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觊觎的她[人外]》
1. 酒吧之夜
浓醇的酒香渗入鼻息,给了沉浸在睡梦中的甄珠最后一击,将她唤醒。
甄珠睁开眼,一张白皙俊美的男性脸庞闯入视线。
怎么回事?
我怎么和陌生男人同床共枕,暖暖地裹在一个被窝里?
一点惊异驱散睡意。掀被子,跃下床,套好衣裙,甄珠用手随意梳理乱糟糟的长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床笫上的男人。
记忆浮现,她渐想起来了。
是她主动把他叫进包间,拥抱、亲吻、狂欢、醉在他海盐味的信息素中,尔后她情难自抑,临时标记了他。
甄珠扶额。
昨夜真是好一场疯狂。
为了发泄掉那份意想不到的刻骨耻辱。
身为甄家千金的她,才色俱备,十六岁时不负众望地分化成了Alpha,海盐味的信息素清新迷人,引无数Omega献上玫瑰。十八岁时遵从父命,考上帝国第二商学院,成绩碾压众人,风光无限。
而她随父姓的亲哥哥叶归城,虽然也分化成了Alpha,信息素却是刺激又低劣的酸菜味,Omega谁闻谁捏鼻而逃,至今无人青睐。
这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叶归城在头脑上也并不中用。他铆足劲儿考不上名牌商学院,就算父亲给他安排一对一名师,悉心教育,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都觉得,甄珠是甄家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闪耀夺目,而光有皮囊却毫不中用的哥哥叶归城,就是给甄珠打一辈子下手的命。
所有人都觉得,下一任甄家家主,非甄珠莫属。
直到昨日。
一切都破碎了。
父亲举办盛大宴会,会厅富丽堂皇,衣香鬓影,来者无一不是豪门上流。贵客们将讨好的目光倾注在甄珠身上,等待她父亲宣布她成为下一任家主。
父亲微笑,啜饮红酒,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归城,上来吧,来我身边。”
已近中年的男人拍拍叶归城的肩:“儿子,甄家就交给你了。”
甄珠如遭石化,呆愣原地,尔后大声发问,据理力争。
可不管她说什么,父亲都不予理睬。
她本是世界焦点,但就在父亲宣布叶归城成为下任家主后,便不再有一束热切奉承的目光投注于她。
会厅里的客人对着叶归城媚态尽显,对着她冷嘲热讽。
平生第一次,甄珠品尝到失宠的滋味。
叶归城早上坐上家主之位,下午就不让她好过。他继承所有家产,没有分给甄珠一杯羹。
“你没收我的房产,我往后住哪儿?”甄珠怒而无力。
“你不是很聪明么,怎么连这样的蠢问题都能问出?”叶归城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当然是滚出去,在贫民窟找个垃圾堆睡下。”
被几个家族打手赶出甄家府邸的时候,甄珠才终于确信,她真的被抛弃了。
昔日世家千金,流光溢彩,如今家门弃子,如敝履般颓废、无力、耻辱。
傍身之物,仅是光脑里的五万星币。
五万星币,寒碜得要命,连白手起家、重新创业都不可能。
那一夜,失去所有的甄珠,只想狠狠地发泄。
正好,她路过一家酒吧。
甄珠在酒吧里纵情狂欢,喝了十杯不同配色的鸡尾酒,和十个漂亮性/感的男女跳舞。
她的感官被刺激到极限,神智恍惚缥缈,在吧台边望见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蛋。
高鼻梁,含情眼,双唇不点而朱,卷发微蓝如海,是她从未见过的漂亮。
甄珠笑了,跌跌撞撞过去,一个趔趄倒在他怀里:“服务员?跟我进房。”
男人垂眸看她,似是嫌弃,正欲推开,却好像又发现了什么,犹豫半晌,竟答应了她的唐突要求。
小包间内,男女相拥,十指交错。
湿漉漉的眼神,湿漉漉的亲吻,一阵海风般、带着清新盐味的香气,侵入了甄珠的鼻息,令她心神一动。
定睛一看,怀里男人脸颊绯红,双唇似血,淡蓝长睫轻轻颤,似在竭力克制什么。
凑近些,甄珠听到他结实胸膛中心跳如鼓,滚烫喘/息愈加急促。
呦,还是个情热期的Omega。
更有趣的是,他们两人的信息素味道,竟如出一辙,都是迷人的海盐味。
这种微妙的巧合,让并不在易感期的甄珠,身体都微热起来。
甄珠将男人背过身去、扑倒在床。她欺身压上,扒拉开男人的衣领,露出白皙软嫩的后颈。
在那里,有可爱的、红肿起来的、急需抚慰的腺体。
甄珠纤长优美的双指按压在腺体上,身下男人便是一声低吟。
她顽劣笑道:“要我标记吗?”
男人没有回答。
但也没有反抗。
作为Alpha,甄珠并不愿意强迫性地标记Omega。
她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很有耐心,更何况夜晚很长,身下男人又那么美,她愿意付出很多心力去安抚他,让他放心地把脖颈送到自己牙下。
半小时的拥抱和轻抚,加上虚情假意却足够热烈的甜蜜絮语,这位美人的腺体涨红如血,信息素如高浓度的香氛般不要命地散发。
他软倒在甄珠怀里,修长手指抓皱床单,低声哀求:“快……标记我。”
话音刚落,甄珠张嘴便朝他涨红的腺体咬去。
Alpha的牙齿会生长得更尖利些,为的就是这种时刻。
尖牙温柔地刺破皮肤,扎进腺体中,淡红血迹染上她的牙齿,像一条猩红小蛇瘫软在雪地之上。
微量的信息素,如小溪流,缓慢地注入到男人的腺体中。
他微微眯眼,舒适,沉醉,咬唇,满足地喟叹。
临时标记完成后,甄珠抱着男人,摸摸他的长发,拍拍他的背脊,哄他入眠。
尔后,精疲力尽的甄珠也沉入梦乡。
想起这一切的甄珠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一声。
风流了,温柔乡尝够了,总不能一走了之,那样多无情。
她从光脑里摸出一把钞票来。
阳光熹微,温暖光线照在男人如切如磋的脸庞上,勾勒出他恬静美好的睡颜。
他简直就是甄珠的梦中情O。
但可惜,他们萍水相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此时此刻,甄珠心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夺回甄家家主之位,至于什么天降美男、娇软Omega,都无法在她心上停留太久。
“永别了,小美人。”甄珠把钞票随手洒到床上,有一张还落于他的发梢。
甄珠走出包间,在酒吧前台用光脑结了账,就此离去。
这一夜的发泄,甄珠花了五千星币,她还有四万五千星币的翻身资本。
走到公园,甄珠坐到长椅上,开始深思熟虑接下来的行动。
联系熟人?不可能。那些见利忘义的守财奴,见她失势,根本不愿为她花一分钱。
借贷创业?最好别。她要是创业失败,规定时间内还不上钱,恐怕连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摆地摊,卖煎饼?这倒可以。但以那缓慢如龟的赚钱速度,她怕是要几百年才能翻身。
甄珠掐了掐人中。她细细思索,自己除了钱,还拥有的就是口才和一张脸了。
她生得不错,娇而不媚,狐狸眼颇有灵气,笑盈盈的时候特别勾人。
灵光乍现,甄珠突然有了个点子。
五小时后,郊外海边的某处,传来女性活泼清亮的嗓音。
“有没有朋友对黄昏的卡德帝都风光感兴趣呢?今天,我们从汽车旅馆出发,沿着奥兰海岸线骑行,欣赏美妙的海滨!”
说罢,甄珠骑上刚租来的自行车,开始介绍着这里的人文风情。
她花了三万星币,买到了“颤音”直播软件的使用权,安装进了自己的光脑。接着,又花了三千星币,注册了一个ID为“宇宙第一珍珠”的主播号,开启了自己的直播之旅。
这软件安装进光脑后,甄珠的眼睛就相当于摄像头,能向全星球直播自己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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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景象,同时软件也会把她的脸蛋生成到直播间右下角。
当然,她也可以使用反转模式,将摄像头反向。这样直播的画面就不是她眼前的景象,而是别人看向她时的景象。
不管哪个模式,观众发来的弹幕都会直接输入到她脑中,无需屏幕来展示。
甄珠开朗地营业道:“这里看就是奥兰海了。是不是很美?这海不仅漂亮,海滩上偶尔还能捡到些珍宝呢,有的豪门就是这样发家的。”
直播间里观众极少,零星有十来个,大部分人都口出秽语,只想调戏她取乐。
【美女,长得这么娇,肯定是O吧?你穿比基尼给我看,我给你打赏一千】
甄珠还没有穷到这种地步,她对这类言论毫不回应。
直播了一小时,观众来来走走,换了几波人,可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打赏。弹幕也一片乌烟瘴气,基本都是些男性Alpha过来发表下头话。
微笑,甄珠提醒自己,要微笑。
自己是主播,不是曾经的千金小姐,不能随便发火。
两小时的卖力直播后,甄珠仍收入为0。
心如死灰,甄珠打算就此下播,回破旧的汽车旅馆结束这虚无的一天。
头脑正要发出“关闭直播间”的指令,突然,一条弹幕滑过眼前。
【奥兰海啊,我知道!听说这里的海底有人鱼!他们会把贵重的珍宝带到海滩上来,为了送给他们的心上人】
什么?
人鱼?珍宝?送给心上人?
这恐怕是哪位浪漫小说看多了的Omega吧。
不过好歹不是下头话,甄珠友善回应:“的确是美好的想象。”
弹幕很快发出:【这是真的,我有个朋友就在奥兰海滩边见过人鱼】
甄珠:“……”哈哈,我有个朋友。
【听说人鱼又漂亮又专情,海底的珍宝又多得要死,求求来个人鱼看上我吧,我这辈子就不用奋斗了】
甄珠真诚地回答:“如果真的有这种鱼,那我也想来一条。”
前提是,真的有。
但是这种传说级别的美好生物,怎么可能存在呢?
甄珠下了播。
往后几天,甄珠直播了人造大森林、全是电子植物的植物园、复古购物街的风光,却都反响平平,总共收入仅有五十星币。
她调查了其他主播,发现带货是个不错的方向。
可是她既没钱去进购那些精致的工艺品,也没人脉去和公司谈合作,到底要带什么货好呢?
稍加思考,甄珠心生一计。
翌日清晨,甄珠提着个小红塑料桶,去到奥兰海滩上,捡拾贝壳、海螺。
甄珠打算把它们自制成手作工艺品。
那些一辈子深居钢铁森林里的人,对于大海总是有浪漫幻想,他们或许会买。
甄珠集中十二分精神,在广阔的海滩上寻找遗落的贝壳和海螺。
她没有注意到,附近的海面荡漾起了异样的波澜。片刻后,两个上半身精壮健美如雕塑、下半身拖着一条鳞片长尾的……人鱼,无声地跟到了她身后。
两条人鱼相视一眼,点点头,手起棍落。
甄珠只觉脑后一片钝痛,眼前迅速被黑暗吞没。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隐约觉得自己被人强行喂下了某种清冽的液体。
但她已然无力挣扎,只能任由意识在疼痛中渐渐消散。
许久的漆黑与沉寂。
再醒来时,甄珠发现自己置身完全陌生的环境。
头痛欲裂,她勉力支起身,呻/吟着,努力抬眸看眼前。
俊美如画、不可方物的熟悉脸庞,再次闯入眼帘。
那个被她临时标记过的、海盐味信息素的男性Omega,端坐华丽王座之上,头戴由无数珍珠和宝石点缀的珊瑚王冠,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甄珠吞了口唾沫,大脑宕机。
她清晰地看到,他的下半身,是一条湛蓝如碧空的、鳞片闪闪的优美鱼尾。
2. 鲛人王
上半身,是无瑕如雕塑的人类男性,五官深邃,俊美昳丽。
耳处,生出三根尖锐纤细的长骨,支撑着深蓝微透的鱼鳍,拉出三段优雅的弧线。
从腰间开始,便有些许鳞片。下半身则是一条比人类双腿还长的鱼尾,尾鳍宽大、剔透,犹如丝绸般光艳美丽。
甄珠盯着这条美男鱼细细看了许久。
一是因为她太震撼,二是因为他太婀娜。
甄珠以往看小说,看到作者形容主角“貌若天仙”,都会止不住地尴尬。
可是现在,甄珠觉得“貌若天仙”这四个字用在这条鱼身上,便丝毫不错。
许是她太久没说话,美男鱼蹙蹙眉,慵懒地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去。”
“是,王上。”从两旁传来整齐的答应声。
甄珠这才注意到,原来方才她的两边也站满了人鱼。
此刻,这些人鱼摆动着长尾,轻扭腰身,姿态优雅地齐齐离去了。
甄珠狠掐自己虎口,确认了自己并非做梦。
这一切竟是真的。
她昏厥后出现在了海底,还见到了十来条真正的人鱼。
更可怕的是……
王座上,头戴珊瑚王冠的人鱼起身,缓缓地游到了她的身侧。
他伸手,轻抬甄珠下颌,目光深深,与她对视:“为何不告而别?”
甄珠回想起酒吧那靡靡的一夜。那时她只图痛快,怎么爽怎么来,就没想到会招惹到这么个传说级别的生物。
甄珠张嘴,慌不择言:“你是……鱼?”
美男鱼轻轻笑了。
“那么,先自我介绍一下。”他收回手,颇有风度道,“我叫基兰,如你所见,是鲛人族的王。”
鲛人王?!不是为了赚更多小费的酒吧服务生吗!
“甄珠。”她冷汗涔涔地抛出自己的名字,然后急忙接上一句,“陛下,那一晚,我不是有意要羞辱、捉弄或者贬损您的,是我鬼迷心窍,不慎……”
“等等。”基兰平静而温和地打断慌忙的甄珠,“你并没有羞辱、捉弄或是贬损我。”
甄珠:???
基兰将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到了甄珠手上:“我要谢谢你。”
甄珠:!!!
甄珠深呼吸:“陛下……”
基兰轻声:“嘘,别叫我‘陛下’,那是人类发明的称呼。”
甄珠回想起刚刚,那些人鱼离开前,对他的称呼是“王上”。
她改口:“王上……”
一根纤长、嫩白的手指,若即若离地搭上她的双唇。
“这的确是鲛人族对我应有的称呼,但是……”基兰的手指在她唇上停留片刻,又蜻蜓点水般地一触,缓缓收回,“我比较希望听到你叫我的名字,然后再适当用上些敬语。”
甄珠心领神会道:“好的,基兰大人。”
基兰粲然一笑:“很好,你现在像个Omega,足够配我。”
甄珠:?!
她已经彻底被搞糊涂了。
把她绑架到海底来,先是道谢,现在又说什么像个Omega很配他……可他自己不就是Omega吗?能配他的,不应该是Alpha才对吗?
基兰似是看出甄珠困惑,柔和一笑,垂眸道:“如你所知,我很遗憾地分化成了Omega,而这样的分化结果……显然不符合鲛人王的身份。”
“鲛人同人类一样崇尚力量,鲛人们始终相信,只有最强大的Alpha,才足以引领鲛人族前进。而柔软无力的Omega,则难堪此任。”
“所以,自从我分化成Omega后,便一直隐瞒分化结果、强装是Alpha,只为了……能继承母亲的王位。”
一席话娓娓道来,甄珠差不多也听明白了。
Alpha生来比Omega更强壮、更高大,他们拥有更坚实的肌肉和骨骼,也生长着更具侵入性的尖牙。
而Omega往往身娇体弱,四肢纤细,还可能承担怀孕生子的重担,需要给予特别的照顾。这样的身体结构,虽然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多数族群社会崇拜武力,往往不正视Omega的价值,无脑地认为他们是美丽废物、柔弱花瓶。
在有的帝国,Omega被禁止从事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也没有被选为领导者的资格。
甄珠没想到鲛人族也有这等落后偏见。
她抬眸,认真看向基兰。
那天在酒吧,甄珠是以Alpha看Omega的态度看他,只想着如何占有和享乐。
如今,她以看王者的态度看他。
他虽是Omega,但肌肉扎实健美,从胸肌到腹肌的曲线优雅流畅,漂亮的肱二头肌彰显着手臂的结实有力。
他的身体是柔美与力量感的完美结合,性/感又强壮。
更别说那翩翩风度,高贵神采。
“你的确像一位王。”甄珠真诚道。
基兰显然很满意这句话,他灿金色的眼眸里荡漾出一抹笑意:“谢谢。不过,我不仅是一位王,我还是个Omega,是个会发/情、需要Alpha标记来缓解情热痛苦的Omega。这一点,无论我怎么掩盖,都是事实。”
甄珠:“所以?”
基兰的口吻正经了不少:“所以,甄珠小姐,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解决我情热期的问题。”
甄珠顿了顿:“为什么是我?以基兰大人的地位,找到一位顶级Alpha,应该都不成问题。”
基兰微笑:“我需要装作Alpha,所以在别人看来,我的伙伴应该是一位Omega才对。从外表来说,你是我见过最适合装成Omega的Alpha,但最关键的还是……你信息素的味道和我一样。”
的确。
大多数Alpha都身形高大、五官成熟,甄珠却是少见的甜美系Alpha,面貌娇柔。因为这一点,她常常被人误认为是Omega。
而且她和基兰的信息素都是如出一辙的海盐味。这样的巧合,可以说是万里无一。
Alpha标记Omega的时候,往往会让Omega沾染上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以示名花有主,劝退其他Alpha。
如果甄珠和基兰的信息素味道迥异,基兰被标记后便会携带上她的味道,所有人定会立马察觉到端倪,识破基兰伪装。
可他们的信息素却有着一样的味道。
基兰就算被甄珠标记,身上的信息素依旧只有海盐味。
简直像某种命中注定。
“如果你答应,我会为你提供住所、食物和衣物,除此之外,我会担负你基本的花销。”基兰凑近她耳畔,轻声细语,“如何,甄珠小姐?”
从初来乍到的震撼感中脱出,又摸清了基兰真的很需要她这一点,甄珠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她毫不羞怯地对基兰对视:“衣食住行和基本花销……怎么,鲛人王的伴侣就只值得这么点付出?”
基兰的金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甄珠小姐,我并未说你会成为我的伴侣,我的用词是‘伙伴’,一个帮助我度过情热期的伙伴。”
搞半天,原来只是要当抚慰鲛人王的工具人。
就和什么机械师鼓励员、失恋者安慰师一个意思。
听起来略挫,不过,眼下甄珠囊中羞涩,每晚还只能睡在汽车旅馆的冷硬卧榻上。这样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包吃包住的工作,足以让甄珠心动。
平时搞搞直播,鲛人王发/情就去标记一下,事少又能为她的生活兜底。
“好,我答应做你的……情热期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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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伴。”甄珠说。
这个生造出来的称呼让基兰轻声笑了:“事实上,你对外的身份,是我的侍女。”
侍女。
这个词冷漠地将甄珠对未来生活的幻想尽数撕碎。
顿了顿,基兰又补充:“非情热期时,你也需要陪伴我,完成我吩咐给你的事情。当然,若是完成得好,我会给予你更丰厚的报酬。”
……这分明是贴身女仆,还是没有底薪,只靠绩效的那种。
这就让世家千金出身的甄珠不乐意了。
陪伴、抚慰,她能耐着性子做,但侍奉、遵从,这就有点为难她了。
而且基兰开出的条件,就跟打发刚从大学毕业的白菜学生差不多。
她平静道:“基兰大人,您知道吗?在人类社会里,这样的工作,不仅包吃包住,月薪还要开到十万星币。”
基兰转身,游回到王座上去,重新坐下:“我对人类并不算太了解。”
甄珠礼貌地微笑:“我可以拒绝吗?”
高坐王座的鲛人王眯起眼,右手托颊,温柔又冷漠:“不可以。”
甄珠不愿放弃:“基兰大人,我……”
鲛人王口吻轻柔:“你若要强硬拒绝,我也会强硬地让你答应。”
甄珠想了想,她觉得无论是比强,还是比硬,她应该都不是鲛人王的对手。
她只得点头答应。
基兰对她的回心转意甚是欢喜,当即把她带到她的起居室。
虽心有不愿,但不得不说,这房间戳到她的喜好上。
装潢奢华,风格古典,墙壁似是由特殊材料砌成,如琥珀般玉润透亮。头顶吊灯由纯金打造,富丽堂皇。一张圆形的大床扑上去好似扑进了羽毛丛中,柔软舒适。
如宫殿一般。
不对,这里的确就是宫殿。
在数位鲛人的注视下,基兰牵着甄珠的手,迎她住进了鲛人宫殿。
基兰命人送来数件衣服和配饰,装在玲珑剔透的盘中,赠于甄珠:“一点薄礼,如有喜欢,可以穿上。”
甄珠拎起这些衣服看了看,发现这些绫罗绸缎虽然珠光宝气,极尽华美,却实在暴露,难以上身。
“抱歉,我现在是一位主播。直播的时候穿这样的衣服,可是会被管理员封禁的。”甄珠坦言。
基兰若有所思,要了她的主播ID,又问了她的直播时间,命人去准备符合她主播身份的衣服。
还是条通情达理的鱼。甄珠望着基兰,暗暗想。
既然如此通情达理,那就不得不好好利用下了。
甄珠眨眨眼,楚楚可怜:“基兰大人,其实我有样东西忘在了汽车旅馆里,我能回去拿吗?”
基兰摸摸甄珠耳边的发丝:“你缺任何东西,我都可以提供于你。”
甄珠自顾自地喃喃:“那是我母亲的遗物,是她亲手做给我的,我不能把它留在汽车旅馆,会被其他人偷走卖掉的……”
甄珠听到一声深呼吸,有那么一瞬,基兰的手在颤抖。
他果然是条心软的好鱼。
二十分钟后,甄珠在两只鲛人的帮助下,浮出海面,上到岸边。
“王上希望你快去快回。”一只男性鲛人严肃地提醒她。
另一只女性鲛人则把一管液体交到她手中。
“回来时,喝下这个,你就可以在海中呼吸。”英姿飒爽的女鲛人说。
甄珠看向这管淡蓝的液体,点点头。
之前捡贝壳时被敲晕,有人喂她喝东西,应该喂的就是这个。
甄珠义正言辞地朝两位鲛人保证:“一拿到遗物,我就立刻返回基兰大人身边。”
说罢,她在路边扫码租了辆自行车,跃身而上,风驰电掣般离去。
嘿嘿,溜了溜了。
3. 红玫瑰
甄珠心灵却不手巧,做出十串贝壳手链花费了她四个小时。
在汽车旅馆度过一夜后,她骑自行车前往公园,挑了个风光旖旎处,登上颤音账号,开始了带货直播。
“来自奥兰海和璀月海的天然贝壳,由传统手工匠人精心打造,带给你大海的感觉。每串只要50星币,关注点赞只要40星币!全球包邮!”
甄珠动用自己的十二分口才,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从贝壳本身夸到精良做工。长达一小时的营业后,终于有个观众发出了感兴趣的弹幕。
【看起来不错,怎么下单?】
甄珠诚恳地回复:“打赏50星币的礼物,再后台私我地址即可。”
话音刚落,那观众却退出了直播间。
甄珠有些不解,正困惑自己哪里说错,目光却扫到了另一条弹幕:
【哈哈,你要买啊?推荐你去看“宝藏级甜O”,她的贝壳手链只要25星币】
原来是被引流到其他直播间去了。
甄珠将这条弹幕的发送者禁言,继续带货直播。
可播着播着,甄珠越发觉得不对劲。
那些把她的观众引流去看“宝藏级甜O”的弹幕越来越多。这里明明是她的直播间,却充满了对“宝藏级甜O”的夸赞和表白。
所有人都无视她,吹捧另一个主播有多么可爱迷人,就算有想买她手链的观众,也会立刻被漫天的弹幕劝告,拉去另一个直播间。
甄珠坐不住了。
她在颤音里搜索“宝藏级甜O”,进入了这位主播的直播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标准的清纯少女系Omega的脸蛋,传入耳中的,是一口比草莓牛奶还甜的萌妹音。
娇滴滴,故作媚态,刻意又黏腻。
但不得不说,对于很多Alpha,尤其是母胎单身的男性Alpha来说,这样的Omega能极大地引发他们的欲/念。
欲/念一起,什么打赏,买货,帮她引流,为她应援,自然都会去做了。
是很贴合市场的营销手段。
甄珠开始思考对策。
正陷于思虑,她的光脑“嗡嗡嗡”地响了起来,似是微联里来了条新信息。
甄珠点开微联,一块光幕投射到她眼前,显示来信人的名字:叶归城。
叶归城?!
他又要来犯什么畜?
甄珠迅速点开信息,一眼读完,明澈的目光登时蒙上深沉阴翳。
叶归城:【好妹妹,怎么不继续叫卖你那堆垃圾了呢?】
叶归城:【我选的甜O怎么样?是不是被勾得易感期提前了?】
甄珠发了个“滚”字过去,屏蔽掉叶归城的信息,再抬眸来看这位卖弄媚态的Omega主播,已是怒从心头起。
显然,这位甜O是叶归城手下的人。
叶归城发现她在直播带货,便花钱找来个Omega,和她卖一样的东西。
他让这个Omega刻意卖得更便宜,营销得也更夸张,甚至请了一堆水军,来她直播间捣乱,发引流弹幕,就是为了恶心她。
甄珠虽恼,却无可奈何。
她只能带着满肚子烦闷,回自己直播间,收拾收拾准备就此下播。
刚一回去,满屏的弹幕便飘过她眼前:
【哈哈,这么丑的手链也好意思拉出来卖,真是辣眼睛】
【我听说这主播是个Alpha?长得跟个Omega似的,真给我们Alpha丢脸】
【美女,钱难赚屎难吃,不如你跟了我,我马上给你打赏三万星币】
入目之言,皆为嘲讽。
字字阴阳,句句鄙夷。
好似全世界的畜生都围了过来,对着她怪叫、调笑、揶揄。
不用想,这些人肯定都是叶归城请来的喷子,就是要气她,给她点龌龊尝尝。
想起哥哥混不吝的嬉皮笑脸,想起父亲宣布把家主传给哥哥的那一天,甄珠只觉憋了满心的酸楚,有口难言。
被家人抛弃,孑然一身,飘零无依,甄珠除忍耐外,别无他法。
没有人打赏就算了!等明天,休息好了,明天她又是一条好Alpha!
现在,就先下播!
“哗啦啦”——
系统突然响起金币落入钱袋子的音效。
甄珠一愣。她知道这个音效是有人打赏她时,才会播报的。
抬眸一看,有个ID叫“深海鱼的眼泪”的观众,先给她来了个关注点赞二连,又给她刷了400星币的礼物。
一条无比正常的弹幕滑过屏幕:【十条贝壳手链,请帮我包好】
甄珠:!!!
虽然这位观众的ID非主流到尴尬,但甄珠还是大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谢谢你,深海鱼的眼泪!”
对方很有礼貌:【不用谢,小珍珠】
喷子们这就看不下去了,纷纷破防道:【啧,来了个傻货啊?告诉你,你买贵了,去“宝藏级甜O”那里买吧,省下不少钱呢】
深海鱼的眼泪:【没有必要】
喷子很有职业精神,锲而不舍地讥讽:【哈哈,他说没必要省钱,在装什么有钱人呢,神经】
甄珠刚要张嘴喷回去,一阵入账的系统音却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系统:【“深海鱼的眼泪”向您投出深水炸弹X10】
系统:【“深海鱼的眼泪”向您投出深水炸弹X20】
系统:【“深海鱼的眼泪”向您投出深水炸弹X30】
甄珠愣住了。
她惊愕地看着深水炸弹后面那个数字不停地增加,从10不间隔地增长,直到涨至50。
这位很有礼貌的非主流ID观众,大手一挥,给她投了50个深水炸弹。
在颤音,一个深水炸弹是一万星币,也就是说……她刚刚得到了五十万星币的打赏。
估计是被这般的财大气粗震撼到,瞬间,喷子们安静如鸡,陷入死寂,讥讽的弹幕一条也没有了。
同时,新观众们大批地涌入。
【wow!听说这里有神豪,真的假的?】
【主播好漂亮!看了商品图,手链也超美!关注了!】
甄珠看着这满屏的正常弹幕,还有不断狂飙到2万的粉丝数,如枯木逢春,大旱逢甘,心头酸楚一扫而空。
她又偷偷去看了眼“宝藏级甜O”的直播间,发现对方已经下播了。
蓦地,一种从谷底直冲山顶、飞上云巅的快感,席卷全身。
和观众们说好下次开播的时间,甄珠关了直播,直奔后台。
她迫不及待要和这条出手阔绰的慷慨深海鱼,进行一番热情的私聊。
果然,“深海鱼的眼泪”已经给她发来了消息。
甄珠兴致昂扬,心怀感恩地点开——
深海鱼的眼泪:【小珍珠,母亲的遗物找到了吗?】
甄珠:“……”汗流浃背了。
怎么鲛人王也要看直播的吗!
不过说起来,她离开鲛人宫殿之前,基兰的确问了她的主播ID……
甄珠转移话题:【基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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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这般破费?】
基兰:【算不得破费,只是给你的小小零用。之前忘给了,趁你直播,便顺手打赏了】
——“小小零用”。
——“顺手打赏”。
甄珠吞了口唾沫:【零用?不是半年的开销?】
基兰发来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沉寂片刻,才回复:【小珍珠,我给你预计的基本开销,大概每月有这份零用钱的十倍吧】
【之前你说,这样的工作,人类社会是包吃包住、月薪一万星币】
【可我实在不能懂得人类的习性,我认为五百万星币是更合适的】
【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尊重你作为人类的习惯,开个一万星币就好?】
五百万星币。
如果她待在鲛人王身边干个一年半载,那重新创业就不是一纸空谈,而是指日可待的现实。
有了这笔钱,她可以重入商界,东山再起,向叶归城证明自己的实力。
夺回甄家家主之位,也并非全无可能。
当侍女就当侍女!月薪五百万,鲛人王让她扫地她就扫地,让她洗碗她就洗碗!
只要钱到位,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甄珠压住心中激动,给基兰发去一朵红玫瑰的表情包:【基兰大人,你我之间,不必刻意尊重来尊重去,那样太见外】
基兰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我也这样认为】
一小时后,喝下蓝色液体、跃入海中的甄珠,怀里抱着十串贝壳手链,在两只鲛人的带领下,回到了基兰的宫殿。
王座上的基兰似是非常愉悦,他对甄珠勾起浅浅的微笑,随意问候后,便遣散了在场鲛人。
偌大主殿之中,又只剩下了他们。
基兰摆动鱼尾,鱼鳍如绫罗柔软飘逸,鳞片闪闪如宝石。他缓缓游到甄珠面前,微微倾身凑近她:“你母亲的遗物,如何了?”
他真的很关心这件事。
甄珠感到自己不能随口敷衍,便认真胡扯:“那是一封信,已经被我放在贴身的私密处了。”
基兰十分认可:“对待母亲赠予的东西,的确应当如此慎重爱护。”
甄珠看向基兰璀璨的金眸,那里面荡漾着一丝落寞与哀伤。
母亲对他来说,一定有着非凡的意义。甄珠这般想着,大起胆子问:“基兰大人的母亲……”
基兰打断了她。
他伸出手指,挑起甄珠的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摆弄:“我有听闻,人类之间,会以赠送玫瑰来表达爱意。”
甄珠怔神,不解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基兰继续补充道:“尤其红玫瑰特有所指,专表爱情。”
红玫瑰……甄珠反应过来了,刚刚在陆地上,她给基兰发了个红玫瑰的表情包。
她只是随手点发的,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
甄珠脚趾抠地,冷汗涔涔地瞎扯:“啊,哈哈,是的,在人类社会里,Alpha会送红玫瑰给心爱的Omega。红玫瑰就是无声的情书,就是浪漫的象征……”
一个热烈又潮湿的吻,如胶似漆地贴了上来,封堵住了她的话语。
柔软的双唇滚烫又温柔,轻吮,慢尝,带走甄珠的思绪。
她闻到浓郁而干净的海盐味,感到自己如同一只纯白的海鸥,被咸湿的海风裹挟着,飞扬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之上。
海鸥,是要捕鱼的。
甄珠伸手,环住基兰脖颈,食指抚上他后颈处已然肿胀发烫的腺体,轻柔而有节律地按压。
这么快就要干活了呢。
4. 情人节宴会
将大量的信息素注入基兰臌胀的腺体后,甄珠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甄珠看着这个衣裳褪到肩膀下方、趴在自己王座上的男鱼,看他雪白的身躯微微打着颤,看他红肿的腺体渐渐消下去,巨大的成就感令她迷醉。
如其他Alpha一样,甄珠对美丽的Omega有极强的占有欲。
此刻,甄珠凝视背对着她、跪伏在地的基兰,闻着他身上浓得化不开的海盐味,一种已经将他拥有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还不够。
自她本能深处,冒出想要彻底占有他的冲动。
想要自己的信息素攻入基兰的每一条血管,渗透进他每一滴血/液,甚至侵入他骨髓,将他整个人永远地被自己缠缚住。
要达到这种程度,像这样的临时标记是不行的。
临时标记会随时间流逝,自然消失。
要对他打下“这具身体属于甄珠”的永恒烙印,就必须要在他的生殖腔内一次注入大量信息素,完成无法磨灭的永久标记。
她需要和他……亲密,十分十分的亲密。
想到这里,甄珠突然丧失了彻底占有基兰的欲/望。
对于并不爱恋的人,甄珠一向难以想象要和对方如何……在那种方面亲密。
甄珠平静下来,走过去,搀扶起跪在王座前的基兰。
“做得不错。”缓解了情热的痛苦,不再因为发/情而理智不清的基兰,此刻又端出了那副鲛人王的模样,“我认为,你应当得到一些奖赏。”
“加薪?”甄珠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基兰摸了摸甄珠脸颊,并未说什么,只让她耐心等待。
当晚,甄珠在自己房内洗漱完毕,换上基兰赠送她的紫色真丝睡裙,正准备上床睡觉时,蓦地响起一段优美的音乐。
这是门铃的声音。
甄珠开门,基兰缓缓游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端着东西的女性鲛人。
他披了身紫色轻纱,戴着由无数细小钻石组成的项链,手腕上还戴着甄珠亲手制作的贝壳手链。
他整个人,不,整条鱼,都在发着璀璨明艳的光。
“小珍珠,这是给你的犒劳。”基兰说着,拿过女性鲛人手上的长银盘,将其双手捧到了甄珠眼前。
明明是位王,却对她那么礼貌客气。
甄珠连忙接过,一边道谢,一边低眉看盘中何物。
绯红的丝绸衣裙、繁复华丽的珊瑚形纯金头饰、浅香槟色的珍珠耳坠,还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紫钻石戒指。
在甄珠所在的斯维尔帝国,纯天然的紫钻每年的产量不会超过一百克拉。这些稀少高贵的宝石,往往在出产前就会被皇室和贵族预订,或是作为贵礼,赠送给友好的邻国,普通人一生都无缘得见。
而此刻,就在她的面前,静静躺着一枚足有四克拉的纯紫钻戒。
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太夸张了。
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连城,保守估计,也值上百万星币。
甄珠的双手颤抖了。
“这些真是……送给我的?”她极不确定道。
基兰微笑:“再过两日,就是鲛人族的情人节,宫里会举办宴会,贵族们也都会前来。届时你将作为我的贴身侍女出席,伴我左右。”
“我希望,你能穿这套装扮出席宴会。”
甄珠问:“出席完后,需要退还吗?”
基兰从银盘中拿起那枚紫钻戒,凑近甄珠,微倾:“我说了,这是给你的犒劳。你不需退还,自行保存吧。”
甄珠仰头看基兰,俊美昳丽的脸庞跃入她瞳眸。如画中人般无瑕的鲛人王近在咫尺,认真而温柔地凝视着她。
“我还需要做什么?”顿了顿,甄珠低声发问。
她有点不敢相信此刻发生的一切是现实。
基兰轻轻笑了笑,执起她手,缓缓地为她戴上钻戒:“你只需要……”
戴完后,他抬眸来直视甄珠双眼,郑重:“继续取悦我。”
两日后,鲛人族的情人节。
甄珠遵从基兰的心意,穿上了他赠送的衣裙,戴上了明光烁亮的饰品。
全身镜前,她衣裳红艳如霞,头饰灿金似辉,一对珍珠耳坠光润玲珑,指上纯紫钻石璀璨夺目。
仿若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
甄珠看着镜中的自己,蓦然理解了为什么基兰要特意送她这些东西。
甄珠的头发是罕见的深紫,眼眸则是绚丽的玫瑰色,基兰送她的紫钻戒和红裙,完美契合她的发色和瞳色。
基兰并非随意挑些贵礼来彰显自己阔绰,他费了细腻心思,专为她量身定制了这套装扮。
甄珠迷茫了。
堂堂鲛人族的王,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么多?
值得吗?
甄珠在两只鲛人侍从的带领下,穿过偏殿,来到主殿中一处宴厅。
厅内偌大非凡,美丽的鲛人们以竖琴弹奏优雅乐曲,颇有梦幻色彩。水晶圆桌旁,盛装华服的鲛人贵族们觥筹交错,金色酒杯倒映出他们的曼妙身影,养眼非凡。
简直像童话故事里的浪漫舞会。
甄珠到达宴会厅后,两只鲛人侍从朝她微鞠一躬,转身离去。
独留原地的甄珠有些茫然无措,正琢磨着接下来如何是好,一个温润的嗓音轻轻呼唤了她:“小珍珠。”
甄珠抬眸,望见基兰。
他头戴海草与珊瑚的冠冕,披着与她同色的绯红纱衣,身姿匀称高挑,妩媚与健壮并存。
“来我身边。”他微笑道。
身为鲛人王,基兰一出现便是全场焦点,鲛人们朝他垂首致敬,其中Omega们更是红了脸蛋。一束束充满幻想的羞怯眼神,不断朝他倾注而去。
基兰礼节性地向他们问好,却没有多去看一眼。
基兰一直在斜睨身侧的甄珠。
甄珠却冷汗涔涔。
在一众“王上安康”“王上珍重”的问好中,甄珠的耳朵捕捉到了不和谐音。
娇柔的男性嗓音:“王上身边那女人是谁?王上怎么把人类收在身边?”
嘲讽的男性嗓音:“人类贪财好利,感情上又轻浮,但偏偏勾引Alpha的法子很多,这女人……想也知道是用了不齿手段,才能近身服侍王上。”
不满的女性嗓音:“王上多年没有伴侣,怎么让人类抢了先?明明鲛人比人类更专一深情。”
甄珠有一种身在外星,不慎落入异种生物巢穴,被那里的原住民用排外的目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剐了一遍的感觉。
不过,想想也足以理解。她在鲛人们眼中就是个陌生人类,却得到了最尊贵的鲛人王的特殊对待,愤慨不甘也是自然。
而且好像……他们把她误会成了鲛人王的伴侣。
这就更糟糕了。
基兰领着甄珠走上宴会厅的一处高台,又端坐到了台面正中央的王座上,接着,他命人抬来一把水晶椅,摆在王座右手边,对甄珠做了个“请”的手势。
基兰微笑:“小珍珠,你的位置。”
众目睽睽之下,甄珠就这样坐到了基兰的王座侧边。
甄珠坐得离基兰这样近,他们又穿了同为绯色的衣裳,这般场面,引得鲛人们纷纷投来疑虑与妒忌的目光。
甄珠如坐针毡。
许是看出她的不适,基兰沉思片刻,开口道:“小珍珠,去为我倒杯酒。”
甄珠如蒙大赦,起身下台,找到一瓶红酒,为基兰斟上。
正当她斟酒之际,有位男性Alpha鲛人终于坐不住了:“王上,这位小姐……”
基兰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康斯坦伯爵,如您所见,小珍珠是我的侍女。”
康斯坦伯爵闻言惊愕,飞速扫一眼正在倒酒的甄珠,又恭敬道:“王上,在下以为,侍女打扮成如此模样,还安然坐于您身边,是不合规矩的。”
鲛人们纷纷赞同地点头。
不只是鲛人,就连甄珠本人也对基兰的举止感到疑惑。
她受雇于他,是侍女,是仆从,却被基兰以座上宾、显贵客的规格相待。思来想去,甄珠怎么都不能明白,基兰为什么要待她如此之好。
就因为能在情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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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好他,所以就掌上明珠般护着?
太过牵强。
基兰却对康斯坦伯爵的建言不以为意:“鲛人族的王是我,规矩自然也由我来制定。小珍珠是我的贴身侍女,我认为她值得如此待遇。康斯坦伯爵有什么疑问吗?”
这席话说得平静,却隐含王者威严,康斯坦伯爵不敢多嘴,只得退下。
但甄珠心头的疑惑,依旧没有解决。
甄珠将红酒杯送到基兰手上,基兰对她道谢,尔后,又朝那些捧着乐器的鲛人们轻轻肯首。
乐手们弹奏的音乐陡然一变,由刚才的悠然闲适系,转为深情浪漫风。侍从们从厅口整齐地鱼贯而入,端着各样珍馐玉液,呈到水晶桌上。参宴的鲛人贵族们开始来回走动,彼此交谈、送礼。
甄珠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主要是Alpha们在向Omega们搭讪。
她这时反应过来,今日既是鲛人族的情人节,那这宫宴最大的作用,恐怕是为单身鲛人们搭线牵桥,制造相识与暧昧的机会。
而在场最受瞩目、最可能成为鲛人们幻想对象的,非基兰莫属。
一位位美丽的Omega端着琳琅满目的宝物,恭顺而有序地走到了基兰座前。他们向鲛人王献礼,说着动情又暧昧的话,恳请这位尊贵的王上能笑纳自己的心意。
“王上,这是我们家族珍藏的红宝石戒指。小礼不成敬意,在下更想侍奉王上左右,望王上考虑。”
“王上,这是我亲手制作的竖琴,日后,希望能陪伴王上身侧,夜夜都为王上弹奏歌曲。”
基兰兴致缺缺,但还是撑着微笑,礼貌婉拒这群Omega的浓情蜜意。
说实话,甄珠头一次看到这么多娇美的Omega暗送秋波,作为Alpha的她都有些微微的心跳加速了。
但基兰不会。
他是Omega,况且刚刚才被甄珠标记过,根本不会动摇半分,只觉无聊透顶。
基兰眼神黯淡,似在熬着这段没意思的时间。
察觉到基兰心不在焉,面对种种美色也都坐怀不乱,Omega们逐渐放弃攻略这位尊贵的万鱼迷。献礼的鲛人少了许多,基兰座前空荡宁静。
失败的Omega们则聚在一起,叽叽咕咕。
“唉,王上不在易感期,任凭我们怎样热情,也无用啊。”
“我觉得……会不会王上已有了心爱的Omega?”
“确实,王上身边那个人类肯定有鬼,说不定引/诱了王上标记她。”
七嘴八舌之际,一位身披紫色绸缎、戴着珍珠身体链的女性Omega,庄重而恭敬地游动到基兰座前。
她手捧木板,其上静卧一条朴素洁白的贝壳项链。
和其他Omega的礼物相比,这项链如此简朴,甚至有些不能入眼。
一阵浓烈的香甜气息扑入甄珠鼻中。
清新动人,有点像橘子水果硬糖的滋味。
由于信息素的浓度极高,甄珠立刻意识到,这条女性Omega鲛人,正值情热期。
甄珠被勾得有些心猿意马。
基兰凝视着座前鲛人,看她颔首鞠躬,呈上贝壳项链,竟先主动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上,蕾芙。”她嗓音甜甜的,莺啼婉转,甚是好听。
“送礼是为何事?”基兰直起腰身,认真看她。
基兰的反应让议论纷纷的Omega们霎时安静了下来。
谁都能看出,此刻的鲛人王,罕见地被勾起了兴趣。
蕾芙莞尔一笑,好似春水荡开一湾涟漪:“我的愿望如这份礼物一般朴实。我不求能做王上的伴侣,只求当王上的侍女,将此身奉献于王上。”
基兰指尖敲了敲王座扶手,并不作声,只是眼底闪过异样神采。
蕾芙敏锐地捕捉到那抹神采,快活道:“若王上愿意接纳我,就请先收下这串项链吧。”
全场寂静,所有鲛人目光灼灼,仰望基兰,等待他的回应。
基兰起身。
他迅速游到了蕾芙面前,一把将那贝壳项链抓入手中。
5. 取悦我
喜悦在蕾芙脸上绽放,她本就娇艳的容貌,此刻更染上一片绯红。
“王上……”她的嗓音愈加妩媚。
甄珠暗自感慨,但凡基兰是个Alpha,恐怕立刻就要拥她入怀,挑弄她发丝,将她抱回寝宫,随后的事情便任君想象。
Alpha的易感期与Omega的情热期相同,都有周期性的节律,但若Alpha闻到过份浓郁的、来自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易感期便可能提前。
甄珠只感到整个人都被橘子水果糖的香甜包裹住,神智越发迷离。
这个Omega,显然是专挑了情热期来撩拨基兰。
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反正肯定不只图当个侍女。
蕾芙抬眸,羞怯道:“王上,您当真愿意收我为侍……”
基兰冷冷打断她:“这项链,哪里来的?”
这话语气不太柔和,蕾芙似是感到不对,笑意收敛了许多:“王上,这是我在海滩上亲手捡回的贝壳,经过打磨、上漆,历时三个月制成。”
基兰攥着项链的身影在微微颤抖。
他一向温柔、有礼,处事平静自若,在场鲛人几乎从没见过他这等姿态,纷纷怔住,大气不出。
全场鸦雀无声。
蕾芙被震慑得再不敢多嘴,只是深深垂眸,保持鞠躬的姿势,等待鲛人王的回应。
片刻后,基兰走近蕾芙。他偌大的身体投下一片阴影,将娇小的蕾芙笼罩其中,语气冷若冰霜:“看我。”
蕾芙不敢不从,当即站直身子,胆怯又瑟缩,与基兰对视。
“你所言当真?”基兰目光锋锐,胜过刀刃。
蕾芙的声音轻如蚊蝇:“王上,这真是我亲手……”
“哗”——
基兰眉目一横,轻挥手臂,绯红纱衣舞动翩翩,犹如蝴蝶。在他跟前,掀起一片汹涌水波,不由得蕾芙说完话,便将她击倒在地。
“巧言令色,谎话连篇。”基兰右手轻托那条贝壳项链,愤然怒斥,“此物根本并非你所有,而是属于上任鲛人王、我的母亲格温多琳!”
“王上,这也许是个误会。”倒在地上的蕾芙狼狈不堪,“请容我解释……”
“我已给过你机会,你无需再多费口舌功夫。”基兰给一旁的鲛人侍卫递了个眼神,“这盗取上任鲛人王宝物的罪人,先交给你们看管了。”
两名精壮的鲛人卫兵赶忙上前来,给蕾芙戴上束具,将其拖走。
久久地,基兰没有回到王座上就坐。
他站在原地,捧着项链,沉默不语,淡蓝的卷发垂散在眸前,稍掩着眼底的落寞、哀恸与不甘。
母亲于他而言,究竟有怎样的意义?
甄珠无法明白。
因为甄珠没有母亲。
基兰不悦,带着甄珠提前离席而去。
最璀璨的明珠既已不在,整个宫宴便黯然失色不少。在Alpha们低声的议论、Omega们失落的叹息中,鲛人族的情人节就此草草收场。
甄珠跟随基兰到了一间书房里。
书房内,氛围古典,近似洛可可风格,装潢很有种繁复又优雅的味道。
四排约两米高的岩石书架上,各类典籍塞得满满当当。
甄珠好奇基兰喜欢读什么,便走到书架旁,随便扫了眼书名。
《人鱼公主的心尖宠》、《婚后情深》、《渣了帝国陛下后死遁了》……
甄珠:“……”
看不出来,这位鲛人王,真有颗浪漫悸动的少女心呢。
“你可以随意借去看。”基兰温和的声音传入耳帘。
“呃,谢谢,但不必了。”甄珠窘迫地笑着,离开书架,朝基兰走去。
“不喜欢?”基兰问。
他正半卧在一张鎏金色的软榻上,单手托着从蕾芙那里夺来的贝壳项链,湛蓝的鱼尾上下摆动着,尾鳍处,扬起一层层水波。
像猫儿摇尾,不经意间便展露娇柔可人的一面。
甄珠蓦地有些躁动,移开目光。
“我比较喜欢商学方面的书籍。”甄珠站在基兰面前,不敢多去看他。
蕾芙那浓郁无匹的信息素,勾得甄珠心神不宁,敏感难耐。
眼前又躺着位几乎半裸的顶级Omega,不心旌摇曳的Alpha多半腺体残疾。
片刻无话。
似是察觉甄珠异样,基兰轻笑一声,邀约:“小珍珠,躺上来。”
甄珠惊愕,扭头正视基兰。
明眸皓齿,朱唇微张,卷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健美身躯上。此刻的基兰,不像拒人千里的鲛人王,倒像是浪漫小说里的绝色宠妃了。
他……竟在邀请自己与他躺在一起?
基兰目光深邃又温柔:“怎么,这也不愿?”
甄珠当然愿意。
只是在当下这种敏感躁动的时候,若是和Omega躺在一起……甄珠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智,行为越轨。
基兰极有耐心地提醒她:“小珍珠,你答应过,会好好取悦我的。”
喔,的确,这是她的工作,容不得退缩。
甄珠坐上卧榻,像基兰那般,半卧半躺。
正欲说什么,基兰竟动了动身子,顺势滑进了她的怀中。
此刻,尊贵威严的鲛人王正将头枕于甄珠肩上,小鸟依人、无比乖顺地依偎着她。
甄珠:“……”这美男鱼,真是该死的又香又娇。
基兰如幼猫,贪恋地微蜷在甄珠怀里。甄珠心中微动,轻抚基兰背脊,有如安慰。
一阵沉寂后,基兰开了口:“那些书,是母亲曾经痴迷的读物。”
甄珠回敬:“商学书籍,也曾是我母亲爱读的。”
基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贝壳项链:“而这,是一份礼物。”
甄珠有点懵:“是基兰大人送给母亲的?”
基兰沉默片刻,满含遗憾道:“是母亲送给父亲的。”
顿了顿,他补充:“我的父亲,如你一样,是人类。”
基兰把玩着贝壳项链,娓娓道来:“我的母亲格温多琳,也是上一任的鲛人王,与身为人类的男性Omega相遇相爱,并在这座宫殿里成了婚。”
“她用情至深,曾赠送父亲无数贵礼,比如这名为‘映月贝’的项链,就是母亲命人从上万枚贝壳中挑选而出,尔后亲手制成。”
基兰嗓音颤了颤:“可相守不过十年,父亲便被迫要回到人类社会中去,母亲只得与他分离开来。”
“父亲走后,母亲郁郁寡欢,每个易感期都分外难熬。她沉溺于父亲会回来的幻梦之中,一直等待着他,可直到她去世,父亲都再没有回来过。”
甄珠沉默。
根据甄珠对人类男性的了解,这位痴情的格温多琳女士,多半是遇到了渣男。
不过,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她也不便于对基兰讲。
“母亲常说人类单纯善良,对情认真,如果以后能与人类建立关系,无论是哪种关系,都要好好对待。”基兰突然伸手,轻抚上甄珠脸颊,“母亲还说,希望我能继承她的王位,打破鲛人对Omega的偏见。”
“她的要求,我没法不去做到。”
……还真是一条单纯善良的鱼呢。
在甄珠印象中,人类多数薄情寡义,心境幽深,在绝大多数关系中都会机关算尽,只为夺取权与利。
反是鲛人,至情专一,终其毕生也只会选择一位伴侣,从不变心。
甄珠细细品味基兰的话,斟酌后问:“所以,基兰大人待我如此之好,是因为母亲的愿望?”
基兰微微点头,轻声:“是。”
甄珠继续:“拼命隐瞒自己是Omega的事实,保住王位,也是因为母亲吧?”
基兰答得坚定:“是。”
看来母亲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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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意义非凡,重要性无可匹敌。
甄珠脑子一转,突然起了个念头。
甄珠道:“基兰大人很幸福,能完成母亲的遗愿。”
随即,她玫瑰色的瞳眸中,涌出淡淡阴翳:“而我却不能。”
“母亲病重过世前,还在不断嘱咐我,要我继承她的家主之位,将甄家的生意发展壮大。”
“可我哥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伙同父亲,将我从甄家排除出去。”
“现在,我只能看着哥哥安然自得地坐在家主之位上,自己却满含对母亲的愧疚,活得浑浑噩噩。”
基兰轻抚甄珠的手陡然静止。
沉寂数秒,基兰柔和却也低沉道:“愧疚?只愧疚是不行的。小珍珠,你有想过什么夺回家主之位的方法吗?”
甄珠等的就是这句话。
甄珠扼腕叹息:“我需要钱,需要人脉……这就是我做直播的原因。可惜像我这样的小主播,想要出头谈何容易,这几日坚持下来,只觉越来越无望。”
基兰稍正了正身,蓦地将甄珠拥进怀中。
花瓣般柔软的唇落在甄珠额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甄珠的头枕在基兰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湿漉漉的卷发在脸颊上摩挲,又痒又酥。
一时,甄珠如重回襁褓,隔绝外界,平静安全,好似可以将身心都放松下来。
她合上眼眸,清新微咸的海盐味信息素像柔软的毛绒毯子,将她包裹其中。
在基兰怀中,她贪婪地嗅,依恋地蹭,一股难耐的灼热自心底升腾而起。
那种想要彻底占有基兰的冲动,再次侵袭上脑,令甄珠躁动地扭着身。
“对不起,一想到母亲,我就有点……激动。”甄珠低吟。
“不,小珍珠,这可不是情绪上的问题。”微凉的气息扑进耳朵里,基兰温润的嗓音就凑在她耳畔,“是你的易感期来了。”
像一枚鲜红的印章,戳在粉红的信纸上,基兰的唇印了上来。接着,舌灵动如蛇,莽撞如锤,温和地撞开雪白的齿,将愉悦和抚慰带进她的身体里。
甄珠没料到先行为越轨的是基兰。
但既然Omega这般主动,她这个Alpha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她想尝尝以下犯上的滋味。
甄珠不再犹豫,大力翻身,将基兰压倒在身下,接着几近强迫地侵入他的唇舌。
翻江倒海,骤雨欺花。
以暴烈带来最温柔的抚慰。
几番只停于表面的翻云覆雨后,得到安抚的甄珠逐渐平静下来。
基兰找来抑制贴,半跪在卧榻前,为疲惫的甄珠贴上。
“你的直播,我会帮你。”基兰边贴边道。
甄珠笑了。她为他的纯良感到心满意足。
“谢谢,基兰大人。”甄珠伸长脖颈,努力吻了吻基兰。
“不用谢,小珍珠,回房休息吧。”基兰微笑。
甄珠与基兰在书房前拥抱后道别。
两人背对而行,要去往相反的方向。
呵,真是单纯善良的小鱼,就因为对母亲的思念,产生了不应该的怜惜。
甄珠哪里有什么对母亲的愧疚。
甄珠的母亲甄爱,在她记事之前,便死在了病榻上。
她几乎全无母亲的记忆,自然感情上也稀薄。
甄珠想要家主之位,并非出于感情,而是源自赤/裸的野心。
单纯的小鱼,你就快乐地被我利用,为我的事业效劳吧。
甄珠脚步轻快,笑颜如花。
基兰缓缓朝寝宫游去。
头一次在母亲的事情上撒那么大的谎,他心烦意乱。
不过还好,那人类女性似乎颇为单纯,立马轻信了他的话。
下一步又该如何?
基兰垂眸沉思,浓密的蓝色睫毛洒下阴影,掩去眼底的愤懑与黯然。
6. 祸国
当基兰下令开放古鲛人遗址的时候,整个鲛人族掀起了不安的议论。
“古鲛人遗址不是每五年才能开放一次吗?距离上次开放才过四年,这样是否有些不合规矩?”
“王上这次虽对全体鲛人开放古鲛人遗址,可里面那最漂亮的银鲛阁楼,却不能进去参观……”
“兴许是王上自己想去参观了吧。唉,王上近来的心思,真令人摸不透。”
鲛人们对基兰的行为愈发不解。在困惑中,他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基兰身边的甄珠,认为她擅使媚术,祸国殃民,迷了鲛人王的心智。
对此,甄珠无力回击,只得暗自感慨鲛人怎么和人类一个样,只会把大黑锅甩给女性或Omega来承担。
甄珠回忆起基兰做出这个唐突决定的午后,那时他衣衫凌乱地被压在圆桌上,面颊绯红,目光缱绻,散发着浓郁信息素。甄珠欺身在他之上,例行公事一般深咬他的腺体,给予他烙印般的标记,缓解他躁动的情热。
刚被标记完的Omega如羊羔般温顺,又似幼崽极度需要抚爱。甄珠很是负责地继续压着基兰,直到十来分钟后他从发/情中恢复,才知趣地从他身上滑下。
甄珠转身欲走,基兰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肩上落下稀疏的吻:“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甄珠没有很意外。每次助基兰释放完,基兰都会赏她几样珍宝,以示感谢。
甄珠只点头:“好。”
基兰搂住她的臂膀没有松开,反是收得更紧:“另外,我听闻如果在风景优美之处直播,效果会好得多。”
甄珠不解基兰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的确如此。”
基兰将头埋进甄珠脖颈,贪婪地闻她肌肤的香味,又凑近她耳畔,温声絮语:“我知道一个地方,很不错,适合你直播。”
甄珠:“何处?”
基兰:“古鲛人遗址。”
甄珠听名字便感到一丝不妥:“这样的地方,真让我进去直播?鲛人们不会颇有微词?”
基兰笑了。他模仿Alpha标记Omega的样子,在甄珠脖上浅浅咬了一口,留下很快就会消逝的淡粉齿痕:“小珍珠,你不必思虑那么多。”
“我请你留在身边,不是让你做国师。”
“你只需专注一件事——取悦我。”
唉,鲛人王真是擅使媚术,祸国殃民,迷了她这个人类的心智。
五天后,正在起居室阅读商学书籍的甄珠,收到了基兰亲自送来的礼物。
“之前你说,直播时不宜露出过多肌肤,我便命宫中裁缝做了这件衣裳,希望你能穿上。”基兰将叠得整齐的衣裙递到甄珠眼前。
这次的服饰是温暖的橙色,以光滑微凉的丝绸面料手工缝制而成,细看的话,会发现表面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
甄珠:“基兰大人有心了。”她其实没想过基兰真的会记得她的话。
“还有我承诺的些许薄礼。”基兰说着,往旁侧移开一步。
一队身披绫罗的鲛人Omega双手捧着银盘走上前来,逐个向甄珠展示基兰口中所谓的“薄礼”。
珠圆玉润的砗磲、纹样奢美的金线彩缎、万宝螺、珍珠手串、各色宝石……
流光溢彩,瑰丽非凡。
甄珠沉默了。
见她不语,基兰柔声问:“不够好?”
“就像基兰大人的心一般好。”甄珠真诚地回应。
她为基兰送上了几句炽热而暧昧的赞美。
基兰笑颜灿烂,俯身在甄珠额上落下没有情/欲意味的一吻。
甄珠却只觉无福消受。
因为她分明看到,基兰身后那队鲛人侍从,个个眼底阴翳密布,紧抿嘴唇,像见了不妙之事。
近来,她不仅是在宫中的侍从侍卫身上感受到这种嫉恨,偶尔出行去宫外,以这人类之身行于鲛人当中,也常受不满的排外眼光。
那些不甘的鲛人仿佛要用眼神刺开她的胸膛,将愤懑语言灌注到她心中——
“区区人类,贪利无情,诱骗王上,罪该万死。”
甄珠本不在乎,但受这样的眼神凝视太多次,未免不适难堪。
这样的难堪在古鲛人遗址开放的那日,达到了顶峰。
古鲛人遗址是鲛人族最为珍重的名胜区,这里不仅存有千百年前鲛人皇族的宫殿群,还有一片肃穆的陵墓区。
历代鲛人王去世后,其遗体都会被送往这里,辅以金银珠宝,庄重埋葬。
这样的区域,自然需每日维护,也不可让鲛人常进常出,以免坏了那些流传自古代的珍贵文物。
五年开放一次,为时一周,这是鲛人族历代流传下来的传统和规矩。
而现今,却被基兰一句口头传令打破了。
猜疑,不解,劝告,种种议论在鲛人之中传开来,最后无一例外,鲛人们咒骂的对象都落到了甄珠头上。
“那个该死的、用色/相诱惑了王上的人类Omega!肯定是她搞了鬼!”
尽管心理上别扭,可尾巴却很诚实,开放首日,上千鲛人挤到遗址门口,摩肩擦踵,疯狂抢夺准入门票。
而跟随基兰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不必挤破头去抢票的甄珠,再度成为了鲛人们嫉恨的对象。
“那人类凭什么可以不买票?王上的侍从那么多,为什么就她可以被关照?”
“你还信她是个普通侍女啊?看看她穿的这身华裳,说她是王妃我都信。”
“咦,你们看!她好像在往银鲛阁楼那边去?”
这话一出,一切交头接耳都停止了。
无数双眼睛侧目而来,将探究、惊异的目光齐刷刷扔到甄珠身上。甄珠虽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场面,可同时被这样上百双眼睛愠怒地盯着,她还是难堪到心跳加速,忍不住往基兰身边凑了凑。
基兰睨了一眼甄珠,伸出结实的手臂,亲昵地将她搂进了臂膀之中。
“不必管他们。”基兰微微颔首,口吻温柔,“在我身边,你大可任性一点。”
甄珠:“……”我怕我任性起来会被鲛人们打死。
基兰搂着甄珠,跟随她的步调,有如热恋期的爱侣般,温柔细致地护她在怀中,领着她走进了银鲛阁楼。
在他们身后,上千鲛人交头接耳,满目愕然。
“王上说不开放银鲛阁楼,却私自带那个人类进去了!”
“孤A寡O,共处一室……唉,王上真打算对人类付诸真心?莫非王上忘了前代鲛人王格温多琳的下场?”
银鲛阁楼中,基兰带着甄珠往楼上走。
“这是我母亲格温多琳对父亲首次表达爱意的地方。”基兰语气沉沉,似陷于回忆之中。
甄珠赞叹:“的确是极美的小楼。”
她并非应付,而是发自真心。
刚见了外面那些宫殿群,固然震撼,壮丽非凡,但年代久远,建筑上难免有毁坏或掉漆,显得惨淡。
而这栋小而精的阁楼,内里装潢却惊心动魄。楼道的墙上,绘制着繁复精细的巨幅壁画,楼梯由打磨平整的磐石堆砌而成,一盏盏玲珑剔透的琉璃花灯散发着淡淡光辉,为甄珠照耀出道路。
古色古香,绚美雅致。
甄珠感觉仿佛钻进了古籍传说里。
怀揣至宝,身处名胜,甄珠有种欢喜的预感,觉得今日直播必定顺顺利利,火爆出圈。
基兰领着甄珠上到三楼,进了一处小房间。
三楼,这是这栋阁楼的最顶层,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古鲛人遗迹的风光。而他们所在的房间,安静无声,华丽无匹,墙上绘着巨幅花纹,还挂有几样古文物。
“别说真实地点,也别透露鲛人族的存在。”基兰俯身吻了吻甄珠的脸颊。
他凑来时,甄珠嗅到湿咸的海盐味,比往常更浓。
她蓦然记起,上一次她标记他,已是五天前。
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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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让她注入在基兰腺体中的信息素被消耗殆尽。
甄珠似有些明白为什么基兰要严令禁止任何鲛人进入银鲛阁楼,除却她直播需要安静环境,兴许他们真的会在此稍作缠绵,互慰情热。
甄珠将珍宝们拿出,小心地摆到一张水晶桌上,又点开颤音,开启了直播。
如她所料,一有“水下古阁楼”这个噱头,再加上这次的货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从开播起,直播间的观众便不断上升,半小时后,直接上升到了十几万次观看量。
对于她这样的小主播而言,这个数字,堪称奇迹。
甄珠卖力地编造辞藻,营销着桌上这几样珍宝。起初,感兴趣的观众特别多,“我想要”的弹幕发得满屏都是,可甄珠一给出价格,弹幕便纷纷沉寂了。
【woc,随便一样都要几万星币,高攀不起,溜了溜了】
由于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在水里顺畅地呼吸,甄珠没有设置显示头像。失去了表情的感染力,她只得把嗓音装得更甜:“这些东西都是从海底里捞出来的真品哦,租到这间水下的古阁楼也很麻烦的,就算不买,打赏一下嘛。”
系统弹出一阵机械音,甄珠收到了几个小面额的打赏。
也算有点钱入账,但……桌上的珍宝,还是一个也没卖出去。
一小时后,依旧销量为零。
事情开始变得棘手起来了。
直播间的观众在大批大批地离去,观看量也从十来万断崖式下跌到三万,方前弹幕满屏,现在只有寥寥几人问津。
甄珠并不愿意降价,观众也不愿掏大钱网购所谓的珍稀宝物,直播陷入尴尬的僵持。
似乎看她直播的观众尽是钱财不多的小市民,而非出手阔绰的富人。
甄珠窘迫地看着桌上可怜巴巴的珍宝们,又扭头,扫了一眼基兰。
基兰抬手摸了摸甄珠肩膀,眼波柔情似水,无言安慰。
甄珠叹息,心下遗憾又可惜,回头来便要宣布下播。
突然,她的目光捕捉到一条刚发的弹幕。
【东西看着不错啊,每样也才几万星币,都打包给我吧?】
嘿,商机眷顾。
甄珠笑逐颜开:“好,老板您全都要的话,给您打个折,原价总共七十万星币,这儿就收您六十五万星币吧。”
甄珠紧张地搓搓手,她生怕这位显贵的主顾听闻总价,又给吓跑了。
不过有钱就是有钱,仅仅六十五万星币根本不会打消他们的消费念头。
系统:【“勤劳致富”已下单您的商品,共计付款六十万星币】
好一个爽快的下单。
甄珠连连道谢,笑得眉眼弯弯:“好嘞,请这位‘勤劳致富’老板后台私信我地址哦,我马上为您寄出。”
片刻,甄珠却没有在后台收到任何私信。
“勤劳致富”又发了条弹幕。
【主播身后那个小花瓶不错,要不也卖给我?】
甄珠愣了愣,转头一看,望见墙上挂着的一个琉璃小瓶。
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可这是古鲛人遗址里原有的文物,再怎样也不可出售吧。
甄珠回首,张嘴就要拒绝,基兰却靠近她耳畔,轻声:“去拿吧。”
甄珠关了麦克风,惊诧不已:“基兰大人,这样的文物真的可以……”
基兰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封堵她的话语。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失去笑容。”他温声道。
甄珠踌躇半晌,最终信任了基兰眼里流露的宽厚慷慨,起身从墙上取下了那只琉璃花瓶。
这或许是无价之宝,足以开出天价。她暗想。
甄珠操作光脑,复又打开麦克风,低眸凝视手中宝物,准备开口。
基兰托颊看她,目光由柔转阴,好似审视一般,冰冷森然。
他急于捕捉她的破绽,想从她身上寻得利令智昏的贪婪。
7. 鲛珠泪
甄珠不安地犹豫,纤细的手指在琉璃花瓶上来回摩挲。
刚刚偶然一瞥,她从某个特别的角度,看到花瓶上镂刻着一个细小的花纹。
花纹线条简洁,但仍能看出,那是两条女性鲛人相拥在一起的样子。
此琉璃花瓶的制作本意,是为赞扬鲛人族中美好的女性情谊。
这样文物,决计不能出售给人类,否则鲛人族的存在或将暴露。
甄珠斩钉截铁:“抱歉,这件东西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藏品,不予出售。”
弹幕很快回应了她的话:【哈哈,都是带货主播了,装什么清高呢。只要有钱,什么东西你不卖?】
【给你五十万星币,买那个花瓶,怎么样?】
五十万星币……甄珠深呼吸,这个数字确实令她心动了。
不过,也只有一瞬。
甄珠没有冲动:“我说了,不卖。”
基兰冷若冰霜的眼里闪过惊异。
对面没有放弃:【嫌少?好,那我出一百万,你就说卖不卖吧】
甄珠克制心底的贪念,坚决:“不卖。”
她当然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去白手起家创业,去证明自己的能耐,然后站到叶归城面前,告诉他,她才是当之无愧的甄家家主。
这是她的野心,她夜夜入梦的渴望。
但她绝非毫无原则的人。
直播间的观看量又增长了起来,似乎很多新观众在涌入,想看个热闹。
【WOW,第一次见到有钱还不愿卖东西的带货主播,这是蠢,还是世道变好了?】
【无他,钱给少了而已,只要钱管够,这些主播连自己都能卖呢】
【听主播声音是个Omega吧?这年头Omega物质得很,稍微给点钱就愿意把腺体拿给Alpha随便咬呢,呵呵呵】
一条条恶臭的弹幕滑过屏幕,让甄珠有些烦躁。
她不喜鲛人对她的排外目光,但又不得不认同,人类有时确实贪婪重利,什么都可以放到钱财的秤台上称一称,无论身体,还是感情。
甄珠蹙紧了眉。
她庆幸于基兰看不见这些弹幕,否则真是好一顿丢脸。
沉寂之后,“勤劳致富”终于又发了一条弹幕:【不卖是吧?这样做生意是吧?好好好,那我也不必热脸贴冷屁/股,硬要强买强卖了】
还好,算是个讲道理的人。甄珠松了口气。
甄珠正要回身去把花瓶放回原位,却见他接着发送道:【那其他的东西,我也都不要了】
甄珠哑然。
……怎么会有这么无理取闹、强行找茬的人!
甄珠抿唇,茫然袭上心头,使她无措。她自是不愿退款的,这可是她辛苦许久才到手的钱,但她更不愿顺了他的意,把这不可能售卖的琉璃花瓶卖给他。
不过,再如何不愿,按照颤音平台规定,卖家未发货前,买家有权利退款。
熟透的鸭子就要这么飞了。
甄珠扼腕叹息。
见她许久沉吟、面色失落,基兰倾身,将白皙的大手轻放到甄珠手背上,低声问:“小珍珠,怎么了?”
甄珠关掉麦克风,对基兰道:“那个买家,本来都已经买下了所有的东西,可他临时起意,还想要这个琉璃花瓶。”
“我拒绝了,他似乎很恼怒,说要是我不卖这个琉璃花瓶,他就连别的东西也通通不要,全数退款。”
基兰安静听完甄珠的叙述,扫了一眼那个花瓶,微笑道:“小珍珠真的很不想失去这笔生意吧?”
甄珠点头。
基兰凑近甄珠,吻吻她面颊,温柔道:“好,那这个花瓶就卖给他吧。”
甄珠盯着基兰看,心间波澜汹涌,惊异溢于言表。
有一瞬,甄珠真怀疑自己穿越进了什么霸总文。女主娇嗔地许着逆天愿望,霸总宠溺一笑,挥挥手便风淡云轻地满足她的所有任性。
不然,基兰怎会随口就应下如此要求?
就算真是出于对甄珠丧母的怜惜,决心助力她的直播事业,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定定神,甄珠将思绪收回到现实中来。
基兰或许以为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琉璃瓶子而已,并未察觉其上的鲛人花纹,所以不多想便随顺了她的心情,让她卖掉了事。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基兰既不知晓这点,又允诺了她售卖这样文物,她当然可以把握商机,当下立赚一百多万。
她得利,买家满足,日后若出了事,也可直接将锅甩给基兰,称自己未看到瓶上花纹,全然无知,不能将过错安置在她头上。
似是可行。
甄珠深深看了手中的琉璃花瓶一眼,叹口气,下了决心。
她开启麦克风,给出了回应。
直播结束了。
基兰姿态优雅,轻挽着甄珠的手臂,携着她往楼下慢行而去。
“怎不答应?我不是说了,你尽可以卖给他。”基兰嗓音温存。
“这可能会对基兰大人造成麻烦。”甄珠疲倦。
顶着鲛人们排挤的目光来到这里,备了上好珍宝,卖力直播,收入却是杯水车薪,仅有打赏得来的几十星币。这点钱,在斯维尔帝国的大城市,连一顿好饭都吃不起。
甄珠心累。
基兰侧目静静看着她,许久后,他口吻认真:“小珍珠,你这等于失去了一百六十五万星币。”
甄珠不懂基兰在纠结什么。
她都没有纠结,这个财宝万贯、富可敌国、钱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鲛人王,究竟为什么要纠结这区区一百多万星币?
甄珠:“没关系,下次我再努努力。”
基兰:“或许你现在联系那位顾客,告诉他那个琉璃花瓶可以卖……”
甄珠打断了基兰。
身为侍女,打断鲛人王,冒然又失敬。
平日与基兰相处,甄珠都会拘着性子,扮做基兰需要的Omega侍女,从不去打断他说话。但此刻,甄珠真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甄珠头一次用严肃的口吻对基兰道:“不行,即便基兰大人应允,我也有我的原则。做生意是做生意,但不可对他人造成麻烦。”
“我少时读到过一句话,叫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深以为然。那种伤人谋利的勾当,我不屑于实行。”
“方才那琉璃花瓶是鲛人族的无价之宝,且可能会令人类怀疑鲛人的存在,我不能为了一百万星币让整个鲛人族失去这样的珍宝,又背上巨大风险。”
甄珠掷地有声地抛出这席话,沉默片刻,又惊觉以她身份,这番“教育”并不恰当。
哪有侍女这样对鲛人王说话?甄珠的脸躁了躁。
“抱歉,基兰大人,我太挫败了,有点激动……”甄珠连忙找补。
基兰停下了脚步,一言不发,只是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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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来安静地看着甄珠。
然后,微微弯下腰,将甄珠拥入怀中。
温和,无言,不包含任何性意味,只是像一条柔软的围巾般,将娇小的甄珠轻裹而起。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甄珠中断了话语。
“不用道歉,小珍珠。”基兰的金眸里沉着熠熠光泽,“是我想错了。”
他继续安抚道:“你也不必挫败,我给你的那些东西,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宝物。就那点杂物,不好卖也实属常理。”
甄珠道:“可它们放在人类社会可都是罕见之物,哪里不算宝物?基兰大人太谦虚。”
基兰微笑:“在海底,那种小玩意比比皆是。”
甄珠心里涌上一丝感叹。
原来在看她眼里非比寻常的珍宝,于基兰而言不过尔尔。
令甄珠开心快活的,在基兰看来无足轻重。他的所谓奖赏不过是些小恩小惠,只是付出了极小的代价,便能把被逐出家门的她雇于海底,留在身侧。
这般想来,基兰对她,好归好,但并不如她自己想的那般夸张。
好奇涌上甄珠心头:“那对鲛人来说,什么是真正罕见的宝物?总不会是人类社会常见的锅碗瓢盆吧。”
基兰的手指从甄珠的深紫长发中穿过:“珍珠。”
有一瞬,甄珠以为基兰在唤自己名字,愣了半秒,才悟过来他说的是珍珠,一种……依旧在海底比比皆是的东西。
基兰接着解释道:“是一种特别的珍珠。是鲛人因爱流下的眼泪变幻成的珍珠。”
甄珠依偎在基兰结实的胸肌前:“听起来好像骗小孩。”
基兰笑了笑:“对人类来说像是童话故事吧?可这的确是真的。”
“我的母亲就曾流下过这样的鲛珠泪。她有香槟色的眼眸,所以眼泪化作的珍珠也是漂亮的香槟色。”
香槟色,真是稀有又高贵的色彩。
甄珠无法凭想象领会到那样的珍珠有多美。
“有机会让我看看吗?”她低声试探。
沉默无言。
一阵停顿过去,基兰喃喃:“抱歉,那颗鲛珠泪失踪了。”
三分钟后,两人相伴着走出银鲛阁楼。
一踏出阁楼外,六个身披轻甲的鲛人侍卫便跟到了他们身后,左顾右盼,神色紧张,高度戒备。
甄珠在观察这片遗址里其他的古建筑。看那些缀着金片的宫殿顶,看那些镂刻着鲛人优美身姿的水晶宫门,惊叹于这种在人类社会不曾见过的建筑风格。
有种在洛可可式大教堂里融入了华国元素的奇特感。
甄珠看着就出了神,心里渴盼着能挨个进去游玩一番。
基兰慷慨又温柔,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吧?
甄珠往基兰身上凑了凑,扯了扯他身上白银的身体链,嗓音比直播时还要甜:“基兰大人,我想去……”
一道寒光如闪电般划过,晃得甄珠移开目光。轻柔水波荡开一道尖锐的小渠,扬起无数细密气泡,咕噜咕噜的水流声灌入耳帘,甄珠猛地看清,自己眼前,正刺来尖刀。
“小珍珠!”基兰呼唤。
他的声音在离她远去。
锋刃袭来的一瞬,鲛人侍卫当即将基兰拉远,又齐整地冲上前来,用自己的强壮身躯围住基兰,保护这位尊贵的鲛人王无恙。
而身为侍女的甄珠,毫无防备。
刀尖已近在咫尺。
8. 造作
甄珠拼尽全力,向侧边躲开。
来不及了……
她是商学院的高材生,不是体育生,哪里有雷厉风行的身手。
来不及了,要挨刀了!
甄珠咽下一口唾沫,如临审判,无助地等待寒光袭来。
早该想到的。
那些鲛人对自己已不是颇有微词,而是深恶痛绝。从情人节的猜忌,到这次开放古鲛人遗址的嫉恨,她早已成众矢之的,想要她命的鲛人怎会没有?
预感到死亡的甄珠只叹未能夺回家主之位。
“小珍珠!!”基兰在大声呼喊。
那喊声如此高亢激动,像是把毕生的生命力都融汇在了这一声中,溢着丝丝凄厉之味,令人心惊。
甄珠从来想不到,端庄、优雅又温柔的鲛人王,也能发出这般的声音。
细小的水泡不断翻涌而起,从稀疏至密集,越来越多,如凉开水沸腾。水波汇聚而起,形成向袭击者拍打而去的巨浪,只在顷刻,如铁拳狠砸在塑料罐头上那般,巨浪掀飞袭击者,又将他狠狠掷在地上。
如果这番景象出现在海面之上,那便是滔天海啸,波澜壮阔,无情埋葬任何受到波及的弱小凡人。
“小珍珠。”有人从她身后拥抱住她。
“基兰大人……”甄珠从这番惊心动魄的景象中回过神,稍稍回头。
基兰用力地抱着她,双臂颤抖。
“还好出手及时……”他喃喃道。
“谢谢基兰大人。”甄珠抚摸着基兰的手背,轻声道谢。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被掀飞的人远不止袭击者一个。在他们附近的鲛人也不能免受波及,纷纷被那巨大的水波荡倒在地,伤得严重的甚至掉了好些鳞片,血流不止。
而那些围在基兰身边、想要保护基兰不被刺杀的侍卫,基本都被冲飞到了好几米远,此刻正跌跌撞撞地赶回来。
甄珠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鲛人王的力量。
挥挥手便使百人退散,心念一动就掀起磅礴水波。
“小珍珠,你没事吧?我有些急,没能控制好力度。”基兰扫了一眼那些被殃及的无辜鲛人。
“我没事。”甄珠回应。
确认甄珠无恙后,基兰总算松开怀抱,转身对刚赶回来的侍卫吩咐:“立刻把我的医疗队叫来,记录下每个人的伤情,确保每个伤者都能得到妥善治疗。伤员们的治疗费均由我负担,不要令群众感到不满。”
两个侍卫鞠躬垂首,毕恭毕敬道了声“遵命”,全速游走了。
“然后……”基兰扭头,自眼底迸射出威严冷酷的寒光,“立即逮捕袭击者,押入监管级别最高的牢房。今晚,我再好好地审他。”
“我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虫豸,包藏祸心,胆敢对一位无辜的Omega侍女痛下杀手,简直是目无王法!”
另两名侍卫不敢多耽搁,快速游到那袭击者身旁,将其戴上银制手铐,就准备要拖走。
甄珠瞥了一眼那被压制住的袭击者。
他有着男性Alpha的典型长相:粗壮、阳刚、浓眉。虽五官不丑,却让甄珠感到些许厌恶。
此刻,他似受了不轻的伤,嘴角淌着鲜血,蹙眉呻/吟,毫无反抗地让侍卫给自己锁上手铐。
尔后,他不经意抬眸来,撞上甄珠目光,咧嘴一笑。
“哈哈哈……”
那笑声阴暗,带着嘲弄,好似甄珠才是阶下囚一般。
甄珠有些心惊。
侍卫不明白他为何发笑,只慌忙着对他拳打脚踢,呵斥他,要他速速闭嘴。
可他非但没有噤声,反是变本加厉。
“哈哈哈哈!”猖獗的大笑高亢响起,勾得鲛人们纷纷投来目光。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鲛人们想凑热闹,不由自主地游到了袭击者附近,好奇又惊诧地盯着他看。
基兰的面色刹地便阴沉了下去。
“你……”基兰欲言,却被他打断。
“Omega侍女?Omega?!哈哈哈哈!”那男子仍在无礼狂笑,面带轻蔑,“她怎可能会是个Omega?王上这番言语,实乃可笑呀。”
甄珠心跳陡然加速,一种紧张席卷而来。
莫非她暴露了自己是Alpha?可又是何时暴露的呢?
基兰眉头一拧,挥动手臂,掀起水波砸翻这口出狂言的男子:“大放厥词,胡言乱语,本王既身为Alpha,本王的女伴又怎不是Omega了?”
咦,不知不觉中,基兰大人好像承认了什么。
这番言辞令围观的鲛人爆发出细细碎碎的议论与惊叫。
狼狈倒地的男子并未有恐惧,也丝毫没有臣服的意思,他就这般赖在地上,疯狂笑着,高声讽道:“王上是Alpha?哈哈哈!那为何情人节宴会时,王上的后颈处有齿印?”
甄珠明显地感到基兰呼吸一滞。
的确,那次宴会之前,甄珠与他短暂缠绵,用利齿咬破他腺体,留下了深刻的标记。
甄珠心里只道总算缓解了他的情热,却不曾设想那齿印会遭人发现。
甄珠连忙做出骄横样子,嗓音乖戾:“我做那事时,就爱乱咬,基兰大人可不止后颈被我咬破了呢,别的地方也有齿印。怎么,你也要看看吗?”
鲛人们的议论再也压不住了。
“怎、怎能大庭广众下说出此等淫/秽之语!王上有此女伴何等不幸!”
“要是王上真的是Omega而不是Alpha,那可真是耸人听闻了……”
“王上是Omega?不可能,绝对不可能!Omega身娇体弱的,意志力也不坚定,怎么堪任鲛人族的王呢!”
甄珠仔细聆听着鲛人们的话语,却失望地发现还是那老几样,要么在鄙夷她这个人类,要么在贬低Omega,竭力说明鲛人王之位唯有Alpha才可稳坐。
正思索着,甄珠突地感到一双强壮臂膀将她搂紧。
基兰往她身边使劲凑了凑。
无言之中,甄珠闻到基兰身上传来的浓烈海盐味。
如同一阵咸咸的湿润海风迎面吹来,将她裹挟,令她沉醉。
心旷神怡的迷醉感只持续一秒,甄珠蓦然明白了基兰凑近她的用意。
基兰此刻……不合时宜、极不凑巧地发/情了。
甄珠仰面扫他一眼,已见他眼神游离,双唇轻颤,雪白双颊上飞起淡淡胭脂红。
再有半晌,基兰的信息素便会浓郁到令在场所有鲛人都嗅到,那些敏锐的Alpha们便会当即察觉真相。基兰的确是个Omega,他肿起的腺体、殷红的面颊与特别的信息素,均是有力佐证。
那样就彻底完蛋了。
“我与基兰大人的私密生活,凭什么要有外人置喙?”甄珠像所有刻板印象里描述的Omega一般,香香软软、媚若无骨地依偎在基兰怀里,“愣着干嘛,快把这个信口雌黄的疯子带走啊!”
侍卫们如梦初醒,赶忙押住那倒地的男鲛人,却因得不到基兰指示,犹豫不决,滞于原地。
“王上……”一名侍卫踌躇地看向基兰。
“怎么,本王女伴的话没人听?”基兰目光一凛,柔美面容腾起威严,“她日后或许是能做王妃的人,尔等又在疑虑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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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看甄珠的眼神猛然一变,由之前的漠然转为了恭敬。接着,他们如同唇上挂铁锁,再无异议,忙不迭地拖拽着那男子远去。
而当他们离去时,那男子仍在大吼大叫——
“我们的王上是个Omega!我看到过他肿胀的腺体,还有腺体上的齿印!”
“他在情人节宴会上,对任何Omega都毫无兴趣!”
“他骨相阴柔,一点没有Alpha的阳刚之气!”
甄珠有些后悔没吩咐侍卫直接把他击晕。
这番激烈言辞勾起更多鲛人注意,无数目光齐刷刷投注而来。而依靠在基兰怀里的甄珠则察觉到基兰的情况越发不对劲,他心跳砰砰如鼓,肌肉绷紧,阵阵喘息使他胸膛不断起伏,荡漾着迷人的弧度。
显然也已有鲛人Alpha嗅到了他浓厚的信息素。
“喂,你们闻到了吗?这股味道……是Omega的……”
若换作平常,鲛人也好,人类也罢,心领神会后便会出于尊重快步走远,给发/情的Omega留点私人空间,更别说有尊贵的鲛人王在场,那定然更不敢多停留。
但现在不一样。
鲛人们的好奇被不幸地勾起了。
“刚刚那男的说王上是Omega,难道这个信息素的来源是……”
“你想死吗?那男的说疯话已被抓了,你想步他后尘?”
怎么办?
甄珠大脑一团乱麻。
她抬眼望基兰,发觉基兰也正凝视着她。他璀璨的金眸中,涌动着丝丝躁动的情/欲,朱红双唇轻轻颤抖,好似被风捉弄的花朵。
甄珠突地心念一动,大胆勾住基兰脖颈,吻上他炙热的唇。
鲛人们发出惊呼,纷纷别开眼神。
“基兰大人,我好难受……”甄珠娇嗔着,“上次基兰大人标记我都是五天前了,我好寂寞。基兰大人,我们回银鲛阁楼去吧。”
“基兰大人,我、我快不行了,抑制贴……”
“不,算了,基兰大人还是标记我吧……”
甄珠竭力演出Omega发/情时的模样,羞怯不安,躁动狂热。
她贴紧基兰肌肤,感受他汹涌欲/念,环住他脖颈的手偷偷游移,指尖若即若离地点在他红肿腺体上,既是缓解,又是添火。
基兰的呼吸扑在她脸颊,愈发急促,如细雨骤变暴雨,那样灼热,好像高烧,又像烈酒泼洒进冲天篝火。
情难自抑,欲求灼灼,已达忍耐力的极限了。
基兰再不管那些有所疑虑的鲛人,一把抱起甄珠,返身往银鲛阁楼游去。
身后,鲛人们在交头接耳。
“看那人类的样子矫揉造作,怕是Omega不假吧……”
“就说了,王上肯定是Alpha啊,王上勤政爱民,又有王者风范,这哪里是Omega能做到的?”
“唉,可惜王上还是被那妖艳货色勾了魂儿了,人类真是……啧啧啧。”
鲛人们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甄珠被基兰飞速抱进银鲛阁楼。基兰撞开一间书房,撒手,喘着粗气,又在甄珠面前化成一滩水般,软软地瘫在了方形书桌上。
“我好难受。”鲛人王眼里有一层朦胧的水雾。
甄珠站在原地,极有兴致地欣赏着他。
方才威严赫赫,不可亵渎,强顶着情热的折磨扮出端庄做派,此刻弱柳扶风,艳艳如霞,随着欲/念的波涛展露着任人采撷的模样。
“我这里还有抑制贴。”甄珠道。
“不,不要抑制贴。”基兰衣衫凌乱,面红耳赤地低声哀求,“标记我。”
9. 署名
洛可可风的古朴书房,幽静雅致,淡绿与灿金的花纹绘得精致又巧妙。墙壁上画着欢欣愉悦的鲛人图,细腻繁复,纤柔浪漫。
甄珠身后立着岩石书架,上面齐齐整整排布着各式书籍,而她正对面的墙上则挂着一副字画,以她并不明白的语言写有四个大字。
“快,标记我……”基兰还在恳求。
虽身为Alpha,但甄珠对情热期的Omega有多受欲/望折磨,还是略知一二。
恰恰因此,甄珠望着基兰,心里顽劣地升起一股快乐。
她可不急。
她有的是时间好好玩。
“基兰大人,那字画写的是什么?”甄珠抬手指了指对面。
基兰顿了顿,痛苦的难耐在他脸颊上闪过,有一瞬他想催促甄珠,但终于他还是顺从了她:“清净。”
“清净。”甄珠重复,语调意味深长。
她走到方形书桌旁,居高临下地凝视他,看他身体轻轻颤抖,绯红脸颊艳如禁果。她微笑,伸手与他十指交错,将他手掌压在桌面。
肌肤方一接触,基兰便急不可耐:“小珍珠,快……”
甄珠手上猛一使劲:“嘘,清净些啊,基兰大人。您不遵从您祖宗们的教诲吗?”
基兰眼神颤了颤,涌出炽热而痛苦的欲/望:“可是……”
甄珠没有令他再说下去。她俯身吻住他唇,舌钻牙咬,暴雨催花,手也不安分地乱动,抚在他鳞片闪闪的光艳鱼尾上,温柔而有节律。
不多时,基兰已滚烫得像烈日暴晒过的岩石,鱼尾躁动难耐地摆动,掀起细碎的点点泡沫。他看着甄珠,深深看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迷离陶醉,好似若下一秒甄珠再不标记他,他便会如灰烬般破碎飘零。
甄珠就爱看他这样。
平日孔武威严,不可亵渎,微笑是礼貌性的,仪态也是故作出来的。唯有此时,这仅有他们两人独处的情热之时,基兰才蜕下那层外皮,裸露出真实的里子。
甄珠喜欢这份真实。
“标记我……”基兰喘/息,再次请求。
“那可不行啊,基兰大人。”甄珠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基兰尾上的鳞片,“基兰大人莫非糊涂了?方才那袭击者就是因为见了基兰大人后脖上的齿痕,才起心怀疑基兰大人的身份。”
甄珠凑到基兰耳畔:“基兰大人,您的王位,怕是比这情/欲重要吧?”
基兰愣了神,不知如何作答。王位自然是比情/欲重要千百倍,可眼下这情/欲若再烧个不停,于他而言,在生理上便是不可忍受的折磨了。
基兰伸手抚上甄珠面颊,指尖轻柔颤抖:“小珍珠,你想……怎么做?”
他猜出她有自己心思,兴许是有另类花样想尝试。毕竟若甄珠真是不愿同他迈入这情/欲河流,她大可径直离去,不必多费口舌挑/逗他。
基兰猜的不错,甄珠的确有个想法。
一直以来,她都想验证一件事情。一件深埋于她心底的事情。
甄珠躬身俯下,对上基兰的金色眼眸,望那眼波中荡漾而起的靡靡情愫,又努力地将他无瑕的脸庞烙在脑海。一时间,胸膛里好似有什么在翻云覆雨,她的心跳微妙地加速。
“Omega发/情时,不靠咬后颈标记,还有一个解决情热的办法。”甄珠说。
基兰淡蓝的长睫颤了颤。
他当然知道甄珠在暗示什么。
不靠标记就能解决情热的办法……那不就是缠绵悱恻、鱼水之欢?
基兰未曾设想甄珠会提出这般要求。
他嚅嗫几下,意欲拒绝,但一股莫名的悸动又将他的言语堵在了喉咙里。
基兰愕然地意识到自己无法拒绝甄珠。
如此犯上,如此轻佻,如此蔑视他的王威……这身份较他低微千百倍的人类女子,竟张嘴暗示这样亲密的事情。
而他却无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甄珠等了半晌,基兰最终也没有给出回应。于是甄珠心领神会了他的沉默,将这份无言理解为害羞的许可,大胆地深吻上他的唇。
唇舌似花瓣娇柔,身躯如礁石坚实,十指紧扣,鱼尾如飘荡的丝绸大幅摆动。
甄珠不太娴熟地唤醒他的身体,让这条Omega自愿挪开腹部下方的鳞片,露出可爱的生/殖/腔。
基兰催促个不停。
身为Alpha的甄珠不喜欢在这种时候还要发号施令的Omega。
甄珠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镇纸。陶瓷质感的漆黑镇纸冰凉生硬,厚重坚实,她用它撞开基兰牙齿,蛮横充斥入他嘴。镇纸压紧舌尖,有如它千百次压制住胡乱飞起的书页纸张,基兰的话语化为模糊的哼声,绵长幽怨。
他再没了手段指使甄珠,唯余一缕目光像燃烧的烟头,冒着袅袅热切之烟,想要用那点情/欲的火光在甄珠的心神上灼出洞来。
甄珠不由分说,咬破身上衣,撕下一条泛金绸缎,将基兰双眼也系好遮蔽。
海盐味四溢,基兰难耐而潮湿。凭着Alpha的本能,甄珠明白良机已至,彻底安抚他的条件已然成熟。
她该干活了。
她松开他手,眼珠转动,目光兴奋地落到基兰的腔体上——
然后陡然怔住。
已是最后关头,而甄珠突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除了本能的冲动,甄珠发现自己找不到别的理由做这一场。
她不算是个随便的Alpha,若非感情深厚之Omega,她始终不愿全身心交付。
眼前人再美也罢,无情就是无情,甄珠不求一时之欢,她想要的是某种出于情愫的水到渠成。
而现在看来,这渠似是被堵死了,成不了,淌不动。
甄珠想要验证的事情,已得到了结果——
她并不爱基兰。
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身居宫殿,旷世容颜,这些都不能让她爱他。
她和他只是纯洁的雇佣关系罢了。
甄珠盯着基兰,思忖片刻,拿起桌上笔,在腔体边缘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这具身体的所属权可以经由署名彻底归于她手。
她顽劣地想要满足自己身为Alpha那本能的占有欲。
末了,甄珠扔开笔,抽出基兰嘴里镇纸,将他狠狠地翻过身去,埋首脖颈间,利齿深咬进红肿腺体。
信息素的大量灌入宣告了这次发/情的终止。
基兰彻底从情热中缓过来了。
基兰慢条斯理、极为端庄地整理好长发、衣裳和身体链,又深沉地凝视着甄珠。思虑片刻,他平静问:“为何这样?”
甄珠:“基兰大人又为何答应?”
基兰:“我并未答应。”
甄珠笑道:“可基兰大人也没有拒绝,全程都没有。”
基兰回避了这一点,又再度问:“怎么不继续?”
甄珠挑眉:“基兰大人很想要我继续做完?”
基兰沉默数秒,最后只道:“你先回宫去吧,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甄珠扮作乖巧:“遵命,基兰大人。”
基兰目视甄珠远去后,将蔚蓝的长发披散到背部,妥善地遮掩住甄珠方才咬下的颈部齿痕。随后他只身出了银鲛阁楼,无视一路上所有朝他敬礼的鲛人,迅疾地往遗址更深处游去。
他有一人,甚是想见。
即便那人已然是冢中枯骨。
鲛人族深居海底,便与终日活在钢铁森林里的人类不同。人类与赛博都市相伴相生,注重的是物资、科技与眼见为实的东西,而鲛人族亲近自然,时至今日仍相信着感情、灵魂之类纯真却缥缈的概念。
基兰想见那死去之人,心怀的也是这般念头。
就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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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消亡,灵魂或许还残留在这广袤海洋,望着他的一言一行。
基兰所到之处,是一片墓地。
他在一块水晶制的菱形墓碑前停步,低眉颔首,默然许久,才喃喃道:“母亲,我来看你了。”
这里是上任鲛人王格温多琳的埋骨之处。
基兰时常来这里悼念扫墓,想着尊贵的母亲如何与低贱的人类男子相遇相爱,又想着昳丽的母亲如何在失去爱人后消瘦憔悴。
每每思及此处,基兰便握紧拳头。
什么海誓山盟,永不分离,什么承诺了会回来看她……都是谎言。
身为局外人的基兰看得再清楚不过,格温多琳爱上的那个人类Omega,也就是他的生身父亲,就是个不负责的、骗人感情的渣滓。
贪财好利的父亲凭着一口甜言蜜语,从母亲那里蒙恩许多钱财,尔后更是靠着怀孕生下他这个后代,令母亲对他宠幸有加,受赐无数珍宝,赚得盆满钵满。
母亲是鲛人,重情而不渝,可对父亲而言,赚够了利益,就没有不回到人类社会中去的道理。
临别前,父亲还假惺惺地亲吻母亲,说只要有机会,便再回海底,与她执手相伴余生,养育后代。
可人类,尤其是人类男人说的话,哪里信得?
父亲再没有回来过。
母亲孤独地在华美的宫殿中,等待,然后凋零,归于冢中。
直到生命尽头,母亲仍握他手,颤声说:“人类并不是我们偏见中的那样,他们……也有至情。”
所有人类都是重利、贪婪,为了拿财宝就可以不择手段的——见识了这一场悲剧的基兰,心底对人类已有评判。
当然,也包括自己身边那个女性Alpha,甄珠。
她也应该是贪财重利,毫无原则地从自己身上捞取利益的才对。
基兰很想证实这一点。
他编造谎言骗她,让她以为自己出于母亲愿望的原因,是真心的对她好。
他就像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大方,阔绰地宠爱她,给她华服赏她珍宝,让她在古鲛人遗址里直播带货。
他甚至许可她出售作为鲛人族文物的那个小琉璃花瓶。
他想着她定会被异宝奇珍打动,逐步露出贪婪的獠牙,吞噬尽他所有的价值。
基兰的思路在此中断。
本应如此,他想,本应如此的:那个人类本应快快活活地拜服在金钱之下,将那个琉璃花瓶卖出去。
可是她没有。
反而她跟他讲起原则来,说什么爱财有道,还说不能为了一百多万星币,令得鲛人族都背负上暴露的风险。
怎么可能……
这个人类女人,怎么可能没有利令智昏?
基兰本以为自己能揪出人类丑恶的真面目,这样告诫已死的母亲:看啊,别再相信人类了,别再傻傻地等那个男人了,人类的眼里只有这些利益罢了。
这是他午夜千百次梦回,心魂震颤时荡出的不灭执念。
可甄珠并没有随顺他的执念。
她没有因为排山倒的金钱利益,践踏任何底线。
她微妙地打动了他。
兴许这就是刚刚情热之时,他默许她可以亲密鱼水的缘故。
很不合时宜地,基兰开始回想方才接触。他在想甄珠粗暴的举止,蛮横的捉弄,还有意味不明的……在他最隐秘之处留下的姓名。
那里有着她的名字,这种不见光的秘密,令他蓦地身躯微热。
真怪,明明刚刚才被标记过,现在一细想她的作为,便又难耐起来。
“王上!”
一声男性鲛人的呼喊将基兰从幻想中拉出。
基兰侧眸,望见他的一名Omega鲛人仆从缓缓游来。
“王上,蕾芙开口了。”他毕恭毕敬地鞠躬,“她说出了您要的情报。”
10. 吵
甄珠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思索着那条信息的意味。
【甄珠,后日是我26岁生日宴会,好歹兄妹一场,你要不回来露个脸?】
甄珠实在想不到叶归城会还想见她。
毕竟就在不久前,他霸占尽所有家产,还冷嘲热讽地将她赶出家门,冲她喊“滚去贫民窟”,关系闹得比陈年老尸还僵。
怎么现在又仿佛是和和美美亲兄妹,团团圆圆一家人了?
甄珠冷笑着回复:【家主大人要我这样的小角色回来做什么?】
叶归城没让她等太久:【父亲最近常常提起你】
父亲。
那个曾对她疼爱有加,倾注厚望,但在最后却剥夺她一切权力,将她踹入无底深渊的人。
甄珠不解。他常提到自己?怎么,这老头想自己了?
等等,莫非……是父亲让叶归城联络自己,叫自己回去的?这老头难道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这个念头一起,甄珠心中便荡漾开喜悦。
叶归城脑子不灵光,在做事上是远不如她,这点做了一辈子商人的父亲心里定然明白。
当初父亲兴许是起了私心,想让继承自己姓氏的儿子登上高位,但家里生意屡屡受挫之后,他或许又反悔,想把她这个女儿召回,再考虑考虑家族之事。
但当然,事情也有可能并非如此,叶归城只是又在犯贱,叫甄珠回去,也不过是想当众人之面羞辱她一番……
可甄珠心底里就是有股期待。
万一呢,万一是父亲对家主之位另有安排呢?
甄珠回复:【好,我来,在哪儿?】
叶归城给了她地址,是一处星级酒楼的宴会厅。
邀约既已答应下来,甄珠便思索起另一件难事:如何向基兰开口。
难道要再编造一个关于母亲的谎言吗?
思忖间,房铃轻响,身披银白半透纱衣、戴着淡金色身体链的鲛人王缓缓游进了屋来。
可惜甄珠不能如往常,悠哉地欣赏这只尤物的美丽。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庞,她看出他眼底的严肃。
基兰此刻,非常正经,如同真正的帝王。
“王上……”甄珠识相地小心开口。
“小珍珠,我有一事,需拜托你。”基兰柔声打断她。
真难得。
“请王上说。”甄珠接道。
基兰皱皱眉,似是纠结。沉默数秒,他游到床边坐下,灿金双眸凝视甄珠:“我需要上岸。”
上岸?
甄珠不解:“王上是要去陆地上?去到人类社会?”
基兰:“是。”
甄珠看了看基兰的鱼尾:“可你并没有人类那样的腿……”
基兰:“不必担忧,我有办法可以暂时地将鱼尾变幻成双腿。”
甄珠略感心中释怀。
甄珠甜甜微笑:“真巧,我也打算上岸。”
甄珠对基兰没有隐瞒,她将要回去参加哥哥生日宴的事情,直接告诉了基兰。基兰听罢,嗓音沉沉:“小珍珠,记得你说过,你与你哥哥不和。你的家主之位,便是被你哥哥夺去。”
甄珠笑得更灿烂:“是,所以我才更要回去。”
基兰:“若你幻想回去一趟便夺回家主之位,那不可能,他必不会将权力拱手相让。你哥哥恐会在宴上羞辱你……”
基兰说罢又凑近甄珠耳畔:“甚至,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甄珠默然,她的幻想就被这么句话狠狠击碎。
她知基兰所言不错。
叶归城邀她回去,可能只因她是个后患,只要她活着一天,叶归城这家主就坐得不安稳。只有她死,他才能心安。
设宴杀宾,此事古来不稀罕。
甄珠嚅嗫:“那便不去?”
基兰语气肯定:“你要去。”
甄珠愕然:“王上?”
鲛人王温柔地将甄珠的一缕发丝缠绕在食指:“我跟你同去,我保护你。”
基兰一直心有困惑。
他母亲赠予父亲的项链“映月贝”,是如何落入蕾芙囊中的?要知道他作为鲛人王,发动无数探子在海底搜寻,从来一无所获,可那个普通的Omega贵女,却能拿到此等贵重之物。
基兰命人好生审讯她。
而就在方才,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一小时前,格温多琳墓处,英俊恭顺的鲛人仆从颔首于基兰身侧。
“蕾芙称项链是从一名傅姓男子那里重金买得。”仆从言道。
基兰皱眉:“傅姓男子?”这不太符合鲛人族的命名方式。
仆从答:“那是一名人类。”
基兰沉吟道:“没有别的信息了?”
仆从忸怩犹豫。
基兰眉目一凛,口气森冷:“说。”
处理母亲格温多琳的事情,他从不含糊。
仆从再深鞠一躬,低声好似不敢让旁人听到:“傅家……与甄家互有勾结。”
——“傅家与甄家互有勾结”。
甄家家主即将举办盛大生日宴,若此两家真有牵连勾兑,傅家人可能现身祝贺。
基兰怎会放过这赴宴的机会?
他眸光温柔地看甄珠,心头却焦躁不已,等她答复。
甄珠游移片刻,却问道:“那基兰大人要以什么身份参加呢?”
基兰挑起一边眉:“我们是何种关系?”
甄珠就是在这点上不确定:“呃,主人和仆从?”
基兰不认可,面露阴翳。
甄珠改换说法:“大老板和打工的?”
基兰面上阴翳更深。
甄珠琢磨片刻,拍手惊呼:“难道我们已经晋升为朋友关系了!”
基兰竭力缓和目光,刮刮甄珠鼻子:“方前在本王的众多子民前不是承认,你我已是伴侣?”
甄珠笑容垮了,她神色复杂,面染阴翳:“基兰大人不能这样说。”
“不承认?”基兰轻捏甄珠下颌,嗓音稍沉。
“当初口头约定便是主仆,您是陛下,我为侍女,哪有伴侣一说?”甄珠道。
基兰罕见地恼火:“真要这般气我?”
氛围僵硬,他们在关系的定性上,好像误会极大。
这一吵就吵了整整两天。
平时待她无比包容的基兰,偏偏在这一点上,寸步不让。
两个人从海底吵到陆地,从基兰的宫殿吵到甄家办宴会的星级酒楼。
基兰盛装华服,佩戴碧蓝钻戒,耳缀纯白宝石,秀美长发被金色缎带微微束起,一双笔直、修长又极为健美的双腿裹在黑色西裤中,微妙勾人,加上那昳丽容颜,若非甄珠知晓他真实身份,定会觉得他是斯维尔帝国的大贵族。
鲛人族的秘术令他暂时蜕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他的鱼尾、耳边的鳍都已消失,被腿脚和人耳替代。
此时,这位气度不亚于皇亲国戚的鲛人王,正对着甄珠斤斤计较:“小珍珠,你不认我做伴侣,那我们之前卧榻上的、阁楼里的,都算什么?”
甄珠疲惫:“基兰大人,您可是自己说的,我只是一个帮助您度过情热期的伙伴。”
基兰深深呼吸,好似极为受伤:“是因为我付了你工钱,让你误以为我们是雇佣关系吗?那这个月的工资结清后,下个月就不给……”
甄珠慌得一把牵住基兰的手,令他打住:“基兰大人,和那个无关。”
基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甄珠的掌心里摩挲,沉默半晌,随即竟是微笑了:“小珍珠,你看,你下意识地拉我手了,难道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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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珠无言。
之前在银鲛阁楼的缠绵,已让她明了自己的心。她对基兰并无爱意,或是有欲,或是求财,但要谈“伴侣”二字,基兰并不够格。
那为何她下意识地牵了基兰的手?
就连甄珠她自己,也道不清了。
模棱两可的东西,就得斩断。
甄珠与基兰分开了手。
她转移话题道:“基兰大人,宴会时间快到了,我们还是尽快进去吧。”
基兰穷追不舍:“我以什么身份进去?”
甄珠叹气:“反正,明面上不能以‘伴侣’这个名头,因为我哥哥知道我是Alpha,若我认你是伴侣,那你便就是Omega了。即便是在陆地,暴露您的真实性别也并不妥当吧?”
基兰似有所悟。
原来如此,原来她是因为担忧我暴露,才对确定伴侣关系如此退避……
小珍珠,我深思熟虑的小珍珠。
基兰心中微动,朱红薄唇勾起浅笑:“好,那就说是主人吧。”
甄珠:“……?”这可不兴说啊。
甄珠最终还是想了个折衷的方案。
走到宴会厅前时,她对门口的登记人员一本正经道:“我是甄珠,他叫阿兰,是我的蓝颜知己。”
登记人员愣了。
甄珠严肃:“蓝颜知己,就是男闺蜜,你懂吧?”
登记人员扫了一眼巴不得贴到甄珠身上去的基兰,用力点点头,表示他相当十分的懂。
两人并排走进宴会厅中。
甄家虽不比那些大财阀大贵族,但也算小有薄产,而这场叶归城担任家主以来办的第一个宴会,显然是砸了血本,布置得金碧辉煌、奢靡气派。
圆桌上皆放繁花名酒,珍馐小食。来往宾客无一不属社会上流,个个行头不凡,话里字间谈的都是生意。
除此之外,宴会厅还布置了一片偌大区域,甄珠垫着脚望了望,看到里头陈列了不少名贵珠宝、金银玉石。
“那边是做什么的?”甄珠揪住一个路过的侍从问。
那侍从方一望见甄珠的脸庞,便连忙恭敬道:“大小姐,贵安,非常感谢您赏面参宴。那边是展销区,是叶老爷吩咐置办的,里头都是叶老爷精心选品的宝物,大小姐若有喜欢,可直接用光脑购买。”
叶老爷。
他指的是叶潮生,她的生父。
甄珠看着那所谓的展销区,颇为感慨。
在商界摸爬滚打,已近十年,而她还是头次见到,有人在自己儿子的生日宴会上办展销、卖东西的。
如此急切地想要交易卖货,足以证明,叶归城任家主的这段时间,甄家的收入并不理想。
甄珠暗乐。叶归城干得不好,她便还有机会。
甄珠回头望向侍从,刚想打发他走,却是被那侍从抢先开了口。
恭顺的侍从对甄珠微鞠一躬:“不过大小姐,您先随我移步一下,叶老爷有话要对您讲。”
来了。
她等的就是这个。
甄珠回头去跟基兰简单地道个别,基兰温和道“我等你”,甄珠便随着侍从,走进了另一处小房间。
房内不大,灯光柔和温暖,装潢典雅雍容。
侍从朝桌后那人道了句“老爷”,便轻声合门离去。甄珠一抬眼,望见坐在桌边的父亲,他衣装款款,妆容比往常还精致几分,可眼角的皱纹似更深了些。
叶潮生抬眸来看甄珠,和蔼地笑了笑:“小珠啊。”
甄珠讨厌他这样,假惺惺的:“爸,你想说什……”
叶潮生丝毫没有被甄珠恶劣的语气影响,而是平和地讲了下去:“关于甄家家主之位,我想跟你再聊聊。”
呵,死老头倒是灵光,知道她来赴宴就是为了这个。
11. 打脸
甄珠没耐心和他绕弯:“后悔了?”
桌面上,红茶腾起氤氲雾气,模糊叶潮生的面容:“生意如棋,落子无悔。”
甄珠眯眼:“做了一段时间的家主,叶归城有何感想?”
叶潮生的脸色静若镜面,毫无波澜:“归城一向是木脑袋。”
甄珠将红茶移开些,令父亲面容从雾气中显露:“既你不悔,归城也没有让位之意,叫我过来作甚?”
叶潮生笑得可称慈祥:“庆祝。”
甄珠陪笑,目光里说不上是轻蔑还是感叹:“父亲真是运筹帷幄,就凭办这一场儿子的生日宴,对内想缓和家族矛盾,对外还要展销珠宝,一举……”
叶潮生直直凝视甄珠,打断:“庆祝你的直播事业干得不错。”
甄珠没料到叶潮生突出此言。
不过,既父亲知晓她在直播,那他定做了调查,也应晓得她收入几何、卖了些什么货。
如叶潮生这般老辣的商人,恐怕只消看她的货一眼,就明白凭她自己绝无可能搞到那些漂亮宝贝,她身后想必有金主帮扶。
那他也会明白,甄珠她有特别的供货渠道,非常非常特别。
这对任何商人来说,都是很值得投机的诱惑。
甄珠没有回避他锐利的眼神,反是以高傲的目光回敬:“庆祝?你我都是甄家人,不必如此见外。”我可以分你一杯羹,只要你给我我在甄家应有的地位。
叶潮生笑饮红茶:“我一向是重视家人的,可归城这样的年轻人不太把血缘亲情当回事儿呀。近来他搞了很多胡闹名堂,乱交女友,办事又不与我讲,我真是难办,若是你母亲甄爱还在……”
甄珠皱眉:“父亲好像忘记,叫我过来是为谈家主之位的事情。”
叶潮生目光炯炯:“我一直在同你谈家主之位的事。”
甄珠思索片刻,又轻声问:“若是我母亲甄爱还在?”
叶潮生平静:“你自然是家主。”
话已说尽了。
叶潮生想对甄珠抛出橄榄枝,但叶归城不待见她这个姐姐,便有心无力。
甄珠仍有机会重夺家主之位,因为她是甄爱钦定的继承人,是本应的家主。
她还能争取!
甄珠起身离开前道:“感谢父亲认可。”
叶潮生点头:“去和归城聊聊吧。”
摸清了家中情况的甄珠,步履轻快地返回了宴会厅。
一个月来,她从未如此快活,一想到还有机会把嚣张又愚蠢的叶归城拉下高位,自己取而代之,这种诱/惑就令得她心潮澎湃。
而若她如愿以偿,真当上家主,那她就不必再留在基兰身边,做他的什么“情热期抚慰伙伴”。她需要的,将只会是海底的珍宝,她与他的暧昧关系将就此终结,他们会成为真正的商业合作伙伴。
这样自然是好的,但……唉,哪里还找得到这么娇的顶级Omega,砸着巨款求她标记呢?失了这么个享乐,甄珠也略感遗憾。
甄珠走回宴会厅。厅堂内奏着悠扬高雅的古典乐,千金少爷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互相攀谈,侍从们则忙碌地为他们奉上美酒。
在这片闪耀夺目的身影中,甄珠开始寻觅基兰。
这并不困难,甄珠只花了几秒便望见他正在展销区里。
因为,今夜的鲛人王,是全场最熠熠生辉的焦点。
那一头在人类社会极为罕见的蔚蓝色长卷发,配合上基兰本就无瑕的皮囊,可谓美得惊心动魄。加之,基兰穿得也是奢侈华丽,他的头饰由纯金打造,左手中指上戴着鸽子蛋大小的蓝钻,脖颈上更是套着由方形黑玛瑙拼接成的喉结罩。
只消一眼,谁都会明白,这男人身份不凡,极为尊贵,说不定阔绰得能买下这整栋星级酒楼。
因此,无数人若即若离地环绕在他附近,看着他,又小声议论。甄珠甚至发现一、两个可爱的Omega少女,正羞红了脸蛋,略带情愫地一直凝望着基兰。
甄珠朝基兰走去。
而当她走近了些,她心下一沉,发现了件很不妙的事情。
叶归城正拉着基兰,滔滔不绝地聊个没停。
“阿兰先生,您看这块翡翠怎么样?这是从兰顿帝国进口的顶级翡翠,上一块这样的翡翠可是皇帝陛下买给她的小情郎的,您要是想送恋人礼物,也可以考虑考虑这块……”
“品质一般,配不上她。还有更好的吗?”基兰微笑。
叶归城愣了愣,惊愕地轻声:“有是有,可是很贵,非常非常贵,您要不……”
基兰打断他:“给我更好的。”
叶归城盯着基兰看了几秒,好像在猜测着什么,随后他又强调:“阿兰先生,我们甄家顶级的宝物可是从海底开采的珍珠,价值五千万星币,这个价……”
基兰再次打断:“顶级的宝物,仅值五千万吗?那可真是实惠,请您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叶归城惊得嘴唇都颤了颤。
天,这位“阿兰先生”,该不会是皇亲国戚,或是全球顶级财阀的太子爷吧?
基兰见叶归城半晌没动静,又好心地添了句:“抱歉,但我真的很想看看那颗珍珠。您这整个展销的商品,我都看过了,这些东西都太过平常,我的屋子里早就摆满了这样普通的物品,确实是不能令我满意。”
此话一出,全场不少人都发出低低的惊呼,有的人甚至倒吸一口凉气。
细细碎碎的议论,在甄珠耳畔响起:
“这个人什么来头?甄家怎么会有实力邀请到这样尊贵的客人?”
“可能是邻国的皇子吧。唉,出手阔绰,长得又这么漂亮,真想知道他送礼的对象是谁呢?呵呵呵,肯定也是公主、女皇之类的人物吧。”
“好深情啊,如果我那个吝啬的老公也能……”
甄珠不想再听这些无聊猜测,也无意再放任基兰和叶归城聊下去,她行走如飞地从人群中走出,移步至基兰的附近。
基兰方一望见她,脸上那抹礼貌性的假笑立刻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真心、温柔、愉快的动人笑颜。
基兰刚想伸出手,去呼唤甄珠再离他近点,叶归城却一个箭步,好死不死地挡在了基兰身前,厌恶地瞪着甄珠。
“妹妹?谢谢你赏脸儿,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呵呵,但是你有必要来展销区吗?这里的东西,你可是一样都买不起呢。”
这个浑身酸菜味信息素的男人,一如既往地令她恶心。
甄珠平静:“我是来找人的。”
叶归城鄙夷一笑,阴阳怪气道:“找人?哈哈哈,找谁?侍从吗?这宴会里的人可都是有头有面的显贵人士,你这个住贫民窟的带货主播,还想攀附谁?”
甄珠叹气:“叶归城,你的嘴真臭,说的话比酸菜还低劣,怪不得甄家的生意能被你做得一团糟。”
叶归城那脆弱的自尊心可经不起挑弄,他马上急了:“你个小主播懂什么?我刚刚正在同这位先生谈生意!是你突然过来,打断了我们!”
甄珠沉默半晌,又挑挑眉道:“你这里的东西都丑死了,就算把那个什么顶级珍珠拿出来也没用,我不喜欢。”
叶归城笑出声来:“你不喜欢?你不喜欢又能如何,有人喜欢!”
说罢,叶归城扭头,满眼讨好地望着基兰:“阿兰先生,那我现在去叫人,把那颗珍珠拿出来,给您端详端详……”
“不了。”基兰嗓音冷淡。
叶归城吃了闭门羹,又慌又不解:“啊?可是您刚刚说想看,先生,是这些平常的东西让您失望了吗?放心,那颗珍珠是稀世珍宝,绝对令您满意。”
基兰从叶归城身后绕出来,站到甄珠身边,又小心翼翼地理了理她耳边的发丝,满眼尽是温柔:“她说不喜欢。”
满场死寂,落针可闻,叶归城面色煞白,看客们窃窃私语,Omega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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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地捂着红脸。
甄珠不耐烦地将基兰的手打开,基兰也并不生气,而是又摆正了她戴着的项链。
甄珠感觉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由一开始的不在意,变得极端艳羡又嫉妒。
叶归城则是愠怒又刻薄地上下打量着她,时不时忐忑地扫几眼基兰,最后他终于歪嘴一笑,满言嘲讽:“哼,我明白了,这是作秀对吧?甄珠,你是不是在摆拍?”
甄珠震惊于他的智商。这样的脑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甄珠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喜欢装?”
叶归城耸耸肩:“你穷得很,怎么可能被这样的男人看上?所以肯定是你们两个,租了上好的衣服和宝石,打扮成贵族的样子,过来作秀!”
“其实你们根本什么都买不起,只是为了玩我,对吧?”
甄珠想翻白眼:“首先,我和他不是情侣,只是朋友而已;其次,我现在是明白父亲有多累了,让你这种人当家主,他这老人家也没法安心退休。”
叶归城激动得几欲跳脚:“你说什么?!靠,老子就不该让你回来,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个装X炫富的穷酸……”
“归城,归城!”一声甜美娇媚的女性Omega嗓音响起。
叶归城立刻中止了自己的破防发言,回头去看她。
只见一个穿着蓬蓬粉白色公主裙的少女,欢快地奔到了他身边。
那少女五官小巧可爱,脸蛋粉扑扑的,是典型的甜妹系Omega。
此刻,她拉着叶归城的手,任性地摆来摆去,撒娇道:“归城哥哥,跟我去那边嘛,慕家有个女孩子带来了一对好漂亮的耳坠哦!”
娇滴滴的声音让甄珠顿觉肉麻又尴尬,不过这个声音……她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喔,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叫“宝藏级甜O”的主播。
甄珠饶有意味地看着她。真想不到,叶归城为了搞她心态,居然连自己的女朋友都要利用,让自己女友也去开个直播,只为拉走她的客。
叶归城被宝藏甜O一顿撒娇攻势,也不好继续对着甄珠放嚣张话了,只得怒气又鄙夷地瞪了甄珠最后一眼,尔后便随着甜O,被拉去了另一个地方。
甄珠望了一眼那边,看到不少人围着一名穿戴高雅的女士。那女士的光脑投影出一块光屏,展示着红如鸽血的水滴形宝石耳坠。
瑰丽夺目,剔透流光。
果真是上品。
基兰敏锐地捕捉到了甄珠眼眸中的那抹赞叹:“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但甄珠更想利用它干另一件事。
“买下它。”甄珠言简意赅。
基兰开心无比地点头。
她想让我送她礼物,她渴望我的心意,所以她定是看重我。
基兰心中如有清风拂过。
叶归城被宝藏甜O拉进人群之中,数秒后,那少女便高声喊起话来。她的嗓音甜腻得让甄珠这个Alpha有点生理性不适:“我出三十万星币,这对耳坠我要定了!归城哥哥,快付款嘛!”
叶归城的声音有点颤抖:“呃,好……”
“我出五十万。”
温润而镇定的悦耳嗓音响起,在人群中激起小小的惊愕。
基兰步伐款款,优雅走来,他风度翩翩,将无数人吸引得移不开眼。
而他的眼里,始终只倒映着一个人。
叶归城讥讽:“别理他们,他们都是穷鬼,虚张声势罢了。”
哗啦——
一阵短促的入账提示音在宴会大厅回荡开来。
接着是系统音冰冷的播报:【您已收到来自‘阿兰’的转账,共计500000星币】
叶归城面如土色,满目震撼,手足无措。
人群自动地为基兰和甄珠让开一条小道,让他们并肩走向人群中心去。
“谁在虚张声势?”甄珠眉眼弯弯,笑盈盈地盯着叶归城。
12. 千金一笑
众目睽睽,基兰从慕家女士手中接过绯红的水滴耳坠,然后在甄珠面前颔首躬身,小心而温柔地为她戴上。
基兰身姿颀长,弯下腰时,那两片朱红嘴唇恰巧对准在甄珠的额上。从旁观者的眼中看来,他是那样谦和、乐于低头,恭顺到几乎是虔诚的地步。
甄珠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服务。她双手抱胸,一双玫红色的眸子高傲地凝视叶归城,像要把这个夺走她家主之位的人用眼神活活剐死。
叶归城被骇得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猜测中,被剥夺了一切的甄珠,早该烂在贫民窟里,永无出头之日了才对。她怎么可能傍上这样显贵的人?
“归城哥哥……”甜O又拉着叶归城的手发起嗲来。
“抱歉啊,宝贝,你想要的东西被别人买走了。”叶归城窘迫地笑了笑。
身为男性Alpha,叶归城自尊心强烈,好显摆,最不喜在Omega面前掉面子。甄珠这一出,令他多少有点挫败和尴尬。
“归城哥哥,我们出更高的价,买回来好不好。”甜O眨着水汪汪的漂亮眼睛,像小孩子似的请求。
叶归城微不可察地打个寒战。
甄珠出的价可是五十万星币……要拿出比五十万更高的价,对于他这个甄家家主来说,倒也不是做不到。但眼下甄家生意冷淡,利润不多,哪怕是十万星币也弥足珍贵。
若要无理挥霍,父亲铁定要怀疑他究竟够不够脑子坐这家主之位了。
“宝贝,下次吧,下次给你买更好看的。”叶归城安抚着,想要拉着自己这任性的女友走。
甄珠冷冷一笑:“急什么?”
叶归城顿足,扭头:“甄珠,我没赶你滚,已是给你极大面子,你还想怎么样?”
甄珠理理耳边发丝,闪亮的猩红耳坠和她深紫的发色相得益彰:“你今天穿的衣服不错,细羊毛的,还沾了金粉,我喜欢。”
叶归城厌弃地盯着她,如看一个疯子:“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品味?”
甄珠粲然一笑:“是啊,我的好哥哥,我没什么良好品味,不曾见识过你这身贵重礼服,所以……”
甄珠稍稍偏头,玫红色眸子灵动一瞥,给基兰投了束热切目光:“你这件礼服,我要了。”
叶归城皱眉,惊道:“可笑,你知道我这件礼服多少钱……”
“开价。”基兰平和、镇定,淡淡道。
他语调不高,却不乏威严,隐隐透出的气度令叶归城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既是甄珠想要之物,基兰便能慷慨解囊、豪掷千金。
区区数万星币而已,哪有她的笑颜珍贵?
叶归城扫了一眼基兰,表情数变,犹豫后嚅嗫:“这可是十五万星币定制的。”
甄珠乐了:“十五万?不多嘛。这样的二手货我出五万,够了吧?”
如此低廉的价格宛如对叶归城的侮辱,他眼里透出些薄怒:“想得美。”
“十万。”基兰眼都不眨一下。
叶归城喉结一滚,吞了口唾沫:“不行,我是个有原则的……”
“十二万。”基兰走近他一步,高大健美的身姿充斥压迫感。
叶归城无法自控地、慌忙地后退半步。
他抬头望向这个雕塑般无瑕的男人,又扫眼甄珠,蓦然他有种极强的挫败感,只感觉自己如被溺在海盐味的汪洋大海中,如何挣扎、如何犟脾性也好,都是徒劳,都是无力抗争。
他需要这笔钱。
对甄珠来说,一颦一笑间、随随便便就能搞到的这笔钱,他叶归城铆足劲谈生意都挣不来。
现今他只消肯首,下嘴皮碰个上嘴皮,就能将这十二万星币收入囊中。
那他索性就低个头吧。
“要不我们宴会后再谈……”叶归城还想挽回一点可怜的面子。
“不,就现在,不然我就不要了。”甄珠笑得比太妃糖还甜。
叶归城眼里的鄙夷倨傲,尽数化为无奈:“……成交。”
甄珠挑眉,几乎是以命令式的口气道:“脱。”
奢华宴会,名流云集,无数名门望族带着探究、评判、甚至称得上是猎奇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叶归城看。
“哎,这真是我参加的宴会里最有意思的一场了,高高在上的东道主为区区十二万星币折腰,哈哈哈。”
“十二万星币,我去鸭店消费一次都不止这么点,而这甄家家主却可以为此丢了尊严……真挫,都不想和他有生意来往了呢。”
“那女人好像是他亲妹妹?怎么感觉妹妹比哥哥更像个家主呢?是不是当初的安排出了问题呀。”
言语如刀,冰冷无情,片片削在叶归城心上,鲜血淋漓。
叶归城苍白的脸颊缓缓涨红。此情此景映入甄珠眼帘,登时一股心旷神怡的愉悦感如地下温泉,荡涤她多日以来倍受的嘲弄苦楚。
但这样的发泄还远远不够。
叶归城可是夺走了她的权位,她的财产,她的居处,她的似锦前途。
甄珠想践踏他。
她从不避讳做个恶女。
“拿着。”叶归城将脱下的高定西装奉到甄珠手上。
看热闹的贵宾们,个个愕然、讥笑,而叶归城身侧他的女友,已然是失望至极。
甄珠接过西装,看也没多看几眼,便将其扔到地上。
众人哗然。甄珠踏着闪亮的细跟皮鞋,毫不留情地踩上它,就像过河时踩上小木桥一样自然。她用鞋底在那细软的羊毛上蹭了蹭,又走下来,动动脚尖,将这套可能是叶归城拥有过的最好的衣裳漫不经心地踢到一边。
如待敝履。
看客群发出残酷而高傲的笑声。
叶归城面目狼狈,低沉着嗓音:“你凭什么……”
甄珠微抬下颌,稍稍凑近叶归城半步:“这是我的东西,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喔,莫非哥哥怕在众宾面前失了格调,往后生意难做吧?”
“不用担心,反正甄家也根本拿不出真有价值的商品来,不是么?”
叶归城无言,只是憋屈地垂移开目光,仿若已被彻底击溃。
甄珠打量着他。
蓦地她心头有股预感。
从小和叶归城一同长大,甄珠对他的脾性摸得透彻。她知晓,当他气急败坏、口出狂言时,多半不过无能狂怒;但若是他如现在这般,垂头不语,神色冷峻,那便是真有举措。
甚好。
她等着他的举措。
她今夜就如攻城,要一鼓作气,破他所有手段和防线,暴露出他不配为家主的真相。
叶归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甄珠望他背影,这时的他没了西装外套,仅穿一件单薄衬衣,有种好笑的倔强。
一双微凉的大手,轻柔地捏捏她的脸蛋。基兰语气温柔:“开心?”
“谢谢基兰大人。”甄珠给予他一个烈酒般醉人的笑。
“我知这般行为能令你爽快,但若你想要的是家主之位,那便绝不能止步于此。”基兰垂眸看她,眼里如沉着一汪柔水。
“我知,我又不是小孩。”甄珠俏皮,尔后她顿顿,似意识到什么,“不过……基兰大人,若我真做回了甄家家主,我恐便不能再回那海底,伴您渡日了。”
基兰捏甄珠脸的手指猛地一僵。
“为何?”基兰尽可能地放缓语调,但甄珠仍察觉出不乐意,“小珍珠处理完家中事务,一有空闲时候便来找我,这莫非不妥?”
“不,只是……”甄珠很想跟他解释,人类勾心斗角的烈度可比单纯真挚的人鱼狠得多,只要一朝是家主,恐就永无宁日。
她将日理万机,既披戴权力的荣光桂冠,又受扰于人心的阴暗凶险。
甄珠正欲将这席话委婉说出,一旁某位贵宾突地惊呼——
“那、那莫非就是传闻中的鲛珠泪?!”
基兰灿金的瞳仁猛地睁大。
甄珠抬眸,望见叶归城正款步走向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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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中央,在他身后,一名燕尾服侍从正小心地推着一辆小车。小车上的红丝绒软垫静置着一枚香槟色的珍珠,被水晶遮罩妥善地保护着。
甄珠清晰地听到基兰的深呼吸声。
“甄家最顶级的宝物,遣专人深潜海底开采的珍珠,请观赏。”侍从优雅笑着,向不断汇聚过去的人群宣布道。
甄珠愕然。
那小子,为证明甄家实力,挽回自己颜面,竟抬出了这样的东西。
甄珠身后的千金小姐们正窃窃私语。
“不就是颜色稀有点的珍珠?很特别吗?”
“你刚没听到有人说这是鲛珠泪吗?平常的珍珠哪会是这种泪滴形的?而且也不会这么小巧。”
甄珠扫了一眼身侧的基兰。
基兰呆呆凝望着那珍珠,金眸里喜悦与哀恸交织,他似深陷回忆泥潭,又如遭受晴天霹雳,感怀、震颤。
——“那对鲛人来说,什么是真正罕见的宝物?”
——“是一种特别的珍珠。是鲛人因爱流下的眼泪变幻成的珍珠。”
甄珠隐隐有些记起,基兰告诉过她,自己的母亲格温多琳就流下过这样的鲛珠泪,且由于她有香槟色眼眸,那变幻而成的鲛珠泪亦是极为罕见的香槟色珍珠。
莫非……
“基兰大人。”甄珠低低地喊了一声。
“嗯,这珍珠我定要带回海底。”基兰坚决迈步。
甄珠觉得有点不真实:“基兰大人真觉得那是格温多琳女士的鲛珠泪?”
基兰点头,从刚刚开始他的目光便没有从那珍珠上移开一丝一毫:“这个大小、形状、颜色,我再熟悉不过,不会有错。”
既如此,甄珠不再多言。母亲在基兰心中地位非凡,甄珠深知这点,她今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摇或阻止基兰了。
只是,她心里幽幽地泛起了疑惑:叶归城怎么会得到格温多琳的鲛珠泪呢?
人群围绕在那珍珠附近,几个衣着上乘、打扮精致的宾客正同叶归城询问价格。
“仅供展示,不卖。”叶归城语气傲然而坚定。
基兰走上前:“方前你说要五千万星币,现今我愿付更高价。”
“喔,是财大气粗的阿兰先生啊……”叶归城眯着眼笑了笑,尔后冷言道:“抱歉,不卖。”
“七千万星币。”基兰淡淡道。
“不卖。而且……”叶归城眼里迸射出凶恶的狡黠,“就算我以五千万卖给别人,也不会以七千万卖给你。”
基兰眼都不眨一下,只是平和地继续抬价:“九千万。”
叹为观止的数字。
在场不少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叶归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数秒沉默后,他咬牙切齿地说:“不、卖。”
甄珠看得明白。
将旷世奇物拿来给上流大款们过个眼瘾,却咬死不卖,且因她的缘故,叶归城对基兰有股深深的怨愤,无论出何等高价他都按兵不动。
典型的饥饿营销。
这一波应该能炒热这珍珠的抢手程度。
基兰思忖半晌,轻声道:“叶先生,我知你心有不甘,既我如何开价你也不卖,那便由你来定价吧。”
叶归城狠狠地盯着基兰:“你死心吧,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得到它的。”
铿锵有力,一锤定音。
就连甄珠也难料叶归城竟在这时萌生出了骨气。
基兰不说话了。
他平静而冷漠地睥睨着叶归城,像是在用眼神给他最后通牒。叶归城则是不看他,只顾着和其他宾客说笑。
基兰转身,叫上甄珠,走去厅堂一角。
甄珠见他满面阴沉,便说:“基兰大人不必急这一时,这不过是营销手段,过几日他应该会公开售卖……”
基兰话如刀锋,截断甄珠话语:“我要强取。”
强取?甄珠愣神。
基兰用手背蹭她脸庞,口吻冰凉如刀尖:“我要抢那珍珠走。”
13. 共犯
“有何不可?”基兰金眸一沉。
“在人类社会,抢东西是犯罪,是十足恶劣的。”甄珠解释。
“恶劣的岂不是甄家?母亲的鲛珠泪本是属于我的珍贵之物,却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落入甄家手中,这不是甄家有罪在先?”基兰振振有词。
甄珠还想挣扎一下:“可……”
她有点没气力了。
她感觉基兰并没说错。
这枚鲛珠泪的来源绝不干净,甄家定是用了什么阴暗手段夺得。
基兰只是想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珍珠,”基兰倾身,修长手指托她下颌,幽深的灿金双眸凝视着她,“帮我。”
“如果有你的话,或许不用搞出太大风波。”
父亲的话语在脑中徘徊。
父亲还认可她,这让她在家主的竞争中,仍有可能胜出。
但若此刻她答应帮助基兰强抢,那等于她主动选择了和叶归城、和叶潮生,和整个甄家都站在了对立面。
一切便覆水难收。
她会愧为甄家人。
甄珠抬眸,玫瑰色的眼里渗出无奈:“基兰大人,我不能……”
基兰手指发力,捏紧她下颌,打断她话语:“小珍珠,方才去见你父亲,他跟你说了什么?”
甄珠抿唇,无法言语。
基兰笑了,笑意里裹着点点疼痛:“他给了你做回甄家家主的希望,对吧?”
甄珠别开目光,想要后退,却被基兰拦腰抱住,冷硬地推到了墙边。
基兰凑近她耳畔,海盐味的温热气息扑在她的耳垂、脖颈上,又痒又酥。她背靠坚实墙壁,已后退不得,只能看着眼前无瑕面容,手足无措。
“小小的家主,小小的权力,有何好争?”基兰唇红如鸽子血,近在甄珠的双唇前,仿佛随时要吻上来,“做鲛人族的王妃有享不尽的荣华权势,你又为何不感兴趣了?”
原来他脑子里是这件事。
鲛人族真是没救了,个个都恋爱脑到偏激。
甄珠愠怒:“如果可以自己执掌权力,谁愿意仅仅只做一个‘妻子’?”
基兰显然没有理解这句话:“你宁愿离开我,也要做这微不足道的甄家家主?”
甄珠没好气:“我们本就是雇佣关系,哪有老板和员工纠缠一辈子的?我为基兰大人打工挣钱,本就是为了积累翻身资本,做回甄家家主。”
“起初,我进那酒吧玩乐发泄,是因为我失了家主之位;后来,我直播也好,留在基兰大人身边也罢,甚至就连参加这宴会,一切都只是为了夺回那本属于我的家主之位,仅此而已。”
基兰静静地听着。
尔后,他肩膀重重一塌,好似被戳了要害,受伤极深,连妩媚上挑的眼角也耸拉下来。
“所以,那些……卧榻上的,银鲛阁楼里的,桌上的,王座前的,全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平时说那些甜蜜话,扮那些可爱笑,都只是为了当回家主,是吗?”基兰低低地问。
他的嗓音那么轻,那么颤,仿佛一阵微风过来,这声音便会永远消逝,再无人听见。
“是的”这两个字已经涌到嘴边了。
可甄珠说不出口。
她怎么能说出口呢?
在那么多次的似水柔情、暴烈缠绵中,莫非没有一秒钟、一瞬间的真心实意吗?
甄珠从未感到自己的心思如此模糊复杂,模棱两可。
“我不能帮忙。我不能和甄家作对。”甄珠最后只这样说。
“我可以帮你,”基兰气若游丝,“你想要的只是做回甄家家主,对吧?我可以帮你,我可以给你钱,给你珍宝,只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
甄珠被噎住。
基兰再前进一步,躬下身看她。他完美的脸上竟有淡淡的疲惫:“我、我想要的……也只是珍珠而已,你帮我抢回珍珠,我就助你当家主。你是生意人,这交易还算赚吧?”
一股不可抵挡的浓郁哀愁,慢慢淹过甄珠的心尖。
甄珠轻轻推开基兰,转身迈步离去。
“基兰啊,我不能。”
“还有,别再企图用金银财宝打动我了。”
甄珠全身心赴宴,她与那些姿容不凡的上流人士攀谈,又与可爱的Omega们说笑。她将这难得的宴会当做棋局,精心计算着每一步当如何前进,思量着取悦谁、结识谁能为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时光如水流逝,已至夜晚,宴会到了收尾阶段。
叶归城吩咐侍从将香槟色鲛珠泪收回仓库,一些玩疲了的宾客也开始告退。甄珠环顾四周,却并未再看到基兰的身影。
她开始考虑自己之后要如何。
回海底吗?其实没有那么必要。基兰已将这个月的工钱汇进了她的光脑,足足两百万星币的巨款,加上平日里基兰零零碎碎给她的零花钱,足够她在人类社会里东山再起了。
那就索性留在岸上?这似乎很明智,但甄珠并不想彻底放弃和基兰的关系。海底的珍宝是取之不尽的货源,她不愿撒手无视。
甄珠很乐意和基兰保持利益往来。
但她不想因他产生莫名的感情困扰了。
甄珠正思忖着,宴会厅的灯光蓦地闪了闪。
警钟在心田敲响。
“咔哒”——
整栋星级酒店的灯光,霎时全都熄灭。
甄珠失去了视野,如被漆黑的油布裹住双眼,看不清周遭,只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推搡、惊慌失措的叫喊,以及对异常情况的谩骂。
甄珠听到匆忙焦躁的脚步声,紧接着男性Beta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水,是水……仓库被水淹没了!”
“什么?!”这是叶归城的声音,“被水淹没了?怎么可能,哪里来的这么多水?”
男性Beta在支支吾吾地撇清责任:“家主大人,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们刚锁上仓库门,地上便凭空冒出很多水来,那些水都像有生命一般,从门缝里流进仓库,然后,仓库就被淹了……”
叶归城大骂:“蠢货,仓库若是被水淹了,那其他地方不也都会被淹没?”
男性Beta突地变得惊恐:“可是,家主大人,走廊和其他地方,真的一点水都没有,只有仓库被淹没了。那些水,真的有生命,像有意识……”
这番怪谈般的言论引起了大面积恐慌。
唯有甄珠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
基兰动手了。
没有甄珠利用人际关系帮忙,基兰便只能这般强行进入仓库,去夺得他心心念念的鲛珠泪。
他是威名赫赫的鲛人王,海底的一方霸主,在人类眼中强大到天方夜谭的异能,于他不过是耍个小花招。
但甄珠心里却很不应该地翻涌出担心。
怪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基兰那么强,他根本不可能被抓到。
甄珠强行按捺住这份异样的感受。
叶归城还在对着手下的人询问不休,他打死也不信什么仓库能够被巨量的水淹没,但他又脾气倔,宁可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宴会厅骂骂咧咧,也不愿真的移步到仓库,去探个究竟。
时间被这般愚蠢地浪费。
又一声“咔哒”响起。
灯亮了,光明驱散黑暗,再度给予甄珠视野。
一个面色煞白的侍从跌跌撞撞地小跑到叶归城身侧。他提着应急用的手电,张皇失措,如临大敌,在叶归城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
叶归城的疑虑与怒火,就在那一瞬被彻底瓦解击溃,化不开的浓稠阴鹫爬上了他的面容。
没有任何说明,他匆忙地离开了宴会厅。
出了这般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事情,宾客们也败了兴致,纷纷退场。他们带着天马行空的猜测从厅堂大会鱼贯而出,再不见身影。
不多时,偌大的宴会厅里,除了收拾残局的侍从,便只剩下了甄珠。
还不到离开的时机。她心想。
又过了十来分钟,叶归城回到了宴会厅。他焦躁不安,如丧考妣,这短短半小时令他仿佛熬了大夜那般憔悴无力。
他行步如飞地走到甄珠身边,语气消沉:
“甄珠,父亲找你。”
甄珠微不可察地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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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
是啊,家族里最具价值的宝贝失窃了,还就在叶归城眼皮子底下丢的,叶潮生怎么可能不找她谈谈这事儿呢?
数分钟后,叶潮生所在的小房间。
“你好像并不意外。”叶潮生神色晦暗难明。
甄珠泰然自若:“哥哥自小就丢三落四,第二天就要交易的货物,也能被他在头天晚上弄丢。”
叶潮生不否认,但也没有要谈论叶归城的意思:“那珍珠很不一般,它的价值,足以将任何破产边缘的家族重新拉回来。”
甄珠点头:“听闻那是海底人鱼流下的鲛珠泪?”
叶潮生罕见地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沉默半晌后,这老头疲惫道:“你从哪里知晓这个内幕?”
甄珠:“谁都有秘密。”
叶潮生扶额:“既你明了这珍珠的价值,我便不多废话。甄珠,我希望你能回到甄家,凭你的能力,定可找到那强盗。”
明晃晃的邀约。
甄珠心里有轻飘飘的喜悦:“以什么身份?”
叶潮生皱眉:“以甄爱和我的女儿、叶归城亲妹妹的身份。”
甄珠眯眼:“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房内死寂,落针可闻。
一声幽幽叹息吹破沉静,倦态的老人说道:“好吧,那……”
甄珠等不及:“归城的疏忽让他犯了极大的错,我在这个时机、以正确的身份回归,他无资格多说什么。”
叶潮生并没有理会甄珠的言辞:“……那么,你若是能抓到盗贼,并把鲛珠泪带回来,我会和归城一起重新考虑你的位置。”
甄珠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叶潮生以指关节轻敲几下桌面:“如何?”
时光仿若静止,数秒有如数年那般漫长煎熬。
甄珠抿唇一笑。
她挑眉,语气里有顽劣的调调:“可以啊。”
在叶潮生的吩咐下,一个侍从将甄珠领到了仓库前。
“你就在门口候着,别进来。”甄珠以大小姐的口吻命令道。
侍从点头鞠躬,无言地退到一边。
甄珠用他给的钥匙打开仓库门,方一进入,立刻合上门扉。
仓库里开着晃眼的白炽灯,各种珠宝、翡翠、玉石凌乱洒了一地,有明显被闯入的迹象。
甄珠左右环顾仓库,在一个隐蔽处看到了熟悉的红丝绒软垫,不过那上面的鲛珠泪已然不翼而飞。
她走过去,打量那软垫。
一根漂亮的、蔚蓝的微卷发丝,倒映入她玫瑰色的眸中。
哈,逮到了呢。
-
钟表在“滴答滴答”地走,从甄珠进仓库,已过了二十分钟。
大小姐怎会这般慢?侍从皱起眉头。
盗窃案发生不久,现在正是调查的黄金时机,她这般磨蹭,家主大人定不会开心的。侍从如此琢磨,踌躇几秒,还是选择了用备用钥匙打开仓库门。
-
甄珠穿过大街小巷,往奥兰海的方向走去。
明月高悬,皎白的月光洒在甄珠面容,为她娇美的五官更添一抹清丽。
基兰恐怕会很不高兴吧,得好好哄他才行,不过,鲛人这般纯真无邪,定然不会把她的拒绝放心上的,对不对?
甄珠脑里乱作一团,心里也沉甸甸,可她的脚步却是从未有过的轻盈。
好似把什么洪水猛兽彻底摆脱在了身后。
她走着走着,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一种莫名的难耐在四肢百骸里翻涌,如同青春期窝在被子里偷看浪漫小说的躁动。
离奥兰海,还有多远呢……
有些累了。
甄珠拐过弯,盐湿的海风拂过发丝,开阔的沙滩映入眼帘。浑圆的明月有如雪白的珍珠,悬在深蓝的天穹,为拍岸的海潮披上熠熠生辉的光芒。
就在那海边月下,一条手捧香槟色珍珠的人鱼,悄然回首,凝视着她。
他的面容如月光般无瑕。
他的眼里有如烟花般绽开的喜悦。
“我回来了,基兰大人。”
14. 求婚
清凉的海风拂面而来,亲吻她的发梢,撩动她的裙摆。
她闻到干净的海盐味,浓郁醇厚,既挑逗她的鼻腔,又诱引她的味觉。
她难耐地舔舐尖利的牙齿。这颗为标记Omega而生的利齿,此刻就如战场上的锋刃,渴望着侵入、掠夺与征服。
她知道是自己的易感期来了。
潮起潮落,波澜温柔地一遍遍吻上海岸,明月之下,基兰面容皎丽,蓝发随风轻舞,彩鳞灿若繁星。他惊讶的瞳仁中,倒映着甄珠红扑扑的脸。
“为何回来?”基兰轻声,好似梦呓。
是啊,为什么呢?
甄珠自嘲地笑。
明明只要告诉父亲,偷盗鲛珠泪的是“阿兰先生”,并略施小计,从基兰手头把鲛珠泪带回甄家,她就可以拥有第二次机会了。
她魂牵梦萦,求而不得,愿付出全部去夺回的家主之位,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
但她拒绝了。从那个家,逃走了。
身为甄家千金的她,才色俱备,十六岁时不负众望地分化成了Alpha。
然后便是研读商学,万人追捧,父亲会怀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上流人们会以欣赏的口吻和她搭讪。
“小珠,这几笔生意你应该能谈成吧?什么,你说做不到?那归城的学费怎么办?你下次宴会的礼服怎么订?”这是父亲的认可。
“妹妹,听说那个Omega是商界大佬的女儿,你能帮我约她出来吗?什么,你不愿意做这种事情?你还为不为甄家着想了?”这是哥哥的期待。
“甄小姐,您母亲甄爱女士可真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商人呢,呵呵,您会接她的班吗?您会和她一样,把最好的渠道提供给我们家族的吧?”这是朋友的信任。
不。不对。
只是,从小泡在这个氛围里长大的甄珠,以为认可、期待和信任,就是这般模样了。
直到她被踢出甄家后,甄家又遇危机,父亲想让她回来帮忙。
——“你若是能抓到盗贼,并把鲛珠泪带回来,我会和归城一起重新考虑你的位置。”
长达二十年的梦醒了。
甄珠从未如此看清,她不过一样披着甄家名头的工具,她以为的认可、期待和信任,尽数是利用罢了。
就如这次,父亲只是想利用她的能力,解决鲛珠泪失窃的危机。
“我会和归城一起重新考虑你的位置”?可笑至极,叶归城怎可能甘愿退位,给她应有的位置?这和画大饼后用之即弃,又有何区别了?
她从小便以为甄家家主会是她的。
这只是个误会罢了。
没有人在坚定地选择她。
但……
甄珠抬眸,目光幽深,看着基兰。
“你又为何等我?”甄珠问。
“我等你,需要任何理由吗?”基兰凑近她一步。
久久无言,万籁俱寂,唯余海浪拍岸。
还不等基兰再说下去,甄珠踮起脚尖,狠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
两人的唇近在咫尺,如同两朵被春风吹得歪来倒去、几欲碰到一起的虞美人,一只海鸥不知怎的惊叫着掠过海面,一阵海涛决绝地扑向了沙滩上淡紫的贝壳。
基兰嗓音又沉又柔:“这么主动?”
甄珠淡淡:“易感期,为色所迷罢了。”
甄珠吻住基兰双唇。
她越探越深,越咬越狠,轻微的疼痛令基兰呻/吟起来。但基兰并没有阻止或推开甄珠,反是狠狠用力,搂住甄珠腰身,将她与自己贴合,好似想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两人渐入佳境。
“哗啦”的落水声响起,水花飞溅。基兰抱着甄珠,一头扎进了海中。
他们就这样紧紧相拥着、依偎着彼此,怎样的暗涌湍流都不能使他们分开。他们缓缓地下潜着,游曳着,一同沉沦向更深处的海底。
甄珠闻着、吻着,拼命感受基兰的身体与信息素,像刚出生的婴儿竭尽全力感受阳光、春风与雨露。
但不够,这样远远不够。
基兰刚被甄珠标记不久,他尚不到情热期,散发的信息素微薄,令甄珠有种隔靴搔痒、求而不得的折磨感。
极度的情热让甄珠神志不清,她只能凭着Alpha的生理本能,寻觅着Omega身上的腺体。
甄珠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舔/舐、撕咬基兰身上一切带红的地方。
从他蛇信子般艳丽的双唇,尔后是柔软耳垂、烧得像晚霞的面颊。她的利齿像壁虎爬在初雪般洁白的墙壁,啃咬他,所及之处,留下深深齿痕。
好似给他打上烙印,宣示拥有权,彻底地将他标记为她的专属Omega。
他们像遇难的船只,无可回头地沉没向深海。
从洒满月光的海滩,到神秘瑰丽的鲛人宫殿,他们紧拥彼此,没有放开一毫。
一到宫里,基兰便搂起甄珠,往自己的卧室去。
宫中大臣、贵族与侍从见状纷纷退避,一面交头接耳,一面感慨万千。
“看王上那眼神,怕是真对那人类动了真情……唉,鲛人族里什么样的Omega都有,王上怎么就偏偏喜欢她?”
基兰合上卧室门扉。
他在想自己为何就偏偏喜欢了她。
原本留她在身边,一是解决情热期的生理需求,二是为向母亲亡魂证明人类的贪得无厌。
当她在宴会上拒绝帮助他,他的确有一瞬的心死和释然。
看吧,人类哪有真情,即便缠绵数次,依旧是将追名逐利放在首位。
可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一切为了当上家主”的小珍珠,怎么到最后却跑回到奥兰海边,放弃了回归家族的机会呢?
基兰其实并没有在海边等她。
他只是想借着月色,将母亲流下的鲛珠泪看得更清晰些。
他完全没有料到甄珠会回到他身边。
基兰思忖着,摘下戒指,解开衣带,褪去华服。
兴许她真是为色所迷了罢。
她帮他从情热的折磨中解脱了无数次,这次,该他帮忙了。
鲛人王整整三天没有上朝。
甄珠的兴致高涨,精力充沛,恨不得把所有她知晓的手段都玩一遍。
她早晨扮演严苛的老师,基兰是不听话的学生,用藤蔓做的教鞭狠狠地教育他。
她午后是征战星际战场的元帅,俘虏了基兰这个美貌的异星生物,将他锁在墙上,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挣扎求饶。
她夜晚是变态的科学狂人,将代号为“基兰”的珍稀人鱼关在水箱里,给他塞上封口物,又将他的全身上上下下都细细研究一番。
放肆撒野,淋漓尽致。
像是把整整二十年的利用和欺骗都发泄出去。
昼夜颠倒地玩了三日,甄珠总算头脑清明了些,躁动的情热也快消散,她和基兰瘫在床铺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我的易感期好像快过了。”甄珠有些疲倦。
“你要回去了吗?”基兰问。
“回去?”
“不是说一切都是为了……”基兰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个家已然姓叶,而今,我就是甄家家主。”甄珠道。
基兰一愣,尔后轻笑。
“那么,甄家家主甄珠,”基兰捏了捏甄珠脸蛋,“为了诞下继承人,请与我成婚吧。”
甄珠愕然瞥向基兰,只见他眸光幽深,温柔又严肃。
他好像是认真的。
“成婚?可是我们连恋爱都没有好好谈过。”甄珠讶异。
“那这三日,算什么?”基兰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甄珠发间。
“为色所迷,我不是说了么?”甄珠感觉脸上一躁。
基兰长尾一摆,凑近甄珠耳畔,嗓音缱绻:“既只是为色,何必找我?随便点个酒吧里的服务员不就行了?”
甄珠沉吟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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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兰很认真,一字一言都郑重,严肃得让她害怕。
在海底生活这些时日,她对鲛人族的恋爱脑也算有些了解。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离,生死相依,即便人类违背承诺,移情别恋,鲛人也绝不会再找他人。
在鲛人的认知里,爱的许诺比生命还重要。
甄珠无法草草给基兰答案。
“基兰大人,此事重大,请容我考虑。”她只能这样说。
基兰璀璨的金眸里,流淌出失落。
他想要的是甄珠毫不犹豫的、肯定的回答,任何的犹疑都会令他心如刀绞,唯恐甄珠另有打算,离他而去。
但基兰亦不想强迫她。
“好,那你这几日好好想想,我会等着你的答复。”基兰吻了吻她。
甄珠疲倦地、久久地沉睡了一觉,待到她醒来,心头漫上的第一个念头却并非基兰的求婚,而是甄家的生意。
现在的甄珠,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对叶归城支配的那个家族有归宿感,说到底,那其实并非甄家,而是叶家,不是么?
甄家正统在她母亲甄爱,现今在她自己。
甄珠本就是甄家家主,哪里消得叶潮生和叶归城这两个外姓男子认可?
她不再将心思放在博取他们赏识上,而是打算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生意。
很快,甄珠盘算出了一套计划。
她需要基兰提供一些海底珍宝,作为吸睛的商品。
思及此处,甄珠从床上一跃而下,推门而出,打算去找基兰谈谈。
现在约莫是午后时分,按基兰习惯,他应该在书房里阅读前代鲛人王留下的书籍和笔记。
甄珠不想引起其他鲛人的注意,蹑手蹑脚地行至书房门口,刚想伸手敲门,却发觉书房门本就未关,正虚掩着。
从书房里头,传出两人的对话。
“王上要臣定制一对钻戒,还要请全族最好的工匠,请全球最顶尖的设计师……王上,恕臣冒犯,这戒指莫非是求婚之用?”明显的男性Alpha的嗓音,铿锵有力,语调恭敬。
“本王的私事而已,你不必过问。”基兰从未在甄珠面前展露过的冷酷口吻,威严赫赫,不容置疑。
这位Alpha显然是基兰亲信,仍大着胆子直言不讳:“王上从前与我说,王上从未信任那人类女子,给她财宝也不过是为了证明人类的丑恶嘴脸,好让格温多琳大人看清人类的真面目……”
基兰打断:“从前的事休要再提。”
甄珠心下一沉。
她没料到基兰竟有这般打算。
男性Alpha嗓音磁性,悦耳又深沉:“记得王上还曾打算用双鱼琉璃花瓶吊起那人类的贪婪,也不晓得成功与否。”
基兰冷淡:“芝麻大小的事,爱卿未免太记挂。”
男性Alpha停顿片刻,语气变得愈发哀伤:“格温多琳大人的悲剧历历在目,王上怎能忘却?王上明知格温多琳大人爱上的那个人类是渣滓,怎地自己也中了人类的诡计?”
“上次王上去古鲛人遗址的墓地区,莫非不是向格温多琳大人揭露人类的丑陋面目?”
甄珠有些听不下去。
她心里关于基兰的部分,正渐渐崩塌。
原来所谓的慷慨解囊只为千金一笑,不过温柔陷阱,是为令她显露贪婪。
基兰曾对她说,待她好是因为母亲,因为格温多琳女士与某位人类男子的悲剧恋情,让他对人类没有那么多偏见。
……这竟是谎言。
听那位男性Alpha鲛人的意思,基兰留她在身边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向已逝的母亲证明人类本质贪婪,面目肮脏。
她再一次成为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一股漫无边际的苦涩袭上心头。
她的脑中、心底、全身的每处肌肤都在嘶喊着一个念头——
离开他。
于此刻,甄珠开始思索逃离。
15. 失控
甄珠将头埋在柔软如羽的被褥中,克制着、压抑着、咬牙切齿着。
真奇怪,自己明明是个商人,以利益为重,趋利避害,见势就知收手,可当脑海里一幕幕浮现基兰无瑕容颜,想他优美有力的手腕,想他缥缈的喟叹,想他身上每一处鲜红如血的部分,她只觉刀尖舔蜜,高不可攀。
一颗泪水滑落,染湿被单。
若自己是鲛人的话,兴许这滴眼泪会变成玫红色的珍珠?
甄珠狠掐了一下自己。
想什么呢,即便是鲛人,只有因爱流下的眼泪才会变成珍珠。
她有爱吗?
自然是不会有的。她想,这只不过是因背叛而落下的泪,谈爱就拔得太高,人类这般贪财重利,哪同鲛人那般纯真无邪,可终日将爱挂在嘴边。
此处并非她的容身之处。
她该离去了。
甄珠在房内静等基兰归来。
鲛人王回卧房时,已临近夜晚。他方一回房,便紧缩门扉,扑至床上,将甄珠搂在怀里,笑得好像小孩。
“抱歉,我回来得晚了,没办法……我一直在想你。我看着他们的嘴一开一合,说着什么绝顶重要的大事,但我听不进去,我只感觉你围绕在我身边,遮挡了我全部的视野,我不能专注……”
“有时我觉得,你好像就是这片海洋,我随意抬眼就能望见你,我伏案睡着时,也能感觉到你……”
甄珠看着基兰,她突然觉得基兰像海面上的泡沫,变幻不止,捉摸不透。
说不定这些也都是谎言。
基兰从不甜言蜜语,而今却说得这般流利殷勤,兴许是心虚。
甄珠下意识地稍稍推开基兰。
基兰顿了顿,有一瞬他眼里的伤痛极为尖锐,让甄珠都几乎被感染,但下一秒他又温柔地笑道:“抱歉,小珍珠,是我失态,令你不适了。”
语毕,他又端正道:“昨日的求婚,小珍珠可有想法了?”
甄珠吞了口唾沫:“唔,婚姻大事,我觉得还是不要轻易许诺为好。”
基兰微微皱眉:“何意?”
甄珠仍说得模棱两可:“基兰大人,或许在你心里,我们已交往许久,但于我这个人类而言,我们的关系实在是……发展得不太正常。”
基兰思索片刻,又问:“那对于人类来说,正常的恋爱是如何的?”
甄珠竭力地想让基兰知难而退:“大概就是,第一眼就来电,然后正常地约会、送礼、了解彼此,不违心也不说谎,在双方家人的祝福下,步入婚姻。”
甄珠从基兰神色上,捕捉到焦虑。
他知自己欺骗过甄珠,因此像个犯了戒的孩童,心急无措。
“总之,”甄珠抓住这个机会,“我暂时没法给出任何答复。”
其实这与拒绝无异。
但基兰已然深陷,抽身不得,只觉得甄珠仅仅是尚未下定决心。
甄珠见基兰沉默,便继续道:“这段时日,我打算专心做自己的生意,极可能要返回人类社会,不过……”
甄珠话音未落,基兰一个扑身,仿若猫儿扑鸟,将甄珠压制在床上。他左手按着甄珠手腕,右手又与她十指交错,暴烈与温柔并存,眸光炯炯如火。
基兰海盐味的气息扑在她脖颈间:“不是说了不回去?”
甄珠直视他:“我的生意,再怎样也需在人类社会里做吧。”
基兰的金眸暗了暗:“小珍珠不必本人出面,我会安排人手,到岸上助你谈生意,若无必要,你就留在海底快活,这样岂不最好?”
他口吻温存又森冷,眼神更如山洞里蜿蜒前行的蛇,游走在她肌肤的每一寸。他俯在她身之上,宛如一张绳索结成的大网,要束缚她于无形之中,永不放手。
纯情到了极致,便满目皆她,满言说她,满心是她。
甄珠感觉一切将要失控。
“基兰大人,做生意不是这般……”她口干舌燥地解释。
一根冰凉、修长的手指,如蝴蝶落在花蕊上,轻轻点在她唇瓣,教她噤声。
基兰笑得柔和,指尖随心在她唇上拨弄:“小珍珠,我们还是来谈谈真正重要的事情吧。你方才说,正常恋爱的流程,是约会、送礼和了解彼此?”
平生第一次,甄珠明知对方不会危害自己、反是会全副身心地待自己好,却感到深入骨髓的忐忑不安。
“那么……”基兰若即若离地压在甄珠身上,悦耳嗓音近在耳畔——
“小珍珠想要怎样的约会呢?”
-
翌日,甄珠睡到自然醒。
她方一睁开眼,映入瞳眸的便是基兰微笑着的脸。
甄珠略受惊吓:“基兰大人?您怎这么早便来了?”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底浮现:这条恋爱脑的鱼,在她熟睡之际,该不会一直都在盯着她看吧?
“早安,小珍珠,能否陪我去赏赏鱼呢?”基兰微倾,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赏鱼?”
“宫殿附近生活着一群夜影鱼,它们每年只会在这几日出现。机会难得,要去看看吗?”基兰替甄珠打理好凌乱的发梢,柔和低语,“这可是人类不曾听闻过的生物呢。”
听上去很正常,像所有循规蹈矩的约会。
况且,“夜影鱼”于甄珠而言的确是新鲜事物,未曾听闻,小勾起她的兴致。
二十余分钟后,基兰携甄珠游出宫外。他未带任何随从,只他们二人,就如平民日常出行那般,随意自然。
甄珠心里泰然许多。或许他们真能如正常小情侣那般,看看风光,吃吃美食,身心放松地谈谈自己?
不。
甄珠下意识摇头,阻断了这番思绪。
基兰的献礼也好,示爱也罢,只是为了勾出她心底贪婪,试探出她身为人类的劣根性。
那些话,她不是听得清清楚楚吗?
鲛人并不真是她幻想中那般纯真浪漫,像赤子一样毫无心机。
甄珠带着这些乱糟糟的想法,一路无话,跟着基兰到了一片空旷处。
“看。”基兰牵起她手。
甄珠从纷乱的焦虑中抽身而出,抬眸望向眼前。
入目所及,是灵动巡游的大片鱼群。那些鱼儿的身姿仅有Alpha的巴掌大,小巧玲珑,鱼鳍轻薄如烟雾,鳞片则有媲美黑曜石的光泽。它们的腹部隐隐散发蓝光,好似深邃黑暗里亮起了盏盏夜灯,如梦似幻,美若童话。
甄珠为这奇绝的美丽而呆愣。
蓦地,她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上腰身,再然后,她浑身一轻,足尖离地,如鱼儿那般轻盈地畅游起来。
基兰从侧后方搂着她,他的臂膀牢靠而温柔,携着她游向夜影鱼群之中,又在其间辗转嬉戏。
馥郁的浓香传来,味如檀香,又若晚香玉,悠悠袅袅,似是能由鼻息通至心底,引人沉醉。
甄珠定睛,看到这些鱼的身上,正不断冒出某种褐色烟雾。
“基兰大人,这些雾气……”甄珠嗅着这香,有种晕乎感。
“怎么了,小珍珠?”基兰与她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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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层雾气。他面目被遮掩大半,连声音都好似变得缥缈悠远。
甄珠突觉胸口一阵热,心跳砰砰如鼓,快得反常,没来头的冲动篡取了她身体的主导权。她隔雾看基兰,基兰的面容若隐若现,似有一□□/惑的神秘感,引她向前。
不。
不,快停止。
她猛掐虎口,熄灭想吻基兰的欲/望。
奇怪,自己的易感期分明刚过,怎么又燥热难耐了?
甄珠只觉基兰按在她腰上的手越发诱人,好似一块鲜美鱼肉靠在猫咪身上。
她咬唇,直咬出血,忍下靡靡念头,又使劲去拨开基兰的手,基兰却反抓住她手腕,倾身向前,浅粉的柔舌灵巧舔去她唇上血珠,再吻了上去。
湿漉的深吻和浓稠的香气,使甄珠几欲窒息。
呼吸跟不上来,感官就变得尤为敏锐。顶级Omega的身躯贴得那么近,又那么主动,甄珠只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四肢百骸都想要发泄。
甄珠一手搁在基兰肩膀,一手抚上基兰胸膛……
然后猛地将他甩飞了出去。
“咳咳……咳……”甄珠又咳又喘,拼命划水蹬腿,想要远离这些夜影鱼群。
这些香到发腻的烟雾极不对劲。
多半是这些鱼类产生的特殊物质,能诱引其他生物的易感期或情热期提前。
基兰根本不是要和她如寻常情侣那般,以日常幽会增进感情,他是故意引她入此陷阱,挑起生理本能,让她头脑发热,犯下大错。
甄珠的脑子几乎快被急迫的欲/求冲晕,想通这一点,她费了好些时间。
而基兰已然趁此机会,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你到底要……做什么!”甄珠瞳仁放大,气得连敬语也不想说了。
基兰埋首在甄珠脖颈间,将发红肿胀的腺体送到她嘴边:“标记我吧,永久标记也可以。”
久久,两人皆无言。
唯有美到诡谲的夜影鱼群围绕着他们巡游。
“最好就是……永久标记……”基兰嗓音婉转,再次强调。
疯了。
永久标记?怎么可能。
甄珠并非毫无责任感的渣A,一旦她永久标记了某个Omega、将对方彻彻底底地占据为自己的伴侣,她是不能置之不顾的。
就好像一纸婚书能将两个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用道德责任束缚他们至死。
虽然不知基兰用这等手段强留她在身边,是出于何种目的,但——
甄珠根本不想同这个表面纯情、实则谎话连篇,分分秒秒都在试探她底线的家伙共渡一生。
她从小在家族便是被利用、被哄骗着付出价值,而今她绝不愿再重蹈覆辙。
“不、可、能。”甄珠语气里竟有凶狠。
“你莫非不想?”基兰轻笑。
甄珠快被气笑了。
想啊,怎么不想?易感期被提前勾起,□□烧得连这整片汪洋都扑不灭,眼前又有个含情脉脉的Omega,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无动于衷的Alpha,多半腺体残疾。
肉/体在叫嚣,可心灵却不服从。
“我、不、要。”甄珠一字一顿,以滚烫的唇舌宣告冰凉的拒绝。
甄珠伸出左手食指,再将右手比成一个圈——
然后将手指塞入了那个圈里。
基兰神色晦暗不明,但终是笑了:“小珍珠,你想做……”
甄珠咬牙,右手猛一用力。
她竟想将自己食指生生折断。
16. 黏腻
被处理过的伤仍在剧烈作痛。
这很好,甄珠半卧在床上想。这疼痛能令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中基兰的引诱,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基兰已然半小时未说一语。
他在奢华明净的卧房里游来游去,长尾焦躁地摆动,掀起层层水波。
甄珠盯着他看了半晌,淡淡开口:“基兰大人……”
她想说,如果没别的事就请他快离开,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基兰打断,他的嗓音有些喑哑:“若我没及时阻止,你那手指岂不废了?”
甄珠低头一瞥红肿的骨关节。
的确,如果基兰没有猛抓住她手腕,制止她举措,她的左手食指恐怕已经骨折,而不是现在这般,仅有些肿胀。
甄珠平静:“基兰大人如果能少些手段,不让我受那些怪鱼的影响,搞得易感期大大提前,那也不至于闹得如此。”
基兰委屈:“些许情/趣罢了,小珍珠怎要说的如此不堪?”
一股怒火又蹿上甄珠心头:“情/趣?若我真没把控好,永久标记了基兰大人,后果将会何其严重,基兰大人考虑过吗?”
一片死寂。
“小珍珠。”基兰缓缓开口,轻唤她名。
他语气温柔而森冷,犹如一双正为别人戴上枷锁的大手,无可违抗,却又掺杂些许体贴。
甄珠对上他双眸,陡然一惊。她见基兰目光黏/腻,紧紧攀附在她肌肤,好似可以溜进她的衣领中、裙摆里,游走全身,刺探出她心底最深秘密。
“你为何,”基兰说,“要用‘严重’这个词来形容永久标记我之后的事情呢?”
甄珠口干舌燥:“我会永远记挂着你。”
基兰点头:“你会永远记挂我,是的,可这怎么‘严重’了呢?”
糟糕。
好像说漏嘴了什么。
基兰摆尾,游至甄珠身侧:“小珍珠,你该不会还在想离开我的事情?”
被揭穿的滋味好似被迫裸/露的不甘。
但甄珠就是有股不服输的韧劲,她索性径直说道:“怎么不能离开你了?你我既无法律约束,又无生理依赖,不过就是骗来骗去,装装样子。”
“这样的关系,有永久维持的必要吗?”
基兰闻言拧眉:“你在装样子?”
甄珠神色凛凛:“你从未骗我?”
基兰的沉默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甄珠想离他而去的决心愈来愈强烈。
她在脑海搜索合适的借口,一个能够让她自由活动的借口。
“好吧,我承认我是想离开你,即便那只是暂时的。”甄珠耸肩,“毕竟我是个人类,我需要鸡尾酒、烤牛排和小蛋糕,而不是无止境的贝类、鱼肉和海带……”
基兰垂下眼帘:“这些小事,你告诉我便是,我很快解决。”
甄珠不理他,用上更强势的语调继续说:“……最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事业,我要工作,我想尽快开始做起生意。”
基兰顿了顿:“你不必如此劳累,只消依赖我便是。”
甄珠的语气由商量,逐渐转为威胁:“我要有自己事业,这点无可妥协,否则……”
基兰不敢再听下去。
他很清楚甄珠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是什么。
这位鲛人族至高的王者慌忙地退步:“等等,我答应帮你。但别再想着离开了,好不好,小珍珠?”
甄珠没有等太久,仅一日后,基兰便为她安排了一场会面。
甄珠穿戴整齐,在鲛人侍从的带领下,进入一间小而美的会客厅。厅内装潢华丽繁复,壁画笔触纤柔,遵循鲛人族一贯风格,令人颇有误入洛可可古典城堡之感。
在厅内,一位鲛人端坐椅上,见甄珠进来,当即欢迎。
“您好,美丽的甄珠小姐。”男性鲛人极有礼貌,颔首示意。
他有着典型的Alpha长相,眉目俊朗,轮廓立体,柔顺金发如丝绸落在宽大肩膀,碧绿瞳眸若翡翠般剔透明亮,一副拥有良好教养的贵族精英模样。
“你知道我名字?”甄珠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
“抱歉,鄙人一时为小姐的美貌神游天外,竟忘了介绍自己,”他眉眼弯弯,含蓄一笑,“鄙人名为塞拉维,因发展贸易得力,由王上亲封为伯爵。”
这漂亮话说得有几分油滑,但甄珠强忍住没有皱眉。
她必须好好利用这次会面。
甄珠施展出她从商学院习得的礼仪:“贵安,塞拉维先生,关于这次会面,想必基兰大人已经……”
“啊,当然,甄小姐有意发展海陆贸易,这我已从王上那里听闻。”塞拉维微笑。
“甚好,那我们……”甄珠陪笑。然而她话音未落,就又被打断了。
塞拉维直勾勾地盯着甄珠:“敢问甄小姐与王上,是何种关系呢?”
“这一点,于本次会面无关。”甄珠皱眉。
怎么回事,这个塞拉维仪表堂堂,竟出言如此唐突?
塞拉维刻意地拨弄着他的耀眼金发:“宫廷侍女和王妃,自然是天差地别。”
“请将我看做寻常的生意伙伴吧,”甄珠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耽搁,“塞拉维先生于生意场浸淫多年,想必知晓现场应酬的重要性,所以……”
“甄小姐是想上岸吧?”塞拉维双目锐利如刀,迅速割开她的话语,挑出里头的弦外之音。
甄珠顿了两秒,又道:“我只是想面对面和我的人类客户谈生意。”
塞拉维蓦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真有意思,我还没见过在王上身边待了两个月,却急着要走的Omega呢。”
甄珠突觉得心里有什么敏感的地方被刺痛了:“基兰大人从前身边有Omega?”
话刚说完,她脸上一躁,淡淡的灼烧感从耳根蔓延到耳垂。
该死,我干嘛要问这个?
塞拉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甄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露齿一笑,狡黠地说:“自然是没有的。从来没有哪个Omega,能像甄小姐这般亲密伴王上身侧。”
甄珠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把话题引到正轨上:“塞拉维先生,如果我们合作生意,您待在海底,而我则去……”
“您要去岸上。啊,当然,既要做人类的生意,哪有一直待在海里不去岸上的道理?这点,甄小姐不必挂虑,只是——”
塞拉维刻意地将语调拉长,迟迟不说出后半句。
甄珠冷汗涔涔。
眼前这Alpha不愧是基兰亲封的伯爵,不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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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数语,就看出了她的真实心思。
他停顿片刻,又莞尔一笑,嗓音沉得极有磁性:
“只是,你也是生意人,应该会明白,凡交易就得付出代价才能达成吧?”
塞拉维翠绿的深邃眼眸里,荡着很令人不安的东西。
但甄珠实在需要和他合作。
她硬着头皮:“塞拉维先生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你。”他说。
“什么?”甄珠以为自己没听清。
“你。”塞拉维仍挂着那抹兴致盎然的微笑。
甄珠感到不可理喻。
这条面目可亲、风度翩翩的美男鱼,竟会动如此歪心思。
以色悦人、换取资源,这样的商业应酬在人类社会比比皆是,但甄珠想不到,就连高雅的鲛人贵族也时兴这般下流做法。
还是说男性Alpha都是这幅龌龊样,不分种族?
“恕我无法答应。”甄珠再也无法掩饰厌弃。
塞拉维对甄珠的拒绝毫不在意,他的笑颜并未收敛一丝一毫:“你不愿回答你是是侍女还是王妃,足见你与王上关系模棱两可。可王上那般喜爱你,你想做王妃并非难事,那想必是你对王上不够倾慕了。”
“你不想再和王上继续下去,但你作为柔弱的人类Omega,想逃出这海底定然困难。”
“所以你想了个做海陆生意的由头,让我跟你合作,好让你合情合理地返回岸上,回归人类社会。”
“怎么样,甄小姐,我可有说错?”
过程有一点错误,但结论没差。
甄珠缄默不言。
塞拉维穷追不舍:“再说,我开的条件,在生意场上也不算过份吧?”
甄珠垂下眼帘,低声道:“你这般嚣张,不怕基兰大人知晓?”
水波急剧荡漾,无数气泡围绕着甄珠上升,又迅速消失。只在眨眼间,塞拉维俊美的脸庞凑到她跟前,他翡翠般的绿眸里盈满挑逗,修长手指大胆地伸向她的唇瓣:
“怕什么,他现在正在忙别的事,不会……”
甄珠没有听清塞拉维说了什么。
就在他快要触及到自己的一刹,甄珠头皮一炸,一股汹涌的恐惧从心底蔓延而出,如电流般通向手脚与脖颈。她隐约感到有人在凝视自己,目光黏/腻,如吸血的水蛭那般忸怩阴湿,让她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开了去。
波澜在甄珠身前咫尺之处被猛然掀起,犹如刚点燃的篝火,不断地升腾、跃动。她突觉自己和塞拉维之间好像立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水墙,他再不能撩拨、侵犯她。
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一个悦耳、威严又杀意毕露的嗓音响彻整个会客厅:“你胆敢碰她?”
回应这句问话的,是清晰的骨裂声,还有塞拉维毫无形象的惨叫。
水波渐静,涡流平息,甄珠再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基兰挺拔的背影。
塞拉维正因剧烈疼痛被迫跪在他面前,呻/吟不断。
甄珠愕然:“基兰大人?”
基兰缓缓侧过头来,睥睨着她。
他神色冷峻,满面阴翳,眼里的杀气仍未消散:“方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已然听到。”
“小珍珠,你为何,就是不肯放弃离开我的想法?”
17. 金蝉脱壳
基兰开始密切注意甄珠的活动。
她的出行、作息、近日安排,都被他紧盯着,没有一分一秒的懈怠。
基兰让四个鲛人侍卫昼夜不舍地在甄珠房间附近巡逻,一旦甄珠踏出房门,侍卫就会上前去,细细盘问,弄清楚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不能离开鲛人族宫殿太远,且只要她离开宫殿,就会有侍从跟随她,记下她去过的地点和路线。
在宫外,甄珠能够去到的地方也只有古鲛人遗址和监牢。
基兰极怕失去她,唯恐甄珠找到丁点机会,便离他而去、溜之大吉。
甄珠则愈发厌恶这般无趣生活。有时她静坐窗边,仰头望向海面,从心底觉得自己如同犯下大罪的囚犯,竟要被如此看管。
“你要这般管我到什么时候?”甄珠怒道。
基兰淡然:“待我彻底信任小珍珠之时。”
甄珠崩溃:“彻底信任?”
基兰游到甄珠身侧,温柔执她手,相比往日却多了些强硬:“永久标记我。”
甄珠想要甩开基兰的手,基兰却将五指嵌入她手指的缝隙,深深地、紧紧地与她十指交错:“或是,答应我的求婚。”
基兰温存道,他说着又将甄珠搂进怀中。甄珠靠在他坚实胸膛,隐约能听到他热烈真挚的心跳,砰砰、砰砰,如潮起潮落。
太沉重了。
基兰对她的感情令她窒息。
甄珠在他的拥抱中喃喃:“我真怀疑塞拉维的事情是你使的陷阱。”
基兰顿了顿:“什么?”
甄珠轻言细语:“这件事很蹊跷,塞拉维那样的贵族不太可能缺Omega吧,他怎会唐突向我提出那样的条件?”
“莫非是基兰大人钓鱼执法,故意让我暴露仍旧想离开海底的心思?”
基兰全然没有细想这件事:“在我抱你的时候,不要想别的人。”
甄珠:“……”
她怀着一种深切的无奈,转回到刚刚的话题:“基兰大人,我是不会同你结婚的。你要怎样才愿放弃?”
基兰轻拍甄珠背:“生死两隔。”
好肉麻的情话,说什么“生死两隔”呢。
等等,生死两隔……
甄珠灵光一现。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死上一次吗?
自我了断铁定不行,甄珠不可能真死,她只是想做个死亡的假象给基兰看。待他绝了念想,她才方好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如果有人能“杀”她就好了。
有这样的人吗?
疑问方一乍现,答案呼之欲出。
如枯木逢春,柳暗花明,被喜悦击中的甄珠猛抓紧基兰肩膀,粲然一笑。
“怎么这般激动?”即便被掐得生疼,基兰仍是温柔地抚着甄珠的长发。
“唉,基兰大人,”甄珠用尽全力紧抱他,“我只是太感动了。”
甄珠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她的感动。
一连几天,她不再同基兰吵架,也不再提起事业,终日只是安分待在宫中,看看浪漫小说,或是和鲛人侍从们聊闲话。基兰送她的服装、珠宝,她都好生戴着,似是真被基兰浓厚感情所打动,心甘情愿留在他身侧了。
基兰极满意她的变化,看她时都眼眸放光。他情热期时放得更开,不仅要她多咬一会儿后颈的腺体,还要她玩别的花样。甄珠从善如流,手法灵巧,次次都让基兰满足,他便更依赖她。
“小珍珠……”基兰跪在床边,长尾兴奋地摆动,甜蜜地呼唤着。
一条深黑的丝绸贴上他的眼眸,又在脑后系紧,甄珠的手指从身后攀上他面颊,如小鱼般灵动钻入他唇舌,蛮横地捣鼓。基兰的身体愉悦地颤抖着,享受着被侵占的甜蜜。
近日基兰政务极多,忙于和贵族大臣们打交道,疲惫又压抑,甄珠只消稍稍撩/拨,他便忍耐不住,眼、嘴和腔体都湿漉。
甄珠面无表情,做这样的事于她而言,越发只是工作。她拽起基兰披戴的银色身体链,半强迫地拖他到床尾处,又从枕头下拿出手串和胸链。
她驾轻就熟,几番动动手指,初雪般的珍珠串便缠绕上基兰反剪过的手腕,鲜红如唇的胸链也吃在了它应该的位置。
最后,甄珠将就着拿起基兰身上的身体链,将银链的末端拴在床尾的柱子上。
她内心毫无波澜,高高坐在床上,看他跪在床尾,视觉被剥夺,手亦失去自由,雪白胸膛上携着一抹绯红,就如他此刻的面庞。
其实,以基兰之实力,想要挣脱这些,易如反掌。
可他不会。
这是他不愿离开的甜美温柔乡,甄珠的暴烈兴趣只会让他更觉悸动。
“小珍珠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好了。”基兰说。他欲求不满,正竭尽全力忍耐炽热的折磨,嗓音低沉又隐隐带着呻/吟。
“太无聊罢了,在这偌大鲛人族,我能玩的竟只有基兰大人。”甄珠平静。
基兰笑道:“小珍珠玩我不就够了?”
甄珠淡淡:“玩太多,有些腻味了。”
基兰不安地扭扭身体:“小珍珠,或许在人类社会,Alpha可以标记多个Omega,但在鲛人族是非常讲究专一的。”
甄珠叹气:“我知,只是基兰大人虽好,鲛人宫殿虽美,但日日夜夜都只关心这些,未免也太枯燥。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也能更了解鲛人族。”
一股浓烈的海盐信息素扑面而来,深入甄珠鼻息,甄珠短暂恍惚,回神之际发现基兰已凑到她跟前。
他仍跪在床边,但挪了位置,就伏在她脚下,拴在床尾柱上的身体链已被扯至极限。
他轻声,话里却多了份焦急:“又想着要离开我?”
甄珠的话里没有情绪:“谁说要走了?我分明讲的是‘更了解鲛人族’,想去的地方自然也指的是鲛人族的活动区域。”
基兰默不作声,甄珠带了些期盼,渴望道:“基兰大人,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鲛人族的监狱是什么样的。”
基兰微不可察地皱眉:“监狱?小珍珠想去那里做什么?”
甄珠从床上滑下来,依偎在基兰胸膛前:“我无聊,好奇监狱里头会是如何,而且那些漂亮风景我也早就看腻。让我进监狱去玩玩嘛,好不好,基兰大人?”
她靠着他,像珍珠被贝壳轻轻含着,如此惹人怜惜,基兰没法拒绝她。
他点头答应。
翌日午后,甄珠独自在大床上醒来。
一宵放纵令她精疲力尽,浑身筋骨都乏力,但她不能再在床笫上空耗时间。
今日,基兰将埋首卷宗、忙于政务,无瑕陪伴她,因此这也是前往监狱的最佳时机。
分身乏术的基兰派了个柔顺听话的鲛人侍从,带她到了鲛人族监狱大门之前。
“谢谢你,之后你就不必再跟着我了,回去歇着吧。”甄珠说着,仰头打量眼前这高大漆黑的塔楼。
鲛人族的监狱在装潢上没有延续一贯的洛可可风格,它以冷硬肃穆的金属与岩石建成,通体漆黑,但其高瘦的形体依旧反映出鲛人对柔美纤巧的癖好。
“可是,王上有令,在下必须一直跟随您……”侍从谦卑颔首,低声说。
甄珠一阵无语,她早已受够基兰对她的控制:“听我的便是,若基兰大人问责,你就明白地告诉他,是我不想有人跟着。”
鲛人侍从思虑再三,欲言又止,终还是退了一步,恭敬道:“遵命。”
甄珠等着他游远去,才迈步进了监狱内部。
或许是基兰打过招呼,也可能是所有鲛人都心照不宣地将甄珠当王妃看待,她的行为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碍,甚至她所经之处都有鲛人停步行礼。
层层往上,甄珠终于在最高层见到了她想见之人。
曾在古鲛人遗址里,叫嚣着基兰是Omega、并企图刺杀她的那个男性Alpha,正被关押在一处狭小的单人牢房里。
他的脖颈上戴着皮质项圈,项圈上扣着一条沉重锁链,并焊死在墙上。他的双手也铐着银制手铐,手腕被摩擦得发红,看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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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不少苦楚。
“嘿,好久不见。”甄珠敲了敲铁栅栏铸成的牢门。
“你……是你!”对方闻声便是一个激灵,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
“你叫什么名字?”甄珠并没有被那副可怖嘴脸吓到,反是友好地问。
对方安静了半晌,又皱眉:“这又是什么新的花招?”
甄珠拿出自己未吃的早餐,从牢门的缝隙递进去:“我给你带了甜虾。”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甄珠自己先拿起一只,送进嘴里咀嚼起来。
基兰为甄珠准备的食物从来鲜美,如此高规格的美食让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心动,但他强吞下一口唾沫,又问:“你要做什么?你不怕我杀了你?”
甄珠挑眉一笑:“我来,就是为了让你杀我。”
她走近牢门一步,低语:“你和很多鲛人一样,极想让我离开基兰大人,让我快些滚回人类社会中去,别再蛊惑鲛人王。”
“我知你厌恶我极深,恨不得我死。”
“正好,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达成一致。”
甄珠嗓音沉沉,坚定又带着煽动:“你帮我假死一场,我永远离开鲛人王,一举两得,你我双赢,你意下如何?”
男性Alpha鲛人眯起眼,沉默不断持续着,几乎长达一分钟。但甄珠极有耐心,她的决心让她有足够的定力去等待他的回答。
他坐下了。
尔后,他拿起一只肥美的甜虾,随意地扔进了嘴里。
“我不过是个阶下囚,杀不了你。”他慢条斯理地说。
失落漫上甄珠心头,万念俱灭的沮丧让她起了铤而走险的冲动,猛然间,她竟想利用她和基兰的关系,帮这个杀手越狱。
“不过……”他又缓缓拿起第二只甜虾,仍是漫不经心的口吻,“我还有同伴,他们会很乐意杀你,非常非常乐意。”
甄珠眼前一亮。
“让我见他们。”甄珠脱口而出。
他转身,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摸索了一阵子。甄珠听到石块被挪动的声响,“哐当哐当”,片刻后,他又游过来,隔着铁栅栏递给甄珠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偌大的黑曜石戒指,色泽如墨,光滑如镜。
“这么想死的话,拿着这个,去约宁街最东边的小屋。”他说。
甄珠心满意足,如蒙受厚礼一般双手接过。
甄珠如沐春风地走出监狱大门。
心因喜悦而鲜活跳动,她已等不及要金蝉脱壳,以死的假象永远踹开基兰,为自己争来真正的自由。
她思索着如何找到“约宁街”这个地址。
问路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甄珠叹口气,抬眼来环顾四周,打量着附近来往的鲛人。
瞳孔陡然睁大,心跳加速,唇角一颤,她的目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昳丽身影。
基兰身后跟随着方才那被甄珠打发走的侍从,正快速朝她游来。
他一双金眸幽深凝视她,其中情绪晦暗不明,神色肃穆,眉头微蹙。
所有关于自由的幻想被这身影撞得粉碎,快意扭转成绝望,喜悦蜕变为忐忑。
糟了,手上还拿着作为信物的黑曜石戒指,怎么办?
甄珠下意识地小退一步。
这个紧张的退步亦是被基兰看在眼里。
他迅速来到甄珠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捏住甄珠手腕,隐有力道。
“手上的戒指是要做什么?”基兰口吻比昨夜的金属链条更冰凉。
如何解释?
若是令他知晓这戒指的真正作用,甄珠恐怕真就再不能回岸上。
她已然失败过一次,不容第二次。
慌乱占据大脑,冲垮了几乎所有理性,乱七八糟的思绪中,一束灵光如闪电劈来,甄珠起了个疯狂的念头。
她挣开基兰大手,又托起他的左手,将那枚黑曜石戒指套在了基兰修长的中指上。
“基兰大人,”甄珠踮起脚尖,吻上他唇角,温情脉脉,“我们结婚吧。”
18. 珍珠
消息一传出,鲛人族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鲛人贵族、大臣们个个面露难色,有苦难言,纷纷借着送订婚礼物的名头夹带私货,有的写信谏言基兰多多考虑,有的直接面刺人类之过,大道理说得振振有词,都卯足了劲儿要劝阻这门婚事。
基兰展现了他宽容大量的美德,不仅毫不在意,还赐予丰富奖赏,安排他们去联系工匠和裁缝,再三强调要把婚礼办得完美奢华。
鲛人们拿这位尊贵的鲛人王没有办法,便只得怒骂:“那可恶的人类Omega,真是红颜祸水,扰乱君心。”
甄珠对此很是无奈,但她也无计可施,毕竟在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见过王威凛然的基兰眼尾泛红、娇/喘微微?
就比如现在。
基兰头披雪白的轻纱,仅有脖颈处挂着一串淡金色珍珠项链。他毫不遮掩地向甄珠展现着这具线条优美、腰肢曼妙的身躯,笑靥如花,长尾摇曳。
“要不婚礼时,我就穿成这样?”基兰有些忘乎所以。
甄珠欲言又止:“可是……”可是你根本没有穿衣服啊!
“到时候,小珍珠就用那枚黑曜石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再说出婚礼誓言。”基兰快乐地甩尾,如树叶落到水潭上,轻盈地游到甄珠身侧,“一旦我们正式结为连理,我们就生两个孩子,再教育他们成为下一任鲛人王……”
甄珠心里一惊:“生孩子?”
她哪里会想这般事情,虽说这几日基兰是上头得很,但甄珠满心里思虑的都是如何伪造出自己的死亡现场,如何逃离这海底重返岸上。
她盘算着如何离开基兰,而基兰却已开始计划孩子的事了。
“我是鲛人族的王,小珍珠是甄家家主,诞下继承人是必然之事,”基兰一寸一寸地亲吻甄珠脸颊,“还是说……小珍珠嫌两个不够多,想生三个?五个?”
甄珠伸手轻抚基兰薄有腹肌的小腹,笑得勉强:“生那般多做甚?再说,孕肚可不像腺体那般好藏,基兰大人若是真怀上我的孩子,待到月份大了定然暴露,这王位还要否?”
鲛人族思想古板,可不会允许一个Omega登临王位。
即便甄珠不离开他,基兰想要孩子的美梦也极难实现。
更别说,甄珠根本不想再和他有瓜葛,孩子什么的她绝对不想有。
基兰轻抓甄珠手腕,缓缓往下移,甄珠的指尖从他小腹滑到鳞片处。她刚想收手,却听他温柔在耳畔道:“摸我。”
甄珠一愣:“基兰大人,昨日我们才……”
基兰埋怨似的轻咬甄珠下唇,制止了她的话语,他道:“小珍珠,若我真怀上,便借口去岸上,躲过几月即可。”
“你不必替我忧愁王位之事,你现在只需操心如何令我怀上你的孩子。”
甄珠头皮发麻:“我还年轻着呢,还没必要生继承人啊!”
“很有必要,”基兰的红唇贴在她耳垂,嗓音沉沉,“有了孩子,我就永远和小珍珠有了联系,小珍珠就再不会离开我。”
一股寒意爬上背脊。
这条Omega鱼,竟愿冒极大风险为她生子,只为了把她栓牢在海底、强留在身边。
她好想逃。
基兰柔和:“小珍珠,你爱我吗?”
甄珠吞了口唾沫,咬紧牙关:“爱。”
基兰笑了,那是一个沉溺在幸福中的笑,他的声音变得很美,一半是挑逗,一半又带着命令感:“证明给我看。”
基兰拽着甄珠的手腕,让她的手指缓缓滑过发丝耳垂、牡蛎般雪白滑嫩肌肤,又让她的指尖在某片湿漉的鳞片上游走。
甄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片鳞片会挪开,然后发挥特别的功能。
甄珠闻到基兰散发出的浓郁海盐味信息素,作为Alpha的她也敏感起来。她几乎要变得惶恐:“基兰大人,我今日不想……”
“嘘。”基兰的口吻不容置疑,“今日,你必须满足我。”
他的鳞片已经挪开了。
他渴望容纳东西,尤其渴望容纳她。
但甄珠并无此欲。
她仍坚守着那个原则,非爱不做,绝不和不爱之人共赴圆满。
可今日他极为渴望,程度更甚以往,几乎达到在强求她的地步。甄珠抿抿唇,她知晓至少得先应付过这次,令他满足,而不是让他怀疑,她才方好趁他不备,伪装死亡,逃之夭夭。
甄珠猛地将基兰压到了身下,尔后毫不留情地咬住他后颈。
一丝殷红如蛇信的血,侵染她齿,淌在他肤。
基兰因痛苦而喘/息,又微扭身子,甄珠单手将他两只手腕反剪过来,死死扣住,接着取下他脖上珍珠项链,填进去。
一颗、两颗、三颗,最后停在十五颗。她喝奶茶永远只喝七分饱,牛排只吃五成熟,她觉得也不应该给予基兰太多,太多只会助长贪婪,半饥半饱最好。
基兰的反应如她所预料,他绷紧的肌肉表征着那难言的折磨,颤抖的尾又掀起愉悦的水波。
甄珠忙了大半个晚上,随后她手心握着那条珍珠项链,沉沉睡去。
翌日苏醒时,她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基兰缱绻湿漉的目光。
意识模糊中,甄珠动动手腕,带着手里的项链被轻轻拉扯,基兰昳丽双眸一眯,轻声喟叹。
甄珠一怔。
她低眉,看下去。是十来颗珍珠被放置在软嫩的蚌里,她想取出珍珠来,蚌自然会含吐收缩几下,防人拿走。
“你吃了一夜?”甄珠愕然。
基兰吻了吻她,答非所问:“我爱你。”
他又将甄珠拥入怀里,如梦呓般喃喃:“永远牵着我吧。”
一瞬恍惚。
甄珠怔怔看着基兰,蓦地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世上最美丽的Omega躺在她身旁,帝国里最具财富的王者温柔地看她,那些爱情电影里最叫人艳羡的桥段,对她而言已成现实。可她却要走了,她将把死亡的讯息传给他,然后彻底离开他。
基兰骗过她,并且至今也没有对她道出真相。
甄珠心里有抹淡淡的哀愁。
她想,兴许这个小小的谎言也没有那么膈应,但她仍然在意,这表明她并不爱他。
她没有爱他,这才是最要紧的。
甄珠叹气。
她缓缓勾动手指,拉扯珍珠项链,雪白圆润的珠子一颗颗地从基兰身体深处吐出。每出一颗珠子,他便是一阵颤抖,身体的刺激让他愉悦,可他眼里尽是不舍。
好像他真愿意如艺术雕像般不着寸缕,纯白头纱半遮视线,Omega独有的地方被她一直牵着,永远这样卧躺在她身侧。
不,这样还不够,他还渴望更多,比如银链、丝绸、红皮绳,还有夹人的贝壳。他想甄珠在那贝壳上署她名字,然后夹在昨夜被牵住的地方,再怀个她的孩子,身心的每一寸都属于她。
基兰想到这些便快慰起来,他以为只要这样做,甄珠也会爱他。甄珠会像珍视事业那般珍视他,因为他已彻底是她的。
甄珠把沾染了大量信息素的珍珠项链塞回到基兰手里,半坐起身来:“上次我拜托基兰大人,说我想要的那个东西,已有了吗?”
基兰把玩着项链:“海下通讯器?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甄珠吻他一口:“好,这样我与基兰大人就能随时联系了。”
基兰回吻她,又道:“小珍珠今日要不同我一起准备婚礼的事项?”
甄珠笑了笑:“我有别的事要做。还记得那枚黑曜石戒指吗?它对于基兰大人的手指来说,有点太大了,我打算去托工匠修理一下。”
基兰摸摸甄珠头发:“这样小事,我让人去做……”
“不,我要亲自做这件事。”甄珠语气强硬起来,“那毕竟是我们的订婚戒指,我作为Alpha,可不能马马虎虎。”
甄珠很快说服了基兰。
她拿到通讯器后,试着用了一下,确认可以用这个设备和基兰保持联系后,便离宫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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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们订婚后,基兰对她不再那么过份地控制,他又忙于准备婚礼,分身乏术,更没精力去管着甄珠的行踪。甄珠有了一定程度的自由。
此一别,甄珠再不会和基兰相见。
至少她希望如此。
一路上,甄珠询问鲛人族们约宁街的位置。鲛人们看她都满脸敬意,称她为“王妃大人”,忙不迭地为她指明道路。
甄珠没费太多功夫便找到了约宁街最东边的小屋。
那像个自建屋,外表略脏,却很牢靠。窗户拉着窗帘,房门紧闭,看着就有股密谋的味道。
甄珠敲敲门,门应得很慢,她反复敲了五次,才终有人开了门。
门微微敞开一条小缝,外形俊朗的男性Alpha鲛人探出头来:“你是谁?干嘛?这里不接待……”
甄珠向他举起了黑曜石戒指。
对方神色数变,语气压低:“王妃大人?你……先进屋来吧。”
甄珠快速进屋。
方一入内,一双粗壮大手闪电般伸来,如铁钳卡上甄珠脖子,将她死死摁在墙上。男性Alpha的嗓音沉重又带着杀意:“呦,王妃大人,自投罗网,这么自觉?”
“你既叫我王妃,你就很明白我未婚夫的身份。”甄珠竭尽全力说道,“三秒,你再不对我尊重点,我会立刻联系他。你会死得很惨。”
对方笑了:“如何联系?意念召唤?”
甄珠怒目瞪他:“我的光脑连接着通讯器,你再不放手,我会立刻发送消息。”
一秒后,大手松开了。
“你带着我们同伴的信物……”他的眼神里寒意森森。
“我没杀他。”甄珠并不回避,迎上他目光,“是他让我来找你们。”
甄珠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一个青年男鲛人。
“找我们?做什么?”青年淡淡发话。
--
甄珠被独自留在小屋里,她已等了许久。
老叔和杰尔——那男性Alpha和青年——他们并没有太为难甄珠。甄珠一坦白自己目的,他们毫无抵触,立刻开始讨论如何行动。
这也正常,他们这伙人早就看不惯她这人类,巴望着她死,或是赶紧离开鲛人王。甄珠如今自愿如此,也算正中他们下怀。
“有办法伪造我的死亡吗?”甄珠问。
“我们没法伪造尸体,所以你必须死得尸骨无存。”老叔说。
“吞入鲸腹,之类的?”甄珠思虑道。
“啊,这附近可没有鲸鱼。”杰尔拿出一把小刀来,“但这儿,比鲸鱼可怕的生物……可多了去了。”
杰尔让甄珠割破手掌,采了些她的血,然后割了她一缕头发、撕了她一块衣袂。拿上这些东西后,他便和老叔出门去,久久未归。
他们向她提起一种叫荆棘章鱼的海怪,就沉睡在鲛人族统治区的边缘。它体大无比,有十几条粗壮的触手,触手吸盘上布满细小荆棘,杀人后会将死者尸体吞吃,是这片海洋里极为恐怖的存在。
但这海怪十分懒惰,平日都睡得死死的,在它周边伪造出甄珠遇害的痕迹,并不算得太困难。
做完死亡现场后,他们会巧妙地将甄珠死掉的消息传播出去。基兰会很快听到这个噩耗。
甄珠已等了两小时。
她等得都开始担心阿叔和杰尔是不是失败了。
“砰,砰砰。”
房门就在这时被敲响了。
甄珠欣喜地去开门。
--
鲛人宫殿中,喜气洋溢,一批又一批的宝石、丝绸和琉璃器皿被送入宴会厅。绯红绫罗铺在地面,黄金和珍珠如花瓣般散落其上,无数身穿华服的鲛人正在忙碌。
基兰满心欢喜地指挥着他们布置会场。
一个鲛人仆从突然撞门而入,他全力摆尾,面色煞白,惶恐至极地游到了基兰身侧。
“王、王上!”他努力压低嗓音,却还几乎是哭叫了出来,“王妃她、她在边境……不幸遇难了!”
19. 假死逃遁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宴会厅里回响,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一抹淡红渐渐在鲛人侍从脸颊上浮现,被惨白面色衬得触目惊心。
宴会厅里,所有鲛人都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朝基兰投去惊愕目光。
基兰是位宽厚仁慈的王,一直以来,就算有侍从臣子说错话、干错事,他都尽可能理解,连责怪的话都不多说,更别说动手。
可他现在却扇了这可怜小侍从一巴掌。
基兰厉声呵斥,眼里盈满暴怒:“找死,怎说这般不吉利之话?!”
侍从手足无措,他侍奉基兰十余年,头一次见基兰如此盛怒,惶恐地连忙解释:“王上,在下也只是传个消息,宫里的大人们都在说呢……”
“真是岂有此理,竟敢胡乱散播此等谣言。”基兰眉目凛凛,周身的水波都不安地荡漾着,“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还在口无遮拦。”
基兰扔下这话便怒而转身,朝宴会厅外游去。
厅内所有人噤若寒蝉,个个都被骇得呆若木鸡,待到基兰离去多时,他们才敢以蚊蝇般的细语惊道:“王上竟动了手,他继位以来从未如此,我还没见过王上这样恐怖的面目……”
“就因为那个人类Omega,王上第一次愤怒到失态,实在是夸张。”
失态的基兰几乎是冲进了宫中庭院。
那里是贵族们小聚闲谈的常去之地,此刻亦有人在其中交头接耳。
基兰到庭院时,所有贵族都立刻默契地闭嘴,以肃穆的、哀悼式的目光向基兰行着注目礼。
氛围很奇怪,怪得有些不祥,怪得让基兰的怒火更甚。
“是谁胆敢造谣本王未婚妻的消息?”他环视贵族们,口吻无比锋利。
贵族们目光闪烁,一片死寂,半晌后才有爵位高者开口道:“王上,请您节哀。”
基兰那端丽柔美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朱红的唇色被漫上来的惨白取代。
他只觉心头好似被巨钳掐住,又似被带刺藤条狠抽着,疼痛不安,痛到不可置信,痛到面目狰狞。
“她活得好好的,再要胡说,本王绝不饶恕。”基兰捏紧拳头,语气阴沉。
“王上,请息怒,但王妃的生死,实在并非谣传。”高官厚爵的鲛人颔首开口,“有鲛人路过沉睡的荆棘章鱼,在那附近看到了紫色发丝和带血的浅金色纱衣。”
基兰无言了一瞬。
甄珠有着一头绚丽罕见的紫发,今日也穿了他赠与她的金纱衣。
可他无法把这些零碎证据和甄珠的遇害联系在一起。
他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
但凡脑海中浮现出一丝甄珠被伤害的场景,基兰就感到全身血液翻涌,毁灭性的力量从心脏喷发。他会失控,会毫无王者该有的仪态。
“谎言,或是敲诈罢了。”基兰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但他周围的海波仍流动得越发狂暴。短短一句话,他说得再没有平日里的铿锵有力,反是越说越虚弱,越说嗓音越颤抖。
贵族们纷纷低下头去。
他们都是敏锐之人,自然察觉到基兰身上那股令人胆寒的恐怖。
此时的鲛人王,就如受了轻伤的猛兽,看着脆弱虚脱,实则就连呼吸间都流淌着杀意。那是纯粹的暴力,不讲道理、不听劝告,凡有触怒他,恐怕下一秒就会被炸成朵朵血花。
“带本王去看。”基兰冰冷森然地命令道。
没有人敢拒绝。
几位武力强横的贵族带着基兰快速游过广阔海域,一队披挂整齐的鲛人侍卫紧随其后。
路上,整支队伍雅雀无声,所有人闭紧双唇,生怕说错一个字,便点燃这位鲛人族霸主的杀意。
所有人都察觉到他状态异常。
他全部的心灵、情绪和感情,都被那位人类女子左右。
甄珠,甄珠,我的甄珠。
如果你有一丁点被伤害,哪怕只是伤及发肤,我也会将那伤你的东西赶尽杀绝、挫骨扬灰……
鲛人族边境,目光阴冷的鲛人王来到了沉睡的海怪面前。
基兰无言地环顾四周,很快望见了贵族们所说的两样“证物”:一搓柔顺的紫发,一片被撕破的带血金纱。
基兰捧起发丝,好似要抓住一缕烟雾,那么小心翼翼。他修长的手指在发上滑过,仿佛甄珠本人就在此处,而他在竭尽全力地爱/抚她。
半晌后,他又拾起那片纱衣,指腹轻抚其上,细细感受着它的质感。当他摸到血迹的时候,他眉头微蹙,瞳仁一缩,好像是他遇了袭击、吃痛淌血。
他的手指无数次从甄珠发间穿过,他也抚过她穿过的每一件衣服。
他对这份触感十分熟悉。
许久沉默。
基兰站在庞大如巨轮的荆棘章鱼前,数分钟纹丝不动,宛如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像。他被笼罩在海怪的阴影中,看起来那么渺小柔弱,海怪触手上的任何一根刺就能将他捅穿。
“王上……”有贵族实在忍不住了。
基兰身上不断散发出的疯狂和杀戮欲,如海潮蔓延不止,如巨浪要将一切席卷摧毁。狰狞可怖的荆棘章鱼比他大过十倍、二十倍,可他的迸发出的压迫感却隐隐有压过这海怪的趋势。
这是开战的预兆。
而这是一场胜率渺茫的战斗。
鲛人族虽在海底有着摧枯拉朽的战斗力,身为王的基兰更是有以一敌百的力量,但面对荆棘章鱼这样恐怖的千年生物,基兰极难全身而退。
鲛人族可以失去王妃,但不能失去王。
“王上,王妃大人或许只是受了小伤,逃去了别处,我们还是去附近找找,不要惊动这怪物为好。”贵族心惊胆战地进言。
“她受了伤,怎么能叫‘只是’?!”基兰陡然暴怒。
“抱歉,王上,我只是觉得,以王妃大人的聪明才智,一定不至于……”贵族冷汗涔涔,后半句的‘死’字如烫舌头般,迟迟说不出口。
“不至于怎样?!”基兰偏过头来,一双金眸射出锐利目光,狠剐在贵族身上。
“王、王上,请您千万不要惊动这海怪……”容颜俊朗的贵族被吓得五官扭曲,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知不断地劝告自己的王不要以身涉险。
基兰冷笑。
他一甩衣袂,轻纱翻飞,长发飘逸,银白的身体链亮起锋刃般夺目的光芒,然后隐没在海怪漆黑的阴影之中。
鲛人族可以失去王妃。
但基兰不能没有甄珠。
基兰要验证甄珠的生死,立刻就要。
他要把这骇人巨怪的嘴、食道、肚子都撕裂破开,掏出它的五脏六腑,检查胃里的残渣。如果里头空空如也,基兰就留它个全尸,但若是……
若是里头有甄珠的尸首……
基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中,深得几乎见血。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快疯了。
巨浪猛地掀起,无数的漩涡束缚住荆棘章鱼的粗大触手,道道汹涌水流快如闪电,锐得削铁如泥,眨眼间就劈砍上它的身躯。
荆棘章鱼受了千钧之力的一击,血花飞溅,一根布满棘刺的触手竟被生生斩下。伴随痛苦的如雷嘶吼,十来只巨大的眼睛齐刷刷睁开,束束暴怒灼热的视线钉到了基兰身上。
巨浪不断掀起,水流的对冲猛烈无匹,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跟随基兰来的其余鲛人早就不知被战斗的余波掀飞到了何处。
许久,只有触手和涡流厮杀的轰鸣。
基兰感到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
那力量源于回忆。
回忆里有母亲看向父亲的宠爱眼神,有他自己面对母亲生命枯萎、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的心里曾经充满对人类的憎恨、愤怒、责怪和偏见。
然后,一张娇媚中带了些许英气的女性面容,拔云见雾,如阴霾中晕开的一抹阳光。
那是极为少见的甜美系Alpha长相,那是他心上的明珠,珍珠般珍贵的甄珠。
他曾骗过她,既骗了身子,一享欢愉,也骗了心灵,编织谎言来试探她底线。
后来他爱上了她,她却满心只有事业,想要走。
他不想要她走。
“别走,小珍珠,别离开我……”
激烈战斗久久不息,双方出手都是排山倒海的致命招,血花朵朵凄美绽放,凶狠凌厉,而基兰轻启双唇,不自知地温柔喃喃。
伤痕累累的海怪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一根满是尖刺的触手急速抽来。
基兰抬臂迎击。
鲜血泉涌,与海水交融,化为一场淋漓血雨,从鲛人们的头顶落下。
这是致命伤才会有的出血量。
胜负已分了。
“王、王上……王上该不会……”鲛人们如梦初醒,穿过浓稠血雾,急冲冲往战场而去。
在那血染的战场之中,倒着遍体鳞伤的巨大海怪尸体。
一个昳丽又健美的背影,正发了狂般用手撕裂那怪物的伤口。他蔚蓝的长发上沾着点点血腥,初雪般洁白的肌肤也洒上大片猩红。
那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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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深极暗,好似开至荼蘼的蔷薇,又如舔/舐禁果的蛇信,艳得惊心动魄。
鲛人们纷纷震惊到失语。
他们自然知晓基兰的力量不可小觑,但任谁也想不到,基兰竟能斩杀这头历代鲛人王都无法战胜的恐怖怪物。
只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女人。
基兰正在检查这头怪物的体内。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任何食物的残渣。
小珍珠,你果然……平安吗?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了他手上,又要滑落下去,基兰本能地伸手去捉住那东西。
掌心摊开,他看到的是一颗金色的泪滴状珍珠。
基兰愣神,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竟是急哭了。
威风凛凛、不可亵渎的鲛人王,竟是在众鲛人贵族和侍卫面前,为一个人类的安危急到流泪了。
那眼泪在他柔软的掌中,化作了美丽的鲛珠泪。
“王上……”赶来的贵族们整齐地行礼。
“别多废话,”基兰立刻握拳,不让其他鲛人看到他刚落下的鲛珠泪,严厉道,“本王的妻子还没死,发动所有力量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若有提供行踪、或护送她回本王身边者,重重有赏!”
--
甄珠已在这小木屋里躲了一整天。
老叔和杰尔正在低声议论。他们把嗓音压得很低,但精神高度紧张的甄珠仍听得一清二楚。
老叔:“总之,基兰把那怪物开膛破肚了,什么目的,你肯定猜得到。”
杰尔扫了一眼甄珠:“就为了验证那个女人是不是真被吃了?真恐怖。竟然如此,基兰肯定也猜到那女人没死吧。”
老叔点头:“基兰在海岸上设了五队巡逻卫士,又在这附近的大片海域搜寻。我们不可能永远藏住那女人的,而且照这架势下去,那女人也回不到岸上了。”
甄珠心下一惊。
她也没料到基兰竟疯到如此地步,敢与那海怪动手,还将其杀了破肚。
本以为躲过今日,基兰定然心灰意冷,接受她死亡,而她也可以偷摸着回到岸上,可眼下这情况,实属不乐观。
怎么办?
甄珠心神不宁,忧心忡忡,突然又听到另一句话:“说起来,你不好奇那女人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吗?”
甄珠惊惧地瞥向他们。
“我这里有一瓶夜影提取液,要不咱们给她闻一下,看她是后颈红肿,还是露出尖牙……”
“如果她真是Alpha,哈哈,那我们就不用再怕基兰了,所有鲛人都会起来质疑他到底有没有当鲛人王的资格。”
‘夜影’,甄珠记得这个词。基兰曾带她去看夜影鱼,因为这种鱼类有强烈的催/情作用。
不,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是Alpha,否则基兰的麻烦就大了……
甄珠无法自控地害怕起来。
两人很快就此达成一致。阿叔拿出一瓶充满黑雾的玻璃瓶,给杰尔扔了个眼神,杰尔冲过来就要抓住甄珠,甄珠抬手一拳抡在他下巴上,将他击得连连后退。
打完后,甄珠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
杰尔痛苦地呻/吟一声,揉搓着自己的下巴,缓了半天才喑哑着道:“这女人……不可能,Omega哪来这样的力量?!她肯定是Alpha!我们……”
他抬眼,准备要扑向她,却发现房门大开,甄珠已无影无踪。
她逃了。
可她又能逃去哪儿?随时都可能冒出一个正在搜查她的鲛人侍卫。
甄珠在约宁街里快速游动,不断利用小巧的建筑物躲避来往的鲛人。
深深的绝望萦绕在她心头,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她本以为按照计划就能重获自由,回归人类社会,可如今只是陷入绝境,进退维谷。
平静下来,甄珠,想想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
要不就这样往海平面游,闯一把?
快一点,说不定没人发现。
甄珠大着胆子想向上蹿,可刚一用力,手腕就被狠狠地拽了一把。
有人用了死力,逮住了她。
甄珠惊吓得差点叫出来,一只宽大骨感的手立刻从身后伸来,紧捂住她的嘴。
“美丽的甄珠小姐……”熟悉的优雅嗓音贴在她后脑勺响起。
甄珠悚然地意识到,他是塞拉维,那个外表礼貌、实则龌龊的金发鲛人。
“看过童话故事吗?落跑的新娘都是会被抓回去的哦。”
20. 诘问
后颈的头发被拨开,温热的呼吸扑了上来。
塞拉维的手扣在甄珠的肩上,微启双唇,半露出独属于Alpha的尖牙。
他想咬自己后颈,甄珠悚然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甄珠本能地感到不适,挣扎了几下想要逃走。
“嘘,乖,别动,”塞拉维轻言细语,凑在她耳畔,“外面到处都是你未婚夫的人,你想被他发现吗?”
甄珠咬牙切齿:“离我远点。”
塞拉维笑了,鼻尖掠过她脖颈,深嗅着她肌肤:“不错,海盐味……我很好奇,你是因为被王上标记过而浑身海盐味,还是你原本的信息素就是海盐味呢?”
甄珠心下一惊。
“你在怀疑什么?”甄珠侧过头,口吻凌厉。
“怀疑很多鲛人都在怀疑的事情,”塞拉维的唇几乎快要贴上她后颈,“甄小姐,你的脖子如此光洁漂亮,没有一道齿痕,你莫非真是Alpha?”
甄珠嗓音沉沉:“之前谈合作的时候,你就已经怀疑我了吧?你要我用肉/体作为报酬,其实只是想查清我究竟是不是Alpha。”
塞拉维的手从肩膀移到了脖子处:“人类的头脑果然好使。”
甄珠一把捏住塞拉维的手腕,她使出了身为Alpha的力量,硬生生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离我远点,如果基兰在我身上闻到你的信息素味道,你知道后果。”
塞拉维轻笑起来,似有嘲讽意味:“该说你忠贞不渝,还是反复无常呢?明明都已经逃婚,却还想着会回到王上身边。”
甄珠失语了一瞬。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地那样想。
不知为何,甄珠心里隐隐有股感觉,她还会再见到基兰。
无论争吵的时候嘴有多硬,欢愉的时候心有多冷,她看着基兰,总是有这样的感觉,海底陆上,只有基兰能让她快乐。
他的千娇百媚、肆意纵情是独属于她的记忆。
甄珠犟道:“你抓了我,不就是要把我送回到基兰那里去?”
冰凉的触感再次贴上后颈,这次是一个更微妙的位置:如果她是Omega的话,那么她的腺体就应该在那个位置。
塞拉维铁了心要弄清她到底是不是Alpha。
塞拉维的手指在试探性地按压:“甄小姐,我要咬你了。”
甄珠抬眸一扫,不远处,一小队正在巡逻的鲛人侍卫正往她的方向而来。
“我要呼救了。”她说。
塞拉维的手指停了一秒,接着又柔声道:“我可以完成你的愿望。”
“我可以把你送回岸上,让你回到人类社会中去。”
“只要你安静地、乖乖地让我咬一口。”
甄珠的呼喊在舌上滚了一滚,终究是咽回了喉咙里,没出声。
多么好的交易啊。
闭紧嘴,忍忍痛,心上最焦急的愿望便轻易达成。
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基兰或许会因此有点麻烦,但他已用猎杀海怪的超强实力,证明了Omega一样可以登临鲛人王的宝座,不是吗?
而且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要在乎基兰呢?
他明明骗了自己那么久,翻来覆去地试探,从未坦诚。
甄珠转了转眼珠,将目光从不远处的鲛人侍卫身上移开,偏向了一边。
她与他的关系,本就是一场交易,以另一场交易来画上句点,甚为合适。
甄珠想好了。
她想得万分妥当,头头是道,成功地把自己说服得彻彻底底。
甄珠长叹一口气,目光一凛,旋即张嘴卯足劲道:“救命啊——!!!”
巡逻的鲛人侍卫们尾巴一顿,循声投来目光。他们很快便意识到出声之人是谁,个个愕然不已,疾风一般疯狂摆尾,游窜而来。
塞拉维惊吓得浑身一颤,伸了手就想去捂住甄珠的嘴,甄珠却比他更快,闪了身就奔逃出去。
如利箭离弦,又如游鱼归池,紫发飘扬的身影冲入巡逻队之中。
“有人想强行标记我。”甄珠护着后颈,一副泫然若泣的脆弱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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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二次,甄珠被押到高居王座的基兰之前。
不过这次她多了个伴儿,俊俏的金发鲛人塞拉维同她一起跪在基兰面前。
她已然记不得上次基兰看她的眼神,只深深记着基兰那张倾城绝世的脸,还有突破她认知的漂亮鱼尾。
而现在,基兰凝视着她的目光,甄珠觉得此生都不会忘记。
他眼眸里的东西如蛛网般粘黏,无形地束缚着她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她不经意一瞥,与基兰的金眸撞个满怀,便像触了极寒的坚冰,初觉又冷又硬,尔后又有隐隐的滚烫之感,连带着丝丝疼痛在胸口绽开。
基兰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眸光锐利,在殿中其他鲛人身上一扫,那些鲛人便神情惊变,纷纷低声行礼后退下。
偌大殿中,只余他们三人。
基兰仍没有开口的意思,唯有眼神如锋利刀片,在她和塞拉维身上刮来刺去。
甄珠没来由地就想起她同基兰的亲密时刻,她想起他含在口中的镇纸,蒙在眼上的绸缎,栓在床尾将身体勒出道道红痕的银链,还有颗颗圆润进入体中的珍珠,有一瞬她竟觉得那些东西正施加在自己身上。
此时被他看着,就是这样的感觉。
甄珠有点受不了了。
她仰面,鼓起气力,想要唤他一声,可基兰却冷着脸先发话了:“上来。”
甄珠收回到嘴边的话语,走到基兰身边去。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他身侧站着,盯着他看。
“上,来。”基兰不耐烦地敲了敲王座的扶手。
甄珠顿了顿才明白过来基兰的意思。他想要她坐上他的身,就在塞拉维面前。
这是否玩得有点大。
但气氛如此僵硬,基兰又似是气在头上,甄珠不好拒绝。
甄珠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基兰尾巴上,为了防止滑下去,她还若即若离地环抱住了基兰。
基兰眉头皱得更深:“要抱,就抱紧点。”
甄珠满足了他的要求。
她也和他靠得更近。
基兰撇着嘴,依旧没能满意。他伸手,如拧起一只小奶猫,以修长的大手紧抓上她的脖颈。他下手是从未有过的用力,好似生怕甄珠真会像猫儿那般,一溜烟就跑了。
甄珠能感觉他在置气。他正像小孩那样,憋着一口闷气。
但小孩并没有多少对情绪的消化力,他很快就会爆发。
基兰缓缓滑动眼珠,目光落在塞拉维身上,“看来塞拉维卿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花心多情,分明对本王的未婚妻甚为专一。”
“也罢,怪本王心软,上次提无理要求时本王罚得不够,才让塞拉维卿没有知难而退。”
塞拉维嘲讽冷笑:“我才不会对薄情忘义的人类动情,再说了,两个Alpha是没有前途的。”
基兰灿金的瞳眸泛起锐利的光:“想标记本王未婚妻的下流货色,还栽赃别人薄情忘义?”
凌厉的杀意随着不安分的水波荡漾,在整个殿内铺张开来。
塞拉维却丝毫不惧。
金发的商人咧着嘴,眼里神采几乎是疯狂:“王上,现在可是您在栽赃我。我和您的未婚妻都是Alpha,我要如何标记她呢?”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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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下流,恐怕还是王上您更胜一筹。您当初留这女人在身边,无非是为了向格温多琳大人证明人类的贪婪龌龊,可现在呢?虚情竟要变成真爱了,您要和她成婚!”
“呵,想必是此女床上功夫合乎王上口味,王上舍不得放她走了。”
言辞激烈,商人的口才果然不差,仅靠张张嘴皮子便将情绪煽动到极致。
甄珠几乎都能感觉到基兰的怒火要喷涌而出。
可他面色仍只是阴沉着,即便长指甲已深深掐入指腹,迫得指尖泛白。
他没有动怒,他还在忍耐。
似是铁了心求死,塞拉维继续大放厥词道:“再说了,我可没有栽赃这个人类。在您全力筹备婚礼之时,她满脑子想的却是逃离海底。”
“什么样的女人会这样?只有薄情寡义的人类会这样。”
基兰猛地从王座上起身,一道水波翻飞而去,将塞拉维高高掀起,又砸落在地。
基兰游了过去。
鲛人王在嘴角淌血的商人面前停步,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似是光凭眼神就能将他绞杀成肉沫。
“王上,您看清楚些吧,这女人根本就不爱您,您就别……”
话语戛然而止,低沉的闷响唐突地取代了所有的声音,朵朵血花淋漓绽放,在碧蓝海水中开至荼蘼。
甄珠甚至没看清基兰的动作,塞拉维的上半身便化为一滩血水,唯留那条鳞片闪闪的鱼尾,凄厉地躺在原地。
当他指责基兰下流、虚伪,甚至暗示基兰是Omega的时候,基兰只是愠怒,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可当他诚恳地提醒基兰,甄珠一直想要逃离海底,很可能并不爱基兰,基兰连一秒都不能忍受,迅雷不及掩耳便夺去他性命。
这是基兰第一次在殿中杀人。
因为一句……极可能就是实话的谏言。
基兰没有在塞拉维的尸身边过多停留,他甩袖摆尾,直直冲着甄珠而来,惨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意。
基兰将甄珠拦腰抱起,强硬地将她放到自己的王座上,又死死将她的手腕摁在扶手上。
他的手掌好似柔软绳索,又如钢铁镣铐,将她的手牢牢绑缚、锁死在扶手上,让她动弹不得,只能拘谨地坐在王座上。
甄珠微微抬着头,看基兰举世无双的容颜凑在自己眼前,宛若一尊完美却威严的雕像。
方才杀人,他唇上沾了鲜血,被惨白的肤色衬得艳如胭脂,危险又动魄:“告诉我,你是被人威胁着逃跑的。”
他不想要真相。
一个浪漫的谎言就能将他救赎。
甄珠张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终究只能心虚地低下头去。
“看着我。”基兰的嗓音又疲倦又阴冷,“这里都只有我们两个了,你还是不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甄珠艰难地对上他的眼眸。
他眼里的东西不一样了,曾经含着浓烈情愫的瞳仁里,如今多出了一分破败,仿佛是艳阳天突兀飘过的乌云,又如同灼热壁炉里飘飞的灰烬。
他吻上她,野蛮地咬她的唇瓣,温柔地舔她的尖牙,腥甜的血带着铁锈味,横行霸道地钻入她口腔,又在舌尖荡漾。
征服,占据,怜爱,温存,齐齐弥漫在海水之中。
短暂却舒服的一吻后,基兰看向甄珠。
他璀璨的金眸中,痛苦与炙热并存,他是那么纠结,如握着一根滚烫的柴火却不放手,又爱又恼。
“你心虚了。”他直直地指出。
甄珠无言,只觉难堪。
基兰轻轻叹口气,松开她手腕。他搂上她腰身,另一只手则温柔捏她下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小珍珠,你……真的爱我吗?”
“哪怕,只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