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遇》
1. Chapter 1
《京遇》
文/山花对酒
程嘉茉X贺青昭
2025.3.17
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博尔赫斯。
-
程嘉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上了一个人,但她心里确实深藏着一个比神佛更值得敬重的人。
神像佛像是冰冷的,无情的,不会真的现身救任何一个受苦受难的人,它只是人们心中的一种信仰,身处困境时的一种自我慰藉。
然而那个人却真实存在,真真切切地救过她,将她拉出深渊。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已经堕入了无间炼狱,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那个人,该怎么形容呢?
她形容不出,只是一想到他,她脑中便闪过一幅画面——江南春水映梨花。
正因为对他的第一印象太好了,以至于过了很多年,她跟他分分又合合,终成陌路后,仍旧记得初见他时的那一份悸动。
那是热季快结束的时候,太阳回光返照般的强烈。
她手搭凉棚站在绿荫下,于万千人群中看到他站在菩提树下礼佛。
当时由于隔得远,她一开始没看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他穿着一身白色西服,身形颀长,气度不凡,随意往树下一站,便是光风霁月的贵公子气派。
直到他走近了,她才看清他的长相,那一瞬间,她记忆力出奇的好,以前学过或者在课外书上看到过的,形容男人美貌气质的诗词句子,全部都崩了出来。
什么“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风度翩翩、轩然霞举”、“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等。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只知道他身份不简单,毕竟连王室成员都对他礼遇有加。
后来再次见到他,是她在深渊里奋力挣扎的时候。
“跑!我让你跑!”
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带着怒气的中年男人力气大得出奇,一巴掌下去,顿时将她半边脸都打肿了。
“你他妈的再敢跑,老子砍了你的腿!正好罗湾那位大佬就喜欢没了腿的少女。”
余世杰发泄完怒火便走了,他下午还要去赌场看场子,没时间再折腾程嘉茉。
临走前,他恶狠狠地威胁:“乖乖地去打暑假工,两个月后你还能继续上学,否则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腿把你送去罗湾。”
罗湾那位黑大佬四十多岁,有特殊嗜好,喜欢半身女孩,膝盖以下齐根截掉的那种,且都是未成年少女,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
程嘉茉两个月后才十六岁,年龄正好符合。
她知道余世杰不是说着玩的,如果她不听他的话,他真的会砍了她的腿,把她送给罗湾那位变态大佬。
可她没法遵从余世杰的意思,余世杰口中的“打暑假工”,并不是真的打工,而是让她给一个三十多岁的欧洲男人做临时老婆,也就是所谓的租妻。
“租妻”在泰京是一项合法服务,租赁方只要出得起钱,就可以租个女人当老婆,不想要了,随时退货,就跟租车、租房是一样的,而被租的女人,跟货物没区别。
程嘉茉不想沦为货物,她是人,是中国人。
她早就想回中国了,只因为她妈在这里,再加上她年龄小,还没成年,所以才一忍再忍,强忍着在这里生活。
可她现在不想忍了,她要回中国,回自己的国家。
于是她偷偷逃跑,但没跑得成,被余世杰抓了回来,毒打了一顿。
余世杰是她妈嫁的第三个男人,在她刚上初中的那年,带着她妈来泰京做生意,第二年把她也接到泰京,送她在一所华人居多的私立学校读书,那个学校有很多华侨或者华裔富商的孩子。
后来她才知道,余世杰送她去华人私立学校读书,是想让她勾搭上一个富二代,这样就能把她当摇钱树。
她没按照余世杰的意愿去做,每天老老实实地读书,权当不知道他的龌龊行为。
余世杰也没挑明,但是见她不上道,经常找各种理由骂她,说她像猪一样笨,只知道死读书,连交朋友都不会,以后出了社会也只是一个呆笨的废物,又骂她是拖油瓶,说她没眼力劲儿,只知道白吃饭,不知道帮着家里减轻负担。
今年余世杰做生意亏了,欠了一屁股债,连装都不装了,要把她租出去挣钱。
这件事她妈知道,却没反对,默认了余世杰的做法。
在她妈默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离开泰京的准备。
跑!拼命地跑!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她拔足狂奔,在雨里拼命地奔跑,雨雾模糊了双眼,她看不清前面的路,跑得跌跌撞撞。
雷声,雨声,汽车鸣笛声,余世杰带着欧洲男人和打手追赶喊叫的声音,各种嘈杂的声音涌入耳中,像电钻在耳朵里钻。
程嘉茉脑子嗡嗡作响,耳朵很痛,痛得耳膜像是要裂了一样。
好痛,好累,她快支撑不住了。
是梦吗?
是噩梦吗?
如果是梦,为什么都这么痛了却还不醒?
咚——
她终于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一双黑色皮鞋映入眼帘,停在了她面前。
她僵硬地抬起头,像是在深渊里仰望天光。
“先生。”
她身上滴着血和水,既难堪又畏惧地看着他。
然而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西装裤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先生,救我……”
她用的是中文,这一刻,她出于本能地用上了母语。
一柄黑色大伞罩在她头顶,男人俯身弯腰,冷白修长的手握住她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别怕。”他声音沉澈温雅,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强大力量。
他将她带去了他的住处,一座英式风格的庄园。
庄园的人都叫他贺先生,她也跟着这样称呼他。
“贺先生,我想回中国,您能帮帮我吗?”她跪在他面前,满眼期翼地看着他,“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还您这份恩情。”
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身份证护照这些东西,全部被余世杰扣押了,想要回去只能求助于这位被称作“贺先生”的男人,否则她根本回不去。
可她要回去,必须回去,她不想烂死在这片潮湿闷热的腐朽之地。
贺青昭扶起她:“你先好好养病,等你病好后,我让人送你。”末了他又说一句,“以后别再给人下跪,中国人一笔一划皆是脊梁,不轻易跪人。”
他那句话,如重锤一般击在她心上。
程嘉茉心里一震,她想解释,她没有随便给人下跪,是因为他救了她,他对她的恩情大于天,在他面前下跪并不丢人。
如果不是他帮她,她都不敢想被余世杰抓回去后会有多惨。
可对上他寒潭般的眼睛,她抿了抿嘴,最终没解释。
之后她便住在他的庄园养病,只是从那天以后,接连半个月,她都没再见到他。
就在她以为他把她忘了的时候,他再次回到庄园,跟她说,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能送她回家。
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她喉咙一哽,眼泪夺眶而出,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贺先生,谢谢您。”
贺青昭淡然一笑:“不谢。”
程嘉茉被他的笑晃了神,鬼使神差地问出一句:“贺先生,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贺青昭一怔,随即敛了笑,声音低沉地说道:“回去后好好读书,你要是能考上京大,我们就有机会再次相遇。”
尽管程嘉茉心里很清楚,他只是随口一句敷衍的话,或者说是一种善意的鼓励,但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后来她的所有社交账号,全部都是一个昵称——京遇。
-
又下雨了,凛凛秋雨,穿林打叶。
程嘉茉合上《但丁九篇》,双手托腮看向窗外,嘴角不自主地上扬。
很多人都不喜欢下雨,但她却很喜欢。
她最喜欢下雨天了,因为她曾在下雨天获得过重生,下雨对她来说是噩梦,也是希望。
还有一个很深的原因,她想再次遇到他。
当年她顺利回国后,没再去曲城——她妈妈那边,也没联系她妈那边的任何一个亲戚,而是回了庐城——她爸爸这边。
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回家时,爷爷奶奶也已经去世。
她无人可靠,只能求姑姑暂时收留她。
后来她拼命学习,可能力有限,最终没能如愿考上京大,但为了那句虚无缥缈的约定,她还是报考了京北的一所大学。
她来京北已经一年了,经历了无数次的雨天,却再也没见过他。
也是,诺大的京北城,茫茫人海,哪有那么容易遇见。
再说了,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也许这三年他根本就没回国,而且就算回来了,也不一定会在京北,或许是在别的城市,如果是那样,她又怎么能再次遇见他?
秋雨接连下了三天,放晴后,M大校园的桂花全部开了,虽然没有“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凛冽,但却有它自己独一份的清甜淡雅。
正是下课时间,来来往往的人走在两片桂花相夹的林荫道上。
秋风吹拂,花香扑鼻。
有人赞美桂花香甜,也有人斥责桂花难闻,还扬言想把所有的桂花全部铲了。
室友张文倩撇了下嘴,小声吐槽:“什么人嘛,不喜欢就要毁灭,唯他独尊不成?”
程嘉茉想说在京北这种地方,“唯他独尊”的人一抓一大把,只是话都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
她嘴笨,不太会说话,怕没说清楚,反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另一个室友丁巧巧笑着说:“我想到汪老先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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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草木》里写栀子花的一句话,‘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哈哈哈哈,把栀子花写的像个骄矜高傲的大小姐,好可爱。”
张文倩扑哧一下笑出声,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明媚张扬,比八月的秋阳还灿烂。
程嘉茉却笑得温软含蓄,红润的小嘴轻轻抿着,一双娇媚潋滟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整个人安静恬淡,如这满园的桂花般清新淡雅。
丁巧巧等张文倩笑声止住后,才继续说:“我觉得这句话套用在桂花身上也适合,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甜甜蜜蜜,你们管得着吗?”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寝室楼走去,走到楼下,快上台阶时,程嘉茉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
她停下脚,拿出手机查看。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考虑好了没有?】
【我从不勉强人,全凭自愿。】
【你可以拒绝,只不过你朋友裸贷的事……】
程嘉茉脸上没了笑,捏着手机的手用力收紧,捏得指关节发白,手心捏出一层黏腻的汗。
她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强行把那口浊气压了下去。
在张、丁两人回了寝室后,她没回寝室,而是拿着手机走去了一旁的矮冬青后面打电话。
“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把我朋友的事解决了。”
电话那端先响起打火机砂轮擦燃的声音,紧跟着是男人慢条斯理的说话声。
“只要你肯答应,一切都好说,下午三点后没课吧?”
他这么问,就表明知道她的课程时间。
程嘉茉没法撒谎,而且她也不擅长撒谎,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齐英杰说:“我让人去接你。”
程嘉茉急忙回绝:“不用,你把地址发来吧,我一会儿自己坐车过去。”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拒绝得太快太干脆了。
要是惹得齐英杰生气,非但不帮她,反而落井下石,竹悦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她吓得心脏猛然一缩,心口突突直跳,急忙找补:“齐先生……”
不等她说完,齐英杰笑着打断:“叫你过来只是想请你吃顿饭,交个朋友,你紧张什么?”
程嘉茉却更紧张了,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没紧张。”
“不是紧张那就是害羞了?”齐英杰语气略显轻佻。
程嘉茉紧抿着嘴不说话,她不是一个思维敏捷伶牙俐齿的人,就算是在同龄人面前都笨嘴笨舌,面对齐英杰这种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显得更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齐英杰撩骚的话没得到回应,顿时觉得无趣,没了再逗弄的兴致。
他虽然喜欢美人,但却不喜欢木头美人。
可一想到这个呆呆笨笨的木头美人,竟然三番五次地拒绝他,心里不由得窝火,随即冷笑一声,语气浮浪地说道:“小茉莉,快点过来,哥哥想你得很。”
-
鸿宇会所,城南最大、最繁华的一家娱乐场所,位于城南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地段。
会所二楼VIP包厢,一群公子哥儿东倒西歪地坐在沙发上谈笑。
沈泽川在齐英杰挂了电话后,把手里的骰子砸向他,笑着说:“你他妈的恶不恶心?还想得很,你咋不说想得鸡儿都要硬炸了呢?”
齐英杰笑着偏了下身,骰子擦着他肩落到沙发上。
他拿起烟盒磕出一根烟,咬着烟嘴痞气地说道:“你咋知道老子没硬?”
沈泽川朝他扬了扬下巴,视线在他裆前扫了眼:“老子不瞎。”
其中一人笑着说:“杰哥,脱,脱给川哥看,让他看清楚你是软还是硬?”
齐英杰弹了弹烟灰,对起哄的那人说:“老子脱了你要给老子舔吗?”
“哈哈哈哈……”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笑过后,又说起了城西老房改建的事。
沈泽川提出建议:“等贺青昭到了,你跟他再商量商量,大不了多让两分利。”
齐英杰扯了下唇:“再多让八分他都未必肯,贺青昭那人,表面看着斯文儒雅,一副谦逊淡泊的样子,实则权欲心堪比汉武帝,他要是狠起来,在座的你我都是弟弟。”
说到这儿,他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桌面。
“一个唐敬尧,一个贺青昭,他妈的南北两匹狼,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坐在进门处单人沙发上,始终没说话的一个人突然接话:“唐敬尧是狠在脸上,贺青昭是狠在心里。”
齐英杰看向那人,十分赞同:“陆二哥说得对,贺青昭那狗日的面善心狠,四九城首屈一指的斯文败类,吃人连骨头渣都不吐。”
被齐英杰称作“陆二哥”的人叫陆俊砚,是莞市锦鸿集团二公子,也是这家会所的老板。
他从暗处站起身,抬手看了眼腕表,对齐英杰说:“你给贺青昭打个电话,问他还来不来?”
2. Chapter 2
齐英杰的根基在京北,陆俊砚是在莞市,两人一北一南,原本没有交集。
四年前,齐英杰的舅舅去莞市任职后,齐英杰在一场酒局上认识了陆俊砚,本着有钱一起赚的理念,与陆俊砚成了互惠互利的朋友。
也是在那一年,齐英杰投资了一家名为“三千传媒”的娱乐公司,每年都以选角的名义举办一场选美比赛,被选中的女孩,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且能歌善舞,随意凑几个出来都能立即成团。
于是圈里人都调侃他,说三千传媒完全是他齐大少爷的后宫。
齐英杰没有明着承认,但也没否认,还混不吝地说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哪位哥哥要是想换新衣服了,随时跟兄弟说,兄弟别的没有,就属衣服最多,各种款式都有。”
一群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听得直笑,高赞齐大少爷慷慨大方。
这不,齐大少爷今天便慷慨地在鸿宇会所宴请朋友,还把三千传媒的十二佳人叫过来陪客。
只是他自己却没让这些人陪,因为已经没了新鲜感。
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程嘉茉身上,挂断电话后,对陆俊砚说:“贺青昭还有十分钟就到,一会儿你们跟他谈,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泽川笑着说:“你丫的能有什么事?”
齐英杰扬了扬手机,神态痞气地说道:“和美女约会。”
陆俊砚抬手往下压了压:“坐下,谈完正事再去。”
沈泽川啧了声:“什么样的大美人儿,值得齐老板放下九位数的合作不谈,专程去赴约。”
先前说让齐英杰脱裤子的那人,笑着插话:“杰哥,把美女叫过来呗,正好让我们也见一见。”
其他人跟着附和。
“叫过来,叫过来。”
“杰哥把美女叫过来。”
齐英杰在朋友的起哄声中动摇了心思,再一想到程嘉茉很不给面子的多次拒绝他,于是便坐回了沙发上,给程嘉茉发消息。
【到了没?】
程嘉茉已经到了,在会所门口都站了几分钟了,只是不敢进。
她看着金碧辉煌的高档会所,一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这一刻,她害怕了,后悔了,很想转身离开。
可她心里清楚,她不能走,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今天也必须进去。
在她走进会所后,一辆银色宾利停在了会所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高定西服的男人从车里下来。
男人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员,大步走进会所。
程嘉茉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来到二楼VIP包厢门前。
侍应生按响门铃,里面传来齐英杰的声音。
“什么事?”
“齐先生,找您的那位女孩到了。”侍应生恭敬地回道。
齐英杰其实通过屏幕看到了程嘉茉,他却故作不知,问道:“哪位女孩,叫什么名字?”
侍应生心想:还能有哪位,不就是你刚才亲自吩咐让我带上来的吗?
他正要说话,程嘉茉上前一步,面朝可视电话,声音清脆地说道:“齐先生,是我。”
门打开,屋里传出齐英杰的声音:“进。”
程嘉茉站在门口,看着屋里昏暗旖旎的光影,将屋里的人照得像浮动的幽灵。
她没敢立马进去,紧张得心脏突突直跳,仿佛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犹豫片刻,她壮着胆子走进去,由于光线昏暗,一时间没看清齐英杰坐在哪里,只看到屋里有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
“齐……”她正要开口,一只手拉住了她胳膊。
她偏头看去,看到齐英杰阴鸷冷硬的脸隐在淡蓝色光影下,像幽冥厉鬼,分外可怖。
齐英杰在她纤细柔软的胳膊上捏了下,很快便松开了。
他收回手,脊背往后一靠,两腿交叠,歪着半边身子和旁边的人说话。
程嘉茉隔着灰色茶几站在他面前,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也不说话,除了尴尬外,更多的是紧张。
“齐,齐先生。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她壮着胆子问出口。
齐英杰仿佛才注意到她,缓缓转过脸看向她,欲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什么话?”
程嘉茉怔了下,鼓起勇气说道:“你说只要我过来,你就把我朋友贷款的事解决了。”
齐英杰拎起桌上的人头马面酒瓶,为她倒了满满一杯酒,推到她跟前。
“先把这杯酒喝了。”
程嘉茉低头看着那杯酒,沉默了一瞬,弯腰端起来,两手捧着酒杯,小口抿了一口。
只一口,她便皱起了眉。
她平时几乎不喝酒,跟朋友聚餐吃饭,连啤酒都不怎么喝,像人头马面这种酒,对她来说度数太高了。
“咳,咳咳……”她被辛辣味刺激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强忍着难受说,“是不是我喝完,你就会帮忙?”
齐英杰笑了下:“傻孩子,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主动权在我,不在你。”他伸出一指虚空点了点,“这杯酒只是入场券,喝完你才有资格求我。”
程嘉茉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齐英杰说的没错,是她求他,主动权在他手上,她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她端着酒杯,眼神倔强又可怜地看着他。
“好,我喝。”
沈泽川看得有些不忍心,开口劝道:“齐老板怎么还跟一个小姑娘较上劲了?”
齐英杰侧身看向沈泽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怎么,沈公子看上了?”
沈泽川像是受了惊吓似的,连连摆手:“齐老板说笑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您继续。”
别说他压根不喜欢这一款,就算喜欢,也不可能跟齐英杰抢人。
他只是见这小姑娘娇怯怯的很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她一把。
然而身处名利场,他的善心也就到这儿了,多了给不出。
说完,他坐去了陆俊砚身旁。
尽管如此,程嘉茉仍旧感激地看了他眼。
她根本不认识他,在这样的场合,他愿意为她说话,已经很不错了。
出于礼貌,她没多看,只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齐英杰见她目光盈盈地看了眼沈泽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冷笑着说:“看来小茉莉并不是诚心找我帮忙。”
程嘉茉抬头看向齐英杰,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名利场上阿谀奉承的话,她不会说,低三下四的话,她说不出口。
这一刻,她就像一个失语者,呆愣愣地站在齐英杰面前。
其实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比喝酒更坏的打算,可真正到了这一步,她还是抵触,甚至恶心。
对上齐英杰不耐烦的眼神,她知道这杯酒无论如何是躲不掉了,于是端起酒杯准备喝。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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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像弹簧似的,蹭一下,全部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就连齐英杰也站了起来。
“贺爷。”齐英杰匆忙离开沙发,绕过茶几快步迎了上去。
程嘉茉转过身,眼睛蓦地瞪大,手一抖,酒杯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酒水流了一地。
她微微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男人身姿挺拔,气质清绝,原本温润如玉的一张脸,被光影勾勒出几分凌厉。
只见他左手插兜,右手两指夹着烟,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尽管他是笑着的,但周身却充斥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程嘉茉怔怔地看着他,鼻子酸得发痛,喉咙里面像被塞了一大坨棉花,哽得难受。
先前她被齐英杰刁难时都没哭,这一刻看到贺青昭,却很想哭。
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黄昏。
她张了张嘴,想说出“先生救我”这句话,可对上贺青昭全然陌生的眼神,心口狠狠一坠,于是明白过来,贺青昭压根不记得她了。
求助的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下。
其实贺青昭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三年前,他在泰京帮过一个小姑娘这件事,至今仍旧记得。
他只是不记得程嘉茉的长相了,所以在看到程嘉茉时,无法将那件事与她这个人对上号。
毕竟已经过了三年,而且三年前程嘉茉还很小,青涩稚嫩的一个高中生,他哪里会放在心上,再加上这三年,他压根也没想到过她,又怎么会记得她的相貌。
虽然他没认出程嘉茉,但是见她看着自己激动后又失望的神情,他知道,这姑娘应该认识他,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最主要的是,小姑娘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看得他心里莫名地发软。
心念一动,他大步走到程嘉茉身旁,夹着烟的手搭在她肩上,姿势暧昧地贴到她耳边,笑得有些痞,有些浪。
“刚才谁欺负你了,指出来,我为你出气。”
不等齐英杰开口,陆俊砚抢先说道:“贺老板说笑了,我们几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欺负一个小姑娘。”
贺青昭却没理陆俊砚,将搭在程嘉茉肩上的手挪开,偏转着头靠近她脸,笑容雅痞:“别怕,跟我说,有没有人欺负你?”
程嘉茉感受到他说话时喷出来的热气,拂在脸上,弄得脸颊火烧火燎的烫,心口胀胀的涩涩的,仿佛也被热气烫到了。
而他漫不经心的一句“别怕”,让她想起那个大雨滂沱的黄昏,她狼狈地摔倒在他面前,在绝望中向他求助,他也对她说“别怕”,只不过当时他的声音比现在要温雅一些,举止也更端方,不像现在带了些浪荡的调侃味儿。
“没有。”她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没有人欺负我。”
贺青昭站直身体,似笑非笑地说道:“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程嘉茉急忙抬起头,声音哽咽道:“没,没有。”
她说的又急又快,生怕说慢了一步被他误会。
贺青昭轻轻扯了下嘴角,没再与她说话,转脸看向齐英杰:“齐老板就是这样谈生意的?”
齐英杰手一挥,对屋里的女孩说:“你们都出去。”
肤白貌美的十二佳人快速走了出去。
程嘉茉站着没动,一双娇媚潋滟的桃花眼追寻着贺青昭,在他身上打转儿。
贺青昭偏过脸看了她眼:“出去等我。”
3. Chapter 3
太阳下去了,天变得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街上南来北往的赶路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程嘉茉看着突然阴下来的天,心里却暗自欣喜。
她喜欢下雨,也期待下雨,迫不及待地等着这场雨降临,或者说,等着贺青昭出来。
然而她等啊等,等了半个多小时,等得秋风都变凉了,雨却迟迟不下,贺青昭也迟迟不出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街边路灯渐次亮起,会所外面的霓虹灯也亮了起来,贺青昭依然没出来。
这下她才敢确定,贺青昭不会出来了,或者说,他已经从她不知道的地方离开了。
他那句“出去等我”,大概率只是替她解围,并不是真的让她在门口等他。
事实上,确实也是这样。
贺青昭跟齐英杰几人谈完事情后,直接坐电梯去了地下车库,开车从地下车库的门走了。
车行驶到主路上,遇到红灯,他不经意间偏了下头,看到站在会所门外的程嘉茉,心里一惊,这姑娘不会真的在等他吧?
当时他是为了给她解围,才跟她说出去等他。
他以为这姑娘能明白他的意思,看来她没明白,或者说揣着明白装糊涂。
绿灯亮了,他正准备一脚油门离开,脑中却闪过她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迷离娇柔,带着些忧愁,像江南三月的朦胧烟雨,很轻很柔地飘进了他心里,在他心里笼上一层雾。
他打亮转向灯,重新开到会所门前。
程嘉茉知道贺青昭走了,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情绪。
她很快摒弃这种情绪,转过身,准备再次回会所。
竹悦的事还没解决,她还得去找齐英杰。
突然身后响起低沉的声音:“小朋友。”
程嘉茉猛地转过头,看到贺青昭单手插兜,潇洒不羁地倚着一辆银色的车。
她原本雾蒙蒙的眼睛,瞬间放出光彩,像元宵节晚上的城市,亮得绚烂。
“贺先生。”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快速跑了过去。
由于跑得急,到了贺青昭跟前,她微微喘着气,眼尾泛起点薄红,使得本就娇媚潋滟的眼睛,带了些勾人的媚态,偏偏她眼神却很干净,像一汪清可见底的泉水。
贺青昭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声音比之前更沉:“怎么还没走?”
程嘉茉喘匀气后,抿了抿唇,柔声说道:“我想跟您说,我没有怪您多管闲事,我只是担心您。”
“哦?担心我?”
贺青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提一下,又一下,嗓音低低地笑出声。
“对,担心您。”程嘉茉重重地点头。
她急于解释,不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离贺青昭更近了,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一股幽香入鼻,贺青昭下意识地屏了屏息,身体不由得绷紧,但他面上却仍旧一派淡然,端庄又高雅。
程嘉茉只顾着解释,并没想太多。
“我知道贺先生身份不凡,能力也很强,不惧怕齐英杰。可老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齐英杰是不是小人我暂时还不清楚,但他绝对算不上君子,而且又很有钱。您没必要为了替我出头,得罪他们,我也不希望您因为我拉仇恨。您是生意人,做生意应该以和为贵,这样对您才有利。”
贺青昭没说话,虚虚地眯了下眼,唇边噙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程嘉茉知道,她这番话很容易让贺青昭误会,误以为她别有居心。
可她不擅长说一些拐弯抹角的话,也说不来场面话,要么一股脑地吐出真心话,要么就闭嘴不说。
说完后,她退开两步,向贺青昭鞠躬道谢:“谢谢贺先生,谢谢您一再地帮助我。”
贺青昭注意到了“一再”这个词,挑了下眉:“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程嘉茉心口猛然一跳,以为他记起来了,兴奋得直点头:“嗯嗯,三年前在……”
贺青昭手机响了,他抬了下手,绅士地说道:“抱歉。”
程嘉茉讪讪地闭了嘴,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她看着贺青昭走去一边接电话,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跟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浅浅地勾了下唇,眉目疏朗地笑了起来。
程嘉茉怔怔地看着他,脑中闪过一句诗。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她心中感慨,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比电视里那些演员明星好看十倍百倍。
而他这种光风霁月般的贵公子气,是那些演员明星穷其一生也学不来的。
贺青昭没说几句,挂断电话看向程嘉茉。
“走吧,我送你。”
程嘉茉看得走了神,回过神后,慌乱地摆手:“不,不用,不麻烦您了,我自己能回去。”
贺青昭朝她淡淡一笑:“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很绅士,很儒雅,没有一点倨傲气,一言一行,完美得无可指摘。
可程嘉茉却感觉,他完美得简直不像真人,没有一点人味儿。
那层绅士儒雅的外表下,是冷月般的清寂,又像是高山上终年不化的雪。
尽管如此,程嘉茉仍旧看得出了神。
她看着贺青昭远去的背影,像一座覆着霜雪的青山,挺拔料峭。
目送着贺青昭走远后,她收回视线,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转身再次走进会所。
齐英杰没想到程嘉茉还会再回来,惊讶地看着她。
“东西落下了?”
程嘉茉直接说道:“齐先生,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包厢里本来就没多少人了,只剩齐英杰,沈泽川,以及陆俊砚他们三个。
听到这话,沈泽川跟陆俊砚,两人都站起身走了出去。
齐英杰朝程嘉茉抬了抬下巴:“说吧。”
程嘉茉目光清亮地看着他:“我朋友的事……”
齐英杰笑着打断:“你不是跟贺青昭很熟吗?怎么不去找他?”
贺青昭今天要回西苑,位于京郊的一处园子,他爷爷奶奶住的地方。
他们这些晚辈只要在京北,每个月都得回去一次。
每次回去,他都得戴上十八子多宝手串,否则要被他家老太太数落好一阵。
平时他基本上不戴,那玩意儿花里胡哨的,他一个大男人戴在手上晃来荡去像什么话。
只有回西苑的时候,他才会戴。
进会所前,他把手串摘了,顺手装进了裤兜。
坐进车里后,他准备拿出来戴上,手一摸,却摸了个空,两边裤兜都没有。
料想是落在了会所,原本打个电话就能找回来,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却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返回会所。
走到包厢门外,他见门虚掩着,正准备推门进去,手刚碰到门,却听见里面响起轻柔细软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南方音调。
“我跟贺先生不熟。”
贺青昭抬起的手僵住,在空中停了一瞬,五指收拢放下。
程嘉茉说:“他根本不认识我。”
齐英杰显然不信:“不会吧?不认识他会帮你?”
程嘉茉却笑了下:“因为他很善良。”
“什么?”齐英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贺青昭很善良?”
程嘉茉眼神坚定,语气却依旧柔软:“对,贺先生很善良,很正直,有一颗侠义之心,品格高洁。”
“噗”的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英杰狂笑不止,笑得直拍大腿。
“你这真是另类的谋财害命,想笑死我是吧?”
程嘉茉却没笑,一脸认真地说道:“在你看来是一场笑话,可对我来说,贺先生就是很好,非常好,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他救了她,将她送回中国,这不是大恩是什么?
倘若她没回中国,她都不敢想,她现在过成什么样了?
都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堕落也是一样。
余世杰逼着她去当租妻,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到了后面,他为了钱,说不定还会明目张胆地让她去卖I身,把她当摇钱树。
所以她打心眼里感谢贺青昭,就算他不是真的善良,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心,她也感谢他。
总归他救了她,帮了她,没让她堕入深渊。
一想到贺青昭,她连眼神都更温柔了,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齐英杰被刺到了,于是出言讥讽:“既然他那么好,又正直又善良,还品格高洁,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帮忙,找我干什么?”
程嘉茉回道:“正因为他很好,所以我才不找他。”
“哦?这是为什么?”齐英杰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程嘉茉说:“做人不能太贪婪,他已经无条件地帮助过我一次,我不能因为他是个好人,就赖他一辈子。”
隔着一扇门,原本就柔软的声音传到贺青昭耳中更软了,轻轻的柔柔的,仿佛一片羽毛落进了他心底。
尤其那声细细软软的“一辈子”,像是一把小锤,在他心口轻轻地击打了一下。
齐英杰笑了声:“你就算不想找他,其实也可以打着他的名义让我帮你,贺大公子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程嘉茉说:“是,我可以狐假虎威地借贺先生的势来找你。但我不想那样做,我不想利用他,因为他真的很好。”
“他真的很好”,这句话明明很轻,却像是携着千斤之力,沉沉地压在了贺青昭心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很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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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一遍遍地强调他很好,说的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齐英杰见她像是那些痴迷于男明星的死忠粉,只觉得可笑,知道说再多都没用,也就不再与她废话。
他翘起二郎腿,手搭在腿上敲了敲,语调陈缓地说道:“你找我的话,我可不会无条件帮你,毕竟我不是品格高洁的圣人,只是一个重利轻义的商人。”
程嘉茉忽略他阴阳怪气的讽刺,语气真诚地说:“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齐英杰朝她招了下手:“那就坐过来说。”
程嘉茉正要坐过去,门被推开。
贺青昭笑容温雅地走进屋:“我东西落下了。”
齐英杰急忙站起身:“哎呀贺爷您真是,落了东西您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是,何必还亲自来一趟。”又问,“贺爷落下了什么东西,我帮您找。”
说着话,他打开了包厢的大灯。
贺青昭径直走向进门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从沙发上拿起遗落的十八子多宝手串,扬了扬手,说道:“老太太送的,必须亲自来取。”
齐英杰又连声道歉:“我的错,都是小弟疏忽,在您走的时候,没有好好检查。”
贺青昭摘了腕表,慢条斯理地把手串戴上,撩起眼皮,神色淡淡地看向程嘉茉:“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
程嘉茉:“……”
一整个呆愣住。
齐英杰:“……”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贺青昭说:“还不走?”
程嘉茉回神,结巴道:“贺,贺先生,我……”
贺青昭眯了下眼:“过来。”
程嘉茉在他强大的气场下,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出去。
出了会所后,程嘉茉小声解释:“贺先生,谢谢你帮我,但,但我是自愿来找齐英杰的。”
贺青昭语气冷淡:“以后别再找他。”
程嘉茉怔了下,一脸诧异地看着贺青昭。
“可,可我还有事需要他……”
贺青昭转脸看着她:“找我。”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为自己的荒唐感到震惊。
他今天是被鬼迷了不成?
程嘉茉低下头:“贺先生,您已经帮过我一次了,欠你的情,我到现在都没还,不能再欠你了。您再帮我,我这辈子都还不起。”
“那你找齐英杰就还得起了?”
问完后,贺青昭便皱起了眉。
他感觉自己今天像喝了假酒似的,荒唐得匪夷所思。
可既然已经荒唐了,那就索性荒唐到底。
于是他手一伸,拽住程嘉茉的胳膊,强势地拉着她走。
程嘉茉被他拉得踉踉跄跄,既震惊又欣喜地跟着他。
坐进车里后,贺青昭问她:“在哪儿见过我?”
程嘉茉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眼睛,话到嘴边,却突然不想说了。
既然他都不记得了,那就当没见过吧。
她不想让他回忆起自己最狼狈、最难堪的一幕。
“贺先生,您没见过我,只是我单方面见过您,我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到过您。”
贺青昭斜挑起一边嘴角,冷冷地笑了下,这种欲擒故纵的低级把戏,他见多了。
程嘉茉看着他略带嘲讽的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自己的做法很不妥。
以贺青昭的身份,他想知道的事,就算她不说,他也查得出。
她羞臊得脸颊发烫,低着头,小声说:“三年前在泰京,我被坏人追赶,您帮了我,还给我买了飞机票,送我回国。”
贺青昭猛然刹车,停在了临时车道上。
他转脸看着程嘉茉:“你是泰京那个小女孩?”
三年前雨中那一幕,如老旧电影般在脑中闪过。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程嘉茉的长相了,但看着眼前小姑娘清透水润的眼眸,仿佛笼着江南三月的蒙蒙烟雨,于是那一幕,与眼前重合。
大雨中,也是这样一双眼睛,黑亮忧伤,娇柔无助地看着他,像是把江南三月的雨抛洒进了他心里。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救风尘的英雄主义,可在那天,那一刻,他却莫名地生出了恻隐之心,无关风月。
那大概是他这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不求回报地做了场好事。
“原来是你。”他轻轻笑了下。
程嘉茉眼眶一热,眼中闪着泪花儿。
“嗯。”她声音哽咽,“您跟我说过,只要我考上京大,就有机会再次遇见您。”
说完,她羞愧地低下头:“我很笨,没考上京大,但是我想再次遇到你,所以还是来了京北。”
贺青昭吼间一涩,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她一瞬,沉声说道:“抱歉,让你等久了。”
4. Chapter 4
日暮时分没降下来的雨,却在天黑后降了下来。
细细密密的秋雨,挟裹着萧瑟的寒意,筛糠似的洒落在梧桐道上。
好在梧桐树叶只是变黄了,零星落了一点,还没开始大批量往下落,勉强还能挡雨。
程嘉茉拢紧衣服,快速往前走,眼看就要到宿舍楼了,突然想起来,她还没跟贺青昭说竹悦的事。
回来的途中,她怕影响他开车,一路都没说话,想着等下了车再说。
结果下车后,她因为急着回寝室,忘了说。
她现在既没说事情,也没找贺青昭要电话,想联系都联系不上。
返回去找他肯定来不及了,她从北门走到宿舍,少说有十分钟,贺青昭早就走了。
虽然她不用说,以贺青昭的身份,只要想帮她,轻轻松松就能查出来,但她自己主动说,跟他去查,是两码事。
她求人家帮忙,却不开口,反倒让人家自己去查,那像什么样,而且万一贺青昭忘了呢?
一想到贺青昭可能真的会忘,她整个人都懵了,愣愣地站在雨中,难过得想哭。
就在她茫然无助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她以为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推销,气哼哼地按了挂断。
贺青昭其实还没走,他在程嘉茉下车离开后,打电话给汪助理,让汪助理去查这件事。
这一路上,程嘉茉一个字没提,或许是忘了,也或许是不好意思说。
他倒是记着的,之所以没问,是不想让小姑娘难堪,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光鲜的事,否则这姑娘不会去求齐英杰。
然而不等汪助理查完汇报,齐英杰打电话给他,主动交代了前因后果。
“贺爷您甭生气,不是什么大事。程嘉茉找我,是想让我帮她朋友解决贷款的事。”
“那姑娘叫李竹悦,是她的高中同学,现在在电影学院读书,大二,学表演的。”
“李竹悦为了钓凯子,贷款整容,买名牌包包衣服等充脸面。”
他没说李竹悦贷的是哪种类型的款,因为就算他不说,贺青昭也能查清楚。
而他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是想让贺青昭手下留情。
说完后,他又语气诚恳地道歉。
“贺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有眼无珠,不知道程嘉茉是您的人。”
贺青昭对于他这句“程嘉茉是您的人”,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语气凉凉地说道:“所以你就拿李竹悦的事威胁她?”
“没没没,没有,小弟哪敢啊。”齐英杰冷汗涔涔,急忙解释,“只是跟她开个玩笑。”
贺青昭冷声问道:“很好笑吗?”不等齐英杰开口,又冷冷地说,“以后再想开玩笑,找我。”
说完,他直接把电话挂了,根本不给齐英杰辩驳的机会。
几分钟后,汪助理给他打过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三年前,贺总您派人把她送回国后,她回了老家庐城,住在她姑姑那里,不过只住了半个多月,开学后便住进了学校。她读的是寄宿学校,周内都在学校,周六周日住在李竹悦家。”
“李竹悦的父母常年在海城打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正好程嘉茉也是一个人,两个小姑娘惺惺相惜,成了好朋友。”
“她高中那两年,李竹悦帮了她很多。”
这些事,汪助理是找程嘉茉的高中班主任问的。
她因为乖巧懂事,学习成绩又好,各科老师都很喜欢她,班主任对她也很关心,所以她的事,班主任知道得一清二楚。
换个调皮捣蛋的差生,班主任压根不关心,还未必能知道。
汪助理说完程嘉茉的情况,又说回到齐英杰身上。
“半个月前,齐英杰去M大找他姑父,看上了程嘉茉,想让程嘉茉跟他在一起。程嘉茉没答应,齐英杰就用李竹悦裸贷的事威胁她。”
“原本程嘉茉不知道李竹悦裸贷的事,李竹悦没跟她说,是齐英杰调查得知后,告诉了她,还特地让她看了照片。”
“齐英杰先是威胁,之后又哄骗,说程嘉茉如果答应,就让人销毁李竹悦的照片,还把李竹悦捧成大明星。”
“那姑娘重情重义,因为李竹悦帮过她,她就想帮李竹悦。齐英杰估计也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用李竹悦来威胁她。”
贺青昭冷笑了声,咬着牙说:“他可真有胆儿。”
汪助理听出来贺青昭生气了,感到有些诧异。
贺家这位主儿,对外是出了名的斯文儒雅,一般不会轻易动怒,就算生气,也不会在表露在脸上。
然而今天,他却因为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姑娘咬着牙说话。
稀奇,真是稀奇。
汪助理默了默,中肯地提议道:“贺总,依我看,销毁照片就行了,齐英杰毕竟是……”
毕竟是苏志国的外甥,苏志国目前是莞市某部门一把手,今年一过,很可能就会调回京里,即便不回京,也会是地方上的一员封疆大吏。
贺青昭冷声打断:“依法办事。”
汪助理一怔,这就是要严查的意思了。
“好,我这就让人去办。不过我还是建议贺总点到为止就行了,毕竟那姑娘跟您无亲无故,您就算是可怜她,也犯不着为了她得罪苏家。您帮她把李竹悦的照片销毁,就已经是帮了她天大的忙了。至于惩治齐英杰,完全没必要。”
贺青昭想到程嘉茉一口一句“他很好”,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意。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汪助理解释,拖着低沉慵懒的调子说道:“我总不能让小姑娘的愿望落空。”
汪助理心里一惊,这位主儿难不成……
不等他多想,贺青昭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去联系一下李竹悦,要让她知道,是程嘉茉帮了她。”
汪助理更震惊了,但也没多问。
贺青昭又说:“对了,你把她的号码发给我。”
这个“她”,自然是指程嘉茉。
贺青昭点开汪助理发来的号码,拨打过去,响了几秒后,被无情地挂断。
校门路边宾利车里,贺青昭看着手机屏幕,差点气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女孩打电话,结果被人家毫不留情地挂了。
他没再打回去,也没给程嘉茉发信息解释,把手机往中控台一扔,驱车离开。
这姑娘真是,憨得可爱又可气。
他倒要看看,她怎么找他?
-
程嘉茉最终还是返回到北门,一路跑着去的,而门外那辆银色的车已经不见了。
意料之内,贺青昭果然走了。
她找了个躲雨的亭子,坐在亭子里给齐英杰打电话。
“齐先生,你能把贺先生的电话号码发我一下吗?”
齐英杰惊讶道:“你没有贺青昭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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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茉老老实实地说道:“没有。”
齐英杰突然笑了下:“有点儿意思。”
他现在可以肯定,程嘉茉跟贺青昭是真的不熟,估计在今天之前,贺青昭都不认识她。
可为了一个刚见面的小姑娘,贺青昭竟然动怒了。
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贺青昭这种冷心冷情,且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竟然会对一个小姑娘一见钟情,还被牵动了情绪。
程嘉茉听着他不明就里的话,问道:“什么有意思?”
齐英杰笑着说:“没什么。”
程嘉茉再次问道:“那方便把他的电话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
齐英杰很爽快地把贺青昭的电话号码发给了程嘉茉,发了六个。
程嘉茉看着手机里的一串号码,惊得倒吸一口气,心想,这就是大老板啊,电话号码都有六个!
她不确定哪个能打通,也不好再问齐英杰,只能一个个试。
嘟嘟的声音响起,等待的过程,她紧张得心跳加速。
电话接通后,她声音微颤:“贺先生,您好,我是……”
“程小姐好,我姓汪,是贺总的助理,您打的这个是他的工作号。”
程嘉茉愣了下,迅烈跳动的心脏,仿佛短暂地停了一下,很快归于平静。
她调整好情绪,很乖地问道:“汪助理好,请问贺先生自己用的是哪个号?”
齐英杰给了她六个,她不确定是哪一个,不如问清楚,一会儿直接打他的私人号,免得再一个个的试。
汪助理说出号码,怕程嘉茉记不住,又说:“我发您手机上。”
程嘉茉乖巧地道谢:“谢谢汪助理。”
她看着汪助理发过来的号码,感觉有点眼熟,但她急着给贺青昭打电话,也就没多想。
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才接通。
由于之前已经紧张过了,她这次倒没那么紧张。
“贺先生,您好,我是程嘉茉。”
贺青昭因为被她挂断电话,本来还有些生气,一听到她甜软的声音,那点儿气瞬间便散了。
“什么事?”
程嘉茉咬了咬唇,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朋友的事,您说让我找您。”
贺青昭声音淡漠:“嗯,我知道了。”
程嘉茉软声道谢:“谢谢您。”
贺青昭声音依旧淡淡的:“客气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电话也没挂。
下着秋雨的夜晚,明明很凉,程嘉茉手心却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她捏着手机,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贺先生,您明天有空吗?”
贺青昭没直接回她,而是问道:“什么事?”
程嘉茉放软声音,柔柔地说道:“我想请贺先生吃饭,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贺青昭听着她软得酥骨的声音,只觉半边身体都麻了,一股燥热劲儿在体内乱窜,像关押了很久的凶兽狂躁地扑腾着要冲出来。
他强行把那股燥热劲儿压了下去,沉着声音回道:“明天我没空,改天吧。”
程嘉茉微微有些失落,却仍旧甜软地笑了笑:“哦好的,等您哪天不忙了我再请您。”她将手机换了个手,礼貌地说道,“那我不打扰您了,再见。”
在她挂断电话前,贺青昭语气略急地说道:“后天我有时间。”
5. Chapter 5
由于淋了雨,又在外面吹了冷风,回到寝室后,程嘉茉赶紧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把头发吹干,以防感冒。
突然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她中午十二点不到吃的午饭,下午出门折腾了一圈,到现在还没吃晚饭,难怪这么饿。
现在寝室只有她和张文倩,另外两个女生不在。
于是她看向张文倩,问道:“倩倩,你吃晚饭了吗?”
寝室总共四个人,张文倩、丁巧巧,程嘉茉,她们三个是同一个专业,都是汉语言文学。
另一个女生,夏眉,是历史系的,她因为报名晚,她们班的几个寝室住满了,正好多出她一个,而程嘉茉她们这边,又正好空一个,于是就分到了程嘉茉她们寝室。
好在历史系和汉语言专业,都在同一个校区,就算专业不同,住在同一间寝室,也不影响上课。
她们四个人中,丁巧巧和夏眉玩得最好,两个人都爱逛街,经常出去逛吃逛吃。
程嘉茉除了上课,业余时间都在做兼职,私下里很少跟她们三个在一起玩,久而久之,也就导致和谁都不交心。
不过她性格温柔和善,就算跟她们走得不近,但也没发生任何矛盾。
张文倩比较宅,大部分时间都在寝室刷剧看小说。
她此刻正窝在床上看恋综,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让巧巧给我带了麻辣烫。”
程嘉茉说:“那我去食堂吃饭了。”
张文倩:“嗯嗯,你去吧。”她突然抬起头,问道,“对了,《出走非洲》的读后感,你写了没?”
程嘉茉正在穿外套,眼睛一弯,笑着说:“是《走出非洲》,我正在看,还没写呢。”
张文倩催她:“你快点看,看完赶紧写,写完让我抄一下。”
程嘉茉无奈地笑了笑:“好。”
对于借作业给同学抄这种事,她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她没有劝张文倩,讲一些大道理,什么“学习是为自己学,学到自己身上才是真本事”这种话,没意义。
其实所有的道理,大家都懂,不是不明白,只是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或者说,每个人所处的生存环境不一样,所做的决定也就不一样。
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有人生来就是牛马。
像张文倩,她是京北本地人,家境优越,父母疼爱,而且家里就她一个。
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不想活得太累太辛苦,就想做一个快乐的咸鱼。
事实上,她确实也可以不用太辛苦,反正家里已经替她把前路都铺好了。
程嘉茉不行,她到现在连一个稳定的住处都没有,也没有父母可以依靠。
七岁父亲去世,她妈将她带去了曲城——外婆家。
到了曲城,没几天,她妈就嫁人了,跟那个男人过了三年多,因为各种矛盾,最后分了。
分开不到半个月,她妈又嫁人了,嫁给了余世杰,两年后,给余世杰生了个儿子,终于母凭子贵,被余世杰以及余世杰的父母认可。
而她呢,一会儿住在余家,一会儿住在外婆家,一会儿又住在姨妈家,像个流浪狗似的,东飘西荡,没有个固定住处。
从七岁到十九岁,十二年来,她一直都在寄人篱下,甚至还在异国他乡漂泊三年,过了三年如履薄冰的生活。
所以她没有资格躺平,必须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可以拥有一份别人生来就有的稳定生活。
已经过了饭点,食堂人不多。
程嘉茉要了份杂酱面,端到角落,安静秀气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她回到寝室,把饭盒洗了,又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将床理了理,然后坐到书桌前看书,一边看,一边写读书心得。
写了一会儿,她抬头看向窗外。
淅淅沥沥的雨声,融进黑沉沉的夜色里。
清寂、寒凉,荒芜。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氛围,让她莫名地想到了贺青昭。
那个带有神秘色彩的男人,外表看起来一副斯文儒雅的样子,唇边总是一抹温润的笑,仿佛很和善的样子。
但她总感觉,他的底色是冷的、暗的,就像这深秋的雨夜。
-
贺青昭到西苑时,已经快七点了。
他从车里下来,穿梭在曲水回廊的庭院中,大步往主屋走。
到了门口,他还没进去,听见里面响起老太太慈蔼的声音。
“青昭有女朋友了吗?”
贺青昭正要上台阶,腿都抬起来了,又收了回去,侧身站在风廊柱后。
正好贺宗浔叼着烟走了过来,他正要喊哥,贺青昭竖起食指,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说话。
贺宗浔勾了下唇,无声地笑了笑,随即走到贺青昭身旁,与他站在一起。
只听贺青昭的母亲钟瑾,笑着说:“还没有,他三年前才回国,这些年都在忙事业,没时间交女朋友。”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赵青曼回国了,前一阵陪她奶奶到我这儿来了一趟。我看赵家那意思,是想与咱们结亲。”
赵青曼是赵家孙辈的老三,圈里都称赵三小姐,比贺青昭小两岁,今年二十五岁,刚读完博士回来。
钟瑾心里已经有了数,却故作不知地问道:“赵三小姐看上咱家哪个小子了?”
老太太笑着说:“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家……”
不等老太太说完,贺青昭一把将贺宗浔推出去,大声说道:“老二,你怎么不进屋,躲在门口干嘛?”
贺宗浔:“……”
操,他想捶人!
贺青昭单手插兜走进屋,端得一派斯文儒雅,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唇边噙着温良如玉的笑。
贺宗浔骂骂咧咧地跟进屋,咬牙切齿地瞪了眼贺青昭:“大哥,你晚上睡觉最好睁着眼!”
他上前挽住老太太的手臂,一米九的大汉,弓着腰低着头,委屈地告状:“奶奶,刚才大哥躲在柱子后面偷听,我本来要说话,他不让我说,还把我推出来,污蔑我。”然后又看向钟瑾,“二婶,您管一管大哥。”
钟瑾在贺青昭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呀,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宗浔。”又说,“是该找个人管一管你了。”
贺青昭什么都没说,只是笑容淡淡地看了眼钟瑾。
钟瑾被他的笑刺到了,却说不出一句训斥的话。
她转身拎起手包,对老太太说:“妈,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虽然她跟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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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的父亲贺荣安已经离婚很多年了,但她还是经常来贺家老宅看两老,依旧称呼老太太为“妈”,称呼贺老爷子为“爸”。
老太太点点头:“嗯,外面下了雨,地面滑,你路上当心,让司机开慢点。”
贺青昭走到老太太跟前,扶着她坐去沙发上。
“吃了吗?”老太太问。
贺青昭笑道:“没呢,这不急着赶回来看您和爷爷。”
贺宗浔坐到沙发扶手上:“奶奶,我也没吃。”
老太太吩咐人上菜,一左一右拉住贺青昭跟贺宗浔的手,拍着他们的手说:“你俩也都老大不小了,个人的事情要趁早解决。”
贺宗浔说:“奶奶,长幼有序,大哥都还没结婚,我怎么能先结?”
“怎么不能?”老太太睨他一眼,“你二叔不就比你爸先结婚,再说了,你又能比青昭小多少?小不了一岁。”
他们俩同年生,贺青昭的生日是农历六月,阳历是7月份,贺宗浔的生日是阳历12月,相差五个月。
因为年龄相差不大,两人小时候没少打架。
贺老爷子已经吃过了,正在楼上看新闻联播。
饭桌上就只有他们祖孙三人,老太太没怎么吃,时不时给两个孙子夹一筷子菜。
“青昭,你是什么想法?”
老太太知道他听到了自己说的话,直接问他。
贺青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抬眼看向老太太:“奶奶,我跟赵青曼不合适,您别乱点鸳鸯谱了。”
老太太又问:“那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贺宗浔吞了嘴里的饭,咧嘴笑道:“大哥怎么可能会有……”
“有。”
“什么?”贺宗浔惊得筷子都差点掉了,“大哥你有女朋友了?”
特么的,说好的一起单身呢?
结果他们一个二个的,都偷偷找了了女朋友,连唐敬尧那样的冷面阎王都找了个小女朋友,就他一个人初心不变,老老实实地打光棍。
贺青昭强调一遍:“奶奶,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抬手在贺宗浔肩上重重地拍了下,“您多操心老二,俗话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老二整天在部队,八十岁都不一定能找到女人。”
贺宗浔伸腿往贺青昭身上踹,贺青昭猛地站起身,抬手扣住贺宗浔的后颈,把他的脸按在了桌子上。
“奶奶,你看!”贺宗浔像小孩似的喊叫。
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当没看见,站起身往楼上走。
老爷子站在楼上,手扶着栏杆对楼下的两兄弟说:“要打出去打,到雨里打,往死里打,在饭桌上推推攘攘的算什么男人。”
贺老爷子行伍出身,十二岁便跟着兄长上了战场,端过汉阳造,扛过炸药包,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了数十战,一身铁血气质,全是枪林弹雨中历练出来的。
他教育出来的孩子,几乎都是硬汉,没有一个文弱。
贺青昭表面看着矜贵儒雅,骨子里依旧是硬汉气。
被老爷子吼了后,两人收了手,一起到楼上陪老爷子说话。
两少两老坐在二楼客厅,电视里放着军事新闻。
老爷子问了几句贺宗浔部队上的事,又把目光投向贺青昭:“你刚才说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姑娘?”
6. Chapter 6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三双眼睛,齐齐看向贺青昭,都等着他揭晓答案。
贺宗浔原本只是开玩笑的心态,现在也充满了期待。
贺青昭在三人的注视下,动作优雅地端起红木茶桌上的紫砂壶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龙井茶,又优雅地放下茶盏,笑着反问:“爷爷希望我喜欢谁?”
换作别人这样问自己的爷爷,人家的爷爷肯定气得跳着脚骂人了。
然而贺老爷子却丝毫不动怒,仍旧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对官帽核桃,语气沉缓地说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向来聪明懂事,也从不让家里人操心。爷爷就是随口问问,无论你喜欢谁,或者想娶谁,爷爷都支持。”
末了,老爷子又补充一句。
“爷爷相信,你不可能像那些没出息的纨绔子弟,整天沉迷女色,养些什么女明星、女学生之类的。你绝不会做出那种事,就算宗浔金屋藏娇,你都不会。”
贺宗浔不乐意了,瞪着眼为自己辩驳:“爷爷,什么叫我会金屋藏娇?我整天在部队,我能藏谁?你不能污蔑我啊。”
老爷子拍拍他的背安抚他:“好了好了,爷爷就是那么一说,这不主要是在说你哥吗?”
贺宗浔往椅背上一靠,两手抱臂,傲娇地说道:“你说他就说他,别扯我。”
贺青昭站起身,温文尔雅地笑道:“时间不早了,爷、奶,你们早点休息。”
贺宗浔也站起身:“我也走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兄弟俩从屋里出来后,沿着鹅卵石甬道往大门口走。
两人的车都停在门外,院里没有车位,老太太不让弄,说停在院里会污染了她的花花草草。
因此大家每次回来,车都停在院外。
快到门口时,贺宗浔停了下来,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捏了根递给贺青昭。
贺青昭摆了摆手,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贺宗浔快步跟上,笑着问:“大哥,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贺青昭脚步一顿,转脸看向他:“当兵当傻了?”
贺宗浔被骂得一怔,回过味来后,摇头笑了笑。
他可能真的在部队呆太久,人都变傻了,不然怎么会问出这种蠢话?
这可是贺青昭啊,他们贺家的长孙,已经确认了的下一任掌权者,不光长得帅、气质好,性格更是一等一的好,关键是从小读书也很好,每次都是全校第一名,十六岁本来能保送京大,可他自己却偏要参加高考,然后那年以文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京大。
除了成绩好,他还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二岁就过了钢琴十级,而且钢琴还是他最不擅长的一项才艺。
他最擅长的是书法,三岁便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六岁在少年书法大赛中获得了第一名。
书画向来一体,他十五岁时画的一副青绿山水画,拍卖出六百多万。
在围棋方面,他也很有天赋。
七岁在围棋锦标赛中获得了全国冠军,九岁打破少年围棋大赛的世界纪录。
用他大爷爷的话说,贺青昭是他爷爷撞了十世大运才得来的一位天选之孙。
他大爷爷那辈的几个孙子都不太行,别说跟贺青昭比,就是跟他们几个都比不了。
“贺青昭”这三个字,是贺宗浔他们几兄弟的噩梦,也是所有京圈子弟的噩梦。
四九城那群公子少爷们,从小听得最多的训斥便是“你们看看贺青昭,再看看你自己这副臭德行”,之后便是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数落。
一群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们,被家里长辈批判得狗屁不是,而贺青昭却被奉成了神。
可以说,跟贺青昭年龄相仿的京圈少爷,几乎都是在贺青昭的阴影下长大的。
小孩子嘛,最烦的就是大人拿自己跟别人对比,尤其是夸别的小孩再贬低自己。
久而久之,贺青昭成了所有京圈子弟的公敌。
大家表面上客气地称呼一声“贺公子”,背地里却拉帮结派地骂他,说他装腔作势,阴险虚伪,都盼着他从神坛坠落。
然而贺青昭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一直都很清醒,很独立,小小年纪便沉稳老练,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越发稳重,蜕变得喜怒不形于色,比官场老油子还老道。
这样一个心机城府深似海的人,年少时都没喜欢过任何女孩,现在快三十岁了,更不可能单纯地喜欢谁,要喜欢也是权衡利弊后的喜欢。
“大哥。”
临上车前,贺宗浔推心置腹地劝道。
“真正有本事的男人,江山美人两不误,你没必要为了前程,把自己搞得跟苦行僧似的。就算你没有特别喜欢的女人,找个有好感的也行。”
“你这么风雅的一个人,累了一天后回到家,屋里有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等着你,你写个字画个画,美人在身旁陪伴,红袖添香,多有情调啊。再说了,爷爷是泥腿子出身,咱们贺家能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你我哪怕不往上走,也……”
贺青昭打断他:“你可以不往上,但我要。”
说这话时,他脸上仍旧带着温和儒雅的笑,但眼中却锋芒毕现,滔天的野心毫不掩饰。
贺宗浔怔怔地看着他,心湖震荡。
他看着这个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从不了解贺青昭。
两人站在门外,谁也没说话,只有瑟瑟秋风的吹拂声。
雨已经停了,但树上枝叶间却积了水,风一吹,水珠砸落在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一声响,打破了清寂沉闷的氛围。
贺宗浔开口:“哥,我走了。”
贺青昭声音清冽:“一起走。”
-
第二天又下了大半天雨,第三天放晴后,桂花香得更浓了。
这天上午程嘉茉满课,下午课少,只有一节,不过是下午第一节,所以她决定请贺青昭吃晚饭。
早上起来,上完第一节课后,她给贺青昭打电话。
“贺先生,我今天上午满课,下午的课又是第一节,中午时间可能不够,晚上请你吃饭,可以吗?”
贺青昭今天依旧很忙,上午十点有一场项目研发会,下午三点约了唐敬尧商谈军科方面的事,晚上八点要去出席一场慈善晚会。
他其实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一个小姑娘吃饭,正想说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时间再说,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贺宗浔说的话,红袖添香,美人守候。
香艳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闪,喉口蓦地发燥,连心里都窜起一股燥劲儿。
凸起的喉结滚了下,他压着嗓音,沉声说道:“可以,晚上我去接你。”
程嘉茉急忙说:“不用,你加一下我的微信,就是我打电话的这个手机号,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你下了班后,直接去餐厅就行。”
加她的微信?
贺青昭被逗笑,嗓音沉沉地笑出声。
程嘉茉本来就紧张,听见他莫名其妙地开始笑,更紧张了。
“你,你笑什么呀?”
贺青昭忍着笑意说:“笑你可爱。”
程嘉茉脸上一热,脸颊火烧火燎的烫,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从脸红到了脖子。
“贺先生,您别逗我。”她拖着绵软的调子,羞答答地说。
贺青昭听着她柔软娇甜的声音,像春日里的微风,夏季山涧里的清泉,好听得骨酥心痒。
他还想再逗她两句,秘书过来催他开会,他只能收起那点微妙的欲念,正色道:“先不说了,我还有事。”
“哦好的,您忙。”
挂了电话后,程嘉茉发现手心里面全是汗。
她在裤腿上蹭了蹭手,打开某软件,搜索餐厅,直到上课铃声打响,她才挑选出一家环境优雅,价格适中,评价也比较好的餐厅,距离他们学校不远,坐地铁三站就到了。
光请客,她觉得不足以表达谢意,毕竟贺青昭帮了她两次,而且三年前那次,等于救了她的命。
那么大的恩情,哪是请一顿饭就能还得起的?
下课后,她在校内的饰品店买了一盒编平安结的红绳,趁着吃午饭的时间,编了一个简易的平安结,又到学校外面的金店,买了两颗黄豆大的金珠,坠在平安结下面。
即便这样,她觉得还是不够偿还恩情,但她目前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她把编好的平安结放在包里,等着晚上送给贺青昭。
一下午的时间,贺青昭都没加她。
她想着贺青昭忙,便主动加了他好友,只是贺青昭一直没通过。
下午五点,她洗漱完,吹干头发,换了身白色棉纱长裙,外面套了件杏色针织衫,正准备给贺青昭打电话,想问他几点过来,却接到李竹悦的电话。
“程嘉茉,我在你们学校北门,出来一下。”
程嘉茉拿好东西,背上包,快速去了北门。
正好贺青昭也到了北门,他正准备给程嘉茉打电话,看到她已经出来了。
程嘉茉注意看旁边的车,她的注意力都在李竹悦身上,欣喜地喊道:“竹悦。”
李竹悦却冷着脸吼她:“程嘉茉,你是傻逼吗?”
坐在车里的贺青昭,瞬间皱起了眉头,搭在方向盘的手用力握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程嘉茉被吼得一愣,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李竹悦气冲冲地走到她跟前,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得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这一瞬间,程嘉茉感觉摔的不是屁股,而是她的心,一颗赤诚的心,被摔得粉碎。
她没急着站起来,也没说话、没喊叫、没哭,仍旧坐在地上,仰着头,神色平静地看着李竹悦。
李竹悦重重地呼了口气,一脸厌烦地说道:“程嘉茉,裸贷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烂好心帮我。”
程嘉茉扬起唇角,娇甜地笑了下,这才站起来,慢吞吞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我知道你是自愿的,也知道你是想成为明星才做那些事。”
“可那又怎样,你裸贷也好,卖身也好,那是你的事。而我帮你,是我的事。”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高二高三那两年,我穷得经常吃不起饭,是你半养着我,让我度过了艰难的两年。”
说到这儿,她垂下眼,长长的眼睫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帮过我,所以我也要帮你,就算你不接受,我也要帮,我要把欠你的钱和情全部还给你。”
这次轮到李竹悦发愣了,她像是不认识程嘉茉,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温软恬静的女孩,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在她的印象中,程嘉茉一向乖巧懂事,是所有老师都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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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学生,乖到甚至有些木讷,看着就很软,很好欺负。
可眼前这个柔软娴静的女孩,却给人一种平静的疯感,甚至有一种利刃般的冷感。
她突然没了语言,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担心程嘉茉,她不希望程嘉茉为了帮她惹上麻烦。
她要走的路,跟程嘉茉要走的路,是两条完全不相干的路。
因此她在得知程嘉茉为了帮她,独自去找齐英杰时,又气又怕,急急忙忙便赶来了M大,将程嘉茉凶狠地骂了一顿。
她想趁此机会跟程嘉茉绝交,让程嘉茉远离她,再也不要跟她有任何瓜葛,以后就算有人想用她威胁程嘉茉,也威胁不到。
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程嘉茉毕竟在泰京生活了三年,那样一个混乱的地方,她都能保全自己,甚至还能只身一人安然无恙地回到中国。
可想而知,她并不是软包子,是一把裹着糖霜的利剑。
“你现在已经还清了。”李竹悦一腔怒火散了下去,心平气和地对程嘉茉说,“嘉茉,我们不是一路人,注定不能长久地成为朋友。”
程嘉茉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李竹悦继续说:“高中时,我因为很孤单,需要有人陪伴。而你呢,你需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需要能解决三餐温饱。那时候,你陪着我,我赏你一口饭吃,所以我们成了朋友。”
“但其实,我们根本玩不到一块,压根不是一类人。你性子安静,喜欢看书,喜欢写毛笔字,喜欢古风歌曲,喜欢听雨煮茶。我好动,喜欢Rap,喜欢动感音乐,喜欢去酒吧,喜欢喧嚣的夜场。”
“我们的性格和喜好,没有一样重合。离了象牙塔般的高中校园,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完全没有交点。而现在,我们更是背道而驰。”
“这次谢谢你,裸贷确实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以后我就算出了名,也会被扒出来成为黑历史。”
程嘉茉温柔地笑了笑:“不谢。”
李竹悦又说:“但是我只接受这一次,别再有下一次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我的事,你别再管,你的事,我也不会管。你就算穷得饿死,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程嘉茉自幼颠沛漂泊,如无根的浮萍。
七岁离开出生地庐城,去了曲城读书,十三岁又远赴南洋去了泰京,十六岁逃难般回到庐城。
短短的十六年,她过得跌宕起伏,比别人的一生都曲折。
在庐城遇到李竹悦,无异于在泰京遇到贺青昭。
他们对她来说,都是深渊里的一束光。
所以她把李竹悦当朋友,最好的朋友。
在得知李竹悦裸贷时,她宁可毁了自己,也要帮李竹悦。
然而李竹悦却说,跟她从来不是一路人,无法再做朋友。
程嘉茉没哭,也没嘶声力竭的大吼,只是默默地难过。
她很喜欢梁实秋在《送行》里的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李竹悦不想再与她同路了,她不强留。
人生就是这样,每到一个阶段,都会有人从你的生活中离开,也会有新的人闯入你的生活,来来去去,终归都是一个人。
她温柔地笑着答应:“好。”
李竹悦看着她温柔的神色,听着她温柔的语气,心里却像是被刺扎了一下似的。
程嘉茉,这个人如其名,像茉莉花一般淡雅的女孩,永远温柔恬静,可骨子里却给人一种凛冽感。
李竹悦走了,坐上一辆黑色的奥迪,扬长而去。
程嘉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很平静掏出手机,给贺青昭打电话。
贺青昭没接,任由手机在车内发出嗡嗡声。
他点了根烟,在朦胧烟雾中看着车外的小姑娘。
程嘉茉挂了,等了一会儿,又打,依旧没人接。
她准备打第三次时,听到响声,抬头一看,贺青昭夹着烟从银色的车里出来。
“贺先生。”她脸上漾起甜软的笑,快速朝贺青昭跑过去。
跑到跟前,她仰起白里透红的小脸,眼眸晶亮地看着他,眼中仿佛盛着漫天星河。
贺青昭见证了她“报恩”的全过程,很清楚,她这满眼的星河,可以随时点亮,也可以随时陨落。
突然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阻塞感,闷闷的,涩涩的。
他偏头吁出一口烟,被烟气熏过的嗓子带着些哑:“对我也会这样吗?”
程嘉茉茫然地看着他:“贺先生什么意思?”
贺青昭直接点明:“像对你朋友这样,急切地还完恩情。”
程嘉茉说:“我并没有那样,是她不要我了。”
说完,她抿了抿唇,目光潋滟地看着贺青昭,猜测贺青昭问这种话的意图。
她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笑了笑。
“如果贺先生有顾虑,怕我会打着‘报恩’的名义赖上你,那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发生那种事。”
“今天我请贺先生吃完这顿晚饭,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哪天贺先生需要我,我再报答您对我的恩情,你不需要,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贺青昭看着秋光下她白皙粉嫩的脸,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下,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我现在就需要呢?”
7. Chapter 7
“现在就需要?”程嘉茉惊得声音都尖了两个度,“您现在需要什么呀?”
她眼睛睁得很大,黑白分明的眼眸水润明亮,眼神却肉眼可见的慌张。
因为她怕贺青昭提出她完成不了的高难度要求。
她是靠着助学贷款、贫困补助和奖学金,以及课余时间做点兼职才能读书生活。
像今天这样,请贺青昭吃饭,送他一个坠着金珠的平安结,对她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的大消费了。
如果再超出这个范围,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做不到。
贺青昭透过她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他心里轻叹,这姑娘太单纯了,单纯得像一汪清水,让他都生出了罪恶感。
可他却不想罢手,甚至还想将这份罪恶加深。
程嘉茉见他不说话,试探着问道:“您要不先说一下您现在的需求,我看看能不能办到,如果现在暂时办不到,就等我以后有能力了再偿还。”
贺青昭看着她虔诚的眼神,无奈地笑了下,抬手在她头顶用力一揉,将她乌黑柔顺的头发揉乱。
“我现在很饿,需要你请我吃饭。”
程嘉茉呆了呆,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没想到斯文儒雅的贺青昭,竟然也会有这么幼稚恶劣的一面。
直到坐进车里,她都还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眼波流转地看着贺青昭。
贺青昭被她看得喉间发痒,喉结急促地滚了下,眯了眯眼,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哑:“别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
程嘉茉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羞得慌忙偏开头,尴尬地看向外面。
她以为贺青昭是嫌她没礼貌,却不知道是因为贺青昭根本招架不住她诱而不自知的娇欲模样。
她长着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这样的眼睛天生勾人。
若她刻意做出些风骚撩人的动作,可能反而失了味道。
偏偏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迷蒙地看着贺青昭。
她自己并不知道,她这样一副纯欲娇媚的神态,对贺青昭的冲击有多大?
贺青昭见过许许多多的美人,而那些美人,无一例外,眼睛都很好看,可没有一个能激起他的生理性喜欢,程嘉茉是第一个。
或许是她正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也或许是她这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他想逞凶作恶,想看到她这双眼里流出动情的泪。
程嘉茉半天没听到动静,见车也迟迟不开,架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转回头,结果却一眼撞入贺青昭深渊般的目光中。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只觉得他目光很深、很沉,像一汪深潭,沉得有些可怕。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她莫名地紧张,抿了抿唇,小声问道:“您不是饿了吗?”
贺青昭收回视线,眼中情绪敛得干干净净。
“走吧。”他发动车子离开。
程嘉茉没多想,低头看着手机:“餐厅是在……”
不等她说完,贺青昭问:“先陪我去参加一个晚会,行吗?”
“啊?”程嘉茉愣住,“参,参加晚会?”
她想说“如果你实在没空,今天就先不吃了吧”,可她说不出口,是她自己说了要请人家吃饭,现在却又说不吃了,像什么样嘛。
贺青昭偏头看了她眼,沉声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晚会,我过去打一趟就行。”
程嘉茉朝他笑了笑,温软地说道:“贺先生,您真是一个大好人。”
贺青昭突然被发一张好人卡,勾了勾唇,心情愉悦地笑出声:“我怎么就成大好人了?”
程嘉茉看着他帅气的侧脸,认认真真地说道:“你两次帮我的事先不说,就说吃饭这件事,你都这么忙了,却还愿意跟我一起吃饭,不是好人是什么?”
贺青昭温润地笑道:“在你眼里,好人的门槛这么低吗?”
程嘉茉大声辩驳:“不是啊!是因为你真的很好嘛!你这么忙,本来可以不用答应我的邀请,就让我先欠着,让我因为欠你的恩情日夜承受煎熬,但你为了让我心里好受,明明很忙,却还是答应了。”
贺青昭:“……”
他很想说,他根本就没有她说的这么好,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答应跟她吃饭,是因为他对她有需求,生理意义上的。
可对上她清澈赤诚的眼神,他却说不出否认的话,不愿意打破她对他的完美幻想。
“嗯。”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地应了声。
程嘉茉看着他凸起的喉结在粗长的颈上滚了下,特别欲,特别性感。
她看得微微发愣,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靠,嘴唇几乎要贴到他颈上,直到听见贺青昭嗓音低沉地笑了声,才猛然回神,羞得慌忙转开头。
啊啊啊!好尴尬啊!
她在做什么啊!疯了吗?
太尴尬了!她尴尬得想跳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后她再也不敢看贺青昭,为了避免与他视线相触,一直扭着脸看向窗外。
贺青昭等红灯时,偏头看了她眼,只看到小姑娘肉嘟嘟的半边侧脸。
十九岁的少女,稚气未脱,脸上仍旧带着些婴儿肥,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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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得心痒。
绿灯亮起,他启动车子,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隐忍着收紧,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方向盘,而是小姑娘身上的任何一处。
喉咙痒得发紧,修长的两指扯松领带,又解开颈下的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以下的位置。
即便这样,贺青昭仍旧感觉燥得难受,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火,烧得他几乎快维持不住君子风度。
程嘉茉一直扭着脸,扭得脖子都酸了,正想转回头,却听到贺青昭问:“学的什么专业?”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在他让汪助理去查李竹悦时,汪助理就已经对程嘉茉进行了背调,别说她现在读的大学和专业,就连她小学获得过几次三好学生都查得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多嘴问一句,纯属没话找话,为了分散注意力。
程嘉茉因为紧张,也没多想,乖巧老实地回道:“汉语言文学。”
贺青昭又问:“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程嘉茉依旧乖巧地回道:“毕业前我想先考公考编,要是都考不上,毕业后就找一份能胜任的工作先干着。”
贺青昭声音温润地提出建议:“你性子柔顺文静,可以从事文史研究方面的工作。”
程嘉茉挠了挠头:“但是那种需要继续往上读,要考研考博。”
贺青昭笑着问:“怕自己考不上?”
“不是。”程嘉茉窘迫地咬了咬唇,“我想早点工作。”
她连读大学都很艰难,根本没法再继续读研读博。
大学一毕业,她就要赶紧挣钱还助学贷款,还得养活自己。
车停在一栋耸入天际的大厦外面,贺青昭解开安全带,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能让我再当一次好人吗?”
程嘉茉怔怔地看着他,心口怦怦直跳。
“什,什么意思?”
贺青昭伸出手,手背在她白皙粉嫩的脸上轻轻抚过,指关节擦过她红唇。
“我想供你读书。”
程嘉茉像受到惊吓似的,急忙摆手:“不不不,那不行的。贺先生,我不能接受您……”
“别怕。”贺青昭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温柔,“你就当我是做慈善。”
程嘉茉感动得想哭,鼻子酸酸的,眼中含着热泪。
“可,可要是这样,我就真的还不起您的恩情了。”
贺青昭拇指轻轻抚了下她眼尾,笑容温雅地看着她:“不用你还。”
程嘉茉用力摇头:“那不行,那样我会心里不安。”
贺青昭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笑得像只狐狸:“别怕,我会让你心安理得地接受。”
8. Chapter 8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在繁华声中遁入九霄。
随着这道残阳的隐退,喧嚣的夜,正式拉开帷幕。
一辆辆价格不菲的豪车开到大厦前,车灯划破夜幕,交织出流动的金河。
从车里下来的男女,无一不优雅,无一不华美。
男的统一西装革履,女的全部珠光宝气,晚礼服拖地。
程嘉茉觉得自己像是走错了片场,她本该去穿着大红棉袄的年代剧,却误进了富丽堂皇的豪门剧组。
“贺先生。”她拉了拉贺青昭的袖子,因为将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只能被迫仰起头看他,“我在外面等你,可以吗?”
贺青昭不答反问:“你说呢?”
程嘉茉长睫颤了颤,小声说:“我不太想进去。”
慈善晚宴这样的地方,她并不是很想去,进去会觉得很别扭。
贺青昭低下头,近距离看着她,唇边撩起一抹笑:“你就当陪我,好不好?”
他眼神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在这靡靡的夜色中,像是带了三分醉态,莫名地勾人。
程嘉茉无法拒绝,只能乖顺地答应:“好。”
宴会厅内灯光璀璨,衣香鬓影。
程嘉茉一走进去便被震惊到了,满眼繁华,乱人心神。
她从没参加过任何宴会晚会,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如今亲自走进这样隆重的场合,视觉冲击很大。
穹顶垂落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洒下银河般唯美梦幻的光芒。
侍应生托着香槟穿行于人群间,高脚杯相碰的清响声,男女笑谈的声音,优雅动听的钢琴声、大提琴声,各色声线交织,在唯美梦幻的光影下,织就出一场盛世晚宴。
贺青昭甫一进去,便立马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
那些人一口一个“贺老板”,还有称呼“贺公子”、“贺爷”的,然而无论哪种称呼,无一例外,语气里全都充满了敬重。
贺青昭只是淡笑着回应两句,没有很热络,也没有很冷漠,给人一种他脾气温和,很好说话,端方儒雅的感觉。
但清楚的人都知道,儒雅谦和只是他的表象,实际上他是权贵公子哥儿里最不好打交道的人,心思深似海,想从他这里讨到便宜,比登天还难。
程嘉茉局促地站在贺青昭身旁,满眼茫然。
她听不太懂他们那些客套疏离的场面话,整个人完全处于游离的状态,与这个笙歌鼎沸的宴会格格不入。
一旁跟贺青昭寒暄的人,全都注意到了她,对于贺青昭带着一个没穿礼服的小姑娘进来也都很惊讶,但没一个人开口问。
贺青昭暂时还走不了,余光里瞥见程嘉茉懵懵的,唇边那点寡淡的笑不由得加深。
他低头凑近她脸,在她耳边说道:“再等我十分钟。”
程嘉茉乖巧地应道:“好。”
贺青昭又说:“你先去吃点东西,晚宴上有点心和饮品。”
程嘉茉点头:“好。”
贺青昭让侍应生带她去用餐区,又嘱咐她:“别乱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程嘉茉嗯了声,跟随侍应生来到用餐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迷离的夜色。
她现在心里很乱,很慌,根本没心思吃东西。
贺青昭在车上说的那番话,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他说想供她读书,还说会让她心安理得的接受。
但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不等她想出结果,贺青昭已经过来了。
她看了眼时间,还挺快的,十分钟都不到。
“你忙完了。”她站起身。
贺青昭很自然地拉住她手腕:“走吧,去吃饭。”
程嘉茉低头看了眼他的手,这只手很大,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凸起,迸发着成熟男人的力量感,是一双很好看,很性感的手,曾在深渊中把她拉起来过。
而现在这只很好看的手,正捏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向一个未知的领域。
出了宴会厅,程嘉茉猛地抽走自己的手腕,把手臂背在身后,眼眸清亮地看着贺青昭,问出了心中疑问。
“贺先生,我想知道,您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让我心安理得地接受?”
贺青昭没直接回答,反问道:“真想知道?”
程嘉茉重重地点头:“嗯,我很想知道。”
贺青昭笑了下,声音温润地说道:“外面凉,坐到车里说。”
程嘉茉坐进副驾,偏过身看着贺青昭,等着他揭晓真正的答案。
贺青昭从中控台拿出烟盒,倾斜着抖出一根,却没点,夹在指尖把玩。
程嘉茉很善解人意地说:“你抽吧,我不介意。”
贺青昭却没抽,只是夹着玩。
过了会儿,他两指用力一捻,把那根烟折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袋。
程嘉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贺青昭偏过脸,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注视着她黑亮清透的眼睛,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看进她心底。
程嘉茉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一颗心扑通扑通加速跳动。
两人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她先败下阵来。
“贺先生,您快说吧。”
贺青昭微微倾身靠近她,压低声,眼神温柔地看着她:“那好,我问你,哪种方式你不能接受?”
哪种方式不能接受?
这下可把程嘉茉给问住了,她一直想的都是贺青昭会用哪种方式让她接受,根本没想过哪种方式她不能接受。
“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也根本想不出。
贺青昭点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接着又问道:“那我再问你。”
“好,你问。”程嘉茉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贺青昭伸出手,两指捏住她下巴,拇指在她唇瓣上轻抚了下:“如果我的方式是让你做我女朋友,能接受吗?”
“……”
程嘉茉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一瞬间,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的答案。
贺青昭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从她眼中看到了震惊、慌张、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他没看到窃喜,也没看到一丝一毫的兴奋。
这其实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当结果真正呈现到他面前时,他并没有感到愉悦,反而有一种气闷感。
他被气到了,也不知道气什么,反正就是很生气。
程嘉茉回过神来,吓得嘴唇颜色都淡了几分,像枯败的桃花花瓣。
“贺,贺先生,您开玩笑的吧?”
贺青昭压下心里那点微妙的不适,笑着改口:“当然。”
程嘉茉松了口气,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您以后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吓死我了。”
贺青昭笑着问:“怎么,做我的女朋友就这么可怕?”
“不是。”程嘉茉见他只是开玩笑,也就不再紧张,说话也变得放松了,“贺先生,您救过我,这次又帮了我,我很感激您。可我知道,我们之间差距很大,做您女朋友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而且我们根本就不适合。”
贺青昭说:“刚才那话,也不算是开玩笑。”
“啊?”程嘉茉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贺青昭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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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一副很苦恼的表情:“家里催婚催得紧,一直逼着我结婚。但我现在正在上升期,暂时还不想结婚,所以想让你做我女朋友,替我挡一挡。”
程嘉茉恍然:“哦哦,我懂了。”她展颜一笑,“您的意思,是让我假扮你女朋友,哄骗你家里人,免得他们再逼着你相亲。”
贺青昭没说“假扮”,也没回应她说的“假扮女朋友”。
他只是笑着说:“你要是答应,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供你读书的钱,就当是借给你的,你不用有心理压力,等你以后工作挣了钱,再还我就是。”
程嘉茉见他说的坦坦荡荡,彻底打消了疑虑。
“那,那好吧。”她没再犹豫,直接答应了他。
贺青昭又说:“可能需要两年,或者三年。”
程嘉茉笑了笑:“都行,反正我大学也不打算交男朋友。”
“真乖。”贺青昭笑着摸摸她的头,“走吧,去吃饭。”
原本是程嘉茉请贺青昭吃饭,餐厅位置都选好了。
结果全程都是贺青昭在主导,由他带着程嘉茉去餐厅,最后结账也是他付的。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后,程嘉茉感到很不好意思。
“贺先生,本来应该我请你吃饭,结果却是你付钱,下次你不能这样了。”
贺青昭笑道:“今天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就当赔罪,下次你再请。”
程嘉茉回道:“好,下次你有时间了我再请你。”
贺青昭像是开玩笑般说道:“女朋友请我,我随时都有时间。”
程嘉茉笑了下:“你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贺青昭伸手揽住她的肩,把她半搂在怀里,低头贴近她耳朵:“这样能接受吗?”
程嘉茉被他搂住的一瞬间,半边肩膀都僵硬了,像是木偶般被他搂着往前走。
“还,还行。”
上了车后,程嘉茉把平安结从包里拿出来,递给贺青昭。
“本来是想请你吃完饭,再送给你,结果请客失败了,幸好还有这个。”她摸了摸鼻头,羞涩地说道,“这是我自己编的,编得不太好,你别嫌弃。”
贺青昭接到手里,看着这个简易到有些丑陋的平安结,却勾起嘴角笑了笑:“好看,我喜欢。”
程嘉茉说:“我上次坐你的车,发现你车里没有平安符、小葫芦啊,貔貅这样保平安的挂件和摆设,所以就决定送你这个,主要是,我现在也只送得起这种小玩意儿。”
“这个就就很好。”
贺青昭把平安结挂在车里,这是他车里唯一的挂件,一直挂了很久,直到很多年后,程嘉茉已经离开了他,这个平安结依旧挂在他的车里。
挂好平安结,贺青昭用手指拨了下,眼里含着笑。
他在车载屏幕上输入程嘉茉的学校,将那一长串地址设定成“接女朋友”。
程嘉茉看着他输入的设定,脸红红地问道:“你怎么设定成这种?”
太羞耻了吧!
贺青昭笑着说:“方便导航。”
之后他每次去M大接程嘉茉,直接语音“接女朋友”,导航立马定位好了。
回到寝室后,程嘉茉洗漱完躺在床上,将今天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越想越觉得离谱,想得心里发慌,根本没法入睡。
就在她心烦意乱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贺青昭打过来的。
这都十点多了,他还打过来干嘛?
她没有立马接,而是快速拿出耳机戴上,然后才接通。
“您到家了吗?”
贺青昭说:“刚到。”问道,“方便接电话吗?”
9. Chapter 9
程嘉茉正想说方便,一抬头,看到睡在对面床的丁巧巧笑得一脸八卦地看着她。
她莫名地感到心虚,干咳一声,对着电话说了句:“你先等一下。”
本来她不想下床的,深秋的夜里,外面已经很冷了,她不想再折腾,但现在不得不出去。
她随便穿了件外套,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小声说道:“您说吧。”
然而她却没听到贺青昭说话,只听到一声很轻的打火机砂轮擦燃的声音。
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是贺青昭在抽烟,像他那样的人,总不可能是给别人点烟。
接着她便听到低沉绵长的吐息声,即便她看不见,想也能想象得出,肯定是贺青昭吞吐烟雾时发出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贺青昭声音沙哑地开口:“别乱想,好好睡觉。”
程嘉茉轻声回应:“没有,我没乱想。”
贺青昭吁了口咽,沉声问道:“明天课多吗?”
程嘉茉下意识地挺直背,就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一样,温顺乖巧地回道:“不多,上午只有两节,一节中国文学史,一节二语习得理论,下午没课。”
贺青昭笑着说:“放轻松。”
他不说还好,说了后,程嘉茉更紧张了,连神经末梢都绷得紧紧的,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应:“嗯,好。”
贺青昭压低声,语调温润地安抚她:“别有心理压力。”
程嘉茉仍旧乖巧地回道:“嗯,好。”
贺青昭嗓音低沉地笑了声:“你要是因为帮我,感到不自在,会让我有负罪感。”
“别,贺先生您千万别有负罪感。”程嘉茉语气慌乱地说道,“贺先生,你一定不要有负罪感。我没有不自在,我很自在,很乐意帮你。”
贺青昭救过她的命,又帮她解决了竹悦的事,她帮一下他又能怎样,不就是假扮他女朋友替他挡桃花吗?
她可以的,做得到!
有了报答救命之恩的信念感,程嘉茉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神圣,很正义的事情!
她也不别扭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贺先生,你救过我,又帮了我。现在你有难,我能尽绵薄之力帮上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我很高兴。”她又强调一句,“我没有不自在,真的。”
她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入党宣誓,贺青昭无奈地笑了声。
“没有就好,晚安。”
程嘉茉抿了抿唇,柔声回道:“晚安,贺先生。”
“还叫贺先生?”贺青昭尾音挑高,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程嘉茉再次紧张了起来,换了只手拿手机,将之前一直握着手机的右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汗。
“那,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她又开始不淡定了。
贺青昭反把问题抛给她:“你觉得怎么称呼男朋友合适?”
“男朋友”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莫名地带了些暧昧感,尤其是在这种静谧的夜里,很难不让人乱想。
程嘉茉呼吸一下抽紧,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抿紧嘴巴,尽量放平呼吸。
即便如此,她呼吸还是急促了起来,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因为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
贺青昭听到了很轻很柔的喘息声,隔着手机传入他耳中,在清寂的夜里,不免带了些色I情意味儿,仿佛是刚承受完激烈的情I事。
他喉间一紧,用力握着手机,手背绷得青筋凸起。
程嘉茉问完后,等了好一阵都没听到贺青昭说话,以为他挂了,移开手机看了眼,仍在通话中。
她抿了抿唇,娇声问道:“贺先生,您还在听吗?”
贺青昭坐在书房,夹着烟的手搭在平铺的宣纸上,突然手腕下沉,在微黄的宣纸上烫出一个洞,一缕青烟顺着冷白修长的手指徐徐攀升。
他将烟头扔进水晶烟灰缸,伸手取下笔架上的紫毫笔,轻蘸颜料,笔走龙蛇地在宣纸上描绘出一株被狂风暴雨浇打后的茉莉花。
花枝弯曲,娇小柔嫩的花瓣颤巍巍地挂在枝头,欲落不落,引人遐想。
他捏着笔杆在空白处一杵,不轻不重地碾了下,声音低沉地说道:“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程嘉茉感觉心脏跳得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因为心率失常而送医院。
“我,我不知道。”
贺青昭扔下笔,又点了根烟,两指夹着烟送入嘴里,眯着眼深深地吸了口,吞云吐雾间,笑容痞雅地说道:“宝贝想叫我什么?”
-
程嘉茉故作平静地回了寝室,然而一爬到床上,立马把帘子拉起来,将床挡得严严实实。
她用被子蒙住头,埋在被窝里大口大口喘气。
啊啊啊!!!
她要疯了,简直要疯了!
叮一声——
手机消息提示音。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便又立马放下。
脸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不光是脸,身体也烫,心也烫,从里到外,身上每一处都烫,身体内更是涌荡出一股陌生的热流。
她躺下,侧身面向墙,将潮湿的手心贴到冰凉的墙面上,仿佛这样能化解那股陌生又难捱的燥劲儿。
缓了一会儿,她轻轻转过身,做贼似的拿起手机,指纹解锁,点开消息。
HE:【别紧张,好好睡觉。】
程嘉茉心情平复一些了,坐起身回消息。
【贺先生,您以后能不能别再那样叫我。】
她只是假扮他女朋友,又不是真的女朋友,叫“宝贝”根本不合适!
而且就算是真的女朋友,才开始相处,哪有直接叫宝贝的,实在是太太太肉麻了!
HE:【别再叫贺先生。】
京遇:【好的。】
HE:【@京遇,为什么取“京遇”这个昵称?】
程嘉茉选择无视,不回他。
反正她让他别叫“宝贝”,他都没有正面回应,她也学他装瞎。
HE:【是想在京北与我相遇?】
他问得直接又坦然,倒是让程嘉茉慌乱了起来。
她刚平复下去的燥热,又升了起来,脸再次发烫,又羞又尴尬,恨不得连夜扛火车逃去外星。
HE:【有十六岁的照片么,发一张给我看看。】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诡异要求,程嘉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京遇:【没有!】
她怎么可能给他看她十六岁的照片,那还不如杀了她!
HE:【没事,我让泰京那边的管家调一下三年前的监控。】
京遇:【猫咪问号脸.jpg】
她很想说“您没事儿吧”,无端端地为什么要看她十六岁的照片,甚至还想调监控?
HE:【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你在我那里住了半个多月。】
程嘉茉对于这位清俊儒雅的救命恩人的完美印象,正在一点点瓦解。
京遇:【别调监控,拜托拜托!】
三年前她留着厚厚的齐刘海,穿着花花绿绿的长裙,脚上汲着一双黑色的人字拖,整个人丧丧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再回头看黑历史,更何况是翻出来给贺青昭看。
既然贺青昭已经忘了她当时的样子,那就忘了吧,她根本不想让他再想起来。
HE:【改口叫名字,或者调监控,二选一。】
短短一行字,充满了上位者不容反驳的强势和霸道。
程嘉茉没办法,只能选择前者。
她不想让贺青昭调监控去看她十六岁时的杀马特样子。
京遇:【贺青昭,你别调监控。】
HE:【真乖。】
程嘉茉呼了口气,有一种羞耻到极致的无力感。
HE:【宝贝晚安。】
京遇:【……】
程嘉茉感到无语,怎么又叫了?不是说了不要这样叫吗?
京遇:【猫咪晚安.jpg】
她懒得纠结了,随便吧,就当是演戏需要的一部分情节。
互道晚安后,程嘉茉把手机熄屏,躺在床上翻了很久才睡着。
热。
又热又闷。
潮湿闷热的午后,男人一身白色西服,清冷儒雅地站在芭蕉树下。
“茉茉过来。”男人朝她招手。
程嘉茉提着绿色长裙跑了过去,笑着问候:“贺先生好。”
男人目光沉暗地看着她,突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两指捏住她下巴,低头贴近她脸,声音又哑又沉:“怎么还叫贺先生?”
程嘉茉急忙改口:“贺……贺青……”
不等她说完,男人强势地吻住了她唇,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
唇上一痛,她猛地推开男人。
眼睛睁开,程嘉茉大口大口呼吸。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为自己的梦感到羞耻。
天呐,她怎么会做那种可耻的梦?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贺青昭打来的电话。
她刚醒来就接到他的电话,而且还是从那种梦里醒过来,这让她再次心率失常。
“喂。”她接通电话,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贺青昭问:“起来了吗?”
程嘉茉想到梦里的场景,脸上一热,声音微颤:“刚,刚醒。”
贺青昭听着她娇颤的声音,即便看不到她的模样,也能猜到她脸红娇羞的样子。
他语气温润地问道:“做噩梦了?”
程嘉茉本就心虚,被他这么一问,更心虚了。
“嗯。”她讷讷地回应。
“什么样的噩梦?”
听着他好奇的语气,程嘉茉结巴道:“就,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梦,记不清了。”
贺青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会心一笑:“我让人给你送了早餐和零食。”
程嘉茉惊讶道:“你送早餐干什么?”
她学校又不是没食堂,食堂里又不是没饭。
贺青昭却笑着说:“为我在梦里的浮浪行为向你赔罪。”
程嘉茉:“……”
她严重怀疑贺青昭会读心术!
这个男人也太可怕了,竟然连她做了什么梦都知道。
贺青昭仿佛看到了她受惊的娇怯模样,笑声更加疏朗:“逗你的,快起来,去宿舍楼外拿早餐。”
挂了电话,他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小姑娘实在太单纯了,单纯得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征服感。
-
贺青昭正坐在餐厅优雅地吃早饭,贺宗浔跟贺景阳过来了。
两人进了园艺大门,快速往别墅主楼走。
到了别墅主楼前,贺景阳停了下来,拉了下贺宗浔的胳膊,低声说道:“二哥,我们一大早到大哥这儿来找他,搞得跟兴师问罪似的,万一惹他生气怎么办?”
贺宗浔拍了拍贺景阳的肩:“你放心,大哥那个人最装了,就算生气,也不会降低逼格跟你动粗。他那副光风霁月的贵公子皮,已经长在了身上,与他融为了一体。”
贺景阳说:“二哥你别这样说大哥,他那样做也是为了我们贺家。”
“他为贺家,难道我不是?”贺宗浔自嘲地勾了下唇,“我跟他同年生,从小就是他的对照组,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后来他从商,我从军。如今他在商界叱咤风云,成了人人艳羡的皇商。而我在边境流血流汗,倒成了莽夫一个,不值一提。”
“二哥,我不是那意思……”
贺宗浔摆手打断他:“没怪你,我也没有怨恨大哥。”
贺景阳叹口气:“我只是觉得这是大哥的私事,他就算有女朋友了,也不关我们的事。”
贺宗浔大声说道:“他找女人,原本是不关我们的事!可他丫的要是真的找个女学生,岂不是害了我?”
“我怎么就害了你?”贺青昭穿着一身亚麻色居家服,单手插兜,倜傥不羁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贺宗浔迎上他清冷的目光,直言不讳地说道:“大哥,你找女人,按理说我们无权干涉,女学生也好,女明星也罢,那都是你的事。可你不是景阳也不是子弘,你是贺青昭,是贺家长孙,是从小就内定了的贺家继承人。”
“说直白点,你是我们贺家的顶梁柱,你这根柱子不能歪,贺家所有人也都不允许你歪。因为你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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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没人能顶得住,就算把我勉强顶上去,最终还是会大厦倾倒,你说你是不是害了我?”
“大哥,我就明说了,你要想找女朋友,只能找世家名媛,绝对不能找女明星,女学生。”
“不信你试试,你看老爷子他们会不会同意?”
“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不仅会害了我,也会害了别人。”
贺青昭提了下唇,仍旧笑得斯文儒雅,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般伤人。
“我找了你就不能找,是吧?”
贺宗浔直接被气笑:“我没你们这么无聊!放着那么多漂亮的豪门千金不要,偏要找穷酸的女学生,真当自己是救风尘的大英雄呢?”
贺景阳听得眼皮直抽,赶忙拉了拉贺宗浔的胳膊,示意他别说了。
贺宗浔甩开贺景阳的手,继续说:“大哥,你跟唐敬尧不一样。他只为他自己而活,不为唐家,也不为叶家。所以他想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没人会干涉。”
“可你从小就被当成贺家继承人在培养,所有人都对你寄予了厚望。如果你这时候撂挑子不干了,我们兄弟几个,没有人能接下你的担子,景阳接不住,我也接不住,子弘更接不住,贺家在我们这辈就算完了。所以爷爷他们绝不会让你因为一个女人自毁前程。”
贺宗浔说完,目光如炬地看着贺青昭。
站在一旁的贺景阳轻轻喊了声:“大哥。”
贺宗浔又说:“你不是正准备竞选亚太地区的商会会长吗?这时候你更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贺青昭没说话,脸上始终挂着温润如玉的笑,然而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却用力握紧,攥得指关节泛起冷青色。
秋日晨雾下,他脊背挺拔地站在汉白玉石阶上,喉结急促地滚了滚,沉声笑道:“你是觉得我没有唐敬尧洒脱,还是不如他有魄力?”
贺宗浔怔了下,忽地笑出声:“大哥,你问出这种话就已经输了。唐敬尧不会跟任何人比,他只做他自己。”
说完,贺宗浔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回头看向朦胧秋雾中的贺青昭。
“你昨天带着那个女生去慈善晚宴上转了一圈,爷爷奶奶,你爸,我爸,三叔四叔以及小姑他们,全部都知道了。”
贺景阳小声补充了一句:“都在老宅等你回去。”
深秋的早晨,雾渺茫,风微凉。
贺青昭缓步走下台阶,站到院墙边的青竹旁,身上宽松的居家服被风鼓起,脊背挺得比青竹还直。
苍茫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和一丛青竹。
他手里夹着的烟,被风吹得迅速燃烧,已经燃到了指尖,而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任由烟继续燃烧。
贺宗浔跟贺景阳,两人走出贺青昭居住的半山别墅。
贺景阳不满地开口:“二哥,我觉得你刚刚说的话有点过分了。唐敬尧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还是觉得大哥更好。”
贺宗浔笑了声:“按照血缘关系,当然是大哥跟我们最亲。但如果按照交情,我和唐敬尧比跟大哥走得更近。”
贺景阳依旧不满:“那你也不能那样说大哥,不管怎样,你都姓贺,不姓唐。”
贺宗浔说:“唐敬尧有一身江湖草莽气,能为兄弟两肋插刀,而且骨子里比较淡泊。大哥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上是汉武帝那样的人,野心和欲望都很重。”
贺景阳这才明白他的意图,惊道:“二哥你折腾这么一大圈,该不会是为了帮那女孩吧?”
贺宗浔默了默,说道:“帮也谈不上,我跟那女孩无亲无故,没那么好心义务帮她。我主要是不想让大哥做出自毁前程的事。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几兄弟,虽然一直都活在他的阴影下,但也被他的光环庇护。”
贺景阳顺着他的意思推断:“所以你是怕大哥养女学生的事闹大了,影响他的前程?”
贺宗浔说道:“大哥不可能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他也许只是一时兴致,也许是因为唐敬尧找了个女学生,所以才……”
贺景阳接上他的话:“所以你先用贺家的基业给他施加压力,然后再用唐敬尧刺激他,就是想逼他放手。”
贺宗浔解释:“唐敬尧是嘴上狠,爱十分却只说两分,才会引发出那些误会。”他摇摇头,“但是大哥不一样,他可能连一分爱都没有,却能表现出十分爱的样子。”
“而且以他的尿性,他就算想要,也不会明着要,他会耍尽心机,让别人主动送上门。”
“可有句话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怕他算计过头,反倒把他自己算了进去,到时候不光会伤害别人,也会伤了他自己。”
“真到了那一天,像他这种平时越是装得斯文儒雅,发起疯来越是癫狂,只怕比唐敬尧还疯。”
“他一发疯,我们都得跟着遭罪,不如趁着火还没烧起来,把那点苗头掐灭。”
贺景阳听得一愣一愣的,说道:“二哥,你仿佛很懂的样子。”
“我懂个屁,我是见多了!他们那样的人,都是这种鬼德行。”
贺景阳提出建议:“那你不如直接找到那女孩,跟那女孩说清楚,让她远离大哥。”
贺宗浔吼道:“我疯了?先不说我无端端去找人家女孩,人会不会信,就算信了,我得罪了大哥,我还要不要活了?”
贺景阳揽住他肩:“二哥别气别气,走走走,我请你吃饭。”
贺宗浔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女生是不是M大的?”
贺景阳摸了摸寸头:“好像是,昨天晚上我听小姑提了一嘴。”
贺宗浔嘴角咧开:“我没记错的话,傅枕河的老婆就是在M大当老师,而她以前教过赵越。”
贺景阳隐隐感到不妙:“然后呢?”
贺宗浔拍怕他的肩:“老三啊,你跟赵越是小学同学,正好你们关系不错。你去找他,让他带上礼物去M大拜访他老师,顺便偶遇一下那女生,要是能撮合赵越跟那女生……”
贺景阳转身就走:“二哥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这要是被贺青昭知道,那还不得把他发配到西伯利亚挖土豆!
想想都可怕,他才不去呢!
贺宗浔一把揪住贺景阳的领子:“走,我们一起去,抢在大哥前面,帮他把孽缘斩断!”
10. Chapter 10
城东到城北的高架桥上,正在上演着一出“速度与激情”,一辆橙色的兰博基尼大牛被逼停,而逼停它的是四辆黑色的奔驰大G。
大G前后左右夹击,将闪瞎眼的大牛夹在中间。
橙色跑车的车门打开,贺宗浔杀气腾腾地从车里下来,重重地摔上车门,直奔为首的一辆大G。
贺景阳赶忙从副驾下来,快速上前拉住贺宗浔的胳膊,劝道:“二哥别冲动!”
贺宗浔紧绷着脸,一脚踹在大G的车灯上,眼看着还要踹第二脚,被贺景阳强行拉住了。
四辆大G的前座车门齐齐打开,分别从车里下来两位西装革履的保镖。
贺宗浔更气了,撸起袖子就要干仗:“怎么着,想跟老子动手?”
八位保镖不说话,只是昂首挺胸地站在车前,挡住贺宗浔的去路。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幻影从旁边优雅地驶过。
车窗摇下来,贺青昭侧过脸看向贺宗浔,唇边扬起一抹王之蔑视的笑。
贺宗浔气得大骂:“贺青昭你个王八蛋!你丫的有本事就把那女生带回家!你要是不带,老子看不起你!”
车窗缓缓摇上,白色幻影逆着深秋的晨光扬长而去。
-
吃完早饭后,程嘉茉抱着课本跟室友一起往教学楼走。
由于时间还早,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三人便慢悠悠一边走一边闲聊。
走到综合楼旁边,只见一群人停在路上不走了。
薄纱般的秋光里,贺青昭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白色西服,清冷儒雅地站在综合楼前最高的台阶上。
他的出现,瞬间成为了焦点,吸引了在这条路上走过的所有人的注意。
停在路边的学生,全部都像行注目礼似的看着他。
而他却越过重重人群,目光深邃地看向程嘉茉。
程嘉茉不确定贺青昭是不是来找她的,可对上他目光的一刹那,心脏跳得像是刚进行了一场剧烈运动。
她慌忙垂下眼,故作镇定地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后,惊讶地叫了声:“哎呀,我朋友有急事找我。”不等丁、张两人开口,抢先说道,“你们先去教室,我给我朋友回个电话。”
张文倩诧异地看了她眼,却没多问,只是提醒她:“你快点,别迟到了。”
程嘉茉拿着手机快速往综合楼背面跑去,那里是一片白桦林,早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晚上人才多,因为有很多情侣在林子里约会。
她跑走进林子后,大口大口喘气。
没一会儿,身后响起了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
一步两步,沉稳从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强忍着没回头,待到脚步声停下,明显感觉到身后站了个人,这下她不得不转回头,一眼撞入贺青昭深潭般的目光中。
“贺……”
她刚发出一个轻软的音节,便被贺青昭扣住腰抱在了怀中。
身体蓦地绷紧,她眼睛瞪大,随即用力往外挣。
贺青昭单手箍着她腰用力收紧,另一只手在她头顶轻抚:“乖,不要抗拒。”
程嘉茉心跳加速,呼吸紊乱,整个人都在抖,却强忍着惧意开口:“贺,贺先……”刚要喊“贺先生”,想到他的交代,急忙改口,“贺青昭,你,你怎么了?”
贺青昭弓起肩背,下巴抵住她颈蹭了蹭,薄唇擦过她耳廓,在她耳边沉声吐息:“让我抱会儿。”
程嘉茉抬起颤抖的手,环抱住他劲瘦紧绷的腰,在他腰后轻轻拍了拍,柔声说道:“贺青昭,你别难过。”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事了,但本能地感受到他心情不好,至于是生气还是难过,她也不知道。
可要是劝他“别生气”,不太合适,这样像是在说他脾气不好,而劝他“别难过”就妥当多了,听起来更像是在关心他。
事实上,她确实也是想关心他。
看到他这样,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贺青昭面对她小心翼翼的讨好,愉悦地笑了起来,下巴压在她颈窝沉沉地笑出了声。
真心也好,别有用心也好,他都认了。
“你是第一个。”他嗓音低沉温柔,慵懒沉缓的语调里像是含着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满足,自言自语般说道,“程嘉茉,你是第一个。”
什么第一个?
程嘉茉听得一脸茫然,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手抵着他胸膛,试探着推了推。
贺青昭松开她,含着笑的眼睛,像穿进树林的晨光——温暖,柔和,深情。
他便用这双温柔深情的眼睛看着她,又用一种温柔到近乎宠溺的语气说:“程嘉茉,你是第一个。”
程嘉茉心里泛起一丝陌生的酥麻感,像被柔软的羽毛在心口上扫了下,又像是有电流在体内导过。
“贺先……贺青昭,你到底怎么了?”她仍旧不习惯直呼他的名字。
贺青昭勾了勾唇,大手轻揉她头:“快去上课。”
程嘉茉点点头:“嗯,好。”
她转身准备走,可看着贺青昭宛如深秋薄雾般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怪怪的酸涩感。
身体都转过去了,她又转了回来,伸手抱住他。
“贺青昭,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不要难过。”
贺青昭轻轻抚了下她后脑勺:“我没难过,去上课吧。”
程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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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从他怀里退出,朝他温软地笑了笑:“我去上课了,等我上完课请你吃饭。”
她欠他一顿饭还没请,就算答应了假扮他女朋友,也得请他吃饭还回去。
贺青昭勾起唇笑:“好,我等你。”
今天上午的两节课,程嘉茉上得心神不宁,这还是她第一次上课分心。
她听着听着,脑中便闪过贺青昭那双深邃的眼睛,眼神温柔得仿佛要破碎。
下课铃一响,她急忙对身旁的丁巧巧说:“巧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抱起课本飞快地跑下楼。
一到楼下,她便拿起手机给贺青昭打电话。
“我下课了,你在哪儿呢?”
贺青昭声音懒散地说道:“茉茉,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程嘉茉皱起眉:“什么意思?”
贺青昭沉下声:“你来找我,十分钟内要是能找到,就算你赢,找不到,就输了。”
程嘉茉莫名地紧张了起来:“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样?”
“赢了,我免费供你读书,不需要任何回报。输了,你陪我两年。”
程嘉茉心口狠狠一跳:“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昨天你不是说,让我假扮你女朋友吗?”
贺青昭懒懒地笑了下:“昨天是昨天,现在是现在,况且我从没有说是假扮。”
程嘉茉:“……”
她隐隐感觉到贺青昭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温柔儒雅。
贺青昭问:“要赌一把吗?”
程嘉茉沉默了一瞬,问道:“陪你两年,是指给你当两年女朋友吗?”
贺青昭说:“对。”
程嘉茉咬了咬唇,又问:“那,那男女朋友间的一些亲密事,也要做吗?”
牵手、拥抱、以及更亲密的事……
贺青昭笑着说:“当然。”
程嘉茉抱着课本狂奔,仿佛在参加百米短跑大赛。
她一口气跑到综合楼后面的白桦林,这时候人还不多,正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
贺青昭左手插兜,右手两指夹着烟,倜傥不羁地站在林荫道上。
秋光将他照得越发光风霁月,潇洒帅气。
他抽出左手,抬手看了眼腕表,笑着说:“刚好十分钟。”
程嘉茉跑得气喘吁吁,脸颊绯红,站在林荫树下大口大口喘气。
贺青昭走到她跟前,手背轻抚她潮红的脸,笑得温文尔雅地看着她:“就这么不想陪我?”
他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却仿佛覆上了一层深秋的薄霜。
程嘉茉抿了抿嘴,猛地撞入他怀中,伸手抱住他腰。
“贺青昭,我输了。”
11. Chapter 11
“给钱,给钱!”
“奔驰大G拦大牛,冲冠一怒为红颜,输了的快给钱!”
至尊无上,一家专供京圈公子哥、豪门太子爷和娱乐圈顶流等人聚会玩乐的地方。
这是四九城里排行第三的高档俱乐部,背后控股人是齐英杰。
齐英杰开俱乐部的主要目的不是挣钱,是为了笼络人脉。
毕竟京圈人脉带来的价值不可估量,开十家“至尊无上”都绰绰有余。
今天齐英杰约了一群朋友在至尊无上消遣,顺便开了一个玩耍性质的盘口,赌贺青昭会不会为了一个女学生跟家里对抗?
众人一听,激动得纷纷下注,都想看到贺青昭做出离经叛道的事。
贺青昭,贺家大少爷,矜贵儒雅,克己复礼,是四九城首屈一指的贵公子。
所有豪门世家的长辈提到他,都要翘起大拇指赞一句——不得了!
文雅点说,生子当如此。
因为不管他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人家实实在在的有能力,带领着贺家走向鼎盛,而不是碌碌无为地啃老,或者拖拽着家族走下坡路,所以没有长辈不喜欢他,都想有一个这样的儿子,那得多光荣啊。
而那些被他衬得一无是处的京圈少爷们,此刻全部同仇敌忾,都等着观赏贺青昭这朵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台。
齐英杰作为最先知道内幕的知情人,主动发起了赌局,可看着大家笑哈哈地讨论,他心里却并不是很舒坦,反倒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因为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输了,输给了贺青昭。
想到即将到嘴的嫩肉却被贺青昭给抢走了,他猛地灌了口酒,借着酒劲儿痞里痞气地嚷道:“哥儿几个别墨迹,快点给钱!”
在场的男人,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有的与美女嘴对嘴喂酒,有的把吸进嘴里的烟吐到美女脸上。
这群纨绔子弟,酒色全占,说话嘴上荤得没边,见齐英杰无赖般伸着手要钱,全都笑着骂他。
“给个鸡儿。”
“齐老板想钱想疯了。”
其中一人抖了抖烟灰,伸手搂过旁边的年轻女孩,一边揉捏女孩一边痞笑着说:“贺大公子还没对抗呢,齐老板现在论输赢太早了吧?”
一群人附和:“就是!齐老板急个毛啊!”
沈泽川捏着骰子把玩,漫不经心地说道:“贺青昭今天拦车,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对抗了。”
刚才说齐英杰现在论输赢太早的男人,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孩,侧身面向沈泽川,问道:“沈老板难道知道些什么?”
沈泽川伸手指了指,笑道:“让贺导跟你们说,他也是贺家人。”
贺霖的爷爷跟贺青昭的爷爷是亲兄弟,两人属于三代以内的血亲,论血缘关系,还不算远。
每年过年家族聚餐,他们都会在一起吃饭。
此时贺霖正拉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在给人家看手相,突然被点名,只是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眼众人,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抚摸女孩的手心。
“你这条爱情线……”
沈泽川笑着骂了句老色批,扬手将骰子砸到贺霖身上:“贺导,别摸了,给我们透点儿底,让大家输得心服口服,也齐老板能赢得踏实些。”
贺霖松开女孩的手,点了根烟,脊背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神色痞浪地笑着说:“你们输定了。”
“贺导说清楚啊,我们怎么就输定了。”
贺霖右手夹着烟搭到沙发扶手上,左手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烟酒入喉,清苦入心。
靡靡灯影下,贺霖背靠着沙发,语气散漫地说了句:“因为他是贺青昭,他想要的东西,不需要对抗就能得到。”
-
程嘉茉跟着贺青昭走进一座青砖黛瓦的四合院,大门进去后有一面云纹照壁,绕过照壁,是开阔的庭院,院内环境优雅,卵石铺地,一丛丛的名贵菊花,红白黄绿粉,在秋阳下开得争奇斗艳。
两边长廊的墙上,像展览似的,挂着不少名人字画。
“这里是书画展览的地方吗?”程嘉茉好奇地问道。
贺青昭笑了声:“不是书画展览馆,是吃饭的地方。你要是想看书画展,明天上完课再带你去展览馆。”
程嘉茉误将餐厅当成展览馆,羞得脸通红。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看到这里挂着很多字画,环境又很优雅,就以为是书画展览的地方。”
真的不能怪她没见识,一般人走进这种环境优雅得像园林景区似的地方,都很难想到这是一家餐厅吧?
贺青昭笑着说:“第一次带女朋友吃饭,总要正式点。”
他声音沉稳清雅,语气很淡然,很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不错”,不带丝毫旖旎的氛围。
然而程嘉茉却红了脸,脸颊烫烫的,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羞涩地抿了抿唇,小声说:“不是第一次,昨天已经吃过了。”
贺青昭拉住她手,把她拉到身旁,低头贴近她脸,声音低沉撩人。
“昨天不算,今天才是第一次。”
程嘉茉感觉心跳得像擂鼓一样,咚咚咚的,仿佛要跳出来了。
她始终低着头,压根不敢抬头看贺青昭。
贺青昭看着秋光下她红得发亮的耳朵,嘴角一提,故意凑上去,薄唇在她耳朵上轻轻擦过。
程嘉茉身体蓦地一颤,耳朵更红了,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她感觉耳朵很烫,脸也很烫,身体也烫,哪哪儿都烫,烫得身体发麻,心尖发痒。
贺青昭见她从脸红到了脖子,雪白细腻的脖颈泛起粉晕,像一只熟得将要爆汁的蜜桃。
他看得喉干舌燥,腹间发紧,好在他一向意志力强大,才不至于做出流氓的行为。
程嘉茉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脑子也懵懵的,恍恍惚惚地往前走,下台阶时脚踩空了,眼看着就要摔倒,本能地伸手抓东西,好巧不巧,一把抓在了贺青昭皮带下面。
贺青昭眼见她踩空,两手托在她腋下,正要抱她,突然被抓住,喉间一紧,闷哼了声,垂眸看着她。
程嘉茉直接傻眼了,吓得慌忙松开手,急忙往后退,结果又差点摔倒。
贺青昭搂着她腰把她抱住,眼眸深邃地看着她,眼里像是敛着幽火。
“你怕什么?”他声音哑得发紧,“我还能让你摔倒不成?”
程嘉茉低下头不说话,想到刚才抓住的东西,羞得脸红心跳,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贺青昭松开她,拉着她手进了餐厅的专属包厢。
老板庄毅见贺青昭带了个女孩过来,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着说:“还是老三样吗?”
贺青昭对程嘉茉说:“你先坐会儿,我去点餐。”
庄毅更惊讶了,贺大公子竟然要亲自点餐,看来这女孩不简单。
但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仍旧什么都没问。
贺青昭起身离开座椅,大步往楼下走。
庄毅跟在他身后,到了楼下才开口:“谁呀,搞这么正式。”
贺青昭语气淡然地说道:“女朋友。”
庄毅:“……”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女,女朋友?”
说着话,他转头往楼上看。
贺青昭按住他后脖子,制止了他的行为。
“我的人,别乱看。”
庄毅不由得笑出声:“好好好,贺大公子的人,小的不看。”
贺青昭松开手,嫌弃地在庄毅身上蹭了蹭。
庄毅想骂人:“你礼貌吗?”
贺青昭没跟他掰扯,低声说道:“参芪鹿汤、半月沉江、香椿豆腐,干烧岩鲤,再要一个甜品,茉莉奶冻。”
半月沉江是以水面筋,干香菇、冬笋、当归和芹菜等制作的一道药膳,原名叫当归面筋汤,是南普陀寺的一道名菜。。
庄毅开的这家餐厅,囊括了东西南北各式菜系,想吃什么都有。
听贺青昭点出这几道菜,他没多想,一一记下,又问:“还要什么?”
贺青昭挥了下手:“就这些,这四道菜和甜品的名字,我已经发给你了。”
庄毅疑惑地问道:“这些菜不都有名字么,还要什么名字?”
贺青昭只说了三个字:“藏头诗。”
说完,他转身上楼。
“什么玩意儿?”庄毅嘀咕了一句。
回到包厢,贺青昭一本正经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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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茉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文艺青年,店里很多菜名用的都是古诗词中的一句话,或者应景的打油诗。”
程嘉茉懵懵地点了点头:“哦。”
贺青昭往她旁边挪了下椅子,倾身靠近她:“今天我们吃的这顿饭,菜品名字是一首藏头诗,你这位文学系的高材生,一会儿猜一下。”
程嘉茉笑着回道:“好,我试试。”
贺青昭嘴角一挑,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笑容玩味地说道:“猜出来有奖,猜不出来要惩罚。”
“啊?还要受惩罚啊?”程嘉茉撅了撅嘴,“那我不猜了。”
贺青昭笑着抚了下她脸,声音温柔地安慰:“别怕,你一定能猜出来。”
程嘉茉心想,不就是藏头诗么,应该不难,于是问道:“猜对后奖励什么?
贺青昭伸手搂住她肩,笑容雅痞地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程嘉茉呼吸都乱了,屏了屏息,摇摇头:“我不知道。”又说,“我就随便一说,没什么想要的。”
贺青昭搂着她肩把她拉到怀里,低头贴近她唇:“奖你一个吻,要吗?”
程嘉茉呼吸猛地抽紧,心率彻底失常,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有种眩晕感,她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贺青昭看了她片刻,松开手,笑着摸了摸她头:“你要是猜出来了,就带你去看书画展。”
短短的几十秒,程嘉茉像坐了一趟过山车。
庄毅看着手机上贺青昭发给他的消息,忍不住笑出声,一边笑一边骂。
“贺青昭这老狗,真他妈的骚!”
参芪鹿汤——我心似鹿撞
半月沉江——爱她明月好
香椿豆腐——程门春色浓
干烧岩鲤——嘉鲤跃湖来
茉莉奶冻——茉莉开如雪
他将菜品名字写好,叮嘱侍应生:“一会儿端上去后,一道一道的介绍,每道菜的名字都要说出来。”
侍应生推着餐车进入包厢,先端出第一道菜,很有职业操守地介绍。
“您好,你们的菜上齐了。”
程嘉茉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了看笑得一脸狡黠的贺青昭,又看向侍应生。
“第一道,我心似鹿撞。”
“第二道,爱她明月好。”
“第三道,程门春色浓。”
“第四道,嘉鲤跃湖来。”
“第五道,茉莉开如雪。”
“贺先生,程小姐,你们慢用。”
程嘉茉听侍应生介绍完后,脸瞬间就红了。
这首东拼西凑的藏头诗,藏得也太直白了,但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能猜出来。
贺青昭见她脸红,心知她猜出来了,却故作不知,还笑着问她:“猜到了吗?”
程嘉茉羞得脸颊爆红,紧抿着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么明显,她怎么可能猜不到,但是猜到了,她也不好意思说啊。
贺青昭姿态松弛地靠着座椅,手指轻敲桌面:“猜不出来,要接受惩罚哦。”
程嘉茉红着脸问:“惩罚是什么?”
要是不严重,她宁愿受罚。
贺青昭勾了勾唇,笑着看她:“罚你天天亲我。”
程嘉茉感觉这饭没法吃了,她自己就要烧成一道菜了!
干烧茉莉!
贺青昭挑眉笑道:“猜不出来我要惩罚了。”
程嘉茉吓得急忙回道:“我猜到了!”
贺青昭凑近她,笑着问:“是什么,嗯?”
程嘉茉张了张嘴,正要说出口,看到桌上放着一支笔,她想也没想,快速拿起笔,扯了张餐巾纸,写在餐巾纸上,慌乱地丢给他。
贺青昭拿着餐巾纸,深情款款地念出声:“我、爱、程、嘉、茉。”
他念得很慢,一字一顿,而且故意压低声音,使得声音很低很沉,听着很性感,很有磁性。
程嘉茉彻底不行了,脸红心跳,呼吸急促,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像喝了酒般带着三分醉意,水润娇媚地看着他,嗔道:“贺青昭,你故意捉弄我。你……你怎么这样呀。”
贺青昭再次凑近她,捏了捏她白皙粉嫩的脸,语气宠溺:“我在跟你表白,没懂吗?”
12. Chapter 12
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神秘温柔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救了她,还无条件地帮助她。
那么理所应当的,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形象一下便高大伟岸了起来,成了她生命里的光。
至于真相是什么,是那个男人真的很善良,还是那天刚好心血来潮?
程嘉茉不知道,也没去深究。
反正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命运因为他一时的善意,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回国后,程嘉茉经常想起贺青昭,想起他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睛,在寒凉雨幕里注视着她,仿佛把他的强大力量也给了她。
以至于后来她每次觉得生活无望时,总是想起他,一想起他,便又充满了动力。
高三那年,学习压力特别大,有次下课后,她去顶楼天台散心,看到一个男生跟他有三分相像,之后每次那个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她路过时总会站着看几眼。
同桌发现了,笑着问她,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生。
是喜欢吗?
不知道。
程嘉茉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因为她压根不敢往那方面想。
她只知道在过去的三年里,时常都会想起他,很想再次见到他。
而现在她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正坐在她对面,与她一起吃饭。
他举止优雅,神态潇洒,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沉稳儒雅的贵公子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程嘉茉却有一种理想被摧毁的幻灭感。
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却又好像不是。
她记忆里那个人虽然温柔儒雅,但骨子里却清冷淡漠,像高高在上的神,在苍生有难时会下凡救苍生,却绝不会对单一的某个人产生私欲。
但眼前这个人,刚刚却轻佻浮浪跟她说出表白的话。
究竟是表白还是戏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程嘉茉不愿意深想,很多事,想太明白了,是自我为难。
“我吃饱了。”
程嘉茉实在吃不下了,温柔地放下筷子。
贺青昭看出来她吃得心不在焉,没勉强,只是笑了笑:“那就不吃了。”
他也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站起身问她。
“是回学校,还是跟我走?”
程嘉茉不是一个聪明人,但也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贺青昭这一系列的反常行为,不可能是真的爱上她了。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贺青昭这样的人一见倾心,再见就爱得性情大变。
见她不说话,贺青昭的笑容淡了些,耐心也快要告罄。
“去哪儿?”
程嘉茉说:“如果你想让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
她没直接拒绝,也没明着答应,而是把主动权交给他。
在她看来,像贺青昭这样的上位者,应该更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由他来决定别人的命运。
她以为自己做了一道满分的答题,却不料答错了。
贺青昭当即敛了笑,神色冷淡地看着她,就连眼神都变得凌厉了起来。
程嘉茉看着他突然变脸,像六月的天,前一刻还阳光明媚,转瞬间就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她被吓到了,呆呆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若非心性坚韧,都要被他吓哭。
贺青昭很快又笑了起来,凤眸微眯,笑容温雅地说道:“走吧,送你回学校。”
程嘉茉伸手拉住他袖子,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贺青昭,我不回学校,我想跟你走。”
“为什么?”贺青昭勾了下唇,笑得有些冷,“怕我?”
“不是。”程嘉茉摇摇头,语气郑重地说道,“我不是怕你才跟你走,是想跟你走。”
-
御尊国际酒店,一家坐落于黄金地段的顶奢酒店。
十八楼总统套房是贺青昭的专属房间,也可以称为私人寓所,他平时就算没来住,套房也不对外营业,常年为他留着。
程嘉茉进入房间后,惊得暗暗抽气。
这一刻,她所学所用的知识彻底不够用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间套房,只能说很豪华,很漂亮!
大到夸张的客厅,全景落地窗,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青花莲纹花盆种着半人高的文竹,墙上挂着几幅青绿山水画。
隔着玻璃窗看出去,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红墙黄瓦的古建筑。
贺青昭拉着她坐下,问道:“困不困?”
程嘉茉摇了摇头,小声说:“不困。”
贺青昭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她脸,软嫩滑腻,嫩豆腐似的。
他轻轻蹭着她脸,低声问:“不怕吗?”
程嘉茉不确定他想听什么,是想听她说“不怕”,还是“怕”?
思忖一番,她最终决定还是说实话。
她不擅长说谎,怕说不到他心坎上,反而令他不舒服,倒不如实话实说。
“怕。”
“跟着一个成年男人进酒店,我不可能不害怕。”
“可这个男人是你,我就没那么怕了。”
“贺青昭,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
说出这些话时,她一直看着贺青昭,没低头,眼神也没闪躲。
贺青昭看着她水汪汪的一双含情眼,清澈明亮,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
如此干净纯洁的一个小姑娘,被他哄骗到酒店,却对他说“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这样的话。
太纯、太正了,正到发邪。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卑劣感到懊恼,甚至有些生气。
“傻姑娘。”他笑着摸了摸她脸,“愿意什么,嗯?”
程嘉茉抿了抿唇,脸红红地说道:“愿意跟你做,做男女间那些事情。”
贺青昭眯了眯眼,喉结急促地滚了下,声音低哑:“难道我看起来很好色?”
“不是。”程嘉茉急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想说……”
她想不出应对的话,急得汗都出来了,情急之下,说了句想咬舌自尽的话。
“是我好色,我自己想要跟你做。”
贺青昭不说话,斜勾起一边嘴角,笑里带着一丝痞坏劲儿。
程嘉茉想死的心都有了,看着他一脸坏笑的表情,鼻子一酸,眼中起了雾。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露给他一个委屈的后脑勺。
贺青昭扳过她身体,把她抱在怀里,下巴压在她颈上蹭了蹭。
“逗你的,是我想要。”
程嘉茉声音哽咽道:“贺先生,你不该这样。”
“不该哪样?”贺青昭偏头了下头,薄唇贴上她脸。
“不该……”
贺青昭移了下唇,叼住她耳垂,勾着她肩带拉扯。
程嘉茉本来想对他说,她一直都记着他的好,把他当大恩人。
此刻心里却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感,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什么都不想说了。
贺青昭刚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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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程嘉茉身体蓦地绷紧,却没反抗,也没开口提醒他接电话,紧咬着唇任由他揉捏。
贺青昭感受到她的紧张,再加上响个不停的电话声,终究是抽出了手。
他起身接电话,声音低冷:“说!”
贺景阳语气急切地说道:“大哥,你赶紧回来,爷爷他们怀疑你在西海那边的小院养了女人。”
八年前,贺青昭在西海买了一座四合院,是从一个纨绔少爷手里买的,那座院子买下来后,他从没让人去过他那里。
他身边的朋友,贺家几兄弟,包括贺老爷子跟老太太,全部都没去过。
但是每个月,他自己都会一个人去那里住几天。
从始至终,都没人怀疑他在那里金屋藏娇养女人,只当他是想一个人躲几天清闲。
可今天,贺家出动了十几辆车,正准备赶过去把贺青昭的小窝掀了。
贺青昭却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贺景阳又说:“其实爷爷还好,没怎么生气,二伯比较生气,正让二哥带人去那里抓你。”
贺青昭仍旧不冷不热地嗯了声,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贺景阳无奈地叹道:“唉,不管怎样,你先回来,跟爷爷他们说清楚。”
挂了电话,贺青昭不慌不忙地穿上西装外套,返回到沙发跟前,双手撑着沙发,俯身压下,对程嘉茉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别乱跑,等我回来。”
程嘉茉乖巧地点头:“嗯,好。”
贺青昭一偏头,贴近她耳朵,沉声说道:“你要是害怕,可以回学校。”
程嘉茉僵硬着身体回道:“我不怕。”
-
京郊西苑。
一楼客厅坐满了人。
贺老爷子喝了口茶,不急不缓地说道:“其实就算他养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儿,正当年,他又不是和尚,有需求也是正常的。”
贺荣安却一脸严肃地说道:“爸,您不能这么惯着他。倘若他一开始就是个废物也就罢了,贺家多养一个闲人又不是养不起。可我们在他身上倾注了二十多年的心血,眼见换届在即,而亚太地区商会会长选举的日子也快到了。这个时候,他非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污点,还必须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为他助力。”
听到这番令人窒息的话,就连贺宗浔都别过了脸。
贺老爷子沉了脸:“你呀,你这是心病!”
贺荣安拔高了声:“爸!我们现在是在说青昭的事,我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贺老爷子终究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在正值壮年的儿子面前,已经没了年轻时的威风。
“他是你儿子,是打是骂,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老爷子拄着拐杖转身去了后院。
贺荣安吩咐贺宗浔:“老二,你现在立马带人过去。”
贺宗浔说:“二叔,我觉得您还是跟我一起过去,否则我怕我压不住大哥。”
贺荣安皱了下眉,语气不容置喙:“我下午三点还有会,你跟景阳一起去。”
贺景阳听到贺荣安的话,急忙答应:“好的二叔。”
说完,他快速给贺青昭发消息。
【大哥你先别回西苑了,快去西海小院。】
发完消息,贺景阳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贺宗浔睨了他眼:“给大哥发消息呢?”
贺景阳心虚地咳了声,转移话题:“二哥,你说大哥真的在西海金屋藏娇了吗?”
13. Chapter 13
院门半开,贺宗浔气势凛凛地推门进入。
喵的一声——
一只橘猫从紫藤花架上跳下来,迈着妖娆的步伐优雅地跑了。
紧跟着从花架旁边的狗屋里冲出来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昂着头朝贺宗浔他们汪汪直叫。
贺宗浔停了下来,没再往前走。
贺景阳惊讶地看着院里这一幕,不敢置信地问道:“这……这是大哥住的地方吗?”他挠了挠头,看向贺宗浔,“二哥,我们该不会是走错地方了吧?”
贺宗浔没说话,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色。
“这里又是猫又是狗的,怎么可能是大哥住的地方?”贺景阳感到很疑惑,“我记得大哥最烦宠物了,每次看到猫狗都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他话音刚落,只听院里响起一道声音。
“贺青昭你回来了?”
恍若平地惊雷。
贺宗浔猛地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紫藤花架下挂着一只金丝鸟笼,笼子里有只会说话的绿毛鹦鹉。
鹦鹉正一板一眼地说着人话。
“贺青昭累不累?”
“贺青昭辛苦了。”
“快去洗手吃饭。”
贺景阳惊得张大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贺宗浔紧绷着脸没说话。
贺青昭从主屋里走出来,西装已经换下,穿了身黑色的休闲居家服,黑色裤子,黑色丝质衬衣,全身黑,透着一股清冷禁欲味儿。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插进裤兜,气质优雅地走向贺宗浔。
贺景阳从震惊中回过神,仍旧不敢相信,愣愣地问道:“大哥,这里真是你住的地方?”
贺青昭没回他,神色淡淡地看向贺宗浔,冷笑着问道:“是准备把这些小东西带去红烧还是清蒸?”
贺宗浔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贺景阳感到很难受,喊道:“大哥。”
贺青昭声音冷冽:“滚。”
贺青阳吓得赶忙跑了出去。
院里一下清静了下来,只有飒飒的秋风声。
“贺青昭,别难过。”
绿毛鹦鹉站在镶金栖木杆上,蹦跶了两下,清晰流利地说出人话。
贺青昭站到笼子跟前,夹着烟的手点了点金丝鸟笼,声音低低的带着凉意:“小东西,我现在很难过。”
“很难过。”
“很难过。”
贺青昭教它:“傻鸟,你应该说,别难过。贺青昭,别难过。”
“别难过。”
“贺青昭,别难过。”
绿毛鹦鹉已经被他驯化得很灵性,很快就学会了,一遍遍地说着“贺青昭,别难过”。
贺青昭沙哑着嗓音笑了声,脊背一松,顺势坐在了紫藤架下的横木椅上。
指尖的烟已燃到尽头,他仍旧送入嘴里狠吸了一口,强烈的尼古丁气息充斥着口腔,融入肺里,刺激着心肺。
他将烟头丢到地上,抬起脚尖用力碾灭,自嘲地扯了下唇。
“傻东西,教你说,你才会说。”
-
贺宗浔回去“复命”的路上,一直没说话,贺景阳也没再开口,车上安静得令人窒息。
回到西苑,贺宗浔从车里下来,正要进屋汇报,却看到庄静从主屋走出来。
庄静以前是歌手,千禧年那年以一首《春天再分手》火遍大江南北,之后因为感情问题退隐,现在定居在温哥华。
“姐,什么时候回来的?”贺宗浔走上前问候。
贺景阳也喊了声姐,快速走过去挽住庄静的手臂。
庄静淡淡地回道:“刚回来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贺景阳的头,“几年不见,景阳都这么高了。”
贺景阳笑着说:“姐,我今年二十二。三年前你见我时,那会儿我就已经这么高了!”
贺宗浔问:“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庄静说:“参加完姥爷的大寿就走。”
还有半个月就是贺老爷子的生日了,九十岁大寿,贺家所有亲戚都会回来,哪怕是在国外也都会赶回来。
“哦哦,我知道了!”贺景阳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难怪爷爷和二伯他们这么关心大哥的私人感情,估计就是因为爷爷的生日快到了,二伯想趁着给爷爷祝寿的时候为大哥定亲,所以才不准大哥找自己喜欢的女人。”
庄静神色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地回应道:“可能吧。”
贺景阳大喇喇地笑了起来:“他们都以为大哥在西海的院子养了女人,却没想到养了一屋子的宠物。”
“宠物?”庄静脸上这才有了点生动的表情,问道,“他养了些什么宠物?”
贺景阳说:“一只橘猫,一只白色的京巴犬,还有一只会说话的绿毛鹦鹉,看品种可能是亚马逊鹦鹉。”
庄静笑了下:“那估计他还养了乌龟和金鱼,而且金鱼一定是水泡眼金鱼,乌龟是草龟。”
贺景阳问:“姐你怎么知道?”
庄静说:“我猜的。”
贺景阳拉着庄静的胳膊晃了晃:“姐,你是不是去过大哥那里?”
不等庄静回答,贺宗浔说:“姐几年都没回来了,怎么可能去他那里?”
庄静语气淡淡地说道:“他可能是在弥补童年的遗憾。”
“什么意思?”贺景阳问。
庄静不愿意再多说,岔开话题:“行了,你们快进去跟姥爷汇报吧。”
贺景阳说:“二哥去就行了。”
他拉着庄静的手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撒娇央求。
“姐,你跟我说说大哥的事吧,弥补什么童年?”
后院有座搭着葡萄架的亭子,里面摆放着茶桌,平时家里来了人,贺老爷子就会在这里招待客人喝茶闲聊。
贺景阳拉着庄静走进亭子,用袖子为她擦了擦椅子,其实桌椅都是干净的,每天都有人打扫,但他还是擦了擦,以表敬意。
庄静坐下,贺景阳拖了下椅子,坐到她跟前,迫不及待地催道:“姐,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宗浔汇报完,快速赶了过来,拉开椅子坐在庄静另一边。
庄静是贺宗浔大姑的女儿,比他要大十二岁。
贺家几兄弟,小时候都被她抱过,也被她带着玩过,因此都很尊敬她这个大姐。
庄静见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全都一脸等着听故事的表情看着她,不由得想笑。
“你们啊。”她摇头笑笑,“其实你们跟青昭相处的时间更长,很多事没必要问我,你们应该能知道。”
贺景阳摇摇头:“不知道,姐,我们真不知道大哥的事。”
庄静说:“那可能是他不想让你们知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明明看起来很讨厌猫狗,为什么会买座房子偷偷养它们?”
庄静呼了口气,说道:“这事还得从姥爷身上说起,当年姥爷被撤职下放林场,你们应该都知道。”
贺景阳重重地点头:“嗯,我知道。只是这件事,平时家里都不让提。”
“姥爷在林场伐木时,遭人陷害,被一棵百年老树砸中,是钟瑾的养父救了他,也就是青昭的外公,钟广明。”
“钟广明是转业军人,在战争中伤到了男性生殖器,没法再结婚生育,收养了一个弃婴,是个女孩。那个年代,很多女孩生下来,都会送人或者丢到山里。”
“钟广明捡到那女孩时,姥爷还没被召回,还在林场。姥爷也帮着养了那女孩两年,就连她的名字钟瑾,都是姥爷给她取的。”
“我七岁那年,姥爷接到一封信,第二天就急匆匆坐火车南下,去了南省。”
“一周后,姥爷回来,带了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那女孩就是钟瑾。”
“钟广明得了癌症,去世前,托人给姥爷送信,让他帮忙照顾钟瑾,并替钟瑾找个好婆家。”
“姥爷感念钟瑾的养父救过他的命,再加上他也养过钟瑾两年多,很喜欢钟瑾,就想让钟瑾做贺家的儿媳妇。”
“当时大舅,二舅,三舅,他们几个都还没结婚。”
“姥爷其实是想让三舅娶钟瑾,因为三舅跟钟瑾的年龄相差不大。不过钟瑾却喜欢二舅,于是姥爷就让二舅娶钟瑾。”
“二舅那时候有喜欢的女孩,是文工团的团花,很漂亮,家世背景也好。”
“二舅不愿意娶钟瑾这个从乡下来的女孩,问姥爷,为什么是他?”
“姥爷没有明说是因为钟瑾喜欢他,他怕说了会惹得二舅厌恶钟瑾,就说大舅是老大,是贺家长子,承担的责任更大,三舅年龄还小不够稳重,只有他最合适。”
“二舅不愿意,天天住在外面,不再回家。”
“就在二舅跟姥爷僵持不下时,他喜欢的文工团团花,却突然走了,去了国外。”
“二舅以为是姥爷把团花逼走的,其实是团花自己本身就想走。”
“那时候贺家远没有现在这么风光,再加上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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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出国热,有点野心的人,都想往外跑,于是团花便悄悄走了。”
“二舅跟姥爷对峙了几年,最后破罐子破摔,娶了钟瑾,只是婚后一直对她很冷淡,即便后来生了青昭,对她依旧没有好脸色,连带着对青昭也很冷淡,在他三岁以前,从来没抱过他,也从来没对他笑过。”
“直到青昭三岁,在二舅三十岁的生日宴上,他乖巧伶俐地说出一大串祝寿词,逗得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这时候二舅才对青昭露出了笑脸,就连对钟瑾的态度也都稍微好些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漠。”
“大家都以为是钟瑾教得好,连爷爷跟二舅也这样认为。其实是因为青昭这孩子早慧。他天资聪颖,又敏感,两岁多就能感知到父母关系不和,看得出二舅对他们母子很冷淡,所以才会在二舅三十岁的生日宴上展现自己的聪明,博二舅开心。”
“从那以后,钟瑾像是像发现了商机,为了讨二舅的欢心,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青昭身上,拼命地培养他,想让他变得更优秀。”
“她知道二舅在文工团待过几年,骨子里有文艺的一面,于是就给青昭报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班,琴棋书画,诗词算数,全部都学。”
“青昭从三岁就开始练习书法,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每天练完书法,练钢琴,练完钢琴学画画,睡前还要背圆周率。”
“他再聪明,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时间一长,也会累。”
“他五岁那年,在一个下雨天,捡到一了只橘色的流浪猫,那天下午他没练习弹琴,跟猫玩了一下午。”
“第二天钟瑾就把猫丢了,还罚他练琴练到半夜。”
“他六岁时,在少年书法大赛中获得了第一名,要求钟瑾给他买只狗作为奖励,钟瑾答应了,给他买了只温顺的京巴。”
“然而买了狗不到半个月,姥爷生日,那天来了很多宾客。二舅的一个朋友带着女儿来参加生日宴,结果那朋友的女儿对狗毛过敏,事后二舅大发雷霆,打了青昭一耳光,还把钟瑾训斥了一顿。”
“宴会结束后,钟瑾把那只狗送给了别人。”
说到这,她顿了顿,叹道:“那次我劝钟瑾,别把狗送走,也不要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二舅身上,还是应该多多关心青昭。但是钟瑾不听,她觉得她这样做,也是为了青昭好。”
“青昭看着狗被送走,没哭也没闹,乖乖地回到琴房练琴。”
“他七岁时,在围棋锦标赛中获得了全国冠军,让钟瑾给他买了只亚马逊绿毛鹦鹉。”
“那种鹦鹉很有灵性,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只要训练得好,可以很聪明地学主人说话,像个小话痨一样,特别灵,特别可爱。”
“青昭可喜欢那只鹦鹉了,有了那只鹦鹉陪伴,他整个人都开朗了很多。”
“而这时候,家里已经把青昭当成了继承人培养。”
“有一天二舅回到家,发现青昭正在逗鹦鹉玩,又把钟瑾训斥了一顿,说了一堆玩物丧志的话。”
“那只鹦鹉又被送走了。”
“之后他又养过水泡眼金鱼,草龟,可无一例外,都没养多久,最后都被送走了。”
-
贺青昭回到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按在进门处右手边的墙上。
这面墙上贴着很多照片,全部都是动物照。
一张橘猫的照片,旁边标着:05。
一张京巴犬的照片,旁边标着:06。
一张水泡眼金鱼照,标着:07。
而那张金鱼照后面又贴着很多张,分别标着:071,072,073,074,075。
再往上是一只亚马逊鹦鹉照,旁边标着:09。
一只草龟照,旁边标着:10。
他将照片贴到草龟照的旁边,用图钉订了上去,标记上数字:24。
这是程嘉茉十六岁时的一张照片,留着厚厚的齐刘海,穿着孔雀图案的绿裙子。
他才打印出来的,特地让人做旧,弄成了被岁月侵蚀过的图样。
接着他又拿出一张程嘉茉十九岁的照片,也就是现在的模样,贴在旁边,标上数字:27。
程嘉茉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贺青昭回酒店,眼看天都快黑了,她正准备给他打电话,想问他还回不回,却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丢了的猫,会自己回来吗?】
程嘉茉以为是谁发错了,没理。
结果又进来一条,还是那个号码。
【你会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