫天光雨。
一旁楚昭然眯了眯眼,突然拽过晏云旌左手,离火顺着经脉灌入冰棱:“要闹,就闹大些。”
冰火相撞炸开了极其绚烂的极光,光幕中浮现出了令整个北荒震颤的画面。
玄衣少年被铁钩贯穿琵琶骨,吊在祭坛之上。看不清面目的仙人手持剔骨刀,刀刃没入少年丹田时溅起金血:“吾儿莫怕,抽了这先天道骨,你便可替为父承天道因果。”
水镜外的北荒修士哗然,倒不是认出了少年与仙人姓甚名谁,主要是这水镜从哪儿冒出来的?
以路人视角就很莫名其妙,突然冒出的这水镜悬于天幕,遮天蔽日,又替代了平日里的月镜,仿佛还涉及宇道奥秘,想不看都不行。
上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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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曰宇,宇道即空间法则。
镜中画面突变,少年尸骸被炼成九盏魂灯,灯油混着金血的灵髓。仙人将魂灯置于巡天镜阵眼,每燃一盏,镜中便多出一道冤魂嘶吼。
洛渊折扇顿在半空:“原想着曝些税灵司烂账,晏姑娘这手倒是……”话音未落,巡天镜虚影突然暴涨,镜中伸出无数苍白鬼手抓向相对的水镜。
楚昭然皱眉看向镜中少年:“玉霖……”这却是她猝不及防的,以对方的身份,竟也会遭受如此对待?但细细想来仿佛也不意外。
又见鬼手出没,她冷笑,“老东西坐不住了。”
晏云旌剑势陡转,剑气搅碎鬼手。
寒渊之上,水镜泛起涟漪。
青玉雕砌的祭坛泛着冷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每阶都刻着符纹,象征“慈悲渡世”。
披着雪绡的仙娥手捧金盘款步而上,盘中似乎放着琥珀,只是金晶中蜷缩着的不是小虫,而是小小的女童,仙娥腕间银铃随盘中之物的挣扎叮当作响。
“娘亲……我要娘亲……”女童哭腔并没有传出,已被投入三丈高的玄黑炉鼎。
鼎身浮凸的百子嬉春图骤然扭曲,童男童女的虚影从浮雕中渗出,手拉手环绕炉鼎哀歌。司祭高举镶满净灵玉的匕首,刀尖刺入女童眉心,鼎内沸腾,腾起的却不是血雾,也根本没有血雾,只有泛着金光的纯净灵髓。
“第九百八十一个。”司祭漠然记录玉册,指尖沾了点灵髓抹在眼角皱纹处,“先天水灵根,可延寿三载。”
鼎底暗格开启,干瘪的幼小尸骸滑入化骨池,与先前数百具残躯融成春泥。池边石碑刻着“涤尘池”,池水泛着鲜妍明媚的胭脂色。
水镜之外,一个青衣剑修突然捂住胸口,眼前浮现女儿失踪前攥着的布娃娃虚影;白发老妪颤巍巍指向鼎身某处浮雕,那攥着鲜花的男童像极了她五十年前走失的孙儿。
不知谁先呕出声,胆汁混着泪溅在了雪地上。
镜中画面忽转,灵脉伴生的灵矿深处炸开了猩红色的光柱。
一个个矿奴脊背锁着噬灵链,在灵脉裂隙间爬行如蝼蚁。
驼背老者伸手去够岩缝里的星辉石,锁链突然迸发雷光。监工的修士身着云纹,立在飞剑上狞笑:“老东西也配碰极品灵矿?”
灵脉毫无预兆地震颤,岩层裂开道道深渊。
监工修士们御剑腾空,矿奴们却因噬灵链禁锢无法逃脱。首当其冲的老者被灵脉暴流吞没,须发瞬间汽化,枯骨在灵压中碎成齑粉。青年矿工疯狂捶打锁链,怀中掉出半块硬饼,那是他省给病重妻子的口粮。
“跑啊!”一个独眼汉子用脊背抵住坍塌的岩壁,为身后少年撑出半尺空隙。少年攥着他衣角哭喊:“阿爹!”话音未落,灵脉核心爆出炽白烈光,数千矿奴刹那气化。
监工袖中飞出收魂瓶,将未散魂魄尽数吸入:“可惜了,怨魂炼器倒比活人有用。”
16. 总之仙宫是正道
晏云旌三人位于这“水镜阵”——等等,重生的少年魔尊方才灵光一闪,决定将此阵重新命名为“镜花水月”——那就位于“镜花水月”阵势核心位置,光明正大地混在水镜影像之间,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既视感。
虽然这“大隐隐于市”的感觉,实际是当前并非魔尊、五百余年不改初心、永远高中二年级的少年她自己的形容。
容朏朏重新缩成小小的一团儿,又扒在了晏姑娘袖口。
他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无视在他灵台中不知何方的情劫演算系统了,不管那个系统是在尖锐爆鸣,还是在碎碎念,再或者跟下界的蝉一样“滋”来“滋”去,统统无视也就对了。
虽然距离他被这不明生物缠上也没几天,有时候他都佩服自己居然能忍那玩意儿这么久,还保持了道心澄澈。
但是这次系统爆鸣与模仿凡界知了的行为未免也太过于持续了。
容朏朏由是以神识传音道:【你知道晏姐姐这个阵法什么来历吗?】
【滋……滋滋……滋滋滋……】表现得并不称职的攻略系统黑屏了好一会儿,极度影响到了容朏朏观望水镜影像的视野,【检测中……检测……来自天机阁传承与魔尊大人本身天赋异禀。】
【那么,原理呢?】容朏朏追问道。比起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他发现自己还是更讨厌这系统卡顿,然后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来。
【魔尊大人的“蓝颜知己”出身于那个一直在泄露天机,然后终于遭报应了的天机阁。这位曾经的天机阁纨绔子,在天机阁所属尽数遭受天罚,伏诛之前,他摸出了真传《连山易》下界去游山玩水。】系统缓缓解释道。
哦,也就是说,这位洛渊,出一趟门,回头一看,家就没了……
不过,天机阁纨绔子?好像听说过,但是他记得那位的名字是叫作“星”什么的,洛渊这名字连起来好像就不太吉利的样子,仅单字倒还好。
仙宫的祥瑞猫猫暗中腹诽。
他听着系统接着说道:【这个阵势,本来是洛渊以连山易演算串联地脉,然后幼年期魔尊掺和了一手,链接上了巡天镜,然后就成了这种效果。洛渊本人根本没想玩那么大。】
【那原本该是什么效果?】容朏朏平心静气,却刨根问底地问道。
【……这本来就一个偷了巡天镜阵的算力的空间阵法,洛渊原计划应该是暗中调查然后逃跑用的。】然后现在这不是魔尊的魔尊过来了,再然后接了“九劫通明”相关任务的楚昭然也过来了,这俩想一出是一出的,凑到一起瞬间就乱套了。
“阵法成了!”洛渊折扇指天,扇上灵脉图已融入阵纹,化作经纬交织的网。
北荒修士们的本命法器共鸣,刀剑映出的不再是寒光,而是与水镜影像呼应,依稀能看到的是自己亲眷惨死的面容。
有独臂矿工的断刃上浮现出他视作希望的幼子被噬灵链绞杀的场景。有剑修的剑穗无风自动,剑穗荷包中裹着的幼女乳牙仿佛也渗出了血光。
晏云旌立于阵眼核心,发梢凝着冰霜:“巡天镜能窥众生,却不知众生亦是镜。”她以身为枢,将北荒修士的悲愤炼成阵引。
当老矿工跪地泣血,那滴血融入灵脉,矿难影像便愈发清晰;当母亲撕心裂肺喊出女儿名字,这名字便也成了破开仙宫伪善的咒言。
北荒冰原上,水镜助推扩散的剑鸣声终究被一声冷笑刺破了。
巡天镜阵也顺势而为地开发出了投影功能。
投影中,金纹法袍的老者慈眉善目,踏碎雪浪而来,其腰间悬挂着税灵司的玉牌。他身后跟着数百青衣修士,每人袖口皆绣着异兽饕餮之纹,他们是仙宫最忠实的“净尘使”。
“荒谬!”这来自税灵司的执事挥袖震散附近的水镜残影,指间流转的算灵珠映出他气愤到隐约扭曲的面容,下一刻便义正辞严,“北荒灵脉年年亏损,若无仙宫调度,尔等早成蛮荒饿殍!”
青衣修士中有人掐诀召出账册虚影,密密麻麻的金色数字在空中浮动,像是多了一轮太阳:“北荒灵童享仙宫供奉整三载,临行前皆饮过忘尘露,无痛无怖登仙途,此乃大慈悲!”
水镜之外,独臂矿工毅然冲出了人群,断肢指着空中将散未散的矿奴虚影:“我儿被噬灵链勒断脖子时,可没见什么忘尘露!”
税灵司执事仿佛听到了,仿佛没听到,终究万里之遥,即使阵法模糊了空间距离,水镜投影清楚传达了控诉,他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矿奴签过血契,生死自负。何况偷藏星辉石,本就当罚,罪无可恕。”
距离他们更近些的位置,隶属于仙宫功德殿北荒岚分殿的某道观,一怀抱仙宫功德经的白须老道突然跌坐在地,怀中经文无风自燃,他徒手拍打火页,掌心焦黑仍嘶声诵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定是心魔劫!”
这一幕同样烙上水镜。
年轻净尘使趁机高呼:“诸位莫中奸计!魔修幻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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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乱人道心!”他割破手腕,以血在雪地画出渡劫阵,“速随我念清静诀,斩灭虚妄!”
于是一个诡异的场面出现了:成千上万的修士真的盘坐念诀,哪怕水镜中、随身法器中皆映出了他们亲眷乃至自身惨死的画面。
有个妇人突然尖叫着扑向面前的仙宫功德使:“那是我女儿!她腕上有我编的长命缕!”
功德使一掌击飞妇人,额间功德印亮如星子:“幻象!皆是幻象!尔等若道心坚定,岂会被外物所惑?!”
矿场,一个圆润的总管缩在人群后,腰间传讯玉符忽明忽暗。来自仙宫的上级监工的声音透过玉符炸响:“王富贵!镇压暴民者赏三品功德!”
他浑身肥肉一颤,突然抡起玄铁秤砣砸向水镜:“都是假的!仙宫赐我宅院美眷,怎会……”秤砣被冰晶冻在半空,映出他小儿子在炉鼎中挣扎的残影。
“阿爹!痛……”童声从镜中溢出。
王总管目眦欲裂,突然转身扑向巡天镜投影之中那隐隐虚幻的税灵司执事:“你明明说过,明明说是去仙宫当药童——!”
执事见水镜中一介凡人像个圆球般向他扑来,顺手拔刀,刀光闪过,王总管咽喉喷出的血染红功德使的白袍:“叛逆者诛九族!”
斜刺里又杀出个跛脚修士,应当是剑修,执锈剑挑飞刀刃。他撩开额发露出黥面:“三百年前岚州大旱,税灵司强征百童祭天求雨,那些孩子皆黥纹!”
他剑锋突然转向自己心口,剜出团跳动的金焰,“以此心头火,焚尽巡天镜!”
金焰融入水镜的刹那,镜中北荒岚州的炉鼎浮雕活了过来。童灵们手拉手撞向鼎身,玄黑鼎炉开裂,裂纹中渗出鲜血,如此鲜艳,甚至带着灿金光华。
税灵司执事倒是冷静,他捏碎算灵珠,珠内窜出条双头蛇:“北荒修士听令!逆党藏于水镜间,凡杀逆党者,免百年悟道税!”
响应者寥寥,有个少年修士刚举起剑,就被母亲拽住衣袖,老妇指着水镜影像角落中化为血雾的丈夫,浑浊老泪砸在剑身:“儿啊,你爹的魂……在看着呢。”
水镜之中,楚昭然踏着火凤掠过众人头顶,明明不在同一处空间,裙摆星轨却化作锁链轻易捆住了双头蛇:“仙宫赏你的噬心蛊,滋味如何?”她捏碎蛇头,蛇毒顺星轨倒灌入执事七窍。
那人皮肤下鼓起无数肉瘤,嘶吼着爆成血雾,即使如此,他仍旧虔诚着:“仙宫……永恒……天道永恒!”
17. 终于要换地图了
晏云旌一边给阵法的各个空间节点输入灵力,一边评估着人心、信念、信仰之力……作为一个取名废,她一时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总之,她在计算这一遭对于天道究竟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在少年魔尊那此时想来有些久远,以这个世界的时间尺度而言,也不怎么久远的前世,此时此刻,洛洛同志该是搅动一番风云后功成身退的状态。
楚昭然同学则正在跟她晏清猗大战三百回合,差点共同以足尖丈量完整个北荒雪原。
好吧,玉华仙子自有九凤辇代步,赤足的只有晏清猗而已。
但晏清猗认识到打不过之后跑路得相当果断,为了跑路,彼时的她从几何拓扑、量子力学、弦理论等多个方面试图构建数学模型,以判断空间节点。
最终她觉得,将不同空间节点之间的转移看作弦在不同的振动模式之间切换,最实用。
而空间坐标最适用的是计算方式是,矩阵结合概率论,即利用概率论中的转移概率矩阵,可以分析从一个空间节点转移到其他空间节点的概率分布,从而判断大概会落到哪儿。
说来这个速算空间坐标的技能她似乎也好久没用到了……
晏云旌听着某个攻略系统断断续续地给小猫咪解惑,将她改造阵法的原理逐一说明,虽然与她的表述有极大的差别,但整体来说完全正确。
小小的一团儿猫猫沉默良久:【……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
容朏朏问得直接,攻略系统也答得毫不犹豫:【并没有,有也不影响攻略任务。】幼年期魔尊实际带有完全体记忆这件事,宿主知不知道还真不影响。因为从始至终,这位魔尊大人都一个性格,她从来就没变过。
反而是宿主知道自己面对的本质上是完全体魔尊的话,更容易出问题。
被抢了风头与主战场的洛渊在头脑风暴,他在思考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他原本想做什么的来着?
可是再怎么如脱缰的天马行空一样发展,当下也不可能挑动出举世反仙宫的局面。
相比之下,玉华师姐……作为仙宫当代首席,仙宫嫡系弟子同辈者确实可以称她为师姐,但他现在也算不上了。所以是玉华仙子的态度更让人在意些。
但是他现在觉得,再不走就真的无法脱身了。
然后洛渊就听到晏姑娘仿佛洞悉了他的心声一般,轻声问道:“你们觉得北海怎么样?穿过北海就到南疆了。”
洛渊:“……?”北荒、北海、南疆,是这种排列顺序吗?
北荒到南疆没有这条路线吧?
【下界五域是这样分布的吗?】容朏朏心中呢喃道,他下意识间将这话一同传递给了攻略系统。
攻略系统停顿了一下,这段时间它时不时就会卡住,在“镜花水月”开启之后尤为明显。
但这系统终究还是努力地在容朏朏眼前展开了一大幅下界五域缩略图,顺带扫了一眼的晏云旌觉得,这画风还挺神似千里江山图的。
所以就完全不能当地图用。
确实,一般要去南疆,并不是途径北海的走法,以北海的风高浪急,加之传说有恶龙横行,便从来不是合适的中转站。
只是,按照她的计算,想玩一出“乾坤大挪移”的话,以当前空间的流动感,去往北海是最佳选择。
更何况,她记得北海叛乱……嗯,仙宫记录之下的北海叛乱,所以应该是起义吧。
那条北海孽龙,原本是龙宫三太子的,叛乱后就是孽龙了,发起叛乱的时间其实也在这几天,反正肯定是今年。
对于五域仙宫而言,今年可是实实在在的多事之秋,在前世她完完全全没有参与的情况下,就已经是了呢。
所以说仙宫真应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这么多年实力到底有没有涨,一个个目下无尘的样子,怎么凡界五域各方起硝烟?
以及,晏云旌看向楚昭然,她想,当初能一无所知地在五域乱窜,实际棋逢对手之人唯独这一个,结果也早早归天,双重意义上的归天,还真得感谢仙宫上层作为猪队友的各种操作。
虽然可能对楚昭然同学来说有点地狱。
回身的楚昭然颔首:“也可以,我琼华宴之前回天枢殿就没问题。”
晏云旌微微歪头:“那就生死时速了。”
楚昭然微微笑道:“总还有几年时间,不是么?”
“现在可是灵爆潮汐期间,”洛渊插话道,“天界与凡界隔离,大好时机。”
是啊,这个时机非常完美地确保了曾经的晏清猗不会一出新手村就直面最终boss,还有周旋的余地,从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晏云旌将水镜转向南方。
水镜中,北海惊涛骤起,万丈浪峰间隐现赤鳞龙影。有一巨龙身披雷霆,独战仙宫灵舰战队,即使断角,其龙首依然直直撞碎了旗舰的桅杆。
楚昭然披拂了一下裙摆,星轨在明灭间收回:“这龙族小子的火气,倒是合我胃口。”
嗯,那就是北海原龙王三太子了,晏云旌在记忆矩阵中搜索了一下,然后成功地……没找到对方的名字。
算了,既然都是龙王三太子,还都得罪了“玉帝”,那就姑且喊他敖烈吧。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晏云旌又想了想,目测这身披雷霆的龙怎么看也不是玉色,绝对不可能称“玉龙三太子”,玉帝……仙宫那个姓玉的太微圣尊也很久没有朝五域投下目光了,综合来看是不太合适,四舍五入也差太多了些。
这边洛渊折扇倏地展开,扇面灵脉图与北海波涛同频震颤了起来:“三日前北荒磁暴未散,若借寒渊地脉与北海潮汐共鸣……”他指尖点在扇骨某处符文,冰原突然隆起龙形雪浪。
晏云旌剑尖……放出剑气的指尖挑起一簇冰晶,晶体内流转着苍茫雷霆余韵:“巡天镜盯着北荒,正好借他们的眼,看场好戏。”
税灵司执事残躯尚未凉透,空中巡天镜已聚起金雷。楚昭然火鞭卷住最近一道雷霆,赤焰顺着雷光逆冲镜面:“老东西,送你份大礼!”
镜中北海战局骤然放大十倍,敖烈……孽龙撕咬灵舰的画面清晰可辨。巡天镜震怒,虽然它其实没有器灵,但能看出它确实怒了,一怒之下也不是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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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那么简单,能看见那镜面一下子伸出好几百条锁链缠向众人。
容朏朏注视着那镜子跟锁链,总觉得有点眼熟。
【仙宫主殿的监天镜也是这样的吧。】
攻略系统凝出的虚拟屏幕仍旧举着五域缩略图,闪烁了一下,回道:【都是同一系列的法器,观天镜、监天镜、巡天镜哪有本质区别?不过是同义词混叫而已,然后又有些仙凡等级之分,渐渐地多出这些名字。就像你现在扒着的这位魔尊大人,现在叫她晏清猗,以后叫她晏云旌,都没什么区别。】
扒着晏姑娘袖口的容朏朏:【……】这是同样的情况吗?
攻略系统继续道:【鉴于宿主前面两次支线任务都没完成,事不过三,现在特别发布第三个支线任务——】
【停!】容朏朏抗议,【这么短的时间,你发了那么多任务,然后连任务目标都那么含糊其辞,而且提到“蓝颜知己”时就已经见到洛渊了,提到“阻止认识白月光”楚昭然就过来了,你全都事到临头才提醒,这是想让本座完成任务的态度吗?这次你又发现了什么?】
【……滋滋……阻止……】系统默默卡顿了几下,【阻止幼年期魔尊晏清猗到北海抓孽龙沧霆当宠物,宿主,请保持你作为魔尊大人唯一灵宠的优势地位!】
容朏朏:“……”
白毛团子看看洛渊,又看看楚昭然,随后琥珀般的猫瞳转向水镜:【你说的就是这条龙?】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攻略系统沉沉道。
洛渊折扇猛击冰面,雪浪化成了冰雪长龙迎上锁链:“寒渊地脉只能困住他们半盏茶!”
“足够了。”晏云旌一边觉得龙不适合当宠物,一边踏着冰龙腾空,大片大片的剑气剖开了巡天镜的倒影。
镜面碎片坠入雪浪,然后就在北荒与北荒南边的北海之间架起了冰桥。
楚昭然火凤长鸣着掠过冰桥,所过之处烈焰融冰为雾,雾中浮现出北海龙宫轮廓。
独臂矿工遥遥伸手,试图拽住晏云旌的衣角:“仙子!仙子带上我!我识得挖穿灵脉的钻地术!”
阵法之下,空间是流动的,流动得有些抽象,抽象到凡人很难分清现实与镜像。
洛渊目光扫过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折扇点向雾中某处暗礁:“北海不缺矿工,缺的是,能破囚龙阵的探子。”
“想跟的,都跟上吧。”晏云旌声音不大,堪称轻声细语,却随着水镜传遍北荒。
借着“镜花水月”间的虚实转换,一大群人都跟了上来。
众人踏雾而行,楚昭然掐诀,烈焰重塑出鲛绡战甲,腰间赤玉带化作逆鳞纹:“入海三丈即受龙威压制,不想爆体而亡的,过来领火种。”
矿工们面面相觑,独臂汉子率先上前。楚昭然指尖火苗没入他眉心,黥面剑修突然闷哼一声,他皮肤下龙鳞隐现,断臂处也生出了赤红龙爪。
“楚家涅槃火可融万族精血,”她睨着惊愕的众人,“代价是折寿三十载,谁要试?”
人群沉默片刻,跛脚修士突然挤出:“我妻儿死在灵脉矿,三十年换斩仙宫一刀,值了!”
18. 龙适合当灵宠吗?
容朏朏此时与洛渊深有同感,感同身受地不理解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但他只是一只小猫咪,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也不必要求他知道什么。也就某个系统一直在对他寄予厚望了。
不过这俩人……一人一猫仅从表面上看倒也都并不茫然。
此时的容朏朏依然在跟攻略系统纠缠不清,晏云旌都要觉得这只猫猫跟那个系统才更符合所谓“相爱相杀”了。
反正她觉得那个攻略系统比起她当年在蓝星看过的奇幻小说里的同类是宽容多了。想来这个世界的天道还是偏爱着世间唯一的解忧灵兽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龙族适合当灵宠?】容朏朏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会觉得,魔尊大人会养寻常的灵宠呢?你觉得你如果真的只是一只猫,她还会留下你么?】系统反唇相讥,这时候倒不卡顿了。
魔尊本人,晏云旌觉得还是会的,像是“捡到一只猫咪,它想跟我回家”这种事,真的不需要考虑猫猫本身有什么用,至少她对容朏朏的花色还是很满意的,而且这几天猫猫甚至不用喂,一直都很省心,最不省心的地方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攻略系统。
话说回来,在附赠了一个攻略系统的前提下,即使本来是普通猫猫,之后也不可能算了。
容朏朏漠然道:【龙族,贪婪,高傲,难以与修士建立长期关系,倾向于独居或与同族为伴,不与人族修士为伍……以上种种,哪里适合当灵宠了?】
【你背的哪本典籍的资料?】攻略系统问道,但它也并不等待宿主的回答,即刻逐条反驳,【首先,龙族的“贪婪”本质是对珍稀资源的极端占有欲,这可以转化为与魔尊大人契约合作的契机。根据仙宫《太上忘情录》记载,上古修士曾以“天材地宝质押契约”驯服赤炎金龙:修士提供龙族无法自行获取的灵宝图纸,龙族则以洪荒之力开凿灵脉。这种利益交换机制符合龙族本性,他们的囤积行为本质上是资源优化配置,刚好与修士的灵材需求形成天然互补。】
【其次,根据《龙族本纪》记载,龙族明确区分“屈服”与“平等契约”:龙族蔑视暴力驯养,虽然高傲,却尊重以绝对实力立下的契约。昔年北海龙王沧炫曾与仙宫太微圣尊结契,彼时她还不称“太微”,不是仙宫之主,龙王的条件是需在三招内破其龙角防御。
所以当修士展现出足以震慑龙族的实力时,龙族的“高傲”会转化为对契约尊严的绝对维护,这可比普通灵宠的盲目忠诚更具战略价值。
太微圣尊当年可以,你觉得你身边这位未来魔尊不行么?】
【最后,《灵宝契约经》提出“三阶灵契”理论:普通灵宠为“血契”,仅是力量绑定,龙族则适合“道契”,涉及法则共鸣。例如雷属性真龙可通过“九天惊雷道契”与修士共享御雷之能,同时保持独立意识。这种新型契约既满足龙族的尊严需求,又实现力量共享,本质上是修士与龙族的道侣关系而非主仆模式。】
这攻略系统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地说了一大堆,然后欢快地图穷匕见:【所以说,亲爱的宿主,支线任务三,你不能再摆烂了,再摆下去,真的会被新来的占据你的生态位哦~】
【就在今天,几个时辰之前,你说的会占本座生态位的那个还是狐狸洛渊呢。】容朏朏提醒道。
【这可跟洛渊不一样,洛渊毕竟不是真的狐狸,沧霆可是纯正的龙族哦~!】
晏云旌听了这一长串,严重怀疑这个攻略系统它刚刚更新了一下数据库,一个没注意都学会引用参考资料了,显得有理有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现编的。
说来容朏朏只要跟攻略系统吵架就行了,洛洛同志要考虑的就多了。
他也不去思考自己本来究竟打算干嘛了,甚至关于“玉华仙子跟九劫通明到底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这类问题也可以容后再议,都不是当务之急。
水镜波纹荡开北荒风雪,冰蓝的镜面转向北海之后,倒映出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万丈海渊之下,玄冰铸就的龙宫正在被血色所浸染。
敖烈,嗯,不对,是沧霆,他也不是白龙,赤发如焰,断角抵着寒铁囚笼,右手化做龙爪捏碎噬灵链。锁链断裂的刹那,深海震荡,龙宫穹顶的夜明珠纷纷炸裂,碎光如雨洒落。
在他身后,龙鳞卫齐齐咆哮,声浪震得水镜投影都泛起涟漪,连冰晶凝结的宫墙都簌簌剥落。
画面一转,这沧霆一脚踹开龙宫宝库,沉重的玄冰门轰然倒塌,寒气与血腥味扑面而来。
宝库内,成堆的冰玉髓中蜷缩着数百幼童,腕上皆缠功德锁,锁链末端延伸至地脉深处,源源不断地抽取他们的先天灵气。
最小的女娃不过三岁,脖颈上还挂着北海特有的贝螺项链,此刻双目空洞,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金纹法袍的仙宫使者纤尘不染,面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敖烈殿下,这些孩童皆是父母自愿献上的福缘,能入仙宫为炉鼎,是他们几世修来的造化……”
龙鳞卫副将暴起,口中喝骂,玄铁槊如电光刺出,轰然捅穿冰墙。
“去年我儿被你们拖走时,你们也说这是‘福报’!”副将嗓音嘶哑,眼中血丝密布,“结果呢?他的骨头被碾成粉,混在丹药里喂给了你们那群道貌岸然的长老!”
北海沸腾。
沧霆并不阻止副将,他双瞳泛起幽蓝,断角迸射寒光,深海之水在他周身凝结成冰刃,随后单手拎起镇海戟,戟尖划过海底玄冰,刻出百里阵纹,在漆黑的海渊中亮起刺目血光。
“今日就让尔等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龙怒!”
龙宫穹顶的蟠龙柱骤然亮起,血色阵纹如活物般游动。
这是仙宫设在北海的“九渊镇海阵”,听名字就知道,这跟五域的“地脉锁灵阵”同一个系列,更特殊些的是这阵法以龙族血脉为引,镇压整片海域的灵气流动。阵眼处悬浮着一颗黯淡的龙珠,珠内囚禁着一道残魂。
沧霆的亲弟,北海七太子。
当年七太子拒献童男童女,被仙宫某个长老亲手剜珠剥鳞,炼成阵灵傀儡。如今他的龙珠悬浮在阵眼,空洞的眼眶淌下血泪,龙爪却毫不留情地刺向沧霆。
“哥……”阵灵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逃……”
沧霆不避不让,任由利爪穿透左肩,鲜血染红战甲。他染血的手掌贴上阵灵额头,断角中渗出冰蓝髓液,一滴一滴融入龙珠:“小七,哥带你去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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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的海。”
髓液触及阵灵的刹那,整座大阵剧烈震颤。仙宫长老的怒喝从万里外传来:“逆龙!你敢——”
“有何不敢!”沧霆狂笑,右手猛地撕开胸膛,剜出半颗跳动的龙心。心血洒在阵纹上,竟将血色阵纹染得更加明艳。
他身后,龙鳞卫同时割腕,血融冰海,绘成上古禁阵“烛龙睁目”。
阵灵空洞的瞳孔突然聚焦,七太子残魂在血阵中苏醒。他龙尾横扫,九根蟠龙柱齐断,海底裂开深渊:“哥,往东三百里,是他们的‘福童炉’。”
水镜中继续浮现出浮现骇人景象,万丈熔炉矗立海沟,炉身缠绕十万功德锁,锁链上刻满“福缘天赐”的铭文。透过炉眼,可见幼童尸骸堆积如山。
沧霆化作百丈龙身,玄冰鳞片倒竖如刃。他缠绕炉身三匝,龙息喷吐,极寒之气冻结炉火,断角生生撬开炉门。热浪扑面而来的瞬间,三千龙鳞卫结“玄冥阵”,将寒气凝成利刃,斩断功德锁链。
“救……救我……”
仙宫北海长老兼镇海使现身,拂尘化作千丈金索,直取敖烈咽喉:“孽畜!此炉关乎北海灵气平衡,若毁,亿兆生灵将受天谴!”
“平衡?”沧霆龙爪捏碎金索,抓起熔炉,猛地掷向投影,“用童男童女当柴薪的平衡,不要也罢!”
熔炉撞碎投影,功德锁链暴走,如毒蛇出洞,缠住最近的龙鳞卫就往炉口拖拽。被缚者竟不挣扎,反而放声大笑:“将军!记得给我儿捎串砗磲链!”
话音未落,他自爆丹田,炸开功德锁缺口,死士们皆如法炮制,血雾染红冰海。
沧霆赤目滴血,褪去人形,龙尾卷起滔天巨浪,熔炉整个被掀翻了。
仙宫设在北海上空的巡天镜本体,竟被熔炉砸出裂痕。镜中泄出的不是灵气,而是被囚百年的怨魂,那些所谓“飞升”的童男童女,原来早被炼成镜奴,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如此!”沧霆龙爪插入裂缝,“说什么功德飞升,不过是将活人炼成阵眼!”
镜奴们突然齐声尖啸,音波震碎海面冰山,金光迸射。
沧霆逆鳞尽碎,却迎着金光冲天而起:“龙族傲骨,宁碎不屈!”
海底忽然间亮起星光。
巡天镜裂了,于是另有水镜从北荒投来。
晏云旌的虚影透过水镜暂时降临,她指尖缠绕着此界众生看不懂的奇怪符号,纠缠成数据流,然后印上符纸,轻叱一声:“那条龙,接好了!”
灵符化作流光,在沧霆周身结成星轨。功德锁触及时空星轨,竟开始反向抽取仙宫灵气。沧霆不知少女何人,但趁机龙口大张,将被抽来的灵气混合寒髓,喷向巡天镜裂缝:“仙宫的恩赐,还给你们!”
沧霆化作人形跌坐冰礁,断角上插着仙宫长老的头颅。幸存的龙鳞卫正在打捞熔炉残骸,将童尸与战士遗骸用海藻细细包裹。
“将军……”副将递来染血的贝螺项链,“这是那女娃的。”
沧霆沉默片刻,将贝螺捏成齑粉,洒入翻涌的海浪。他指着天际泛金的朝霞,嗓音沙哑:“从今往后,北海晨曦当有血色,要仙宫每日睁眼,都见这血色天幕!”
水镜在此刻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