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穿进相亲系统》
1. 别丢下我
“你今天怎么回去?”
裴之澈简短地回复道:“他来接我。”
“他?又是你那个omega朋友?”问话的人是贺家独子贺延,他饶有兴味地看向裴之澈,“他叫什么名字来着?祁绒?”
裴之澈正低着头,似乎在用手机给某个人发消息,连续发了好几条才罢休:“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贺延笑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是真的只把他当朋友吗?”
这话裴之澈被不少人问过,他这次的回答一如往常,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当然,我跟他是纯友谊。”
话音未落,有人轻叩了两下包间门,随即将门推开了。
进来的人正是他们方才谈论的对象。
方才还冷着脸的裴之澈顷刻抬起头来,看见祁绒后,他连眼睛都亮了几分:“我刚刚才发了消息问你到哪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刚好在附近。”祁绒一步步向他靠近,“你今天喝了多少?”
等祁绒走近后,裴之澈自然地牵上他的手,向他报备道:“你之前说不让我多喝,所以我今天只喝了半杯。你看我听不听话?”
祁绒满意地“嗯”了一声。
来不及跟裴之澈聊更多,他听见有人在跟他打招呼。祁绒闻声看去,发现跟他打招呼的人是贺延,对方身姿挺拔,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贺延礼貌询问道:“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祁绒惑然。
贺氏跟裴氏常有合作,贺延与裴之澈的交流自然很多。可祁绒平日里并不参与他们的商事,与这位贺家的少爷更是毫无交集。
贺延找他能有什么事?
祁绒迟疑地点了点头。在他将要和贺延一同离开时,裴之澈猛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裴之澈站起来,挡在祁绒和贺延中间,眸光凌冽地看向贺延:“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非要借一步说?”
“没什么。”贺延并未明说,“随便聊聊而已,跟你没有关系。”
这话裴之澈不爱听,他跟祁绒从小一起长大,在他眼里,他们就是最亲密最要好的朋友,没有什么事需要相互回避。
裴之澈手上的劲还是不肯松,不悦道:“是吗?这话是我不能听,还是你不想让我听?”
祁绒拍拍裴之澈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关系,我跟他就在门口谈,等我五分钟,我很快回来。”
五分钟,整整三百秒。
尽管裴之澈很不情愿,但祁绒已经对他开了口,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祁绒跟着贺延走出包间,顺手拉上了包间的门,他在门口站定,不打算走得更远了:“贺总,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但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不会参与你们的公事。”
贺延否认道:“当然不是,我跟你之间不谈公事。”
“那是什么事?”祁绒猜不到,“有话直说吧。”
贺延果真直说了:“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祁绒沉默片刻,发出一个极其疑惑的音节:“……啊?”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能直白到“你好,结婚”这种地步。
“我家催我结婚催得很紧,比起家族联姻,我更希望我能决定自己的结婚对象。”贺延不疾不徐道,“我见过你几次,你很漂亮,也很聪明,或许我们在一起会很合适,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向。”
“贺总,结婚要找喜欢的人,而不是你自认为合适的人。”祁绒感到非常荒谬,“更何况你根本不了解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草率地步入婚姻是不会有好结局的。”
“可是……”
祁绒打断道:“关于婚姻问题,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决定。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他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就到这里吧,我认为我们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抱歉。”
祁绒重新推开包间的门,快步朝裴之澈走去。
裴之澈朝祁绒身后看去,发现贺延并没有跟进来,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确实是五分钟以内。”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祁绒向他伸出手,“走吧,回家。”
裴之澈牵住他的手,问道:“刚刚贺延跟你说什么了?”
“回去再告诉你吧。”
贺延仍然站在包间门口,看见他们并肩走出来,他意有所指道:“你们关系不错。”
“当然。”裴之澈还对他叫走祁绒一事耿耿于怀,他与贺延对视一眼,视线似乎能擦出火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延不欲与他争辩,干脆没吭声。
回家的路上,祁绒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裴之澈怕打扰祁绒开车,也就没有过多追问,硬生生憋了一路,憋得他浑身难受。
进了家门,裴之澈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在玄关处抓住祁绒的手,顺势将人带到自己怀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烫,便低下头,将脑袋埋在祁绒的颈窝里,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
祁绒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贺延到底跟你说什么了?”裴之澈言语间带着委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他问我想不想跟他结婚。”祁绒坦白道,“但我觉得他应该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裴之澈一愣。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无意识地把祁绒抱得更紧。他没来由地有些心慌:“那你怎么说?他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也一点都不了解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不要别被他骗了。”
“我拒绝了。”祁绒抬手揉了揉裴之澈的头发,轻声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好人?”
与祁绒的近距离接触令裴之澈安心,他答道:“像我这样的就不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祁绒忽地沉默了。
他知道裴之澈只是随口一说,因为在裴之澈眼里,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但在祁绒眼里并非如此,他是omega,裴之澈是alpha,他们朝夕相处,他对裴之澈是什么心思他自己最清楚。
他喜欢裴之澈,他不想只和裴之澈做朋友,可他从不敢说,他怕说出来之后他跟裴之澈连朋友都没得做。
裴之澈没听见祁绒的声儿,不由得抬起头来:“绒绒?你怎么不说话了?”
祁绒趁机松开裴之澈:“你还不累吗?别抱着了,快去洗澡吧。”
裴之澈受伤道:“你嫌弃我吗?”
祁绒被倒打一耙,哑然失笑:“我要是真的嫌弃你,为什么还要抱你?”
这话说得简直让人挑不出错,裴之澈被哄得毫无脾气,很快便松开了手。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那等我洗完澡之后可以再抱一次吗?”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的内心实在不得安宁,于是他得寸进尺,低声请求:“还有今天晚上,你能不能不要去画室了?陪陪我好不好?”
祁绒是画家,他时常在深夜灵感迸发,也经常因为一个梦境在凌晨三点拿起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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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裴之澈时常在前半夜抱着祁绒深深睡去,却在后半夜发现怀里没了人影。
面对裴之澈的请求,祁绒一向难以拒绝。他答应道:“好。”
离开祁绒身边不久,裴之澈发觉身上那股燥热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将花洒开到最大,把水温由热调到温,又由温调到冷,可身上的热感并未消减分毫。
冷水冲刷在他的肌肤上,淋得他头脑发晕,连带着思绪也开始变得模糊。
可他今晚明明只喝了半杯酒,完全不存在喝醉的可能性。
置身于冰凉的水流之中,裴之澈的身体甚至离奇地开始发烫。恍惚之间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而愈发控制不住的信息素更加印证了他的心里的猜想——
他的易感期提前了。
“裴之澈?”
外面,祁绒不放心地敲响了浴室的门。
他都洗完澡好一会儿了,还没见裴之澈出来,要知道他洗澡已经足够磨蹭,裴之澈洗澡绝不可能比他更久。
裴之澈也想回答,但身体的不适感密不透风地裹挟着他,他张了张嘴,只能发出难耐的闷哼。
隔着浴室的门与淅沥的水声,他的回应无法传达。
“裴之澈,你还在里面吗?你怎么了?”还是无人回应,祁绒彻底察觉到了异常,“我要开门了。”
门没锁,祁绒将门打开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信息素从浴室里涌了出来,浓郁的冷杉木香于无形之中包裹住祁绒的全身,压得他几乎要站不住脚。
裴之澈哑声唤他:“绒绒。”
祁绒本能地回应道:“我在这里。”
“绒绒。”
“怎么了?”
“绒绒……”
怎么叫个没完。
祁绒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他释放出一点安抚信息素,强撑着身子往浴室里面走,只见裴之澈蜷坐在浴缸最角落,看上去好不可怜。
祁绒伸手去碰他,惊觉浴缸里的水冰冷刺骨。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易感期洗冷水澡的?”祁绒抓住裴之澈的手臂,“快出来。”
裴之澈抓住祁绒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几近让他沉沦。他用残存的理智支撑着身体,终于离开了浴缸。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祁绒,想抱又不敢抱。他身上实在是太冷了,祁绒的身体从小就不算好,他怕祁绒因为他而着凉。
祁绒太清楚裴之澈的心思了,他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厚厚的浴巾,往裴之澈身上一裹,顺势抱了上去。
被祁绒抱住的那一刻,裴之澈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旋即回过神来,回抱住祁绒的腰。
祁绒的睡衣衣摆很宽,藏在衣服下的腰却很细,裴之澈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他抱得太用力了,祁绒趴在他的怀里,腰被勒得生痛,忍不住小声埋怨道:“你抱得太紧了。”
易感期的alpha缺乏安全感,对omega的占有欲极强,根本不可能放手。祁绒默默释放更多的安抚性信息素,黑醋栗的气息缓缓充斥了整间浴室,裴之澈置身其中,身上难以抑制的燥意逐渐平息。
“好点了吗?好点了就去床上吧。”祁绒稍一用力,便从裴之澈的怀里退了出来,他牵起裴之澈的手,尝试将人往外带,“你头发湿了,你去床上坐好,我给你吹干了再睡觉,好不好?”
裴之澈的怀里突然空了,易感期导致他迟钝的意识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一时间只以为祁绒要走,当即委屈地抓紧他的手:“……别丢下我。”
2. 临时标记
“没有人说不要你。”祁绒任由裴之澈的手指挤进自己的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姿态,他没有嫌alpha烦,而是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一直跟着我吗?”
裴之澈不假思索道:“是。”
易感期的裴之澈向来缠人,他一直牵着祁绒,乖乖跟着他去拿了吹风机,又寸步不离地和他一起去倒了杯温水。
两人回到房间,裴之澈坐在床上,祁绒则站着在他的面前,动作温柔地帮他吹头发。
温暖的气流和吹风机运转的声音都让裴之澈犯困,他的手揽上祁绒的腰,潜意识驱动着他再离面前的omega更近一点。
祁绒眼看着裴之澈的脑袋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就要贴上来了,他立刻伸手挡住:“你的头发还没吹干,现在不可以。”
裴之澈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重新坐直了身体,自己安慰自己:“那我晚一点再抱你。”
祁绒听得好笑,他摸摸裴之澈的头:“你怎么这么黏人?万一别人嫌弃你怎么办?”
他说这话是带了私心的。
如果他在裴之澈眼里永远只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分开不过是迟早的事。等裴之澈遇到了跟他契合的omega,他不可能再和裴之澈保持密切的往来。
目前为止的一切亲昵于他而言都是包裹着糖霜的山楂,只有亲口咬下去的人才知道其中的酸涩滋味。
裴之澈似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半干的脑袋在祁绒腹部蹭了蹭,闷声问:“你刚刚不是说不嫌弃我吗?”
“我是我,别人是别人。”
“别人”这两个字触到了裴之澈的红线,他猛地抬起头,眼底流露出不安,问道:“哪来的别人?”
祁绒不开口,沉默地帮他吹头发。
屋子里没有了祁绒的声音,只有吹风机在呜呜作响,扰得裴之澈心慌。不多时,他抓着祁绒的衣摆,再次固执地问道:“哪来的别人?”
“松手。”祁绒关了吹风机,四周重回安宁,“我要把吹风机放回去。”
裴之澈不肯松手:“为什么不回答我?”
祁绒拍开裴之澈的手,把吹风机放回了浴室里,期间裴之澈的视线一直跟随着祁绒移动。
很快,祁绒收拾好东西坐回裴之澈身边,装作不经意地反问他:“有别人不是迟早的事吗?你以后也会恋爱的。”
“不会的。”裴之澈抱着祁绒躺下,他凑到祁绒后颈的腺体处嗅了嗅,清新的果香似乎有治愈一切的魔力,“绒绒。”
“嗯。”
“绒绒。”
“我在呀。”
裴之澈没再出声了,就在祁绒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再次开了口:“恋爱有什么好谈的,我们一直这样下去难道不好吗?”他说,“不要别人,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祁绒心里五味杂陈,有点想笑,又觉得很悲哀。他偶尔也会想,他们现在这样真的还算是朋友吗,别人的友情也会亲密到这种地步吗?
可他不会将这些问题问出口。
只要他不说,他可以和裴之澈做一辈子的朋友,如果他将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
毕竟裴之澈一心一意把他当成朋友,如果裴之澈知道他的心思不纯,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他?祁绒不敢想。
可祁绒还是不甘心止步于此,他伸手关了床头灯,周遭的黑暗足够让他勇敢:“可是……裴之澈,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话音未落,裴之澈嘴角的笑意就消散了。
说不准是什么意思?
裴之澈一直以为祁绒的想法跟他一样,他无法想象他们的亲密关系之间出现第三个人,在他看来,他们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状态,容不得任意一个人插足。
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改变现状对谁来说都是一场不可忽视的崩塌。
退一万步说,如果某天祁绒真的遇到了喜欢的alpha,把他疏远了,那他该怎么办?
裴之澈想象不出来,也不愿意再想。
经过这几句话,他不再满足于从后方抱着祁绒入睡,而是态度略显强硬地要求祁绒转过身来面对他:“绒绒,我想看看你。”
“灯都没开,你能看到什么?”祁绒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听话地转了过去,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他隐约能看见裴之澈的面部轮廓。
裴之澈似乎也在看着他:“我看不清你,至少我知道你在这里。”
片刻沉默后,裴之澈低头,虔诚地吻上祁绒的额头,耳鬓厮磨间,他想求一个回答:“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裴之澈,你问我没有用。”祁绒闭上双眼,“问问你自己吧。”
裴之澈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只能不断盲目地、焦虑地去蹭祁绒的脸颊:“不可以……不可以有别人,不可以跟别人走,别丢下我……”
“我不会走。”祁绒伸手环住裴之澈的腰,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但是你要听话一点。”
裴之澈慌忙答应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随着alpha的情绪逐步平静,祁绒终于松了一口气。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多嘴提到“别人”,否则也不会导致裴之澈现在这么没有安全感。
但是没有关系,等级越高的alpha在易感期时症状会越严重,症状严重则会导致他们记不清易感期时发生的事情。
因此等裴之澈明天醒来之后,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入睡前,祁绒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消息,恰逢此刻,一条显眼的通知信息弹了出来。
【尊敬的市民:您好。由于近年来人口老龄化严重,经考虑,相亲系统(1.0版本)将于后天(11.1)正式投入使用。详情请见以下系统须知,感谢您的理解!】
【系统须知:您好,欢迎进入相亲系统。系统规则如下,请仔细阅读。】
【一、系统每月1号将依据大数据给22岁-40岁的未婚人群匹配较为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前三天为强制相亲时间,相亲双方不得离开房间,三天后方可自由活动。】
【二、若相亲成功,您可以在下月刷新时间之前与伴侣一同前往民政局(营业时间9:00-17:00)登记,登记后即可脱离系统,不再参与下次刷新。】
【三、相亲期间不得伤害相亲对象或表现出伤害倾向,否则将被刷入看守所进行为期15日的整改。】
……
祁绒对“相亲系统”的提案有点印象。
他好奇地上网去搜,发现网上关于“相亲系统”的词条已经爆了,大家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他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下。
【太好了,是相亲系统,我们完蛋了!】
【到底是谁在同意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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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案啊?这都能通过?这都没夭折?】
【不是,就我一个人觉得相亲系统很爽吗?这意味着只要一直不结婚就永远能在月初连休三天啊!】
【心动了,比起早起坐公交挤地铁,还天天挨老板骂,连休三天简直不能更人性化……我直接睡三天,不跟相亲对象见面不就好了。】
【话说回来是不是可以刻意激怒相亲对象,让他被系统刷进看守所,然后度过三天独居时光?】
【这位更是重量级。】
……
“绒绒……”裴之澈的呢喃拉回了祁绒的思绪,“还是好热……我想抱抱你……”
浓郁的白冷杉味信息素顿时充盈了整间卧室,祁绒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来不及思考更多,立即放下手机去安抚裴之澈。
“你身上好凉快。”与omega的每一次接触都让裴之澈舒服到眯起眼睛,他在omega的颈脖处嗅闻一阵,哑声问道,“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语言上在礼貌询问,可行动上却不容拒绝。他们实在是靠得太近了,裴之澈炙热的眼神几乎要把祁绒灼伤。
祁绒看着裴之澈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实在找不出一点拒绝的理由。他缓缓地垂下头,将脆弱的腺体暴露在失去理智的alpha眼前:“……可以。”
他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场临时标记。
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这六年来裴之澈每一次的易感期都是如此,不打抑制剂,全靠跟他们之间的临时标记。
祁绒无法拒绝裴之澈,长久以来都在无声地纵容。
被犬牙刺破后颈的皮肤,祁绒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栗起来。他伸手抓住裴之澈的睡衣,任由对方往自己的腺体里注入信息素。
裴之澈折腾了祁绒好半天,直到屋子里的冷杉与黑醋栗香气分不出你我,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抱着omega睡着了。
-
翌日。
裴之澈醒得比祁绒早,他翻身下床,想去厨房煮一锅小米粥,等祁绒起床之后就刚好可以喝。
谁知祁绒昨晚睡得并不安稳,裴之澈刚下床,他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你去哪里?”
裴之澈俯下身给他掖了掖被角:“去给你煮粥,你再睡一会儿,好了我叫你。”他正欲起身离开,余光却瞟到了祁绒脖子上的红痕,他的动作忽地顿住了,“……绒绒,我昨天又咬你了是不是?”
祁绒裹着被子点点头。
“对不起……昨天疼不疼?”裴之澈环顾四周,没看到自己之前买的止咬器,“我之前给你的止咬器呢?”
“找不到了。”
裴之澈马上自告奋勇道:“没关系,我待会去找。”
祁绒不好意思告诉裴之澈,其实止咬器并不是找不到了,而是被他收起来了。
因为裴之澈易感期时只要咬不到他就会难受得一直释放信息素,到最后勾得两个人都无法忍受。
比起不小心擦枪走火,祁绒宁愿让他咬一口。
“对了。”祁绒熟练地转移话题,“你看手机了吗?”
“还没有。”裴之澈伸手揉了揉祁绒的头发,“怎么了?”
“不许揉了。”祁绒拍开裴之澈的手,“上个月看到的新闻果然是真的,相亲系统下个月1号就要正式上线了。”
言下之意——
我们都快分开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3. 露出后颈的腺体
裴之澈一时没有开口。
他面色不虞地拾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仔细阅读了短信中的每一项条款,最后熄灭手机屏幕,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我去给你煮粥。”
祁绒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感到很奇怪,相亲系统的实施怎么看也不是件小事,可裴之澈对此居然无动于衷。
裴之澈温声安抚道:“你再睡一会儿。”
对方递了台阶,恰好自己也有困意,祁绒没有不下的道理:“那我睡了,你煮好了叫我。”
他才不急,他实在太了解裴之澈了,等裴之澈有想法并且想开口的时候,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他。
祁绒很确定,他是裴之澈的第一顺位者。
厨房内,裴之澈煮粥煮得心不在焉,分明要加糖,却伸手拿了一罐盐。
他将盐重新放回橱柜,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心慌。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恍然想起很多年前。
那是他和祁绒一起念高中的时候,祁绒得到了代表市里去参加美术比赛的资格,需要集训,有一周时间都不在学校。
那周祁绒一心扑在画画上,忙得脚不沾地,裴之澈给他发几十条微信,祁绒很晚才会回上一条。
裴之澈一天躲着教导主任看八百次手机,但大多数时间都不会有人回复,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煎熬。
于是,星期五下午放学后,裴之澈没有告知任何人,披着黄昏去了祁绒集训的画室,还给祁绒带了他最喜欢的青提蛋糕。
那天晚上他陪着祁绒在画室里待到很晚,祁绒一边吃蛋糕,一边问他:“你今天怎么突然来啦?”
“我当然要来。”裴之澈搭上他的肩膀,“都这么久没看见你了。”
“这才几天。”
“星期一到星期四我们都没见面,什么叫这才几天?”裴之澈凑近祁绒,两人的距离近到他能看清祁绒长长的睫毛,“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吗?”
祁绒默默吃着蛋糕,“嗯”了一声。
其实是想的,但他想逗逗裴之澈,裴之澈果然破防,控诉他相当没良心。
祁绒达到目的,笑道:“气什么?骗你的。”他说,“想你。”
裴之澈顿时面红耳赤,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祁绒总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哄好。
转念想到现在每天和祁绒腻在一起的生活,再想到相亲系统启用后,前三天被迫与祁绒分开、与他人同居的生活,裴之澈的平静的面色终于露出了裂缝。
煮好了粥,裴之澈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祁绒仰卧在床的一角,看上去还在熟睡。
裴之澈沿着床沿绕到了祁绒面前,他看见omega卷翘的睫毛、睡着时乖巧无辜的面容,又闻见omega后颈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他俯下身去,呈半压倒的暧昧姿态笼住祁绒,额头贴额头,鼻尖点鼻尖,呼吸交织之间,他开口:“起床了,绒绒。”
祁绒醒得很慢,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裴之澈的面庞。
他别过脸去,脸颊无意从裴之澈的唇尖擦过,祁绒的动作一顿,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裴之澈站直身子,垂下眼看着祁绒:“绒绒?”
祁绒认命地答道:“醒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裴之澈适时地从旁递上一件外套:“天气越来越凉了,穿件外套,待会吃完饭我们出去一趟。”
祁绒追问:“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裴之澈自然地伸手牵上祁绒的手,拉着他朝餐桌走去。
“怎么还跟我卖关子,你好见外。”祁绒猜测道,“是不是因为相亲系统要启用了,你怕我们被分开之后找不到对方,所以想约一个地方见面?”
裴之澈的心思被轻而易举地剖白:“你怎么知道?”
“你最好猜了。”祁绒笑起来,“你是担心进了系统没办法用手机联络吗?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毕竟断网对生活的影响太大了。”
“最好是这样。”裴之澈还是放心不下,“而且我们不能确定第四天离开系统之后的落点——离开系统之后我们会不会回到进入系统的初始地点,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
“没关系。”祁绒道,“只是一次刷新而已,顺其自然吧。”
按照祁绒的意愿,他们到底还是没出门。
裴之澈时时刻刻跟祁绒黏在一起,一黏就是一整天。似乎从来没有哪一天过得像今天这样快,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绒绒。”裴之澈贴着祁绒坐在沙发上,已经不知道喊了祁绒的名字多少次。
祁绒无奈地戳戳他的手臂。
“你不能确定别的alpha是不是好人,尽量不要接触,三天门禁时间一过我就去找你。”裴之澈伸手捏捏祁绒脸上的软肉,“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有什么问题立刻发信息告诉我。”
“你今天说了好多遍了。”祁绒从外套兜里摸出来一片信息素隔离贴,塞到裴之澈手里,“既然如此,为了防止意外,你先帮我贴上吧。”
祁绒微微低下头,露出后颈的腺体,
裴之澈认真地帮他贴好,贴完也还是很担忧。
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创造出这么荒谬的系统。
祁绒几乎能猜到裴之澈在愁什么,他安慰道:“你担心的话可以给我打视频。”
“那十二点之后呢?”
“什么?”
“今晚睡前可以给你打视频吗?”裴之澈说完又觉得不够,“不止今天,这三天可以每天晚上都给你打视频吗?”
祁绒说:“可以。”
话音未落,祁绒感觉自己眼前像闪屏似的飞过去一道白光,他的思绪被搅乱了一刹那,回过神来时裴之澈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祁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自己的房间内,房门禁闭,屋内的陈设物件全都没有改变。
系统会复制房间布局,还算人性化。
祁绒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想抿一口水,却发现杯子里空空如也——杯子被复制进系统里了,但水没有。
祁绒:“……”希望相亲系统2.0可以优化这个问题。
他解锁手机,如他所想,并没有出现断网的情况。
裴之澈已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这边情况如何。
“好神奇,连房间构造都一模一样。”祁绒给他回了一条语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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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出去接杯水,你等一下,我睡前给你打视频。”
裴之澈没听他的话,直接给他弹了个视频通话请求过来。
祁绒按下接听键,裴之澈的脸很快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绒绒。”
祁绒说:“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接杯水。”
裴之澈答应道:“行,那我也出去接杯水吧。你别挂视频。”
裴之澈顺手把手机揣进衣兜,一手端着杯子,一手去开卧室的门。
下压门把手的那一瞬间,裴之澈听见了隔壁开门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一串微弱的脚步声。
显而易见,这一连串动静肯定来源于他那未曾谋面的、系统自动分配的“相亲对象”。
裴之澈暂时放弃了出门的念头,让门保持在了虚掩的状态。
他不想在夜晚十二点多与素不相识的omega碰面,一是着急跟祁绒视频,全然不想跟对方有交集,二是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吓到别的omega。
他靠着门,心想要是跟祁绒刷在一起的alpha也知道主动避开陌生的omega就好了。
裴之澈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看了一眼,祁绒那边还没有动静,应该是还没倒完水。
需要这么久吗?
裴之澈没忍住醋溜溜地展开想象——
祁绒会不会一出房间就和他那边的alpha碰面了?那边的alpha会不会主动找祁绒搭话?他们会不会已经在聊天了?祁绒会不会忘记跟他视频?
“裴之澈?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去倒水吗?”
裴之澈回过神来,发现祁绒已经倒完水回来了。
“刚刚隔壁的人好像出去了,我想等他回房间了再出去。”门外已经没动静了,裴之澈打开虚掩的门,边往外走边跟祁绒说话,“你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就好。”
“别着急,你小心一点。”与此同时,祁绒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他在心里庆幸,还好刚才没碰上隔壁的alpha。
听筒中传来裴之澈的声音:“你今天晚上还画画吗?”
“应该不画了。”祁绒说,“我都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画室,等明天睡醒了我再看看。”
祁绒的目光追随着裴之澈,他通过视频看见裴之澈那边的景象,越看越觉得眼熟。
裴之澈那边的房屋装修跟他刚刚出去看到的一模一样。
是因为系统里的所有装潢都千篇一律吗?
还是因为……
祁绒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
难道他们被刷在了一起?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祁绒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翻身下床,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他想试着验证一下。
不多时,裴之澈从厨房接完水折返回卧室。十几秒后,祁绒从门缝中窥见了裴之澈的身影。
祁绒顿时心跳如擂。
与裴之澈视频,和从第三人称视角看见裴之澈和自己视频,二者之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眼见裴之澈马上就要回到房间,祁绒拉开卧室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裴之澈。”
手机里的人声与现实中无比清晰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回头,我在这里。”
4. 今晚一起睡吗
裴之澈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见祁绒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安定感,全身心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
他和祁绒居然被刷在一起了。
他们果然很难被分开。
意识到这一点,裴之澈嘴角的笑意完全压不下来。他走到祁绒面前,明知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认识一下?”
祁绒后退一步:“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因为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好人,所以我们先不要接触了。”他用裴之澈的原话回应道,“这是谁教我的来着?我忘记了。”
裴之澈装不下去了,他好想伸手去抱祁绒,无奈自己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只能僵持在原地:“绒绒……”
祁绒拿他没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进来。”
裴之澈的眼睛亮起来,立刻跟上。
进了屋,裴之澈将自己的水杯和祁绒的水杯并排放在一起。
转眼一看,祁绒已经上了床。裴之澈跟过去,在祁绒身边躺下:“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祁绒反问:“难道你想打视频吗?”
不拒绝就是默认了。
其实想也知道,祁绒怎么可能拒绝他。
裴之澈贴到祁绒身边,伸手把祁绒圈进自己怀里。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今夜的他毫无困意。
裴之澈用下巴蹭了蹭祁绒的发顶,忍不住开口道:“看来这个系统对我们的生活完全没有影响,这样最好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祁绒的脸贴着裴之澈的胸膛,他闷声说,“这毕竟是个相亲系统,怎么可能每个月都把我们刷在一起,我们这个月被刷在一起只能算是运气好,以后的事情还不好说。”
“也是。”裴之澈只低落了一瞬间,很快又安慰起祁绒来,“不过没关系,你今天就做得很好,下个月再刷新的时候,你就像今天这样避开别的alpha就好了,三天一到我就会去找你的。”
祁绒“嗯”了一声。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得定个地方。这系统这么新,万一存在什么bug导致我们互相联系不上怎么办?”裴之澈想了想,“就定在我们高中门口吧,可以吗?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去我们高中对面的那家甜品店等我,我肯定去找你。”
裴之澈的话好密,祁绒听得有点犯困,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绒绒?”一会儿没得到回应,裴之澈立刻放轻了声音,“你还在听吗?”
“嗯。”祁绒迷迷糊糊地说,“高中门口,等你,在甜品店……”
裴之澈轻笑一声:“困了是不是?”确认祁绒盖好了被子后,他将臂弯收紧了些,“那我不说话了,睡觉吧,晚安。”
翌日早上八点。
裴之澈一觉醒来,手机里的未读消息直逼99+。
找他的人不少,事情有公有私。
置顶的消息是裴母许兰安发来的。
【小澈,你跟你的相亲对象见面没有?对方是beta还是omega呀?无论你喜不喜欢人家,对人都要有礼貌,这些应该不用我教你了,你都知道的。】
除去这些例行公事的对话,许兰安还夹带了一些私心。
【对了,昨晚到现在你跟小绒联系过没有?他那边怎么样?】
裴之澈知道祁绒八点钟起不来床,他蹑手蹑脚地下床,打算先去厨房把粥熬上,再把鸽子蛋和豆沙包一起放进蒸锅。
昨晚他倒水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冰箱,因为前三天是不允许出门的,所以冰箱里自带了一些常见的食材。
裴之澈小心翼翼地关上卧室门,这才分出注意力,回了裴母一条语音:“妈,你不用担心,我跟绒绒刷一起了,这个月我们还住一起。”
他答完,开始井然有序地准备早餐。
“裴之澈。”
裴之澈闻言立刻回头,随即看见祁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顿时高兴起来:“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祁绒说:“发现你不在了。”他走到裴之澈身边,“我猜你在厨房,就想来看看。”
“给你熬了玉米粥,还蒸了你喜欢的鸽子蛋。”裴之澈的眼睛亮晶晶的,“冰箱里只有豆沙包,我顺手蒸了几个,你待会尝尝好不好吃,不好吃就给我吃。”
祁绒摇摇头,刚睡醒的头发有点乱,看起来却还是很乖:“别把我说得这么坏,好吃的也会给你吃。”
裴之澈心里软成一块棉花糖,他又想和祁绒贴贴,但被无情拒绝了。
祁绒顺手把手机放在流理台上:“我还没洗脸呢,我洗个脸再来陪你吧。”
祁绒前脚刚走,他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显示他有一条新消息。
裴之澈低头一瞥,来消息的联系人分明写着“贺延”两个字。
看见贺延的名字,裴之澈下意识地蹙起眉。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可惜未解锁的手机不会显示贺延发来的具体内容,虽然裴之澈的指纹可以直接解锁祁绒的手机,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一大早就给不熟的omega发消息的alpha会是什么好人吗?
反正裴之澈不信。
等祁绒洗完脸回来,他还没来得及拿起手机,就听见裴之澈迫不及待地开口:“刚刚好像有人找你。”
他想装作很大度,装作不在意。
祁绒“嗯”了一声。
裴之澈明知故问:“……谁啊?”
祁绒也没瞒着:“贺延。”
裴之澈沉默片刻,发现自己大度不了一点:“你们什么时候加的联系方式?”
“加了很久了。”祁绒耐心解释,“之前有一次你手机没电了,是借他的手机跟我联系的。”
裴之澈后悔了。
早知道有这一天,那次联系完就应该立刻删除好友的。
其实贺延发的消息也很简短,只是简单问了个早安,又询问了一下他的情况。
“他问我跟谁刷在一起了。”祁绒坦白。
“跟他有什么关系?”裴之澈不满道,“他一天到晚有这么闲吗?难道系统没有给他安排相亲对象吗?”
祁绒觉察到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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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我只是……你还在跟他聊天吗?”裴之澈改口道,“那我现在有点不开心了。”
祁绒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输入,他三言两语向贺延说明了当下的情况,明确告知他自己和裴之澈刷在一起了。
贺延也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人,他很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了,而是转移了话题,试图将谈话继续下去。
【贺延:突然想起来,过两天你是不是要办画展了?已经筹备好了吗?我昨天刷到了画展的宣传视频。】
【贺延:我好久没去看过画展了,我过两天也去看看,结束之后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没被祁绒搭理的裴之澈默默地揭开煲粥的锅盖,热气从中腾起,氤氲了他的脸。
裴之澈盛出一小碗粥,招呼道:“绒绒,来尝尝咸淡。”
祁绒一手接过碗,一手把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手机上的页面仍然停留在与贺延的聊天框内。
裴之澈隐隐约约猜到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迟疑了一瞬间:“……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你不开心吗?那你帮我回吧。”祁绒低头尝了一口粥,“咸淡正好,可以盛出来了。”
“好。”
裴之澈垂眸看完聊天记录,回了贺延一条语音:“贺总想约饭何必绕弯子,直接联系我就好了。”
他说罢放下手机:“不管他了,我们吃早餐吧。”
祁绒被他逗笑:“对了,你还记得我五号在市美术馆有个画展吗?你那天不忙的话可以过来看看,第一天会很热闹。”
“我当然记得。”裴之澈把早餐一样样端上桌,“五号陪你一起过去。”
祁绒眉眼弯弯:“好。”
“你会陪我一整天吗?”裴之澈玩笑似的问,“你晚上不会真的跟贺延一起去吃饭吧?”
空气里隐隐约约浮泛起了酸味。
“怎么可能?”祁绒跟他保证,“我陪你一整天好不好?然后晚上我们去吃点好吃的。”
裴之澈没回答,但祁绒一眼就看清了他的表情变化,不出意外的话裴之澈已经高兴起来了。
祁绒不敢笑得太声张,只能在喝粥的时候用碗挡着脸偷笑——
怎么会有这么好哄的alpha。
吃过早饭后,裴之澈到书房去开了个线上的早会。
虽然在系统的前三天不能出门,但这并不意味着真的可以三天不工作。
趁着裴之澈开会的这段时间,祁绒把整间房子参观了一遍,是非常简单的两室一厅的格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于是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电脑,开始继续绘制一张未完成的设计稿。
裴之澈的生日在深冬。
南方的冬天虽然来得晚,但也不远了。
他想送裴之澈一样亲手设计的生日礼物,算上后期制作的工期,留给他绘制设计图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只能趁裴之澈不在的时候紧赶慢赶地画稿。
因为这是他想给裴之澈的惊喜,是裴之澈不能知道的秘密。
5. 最喜欢你了!
不能出门的前三天过得很快。
四号,系统的强制相亲到此结束。祁绒急匆匆地出门去画展现场进行了紧急彩排和最后的设备检查。
五号下午两点整,画展正式对外开放。
裴之澈和祁绒混在人群之中逛展,展子里的不少画是裴之澈看着祁绒画出来的,因此裴之澈对部分画还留有印象。
很快,裴之澈的视线就被最中心的巨幅岩彩画作吸引了:“我记得这幅画,你当初画了三个月才画完。”
“对。”祁绒点点头,“目前这幅画已经完售了,现在仅供展示,画展结束后就会送到买家手上。”
两人在画作前停下脚步。
“这幅画在紫外光灯下还会发光呢。”祁绒说起自己的画,眼睛亮晶晶的,“你还记得吗?当时我还带你去我工作室里看过。”
“我当然记得。”
裴之澈话音未落,场馆内的灯忽地全部熄灭了,引得全场一阵哗然。
“别担心。”黑暗中,裴之澈低下头在祁绒耳边轻声安慰道,“应该是跳闸了,很快就会好。”
等了一分钟,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眼见灯光一时半会恢复不了,裴之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便携紫外光灯,上前几步,隔着一米警戒线,对着中心的那副画作照了上去。
灯光落在画作上,部分矿物颜料遇见紫外光灯产生了荧光效果,盈盈闪烁,在画布上钩织出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刚才还在抱怨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他们误以为断电也是画展中的一部分,纷纷赞叹起这一巧思。
“所以不是跳闸了,是故意断电的?”
“应该是,我差点以为美术馆没钱交电费了呢。”
“话说回来这颜料也太神奇了,关了灯居然还能这么闪。”
“对啊,真的好有魅力。”
裴之澈听见最后一句话,目光从画转动至祁绒脸上,只停留了一瞬,又克制地收了回去,笑着回应那人:“的确如此。”
无论是造物者还是这副画作本身,都拥有着鬼斧神工般的美丽。
祁绒突然觉得有点热。
不止是脸,连带着耳朵尖也在发烫。
……美术馆里的暖气到底调的是多少度?
约莫三分钟后,场馆内的灯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裴之澈关闭灯光,功成身退,回到祁绒身边继续和他一起逛展。
在他们来到二楼的展馆时,只见画展主办方的负责人朝祁绒的方向跑来,面露惊惶:“总算找到您了祁老师!”
“刚才怎么会突然黑灯?”祁绒看向他,问道,“我们昨天不是调试过设备了吗?”
负责人急切地摇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告知他:“您先听我说,就在刚刚黑灯的那一会儿,三号展馆有一幅画不见了。所以我们认为灯光问题并非意外。”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祁绒的神情:“也怪我们没有做好充分的防盗准备,只是实在没想到——”
“当务之急是找回那幅画。”裴之澈出声打断了负责人啰啰嗦嗦的道歉,“画作尺寸都不小,而且都有装裱,画展出口有保安看守,短时间内盗偷画贼应该没有办法带着画作从出口离开。现在调取监控、通知保安严查离馆人员,多半还来得及。”
“好好好,我马上通知下去。”负责人急忙掏出手机传达裴之澈的意思,“我们这边也已经报警处理了。”
“好。”祁绒道,“辛苦您。”
负责人走后,祁绒大致思考出了头绪。如果偷画偷画贼要把画带出去,必然要对画作进行一定的遮掩,既然要遮掩,就需要材料。
“三楼有画室,楼下有材料间。”盗偷画贼前往这两个地方的概率最大,祁绒招呼裴之澈,“我去楼上,我们分头行动。”
裴之澈想了想:“楼下有保安守着,楼上不安全,我跟你一起上楼。”
两人乘电梯直达三楼,三楼的画室大门紧闭,从门缝中看去,屋内一片黑暗,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难道人在楼下?
“我先进画室看看。”画室门没锁,裴之澈伸手拉开画室大门,里面一片寂静,画具摆放得不太整齐,但整体并没有异样。
裴之澈打开画室的灯,走进画室内部查看情况。
就在此时,消防通道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只一瞬间,就像是什么重物不小心被磕了一下。
——就像是装裱框磕碰的声音!
祁绒反应迅速,连忙朝消防通道跑去。消防通道就在画室斜对面,距离很近,对方拿着重物,多半是跑不掉了。
祁绒推开消防通道的铁门,前脚刚踏进楼道,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便被人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沉重的铁门失去人力支撑,自动回弹关闭,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祁绒的脑海空白了一瞬间,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裴之澈!”
黑暗中的人怕祁绒把其他人招过来,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然而祁绒也不是好惹的,他剧烈挣扎几下,一口咬上了那人的手臂,他咬得很用力,口腔内很快就弥漫起了血腥味。
挣扎间,祁绒无意碰到了被人倚放在墙边的东西,那东西滑倒在地,祁绒在黑暗中看得模糊,却也能认出那就是失窃的画作。
果不其然,楼道里这人是偷画贼。
“操!”偷画贼被咬伤了,顿时气急败坏,释放出高浓度alpha信息素试图控制祁绒,一股无法形容的酸味顷刻间充斥了整个楼道。
好难闻……
祁绒被熏得头晕目眩。
要知道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向来都没什么抵抗力,只要alpha信息素浓度超过一定的阈值,omega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这偷画贼的信息素似乎是最低等的C级,低阶的alpha信息素对高阶omega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因此祁绒除了觉得身体稍感乏力、反胃以外,并没有特别严重的不适感。
他稳下心神,在心里规划着踹偷画贼一脚然后逃跑的可行性。
偷画贼天真地以为祁绒已经被他的信息素完全压制了,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看你们omega就是喜欢欲擒故纵,怎么不挣扎了?怕了?这样吧,你帮我把这幅画——”
忽然,偷画贼的话头被外面的动静打断了。
与此同时,楼道的铁门再次被人打开,是从画室赶来的裴之澈:“绒绒?”
楼道里酸腐的气味朝他袭来,令人作呕。
裴之澈立即意识到这是alpha的信息素味,且浓度已经严重超标,属于恶意释放。
借着外面的光亮,裴之澈的视线迅速扫视了一圈楼道,很快就发现了在门后暗处的偷画贼和被挟持的祁绒。
裴之澈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一手迅速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手用力关上了楼道铁门。
铁门关闭后,白冷杉的气味逐渐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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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温和,驱散了空气中的酸味。
祁绒看见裴之澈,内心彻底安定下来。趁着偷画贼被裴之澈转移了注意力,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对方小腿上。
偷画贼被踹得一踉跄,祁绒趁机跑向裴之澈。
“对不起,来晚了。”裴之澈拉开铁门,“里面难闻,你先出去。”
祁绒点点头。
离开消防通道后,祁绒深呼吸几口清新空气,顿时觉得脑子清醒多了。
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私了,祁绒直接给主办方负责人打了一通电话,简要告知了对方当下情况,并要求警方到场后立即前往三楼。
楼道内。
裴之澈的信息素等级远高于偷画贼,在S级信息素高强度的压迫下,偷画贼的膝盖不由得打起了颤,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
下一秒,裴之澈将惨白的手电筒光打在偷画贼的脸上,对方迫于强光而睁不开眼,他面部丑陋的纹路沟壑被照得一清二楚,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
“是你偷的画?”裴之澈瞥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偷?是自发的还是受人指使的?”
偷画贼心虚地掀起眼皮,一言不发。
裴之澈冷声道:“说话。”
偷画贼被S级信息素压迫到快要窒息,才终于断断续续地开了口:“不知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不要想清楚了再说话?”裴之澈一手拽起他的衣领,“没关系,反正你今天走不掉。”
偷画贼在他手中就如同一具残破的木偶,任由其摆布,无力反抗。
裴之澈拽着偷画贼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主办方恰好带着警方上楼。将偷画贼移交到警方手里之后,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负责人跟着警方去做笔录了,祁绒目送他们乘电梯下楼,无可奈何地嘀咕一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没关系。”裴之澈安抚道,“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等警察处理结果吧,我们不想这件事了,好不好?”
“好。”祁绒说,“那我们想想今晚吃什么吧。”
“你想吃什么?”
“你给我做吗?”
裴之澈反问:“还有别人给你做饭吗?”
“当然没有。”祁绒笑着说,“你好久都没做糖醋小排了,我想吃。”
“四天也算久吗?”裴之澈把日子算得很清楚,“天天吃甜的,小心又把牙齿吃坏了。是谁小时候长蛀牙痛得天天哭,还给我两百块求我帮你买一颗新牙来着?我忘记了。”
祁绒说:“那我也忘记了。”
相当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裴之澈气笑了,但他又完全对祁绒发不起脾气,以至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祁绒非常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他对着裴之澈伸出手:“刚刚那个人的信息素闻着很不舒服……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祁绒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眼中情绪波澜。仅此一个眼神,裴之澈就知道他还有话想说。
“还想说什么?”裴之澈自然地将祁绒揽进怀里。
祁绒伸手环住他的腰,顺势把脑袋枕在裴之澈的颈窝处,轻声念他的名字:“裴之澈,裴之澈……”
也不说要做什么。
但裴之澈都懂了。
“…………”裴之澈无法抵抗,缴械投降,“知道了,今晚给你做糖醋小排。”
“真的?”祁绒的眼睛亮起来,声音也跟着雀跃,“最喜欢你了!”
6. 你陪陪我吧
祁绒说最喜欢他了。
虽然裴之澈能猜到这是祁绒临场的话术,但他还是听得心软。
“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祁绒摇摇头,“我贴了信息素阻隔贴,而且他的信息素等级很低,对我的影响并不大……就是闻多了觉得很恶心,有点呼吸不上来,不过现在好多了。”
裴之澈伸手贴上祁绒的额头,温度一切正常,没有被动进入特殊时期的迹象,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祁绒眨眨眼睛:“你是担心我吗?”
“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本来就是很危险的存在。”裴之澈没有否认祁绒的问题,他垂下眼,心想自己果然不能离祁绒太远。
从小到大他只有少数几次不在祁绒身边,而每次他不在的时候,祁绒身边总会出现或大或小的威胁。
此时,楼道的大铁门突然“吱呀”一声,刺耳且急促。
仅此一刻,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裴之澈瞬间抬起头,目光紧锁住楼道入口,进入戒备状态:“谁?”
楼道里的人也没怎么犹豫,拉开铁门走了出来。
一抬头,直直对上了裴之澈凌厉的眼神,眼中毫不掩饰的打量充满压迫感,顿时让他有些汗流浃背。
“你为什么会在楼道里?”裴之澈蹙眉,“你在里面待多久了?”
“……”对方似乎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目光流转在裴之澈与祁绒之间,无言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叫姜萄,或许你们近期有听说过我的名字?”
“有所耳闻。”裴之澈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你是姜家刚回国没多久的小儿子?”
“对,就是我。”姜萄放松下来,把姜家的名头放在这,他有底气多了,“我本来是躲在楼下那层的楼道里打游戏的,谁知道撞上刚刚那事儿了,我又不知道那个贼手里有没有武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躲着呗……”
“其实你可以从楼下的出口离开楼道的。”祁绒问,“他的信息素浓度太高了,你不会难受吗?”
“难受。”姜萄嫌弃地说,“但我那把刚好晋级赛。还能怎么办,只能忍着恶心先把游戏打完。”
祁绒:“……”
姜萄话锋一转:“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小情侣吗?”
怎么会有人问话这么直白。
祁绒一愣,下意识看向裴之澈,却发现裴之澈也正看着他。两相对视,祁绒触电似的连忙错开视线。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显得那么欲盖弥彰。
裴之澈说:“我跟他是最好的朋友。”
事实如此,但祁绒还是不可否认地有些失落。他没说话,默认了裴之澈的说辞。
“只是朋友?”姜萄也没多怀疑,说什么信什么,他看向裴之澈,问道,“既然如此,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裴之澈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姜家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你来拉生意的地步吧。”
“不是的!谁说要跟你谈生意了?我又不是什么商人,我才不稀罕呢!”姜萄反驳道,“我只是单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而已,你要是不讨厌我的话,加个好友发展一下不也挺好的吗?”
“你感兴趣的人多吗?”
“挺多的,广泛撒网,重点捕捞嘛。”姜萄耸肩,“又不是所有的发展都要有结果。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吧,如你所见,”裴之澈说,“现在就是一次没有结果的发展。”
“……”姜萄扭头看向祁绒,试图曲线救国,“如果我说我想买画的话,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抱歉。”裴之澈一半身子挡在祁绒面前,隔绝开他和姜萄,“如果有购买意向,可以联系楼下的工作人员,他会给出详细报价。我们今天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裴之澈一只手揽住祁绒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带。
“你不喜欢他吗?”渐渐走远后,祁绒问,“总觉得你对他有点敌意。”
“有吗?”裴之澈道,“我只是觉得随便看见一个人就想着发展一段关系的人太轻浮了。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好了。”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跟方才相比,全然变了一副面孔。
在祁绒身边的裴之澈看起来非常好相处。
姜萄看着他们的背影疑惑歪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之澈和祁绒走出美术馆,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晴转阴,空中乌云密布,闷雷滚滚。
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好天气。
祁绒抬眼,看见云层中细密的闪电:“要下大雨了。”
“应该是。”还好今天是开车来的,裴之澈松开揽着祁绒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停车场开车。”
停车场是露天的,唯一一把伞放在车里,如果去停车场的半道下雨了,两个人都免不了变成落汤鸡。
“我跟你一起去。”祁绒跟上他的脚步,“总不能真的这么倒霉吧,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
可天气的事谁都说不好。
美术馆的停车场面积过大,他们的车停在远离出口、靠近入口的位置,这意味着他们要从出口处往回兜一大圈,重新绕到入口处。
裴之澈牵着祁绒,从无数辆雾蒙蒙的车前路过,走到半程多,天空开始飘起细雨。
“不会吧……”天色也在顷刻之间沉下来,暗得像是将要入夜的傍晚。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三十秒之内,祁绒直觉不妙,他抓紧裴之澈的手,“快跑,要下大了!”
声控一般,他们耳边霎时炸开一声惊雷。
密集的雨点声响起,雨势瞬间增大数倍!
裴之澈迅速脱下外套罩在祁绒头上,拉着他朝车的方向一路飞奔。快步踏过地面的积水,意料之中地沾湿了裤脚。
裴之澈远远地解锁了车门,靠近车辆后,他一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手将祁绒塞了进去,整个过程相当流畅。
随后裴之澈终于坐进车里,下一刻,车门紧闭,隔绝开所有的雨点和嘈杂声,裴之澈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连带着头发也遭殃。
空中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祁绒把外层近乎湿透的外套从头上拿下来,露出干爽的脑袋。
裴之澈接过外套,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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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后排:“你害怕吗?”
“……什么?”
“你不是总被雷声吓到吗?”裴之澈说,“今天一直在打雷。”
祁绒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雨太大了,现在开车不安全,我们坐一会儿再走吧。”
其实他并不害怕打雷,只是在十几年前的某一天,他发现裴之澈似乎很想找个理由黏着他,而那天刚好是个下雨天,所以他撒谎说他害怕雷声。
没想到当初一句无心的谎言,裴之澈用心记了十几年。
祁绒拉开副驾驶前方的小储物箱,从里面取出一条毛巾,“过来一点,我给你擦擦头发。”
裴之澈听话照做。
“没事的。”裴之澈释放出一点安抚信息素,轻声道,“我陪着你呢,不怕了。”
祁绒笑了笑,没回话,沉默着帮他擦干了头发。
裴之澈捏捏他的手:“怎么不说话?”
“没事。”祁绒说着打开了车内暖气,“今天还是不去超市了吧。你淋了好多雨,要快点回去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那我叫助理送过来。”
“不用了。”祁绒摇摇头,“今天天气好差,别人过来也不容易。”
裴之澈:“可是糖醋小排……”
他明明答应了祁绒。
祁绒甚至还为此说了喜欢他。
祁绒放软声音,打断道:“下次再说,好不好?今天一直在打雷,你陪陪我吧。”
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个很好用的借口。
裴之澈一愣,脑子里什么都没厘清,下意识便点了头。
雨点落在车顶,嘀嗒作响,车内温暖安静,裴之澈的手掌包裹着祁绒的手,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裴之澈得寸进尺道:“今天我陪你,明天你来我公司陪陪我吧。”
“最近不忙了?”
“只是想让你陪我而已,没有要耽误工作的意思。”裴之澈解释道,“坐在旁边就可以,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好吧。”祁绒笑得很淡,妥协道,“那我明天中午去给你送饭。”
“我等你。”裴之澈补充道,“就算你中午睡过头我也等你。”
祁绒不满地抽回手:“我才不会睡过头。我什么时候睡过头了?”
裴之澈笑着喊他的名字:“绒绒……”
“雨好像变小了,快点开车回家吧,不然今晚要睡车里了。”祁绒的脑袋抵在窗边,放松地闭上双眼,用肢体语言婉拒了他,“我有点困,你先别弄我了,到家记得叫我。”
“好吧。”裴之澈听话地启动车辆,“你就不怕我到家了不叫你,把你一个人丢在车里吗?”
“你还能干出这种事呢?”祁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期待。”
裴之澈一拳打在棉花上,委屈道:“你一点都不配合我。”
祁绒说:“那重来一次。”
裴之澈果真又问了一次:“你就不怕我把你丢在车里吗?”
祁绒无感情捧读:“好怕啊。”
裴之澈:“…………”
他从小储物柜里拿出一条薄毯,仔细给祁绒盖好,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7. 发情期提前了
车辆抵达车库的时候,祁绒已经入梦多时,他的头一路上跟钓鱼似的一点一点,点了一路硬是没醒。
裴之澈下车关上驾驶座车门,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透过满是水珠的玻璃看祁绒,心想如果真的把人丢在这里,祁绒醒过来会是什么反应。
估计会花一分钟搞清楚状况,然后自己的苦日子就来了。
裴之澈没忍住笑了,拉开车门副驾驶的车门,小心接住祁绒靠在车门上的脑袋。
“绒绒。”裴之澈叫他,“绒绒,到了。”
意料之中,祁绒没醒。
裴之澈伸手在祁绒脖子上挠了两下痒,祁绒很快就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你怎么又这样……”
“不然叫不醒你。”裴之澈收手,“到家了,下车吧。”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祁绒放松了很多,他快速跳上台阶,用指纹解锁了大门:“还是家里好,比系统里舒服多了。”
重点是家里有画室,而系统里并没有。
“而且以后也不用担心落点了。”经过这一次的实践,他们发现进入系统的地方与离开系统的落点正是同一个地方,裴之澈随口道,“我一开始还以为系统里的房间都是统一的,没想到会复刻现实的布局。”
“我也以为。还好卧室布局没有变化,不然就更不习惯了。”他脱下大衣,“可惜系统里没有画室,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脱离系统。”
可是脱离系统的条件是找到恋爱对象。
裴之澈潜意识里出现了类似焦虑、恐惧的情绪,但他无法感知得更具体了,只觉得心里有些憋闷。
这一瞬间想说的太多,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
裴之澈一直沉默着没有接话,祁绒也没有追问,而是转而问了一个他好奇了一路的问题:“对了,你今天为什么会带紫外光灯出门?”
裴之澈今天救场救得太好了。
“因为你之前跟我说过,一部分矿物颜料在紫外光灯下会产生荧光效果。”裴之澈道,“今天出门之前我随手拿了一个,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和你一起看的,没想到刚好用上了。”
他看向祁绒,随后在祁绒的眼中看见了自己。在一阵心跳声里,裴之澈听见祁绒夸他:“真厉害。”
“好了,你快去洗澡吧。”满足了好奇心,祁绒伸手摸摸裴之澈后脑勺的头发,“你的头发好像还没有完全擦干,而且今天天气不好,小心生病。”
“我没那么容易生病。你也快点去洗澡吧,记得把温度调高一点。”裴之澈说完,问他,“今晚睡我房间吗?”
祁绒点头。
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有浴室,两人到家后就回到各自的房间洗澡。
裴之澈向来是洗澡比较快的那一个,他从浴室出来后恰好看到贺延的来电,本来不想接,又怕对方扭头就打电话去骚扰祁绒,思索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裴之澈拿着手机走到阳台,问道:“有事?”
贺延听得直皱眉头:“这么冷漠?”
“那确实是比不上你热情。”裴之澈阴阳怪气道,“一上来就问别人要不要结婚,你最热情。”
贺延嘴角向下,有点笑不出来:“………………”
“说话不要拐弯抹角。”
“……好吧,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上哪儿去认识了姜家的小少爷?人家把你公司地址要去了,估计连你办公室在几楼都打听好了。”贺延跟他通风报信,话里透着点幸灾乐祸,“他好像还挺喜欢你的,说不定哪天就去你公司找你了。”
裴之澈说:“不可能。”
“随你怎么想……我只是通知你一下而已。”贺延耸肩,“我也不了解姜家那位,万一他跟祁绒在你办公室撞见了的话,那也太有意思了。”
“不会。”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贺延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希望自己的假设成立,“挂了。”
雨夜微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人困顿,祁绒走进裴之澈房间时,看见裴之澈正站在阳台上,整个人背对着卧室,似乎在跟谁打电话。
祁绒掀开被子的一角,在床边躺了下去。
他原本是想等裴之澈的,可惜不到一分钟脑袋就已经一片混沌,来不及等到裴之澈,他裹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场雨真的下了太久了,裴之澈打完电话,回身便看见了在躺在床边的、稍微翻个身就能滚下床的祁绒。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绒绒,往中间睡一点。”裴之澈凑过去,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他从床的另一侧上去,把祁绒往床中间带了一点。不然半夜祁绒从床上滚下去了,他还得把人捞上来——如果不管他,祁绒能在地上睡一晚上。
“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反正祁绒睡着了听不到,裴之澈趁机戳戳他的脸,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你记不记得我半夜把你从地上捞起来几次了?十几岁掉下去就算了,二十几岁了还会掉下去,你有什么头绪吗?”
祁绒毫无反应。
“不说话是吧,看来是没有头绪。”裴之澈替他答了,又给自己邀功,“没有我,你一年里有三百天都睡在地上,怎么也没听你谢谢我。”
祁绒翻了个身,裴之澈还以为他被自己吵醒了,下意识噤了声。
实际上祁绒并没有醒,甚至还像寻找热源似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裴之澈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不再说话了,熄了床头灯,习惯性伸手揽住祁绒的腰,免得他半夜又无意识地掉到床底下去了。
裴之澈怀抱着祁绒,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真切存在的心跳。
如果可以,希望雨下得更久一点。
裴之澈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他睡眠比较浅,周围只要有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会把他吵醒。
比如现在。
裴之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显示当前时间凌晨三点四十六分。
祁绒一直在往他身边贴,并且无意识地、频繁地翻身,似乎怎么都睡不舒服。
裴之澈用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很快便发现事情不对劲——祁绒身上好烫。
是发烧了吗?
打开昏暗的小夜灯,裴之澈用手背碰了一下祁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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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的腺体,祁绒的腺体温度甚至比额头还要高。
是那种完全不正常的烫。
不像是发烧了,倒像是omega的发情期来了。
“绒绒,醒醒。”裴之澈试图叫醒他,“你身上好热,不舒服是不是?”
祁绒也确实没睡安稳,一直在半梦半醒间浮沉,他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裴之澈……”
大脑尚未清醒,他疑惑于为什么季节已临近冬天,入夜还是如此燥热不堪。
“好热。”他说,“想开空调。”
今夜体感温度分明二十度不到,裴之澈的手掌抚在他的后颈,轻声解释道:“不是天气热,是你在发热。”
“……我?”祁绒话音一顿。
结合方才的种种不对劲,他迟钝地反应过来,多半是发情期提前了,声音也因为紧张而略微提升了一些:“怎么会?”
明明没有诱因。
“没关系。”裴之澈坐起来,“过来抱。”
祁绒撑起身体,裴之澈熟练地把他抱到怀里,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几乎是明知故问,裴之澈的手放在祁绒头上,缓慢地摸了摸,像无声的安抚:“会舒服一点吗?”
祁绒闷闷地“嗯”了一声。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回应,答案如何两人都心知肚明。
高契合度的信息素注定了他们是最适合彼此的人,白冷杉和黑醋栗的气息无罅隙交织,两个人的呼吸都愈渐急促。
祁绒偏过头,将自己的腺体暴露在裴之澈面前,他一句话没有说,只是默默伸手环住了alpha的腰。
身体习惯了,意识却好像没有习惯。祁绒不好意思到耳朵尖发红,不断在心里庆幸此刻是不见明月的深夜,不然一切旖旎的心思都要被阳光发现。
裴之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的手从祁绒头顶下移到颈部,轻轻抚过祁绒后颈的腺体,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细微的颤栗。
他的易感期并没有来,脸上的热意却像烧起来似的一路蔓延到耳朵。他低下头,呼吸落在祁绒的腺体上,嗓音发紧地喊了一声:“绒绒。”
祁绒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腰,表示听到了。
片刻后,裴之澈的牙尖刺破祁绒的腺体表层,白冷杉的气味进入腺体,被接纳、融合。
祁绒抱着裴之澈的手臂紧了些,他的身体紧绷着接受一切,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
虽然他们已经陪着对方度过了难以计数的特殊时期,但每一次心里都会生出不同的情绪——
他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
裴之澈的牙齿离开祁绒的腺体,意味着又一次临时标记的结束。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余下两人脱离紧张氛围后深呼吸的声音。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祁绒的脖子重新倚回裴之澈肩头。他张口,隔着睡衣布料在裴之澈的肩上咬了一下:“咬你。”
裴之澈怂恿他:“再咬一次。”
“……才不要。”祁绒不遂他的意,“困了,睡觉。”
8. 是怕见不到我了吗?
祁绒后半夜睡得很沉,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裴之澈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十二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前设置好的闹钟没有响,他急急忙忙地下了床。
匆忙间祁绒的余光瞥见床头柜,上面放着一张纸条,没有署名,但他能认出是裴之澈的字迹。
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把你的闹钟关了。
祁绒:“…………”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只要动作快一点,做点家常菜应该不是问题。
为了节省时间,祁绒决定先把米放进电饭煲里煮起来。他正要打开电饭煲,却发现电饭煲已经煮好饭,且开启保温模式了。
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裴之澈出门之前就做好的。
还算他有点良心。
祁绒解锁手机,给裴之澈发了条微信。
【祁绒:我大概要一点才能到。】
【祁绒:你怎么敢关我的闹钟?你就不怕我睡到下午吗?小心饿死你。】
【裴之澈:不急,等你。】
【裴之澈:今天又降温了,记得穿厚一点。】
害怕迟到,祁绒没再继续跟往下聊。他随手翻看了一下冰箱里现有的食材,迅速完成了基本不会出错的番茄炒蛋和辣椒炒肉。
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点四十。
从家到裴氏仅有十五分钟的车程,祁绒打了个车,得以卡点进入公司大堂。
大堂的前台小姑娘在公司工作了很久,早就认识他了。
看见祁绒的身影,易圆眼睛一亮:“祁先生!你又来找裴总啦!”她从前台桌上拿起电梯卡,“我给你刷裴总的专用电梯。”
“谢谢。”祁绒礼貌性地问候道,“你吃午饭了吗?”
“我吃过啦,我今天中午吃的麻辣烫,就对街那家,我叫了个外卖,加了好多麻酱,特别特别香。”易圆刷了卡,电梯开始从顶层向下运行,她看见祁绒手中的保温袋,不由自主道,“你跟裴总的关系真好,系统启用之后还来给他送饭。也不知道这个系统是图什么,你们现在见面是不是也没以前方便了?”
祁绒如实道:“目前还好,这个月我跟他刷一起了,生活上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以后就不好说了。”
“你们这个月刷一起了?!”易圆难掩震惊,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连忙收了声,“那个,就是,你有没有听过一点小道消息啊,我听说系统的大数据刷新其实是有代码优先级的,好像信息素匹配度的代码优先级特别高,所以系统优先会把信息素最匹配的两个人刷在一起。”
“是吗?”祁绒说,“谢谢你,这些我不太清楚,你是第一个告诉我的。”
言语间,电梯到了。
祁绒轻车熟路地按下顶层的按键,关门时顺带跟易圆道了个别。
易圆却叫住了他:“等一下!其实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
易圆加快语速道:“刚刚也有个人上去找裴总了,是个omega,但是我一点都不眼熟他。”
“好,我知道了,”祁绒微笑颔首,“我上去看看。”
电梯持续上行,祁绒猜不中易圆口中的那位陌生的omega是哪位,干脆不想了。
他的心里也并未因此起什么波澜,毕竟从小到大努力往裴之澈身边凑的人数不胜数,但最后谁都没能顺利留下。
众多过去的案例摆在眼前,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大事。
往好处想,说不定那只是一个新的合作商。
裴之澈办公室的大门离电梯口很近,祁绒敲了敲门,裴之澈很快回了声“进”。
祁绒推开门,眼神落在裴之澈办公桌前的omega身上。
原来不是完全陌生的omega。
他们昨天才刚见过面。
祁绒还记得他的名字——姜萄。
裴之澈抬眼看见祁绒,方才冷峻的气质顿时变得柔和,他略过面前的姜萄,径直走向祁绒,熟稔地接过他手中的袋子:“到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我下去接你。”
“你不是说最近很忙吗?”祁绒问,“还有空接我?”
“忙。”裴之澈低声道,“但是想早点见你。”
祁绒弯起眼睛:“也不差这几分钟吧。”
他跟在裴之澈身旁,路过姜萄时主动停下了脚步,向他确认道:“你好,我们昨天是不是见过面?”
姜萄点点头:“好记性。”
“你们是在谈生意吗?”祁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需要我回避一会吗?”
“那倒不是,我昨天就说了,我对商业上的那些事情没兴趣。”姜萄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本来就是碰巧路过裴氏,想找他一起吃个午饭,但是他说他在等人,我还以为他骗我呢,原来是在等你。”
“我骗你有什么意义。”裴之澈把保温袋里的饭盒一一拿出来,头也没抬。
姜萄随口道:“谁知道你们见面这么频繁,普通朋友不都半个月见一次吗?这对吗?”
他离祁绒几步之遥,身为omega,他对信息素的感知相当灵敏,哪怕祁绒后颈贴了信息素隔离贴,他也从中嗅出了端倪。
“确实只是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
祁绒和裴之澈同时开口,又在话音未落时同时看向对方。
三人同时沉默了。
祁绒自认为非常了解裴之澈,可是在感情这方面,他有时候真的无法揣测裴之澈的想法。
对外宣传他们是朋友的是他,告诉别人他们不是普通朋友的也是他,言辞如此暧昧不明。
其实祁绒知道裴之澈想跟他保持亲密无间、不容他人的友谊,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存在这样的关系。世界上没有不存在第三者的友谊,也鲜少柏拉图般的爱情。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最后落得的结局往往最可惜。
“你们……”姜萄欲言又止,“算了,你们自己觉得没问题就行。”不多说了,他大概明白是怎么个事了,“我不打扰了,你们吃饭吧,我也找个地儿吃饭去了。”
姜萄咂咂舌,转身潇洒离场,走的时候还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密闭空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祁绒少见地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裴之澈没有一点不自然,他打开保温餐盒,招呼祁绒:“还是热的,快过来吃饭。”
祁绒在裴之澈身边坐下,离他稍有一段距离,沙发很软,他也逐渐放松下来。
裴之澈不想离他那么远,身体主动朝他的方向靠近,直至两人的胳膊几乎贴到一起。
“不是跟你说了今天降温吗,怎么只穿了一件就出来了?”裴之澈把沙发上的小毯子递给他,“而且昨晚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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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舒服。”
“我这件毛衣很厚的。”祁绒敷衍地把毯子盖在腿上,低声反驳,“况且我昨晚不舒服又不是因为感冒。”
或许是临时标记在发挥作用,两人离了对方偶尔会心焦,一旦贴近,内心自然而然便安定不少。
裴之澈说:“想抱一下。”
“先吃饭,菜要凉了。”祁绒把筷子递给他,看似态度强硬,实际已然妥协,“吃完饭还能午休半个小时,到时候再说。”
裴之澈比谁都清楚“到时候再说”是变相的同意,他没忍住笑起来,看上去心情很好:“绒绒。”
“嗯?”
“绒绒。”
裴之澈喜欢祁绒不断回应他。
“又开始了。”祁绒习以为常,“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的菜不好吃?这不能怪我,谁让你关我闹钟的。”
“想让你多睡一会。”裴之澈说,“好吃,明天也想吃,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祁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没那么闲。”
裴之澈垂下眼睛:“可是你一个月就只来一次。”
祁绒纠正:“我上个月来了两次。”
“那是因为妈喊我们一起过去吃饭。”裴之澈了解他,“要是她不约我们吃那顿饭,你才不会主动来找我。”
祁绒的心思被说中,默默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企图让他闭嘴。
“对了,刚刷新的那会儿妈还找我问了几句话来着。”裴之澈突然记起这件事,“她问我跟你联系没有,我说我们刷一起了,她好像挺惊讶的。”
“其实我也挺惊讶的。”祁绒回想到易圆说的那些话,“你说大数据的底层逻辑到底是什么呢?”
“你想知道的话我让人去查。”
“你不好奇吗?”祁绒说,“我们下个月还能被刷在一起的概率很小了。”
裴之澈的笑容愈深:“是怕见不到我了吗?”他为此感到很受用,“我会来找你的,我还会给你打视频,需要我七十二小时都不挂电话吗?我没问题。”
祁绒瞥他一眼:“…………”
“别用眼神骂我。”裴之澈迅速解决掉剩下的食物,“你今天也是午休过后就回去了吗?”
祁绒不答反问:“怎么了?想让我陪你?”
“可以吗?”
“今天可以等你下班。”明天开始他要着手准备一副新画,保守估计要画一个月左右,两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这个月都不会再有空来等裴之澈下班了,“那我等你吧。”
“好。”裴之澈哪里知道今天将会是祁绒未来两个月唯一一次等他下班,他心说竟然还有这种好事,高兴地在祁绒颈窝处蹭了蹭,“喜欢你等我。”
裴之澈的办公室里有一间休息室,里面有一张还算宽敞的单人床,以及一些简单的个人用品。
正常来说,两个成年人一起睡一张单人床会有点挤,但裴之澈动作熟练地伸手在祁绒腰上一勾,直接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就不再拥挤了。
“绒绒,你下个月有空吗?有个商业性质的晚会要出席,你去不去?”裴之澈说,“不用跟着我谈生意,现场有甜点和果汁,你吃点东西等我就行,我结束了马上去找你。”
裴之澈补充道:“我想你去。”
“……好吧。”裴之澈说得太直白太诚恳,祁绒找不出拒绝他的理由,“我陪你去。”
9. 你到底在哪里?
后来接连一周的天气都很不好。
大雨滂沱,无节奏地敲打在玻璃窗上。祁绒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的画室里,怕雨水洒进来淋湿画材,他不敢开窗。
屋子里实在是闷得慌,他想出去透透气。
祁绒放下画笔,推门离开画室。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凉意通沁,他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决定出门漫无目的地走一圈。
他围上干燥温暖的羊绒围巾,顺手捎起一把黑色长柄伞出了门。
雨珠在伞面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积水顺着路面的倾斜角度自上朝下流,祁绒行走在雨中,鞋底带起雨水,沾湿了他的裤脚。
红绿灯的色彩在雨中朦胧,在混合着青草、雨水的气味中,祁绒闻到了香醇的咖啡味,他抬眼,发现了街对面新开的咖啡店。
来都来了,干脆去买杯咖啡吧。
祁绒穿过积水的马路,走进这家未曾光顾过的咖啡店。
咖啡店内很温暖,祁绒点了一杯热巧克力,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放空地看着窗外的雨势越下越大,雨幕之间,有个熟悉的身影穿梭其中,逐渐接近。
咖啡店的门再次开合,将大雨隔绝在门外。新顾客的半边身子几乎都被淋湿了,他甩甩雨伞上的水,脸色黑如锅底,看上去很是狼狈。
服务生朝他微笑:“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吗?”
“要一杯黄油拿铁。”
他拿出手机准备付款,还没来得及点开支付软件,手机就显示电量耗尽即将关机,他的表情愈加烦躁:“你们这边有充电宝吗?我手机没电了。”
服务员抱歉道:“有的,但是暂时都没电了,需要稍等一会,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替他付。”
祁绒适时开口,起身帮他付了款:“又见面了姜老师,请你喝杯咖啡吧。”他邀请姜萄在自己对面的空位落座,“一起坐一会儿吗?外面雨好大。”
“你……”姜萄看见他时一脸讶异,“你怎么在这?下这么大雨,你也没带伞吗?”
“我只是想出来走走。”祁绒笑着回答,“你呢?你家应该给你派了司机吧,怎么会淋到雨。”
“我不喜欢司机跟着我,去哪都要被报备。”姜萄蹙眉,“我今天是自己出来的。”
祁绒抿了一口热巧克力:“理解。”
姜萄等了半天,终于从店里借到了充电宝。手机开机后他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给家里的司机打了个电话,报了地址等人来接。
“我们加个好友吧。”姜萄向祁绒露出好友二维码,“今天谢谢你,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祁绒摇摇头:“一杯咖啡而已,不用客气。”
姜萄并没有收回二维码:“不是真的想请你吃饭,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加你。”
祁绒一愣,随即没忍住笑起来,他加上姜萄的联系方式:“怎么不早说。”
姜萄还惦记着初见的事情:“裴之澈不是不让我加你吗?”
“他管不着我。”祁绒解释道,“他只是担心你目的不纯而已,毕竟那时候出了个小偷,我们看谁都不像好人。”
姜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说我长得也没有很恶毒吧。他问:“你们认识几年了?”
“二十多年了。”祁绒平静道,“我跟他是一起长大的,他人不坏,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原来如此。”姜萄点点头,“也难怪。”
祁绒不知道姜萄指的是什么。与此同时,他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显示裴之澈来电。
姜萄看见祁绒的表情,轻而易举地猜到了来电人:“裴之澈吗?这么巧,刚好说到他。”
祁绒不习惯在公共场合接电话,他挂了裴之澈的电话,点开微信小窗,这才发现裴之澈已经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
【裴之澈:怎么不在家里?我今天提前走了,还给你带了草莓】
【裴之澈:你去哪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裴之澈:绒绒,看见消息记得理我】
【裴之澈: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今天很冷,你穿外套没有?】
……
最新一条。
【裴之澈: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挂我电话?】
【祁绒:刚刚没看手机。】
【祁绒:我在马路对面的咖啡馆,我可以自己回去。】
【祁绒:你还要来接我吗?】
那边秒回。
【裴之澈:接你,等我。】
“他说什么?他要来接你吗?”姜萄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说要过来。”
“刚好我的司机也快到了。”姜萄喝完最后一口黄油拿铁,埋怨道,“这鬼天气,我才刚暖和一点,又要出去了。”
“你的衣服好像湿了,还是快点回去换身衣服比较好,不然会感冒。”祁绒朝窗外看去,外面的雨势渐小,“我再坐一会儿也要走了。”
“好,那我先走啦。裴之澈应该也快来了吧,你也早点回家。”姜萄站起身来,“下次有机会再见。”
目送姜萄离开,祁绒一个人慢吞吞地喝完剩下的热巧克力,居然开始有些犯困。
他撑着脑袋闭上眼睛,默默地打起了瞌睡。
在他困到失去警惕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他的身后,来人沾着一身潮湿的水汽弯下腰,声音贴着他的后颈传进他的耳朵,带着些许笑意:“困了?”
祁绒被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裴之澈,随后又完全放松下来:“你吓我。”
“我的错。”裴之澈说,“现在回家吗?”
祁绒“嗯”了一声:“困困的,想睡觉。”
两个人各有一把伞,但外面雨势变小,裴之澈没有两人分开撑伞走的打算。
“抓住我的手。”两人贴得很近,裴之澈问,“今天怎么到这来了?”
“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但是雨太大了,而且咖啡的味道闻着好香。”祁绒抓着裴之澈的小臂,“对了,我在咖啡馆遇到姜萄了,好巧啊。”
“姜萄?”听见这个名字,裴之澈下意识环视了周围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车辆,尽管如此,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他已经走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是他家司机来接他的。”祁绒说,“他应该也是来避雨的吧……姜家住在这附近吗?”
“姜家离这边可不近。”裴之澈冷声道,“这段时间去哪里记得跟我说一声,如果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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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哪里不对劲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姜家的人尽是一群老狐狸,姜萄到底是姜家人,他很难不对姜萄起疑心。
他们走到半路,雨意外地停了。
裴之澈收了伞,被伞面遮挡的天空重新露出来,祁绒无意间瞥见天上的一抹彩色,立刻指给裴之澈看:“有彩虹,你看见了吗?”
“现在看见了。”裴之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他对彩虹并不太感兴趣,但他喜欢祁绒为之开心的样子,“不困了?”
“不困了。”祁绒的精神比刚才好多了,他问,“怎么了?你想去哪里吗?”
“还真有件事。你上次不是想知道系统的底层逻辑是什么吗,刚好我有点关系,就托人问了一下系统的事。”裴之澈说,“那人今晚打算组个局,说他有点关于系统的消息,问我今天晚上过不过去。你想去看看吗?”
祁绒向来不喜欢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局,虽然没人敢逼他做什么,但大家一步三算的相处模式让他很有压力。
“没关系,不想去就不去。”裴之澈实在太了解祁绒了,光是看他的表情就能大致猜到他的想法,“我只是问问你而已。”
“我要去。”这件事毕竟是自己先提出来的,祁绒还是决定去看看,“你们约的几点?”
“八点。”裴之澈道,“时间还早,不着急,先回去喷点信息素阻隔剂吧。”
说是八点,某些纨绔子弟对这类场所兴致极高,往往都是自觉早到,然后叫几个白白净净的omega到包间里调情。
裴之澈和祁绒到达会所包间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每个人身边都倚着一个皮囊不错的omega,除了某个坐在最角落的、看不清脸的alpha。
“裴总来了。”组局的alpha看起来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的痕迹不甚明显,他指了下角落的人,“一开始小贺总跟我说您愿意来,我还不相信呢。要是知道您对这个系统感兴趣,我早就去找您谈谈了。”
“林总好。”裴之澈礼貌性地微笑道,“不用客气,我们现在谈也不迟。”
被称为林总的alpha笑了几声,他的目光落在裴之澈身边的祁绒身上,明目张胆地打量起来。
祁绒不喜欢躲闪,他抬眼对上alpha的视线,用不卑不亢的眼神盯着对方,然而越是如此,对方反而越是兴奋。
裴之澈上前一步,挡住对方露骨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您所说的消息是?”
“抱歉,裴总。忘记先向您介绍一下了。是这样的,我们公司里的核心人员这次参与了一部分系统的设计,所以我知道一些内幕。”林总一边介绍,一边用目光窥探二人,“我好像从没听到过裴总结婚的消息……不知道裴总身边这位是?”
omega乌黑的半长发随意地侧扎,细碎的发丝散落在额前,眼睫似鸦羽,眨眼时睫毛轻颤。
顶着这样一张脸,哪怕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眸子中毫无笑意,也免不了外人垂涎。
来自alpha的审视似乎无休止,祁绒不太舒服地张口:“我——”
“他是裴总最好的朋友。”角落的贺延忽然开了口,他看向裴之澈,言语间带着些调侃,“一点都离不开的那种,对吧?”
10. 怎么这么黏人
裴之澈没有回答,但他遮住祁绒的身体并未移动。
他清楚贺延那点小心思,于是选择沉默,让外人无法从他的表情或言语中窥探出更多情绪。
“先不说这个了,来都来了,要不我们一起玩个小游戏?”林总觉察到氛围波动,他肥厚的嘴唇咧出一个笑,主动破冰道,“今天到场的各位不是都好奇系统的事儿吗?我们就玩真心话怎么样?如果我输了,想问什么都随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实奉告。”
“可以啊。”贺延看热闹不嫌事大,“林总这么有诚意,我们还能不乐意吗?”
在场的人都应和了这个提议,裴之澈和祁绒自然也参与其中,一场游戏换一手消息,横竖都是不亏的。
况且“真心话”也只是个虚无的名头,话从口出,是否发自真心还需另说。
“我也不喜欢强求别人回答问题,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自罚三杯就行,今天别的不说,酒管够。”林总伸手掀开酒桌边上倒扣的黑色杯子,露出里面的骰子,“老规矩,投骰子,点数最大的可以问点数最小的一个问题。”
规则确认完毕,在场所有人围桌而坐,轮流投掷骰子。
祁绒非常点背,率先骰出了一点。
全场找不出一个点数比他更小的。
贺延看笑了,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骰子,朝上的那面赫然是六点:“我来问你。”
“你问。”
祁绒并不害怕真心话,他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值得别人刨根问底的价值。比起真心话,他更讨厌喝酒,他自知酒量一般,往往是能避则避。
“进系统之前,你有考虑过谈恋爱吗?”贺延无视周围吃瓜的眼神,“现在有没有改变想法?”
“你问了两个问题,我只回答第一个。”祁绒顿了顿,“考虑过。”
贺延刨根问底:“考虑过谁?”
“这是第三个问题。”裴之澈打断道,“好奇心这么重,贺总不如去找个科研项目投资一下吧。”
贺延露出一个遗憾的微笑:“抱歉。”
虽然裴之澈制止了贺延的追问,但他其实也很想问问祁绒。
要知道他们从小到大以来几乎没有分开过,他们的空余时间永远被对方填满,甚至连相亲系统都把他们两个人刷在了一起——在这样的情况下,祁绒居然想过谈恋爱?
他因为谁而产生了这种想法?
如果祁绒恋爱了,他们的关系还能像之前那样亲密吗?
裴之澈想问的远比贺延更多,但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祁绒为难,于是内心涌动了半天,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二轮游戏开始。
风水轮流转,祁绒的运气好了起来,率先骰出六点。
裴之澈紧随其后,也是个六点。
林总“嚯”一声,顺嘴打趣道:“这么有默契?”结果反手骰出了一点,“……”
祁绒和裴之澈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林总后背发凉,莫名觉得自己像被饿狼围攻的绵羊——
这两头狼至少一个月没吃饭了。
“行,我说话算话。”林总愿赌服输,“你们想问什么?”
祁绒也不跟他客气:“我想知道系统刷新的依据。”
“唉。”林总拿起一杯酒,优哉游哉地酌了一口,婉拒道,“你这问题问得也太宽泛了,能不能具体一点?”
祁绒换了一种问法:“在系统刷新的所有依据中,优先级最高的一项是什么?。”
“当然是合适啊。”林总毫不犹豫地说,“合适就刷在一起嘛,这个系统毕竟是个相亲系统,目的肯定是相亲成功。”他问祁绒,“你觉得怎样最容易成功呢?”
“……信息素契合度足够高?”这是祁绒能想到的最浅显的答案,也是世上所有alpha和omega都无法剥离的本能。
林总举起酒杯,庆贺般笑道:“完全正确!”他隔空与祁绒碰了个杯,“信息素契合度是最高优先级,其次才是两人的社交关系之类的问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裴之澈追问道:“两个人有连续几个月都被刷在一起的可能性吗?”
“怎么可能。”林总觉得他在说笑,“现在人口这么多,信息素契合度相同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一个月都没进展多半是没戏了,当然要抓紧接触下一个人。你要是喜欢之前那个人,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自己私下跟他联络。”
一阵沉闷的异样感攀上心头,裴之澈一时之间没有回话。
“怎么了这是?”林总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奇怪地看向裴之澈,“说句实在话,我挺好奇的,您为什么突然对系统这么感兴趣?系统上线之后对您的影响很大吗?”
林总不知道内情,也就是随口一问。
但知道内情的贺延就不一样了。
贺延的目光在祁绒和裴之澈之间流转一圈,露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容,接上林总的话头:“我猜是的。林总,您怎么不问问裴总这周跟谁刷在一起了?”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话里话外尽在拱火。
林总笑了笑,没真的顺势追问下去。他是怀着搭上裴家的目的来组的这个局,对裴之澈终究是有所顾忌,目的不能太表现得明显,更不能显得自己毫无边界感。
这毕竟不是一个纯娱乐的社交局,就连投骰子的游戏也都是为交换信息服务的。
如今他成功把信息传给了裴之澈,往后在裴氏面前也算是个叫得上名字的了。
信息交流完毕,游戏就没了继续下去的道理。
裴之澈没打算久留,他和祁绒一同起身:“大家继续玩,我们就不奉陪了,我待会让服务生再过来给各位开瓶酒,祝各位今晚玩得开心。”
“裴总太客气了。”林总没有假意挽留,他站起身,“我送你们出去吧。如果下次还想玩游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言下之意,如果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私底下再找时间交流。
林总一路将他们送到停车场,路上说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裴之澈很擅长应付这些,他偶尔回应对方几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祁绒偏偏能察觉到他心神不宁。
跟林总道了别,两人关上车门,周遭的声音被隔绝,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你不开心。”不是问句,而是很肯定的陈述句,祁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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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伸出手,“你怎么了?”
裴之澈没着急开车,他牵住祁绒的手,牵得比平时更紧。
“自从系统启用之后,你就变得有点不对劲。”祁绒说话的声音很轻,尾音很快就消散了。
而裴之澈还是没有回话。
祁绒也不想逼他开口:“没关系,你可以不告诉我。”
“不是的,我没有不想告诉你。”裴之澈马上向他坦白,怕祁绒误会自己,又忍不住补充道,“我在想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这个世界上人口太多了,信息素契合度相同的人也有很多,以后你会遇见很多的人,他们跟你或许也是高契合度。”
裴之澈沉默片刻:“……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能跟祁绒刷在一起,证明他们的信息素契合度非常高。但他们并没有特地去检测过信息素契合度,所以裴之澈不知道“契合度很高”具体是多高。
别人和祁绒的信息素契合度会跟他和祁绒的契合度一样高吗?
在信息素契合度相同的影响下,假如祁绒真的遇到各方面都很不错的“别人”,他会不会对那些人产生感情?
“你总是担心得太多……其实很多事情都有捷径可走。”祁绒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很小,近乎是喃喃自语的程度,他抽回被裴之澈紧握的手,用正常说话的音量道,“你累了,换我来开车吧。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裴之澈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颓然地点点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交换位置时两人在车头擦肩而过,祁绒抓住裴之澈的衣袖,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拥抱。
黑醋栗酸甜的气味浮过,细微到几乎闻不到。
裴之澈仍然对此甘之如饴。
坐在副驾驶上,裴之澈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他盯着祁绒开车时的侧脸,好像抓住了一点点头绪,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下车后,祁绒一直走在裴之澈前面一步,alpha乖乖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直到裴之澈看着他解锁了指纹锁。
家门打开。
楼道的灯光打进玄关处,明暗交织之间,裴之澈按下了祁绒想要开灯的手,随后利落地关上了家门。
光明尽数消失,屋内漆黑一片。
“绒绒。”
祁绒也不急着开灯,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怎么了?”
“可以再抱一下吗?”裴之澈低下头朝他请求道,“我知道我现在的情绪可能不太稳定,但是你抱抱我吧,你抱抱我就没事了。”
祁绒向前一步,踮起脚来抱住他。裴之澈搂住祁绒的腰,让他与自己靠得更紧更亲密。
他躬下身,把头埋在祁绒的颈窝,理不清头绪的东西慢慢消失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随后,他听见了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祁绒轻轻地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怎么这么黏人呀裴之澈。”
裴之澈想说的太多太多,张了口,最后也只是沉默。
原谅他终究无法将自己全部的感受都宣之于口。
没有动人的苦衷,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
只是朋友。
11. 睡一张床怎么了?
自从会所那夜以后,裴之澈的总觉得心里藏着什么事情,可他找不到问题的根源。
这股焦躁感持续存在,并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达到了巅峰——
这是系统二次刷新的日子,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不约而同地空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此期间他们没有任何工作要做。
裴之澈提议看电影。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是真的想研究电影都剧情,只是想拥有一个独立的、安静的、暗色的空间,在这里他可以适当地拥有一些不被人察觉的灰色地带。
投影仪亮起,不知道从哪找的爱情电影投影在大屏上,黑暗中的亮光倒映在祁绒面庞,落在他的鼻尖,像一颗不甚明亮的流星。
裴之澈总忍不住将视线偏过去看祁绒,全然不知道电影在讲些什么。到头来,提议看电影的是他,一点电影片段都没看的也是他。
祁绒注意到他的目光,无奈地笑道:“怎么了?我的脸上有剧情吗。”他侧过身,凑近裴之澈,仔细地打量他,“又不开心了。”
裴之澈低头抓起祁绒的手,否认道:“没有。”
跟祁绒待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祁绒没让他牵着,他抽出手的同时,似乎看见裴知澈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间。
都怪光线太暗,他看不真切。
裴之澈的确因为他的这一个动作想了很多,在祁绒抽离的那一刻,无法抑制的落空感让他觉得自己在失重下坠。
下一秒,祁绒以面朝裴之澈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他伸手环住裴之澈的脖子,澄澈的目光撞进对方眼中:“你骗我,你明明就不开心,你根本就没看电影。”
“没骗你。”落空的心脏重新被填满,裴之澈亲昵地抱住祁绒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心口蹭了蹭,“电影好看吗?”
“场景拍得很漂亮,但是剧情很无聊。”祁绒回忆道,“男主不知道在干什么,试探了这么久还是不告白,拖了至少半个小时的剧情。”
裴之澈问:“还看吗?”
祁绒说:“不看了。”
无聊的爱情片被遗忘在身后,两人彻底拥抱在一起的时候,电影里的主人公终于将浪漫的告白说出了口。
“来找我。”裴之澈忽然低声说,他的嗓音带着几分哑,“被分开了也要来找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都要来找我……你还记得吗,我们约好的。”
“你好像很担心我。”祁绒用视线描摹他的眉眼,“这几天的不开心都是因为这个吗?你觉得我不会去找你,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裴之澈兀自呢喃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祁绒离他更近了一点,两人的鼻尖相距毫厘,黑醋栗的香气温柔地包裹住他,裴之澈几乎要为此溺毙。
在电影结束的片尾曲中,他听见祁绒笑着应和,与他耳语似的:“嗯,我会的。”
凌晨十二点整,日期从11月30日跳动至12月1日。
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系统准时进行了每月一次的刷新。
两个人上一秒还一同窝在放映厅,下一秒就被刷回了各自的房间。
裴之澈第一时间找到手机,像上次那样给祁绒打视频电话。
祁绒接通:“我还以为你会等到睡前再打电话。”
“怎么可能。”裴之澈提议道,“绒绒,我有个想法,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试试。”
祁绒大概明白他想怎么做了:“可以。”
裴之澈继续说道:“这次的屋子整体布局跟上次应该是一样的,如果我们被刷在一起了,那我们的房间门会像上次一样离得很近。待会我数三个数,我们一起开门好不好?”
之前林总说过,两个人不可能连续两次被刷在一起。虽然理论如此,但祁绒很乐意陪他探索一下美好幻想:“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试一试。现在吗?”
“就现在吧。”裴之澈心里明白被刷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对不可能之事抱有了期待。
“好。”房间不大,祁绒拿着手机快速跑到门后,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我到门口了,准备开门吧。”
裴之澈同样站在自己的房门后面,难得地有些紧张。
“三。”
“二。”
“一。”
倒计时结束。
祁绒下压门把手,推开门,恰好对上了与他同时开门的裴之澈的视线。
下一秒,祁绒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四个字几乎写在脸上。
实在是出乎意料。
两个人的动作一时间都顿住了。
约莫五秒后,裴之澈率先打破了平静,他快步走到祁绒门口,怕人凭空消失一般,将人揽进自己怀里:“怎么办,我好像在做梦。”
祁绒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说不可能吗?怎么会……”
他们两个人有耳共闻,前几天林总说得很明白也很笃定,他坚称一A一O是不可能连续两周被系统刷在一起的。
事实证明林总说的话并不完全正确,或许相亲系统1.0版本有自己的想法。
裴之澈的手机陡然振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十二点了,我妈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阿姨可能有事找你。”祁绒给他留出空间,“你快接吧,我先去洗个澡。”
“等一下。”裴之澈并不着急接,“今晚也想跟你睡。”
“又要跟我睡?”祁绒反问,“小心我乱动吵醒你。”
眼看就要被拒绝,裴之澈匆匆摇头:“不会。”
“会不会我还不清楚吗?之前又不是没睡过。”裴之澈的睡眠从小就浅,这一点祁绒相当清楚,“你先接电话吧,阿姨要等急了。”
裴之澈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语气失落地接起电话:“妈,有事吗?怎么十二点了还没睡觉?”
“倒也没想到能打通,还以为你会跟绒绒打电话呢。”裴母很意外,“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这个月我过生日,我突然想起来了,就打个电话跟你说一声,你记得腾出时间回来一起吃顿饭。还有,你顺便帮我问问绒绒,如果他有空的话,就叫上他一起来,我好久没见他了。”
“我知道了,我待会就问问他,刚好我们这个月也刷在一起了。”裴之澈应道,“绒绒洗澡去了,我等他洗完澡就跟他说,到时候我们肯定一起过去。”
“……什么?”裴母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地开口,“你们又刷一起了?怎么可能?”
“我们也很惊讶,但是事实如此。”提到这件事,裴之澈的心情显著转晴,方才被祁绒拒绝的事情已经忘掉了大半。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裴母道:“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这么晚了,我不打扰你了,你不要去打扰人家了,有事明天再跟他说吧。”
“没事,我本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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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找他。”
“你晚上去找人家干什么?”一A一O大半夜共处一室,裴母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她蹙着眉再往深处一想,忽然福至心灵,幽幽问道,“等一下,你现在不会还跟绒绒一起睡吧?”
“怎么了?”裴之澈不觉有他,“我跟他关系最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是关系好不好的问题吗?这……算了,你早点休息吧,有事等我们见了面再说。”裴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挂了电话,也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知道裴之澈和祁绒关系好,但是alpha和omega的关系亲密到这种程度,明显已经超越单纯的友谊关系了。
难道他们两个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吗?
还是说,他们都觉得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裴母闭了闭眼。
或许大家早该聚在一张桌上吃顿饭了。
跟裴母打完电话,祁绒还没有洗完。裴之澈也闲着也是闲着,脑海里回忆着裴母方才怪异的语气,身体已经不知不觉地挪到了祁绒房间的浴室门口。
他想,又被相亲系统刷在一起怎么了?
凌晨找祁绒怎么了?
晚上睡一张床又怎么了?
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甚至连系统也这么认为。
裴之澈想得出神,没注意到浴室里已经没了水声,以至于祁绒打开门时被站在门外的大活人吓了一跳。
“……?”祁绒眨眨眼,“你怎么站在这里?很吓人的。”
祁绒刚洗完澡,眼尾被热气蒸得粉红,衬得皮肤更白,他长长的睫毛还湿着,漂亮的眼睛含着水汽,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裴之澈,看起来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我、我的错。”裴之澈下意识道歉,还没出息地结巴了一下。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阿姨说你什么了?”
裴之澈不由自主地贴近祁绒,仿佛离得越近越心安:“也没说什么。她这个月过生日,让我叫上你一起去吃个饭。”
“就这样?”
“就这样。”
祁绒猜道:“不止吧。”他很笃定自己的猜测,“你最近总是对我撒谎……如果不想说就不要站在我门口。”
裴之澈自知理亏,垂下头,视线无意间擦过omega露出的锁骨,伸手想帮他把睡衣最上方的扣子扣上。
“不要。”祁绒退后一步,“很热。”
裴之澈跟着朝前挪了一步,因此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未发生改变。他一晚上被祁绒拒绝两次,伸手想要一个安慰性的拥抱,转而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澡。
他知道洗完澡的祁绒向来不喜欢跟没洗澡的人贴贴,又悻悻然放下了手。
祁绒把他的一切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想抱抱吗?”
裴之澈的心思被戳中,他迅速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
“没洗澡,不可以。”
意料之中。
裴之澈争取道:“那等我洗完澡……”
“我想睡觉了。”
裴之澈闻言闷闷地“嗯”了一声,眼中的光随着垂下的头一并暗下去。
“但是可以等你十五分钟。”祁绒话头一转,又让裴之澈抓住了希望,“你确定要跟我一起睡吗?”
“要。”裴之澈垂下的头又重新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等等我,不要骗我。”
12. 我的确喜欢他
浴室里的水声听得祁绒犯困,裴之澈洗漱完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见祁绒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困了?”裴之澈眉眼带笑,明知故问道,“困了为什么不先睡?”
“说好了等你,我又不是骗子。”祁绒不再强撑着保持清醒,他慢吞吞地缩进被子里,“你以为谁都像你,骗人都骗不明白。”
“不骗你,我都告诉你。”裴之澈关了床头灯,在他身边躺下,“先抱一下,刚刚说好的,洗完澡之后可以抱。”
祁绒翻了个身,裴之澈的手顺势搂住他的腰,两个人贴得很近,肌肤之间只隔了一层棉被。
裴之澈隐隐约约能闻到一点omega信息素的味道,他低头蹭了蹭祁绒的脖子:“我妈让我今晚别打扰你,我说没关系,我们又被刷在一起了,而且我本来就要来找你。”
“然后呢?”
“她问我们是不是现在还会一起睡。”裴之澈说,“我感觉她欲言又止的,有点奇怪。”
祁绒心底一颤,黑暗中,他倏地睁开眼,困意已然全部消散。
裴之澈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还在自顾自地发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由于祁绒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便拜托了裴家多多照顾祁绒,这份照顾理所应当地落在了裴之澈身上。
裴之澈天天把祁绒往裴家拐,因此他们从小到大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睡在一起的。
上高中不久之后,两人先后分化出了等级,同为S级,信息素契合度绝不会太低。
许兰安为此找过裴之澈一次,告诉他等级分化后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了,高契合度的alpha和omega是不可以随随便便睡在一起的。
裴之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对方是祁绒。
他们从小如此,是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这一点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分化而改变——
友情才不是如此脆弱的东西。
裴之澈一开始这么跟他亲妈许兰安说的时候,许兰安嗤之以鼻,告诉他分化能改变的事情非常多,alpha和omega之间不可能有纯粹的友谊,更不可能还以朋友之名天天睡在一起。
但后来许兰安就没再反对了。
因为祁绒有一天晚上差点出了事。
那天半夜祁绒被饿醒了,因为不想打扰睡着的做饭阿姨,他半夜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煮面的时候他发现厨房里有好几个剥好的蛋,也没多想,就顺手给自己加了个蛋。
祁绒先吃完面条,最后吃掉了蛋。吃完后他回房间睡觉,重新躺下还不到五分钟,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他的嗓子开始水肿、胀痛,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接踵而至的是腹痛、头晕。
一连串的不适袭来,祁绒顿时懵了。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睡得着,他强撑着朝裴之澈的房间走去。
裴之澈房门没锁,祁绒轻易地打开了门,走到裴之澈床边的时候,嗓子里的不适感加重,呼吸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他需要很用力地喘息才能汲取到氧气。
祁绒慌乱地去抓裴之澈的手,嗓音嘶哑地喊哥哥。
好在裴之澈一叫就醒,一醒来就看见跪趴在他床边的祁绒。他打开床头灯,发现祁绒身上起了红点,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长越多。
祁绒眼泪汪汪地努力呼吸着,小声地跟他说:“我疼……”
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裴之澈立刻打了120,在此期间祁绒眼前越来越黑,身上的红点连成片,被接上救护车时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抵达医院后他第一时间被送进了抢救室。
医生说这是过敏性休克,引发了呼吸衰竭,情况严重,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表示会尽力抢救。
裴之澈几乎站不住脚,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他直直地站在抢救室门口,坐都不敢坐。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发觉脸上有点凉,用手去摸,才发现眼泪已经不自主地流下来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裴之澈一直在抢救室门外守着。他无法接受祁绒会离开他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年他只有十七岁,他太害怕祁绒突然在他的人生中消失了。
时至今日,二十四岁的裴之澈依然会为之惶恐。
“我有时候还是会梦到那天晚上。”裴之澈感到一阵后怕,把祁绒抱得更紧了一些,“我那天晚上应该跟你一起睡的,医生下病危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祁绒伸手摸摸他的头,释放出少量安抚信息素:“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吃错东西了。”他轻声说,“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
他也是事后才顿悟,原来他那天晚上吃的是鹌鹑蛋——他的严重过敏源——他一直以来吃的都是鸽子蛋,去壳的鸽子蛋和鹌鹑蛋他一时没有分辨出来。
祁绒很清楚,在父母刚好都不在家的情况下发生这种事情,裴之澈要一个人处理好这么多突发情况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仿佛能透过时间看到许多年前的抢救室门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等待医生的宣判。
裴之澈没说话,默默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回应他。
“我没事,我在这里呢。”祁绒关心道,“我该怎么让你开心一点呢?你想跟我牵手吗?”
裴之澈忽然叫他:“绒绒。”
“嗯?”
“绒绒。”裴之澈的手碰到他的手,他们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裴之澈握紧他的手,在他耳畔温声道,“一直陪着我吧。”
祁绒沉默着没回答。
他不明白,为什么裴之澈总是要对他说这种充满歧义的话。往后的人生那么长,他们还会面临许多不可略过的岔路口,如果只是朋友,再亲密也迟早会被现实分流。
可裴之澈似乎永远意识不到这一点,他带着天真的残忍,向祁绒描绘完美到难以抵达的以后。
“裴之澈。”祁绒开口,“一直是多久?”
“一直就是永远。”裴之澈说,“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像细长的针在祁绒心上扎了一下,扎得他眼眶发热。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松开裴之澈的手,翻了个身,不再面对裴之澈。
“怎么了?”掌心还残留着omega身体的余温,裴之澈根本不想放手。
祁绒闭上眼,故作疲乏:“困了,睡觉吧。”
其实他根本睡不着。
祁绒闭着眼睛思考应该送什么生日礼物给许兰安,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给许兰安画一幅画,专业对口,绝对不会出错。当天再买一束花一起送过去,心意也算是到位了。
许兰安的生日随着画作的完成而到来。
当天,裴之澈和祁绒赶着午时回了裴家老宅,大家和睦地共进了午餐。
饭后,许兰安目光含笑地看向祁绒,朝他招了招手:“绒绒,你跟我上楼一趟,陪我聊聊天吧。”
这场谈话在祁绒的意料之中,因此他没有什么过分的反应,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
“我呢?”裴之澈抓住祁绒的一只手。
“又没叫你,你着什么急?”许兰安将裴之澈的一切动作收入眼底,“你陪你爸坐一会儿。”
裴之澈:“我——”
话音忽地止住。
他感受到祁绒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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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地抬眼,与他无言地对视。
“我很快就回来,等我一会好不好?”
裴之澈听话地点点头,随即目睹祁绒干脆地抽出了被他抓住的手,跟着许兰安上了楼。
“绒绒,小澈好像很听你的话。”许兰安走在祁绒前方约莫一步的地方,“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跟小澈打电话的时候聊了几句……你们现在是不是还会睡在一个房间?”
祁绒也没隐瞒:“大部分时间是的。”
许兰安微微颔首,沉默片刻,淡然地抛出一记惊雷:“绒绒,你喜欢小澈吗?”
祁绒脸上温和的神情差点没绷住:“我……”
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祁绒的脸热得发红,半天都接不出一句后话。
见他答不上来,许兰安宽慰道:“没事,绒绒,阿姨今天不是想来质问你的,你不要紧张。”她慈爱地拍了拍祁绒的肩膀,“你应该知道,alpha和omega分化出等级之后,等级相同的AO靠得太近,信息素是会彼此影响的。”
等级分化大约出现在16岁,也就是高中时期。他们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对方了。
祁绒低下头,心跳愈渐加速。
“如果是情侣之间,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还没有确认关系,就保持亲密关系的话,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更吃亏一方肯定是omega。”许兰安在楼梯口的转角处停下,这里恰好能隔绝掉来自一楼的所有视线,“你跟小澈在感情方面或许都太年轻了,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但这不是你一直纵容他靠近你的理由。”
“谢谢阿姨,我都知道的……我的确喜欢他,所以我不擅长拒绝他。”祁绒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用言语剖白自己的情感,“但是我知道裴之澈一直都只把我当成朋友,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跟他退回普通朋友的社交距离。”
许兰安讶然,她没想到祁绒没有丝毫敷衍,而是认认真真地回应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距离的问题你自己把握就好,我不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她温柔地拥抱住祁绒,像天下所有母亲拥抱自己的孩子那样:“绒绒,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不要给自己压力,阿姨真的很喜欢你,我觉得小澈也是,说不定我们真的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
说罢,她又连忙摇了摇头:“我这话说错了,绒绒,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就是一家人——无论你和小澈有没有可能,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知道吗?”
“我知道的,谢谢阿姨。”祁绒被她逗笑,乖巧点头,“能不能麻烦您不要告诉裴之澈我们聊了什么?”
“这有什么麻烦的?”许兰安保证道,“我肯定不告诉他。”
下楼梯时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再说话。
显然,裴之澈对二楼谈话的两人一直放心不下,他时不时就要往楼梯口瞥一眼,看见两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楼梯口时,他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你们聊什么了?”裴之澈一边问着,一边自然地牵上了祁绒的手。
祁绒看着裴之澈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出神片刻,不自然地抽回了手。
手里一空,裴之澈觉察到不对劲,追问他:“怎么了?”
“没事。”
裴之澈不太相信,一直紧紧地跟着他,低声道:“我觉得你不开心。”
“真的没事。”祁绒整理好情绪,笑道,“阿姨说你之前三岁还尿床。”
alpha的脸瞬间红透了:“好了好了别说了……”
“我不说,你还非要问。”祁绒睨他一眼,“老实了没有?”
裴之澈垂下头,配合道:“老实了。”
13. 酒里不干净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宴会吗?”离开裴家老宅的路上,裴之澈问道,“时间定在这周五,到时候我会让秘书给你准备一套衣服。”
“嗯。”祁绒记得这事,“还需要我准备别的吗?”
“不用。”裴之澈说,“我只是听说这次晚宴甜点的供货商是你喜欢的牌子,所以想带你过去。”
路口是红灯,车子稳当停下后,裴之澈偏过头来看他:“我有点事要跟别人谈,结束之后马上就来找你。你挑喜欢的随便吃,玩得开心就好。”
祁绒愿意陪他就已经足够他开心了。
“路灯快绿了。”祁绒避开裴之澈灼灼的目光,“认真看路。”
他不明白,为什么裴之澈总是对他说着普通朋友之间不会说的话,又做着普通朋友之间不会做的事情?
祁绒不敢问出口。
因为他清楚自己也沉溺其中,他的纵容是助长这一切的帮凶。
宴会当天的情况跟裴之澈描述的别无二致。
裴之澈确实很快就去谈生意了,不过谈生意之前他亲自把祁绒送到了甜品区,让他就在这一片之内活动,不要乱跑,也不要跟可疑的陌生人讲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别担心我了,你快去吧。”祁绒虽然不懂商业上的事情,但他还不至于单纯会被人拐卖。
甜品区的东西确实都很合祁绒的胃口,其中还有好几款是暂未上市的新品。
祁绒选了两个新口味的小蛋糕,端着盘子在角落的位置坐下,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宴会厅中央攀谈交际的人群。
一开始他还能偶尔看见裴之澈一眼,裴之澈被许多人簇拥着,神情冰冷淡漠,表现出他不太熟悉的另一面。
“你也来了。”
好熟悉的声音。
祁绒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姜萄。
姜萄端着一杯红酒在他身边坐下,问:“裴之澈带你来的?”他瞥了一眼祁绒盘子里的小蛋糕,失笑道,“真的假的?他带你来吃蛋糕的?”
“挺好吃的。”祁绒向他推荐,“尝尝吗?那边还有挺多的。”
“不了。”姜萄义正言辞地婉拒道,“我是来喝饮料的。”
两个人半斤八两。
“是吗?”祁绒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红色液体上,“那你怎么端着红酒?”
“啊?你说这个?”姜萄摇摇头,“不啊,我跟你说,我这一杯都是雪碧,就加了几滴红酒染了个色而已。刚刚我爸给我介绍了几个人,我肯定得装装样子啊,不然端个雪碧多招笑。”
“你之前不是说对商业不感兴趣吗?今天怎么也来了?”祁绒吃了一口蛋糕,再次看向人群,却没再找到裴之澈的身影。
“我跟着我家里人一起来的,他们非拉着我应酬,趁他们不注意,我直接就跑了。”姜萄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完全不认为自己半路逃跑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你在听我说话吗?你看谁呢?”
“在听。”祁绒收回目光,“想看看裴之澈而已,没找到他,算了。”
姜萄说:“急的话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不急,他会回来的。”
姜萄哑然失笑:“怎么在你嘴里他像只金毛寻回犬……”
祁绒的确不急。他吃蛋糕吃得口干,跟姜萄打了声招呼,说想去拿杯果汁。
“你去吧。”姜萄热心地给他指了个方向,“我跟你说,那边有水果冰沙,特别好喝!”
祁绒循着方向走去,水果冰沙种类繁多,他挑花了眼睛。没等他做出决定,只见姜萄拿着他留在桌上的手机,正急匆匆地朝他跑来。
祁绒问他:“怎么了?”
“裴之澈给你打电话呢。”姜萄把手机递给祁绒,“他是不是没找到你啊?你快接吧。”
“谢谢你。”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正是裴之澈的名字,祁绒点下接听,迅速将手机贴在耳朵边,“喂?你结束了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周围的环境太嘈杂,祁绒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听见了几声细微的喘息声。
听着像是易感期来了。
但是裴之澈的易感期他记得清清楚楚,根本不在这个时间段。
“你怎么了?”祁绒微不可见地蹙起眉,“不舒服吗?你在哪里?”
那边又传来布料摩挲声,类似于被子被人翻动的声音。
“绒绒,我有点难受……”裴之澈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在18016……”
“好,我现在上去,你不要挂电话。”祁绒偏头低声向姜萄道了一声抱歉,迅速朝电梯口跑去。
“什么事?要帮忙吗?”姜萄见他脸色不对,赶忙在他身后追问了两句,可祁绒已经跑远了,没有给他回答。
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间点,一楼人满为患,宾客间觥筹交错,要上楼的人几乎没有。
祁绒进入电梯,这趟电梯赶巧只有他一个人,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十八层。
耳边手机的听筒里断断续续地传出alpha的声音,字字句句都在喊他的名字。
祁绒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回他:“我在呢。”
18016离电梯间不远,祁绒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房间。他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对手机里的人说:“我到了,你——”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房间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只手从屋内伸了出来,直接将他拽进了房间,随后房门迅速关闭。
祁绒被吓了一跳,脑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导致脚底踉跄了好几步。
alpha把他压在门板上,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像是控制不住力道一般,抱得祁绒几乎喘不上气。
房间内只开了入户处的一盏小顶灯,光线微弱,能够照亮的地方仅限门口这方寸之地。
祁绒朝房间深处望去,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怎么会这样?”祁绒回抱住他,一只手慢慢地轻拍他的背,轻声问道,“你易感期明明不是这个时候……”
裴之澈的脑袋在他的颈侧难耐地蹭来蹭去,白冷杉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将他裹挟,压得祁绒有点站不住脚。
“酒里不干净。”
祁绒瞳孔微缩:“怎么会……”
谁敢往裴之澈的酒里放东西?莫非是有人想借着这杯酒攀附上裴家?
一群疯子。
可惜他们的计划现在泡汤了,也不知道幕后之人还会不会采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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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后续措施。
裴之澈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边,焦躁地喊他:“绒绒……”
“不怕,现在没事了。”祁绒揉揉裴之澈的脑袋,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当裴之澈灼热的呼吸覆上他颈窝的肌肤时,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被药效强制诱发易感期的alpha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裴之澈的理智逐渐被药效蚕食,原始的贪婪和欲望逐步占了上风。他一口咬在祁绒颈侧,咬得不重,但祁绒还是疼得一颤。
祁绒被裴之澈圈在怀里,omega没办法只身反抗一个跟自己契合度极高的alpha,他被困其中,无处可逃。
裴之澈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祁绒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他轻声哄道:“你先去床上躺一会好不好?你别担心,我出去找医生,医生肯定有办法。”
说完就要推开他。
整句话落入裴之澈耳中,他只听见了祁绒要走。
“绒绒……”
“别走,陪陪我……”
“绒绒,绒绒……”
“不要医生,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就不难受了……”
“你陪陪我,别不要我……”
裴之澈意识模糊,想不通为什么祁绒要走。
明明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谁不舒服就会下意识地寻找对方,他之前每一次生病,祁绒都会陪着他,为什么这次祁绒突然要走?
他小心翼翼地问:“……是我让你生气了吗?”
“不是的。”祁绒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处理不了你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医生可以,我只是想帮你,没有不要你,你听话好不好?”
两个人在一起,一个人越是不清醒,另一个人越是需要比平日里更加清醒。
然而房间里有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持续波动,祁绒没撑多久,脑袋也开始发晕。
他觉察到自己的理智在流失,无措地仰起头,大口吸了几口氧气。就在此时,祁绒视线中的天花板猛然天旋地转地晃动了几圈,随后他被裴之澈压在了大床上。
不对,不应该这样,他应该出去找医生,他必须出去找医生。
祁绒的部分理智回笼,他努力打起精神,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裴之澈,你还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二字被吞没在一声呜咽中,alpha只听见前面的四个字,误以为是omega在对他示好。
“你是我的。”裴之澈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他的颈窝,他的肩头,感受到omega的颤栗,alpha抬起头,用鼻尖抵上他的鼻尖,小声夸奖道,“好漂亮,绒绒。”
“你冷静一点……”祁绒看着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朋友之间真的可以这样吗?”
裴之澈没有回答。
下一秒,alpha伸手撕掉了omega后颈上贴着的信息素隔绝贴,黑醋栗的清香漫溢而出,如奖赏般助长了alpha的罪行。
理智残存的最后一瞬间,裴之澈的尖牙刺破了他的腺体。
祁绒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
他们都完蛋了。
14. 你会不会很疼?
好渴。
祁绒半梦半醒,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非但没有摸到,身体的酸痛还刺得他动作一滞。
他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陌生的装潢,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在家,而是在酒店的套房里。
意识清醒后,身体的不适感变得更加清晰。
祁绒的手缓缓缩回被子里,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紧。他呼出一口气,再次闭上眼,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一拥而上。
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全都如烙印一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裴之澈尚未睡醒,祁绒也不希望他那么早就醒,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裴之澈。
其实事后想想,他有很多地方都处理得不妥当。譬如他没有一开始就直接通知医生上楼,又譬如他进入房间之后分明有机会可以离开,可是裴之澈求他不要走,他马上就心软留下了,让感性占了上风。
在裴之澈心里,他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可他们却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怎么办……
祁绒窝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想动,他此刻只想短暂地逃避一下现实。
房间里的空调声很微弱,他集中注意力听了半天,总算把自己听困了。
迷迷糊糊间,他又想起来之前他们一起睡的时候,裴之澈永远是抱着他的——无论睡前还是睡醒都不会改变——现在裴之澈却跟他背对着背,好像两个完全不熟的陌生人一样。
殊不知,床的另一侧,背对着他的裴之澈屏息凝神,生怕祁绒发现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他只比祁绒早醒来一点点,刚醒来时他还抱着祁绒。
那时候他们距离亲密,他的视线很难不注意到祁绒身上的痕迹,夜里的记忆并没有丢失,裴之澈越是回想,越是感到害怕。
他跟祁绒昨晚……
裴之澈的脸烫得像烧起来了,他松开祁绒,默默翻过身去,脑海里一团乱麻。
怎么办?
祁绒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他完全无法想象,如果祁绒下定决心要跟他断绝往来,他以后一个人要怎么办。
裴之澈担心祁绒一时半会不想看见他,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才松开了抱住omega的手。
后来他听见祁绒在摸床头柜,他知道祁绒醒了,但他没敢出声。祁绒也没有主动叫醒他,没多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大概是睡着了。
裴之澈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他在房间内绕了一圈,找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又重新盖上,最后做贼般放在了祁绒那边的床头柜上。
矿泉水瓶底与床头柜面接触的一瞬间,发出了细微的磕碰声响。
与此同时,祁绒睁开了眼——
其实他根本没睡着。
裴之澈恰好对上祁绒的目光,他愣在原地,耳朵尖又一次烧红了,紧张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你、你要喝水吗?”
看见裴之澈的表情,祁绒撑起身,半倚在床头,琥珀色的瞳仁好似两汪秋水:“你怕我?”
“不是。”裴之澈飞快否认,他又一次把瓶盖拧开,递给祁绒。
祁绒抿了几口水,但嗓子还是很难受。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裴之澈,发现裴之澈一直紧张地盯着自己。
以至于祁绒心里的压力减轻了许多,甚至觉得场面有些好笑。
裴之澈招架不住祁绒的视线,他无措地跪在床边的地板上,开始自觉地细数自己的罪状。
“对不起……”alpha的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沉闷的痛,“我以为诱发的易感期和普通易感期一样,下意识就给你打了电话……我不是想给自己脱罪,没有想清楚就给你打电话是我的错,没注意酒有问题也是我的错,还有昨天晚上……”
提及昨夜,他的嗓音开始颤抖,语无伦次道:“对不起绒绒,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可以嫌弃我、恶心我、打我、骂我,或者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你别疏远我,好不好?”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裴之澈的内心逐步瓦解,他曾经幻想过的那些悲惨结局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他惶恐到眼前发白,笃定自己和祁绒之间肯定完蛋了。
就在此时,祁绒伸出手,用拳头很敷衍地锤了他一下:“报复完了。”
比小猫挠人还轻。
裴之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其实你的反应可以不用这么大。”祁绒轻声道,“都是成年人了,也都有承担意外的能力,这件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你的心理压力也不要太大。”
裴之澈无言的那几秒,祁绒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等了一会,才听见裴之澈再次开口:“你会不会很疼?”
“……”
“我刚刚在外面搜了一下——”
祁绒忍无可忍:“你不许说话了。”
裴之澈乖乖地闭嘴了。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揭过了,毫无实感,简单到他的心里完全没底,一点踏实的感觉都没有。
裴之澈忐忑地问:“……你真的不怪我吗?”
其实他更希望祁绒冲着他生气,或者跟他大闹一场。
可祁绒的话说得那么轻巧,情绪也稳定得可怕。
祁绒会不会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默不作声地跟他断绝来往?会不会正是因为不想再跟自己来往,所以才懒得计较?
裴之澈太害怕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计较?”祁绒的手落在裴之澈的头顶,反问道,“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听见这句话,裴之澈没来由地有些心慌。他郁闷地抓住祁绒的手,拿到脸边亲昵蹭了蹭。
祁绒忍俊不禁:“你变成小狗了吗?”
裴之澈又蹭了他一下:“绒绒。”
“嗯?”
“绒绒。”
“嗯。”
裴之澈直勾勾地盯着祁绒,祁绒也不挪开视线,由着他看。
“绒绒。”裴之澈重新站起来,现在他比坐在床上的祁绒高了很多,但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祁绒身上,俯身小声地请求,“……可以抱我一下吗?”
祁绒主动伸出手,送了他一个并不长久的拥抱。
被祁绒抱住时,两人之间离得好近好近,裴之澈嗅到了祁绒腺体上的白冷杉味,再仔细闻闻,才能发觉被掩埋在白冷杉之下的黑醋栗。
“……我昨天又咬你了。”
“临时标记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祁绒的手拽住裴之澈的衣摆,“昨天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我们说好的,对不对?”
“我都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到底疼不疼?”裴之澈难过地说,“我不想让你疼。”
祁绒的脑袋空白了一瞬,随后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为什么清楚地知道裴之澈只把自己当朋友,却还是会因为对方稍微亲昵一些的话语而心态失衡?
不应该这样。
他早该对这些脱敏了。
人不能上赶着追随一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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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喜欢上自己的人。
对方再好都不能。
临时标记的一周内,alpha和omega双方都会依赖对方的信息素。裴之澈释放了一些安抚信息素,祁绒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由于昨晚基本没睡,困意再次涌了上来。
“不用太担心我,只有一点点疼。”祁绒撒了谎,其实他很疼,“我还是有点困……你困吗?”
“我不困了。”裴之澈哄道,“你想睡就再睡一会,没关系,我陪着你。”
祁绒懒洋洋地窝回被子里,闭上双眼。裴之澈坐在床边,手上轻且慢地抚过祁绒的发丝,祁绒没多久就沉入了梦境。
裴之澈陪着祁绒睡着后,开始翻阅手机里堆积的待处理的消息。
他三下五除二地处理掉一部分,起身找了个不会打扰到祁绒睡觉的地方,拨出一通电话:“帮我查一件事,尽快给我答复。”
-
祁绒再次醒来的时候裴之澈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床头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保温杯,里面的水温刚好适合入口。
祁绒拿出手机给裴之澈发了条微信:【还回来吃饭吗?】
裴之澈八成在忙,祁绒也没指望他能秒回。
放下手机,祁绒下床慢吞吞地往洗手间蹭。
腿间的异样感无法忽略,但身体整体还算清爽,他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但裴之澈应该已经给他清理过了。
想到这里,祁绒脸上再次开始发烫。他来到洗漱镜前,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一寸一寸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领口松垮,露出白皙的肌肤,而肌肤上布满了桃色的吻痕,从脖子一路蔓延向下。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裴之澈回来了?
不对。
如果是裴之澈肯定会有房卡。
那会是谁?
祁绒拢了拢衣领,用散落的长发遮住大部分痕迹,这才朝门口走去。
打开房门,门外站着萎靡不振的姜萄。
祁绒讶然道:“姜萄?”
他唇色发白,仿佛经历了什么极其骇人的事情。姜萄看见他,亦是瞳孔一缩。
“是我。”
姜萄站直了些,完整地露出了面庞。他眼下一片乌青,就好像一晚上没睡觉。
“你怎么在这里?”
又或者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姜萄一时哽住,眉间流露出歉意:“对不起,我知道我来找你很冒昧,但是求求你帮帮我,你能不能帮帮我……”
祁绒蹙眉:“什么?”
姜萄发声时像被抽走了魂魄:“别看我之前那样,但是我现在真的已经对裴总没有想法了,我发誓,我绝对做不出来下药这种事情!”
“裴总私下找人在查这件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查到了我头上,他们认为是我做的。”姜萄害怕地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其他人想阴姜家,所以才嫁祸到我身上的。有人想借裴总的手剥姜家的皮,但是现在我家的人都在骂我……”
他自言自语一番,随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闭上嘴,可怜兮兮看向祁绒。
祁绒刚想开口。
“姜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步一步,愈发接近。
姜萄看见来人,应激般开始轻微发抖:“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来找他的,我……”
“我知道不是你。”裴之澈言语间不带一丝感情,“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15. 亲密距离
“我……”姜萄被alpha的低气压吓出一身冷汗,“我只是想找他帮帮我,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我……”
“姜萄。”祁绒给他使了个眼色,“姜家的人等你该等急了。”
姜萄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如释重负般应和道:“对,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司机还在外面等我呢,抱歉裴总,我先失陪了!”
此地不宜久留,姜萄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裴之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逃跑,回过头来问祁绒:“为什么帮他?”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我刚好不在,是他把手机送来的。”祁绒说,“如果他是罪魁祸首,肯定不会让我及时看到信息。”
裴之澈“嗯”了一声:“的确不是他。”
祁绒一挑眉:“你知道?”
“都查完了,是林家的人,已经在处理了。”裴之澈推开房门,牵着祁绒往屋里走,“晚上想吃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打算叫个客房服务送上来。”
“谁说我不回来了?我回你微信了,倒是你没回我。”裴之澈把祁绒说得像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上来一看,才知道你在跟别人聊天。”
还挺幽怨。
祁绒嗅了嗅,空气中似乎泛着点酸味。
他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仰头笑看裴之澈,意有所指道:“没办法,我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关注到你,跟别人聊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之澈伸手捏捏祁绒的面颊肉。
“我不是想干涉你的交友,只是觉得交朋友至少要交林赫山和郑筱他们那样的。姜家的人城府很深,姜萄很难出淤泥而不染。”裴之澈认真起来,到最后已经不再是商量的语气,“况且我们的关系是最好的,你不能因为别人冷落我。”
裴之澈意外的执拗让祁绒讶然,他拂开裴之澈的手,又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
裴之澈坐下,又牵起祁绒的手开始把玩,似乎只有与祁绒产生肢体接触才能让他心安。
“我知道你对朋友的定义很高,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祁绒由着他折腾,“我当然知道林赫山和郑筱是很重要的朋友,可他们不是在国外吗?也没办法经常见面。”
林赫山和郑筱是他们以前的高中同学,当年裴之澈和祁绒做同桌,林赫山和郑筱就坐他们俩前桌。
林赫山成绩很好,次次考试都稳居年级前三。郑筱是钢琴方向的艺术生,专业成绩顶尖,但文化课成绩一团糟——因为英语烂得要命——但他非要美其名曰“我是中国人,我不学洋文”。
每次英语卷子下来,郑筱拿着高达20分的卷子,瞥到旁边林赫山145分的卷子,酸得直冒泡,追着林赫山骂他死洋鬼子。
林赫山非常喜欢看郑筱破防,郑筱一破防他就低着头狂笑:“你知道吗?你现在很像一片泡腾片。”
随即收获一个更加崩溃的郑筱。
四个人平日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交集,虽然性格大有不同,但一来二去也混成了情分不浅的朋友。
遗憾的是他们两个人高中毕业后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念完大学似乎也没有回到国内发展的打算。
祁绒算了算日子:“他们上次回来还是大三那会,算起来也有三年没见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那段时间林赫山和郑筱找时间回国了一趟,四个人短暂地聚了一次,又回到了各自的领域。
时间确实过得很快,裴之澈说:“他们出国了三年,我们也一起住了三年了。”
“你这话说得就好像我们才一起住了三年一样。”三年只是他们单独搬出来住的时间,祁绒在心里算数,“实际上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反正从我有记忆开始你就是跟我一起的。”裴之澈的手搂上祁绒的腰,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点,“你想见他们吗?”
“什么意思?”
“我那天跟林赫山聊了几句,他们最近好像打算回国了,就是不知道机票定在什么时候,如果有消息了他们会在群里说一声的。”
“真的吗?这么突然?”祁绒为此感到高兴,“那他们这次回来多久?”
“我也不知道,还是等他们回来你再问问他们吧。”裴之澈用手轻缓地给他的腰按摩,“我们先把比较紧急的问题解决了,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祁绒想了想:“要不我们涮牛肉火锅吧?”他记得家里还有前几天老宅派人送来的牛肉,不趁着新鲜吃掉就可惜了,“今晚不住酒店了,刚好家里有肉,我们回家的路上顺道买点萝卜吧。”
“我早说了你是兔子。”裴之澈的手又挪到祁绒头上,象征性地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我看看兔子耳朵藏到哪去了。”
祁绒拍开他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许他再碰了:“……你好烦。”
裴之澈说:“才不烦。”
“烦。”
“不烦。”
“烦。”
“不烦。”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我错了。”裴之澈能屈能伸,立刻认错,“等会儿回去的路上我给你买萝卜吃,你还是理理我吧。”
祁绒简直拿他没办法。
“好吧,但是待会儿你自己去买,我在车上等你。”祁绒拨开发丝,露出锁骨那一片的暧昧痕迹,他细白的食指在脖子上点了点,为难道,“有些实在是太上面了,你给我的新衣服不是高领的,根本遮不住……而且我的腿还疼……”
他越说越小声了。
如果只是一两个浅淡的吻痕就算了,可昨天裴之澈按着他的脖子又吸又咬的,特别狠,尤其是后颈那一片,已经找不出一块好肉了。
幸好头发长,散着头发还能勉强遮一下后颈。
但衣服领口遮不住的痕迹依然有不少。
裴之澈看见他身上的痕迹,呆呆地应了一声。
两人说好不提昨晚的事情,并不意味着两个人都已经双双失忆。
上一刻还想方设法跟祁绒贴贴的裴之澈忽地不敢动了,他的目光落在粉色的吻痕上,耳朵尖霎时红得能滴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最无辜。
“今天早上是我助理来送的衣服,那时候你还在睡觉。”裴之澈解释道,“我有让他送围巾过来,放在衣柜里了,你看见了吗?”
“我没看呢。”祁绒摇头,“我刚醒没多久姜萄就来敲门了,还没来得及。”
裴之澈主动去衣柜里取了围巾,仔细地帮祁绒围上,他围得非常心机,围巾的每一个弧度都有经过精心设计,完美地遮住了衣领遮不住的粉色印记。
由于不想因为一根萝卜跟祁绒短暂分开,裴之澈干脆道:“我直接点个外送吧,让他们送货上门。”
收拾完所有东西离开房间,祁绒走在裴之澈前方半步处。
他随意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万万想不到姜萄还在微信上因为刚才的事儿给他道谢,后面还跟着一大堆卖萌表情包。
【姜萄:(天使.jpg)】
【姜萄:(超超超喜欢.jpg)】
【姜萄:(订婚戒指.jpg)】
祁绒有点绷不住了。
【祁绒:没关系。】
【祁绒:裴之澈查过了,这事确实跟你没关系。】
【姜萄:(九十九朵玫瑰花.jpg)】
【姜萄:我还专门给你P了一个表情包,刚P好,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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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萄:(动态表情.jpg)】
图上是一条蛋花眼的卡通小狗,手里抱着一束玫瑰花闪亮登场,上方配文“祁绒我要永远追随你!”。
彻底给祁绒看笑了。
“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裴之澈在他身后问道,“我说你怎么不理我,原来你根本没听我说话。”
“姜萄。”祁绒毫不掩饰地向他展示,“他给我P了表情包。”
裴之澈低头一看,入目就是一句非常显眼的“祁绒我要永远追随你!”。
裴之澈盯着表情包看了两秒,服了:“把表情包转给我行吗?”他微微倾身,靠近祁绒耳边低笑道,“祁绒我要永远追随你。”
“……”祁绒转发给裴之澈,迅速熄屏,试图用表情包堵住他的嘴,“转给你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裴之澈开玩笑点到即止:“遵命。”
“对了,”祁绒追问道,“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
“我刚刚说,我下单了三根萝卜。”
“你怎么买这么多?”
“这你就别管了。”裴之澈说,“最近在养兔子。”
-
晚上吃过火锅后,祁绒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回到家后他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疲乏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裴之澈正忙活着把锅碗都收拾进洗碗机,祁绒看得眼睛都快要闭上了。
他勉强打起精神,起身道:“我先去洗澡了,我今天好困,你收拾完也早点休息吧。”
“刚吃完饭就洗澡,对身体不好。”
“就一次嘛,没关系的。”祁绒揉揉眼睛,转身朝主卧走去。
等裴之澈收拾完一切,他悄无声息地打开主卧门,卧室里灯光大亮,但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裴之澈仔仔细细擦干自己身上从浴室中带出来的水汽,担心吵醒祁绒,他慢慢地蹭上了床,最后心安理得地躺在了祁绒身边。
裴之澈从祁绒身后环住他,额头抵在他的后肩。祁绒身上沾染的沐浴露都香气还未散去,裴之澈不动声色地闻了闻,闻出祁绒今天用的是桃子味的沐浴露。
香香甜甜的,混合着细微的黑醋栗香气,让裴之澈有点上瘾。
半梦半醒间,他忆起荒谬的昨夜。
不过幸好,祁绒对他的包容程度是无可比拟的。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他们还会是最好的朋友。
裴之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香艳逼真的梦。
梦里他与一个人冲破了亲密距离,在月色下亲昵。
万物都是潮湿的、热烈的。
等一切都结束了,雾气散去,祁绒的脸在雾后显现出来。他看见祁绒离自己越来越近,却一步也没往后退,最后他们接了一个旖旎的吻,祁绒的睫毛上沾着水珠,红着脸说喜欢他。
裴之澈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震动。他想给出回应,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动都不能动,嗓子也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多时,祁绒变了脸色,看向他的眼神逐渐冰冷,裴之澈霎时感到一阵心慌。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回应我,又不拒绝我?”祁绒眼中唯余失望,“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裴之澈想回答,可他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他听见祁绒叹了一口气:“裴之澈,我想谈恋爱了,以后我会认识别的alpha,他可能会介意我们的关系。”
裴之澈不停地摇头。
可祁绒言语决绝,没给他留下一点余地:“如果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16. 冷水澡
裴之澈看着祁绒越走越远。
直到祁绒走出了那间屋子,裴之澈一直无法动弹的身体才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裴之澈立刻追到门口。
他能看见门外不远处祁绒的背影,他立即往门外冲,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他出不去这扇门。
“绒绒……”裴之澈急切挽留,“你要去哪里?回来好不好,我都可以解释,我都是有理由的!”
祁绒闻声回了头,重新回到门外:“你说吧。我还要去工作室,时间不多。”
“我刚刚动不了,也说不了话,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
祁绒打断道:“你现在能动也能说话了?”
裴之澈点点头。
“那你陪我去一趟工作室吧。”
裴之澈急忙道:“可是我现在出不去这扇门。”
祁绒讥讽地笑了一声:“裴之澈,你的演技真的很假,一扇门有什么不能出的?骗我很有意思吗?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出现几分愠色,“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我不会骗你,绒绒你相信我……”裴之澈无论如何都跨不过那道透明的屏障,只能一遍遍念着祁绒的名字,但祁绒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绒绒!”
裴之澈心焦地喊了一声,急迫于恐慌一同重重地压下来,他倏然睁开双眼,心悸的感受长久未散。
入目一片漆黑,裴之澈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思绪混乱。
还好只是梦而已。
忽地有人出了声:“做噩梦了吗?”
裴之澈回过神来:“嗯。”
祁绒撑起半身,伸手温柔地摸摸他的额头,安慰道:“没关系,都过去了,不要想了。”
他在睡梦中听见裴之澈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还以为有什么突发情况,醒来却发现裴之澈眉头紧锁,还被困在梦魇之中。
他刚想叫醒裴之澈,裴之澈就自己醒了过来。
“……对不起,吵醒你了。”裴之澈拉住祁绒的手,低声道歉。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祁绒还有点困,他在黑暗中打了个很安静的哈欠,“过来一点吧,我抱抱你。”
裴之澈听话地靠近祁绒,祁绒主动伸手环住他,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
梦境和现实的落差太大,裴之澈突然觉得好委屈。
“其实我刚刚梦见你了。”
“嗯?”祁绒问,“我怎么了?”
“你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裴之澈隐瞒了令人面红耳赤的那一部分,“我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我追不上你,我一直叫你,但你还是不要我了……”
祁绒听着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是这样。”他得出结论,“祁绒不理你,祁绒坏。”
“祁绒不坏。”裴之澈的声音越来越低,应该是又困了,但还是坚持反驳道,“祁绒好。”
祁绒哑然失笑,他轻轻抚过裴之澈的脸,看着他再次入睡,才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
-
清晨。
彻底清醒后的裴之澈没有忘记夜里的梦魇,也没有忘记在梦魇发生之前的那些不可言说的过程。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反应,迅速安静地下床,去了另一间卧室的洗手间。
裴之澈不敢留在这间卧室了,他怕吵醒祁绒,更怕祁绒知道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不该梦见的。
明明说好了还要像以前那样做朋友,可他现在的生理反应又算什么?
他怎么能肖想祁绒……
裴之澈洗了个冷水澡,冷水将他的皮肤淋得冰凉,却浇不灭他心里的那团火。
他的脑子很乱,无法合理化的事情太多,他找不到头绪。
祁绒起床后出来找裴之澈,恰好看见alpha从另一间房出来,身上还带着冰冷的湿气。
他轻易地猜到裴之澈洗了冷水澡,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吗?你一大早洗冷水澡干什么?而且现在是冬天!”
入冬之后的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清早的窗外时常有刺骨的寒风在呜呜地低吼。
裴之澈没想到会撞见祁绒,无措道:“我……”
“你快去被子里捂一会儿。”祁绒强硬地拉起裴之澈往卧室走,刚碰到alpha的手,祁绒就被他掌心冰凉的温度冻得一缩,不过祁绒没有因此放开手。
祁绒把沉默的裴之澈塞进被子里,眼里的担忧并不作假:“……你到底在想什么?”
裴之澈说不出口。
他总不可能告诉祁绒,说我梦见你了,我们还在梦里做了不好的事情,其实我是一个连晚上做梦都在跟你上床的人,我还是一个在早上想到你就要洗冷水澡的人。
这还能算朋友吗?
这让祁绒怎么接受?
祁绒肯定不会想跟他这种心思龌龊的人继续做朋友。
空气安静半晌。
祁绒试探道:“是因为我吗?”
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他知道那一夜的荒谬裴之澈无法释怀,只是他们两个人都在表面上粉饰太平而已。
裴之澈似乎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否认道:“不是,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有问题。”他不愿再让祁绒自责,“你不用担心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
只要再多一点时间。
他肯定可以忘掉一切。
到时候他跟祁绒还会是最纯粹、最亲密的朋友。
祁绒还是不太放心,但裴之澈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他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你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裴之澈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我先去公司了,今天我尽量早点回来,我们出去逛逛吧。”
“好。”祁绒说,“工作室那边刚接了个商单,我今天下午要过去看看,不用接我,我尽快回来,晚上一起吃饭。”
祁绒的工作室是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开的。
他大学期间除了专业内要求的绘画作业以外,平时还会在网上接点稿子练手,由于画作的光影极其巧妙且完成度非常高,没多久就出了圈。
在此期间,他迎来了第一单商稿。那一次的合作成绩斐然,让他一夜之间尝到了行业头部的甜头。
有了一定的商业客户来源,大学毕业后,祁绒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不过他平时去工作室的时间并不多,毕竟这行比较自由,不需要什么特定的办公场所,只要有一间完善的画室就足够了。
-
裴之澈傍晚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祁绒还没有回来。
他发了条微信询问。
【裴之澈:绒绒,你还在开会吗?我到家了】
发完这条,裴之澈回了几条工作相关消息,又签了一份线上合同,才终于等来了祁绒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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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绒:我回来啦,在路上了,你不是说今晚要出去逛逛吗,那我们不做饭了吧。】
【裴之澈:好,你快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把车开出去,你在出口等我】
【祁绒:嗯,我打车回来的,我待会让师傅在车库出口放我下来就好了。】
【祁绒:有点想吃串串香。】
【裴之澈:高中附近那家?】
提到串串香,裴之澈只对这一家店有印象。
他们念的高中是老牌名校,历史悠久,校区也有些陈旧,坐落于一片年头已久的居民区对面,中间只隔了一条双车道马路,并不宽敞,因此门口堵车也是常有的事。
对面的居民区面积很大,学校里不少人都是在里面长大的,加上老校区宿舍条件一般,因此高中走读的学生特别多。
每到下了晚自习的时候,校门口电动车混着自行车,堵了个水泄不通,私家车几乎不可能开到校门口。
裴之澈和祁绒念高中的时候也是走读生,九点半下晚修,他们出了校门便顺着人行道一直走,直到拐过一条路口,那里的道路很宽敞,街上的车流也会减少许多。
裴家派来的司机每晚就将车停在那里,等着载他们回家休息。
老居民区的人行道入了夜格外热闹,密密麻麻紧挨着开着各式各样的小店,卖什么的都有,奶油蛋糕、卤菜、水果捞、烤鱼、炸串……数不胜数。
很多走读生下了晚修都会去对面买点东西当宵夜吃,而他们的前桌——林赫山和郑筱,每晚都会像npc一样随机刷新在这条街道的某一家小店,祁绒和裴之澈每次路过他们俩的时候都会跟他们打声招呼。
他们快要高三的时候,街边新开了一家串串香。
周一,林赫山和郑筱坐在串串香门口大快朵颐,祁绒和裴之澈聊着天路过,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
周二,裴之澈背着两个书包,后边跟了个一身轻松的祁绒,无意间又在串串香看见了后桌俩人。
周三,裴之澈和祁绒一致认为那俩人今晚还吃串串香,鬼鬼祟祟路过了一下,果不其然。
周四,后桌俩人稳定发挥,吃得似乎比前三天更多了……
祁绒和裴之澈都没绷住。
“不是,连吃四天?”第四天,裴之澈跟他们打完招呼之后没着急走,凑近了看看,“你们不怕上火吗?”
祁绒没忍住问:“真的这么好吃吗?”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郑筱含泪吃下一串,“每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在这坐下了。这喷不了,这是真好吃。”
他递给祁绒一串:“你尝尝?”又递给裴之澈一串,“你也尝尝?”
实在没忍住,祁绒和裴之澈都吃了。
周五,四个人一起坐在了串串香里面,大眼瞪小眼,没忍住趴桌子上笑了两分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是听到别人笑就会很想笑。
那段时间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吃宵夜。后来高三了,艺考的都去集训了,聚不了。再后来,后桌的俩人就都出国了。
近在咫尺的现实慢慢地就成了遥远的回忆。
“目的地到了哈,您看看是这个停车场出口不?”司机的声音将祁绒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这里,谢谢师傅。”祁绒下了车,顺便在聊天框里告知裴之澈自己到了。
对面秒回。
【裴之澈:(祁绒我要永远追随你.jpg)】
祁绒:?
17. 别人看到了又怎么样?
裴之澈的车很快从地下车库开了上来,祁绒坐进副驾驶,问道:“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年底不应该很忙吗?”
裴之澈递给祁绒一杯奶茶:“年底是要忙一些,不过没关系,陪你出去逛逛的时间还是有的。”
摸起来还是温的,祁绒问:“哪来的奶茶?”
“公司楼下买的。”裴之澈笑着说,“这家店是新开的。给你加了布丁,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祁绒插上吸管,递到裴之澈嘴边:“给你尝尝。”
“买给你的,你先喝。”裴之澈说,“我等红灯再说。”
“好吧。”祁绒低头喝了一口奶茶,里面的布丁甜度恰到好处,味道意外的好,“还挺好喝的。”
“那就好,我看挺多人排队的,应该不会太难喝。”裴之澈故作无意地邀功道,“其实我还给你买了一份布丁分装。”
祁绒果然眼睛一亮:“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裴之澈被他逗笑,“我放后座了,下车的时候拿给你。真的喜欢?”
祁绒有样学样:“我骗你干什么?”
他们连续过了好几个绿灯,才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
祁绒看见红灯,立刻把奶茶递了过去:“快喝吧,再过一会就要凉了,天气真的太冷了。”
裴之澈自然地接过来喝了两口,他注意到祁绒一直盯着窗外,忍不住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看什么呢?”
“有人在挂灯笼。”祁绒指了指正在给街道路灯挂灯笼的工作人员,“快元旦了。”
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十二月中下旬,红灯笼往灯上一悬,意味着一年马上就要到头了。
“绒绒,你元旦有想去的地方吗?”裴之澈问,“最近有合作方投资了一个度假村,你感兴趣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元旦出不去,你是不是忘记了?”祁绒提醒道,“元旦是一月一号,每个月一号系统都要刷新的,今年我们都不一定能一起跨年了。”
裴之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但他的自我调节能力非常强,很快便笃定地回应道:“不会的,我们之前两个月都被刷在一起了,下个月肯定还在一起。”
祁绒捧着奶茶喝,一时没有回应。
裴之澈没得到答复,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又继续道:“我们之前每年都在一起跨年的,今年肯定也是。”
“系统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祁绒含糊道,“但是希望如此。”
“肯定会的。”裴之澈温声承诺道,“下次回来得早再给你买奶茶好吗?”
“好啊。”祁绒语气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是一个偏安的人,不喜欢生活有什么变动,所以也不太喜欢如今这样每个月都有可能和陌生人刷在一起的日子,总觉得活得颠沛,没什么着落。
他们的住处距离高中老校区并不算远,车程顶多也就三十分钟。
高中校门口的路还像六年前他们高三毕业那会儿一样,狭窄且拥挤。
门口是条双行道,靠边的那道已经停满了违规停靠的车辆,实际能行车的只有一条道。
裴之澈把车停进周边的小区里,这么多年过去,老旧的楼房宛若日渐衰病的老朽,尤其在这树叶尽数凋零的冬日里,衬得周遭更加破败了。
冬季的太阳落得早,晚上七点半天空已经黑透了。
小区里的路灯锈迹斑驳,光线昏暗。祁绒下了车,专门往有落叶的地方走,把昏黄灯光下的落叶踩得嘎吱作响。
裴之澈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制止他,只是伸手勾住了祁绒的手腕,叮嘱他:“牵好我,光线太暗了,这一片的路都不太平整,小心踩到坑。”
祁绒嘀咕:“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修一下呢?”
“学校路段很难翻修,太吵了,何况附近还有那么多老人孩子。”裴之澈一边跟他闲聊,一边低头帮他注意着前方的路,“一直保持原样不好吗?如果什么都变了就没什么值得怀念了。”
“说不定改变一下会有更好的结果——”
“小心!”裴之澈眼疾手快地搂住一脚踩空的祁绒,“就知道你不看路。”
祁绒的心跳在踩空时漏了一拍,在裴之澈揽住他时又复了原。
裴之澈一只手搂住祁绒的腰,祁绒半个身子几乎都悬在空中,他连忙踮脚去够地板,然而裴之澈一用力,直接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祁绒一愣,随即耳朵立刻开始发热:“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裴之澈说:“你不听话。”
“我这次肯定看路,真的。”祁绒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会有眼尖的路人经过,“你放我下来吧,待会别人看到了……”
裴之澈本来就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向,听了他的话就更不可能把他放下来了,甚至起了故意逗他的心思:“别人看到了又怎么样?”
“有伤风化。”
裴之澈忽悠他:“怎么会?黑灯瞎火的,没人看得到。”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路人老奶奶,好奇地瞥了他们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走开了。
裴之澈:“…………”
打脸来得相当快。
祁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裴之澈我讨厌你……”
眼看着快到小区出口了,裴之澈为了不被讨厌,还是把祁绒放了下来。
祁绒这下老实多了,一门心思地看路,一句话都没再说。
外面的路灯应该是近两年新换的,亮度很足,照得马路上方的天空好似白昼。
小区里外的对比太强烈,咫尺之间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学校对面的一条街彻底成了小吃街,很多曾经的店在这六年里没能存留下来,时隔多年两人再次走上这条路,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也不知道之前那家串串香还在不在了。”祁绒打量着周围的店面,能与记忆重叠上的已经屈指可数,“来之前应该先搜一下的。”
“没关系,反正也是闲逛。”裴之澈看到旁边琳琅满目的小吃,“你吃不吃薯饼?我记得之前林赫山他们说挺好吃的。还有那家牛杂,你想吃吗?”
秉持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祁绒说:“都买一份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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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吃不完的。”
“没关系。”裴之澈自然道,“想吃就买,吃不下了剩给我就行。”
祁绒无奈笑道:“你是来帮我收尾的吗?”
裴之澈也笑了:“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幸运的是串串香居然还活着,两个人都为此感到意外,没想到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在这里一开就是六年。
裴之澈和祁绒在串串香门口挑了个位置坐下,现在学生们都还没下课,店内也没什么客人。
老板娘得了片刻清闲,她抬眼看见衣着并不符合周围环境的两个人,拿起粗糙打印的菜单放到他们面前,热情地笑道:“本店距离百年老店只差九十四年,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价格都在上面,两位看看要吃点什么?”
用了许多年的菜单上难免有些陈年油渍,裴之澈翻了翻,先点了些祁绒爱吃的。
老板娘拿笔在纸上记着单子,也不忘跟他们唠两句:“我看你们不像住这附近的,是来旅游的还是?”
“阿姨,你不记得我们了吗?”裴之澈把菜单递给祁绒,顺口搭话道,“我们是六年前临中毕业的,那会儿我们四个人经常来吃呢。”
老板娘停下笔,看着两个人的脸,眯着眼睛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番,恍然道:“哎呦,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你们是不是跟小林和小郑他们一块儿的?我记得刚开业那段时间是他们俩天天来吃,后来你俩才来的。你是小裴,你是小祁,对不对?”
两人点点头。
回忆拉开阀门,老板娘的话匣子也一并打开了:“天呐,你说这时间过得快不快,平时没什么感觉,结果一晃都六年了。真好啊,这么多年还是朋友,考到哪去了?是同一所大学吗?小林和小郑呢?”
老板娘发出三连问,祁绒一一回答:“我跟他一起读的A大,另外两个人都出国去了,但是他们最近应该会回来一趟。”
老板娘感慨地说了好几声“真好”,买单的时候还给他们打了八折。
两人回去的路上听见对面临中晚修放课的铃声响了。教学楼里一阵骚动,两分钟后,一大群走读生从校门口冲了出来——如果出来晚了就抢不到座位吃宵夜了。
数不清的高中生从他们身边跑过。
裴之澈和祁绒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他们并肩而立,那一瞬间,无数鲜活的影子与他们擦肩而过,而此刻的他们与自己的青春逆流。
走读生们单肩背着书包一路狂奔,还有猖狂的小情侣手牵着手,后面跟着怒其不争的教导主任,alpha手里拎着两个书包,牵着omega往前冲,带起一阵风。
裴之澈的视线被吸引,嘴角不自主地勾起微小的弧度:“这好像之前的我们啊,我之前也帮你拎书包来着。”
祁绒说:“我们不跑步。”
裴之澈控诉道:“你也不让我牵。”
“这有什么可比性?”祁绒哭笑不得,“别人是小情侣。”
裴之澈失落地低下头。
他原本偷偷摸摸地伸出手想去牵祁绒,听见这话又默默地收回了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18. 奇怪的人
临近年底,说不忙都是假的。
尤其是一年的最后一周,事情似乎格外的多,裴之澈几乎每天都是晚上接近凌晨十二点才回到家。
祁绒也没闲着,他有一张跟某个官方合作的元旦贺图差一点收尾,由于他喜欢深夜窝在家里的画室里画稿,裴之澈每天回家都能在画室里抓到人。
两人白天根本碰不上面,裴之澈每天晚上洗完澡之后,都要在祁绒画室里陪他坐一会儿,也不是呆坐着,一会儿盯着他画画,一会儿戳戳祁绒,打着哈欠说想聊聊天。
祁绒是夜猫子,熬起夜来非常猛,可以画稿画到凌晨三点且完全不困,但裴之澈不一样,他的作息非常规律,禁不住这么熬。
“别等我了。”祁绒瞥了裴之澈一眼,刚好发现他又在偷偷打哈欠,“你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公司呢,今年没剩几天了,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裴之澈确实很疲惫,眼皮垂下来,仿佛有千斤重。但他就是不想走,他坐在祁绒的懒人沙发上,闭着眼睛靠着墙,看起来相当可怜。
困意源源不断地袭来,裴之澈的意识逐渐模糊,嘴上忍不住把潜意识里的愿望说了出来:“……想跟你一起过元旦。”
祁绒说:“不可以。”
这三个字在裴之澈脑海里转了一圈,差点睡着的裴之澈又睁开了眼睛,蹙眉问道:“为什么?”
“你现在乖乖去睡觉就可以。”
裴之澈听话地站起身来,小声道:“我只是有点担心我们没有被刷在一起。”
祁绒画画的手一顿,电脑屏幕上映出他眉眼间的笑意:“没关系,我们又不止这一个元旦。”
好有道理。
裴之澈心里舒服多了。
“你今晚要熬到几点?”
“熬到画完的时候。”祁绒回答了一句废话,“不要等我,我应该会特别晚,今晚不跟你一起,我画完回自己房间睡觉。”
裴之澈的嘴角垮下去了,脸上就差写上“我不高兴”这四个大字了。
然而祁绒没看他,根本没发现。
裴之澈遗憾离场,走的时候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打扰到祁绒,他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这几天里祁绒按照甲方的要求改了一二三四五版,最后甲方犹犹豫豫地选了第一版。
祁绒:……
所幸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还有两个多月才过年,画新年贺图的事情并不着急,祁绒终于在元旦的前一天闲了下来。
12月31日,祁绒舒舒服服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没有ddl,没有工作,没有甲方。
祁绒醒来之后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半天呆,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工作结束之后手机上都是私人消息,没有万恶的回复时效。祁绒慢悠悠地看过去,置顶的消息是裴之澈发来的,分享了一些小日常,还问他吃早餐了没有。
【祁绒:刚醒。】
早餐是不可能吃的。
裴之澈让他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祁绒直接已读不回。
姜萄也给他发了微信,自从祁绒上次帮了他开始,他隔三差五就要找祁绒聊聊天。
祁绒擅长糊弄学,一般都回得比较敷衍,但姜萄下一次还是会兴致勃勃地找他聊天。
好几次之后,祁绒终于发现姜萄就是一个比较有个性的傻白甜,看着聪明得要命,实际上一点心眼没有,完全不像姜家养出来的。
【姜萄:今天晚上八点中心湾有烟花,你想去看吗!】
【姜萄:今年的规模好像特别特别大耶!】
【祁绒:系统今晚要刷新,我应该不会出门了。】
【祁绒: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吧。】
【姜萄:好呀!等下次再有烟花的时候,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吧!】
还有八百年不联系的高中班长,突然说大家已经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两年了,生活稳定,是时候办个同学聚会了,时间大约在一月下旬,问他是否有参加的意向。
祁绒婉拒了。
再往下翻……
祁绒一愣,随即坐了起来。
【郑筱:我要准备回国咯,大概一月中旬】
【郑筱:林赫山不跟我一起,他要晚几天,我不等他了,等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祁绒:好,你到时候把航班信息发给我,我去接你!】
【郑筱:对了,高中同学聚会的消息你看到没?一月底林赫山应该也回来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去,到时候就我们四个自己找个时间聚一下算了,班长那边我先拒了】
祁绒回了个“OK”的表情包,又想起裴之澈让他记得吃点东西。
他连轴转了好几天,现在实在懒得动,干脆在手机上叫了个M记。
过了约莫半小时,外卖APP显示已送达,随后门铃声响起,祁绒马上跑去取外卖。
打开门,裴之澈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他的外卖。
祁绒尴尬到想当场把门关上。
裴之澈看出了他的意图,两步挤进门:“开门这么快,你取外卖还挺积极的。”
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像一句真心实意的夸奖。
祁绒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外卖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改行送外卖了?”
“不要转移话题。”裴之澈说,“回得早不如回得巧。我说你怎么已读不回,原来是自己偷偷摸摸点了M记。”
“……你的时间点怎么卡得这么好?”
但凡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场面都不会这么尴尬。
不过裴之澈向来都是很惯着他的,所以祁绒一点都不怕他:“早说你要回来,我就多点一些了。罚你看着我吃。”
“好吧。”裴之澈把外送纸袋里的单品拿出来摆好,“那我看着你吃。”
祁绒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地把鸡块推了过去。
裴之澈看在眼里,明知故问:“怎么了?”
“鸡块怎么自己跑过去了?”祁绒装傻,“离家出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裴之澈忍不住笑了:“那我收留它一下?”
“可以。”祁绒说,“你人真好。”
早知道裴之澈会回来得这么凑巧,他肯定多点几样。
祁绒一看时间,现在才中午十二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裴氏的食堂午餐开饭时间正是十二点。
祁绒问都不用问,就知道裴之澈肯定没吃午饭:“为什么不吃了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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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再回来?”
“公司食堂吃腻了。反正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就想回来跟你一起吃。”裴之澈图穷匕见,“食堂的饭没你做的好吃,下个月有空的话再给我送一次饭好不好?”
一盒鸡块肯定填不饱alpha的肚子,祁绒把分了半个汉堡递过去,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吃吗?感觉今天的肉有点糊,我不想吃了。”
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
裴之澈果然接了过去:“那你吃别的吧,不想吃的给我就好了。”
“你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吗?”祁绒问,“还是说你只是因为今天系统要刷新,所以提前跑回来了?”
“最近在忙城东的一个项目,不过这两天差不多已经谈拢了,接下来可以休息几天。”裴之澈还惦记着新年旅行,“系统刷新结束之后我们出去玩两天吧。”
“去哪里?”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上次说的那个度假村?或者你想去游乐园吗?”
祁绒想了想:“游乐园吧,好久没去了。”
裴之澈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裴之澈的神情冷下来,不太高兴地说,“今天高中班长私聊我,说他计划组织一次同学聚会,问我去不去。我问了一下,他说徐峰也去,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祁绒惊讶挑眉。
提起徐峰这个人,就不得不提起一段晦气的往事。
高三下学期,艺术生结束校考后,返校进行最后的文化课冲刺。祁绒也是在那时候回的学校。
艺术生返校后,班里重新排了值日表,一天三个人,负责在晚修后打扫班级卫生。
祁绒、徐峰和另一个beta同学被分在了一组。
晚修结束后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走得很快,没过多久就不剩几个人了,没走的人里有裴之澈一个。
只要轮到祁绒打扫卫生,他肯定会留下来帮忙干活,但祁绒不太喜欢别人帮他做太多事情,所以裴之澈只能捡点无关紧要的小活帮忙。
比如祁绒拖完地之后,他去洗手间帮祁绒把拖把洗干净再拿回来。
裴之澈前脚刚拿着拖把离开,让祁绒坐着休息一会儿,徐峰后脚就站在了祁绒身边,低头阴恻恻地盯着他。
祁绒在班里的社交圈不大,跟徐峰更是一年都说不上几句话的关系。不过当了这么久同学,他也知道徐峰的风评不太好,曾经做过一些类似但不限于霸凌的烂事。
他被徐峰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礼貌询问道:“安排给我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徐峰双伸手撑在祁绒桌面上,整个人俯下身,压迫感十足,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裴之澈不在?”
他的嗓音又沉又黏糊,祁绒听着很不舒服。虽然不明所以,但秉持着不想跟人发生冲突的原则,他还是“嗯”了一声:“怎么了?你找他?”
徐峰突然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很诡异,祁绒下意识地往后靠,试图离这个奇怪的人远一点。
然而徐峰下一秒就往他面前凑了些,始终与他保持着难以逃脱的距离,令人窒息。
就在此时,他听见徐峰再次开了口。
“你这样的好学生,跟人上过床么?”
19. 一直在等你
alpha的言语直白得过分。
祁绒感到一阵恶寒:“……什么?”
“你的信息素等级分化结束了吧?”徐峰释放了一点信息素。
祁绒察觉到了,但好在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不适,想来应该是信息素匹配度太低的缘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祁绒故意装傻,满心只想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他要熬到裴之澈回来。
“听不明白?”徐峰笑了,笑得又快又急,笑过之后嘴角又迅速垮了下来。
他站直了身子,瞥了一眼周围的同学。现在班里除了他和祁绒,就只剩下一个没用的beta和一个低等级omega了,两个人都对他构不成威胁。
徐峰一把拽起祁绒,祁绒踉跄两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徐峰推到了靠近班级后门的墙壁上。
alpha贴近他的耳畔:“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他的手搭上祁绒的肩膀,刚想进行下一步动作,就被祁绒一巴掌拍开了。
“离我远点。”祁绒等不下去了,他不惹事,并不代表他怕事,“教室前后都有监控,alpha性骚扰omega,足够你进局子里蹲几天了。”他面露讥讽,“怎么,你已经空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正儿八经谈个恋爱呢,是因为风评太烂,没有正经omega看得上你吗?”
徐峰没说话,沉默了片刻,似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祁绒也没敢轻举妄动,他跟徐峰对视一眼,徐峰瞬间被激怒,一把抓住祁绒的衣领,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回自己碎了一地的自尊:“嘴上厉害有什么用?成绩好又有什么用?omega永远是omega,以后结了婚还不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祁绒冲他翻了个白眼。
徐峰气得直喘气,一时之间没收住自己的信息素,铁锈味铺天盖地压下来,浓度远超正常社交限度,已经达到了扰乱社会制度的程度。
祁绒对低级alpha的信息素敏感度不高,硬着头皮尚且能扛,反倒是班里还在做卷子的omega同学受了无妄之灾。
beta同学一抬头天都塌了,他感受不到信息素,还以为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弱弱地劝道:“不要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徐峰,收一收你的信息素。”祁绒注意到角落omega的异样,示意beta同学过去看看情况,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无辜,“你疯了吗?我看你是真的想坐牢。”
“你不是omega吗?你为什么对我的信息素没有反应?”徐峰没听进去他的话,真心实意地疑惑道。
“你没上过生理课吗?”祁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我们契合度太低;二,你的信息素等级太低。你以为我会被你压制,实际上无事发生。”
契合度低就算了,这不是能强求的东西,但是被omega嘲讽自己等级低,徐峰无法接受。
他想动手。
然而巴掌刚抬起来,就被人厉声打断了:“你在干什么?”
徐峰偏头看去,裴之澈就站在教室后门口,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先是友好地冲他笑了笑,随后一脚把他踹飞了。
好一个先礼后兵。
教室内低气压蔓延,beta同学惊呼一声,吓得脑子发懵,赶紧拉着不舒服的omega同学逃离现场,朝着校医室去了。
“怎么不回答我?”裴之澈等无关群众离开了,一脚踩上徐峰的脊背,小范围释放了一些信息素进行压制。
徐峰被压得头昏脑胀,他意识到他跟裴之澈信息素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如果他跟裴之澈硬碰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不是变成好学生了吗?”徐峰死鸭子嘴硬,“你打我就不怕被叫家长吗?你们好学生不是最怕犯错了吗?”
裴之澈一时没听出什么不对劲:“谁跟你说我是好学生了?”
不说别的,他上高中之前真挺混的。
那时候他叛逆期,喜欢打架,揍起人来凶得要命,整个学校的人都怕他。成绩也稀烂,全科加在一起勉强能凑个二百五。
转机出现在初三刚开学的时候。
他在洗手间听见隔壁班的两个alpha聊天,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他听到。
其中一个alpha八卦道:“欸,你不是喜欢一班那个omega吗?都快毕业了,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加上,你还真是不急。”
“你懂什么?这事本来就不急。”另一个alpha道“他不是有个一起长大的alpha吗,就那个裴之澈,一天到晚跟着他,哪有机会啊。”
裴之澈:?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裴之澈悄无声息地打开隔间门,只留出一条细缝。
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怂什么?”两人的闲聊还未结束。
“我不是怂!你傻啊,以他的成绩,肯定是要去临中的,至于裴之澈的成绩,我打听过了,根本考不上高中。到时候我也考临中,近水楼台,姓裴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临中来啊。”说这话的alpha左耳长了颗黑痣,“况且高中住校,他俩一周撑死了见一次,久而久之就疏远了,只有我们这种一个学校的,才最有可能得手。”
“裴家不是有钱吗?去私立混文凭也说不定呢。”
黑痣alpha不以为意:“他去哪儿不都一样,反正他不在临中妨碍我就行。”
裴之澈听急眼了,等那俩人走了,他跑去问祁绒打算上哪所高中。祁绒不明所以地回答说,打算去临中。
裴之澈两眼一黑。
还真是临中。
临中是什么水平的学校?全市排名第一,中考满分460,临中的最低分数线是440。
裴之澈真想问问这是人考的吗?
但他太想跟祁绒上同一所高中了,他接受不了别的alpha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搭祁绒,更接受不了一周只跟祁绒见一次面。
他不可能教唆祁绒跟他一起去昂贵的私立,尽管以他们的经济水平来讲价格完全不是问题。
他尊重祁绒的一切独立选择,他知道想要追上祁绒,必须自己努力向前走,而不是逼着祁绒停下来等自己。
同时,裴之澈心里门儿清,祁绒很理智,绝不可能为了他搭上自己的前途。
裴之澈只能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学,他爸妈曾一度以为他中邪了,以至于想往他头上撒一把糯米。
由于底子太烂,裴之澈补课补得很吃力。为了上临中他拼尽全力,认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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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地学了一整年,没事就厚着脸皮跟祁绒凑在一块做题,最后总算是摸到了临中的最低门槛。
裴之澈那年考了439分,幸运的是临中那一届的分数线降了一分,刚好是439,他踩线被录取。
成绩变好了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学生,他没有传统好学生那样害怕惹麻烦的乖巧思想,要是谁惹他,他肯定会悉数奉还。
譬如现在。
思绪回笼,裴之澈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徐峰,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应试教育筛选得掉学渣,但筛选不掉人渣。
忽地,裴之澈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掰过徐峰的脸,视线落在他的左耳上——正中间的地方有一颗痣,不偏不倚,和初三那年他在厕所遇到的口出狂言的alpha的黑痣在同一个位置。
新仇旧恨叠在一起,裴之澈气笑了,同时又恨自己居然没有早点察觉出来:“原来是你。”
“哈?”徐峰绞尽脑汁也没想通裴之澈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不是哥们儿,我之前惹过你?”
“三年前,初三的时候,在洗手间跟别人议论祁绒的是不是你?”
徐峰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什么罪名都要往他身上安。他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脑海里悠悠地回想起了三年前的一小段对话。
“…………”
坏了,裴之澈真没找错人。
徐峰惊呆了:“你他妈在厕所?你卧薪尝胆呢?你那时候就听到了,为什么现在才来跟我翻三年前的旧账,你有病啊!再说了我也没说祁绒什么坏话吧,你急什么?”
“那你今天呢?你刚刚又做了什么?”
徐峰沉默了片刻,破罐破摔道:“你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你一天到晚跟在他后面干什么?我喜欢他到底关你什么事啊!”
他奋力翻身,从裴之澈脚下逃了出来,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打在了一起。
没扭打多久,就变成了裴之澈单方面碾压徐峰。裴之澈再次把徐峰踹翻在地,问他:“跟我比打架?你难道不知道我以前什么样?”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徐峰正要开口,就听见祁绒在一旁幽幽问道:“你以前很光彩吗?”
裴之澈马上收敛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今天时间有点晚了,这件事先到此为止,我们明天再继续算账。”祁绒对徐峰道,“你明天记得来学校,不然只能麻烦警察上门请你了。”
等徐峰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里的氛围终于缓和下来。
“你洗个拖把怎么这么久?”祁绒色厉内荏地质问道,“洗拖把需要那么认真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但你很久都没回来,我有一点害怕。”
裴之澈的心脏疼得一抽,他慌忙把祁绒抱进怀里,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不停向他道歉,说全是他的错,裴之澈来晚了,裴之澈坏。
“好吧,其实现在也没有那么害怕了。”祁绒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讨厌的裴之澈,他环顾四周没看见拖把,问道,“你不是去洗拖把了吗?拖把呢?”
裴之澈心虚道:“我闻到信息素的味道着急跑回来,就把拖把丢在半路了。”
“……”祁绒说,“捡回来。”
“遵命!”
20. 生理反应而已
“不提徐峰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同学聚会。”祁绒摆摆手,“我今天跟郑筱聊了几句,我们打算等月底林赫山也回国了再一起聚一聚,就我们四个人。”
裴之澈欣然同意。
他们又像之前那样在观影室窝了一个下午,循环播放了一部氛围感不错的电影,两个人聊着天,一点剧情都没看进去。
今夜跨年夜,熬夜的人多,大家都在不同卫视看同样无聊的节目。虽然乏味,但好歹能制造点跨年的仪式感。
裴之澈和祁绒早早洗完澡,也随便选了个频道等跨年。
很快又临近了系统刷新时间点。
裴之澈轻声道:“绒绒。”
“嗯?”
“有点想你了。”
祁绒惑然:“我还在这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裴之澈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就是觉得有点想你了。”
此时,电视里传来跨年晚会主持人的声音:“伴随着热情澎湃的歌声,我们要和过去的一年说声再见了。时间的脚步向前走,迎接我们的是下一个春天。”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让我们一起倒数——”
祁绒主动用指尖去勾裴之澈的手指:“倒数了。”
裴之澈受宠若惊,他无师自通地和祁绒十指相扣,很配合地开始跟着倒数。
“五、四、三、二、一。”
祁绒小声说:“新年快乐。”
与跨年同时进行的是系统的刷新。
祁绒回过神,方才还在他身旁倒数五个数的人已经不见了,他又在眨眼之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烟花爆竹的声响,热热闹闹的,倒显得他有点落寞了。
“咚咚咚!”
房间门被人敲响,连续三下,敲得很急。
祁绒不确定门外的人是谁,第一时间没敢出声。
“绒绒。”门外传来裴之澈的声音,“是绒绒吗?不是的话不用理我,抱歉打扰了。”
祁绒震惊得说不出话。
到底要有多巧合,他们才会连续三次被刷在一起?
祁绒当即下床,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门打开后的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alpha充满笑意的脸。
“我听见你跑过来了。”裴之澈毫不见外地进了屋,“说明你还是有一点想我的。”
祁绒没回话,裴之澈不满地从他的身后抱住他,双手环在祁绒腰间。两具身体贴在一起,祁绒能感受到alpha的怀抱在渐渐升温。
“你怎么越来越烫了?”
裴之澈答非所问:“今晚跟你睡。”
他们离得太近了,呼吸差一点点就要交织在一起。
祁绒的发丝无可避免地擦过裴之澈的脸颊,带着黑醋栗的酸甜味一并拂来,裴之澈闻得喉咙发紧,很快起了生理反应。
裴之澈连忙退开,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祁绒:“你……”他话还没说完,回头就看见已经红透了的裴之澈,要说的话顿时哽在喉头。
裴之澈把头低得不能更低,慌乱解释道:“对不起绒绒,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他甚至不敢陈述事实,这实在是太冒犯了。
“没关系。”祁绒柔声安慰他,没给他留下尴尬的空白时间,“害羞什么?只是成年人的正常生理反应而已。”他朝裴之澈走了两步,才拉开不久的距离再次缩短,“要我帮你吗?”
短短五个字,裴之澈的脸似乎红得更厉害了。他惊讶地抬起头,看见祁绒漂亮的脸,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可是低下头之后又看见了祁绒的手,手指细白,骨节分明,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的omega。
裴之澈不敢看了。
再看下去会更严重。
“我再去洗一次澡。”裴之澈低声说完,逃跑似的冲进浴室。
他哪敢让祁绒帮忙,一边点火一边灭火,恐怕要折腾一整个晚上。
祁绒不放心地跟到浴室门口,敲敲浴室的玻璃门:“不许洗冷水澡,听见没有?不然今天晚上就回自己房间去睡。”
没人回话,里面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裴之澈低声喘息声混在水声里,他警告自己不许想起祁绒,可脑海里却不可控地浮现出祁绒的脸。
他抑制不住地解决了一次。
冷水拍在身上,裴之澈身上的热度降回正常水平,他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后怕和自我厌恶。
为什么他总是会在这种事情上想起祁绒……
他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
裴之澈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坏,祁绒那么关心他,他却在背地里对祁绒怀着这种心思。
出了浴室之后,裴之澈不好意思面对祁绒,站在床边也不敢上床,被祁绒连人带枕头直接塞进了被窝里。
“你又洗冷水澡。”很平静的陈述句。
裴之澈却为之紧张起来。
“你听见我在外面跟你说什么了吗?”
裴之澈回答的声音愈发低了:“……不许洗冷水澡,不然就自己睡。”
祁绒盯着他看了两秒,看见他真挚的眼神,没忍住败下阵来:“下不为例。没捂热之前不要抱我。”
裴之澈点点头,他裹着被子等着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
他以为冷水澡已经压灭了一切不该燃起的火焰,一切都该至此而终了。
然而当晚凌晨三点,更加香甜逼真的梦境侵入了他的脑海。
他梦见了自己对祁绒做了比之前任意一次都要过分的事情。
这一次,梦里的祁绒被他弄哭了。
裴之澈再也没办法掩耳盗铃,第一次的梦境还能解释成意外,那后面的这些事情呢?还能用“意外”推脱吗?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潜意识在肖想他最好的朋友。
裴之澈在黑暗中看了祁绒一眼,祁绒睡得很熟,睡颜很乖。
他害怕祁绒未来某天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他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都藏好了。
如果被祁绒发现,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得住祁绒给他的判决结果。
-
系统刷新结束之后,他们找了个时间去游乐园。
在众多新开业的游乐园中,祁绒选择了已经经营了十六年之久的西山游乐园。
西山游乐园刚开业时相当火爆,当年祁绒才八岁,语文考了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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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他的妈妈祁姝问他有什么愿望,他说想去新开的游乐园。
祁姝努力抢了两周的票,终于如愿以偿地带着他去了游乐园。祁绒有点内疚,他跟妈妈说,早知道这么难抢的话就不来了。
但祁姝只是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这是妈妈答应你的事情呀,怎么能因为不容易就随便放弃了?再说了,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来了,我们家绒绒当然也要来,我们家绒绒要当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西山游乐园在他的记忆里是一个底色温馨的地方。
祁绒回想起人生的二十四年,一路顺遂,似乎从没遇到过什么值得伤神的挫折,他认为自己很幸福。
“小时候都是爸爸妈妈带我去的,长大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祁绒看向裴之澈,“我很喜欢那里,我觉得那里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所以我想跟你去一次。”
裴之澈被他说得愣了一拍。
他看见祁绒提起这些事时眼睛很亮,他希望祁绒可以在他身边一直这样高兴下去。
再次步入西山游乐园,祁绒环视一圈,发现这么多年来园内的娱乐设施并没有什么变化,大多数设施的位置都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某些地方翻新了一番,但还是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
幸运的是今天西山游乐园做活动,每个进入游乐园的人都可以领一个氢气球。
裴之澈也跟着人流去领了一个氢气球,他把气球的绳子系在祁绒的手腕上,笑着说:“绑着就不会飞走了。”
今日天气晴朗,正午的阳光过分明媚,晃得人睁不开眼。
没走多久,祁绒就被太阳蒸得口干舌燥,他戳戳裴之澈,说想喝冰的。
“冬天还要喝冰的?”裴之澈的视线落在祁绒身上,祁绒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内搭和一件浅蓝色的羊绒外套,肉眼看着总觉得不太保暖。
祁绒示意他朝旁边看去,旁边站了好几个小朋友,被羽绒服裹得跟粽子一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杯颜色鲜艳的冰沙。
祁绒软下嗓音说:“他们都有。”祁绒太懂得该如何拿捏裴之澈了,他让裴之澈摸摸自己的袖子,“你看我穿得很厚的,现在太阳这么大,吃点冰的肯定不会感冒。”
别人都有,祁绒不能没有。
裴之澈如此想着,立刻将祁绒安顿在树荫下,让祁绒就在这里等他,他去买一杯冰沙。
祁绒得逞了,他站在树荫底下,看着小孩们吃冰沙,同时在心里猜测绿色的冰沙到底是青苹果味还是抹茶味。
裴之澈刚走没多久,就在微信上拍了拍祁绒。
【裴之澈:绒绒,这边有好多人在排队,应该要排十几分钟,我尽快回去,你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祁绒:没关系,我不走,我就在原地等你。】
【祁绒:对了,你待会儿帮我看看绿色是青苹果味还是抹茶味。】
祁绒的手腕上绑着气球,安安静静地站在喧闹的人群中等裴之澈回来。
忽然,他听见有人在他身后叫他的名字。
祁绒回过头,那里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贺延?”
“好久不见。”贺延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跟我一起散散步吧?”
21. 难道你喜欢他?
“你怎么在这里?”
祁绒实在想不出贺延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总不能是他也恰好对这里有感情,他也恰好今天到这里来追忆往昔吧。
“我姐挺喜欢这儿的,她带她儿子来玩,让我跟着来拎包。”贺延的解释相当合理,“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你了,就跟他们说了一声,过来找你了。”
“找我干什么?”祁绒自认为跟他并不相熟,他当然记得贺延之前跟自己表达过好感,但他不觉得贺延对他的好感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毕竟贺家不差钱,要找什么样的omega都很容易。
“看见你了就想过来。”贺延道,“反正你在这站着也无聊,还不如跟我散散步。”
“我在等裴之澈。”祁绒明确地拒绝道,“他应该快回来了,你也快回去找你姐姐吧。”
贺延无奈地摇摇头:“算了,那我跟你直说吧,其实我得到了一点有关系统的内部消息,跟下个月的刷新有关系。你感兴趣吗?”
没有人会对这个不感兴趣。
祁绒追问道:“什么消息?”
“想知道?”贺延招呼他,“想知道就跟我一起走两步呗,我也没打算逼你跟我待多久,我跟你讲完就走了。”他加重诱惑道,“我这可是内部消息,保真。”
祁绒动摇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同意了。
光天化日之下,游乐园里的人这么多,一起散个步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贺延说话算话,也没跟他卖关子,直入主题:“系统之前的刷新原则是,信息素契合度优先,假设你和A、B两个人的契合度都是百分之90,你第一个月跟A相亲失败后,系统会在第二个月把你和B刷在一起。”
“如果你跟B也失败了,在百分之90这个档次已经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系统会在下个月你刷给契合度百分之89的人。以此类推。”
祁绒不解道:“可是我跟裴之澈连续三个月被刷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贺延道,“你觉得很奇怪,对吧?但其实很好理解。这说明你们的契合度很高,并且有断层。”
“举个例子,假设契合度90的这个档次只有你们两个人,但你们相亲失败了,而此时没有人和你的契合度是89,系统会再次把你刷给契合度90的那个人。”
“第三个月,已知90和89都没有人了,系统会考虑88,假设88也没人,你会第三次被刷给契合度为90的人。”贺延言简意赅,“总而言之,系统每个月只会下调一个百分点的契合度找人,如果没人,就会重复刷新。”
祁绒明白了,他跟裴之澈连续三个月被刷在一起,意味着他们的契合度很高,高到向下三个百分比内不存在任何人。
他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情报了,便礼貌地跟贺延道了谢。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贺延叫住他,“下个月系统2.0就上线了,优化了这个bug。如果相亲失败,不会再重复刷新,系统一定会给你刷一个新的相亲对象。”
祁绒挑眉:“你的意思是,我跟他下个月不可能再被刷在一起了。”
“是的。”贺延还挺乐意看这出戏,“我还有更细节的消息,就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们俩的契合度也没有很低。”他看向祁绒,“你能懂吧。”
祁绒当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意思是下个月系统百分比下调一个点之后,贺延可能会是他下个月的相亲对象。
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和祁绒有交集的S级alpha屈指可数,系统刷到熟人也有情可原。
祁绒状似无意地问:“那裴之澈呢?”
贺延耸了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对他不感兴趣,没查。你实在想知道的话,下个月自己问问他不就好了。”
祁绒微微颔首:“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贺延摸摸头发又摸摸鼻子,面对祁绒的道谢,他连手该放在哪里都忘记了:“这有什么,就顺口的事儿,都是小事,不用谢我。”
另一边的裴之澈买完冰沙回到原点,左顾右盼,却没看见祁绒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祁绒的电话。
祁绒看见裴之澈来电,连忙跟贺延道别,说自己要回去了。
贺延心情很好地点点头:“那我们下个月见。”
祁绒转头就接通了裴之澈的电话:“我马上回去,你等我两分钟。”
裴之澈没在电话里细问,只让他不要着急,小心一点,现在人很多,不要被挤到了。
祁绒跟贺延说是散步,其实走得并不远,只是人流量太大了,他们互相之间看不见。
祁绒只花了一分钟就找到了裴之澈。
“去附近逛了逛?”裴之澈把冰沙递给他,问道,“有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祁绒低头一看,冰沙是紫色的,是他喜欢的葡萄味,哪怕他没有跟裴之澈说自己要什么味道,裴之澈也永远能够买到最合适的那份。
“没有逛街。”祁绒也没打算隐瞒,“我遇到贺延了。”
裴之澈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间:“……谁?”
贺延?
贺延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他知道贺延对祁绒的那点心思之后,他就有点无法接受贺延跟祁绒产生的交集。更何况他们刚才还在没有自己的场合里单独见面。
“我说贺延。”祁绒专心地喝冰沙,还不忘递给裴之澈让他也喝两口解解渴。心思被分散,他一时半会没能注意到裴之澈的异样,“他跟他家人来这里玩,刚好看见我了,就问我要不要跟他散步。”
“你们还一起散步?”裴之澈心里的不高兴写在了脸上,“他让你跟他散步你就去了?那我让你在原地等我,你怎么没有等我?”
祁绒想要解释:“不是的,我跟他过去是因为——”
裴之澈打断道:“他对你安的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吗?明知道他的心思你还跟着他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问得又急又凶,只有他心里知道自己为此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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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喜欢他?”
“……我在你眼里是一个很随便的人吗?”周围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们的争吵,有意无意地朝他们这边瞥来,面对好几道探究的视线,祁绒突然没了想解释的欲望,他低声道,“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本来他得到了有关系统的新消息,想要回来分享给裴之澈。但裴之澈现在这个态度让他觉得很没意思,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周围的环境太嘈杂,裴之澈听不清他说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贺延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跟他走那么近。”
“裴之澈。”祁绒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你已经给我下定义了是吗?在你眼里,只要我跟贺延接触,我就一定会跟他发生点什么?”
裴之澈否认道:“我没有要给你下定义的意思……”
“那你想表达什么?”祁绒反问道,“我自己有分寸,我只跟他说了几句话。如果这就叫走得近……那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裴之澈无言片刻,再次开口时,他察觉自己的嗓音发紧:“可是你明明知道贺延对你是那种感情。你要跟他去散步,是不是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不然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可是你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回来了。我到底偏向谁,难道你心里不明白吗?”祁绒感到一阵无力,他不理解裴之澈不高兴的点在哪里,“……说实话,我这段时间也思考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在想我们的关系在基于朋友的立场上,是不是过界太多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
裴之澈完全笑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地维护着表面的冷静,企图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所以呢?”
“所以我们这段时间先退回普通朋友的关系冷静一下吧。”祁绒的回答没给他留下商量的余地,“对了,冰沙多少钱?”
裴之澈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这个,还以为祁绒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温声回答:“二十。这个游乐园的物价没有很贵。”
十几秒后,他的手机收到了祁绒的转账信息,整整五十元人民币,不多不少。
祁绒说:“谢谢你帮我买冰沙,多的不用还。”
转账信息加上礼貌而疏离的道谢,以及多出来的三十块钱“辛苦费”,客气得就好像他们第一天认识一样。
裴之澈惊呆了。
他气极反笑:“你什么意思?我差你这五十块钱吗?”
他明明是想让祁绒和贺延划清界限。
怎么到头来祁绒先跟自己划清了界限。
谁受得了这种委屈?
裴之澈决定这一次不主动去哄祁绒了,毕竟今天分明是祁绒有错在先,要主动也应该是祁绒主动来找他道歉。
他觉得祁绒目前还在气头上,说出口的话和做出来的事都是未经思考的,并不理智。
等祁绒冷静下来之后,他们肯定会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顺其自然地和好,然后重新回到最亲密的状态。
一定是这样的。
22. 惩罚我
他们提前预订过今天的晚餐。
在开车前往餐厅的路上,裴之澈一直在等祁绒开口,但祁绒非常沉得住气,一路上都偏着头,放空似的看着窗外。
裴之澈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烦躁。
他并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他承认他当时没能做到情绪稳定,有些口不择言,但他绝对没有想说祁绒不好的意思。
可是祁绒为什么会这么沉得住气,就好像这一场矛盾是他一个人在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餐厅是裴之澈两周前预订的,选址在市中心大厦一百零五层,视野开阔,靠窗可以俯瞰城市夜景。
裴之澈订的是包厢,初衷是图个安静,可入座之后空气实在有点太安静了。
沉默半晌,到底是祁绒率先开了口:“你不开心吗?”
没想到祁绒会突然若无其事地开口,裴之澈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抬眼看向祁绒:“我……”
裴之澈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祁绒的态度太平和了,虽然问的是关心的内容,但是语气不咸不淡,活像个旁观者。
之前没闹矛盾的时候,祁绒问他有没有不开心,看向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语气里的关心也毫不作假。
现在的祁绒眼中更多的是失落,以及事不关己。
裴之澈太明白两者之间的区别了,比起祁绒跟他赌气不说话,他更害怕祁绒假装无事发生。
这往往代表着更大的问题。
祁绒的目光落在裴之澈身上:“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裴之澈“嗯”了一声:“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也没想让你生气。”
“我没有生气。”祁绒轻声道,“你也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裴之澈很想问问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假如他真的没有生气,那他当时为什么要说以后只做普通朋友?
不过裴之澈转念一想,祁绒或许已经忘了这件事了,他再提的话可能反而会让祁绒想起来。
他不打算提了,假装没听见就好。
希望祁绒也可以把这件事彻底忘掉。
高空餐厅的环境很好,祁绒时不时望向窗外,夜晚的城市流淌着灯光构成的河流。
裴之澈断断续续地找着话题,祁绒句句有回应,可回应得都太客套,裴之澈意识到这一切还是不对劲。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结束了这顿晚餐,临走时祁绒顺手拿起桌侧的账单看了看。
这家餐厅的菜名起得很文艺,名字与实物几乎扯不上关系。裴之澈见他在看账单,还以为他是想看看自己喜欢的菜叫什么名字:“你喜欢这家餐厅吗?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下次再来。”
祁绒没回话,半分钟后,裴之澈的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显示来自联系人【绒绒】。
他猜测是祁绒给他发了个表情包当作求和的信号,心情阴转晴,立即解锁手机。
直到他点进微信,看到手机上的转账待收款提醒,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祁绒又给他转了一笔钱,是今天这顿饭钱AA后的数字,他甚至还好心四舍五入凑了个整。
“你还在生我气吗?”裴之澈既委屈又不可置信,“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可以改,你不要做这样的事……”
祁绒不明所以:“什么事?”
裴之澈急得连尾音都在颤抖:“你又转给我一半饭钱是什么意思?”
“AA。”祁绒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不是已经给你解释过了吗?”
“可是……”裴之澈无法接受,“一定要这样吗?你只是说我们之前的关系过界了,想变成普通朋友,可是普通朋友之间连请对方吃一顿饭都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祁绒说,“但是我不喜欢欠人情,能算清楚的东西最好都算清楚。”
祁绒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打算跟他退回到最最普通的朋友关系。
“绒绒。”意识到这一点,裴之澈沉下声,“不要这样。”
祁绒置若罔闻,率先起身:“今天逛了一天,我有点累了,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裴之澈跟在他身后,试探道:“今天晚上我们——”
祁绒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道:“今天晚上自己睡自己的房间。不止今天晚上,以后我们都睡自己的房间,你不要来找我了。”
裴之澈争取道:“那睡前打视频呢?或者随便聊聊天也可以。”
祁绒委婉地拒绝道:“在同一个屋檐下有打视频的必要吗?况且普通朋友不会每天睡前都特意联系一次。”
裴之澈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视着祁绒。祁绒不敢跟他对视,错开视线,一时也没有行动。
“你不能这样……”裴之澈悲愤地控诉他,“你不能骗我说不是我的错,然后又不停地惩罚我。”
“为什么这么说?”祁绒惑然,“我没有欺负你,也没有让你去做坏事,我罚你什么了?”
裴之澈委屈地说:“你罚我什么都不能做。”
-
两人回到家,时钟才堪堪转过八点半。
祁绒径直前往厨房拿杯子接水,裴之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个大型随从。
祁绒倒了一杯热水,他站在厨房里,捧着杯子斟酌了好一会儿:“裴之澈。”
裴之澈马上期待地看向他。
“我想回答一下你在餐厅说的那句话。”祁绒慢慢道,“我不是在惩罚你,也没有刻意限制你什么,只是普通朋友就是这样相处的。这件事情其实很好理解,我问你,你跟林赫山或者郑筱,或者任意一个朋友,你们会每天睡前都联系一次吗?”
“不会。”裴之澈反驳道,“但是这不一样。”
祁绒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哪里不一样?
“我们认识得比他们更久,我们的关系当然会更好。”裴之澈努力说服他,“我们比普通朋友的关系好一些不是很正常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面对裴之澈炙热的视线,祁绒几乎要被烫伤:“朋友再好也只是朋友,加多少定语和修饰词都只是朋友。”
裴之澈倔强地要跟他争个对错:“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觉得我们的关系过界,反而是见完贺延之后,你才突然跟我说过界了?”
祁绒想说其实他考虑了很久,也考虑了很多,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让他将想法说出来的契机而已。
他的想法其实根本就没有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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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澈想的那么纯粹,或许裴之澈以为他们之间是纯友谊,只有祁绒知道自己的感情早就变质了。
他需要一个契机去试探裴之澈,今天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用最老套的欲擒故纵去对待裴之澈,将裴之澈推开一次。
他也明白这样做的下场无非两样,一是裴之澈受不了关系降级,他们顺其自然地袒露内心,二是裴之澈被推开之后就真的走了。
这样做无异于在赌。
可想走的人迟早都会走,所以祁绒愿意赌。毕竟早点把暧昧不明的关系厘清,对谁都有好处。
祁绒的情绪很复杂,面对裴之澈的质问,千言万语最后都化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裴之澈手一抖,手里的陶瓷杯摔在了地上,伴随着很清脆的一声,碎成数不清的碎片。
“小心!”裴之澈知道自己犯了低级错误,连忙拉开祁绒,以免他踩到碎片,“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碎碎平安。”祁绒安慰道,“一个杯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祁绒的情绪永远都很稳定。而裴之澈的情绪内核更像是依附于祁绒生长的,只要祁绒在他身边,他就可以处理好所有问题。
祁绒碰了他的肩,裴之澈下意识就想去拉祁绒的手,刚牵上几秒钟,祁绒就不动声色地挣开了。
裴之澈没想到连牵手都会被拒绝,心像被人攥紧了一般,一呼吸就揪着疼。
要是早知道那几句争执会成为他们关系倒退的开始,祁绒提到贺延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裴之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绒绒。”
“嗯,你收拾完早点休息。”祁绒没再多言,他捂着水杯,水杯里的热水温暖了他的掌心,他转身离开厨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裴之澈目睹祁绒越走越远,直至他的身影被一扇房门彻底隔绝。
裴之澈孤单地收拾着满地的碎片,嘴角向下,不可抑制地想着,祁绒是不是完全不想理他了?
收拾完厨房,裴之澈回到房间,独自躺在宽敞的双人床上,自己一个人盖一床被子。
夜色渐浓,气温一点一点降了下去。
被子很厚,可是一点都不暖和。
如果祁绒在这里就好了。
他好想祁绒,想得心脏又闷又痛。
一开始裴之澈觉得这件事最大的过错方是祁绒,因为祁绒跟贺延走了,所以他想要祁绒主动跟他道歉。
后来祁绒真的跟他道了歉,抱歉的话语落入耳朵里,他非但没有变得高兴,反而更加惶恐。
他不知道自己想听的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希望祁绒给他一个可以回到从前的台阶,随便什么都好,他马上就可以哄好自己,像以前那样高高兴兴地贴上去,绝对不会让祁绒的话落在地上。
可是祁绒刚才离开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
就好像他们之间再也谈不上以后。
裴之澈沮丧地拿起手机,给祁绒发了今晚的最后一条微信——
【绒绒,我今天问过了,绿色的冰沙是青苹果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