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城的一座小庄园开始》 1、第1章 陈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头微微的动了一下,只觉得头疼欲裂,赶忙闭上眼,不敢再动。 大脑就像是被泡在热水中煮,又像是被无数根刺这里扎一下,那里扎一下,难受的她想出声,嗓子却像是含了一块石头,发不出声响。 她想伸手揉,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胳膊…… 这是生病了?可是她记得自己应该是死了……甚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记忆都清晰明了。 耄耋之年,寿终正寝,恩怨已了,人生无憾,为何继续?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虞慢慢的适应了这种难受的感觉,隐隐约约间有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诸……天……神佛在上,观音菩萨……保佑……诸天……”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声,语句支离破碎,声音如落叶般轻飘虚幻,隐隐带着哭泣。 陈虞心中微愣,她是被这个人念咒念回来的吗?可她是谁?她思考着,脑中出现一个年轻少女的脸,如意? 如意是谁? 脑中某处仿佛是被点燃了火线,爆炸般的记忆疯狂的涌入陈虞的意识,本就头疼欲裂的陈虞一瞬间险些晕过去。 那是一个名叫陈虞的七岁小姑娘的所有记忆,在她的意识世界里如狂风席卷,巨浪滔天! 陈虞只觉得眼前发黑,她咬着牙,硬生生的抗住了这一波冲击,待意识缓缓平息,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冷。 浸在一身汗中,又湿又寒。 有迷离、飘渺抖的几乎字不成句的声音冲刷着她的耳膜,让她意识越来越清晰。 “小姐,如意……也不想害你,如意做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若是将小姐卖到外族去受那非人的苦楚,还不如让小姐直接病死……如意……实在是没得选……” “诸天神佛,观音菩萨若是有灵,便让小姐下辈子投个好胎,如意这一辈子愿意日日供奉,时时上香!” “诸天神佛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陈虞强逼着自己睁开眼,忍着疼痛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房间不大十来平左右,床帷被高高挂起,屏风被扯到一边,不远处的大门敞开,门口跪在一人,身形瘦弱,对着门外磕头如捣蒜。 在她的脚边,放着一个收拾妥当的包袱。 陈虞收回目光——七岁的小姑娘穿着薄薄的湿透了的中衣躺在床上,被子被人胡乱的堆在身旁,房间里的两个窗户都敞开着,寒风肆无忌惮的涌进来。 这个房间所有的一切布置,都是为了送这个脆弱的生命离开。 陈虞闭上眼——她不知道别人死了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但是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带着原来的记忆去接手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在陌生的时代,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不能就这么妥协,也不敢打赌再次死掉会不会遇到这样难得的机缘——她一定要活下去! 强大的信念,仿佛瞬间让她催生出无穷的力气,她集中所有的力气,试了几次,终于发出了声。 如意听得动静,猛地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陈虞目光柔和,寂静的斗室中响起她微弱、延缓、清晰的声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观音在上……” 眼前消瘦的面孔表情如遭雷击,呆滞的双眼瞬间充斥着震惊和恐惧,几息之后,如意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疯狂的冲了出去! 尖叫声随之响起:“救命!救命啊!!!我错了!菩萨我错了!” 陈虞躺在床上却没有放松,她趁着这股子劲儿,将一旁的被褥扯着被角费力的盖在身上。被子也很久没盖了,带着一股子寒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力气散了大半,顾不上身上寒湿的衣服,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缩成一团。 按着小姑娘的记忆,如意是陈府的家生子,她母亲在陈老夫人的院中伺候,自然跟着老夫人念佛吃斋,如意从小在这种氛围中长大,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此道中人。 如意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物,更提不上心机深沉,杀个人还念着神佛和菩萨保佑……陈虞便想着……诈她一诈…… 她不是此道中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说法有没有问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虞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她看见领头冲进她房间的刘嬷嬷,终于松了口气,任由疲惫和昏沉将她的意识拉入黑暗。 “小姐!” 陈虞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刘嬷嬷正熬好了汤药,给她灌了两口。 她咳了一声,刘嬷嬷便停下来喂药的动作,将药碗随手放在一旁。 “小姐可是醒了。” 暖和……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盖着暖烘烘的被子,刘嬷嬷从身后揽着她。 抬头四顾,房间的门窗关的严严实实,有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纸洒了进来。 “如意……” “姑娘可别再提那个丧尽天良的玩意儿……什么东西!竟然想要害死姑娘……我的姑娘哟,都是嬷嬷对不住你,一时疏忽,差点害死你呀……” “姑娘先把药喝了,养好身体才是。” 刘嬷嬷端起碗,继续给陈虞灌药。 陈虞没有犹豫的喝了起来。 刘嬷嬷是可以信任的人,她们这一房遭了大难,亏得刘嬷嬷鞍前马后…… 陈虞一边喝药,一边梳理着记忆。 小姑娘陈虞出身权贵之家——京都安平侯府,数月之前还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想到一夕之间,父亲突然出事没了性命,她与母亲被送到了西北边城的祖宅,来此不过十来日,母亲便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祖宅人手紧,刘嬷嬷也就没有太多心思顾得上照顾她,如意便逮着了机会。 她醒来的那天之前,如意已经半夜开了三晚上的窗——那夜小姑娘眼见着意识模糊了,出气儿多,入气儿少,如意便放开了手脚。 陈虞心中微微叹气,她能来此必定是意味着那小姑娘已经成全了如意的心思……真心希望陈虞小姑娘能投个好胎,下辈子别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对于那个可怜的小姑娘,陈虞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 至于如意……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是个杀人凶手! 陈虞喝了药,除了嘴巴有些苦,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嬷嬷,如意为什么要害我?” 刘嬷嬷松开陈虞,为她调整了一下枕头让她躺了下来,又细心的将被褥的边边角角窝好,将陈虞包了个严实,不留一丝缝隙。 做好了这一切她方才在床边坐下,慈爱的伸手拨开陈虞额上的湿发,叹了口气。 “如意疯了,满嘴的神神叨叨的疯话,如今被关在柴房。” “她疯了?!” 就这样的胆量还杀人?虽然陈虞自己已经验证了如意的胆小,却也没想到她真的会被吓疯掉。 “姑娘不必可怜那个杀千刀的,她是有心要害姑娘,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只等着姑娘咽气……老天保佑,姑娘福厚命硬,没被她得逞……” 刘嬷嬷说着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陈虞垂下眼帘,如意是侯府的家生子,卖身契自然也在府中,她敢跑也只能往侯府跑……是府中有人想要害陈虞? 有人威胁如意,让她害人,可是陈虞死了,如意肯定就是第一嫌疑人,谋害侯府血脉——就算两母女沦落到这般田地,这身子的祖父,老安平侯也没有昏庸到放纵外人残害自己血脉的地步! 她死了,如意没有好下场,她往侯府跑难道是笃定侯府有人给她撑腰吗?或者她是要跑去别处躲着? 这事儿只能等有机会去探探如意再说,陈虞沉思了片刻,微微的抬起头,开口询问道:“嬷嬷,母亲身子可好了?” “我可怜的姑娘哟……!”刘嬷嬷的眼泪唰的就下来,掏出手绢就将眼睛捂上了。 陈虞一时有些懵。 陈夫人要是真没了,刘嬷嬷喂她喝药的时候可不会那么平静,难道是陈夫人的病情出了什么变故? 严重了? 陈虞拉着刘嬷嬷的衣袖,便要哭出来。 “嬷嬷……您不要吓我,母亲她到底怎么了?” “姑娘,你差点就要做姐姐了……夫人和少爷心心念念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还没成型就没了……”刘嬷嬷抹了泪,眼睛已经红肿了。 陈虞记忆中瞬间浮现出陈夫人消瘦的身形……扁平的小腹……怀孕? “这孩子来的太不巧了……太不巧了……哪怕早来一个月……咱们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我可怜的姑娘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刘嬷嬷越说越是伤心,越伤心越是愤慨。 陈虞皱着眉,扒拉着小姑娘的记忆。 陈夫人成亲一个月后便怀了孕,生下女儿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很长时间这让陈夫人在侯府中日子很不好过。 她的丈夫是个爱好文雅的公子哥儿,逗猫遛狗,吟诗作画,吃喝玩乐都颇有一套,对后院那些勾心斗角没什么兴趣,对于女色也不热衷——当然这是陈虞根据事实分析的结果,并不一定是真的。 事实是后院那几个妾室,没见他对谁多宠爱上几分,那些妾也没有听说怀孕的——至于是不是在宅斗中被人算计了,那也不是她一个七岁小姑娘能知道的。 反正三四年内因为妾室也没有怀孕,陈夫人又得了个善妒的罪名…… 记忆之中,陈夫人年年去庙中拜送子观音,甚至迎了开了光的观音玉像在府中日日供奉,也未曾有过消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从刘嬷嬷的反应来看,陈夫人流产前大概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知道也已经晚了。 “嬷嬷,我要去看看母亲!” 陈虞说着便要起身。 “姑娘!”刘嬷嬷赶忙抹了一把脸,收了眼泪,将人按在床榻上:“夫人喝了药,已经睡过去了,您还是好好保重身子,别再受了凉!夫人已经受了很大的打击,若是您在出事儿……她怕是活不了了!” 刘嬷嬷这话瞬间让陈虞愣了一下,那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整个人从头冻到脚。 这是要斩草除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第2章 窄小的房间里,火炉烧的正旺,厚厚的被子包裹着的陈虞,心里却像掉进了冰窟,冷的想要发抖。 “嬷嬷,你说昨晚要是我死了,母亲也活不下去了是吗?” 刘嬷嬷点点头,她完全不敢回想昨日冲进来时看到的景象,她看着姑娘闭上眼睛的时候,简直五雷轰顶,撕心裂肺! 若不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刘嬷嬷当时也直接就跟着晕过去了。 “嬷嬷,要是我和母亲都没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绝对不会的,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的……姑娘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陈虞没有再说什么,她确实有些累了。 如意收拾包袱未必真的就是跑回侯府,她可能是想要藏在某个地方,悄悄的等着陈夫人的结局。 一旦陈虞和陈夫人都没了,剩下的刘嬷嬷又怎么会是在侯府有后台支持的如意的对手呢? 说不定倒打一耙,刘嬷嬷就成了背锅侠,承受安平侯所有的怒火…… 算计确实是好算计,几乎有九成九的概率会成功,毕竟谁也没想到陈虞换了个魂儿,活了下来,也没想到如意会在佛家的慈悲和被威胁的杀意中,纠结的乱了心神。 似乎一切都是玄学造成的结果。 刘嬷嬷摸着陈虞的头发:“姑娘,老奴还要去夫人那边盯着,怕是没法一直在姑娘身前,老奴在咱们的佃户家寻了一个机灵些的,本来准备调/教些日子再送到姑娘身边伺候……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唉……” “嬷嬷,这里毕竟不是侯府了,哪里还用得着那么多规矩?”陈虞看着刘嬷嬷,语气正经:“端着往日在侯府的架子,给谁看?如今能平平稳稳的活着,母亲和嬷嬷都好好的,我便已经知足了。” 刘嬷嬷看着陈虞的目光带着几分欣慰,口中忍不住安慰道:“姑娘便是到了这西北,依旧是安平侯府的姑娘。老侯爷只是人在气头上,等他老人家消了气,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身体的父亲——京城侯府的郎君,金枝玉叶风光无限,说死也便死了,这个身体——京城侯府的姑娘,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没的。 京城侯府,是敌非友! 陈虞脑中这般想,却没有说出口——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只是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便有些气力不足。 她闭上眼,活跃的大脑仿佛开足了的马达引擎轰隆隆的响,让她根本无法入眠,这种痛苦的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黑暗中,突然有光线出现,周围的一切变成了国画中的工笔线条,以陈虞为圆心向外扩展。 被褥、床榻、箱笼……随着线条的扩展,她的视野在慢慢的升高,三维变成二维,整个房间变成一幅地图,在这个地图上,小姑娘的头像安静的待在床上,刘嬷嬷的头像正在缓缓向着门外移动。 这是做梦吧?她睡着了?陈虞愕然。 随着刘嬷嬷的向外移动,线条随着她延伸,地图的范围也逐渐扩大——很快她来到附近的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里有一个头像是灰色的人。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片刻,刘嬷嬷便带着灰色头像的人回到了陈虞的房间。 灰色头像的人在距离陈虞床前的不远处停下,刘嬷嬷则很快便离开,陈虞想睁开眼确认,可身体完全不听她的,她只能跟着刘嬷嬷继续前进。 地图随着刘嬷嬷不断的扩展,不断有人在地图上出现,很快刘嬷嬷进入了一座宅院中。 房屋中有四人,其中三人皆是灰色的头像,另外一人却是记忆中陈夫人的头像。 随着刘嬷嬷不动了,地图的扩张也停了下来。 方方正正的深褐色的地图,只有两个小建筑,一个是她住的地方,一个是不远处陈夫人的院子,地图上一共七个人,三个有头像的,四个灰色的。 也许是死而复活已经让她震惊了一把,这次陈虞消化起来非常快,震惊、不可思议、茫然无措……这些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去,她盯着这份小小的地图沉思了下来。 她压下内心的勉强和尴尬,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方才喊了一声:“系统,是系统吗?” 安静……许久也没有回应…… 她大概是在做一个荒谬的梦吧。 陈虞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在距离她床头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小姑娘。 两人目光碰撞,小姑娘明显是吓了一跳:“啊!姑娘……小姐!你醒啦!” 是真的!不是做梦!这个距离感,就是地图上她屋里那个灰色的头像所在的位置! 陈虞不由得闭上眼,地图再度出现,不同的是她屋里的那个灰色的头像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头像所取代——这,还能更新?! 也就是说,有头像的人都是她认识的的人,灰色的头像是陌生人…… 陈虞睁开眼,她呆愣的看着小姑娘,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她,让她完全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那个……小姐……”小姑娘抓耳挠腮,对着陈虞的目光,紧张的口吃:“俺是……啊不……我……不对,奴婢……奴婢是……是……是那个,那个刘嬷嬷……叫俺来……照顾,不,伺候小姐的!” “俺是来伺候小姐的,小姐要喝水不?” 仿佛是为了打破屋内尴尬的气氛,小姑娘问着就快步去提水壶……将整个水壶提到了陈虞的床前,两人大眼瞪小眼。 “……先把壶放下,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王小春儿!”小姑娘依旧提着壶,干脆的回应:“嬷嬷说小姐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就让小姐给俺起一个新的!” “这个名字挺好的。”陈虞点点头,她没有给别人起名字的嗜好:“我以后就叫你小春儿!” “哎!谢谢小姐!” 小姑娘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让人看了不由的心情好了起来。 “小春儿,你知道我的衣服放在哪里吗?” “俺知道,刘嬷嬷告诉俺了!” 小姑娘提着壶一路走到衣橱那里,这才将手中的壶放下,打开了衣橱。 “小姐,你要穿哪件?” “那件灰色的就行。” 陈虞的衣裙款式复杂,小春儿手脚灵活,虽然业务能力尚且不熟,但是在陈虞的帮助下,两人勉强将衣服穿戴了起来。 “小姐要出门吗?外面很冷,嬷嬷说小姐病还没好,不能出去吹风。” “冬日的披风在最里面的那个箱笼里,你去取来,我穿厚一点,没事的。” 趁着小春儿去取衣服,陈虞拿起放在地上的壶,自己倒了一碗热水,慢慢的喝了起来——热水下肚,感觉整个身体都活了起来。 窗外的天色泛着昏黄,日落在即,她的身体除了有些饿之外,已经完全没有了疲惫感。 从她醒过来和刘嬷嬷说话到现在是过了多久? “小春儿,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姐,乃们来这里的第二天,嬷嬷就挑了俺过来,本来嬷嬷说要教导俺一个月再来伺候小姐,没想到今天中午嬷嬷就带俺过来了。” 小春儿一边给陈虞穿上披风,戴上帽子,一边回答道。 “有吃的吗?” 陈虞摸着胃,饿肚子实在是有些难受,热水喝多了,反而更饿…… “厨房里热的粥,俺马上去取!” 小春儿如一阵风嗖的没影了。 煮的稀烂的,又浓又厚的粥,陈虞一口气干进去两碗才停了下来,她感觉也就给胃垫了垫底儿——可这已经完全超出陈虞记忆中小姑娘的饭量了。 饭量也涨了?! “小姐,晚饭还没好,要不俺去催催?” “不用。”陈虞摇摇头:“咱们走。” 一出门,初春的寒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好准备了冬日的厚披风,多少压住了几分寒意。 陈虞准备去探望陈夫人,怎么也要做点什么,不能看着事态走向最糟糕的地步,想想办法为那个可怜的母亲做点什么。 两人刚出小院儿,陈虞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小春儿,你知道如意现在在哪里吗?” 小春儿迟疑了一下,方才小声的开口:“小姐,昨天晚上动静太大,俺一时没忍住好奇,趴着窗户听了一耳朵,刘嬷嬷让把人送到厨房旁边的柴房里先关着。” “你认识地儿不?” “认识。” 粥就是从厨房里取的,小春儿也不敢说瞎话。 “嗯。” 两个院子距离不远,走了约么七八分钟,便到了。 守在外面的仆妇见着陈虞还有些惊讶,却也往内屋递了消息,一会儿刘嬷嬷便亲自出来迎。 “姑娘,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出来了,病还没好呢……您何苦这么折腾……” 她赶忙将人拉进屋子里,嘴里忍不住念叨叨的。 “嬷嬷,我娘如今遭了大罪,我这女儿的,哪里能躺的住……而且我现在已经好了,嬷嬷,我娘现在到底怎么样?您不要骗我!” “姑娘……嬷嬷也不像瞒你。”刘嬷嬷抹了一把眼泪:“从孩子没了,夫人就一直没有醒过……药都快灌不下去了……” 陈虞愣了一下,顾不得脱下身上的披风,快步冲到陈夫人的床前,床上的那个人瘦骨嶙峋,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和陈虞记忆中的陈夫人完全对不上。 “娘!” 她伏在床榻边关切的呼唤道。 这是这个身体的母亲,她叫的毫无心里负担,关心的坦坦荡荡,从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刻,他们就是命运连在一起的人。 她替小姑娘叫的,理所应当。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第3章 陈虞抓着陈夫人的手——那只手,瘦的几乎没有肉。 陈虞试着将自己沉浸在小姑娘的记忆中,回忆往昔和陈夫人的那些平淡幸福的生活。 “娘,我是阿虞,我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呀……” 陈虞一边用下巴摩擦着陈夫人的手背,一边轻声的呼唤道。 记忆中的陈夫人是个温柔和蔼的母亲,对于独女也是极尽宠爱,母女感情自然是十分的好。 “娘,侯府不要我了,爹也不要我了,你要是也不要我,阿虞就变成没人要的孤儿了……娘,你心疼心疼我……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陈虞说着,眼泪也不禁落了下来——她现在也分辨不出自己的眼泪到底有几分是真,但是这一刻,她完全将自己的情绪与小姑娘的同频共振。 小姑娘真是不幸,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害死了。 床上这个年轻的女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又失去了两个孩子…… 不论怎么将来如何,一定要活下来才行! 陈虞扑在床头,一边喊娘,一边哭。 刘嬷嬷便不说了,早已哭成个泪人,房间中的仆妇也跟着潸然泪下,都是做娘的,陈虞这处境,谁不可怜上三分呢? 也不知是多了多久,陈虞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的回握了一下,她擦了一把眼泪,目光盯着陈夫人握着她的那只手。 手指确实在微微的动…… “刘嬷嬷,我娘她回应我了!” “夫人!” “娘!” 两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床上的那个人。 陈夫人的眼皮微微的在动,慢慢的半掀着眼皮,目光没有焦点,带着几分茫然。 任凭旁人怎么唤她,都没有多余的回应。 陈虞站了起来。 “刘嬷嬷,快,有热好的药吗?!” “有有有,炉子上一直温着呢!” “郎中人还在吗?快请郎中来!” “你,快通知外院儿,将方郎中请过来!” 随着陈夫人的醒来,房间中的人在刘嬷嬷的有序指挥下,全部都忙了起来,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是喂进去了一碗药,虽然中间稍微吐出来一些,大部分都喝了下去。 喝完药,陈夫人便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方郎中匆匆自前院赶了过来,他给陈夫人把了脉,情况并不乐观,只是有了一线生机。 “小姐可以多陪伴夫人,和她说说话,但是每日的时间不宜太长,夫人的病还是需要静养。不过既然夫人肯醒过来、又能进汤水,便已经渡过了最凶险的阶段,只要夫人求生意志够强,一定能安然渡过此次劫难。” 方郎中撸着花白的胡子,面色沉稳安然,语气带着几分欣慰。 “最凶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老夫也不需要留在此处,明日便要告辞了。” 因着陈夫人这事儿,方郎中已经在庄中住了四五日,如今病人好转,他也该回医馆了。 “谢谢方郎中。” 陈虞行了一礼。 “是小姐孝心可嘉。” 刘嬷嬷也跟着恭敬的行上一礼:“此次多谢方郎中了,老奴明日就让李管事派人送方郎中回家。” “都是老夫分内之事。” 方郎中对着两人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屋内的氛围总算是缓和了许多,刘嬷嬷令三个仆妇轮流看顾陈夫人,服侍着陈虞简单的吃了些晚饭。 陈虞两碗粥已经消化的干干净净,饥肠辘辘,不过守着刘嬷嬷,也不敢吃太多。 “嬷嬷,自从病好了之后,我的饭量好像也跟着变大了。” 陈虞可不想一直委屈自己的胃,刘嬷嬷掌管后院,什么事儿也瞒不过她,先提前透透风,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刘嬷嬷不以为意,姑娘以前吃的太少了,一个七岁的小姑娘便是多吃点,又能多多少? “能吃是福,姑娘是有大福气的人。” 陈虞轻轻叹气:“我娘能好起来才是我的福气。” 刘嬷嬷也跟着叹气:“会好起来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刘嬷嬷便催陈虞回去:“姑娘毕竟还病着,熬不得夜,夫人这边有老奴守着,姑娘不用担心,只要夫人肯喝药,便能好起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叹出一口气:“夫人还是非常疼爱姑娘的,不会舍得扔下姑娘不管……不说这些了,老奴送姑娘回去吧。” 陈虞看着刘嬷嬷眼底的乌青,充满疲惫的面容,不由面上浮出几分担忧,开口带着几分不安:“嬷嬷还是留下来休息吧,母亲病着,我年纪还小,里里外外全靠嬷嬷一人撑着,若是嬷嬷的身体再熬坏了……我可怎么办?” “两个院子离得近,我有小春儿陪着,一会儿便回去了,嬷嬷赶紧去睡一觉,我便能安心了。” 刘嬷嬷看着陈虞,明明记忆中还是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却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般,让她内心复杂万分,脸上不由得带上几分欣慰:“姑娘长大了……老奴省得,会注意的。咱们来这儿的时日太短,等夫人好些,老奴抽出空来给内院再添些人手,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巴巴的……”让恶人钻了空子。 “嬷嬷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母亲。” 陈虞带着小春儿辞别了刘嬷嬷往回走。 她的眼睛哭的红肿,冷风一吹,如同针扎的一般疼痛,她将帽子向下扯了扯,挡住眼睛。 “小春儿,咱们去厨房看看。” “小姐,您是不是饿了?”小春儿有些疑惑,小姐不是刚吃完晚饭? 陈虞确实没吃饱,但是也不饿,她有别的想法:“我们去看看如意。” 虽然都说如意疯了,但是陈虞还是想去看看她,记忆之中如意一直待小姑娘很好,但是却也亲手害了小姑娘的性命,她想去问问为什么,疯子说不准也能透露出些什么。 当时如意带着包袱准备跑,但是这庄子附近都是荒山野岭,她一个弱女子,两条腿,能跑到哪儿去?所以很有可能她有同谋,就在这庄子里等着接应……如意被抓了,她那个同谋会怎么反应? 陈虞现在有个小地图,只要将地图的面积扩到到如意所在的位置,她就能随时监控…… 小春儿带着陈虞一路往厨房走去,虽然她心里对于陈虞大晚上的去看如意觉得有些不妥当,但是她现在是小姐的丫鬟,凡事听小姐的没错。 “小姐,外院的厨房的师傅是我家邻居家的冯叔,他家以前是平民,他年轻的时候在镇子上的酒馆当学徒咧,后来他爹出了事,他就把自己卖了,上庄子上来做了大厨,他做饭可香了!俺爹都替他可惜!据说他还会杀猪来!” “内院的厨房师傅是冯家娘子,是冯叔的媳妇儿,尽得了冯叔的真传!” “咱们这个时辰过去,厨房肯定没人了!不过守夜的李大娘,俺熟!小姐乃想去厨房干嘛都行!” 小春儿拍着胸口保证,她是庄子里土生土长的,她爹是佃户的头,专门负责帮着主家收租,这个庄子里的佃户她都熟,说起来头头是道,便是方才陈夫人院子里服侍的三个仆妇,都是相熟的人。 “那田租高不高?地里的收成好不好?” 小春儿长的实在是瘦,一看就是吃不饱饭的模样,陈虞对于自己从无产阶级变地主,心里多少有点罪恶感。 “田租不高。”小春儿摇摇头,“俺爹说,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论怎么样,都不会涨租。不过收成不好,咱们这儿地也不肥,天也不好,勉强饿不死就很好了……” 陈虞好奇的问:“咱们这儿主要是吃什么,地里一般都种什么……” 天色已黑,夜风呼呼的吹,吹的小春儿手里的灯笼摇来摆去,小火苗仿佛随时会被熄灭一样。 两人腿短,边走边聊速度不快,但是从陈夫人院子到内院厨房路更短,很快屋檐下留了一盏灯笼的厨房就近在眼前。 小春儿看了一眼陈虞。 “看样子确实没什么人了,咱们先去和李大娘打个招呼。” “嗯,小姐,李大娘人可好了!” 小春儿在前面带路,两人悄悄的绕过厨房的正门,转了个圈,走到厨房后院。 “小姐,那就是柴房,隔壁那个屋子就是李大娘住的地方,咦,好奇怪,李大娘今日怎么这么早就熄灯了?” 陈虞瞥了一眼,柴房的木门就是两个东缺一块,西缺一角的破木板子凑到一起,可能是因为里面关了人,所以被人不知从哪里临时找了个木棍在外面撑了一下。 风一吹,门咯吱咯吱的响。 柴房的隔壁,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小房子,木门老旧却也关的严实,窗纸泛黄却捂的不见缝隙。 小春儿蹦蹦跳跳的上前,本来准备如往常那般敲门,刚伸手又想起了陈虞的吩咐,落到门上的力气少了九分。 “李大娘,睡了吗,俺是小春儿啊!” 叫了几声,完全没反应,小春儿不由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咯吱’门被她推开了,她非常熟练的走了进去。 “李大娘!” 陈虞跟着走上前,一进门,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有人趴在桌子上,她微微一愣,第一反应就是随手将门掩上。 “一身酒气,李大娘又喝醉了。” 小春儿摇了半晌,有些无奈,随手取了打火石,便要将蜡烛点亮。 “不用点灯。”陈虞止住小春儿的动作:“咱们小声点。” 小春儿放下打火石,支支吾吾的小声解释:“李大娘什么都好,就是爱喝酒,不过她都是白天喝了睡,守夜从来不喝酒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小春儿忍不住为李大娘解释,万一小姐觉得李大娘守夜不尽心,要换人可怎么办? “小姐,李大娘很可怜的,她丈夫死的早,无儿无女的,就剩下喝酒这么一点乐子……” 陈虞在黑暗的房间里站了片刻,眼睛便适应了,她冲着小春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李大娘的鼻息,人活着,入鼻的酒味儿很浅,并不浓烈。 她伸手端起桌上的酒壶,酒壶还有点沉,里面的酒似乎并没有被喝掉多少——桌子上的小酒杯空空如也。 一杯倒?酒量这么差? “李大娘酒量很差吗?”陈虞一边小声问,一边将小春儿拉到房间的窗户边上,她用手将窗户轻轻拉开,窗外正好对着院子,视野完全没有遮挡。 “怎么可能,李大娘的酒量好的很,咱们庄子上的汉子都没几个喝得过她!那可是练了半辈子的酒量!” 小春儿非常肯定的回答。 “这样啊,那可真是奇怪——小春儿,等一会儿咱们走的时候,你取了那壶酒带回去尝尝,看看到底是多多烈的酒,能让酒量这么好的人一杯倒。”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第4章 夜风透过窗户,带进来一屋子的凉意,陈虞看了看外头,又伸手将窗户关上。 这间房子整体都是木头搭建的,十四五平左右,进门右侧靠墙是一张简单的床,床边摆着一个简陋的衣柜,房间中央是一个桌子,两个凳子。 布局简单。 房间只有一扇窗,和门同一朝向,左侧是一堵墙,墙上挂着斗笠和一些杂物。 向上看,是只剩下一半的房梁,另外一半通往柴房。 她想了想在外面看到的景象,这堵墙后面就是柴房——准确的说,这个房间和柴房应该是一个房子的两个房间。 “小春儿,李大娘以前就住在这里吗?” 小春儿摇摇头:“内院以前没有人住,整个宅子就外院的看门大爷一个人守着,后来听说夫人和小姐要来,才搬过来的。” 陈虞点点头,她伸手取下墙上挂着的斗笠,小春儿也赶忙跟上,两人很快便将墙上的东西都取了下来。 就在墙的左边有一个门形,被后来者用石块和木屑堵上了。 陈虞扒拉了一下,石头堵的还挺严实,完全不留一点缝儿,她想了想又将杂物给挂了上去。 “小春儿,内院的门什么时候锁,你知道吗?” “夫人和小姐酉时吃晚饭,厨房戌时一刻放工,戌时半内院落锁,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锁上了。”小春儿虽然只是仓促的培训了一两天,但是还是记住了不少重点。 “内院看门的人是谁?” “是沈婆子和方婶,她俩都是长的粗壮又有力气,两人单双日轮流看门,今天是双日,是沈婆子。”小春儿对庄子上的一切都非常了解。 “她和李大娘关系好吗?” 小春儿摇摇头:“沈婆子嘴碎的很,总是背地里说李大娘克夫,命不好……” “哦。” “小姐,李大娘反正都睡着了,咱们去看如意吧。”看完了赶紧走,小姐想看人,过去柴房就好了,干嘛要扒拉墙? 小春儿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奇奇怪怪的,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让她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陈虞扯开身上的披风,递给身边的小春儿。 “看到那里的衣柜了吗?你穿着这个躲进去,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我不叫你,你绝对不可以出来。” “小姐……” 小春儿披着披风,满脑子问号,又不敢开口问,大半夜的这是要捉迷藏吗?! “听明白了吗?!你要是不听话,我让刘嬷嬷明天就送你回去!” 小春儿点头如捣蒜,啥也不好奇了,扯着披风自己就进了衣柜。 “千万别出声!”陈虞在外面将衣柜的插锁插好。 没了披风,虽然有些冷,但是行动上方便了不少。 陈虞踩着墙上挂东西的木钉子,一会儿功夫便爬上了房梁,下面的门是用石头堵的,上面屋顶则是用木头堵的。 上面比下面的视野还要差一下,黑漆漆的,几乎看不清东西。 她用手摸了半天,才找到一块略微松动的木块,用指甲盖抠着,轻轻的抽了出来——她不敢使劲,生怕这一抽出来,其他的都跟着崩了。 还好还好,抽出来的不是关键的那一块。 风呼呼的吹了过来,陈虞用手里的木块挡住风口,坐在房梁上,靠着木墙,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 她的小地图更新了。 本来只有两个院子,现在加上了厨房和小花园,四个建筑构成了一个三角形,小花园在中间,那是她从陈夫人院子往厨房走的路上经过的地方,厨房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可以知道的是,她去过的,经过的地方都会在地图上显示出来。 地图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跟着刘嬷嬷扩展到陈夫人院里的——那么是因为这个身体以前去过陈夫人的院子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的意识跟着某个人前进也可以扩展呢? 这个猜测需要验证。 她见过的人,在地图上都会有头像显示,不认识的头像就是灰色的,但是只要认识了,灰色的头像也会变成本人的相貌,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她能看到地图上所有人在移动,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将心中的诸多猜测梳理了一下,放到一边,开始关注地图上零零星星的人。 她住的院子一个人都没有,母亲的院子人数也没有变,小花园空荡荡的,厨房的地图上一共有三个人在。 很正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地图上终于出现了‘入侵者’,一共两个人。 对方从地图的某个边缘突然出现,两个同样灰色的头像移动的非常快,笔直的朝着厨房后院而来。 两人在院子里停下,其中一个人朝着李大娘住的房间走了过来。 “咯吱……” 门被轻轻的推开,月光下,一个粗壮的身影走了进来。 “李嫂子,李嫂子?!” 寂静中,响起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虞将自己缩在粗壮的房梁后面,目光跟着这个人转,余光则盯紧的盯着李大娘的衣柜,屏住了呼吸——她在担心小春儿。 衣柜安安静静的,进来的人叫了几声,便停了下来,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的李大娘几下:“这药还挺管用……睡的跟个死猪似的……” 咕哝了一句,她便拿起酒壶,轻轻的放倒,酒壶中的酒水顺着桌子流了下来,等酒水流的差不多,便伸手拿起酒壶甩了甩,直到一滴不剩,方才将酒壶放到在李大娘的胳膊旁边。 做好着一切,那人并没有在房间中停留,而是很快离开。 陈虞闭上眼,那人出了外院,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另外一个人打开了柴房的门,已经走了进来。 陈虞的耳边响起了脚步声。 “如意,我来救你了!” 年轻的男音打破了柴房的寂静。 “如意?!” “不……不要过来!” 如意的声音从迷糊到刺耳,带着几分疯癫:“求求菩萨放过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如意,是我啊,是你的阿牛哥啊……” “菩萨……信女再也不敢了……菩萨……” ‘咚咚咚’ 陈虞耳边响起了磕头声。 “如意!是我阿牛啊,咱们说好了等事情办好了,回京城成亲的……如意,你醒醒!” “信女再也不敢了,信女再也不敢了!” 如意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刺的人耳膜疼! “信女……呜呜呜呜……”话没说完,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 微弱的烛光亮起。 “如意……你看看我的脸……是我啊,我来救你了,咱们回京城成亲,还有你弟弟阿水,我们把他从侯府接出来,送他去读书……” “呜呜呜……”如意挣扎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 “如意,这是千载难逢的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菩萨……呜呜呜呜……” “啪!”耳光声响起! “如意!” “一切都是信女的错!菩萨,一切都是信女的错!菩……” “啪!” 随着一个击打声响起,如意没有了动静。 “看来是真的疯了!不中用的东西……这么好的机会,送到手头上也不知道抓住!”那人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疯了也好……不会碍我的事儿……” 一会儿,响起了柴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陈虞闭上眼,那人和院外守着的人很快汇合,离开了她的小地图。 她又等了约么办个时辰,确认对方不会回来,方才将手上的木块插了进去,活动活动手脚,从房梁上小心的爬了下来。 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开李大娘的衣柜。 “小春儿?” “小姐!” 小春儿一下子扑了过来,紧紧的抱着陈虞。 “那声音是方婶,她大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她怎么进的内院……竟然还领着外男进内院了……” 小春儿结结巴巴的,慌张的不知道怎么表达。 隔音不好,小春儿也听到了男人的声音,虽然模模糊糊的具体说什么不清楚,却也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咱们先回去再说。” 两人收拾了一下衣柜,给李大娘关了门,便互相搀扶着,一路小跑回了陈虞住的院子。 一进屋,小春儿就关了门,靠着门喘的不行。 陈虞点亮了灯,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春儿,把炉子烧起来吧。” 屋子里有点冷,她一抬手,上面全是灰,低头一打量,衣服脏兮兮的,都看不出颜色来了。 小春儿这才回过神,她赶忙扯下身上的披风:“小姐冷不冷,都怪俺,俺忘了……” “都放一起,明天一起送去洗了。” “是,小姐。” 两人把脏衣服换下,烧了热水洗刷收拾妥当。 “小春儿,你跟我说说方婶。” 陈虞坐在床上,披着被子,很闲适的问。 小春儿低着头,忙着往火炉里加柴:“方婶是个寡妇,我爹说当年外族人过来抢劫,方叔为了护着一袋子粮,被人砍了脑袋。” “方婶的闺女方草儿是庄子上最漂亮的姑娘,今年十三,上门求亲的人也多,一直也没定下来……方婶可疼她了,什么重活都不让她沾手。” “方婶人挺好的,勤劳又能干,农忙起来的时候,顶的上一个汉子。” “今天这事儿,谁也不要说。”陈虞叮嘱道:“谁也不能说。” “嗯。” 小春儿点点头,内院进了个外男,这事儿说出去,要命。 “小春儿,咱们庄子上有护卫队吗?” “什么护卫队?”小春儿疑惑的问。 “就是有危险的时候,庄子上的汉子们聚集在一起操练,守护庄子。” 小春儿摇摇头:“有危险的时候大家都躲起来了,外族人很凶残,又有武器,咱们打不过。” 陈虞支着下巴,庄子的防御性太差,这可不太妙……不过这不是短期内解决的问题,现在最紧迫的事情是 那男的明显没有死心,恐怕还会酝酿着其他毒计,不过他在内院最好的帮手如意已经折了,便是又勾结了一个,也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 想要她们母女的命,恐怕要另寻法子,不能坐以待毙,陈虞不禁陷入沉思。 “小春儿,外院有和你关系好的吗?” “俺哥在外院!他可聪明啦!什么都一学就会,现在在马房帮着看马呢!” 陈虞看着小春儿兴奋的脸庞,心里想着,刘嬷嬷挑人的眼光,真是绝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第5章 第二日,日头刚露头,陈虞便醒了。 她与小春儿很快便收拾妥当,一起去了陈夫人的院子。 她们进屋的时候,刘嬷嬷早已起了,正在用热毛巾给陈夫人擦面。 两人便乖巧安静的守在一旁,陈虞瞧得分明,陈夫人闭着眼,并未醒过来,刘嬷嬷拿着绢布细致体贴,温柔之至。 刘嬷嬷是陈夫人从娘家带到侯府的,是陈夫人早逝的亲娘给她留下的人,两人之间的情谊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刘嬷嬷是陈夫人最信任的人,也是小姑娘最亲近的人。 离开侯府的时候,陈夫人遣散了身边的丫鬟,包括她的四个陪嫁,只留下了刘嬷嬷,小姑娘院子里大丫鬟称心、如意、喜乐、无忧,最终也只留带走了如意一个。 如意在陈夫人心里,是不是也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呢…… “姑娘,早饭可吃好了?” 在陈虞发愣的时候,刘嬷嬷已经给陈夫人收拾妥当。 “来等嬷嬷一起吃。”陈虞回道:“嬷嬷,母亲可好些了?” “一早醒来过一次,喝了些热汤水。”刘嬷嬷轻笑:“老奴觉得夫人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是我来晚了。”陈虞有些难过:“明日我早些来。” “姑娘孝心可嘉,不过姑娘也是身子刚好,需要好好休息。等夫人好了,看见姑娘也健康无事,想必会更开心的。”刘嬷嬷拉着陈虞的手,细细的打量她:“气色确实较昨日好了些。” 两人又说了几句,到了早饭的时间,便离了主屋,去了西厢。 几个仆妇加上小春儿,一会儿便摆了一桌子。 “你们都先下去,我与嬷嬷说些话。” 待房间中只剩下刘嬷嬷,陈虞拍拍身边的凳子:“嬷嬷,过来坐。” “姑娘,这不合规矩。” 刘嬷嬷摇摇头,哪有主子和仆人坐在一起吃饭的道理? “嬷嬷,咱们已经不在京城侯府了。” “可姑娘还是侯府的主子,是老侯爷的血脉。” “从我娘和我被赶出侯府,就不是了。”陈虞摇摇头:“虽然侯府对外说的好听,什么回祖宅风水好,适合疗养身体……骗骗外人还可,嬷嬷难道不知道祖父是什么意思么!” 陈虞撇撇嘴:“祖父就差开祠堂,将我们这一支划去了!” “姑娘噤声,慎言!”刘嬷嬷惊得差点上前捂住陈虞的嘴,不过她毕竟经过许多风浪,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老奴知道姑娘心里有怨气,但是老侯爷也是在气头上……” 陈虞抬头看着刘嬷嬷:“他生的什么气?” 刘嬷嬷挪开了目光,没出声。 “我莫名其妙的没了爹,又莫名其妙的被赶出侯府,还莫名其妙的差点没了性命……嬷嬷,你说谁会这样对自己的亲孙女儿?” 陈虞声音低了下来:“嬷嬷,我爹是我祖父的亲儿子吧?!还是……其实我是从别人家抱来的?” 刘嬷嬷一时哑然,听到最后,不禁失笑:“姑娘是老奴看着稳婆接生的,怎么会是从别处抱来的?!您的父亲自然也是老侯爷的亲儿子,虽然老奴没看着他出生,但是若是血脉混淆,以老侯爷的性子,断然不会允许二爷活到成年!” “老侯爷不过是将您父亲的死,怪罪于夫人罢了。”刘嬷嬷叹了口气:“虽然被送出府,但是老侯爷将夫人的嫁妆和二房的财产都一并给送了过来,这宅院连着庄子也都给夫人,还补贴了不少的银钱……” 陈虞外头看着刘嬷嬷:“咱们这么有钱吗?” 刘嬷嬷轻笑,点点头:“姑娘先吃饭吧,吃饱了,嬷嬷和你细说。” “那嬷嬷和我一起吃。”陈虞拍了拍凳子:“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一起吃,吃饱了正好一起说说话。” 刘嬷嬷犟不过她,只得坐下来,一边为她布菜,一边简单的吃几口。 陈虞正值孝期,不沾荤腥,只能吃素,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胃口,一桌子菜、粥被她吃了个大半,本来她能吃干净,刘嬷嬷怕她撑着胃,硬生生拦住了。 “姑娘可要吃些消食片?这般吃法,太伤身,姑娘可不能养成这个习惯……”刘嬷嬷一边看着仆妇们将桌子上的饭菜端走,一边小声拉着陈虞絮叨:“京城女子以纤细柔弱为美,姑娘这么吃,不仅伤身,且容易发胖。” “知道了嬷嬷。”陈虞摸摸胃,其实她还没有吃饱来着,不过算了,等回她自己的地盘再补。 待众人收拾下去,刘嬷嬷让陈虞在西厢等她片刻,人便开门出去,一会儿功夫,端了大小不一,一黑一红两个木盒走了进来。 “姑娘年纪虽小,却已经懂事,夫人的性子淡泊,向来不将世俗庶务放在心上,老奴寻思着,有些事不如让姑娘早些学起来。” 刘嬷嬷颇为感概,姑娘在侯府的时候还天真可爱,无忧无虑,每日最愁的不过是该戴哪朵头花,该配哪件衣裳,不想来了此处险些被人害了性命之时,却突然开了窍,明白了事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这是夫人的嫁妆单子,上面做了标记的便是咱们带过来的部分,都是些小物件加在一起不过也就十几个箱子……夫人的嫁妆里还有些大件的家具,因为太远搬运不易,被老侯爷做主送到了咱们易阳的老宅子里,单子上没有做标记,侯爷的意思是那些什么时候动,看夫人的意思。” 刘嬷嬷说着,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钥匙,打开了红色小箱子,取出一个装订整齐的小册子,摆在陈虞的身前。 “这上面的东西,老奴在来之前全部清点过,丝毫不差。” “这是二爷留下的东西,多是些文雅之物,老奴也着人造了册子,只是这两个册子中的东西暂时不能给姑娘。” 刘嬷嬷将另外一个册子摆在嫁妆单子旁边,陈虞看了一眼,册子上写着‘二爷’两个字。 “我懂。”陈虞点点头,刘嬷嬷便将两个册子收进红箱子,上了锁。 “这里面的东西,姑娘可以随便挑。” 刘嬷嬷取过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黑色的大一些的木箱,打开之后,将钥匙放在陈虞跟前。 “这箱子里放着的是二房在江南的地契、京中的地契和富甲钱庄的银票,都是侯爷分给二房的,另有些金银细软、珠宝首饰,都放在仓库的箱子里。” 刘嬷嬷双手捧出厚厚的一沓纸,放在钥匙旁边。 “这些财物,除了夫人当初遣散身边人的时候掏出去一些,剩余的都没有动,这是账册。” 陈虞随手在其中抽出一张,却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她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她又看了看账册,翻到最后一页,那数字确实有些骇人。 “这是宅子和庄子的地契,朝廷开的过户的凭证,还有庄子上下人的卖身契……也都已经造了册。” 刘嬷嬷念叨着,又掏出厚厚的一沓。 “这些零散的银两和少许的银票,是专门应付宅子日常的开销,也都有账本,笔笔记得清楚。” 一共三个账本连带着各种银钱、票据如同三座高低不同的小山,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陈虞心念一动,从中间拿起了两张地契。 “嬷嬷,其他的都放进去吧。” 她摸着那张地契——这地契不像是纸质的,质感有点像动物的皮,应该有些年代了。 刘嬷嬷将一沓纸张依次小心的都放了进去,扣上箱子盖,却没有落锁。 “这地契,有点怪,竟不是纸做的!” 刘嬷嬷在她对面坐下:“姑娘年纪小,刚启蒙,族学也没上几日,不知可还记得咱们侯府如何得势?” 陈虞想了想:“这个先生说过,前朝的皇帝昏庸无道,残害忠良,我们安平侯府的老祖宗乃是忠良之后,被流放到了西北,后来遇到了太宗皇帝,君臣相得成就了一番佳话,开创了百年盛世。” “确实如此,只是姑娘怕是不知,您的这位老祖宗当年可是开国异姓王之一!” 陈虞倏的抬起眸子,颇为惊异,开国异姓王?!这个确实没听人提起过。 “当年的异姓王共有三位,如今家族尚在流传的,就只有安平侯府了。还是那位老祖宗临死前自请废王为侯,这西北本来都是西北王的封地,后来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小块,成了安平侯府的祖宅,据说是以前老祖宗流放时住的地方。” “可是在侯府,几乎没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嬷嬷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不会有人提起,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刘嬷嬷叹了口气:“你母亲当年要嫁进侯府,娘家自然要将底细打听清楚。京城里可有不少有传承的权贵人家,想知道也不是难事。” “不过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早已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更谈不上什么忌讳——只是老侯爷既然将这地契给了二房,便是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不会真将咱们二房这一支划出去的,等他消了气,咱们就能回去了。” 陈虞看着红黑两个箱子,心中默默的想:小姑娘,这些可能就是送你性命的罪魁祸首——见幼儿持宝山,又有几个人能不动心思? 陈虞没有说出来,而是问道:“祖父既然给了咱们这么多财物,那是不是也派了许多人来保护咱们?!” 刘嬷嬷不以为意:“西北民风彪悍,这庄子上的佃户六十多家,青壮遍地,哪里有人敢欺负咱们?” 陈虞挑眉:“所以侯府没专门派护卫过来?” “老侯爷派了李管事带了府中二十多个护卫护送咱们来,等咱们安顿好了,便要回去复命。李管事本来是要给咱们招些护卫,只是他有事耽误了……老奴今日便去前院催催他。” 刘嬷嬷顿了顿,又说:“说起护院,内院也该多招些仆役,姑娘院子里就一个丫鬟实在是太少了。”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第6章 “嬷嬷,当初母亲既然遣散了身边所有的丫鬟,为何会独独选择留下如意?” 眼见着话题就要被刘嬷嬷拐走,陈虞赶忙问道。 刘嬷嬷一下子沉默了:“还是夫人心肠太好,她身边的几个未嫁的丫鬟都到了年纪,若是带到了西北来,怕是许不到什么好人家,便都放出了府。已经出嫁的管事娘子,自然也不便跟着过来。” “至于姑娘身边的四个丫鬟,称心和喜乐、无忧都是寻了家人求到了夫人身边,夫人怜惜她们年幼,自然便放人了。” “唯有如意跟夫人说要跟着来伺候姑娘,夫人还劝了她几句,没劝住,便跟过来了,夫人还夸她,说她性情忠烈,是个义仆,将来无论如何不能亏待了她……真是没想到……” 陈虞试探道:“嬷嬷,会不会是府中有人收买了她?许了她好处?” 刘嬷嬷点点头:“姑娘这般说确实极有可能,如若不然,她无缘无故害你作甚?只是如今如意犯了失心疯,什么也问不出来。” “嬷嬷,府中有人想害我性命!若是我和母亲都出了事,这两箱子财物,还不知道落在谁手上!” 刘嬷嬷瞬间变了脸色:“不会吧?这次送咱们来的李管事是老侯爷的亲信,就算是到了那地步,这些东西也会被他带给老侯爷……老侯爷绝对不会存着害夫人和小姐的心思!” 若是真为了钱财,老侯爷根本不会从自己的私库中取出钱财补贴夫人,更不会允许夫人带走二房所有的钱财! 他直接找个由头,把夫人和姑娘送到庙里清修不就完了!一家之主,老侯爷绝对有这样的权利! “说不准那李管事已经被人收买了!自古财帛动人心!” 刘嬷嬷摇摇头:“李管事虽然爱贪些小便宜,但是大事上不会犯糊涂,要不老侯爷怎会放心让他护送咱们来?” “那若不是李管事,便是护卫中的其他人……” 刘嬷嬷的神情严峻了不少:“确实有此可能。” “嬷嬷可知,侍卫中可有和如意亲近的?”陈虞如今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这话真出口就不符合她的人设,但是她已经将话题引到此处,自然要做到位。 刘嬷嬷神情一变:“什么亲近的!?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那几个小丫头教坏了姑娘?还是谁在姑娘耳边胡乱嚼舌头?!” 对刘嬷嬷而言,姑娘的教育问题更重要。 陈虞故作不知,继续装:“什么嚼舌头?嬷嬷在说什么呀!我的意思是侍卫之中可有如意的表哥呀,堂哥呀,亲戚什么的?” 刘嬷嬷闻言,脸色缓和不少:“姑娘提醒的对,确实应该查一查……”顿了顿,她又忍不住皱眉:“只是不好通过李管事,要另寻他人,这些侍卫……老奴还真要好好想想……” 陈虞趁热打铁:“嬷嬷,我听小春儿说她大哥在府中外院做马夫,大事不做了,总可以帮忙盯盯人。” 刘嬷嬷点点头:“老奴识得。” “真没想到,咱们离了侯府,到了这偏远的大西北,本以为不必再提防那些心机,没想到竟然还会被人如此算计!老天保佑,若不是姑娘福大命大,真就着了那恶人的道儿!老奴竟完全没有想那么多……真是老了……” 说罢,刘嬷嬷不禁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嬷嬷心里惦记着娘亲。”陈虞拉着刘嬷嬷的手,轻声安慰:“如今娘亲已经脱离了险境,咱们自然就有心思与那恶徒周旋。” 刘嬷嬷如今对于七岁的陈虞,已然生出几分信任:“姑娘可想好如何处置如意?” “暂时不动。”陈虞也不隐瞒:“便放她在柴房,只是那柴房漏风,夜里冷的很,千万别把人冻死了。” “姑娘和夫人一样,就是心太善。”刘嬷嬷虽然无奈,却明白其中的关窍:“既然姑娘留她有用,我便让厨房的李婆子照顾她一二。” “这两个箱子嬷嬷先收起来吧,既然有人觊觎,咱们就得寻个地方好好藏起来!这张地契先留在我这儿。” 陈虞手里拿着地契,从方才起,她的手心就开始微微的发热,整个人慢慢的兴奋起来。 “听姑娘的。” 刘嬷嬷手脚麻利,很快将两个箱子收拾妥当。 “老奴一会儿亲自去一趟前院,将诊金送给方郎中,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嬷嬷觉得方郎中为人如何?” 陈虞本来还真没有想那么远,如今嬷嬷让她知道自己完全不差钱,自然就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刘嬷嬷赞叹道:“方郎中是个好人。” “嬷嬷,你另取些银钱给方郎中。他既然是镇上最出名的郎中,自然也交友广阔,你托他帮我寻个先生。” 陈虞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交代:“不论出身、不管过往、不分性别、不拘年岁,唯有两条要求,为人不可迂腐,学识足够广博。” “您让方郎中慢慢找,我有足够的诚意,也有足够的耐心。” 刘嬷嬷恍然,这阵子忙晕了头,竟忘了这一茬,她赶忙点头:“老奴记下了,这便去外院。” “我去看看母亲,陪她一会儿。” 送走了刘嬷嬷,陈虞将地契小心的放进衣袖,去了主卧看陈夫人。 陈夫人安然熟睡,并未醒来,她拉着陈夫人的手,没什么形象的趴在床边上——反正内室也没有人…… 陈虞闭上眼,她的地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只有内院四个小建筑的地图扩张了数倍,无数的虚线勾勒出大大小小的建筑,整个宅子,周围的山林、田地一切尽在其中,其中也有不少运动的、灰色的头像,因着都是虚线,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陈虞突然想到怀中那个地契——眼前这副地图会不会就是地契所包括的范围?因为地契到了她手中,所以地图也向她敞开了!那地契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扩大的部分基本都是虚线,想必是因为她还没去过——或者她关注的人,没有去过。 除了建筑物、山川、河流以及灰色的头像,她还注意到,地图上多了一些奇怪的标注,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地图的标识图案,而是不曾见过的陌生的纹路。 有两处在内院之中,其中一处在虚线处,另一处便是那小花园。 那小花园陈虞路过两次,长年没人打理,乱草长的老高,若不是其中布置着几处假山,谁能看出那是个花园? 陈虞心中盘算,得空要去探探,看看有什么奥妙之处。 只是现在,这事儿不是重点,重点是刘嬷嬷要去外院,她正好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看看是不是刘嬷嬷所过之处,虚线化作实线。 刘嬷嬷的头像正在缓慢的移动,眼见着便要从实线区跨入虚线,快了,快了! 仿佛是震荡的水波缓缓的平静,含糊不清的虚线随着刘嬷嬷的前进变得清晰了起来,虽然范围很小,却也足够让人惊喜。 很快,陈虞便看到刘嬷嬷遇到了外院的其他人,多是灰色的头像,有两个人的头像不是,一个是李管事,老侯爷派来护送她们的人,一个是方郎中,昨日刚见过。 外院的某个建筑中,三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方郎中便带着另外一个灰色头像离开了。 刘嬷嬷和李管事在一起待了一会儿,两人便分开。 李管事的头像很快隐没在虚线之间,变得有些模糊——看来李管事不行,是因为不够熟悉亲近,还是因为立场上,李管事并不站在陈虞的这一边? 陈虞托着下巴,心中暗暗记下,这个需要验证一下。 在她关注李管事的同时,刘嬷嬷也没闲着,她很快找到了方郎中,两人在外院的走廊碰了面。 刘嬷嬷非常的谨慎,因着陈虞的话,她也是满心的危机感,只觉得外院的那些侍卫,都心怀叵测,她匆匆的将陈虞交待的事情,跟方郎中说个清楚。 方郎中有些为难:“嬷嬷,虽然老夫确实认得些人物,但是并不敢保证便能满足小姐的要求。” 这要求并不严苛,什么外在条件都不求了,但是光为人不迂腐,学识足够广博就让人为难了,广博,要广博到何种程度? 刘嬷嬷也觉得为难,但是也没有其他的法子,方才她与李管事又说起寻找家丁的事儿,李管事那敷衍拖延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安。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托方郎中办这事儿。 刘嬷嬷只能厚着脸皮开口:“郎中不必多想,姑娘既然托了您,自然是相信您的眼光。我家夫人和小姐脾气都极好,能寻着最好,寻不到可以慢慢寻。” “老妇这边倒是有另外一事相求。” 刘嬷嬷说着又递过来一个红封。 方郎中有些愣,他不过是个管治病的郎中啊,这家主仆似乎把他当中人了。 刘嬷嬷放低了声音:“我家夫人和小姐刚到此地,宅子需要些人手,尤其是家丁护卫!方郎中若是认识这样的人尽管介绍过来,别的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身手好,为人忠厚老实就行!” “方郎中若是实在为难,有认识可靠的人牙子介绍给老妇也可,咱们安平侯府从来不苛刻下人!” 待遇绝对包君满意! 方郎中听了刘嬷嬷一耳朵的好话,直到身边小徒弟来催,方才脱身。 “师父,京城侯爷府的嬷嬷待人真是和蔼可亲,出手也大方。” 马蹄声哒哒,年纪尚轻的小徒弟坐在马车里,忍不住低声感慨。 “只是有钱也不找个好地方待着享福,为啥跑到这穷乡僻壤吃苦头咧,真搞不懂。” 方郎中抚着白须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来过苦日子呢?!”感慨之后,话锋一转,方郎中又忍不住语带警告:“咱们镇子上的有钱人家尚且一堆子龌龊事,更何况这种京城的权贵人家,莫要以为人家态度和蔼便当人家是善人……” “不是好人,师父你还答应帮忙?!” 小徒弟瞪圆了眼睛。 方郎中伸手轻轻的敲了一下小徒弟的脑门。 “不过是些顺手的事情,又不伤天害理,能帮则帮吧,出门在外,确实不易……” 方郎中目光看着窗外,微微叹了口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第7章 陈虞在陈夫人那里待了半日,陈夫人中途醒过一次,喝了些药,又睡了过去。 虽然人醒了,命也保住了,但是情况却仍旧让人担心,陈夫人似乎对外界没有什么反应——陈虞唤她,她没有反应,刘嬷嬷跟她说话,同样也不不应,好在喂她喝药,乖乖的并不反抗。 陈虞和刘嬷嬷都很担心,但是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等陈夫人身体恢复的更好一些再说,如果还是这般,再寻方大夫来看看。 陈虞吃了午饭,方才从陈夫人院中出来。 说实话,这次她不仅没吃饱,还有点饿,但是面对着紧盯她的刘嬷嬷,陈虞只能无奈的放下碗筷——其实所有的碗碟都已经被她清空了,她的饭量见长,陈虞寻思着,以后吃饭还是在自己院里吃,让小春儿吩咐厨房多准备些。 初春的午时,空气中带着燥热,西北这地方早晚冻死人,中午又热的要命,陈虞直接扯下早上穿的厚外套,让小春儿拿着,两人在内院四处溜达。 “小春儿,方婶除了晚上看门,白日里都在哪儿?” 陈虞想要抓到和如意勾结的那个男的,首先要找到方婶,她只要将方婶的样貌记下来,更新一下头像,便能根据方婶的行踪,找到那个心怀不测的男子。 小春儿一下子有点紧张:“按理说今日该方婶儿夜里守门,按规矩现在应该已经在内院,只是昨夜……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奴婢也不敢说了……” 在刘嬷嬷那边走了几遭,小春儿也将称呼改了过来,昨夜该沈婆子守门,结果方婶儿半夜进来了,所以她也糊涂了。 “走,咱们去内院门房那里瞅瞅去。” 这宅子的内院很大,陈虞跟着小春儿兜兜转转,解锁了地图的不少区域,方才到了门房。 远远的望去,门房外有一颗大树,光秃秃的枝干,看着有几分凄凉,树干下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婆子身前不远处,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儿追着一只小奶狗,玩的正欢。 “小姐,那就是沈婆子!那小娃是沈婆子的孙子……沈家三代单传,沈婆子可宝贝这孙子了,上哪儿都带着。” “咱们过去。” 陈虞点点头,迈步上前。 沈婆子一见有人过来,第一反应便是赶紧起身把孙子抱在怀里——小孩子和小狗玩的正起劲,突然被拉开,张嘴便哭了出来:“哇,哇!要小狗!小狗!!!” “沈婆,是俺,小春儿呀!”小春儿快步上前打个招呼:“这是阿旺吧,俺是小春儿姐姐呀……” 沈婆子看清了人,赶忙将哭着的孙子放下,小孩子一落地,便立马不哭了,又去逗狗。 “沈婆,这是小姐,俺跟着她吃了饭出来溜达的。” 沈婆子一见陈虞,赶忙行了个大礼:“老奴见过小姐,小姐好。” 陈虞点点头,权做回应。 小春儿赶忙上前安慰:“沈婆,你不用拘束,小姐为人和蔼,俺们就是吃了午饭出来消消食儿,路过而已,路过而已……” 生硬的解释几句,她又好奇的问:“怎么今天是您在这里,方婶儿呢?” 沈婆子见那位小姐只是四处看,并不理会她,倒是放松了不少:“昨日中午交接钥匙的时候,方娘子说今日约了牛车,要带着方草儿去镇子上买胭脂水粉,反正老婆子也闲来无事,便答应她换了一日。” “方娘子这闺女养的真是娇贵,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用的上那么多胭脂水粉么!” “方草儿那么大姑娘了,一点也不懂事儿,什么活儿也不会干,整天就会打扮,谁娶回家谁倒霉哟!” 沈婆子真不愧是嘴碎之名,逮着小春儿便是一顿吐槽,不过是上镇子上买个胭脂,在她嘴里都成了不正经之举。 “小春儿,你可别跟方草儿学,就她那出身,就算是涂再多的胭脂水粉也嫁不到高门大户里去!” 小春儿好不容易才脱身,拉着陈虞赶紧走。 “小姐,沈婆子就是嘴巴有点碎……” “小春儿,你抽空去外院走一趟,去马房寻你哥,让他帮忙盯着方婶,看看她和外院哪个有接触。” 陈虞并没放在心上,她慢条斯理的吩咐别的事儿来。 “还有另外一件事,让你哥盯着,看看外院那个侍卫用马的次数最多,最经常往外跑,也不用打听都出去做什么,就记着就行,这些银钱给你哥送去,若是需要该花便花。” 不能白使唤人。 小春儿直摇手:“又不用出门,不过是盯个人,哪里用的着花钱!不过是顺便的事儿,姑娘快收着吧,俺可不能拿。” 陈虞无奈,只得叮嘱:“给你你便收着,你哥在外院帮我盯人,说不得什么时候便需要花钱打点,只是让他低调些,莫让人察觉了。” 小春儿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便收了钱袋:“好的,小姐,俺知道了!俺一会儿就去找俺哥!” 两人回了陈虞的院子,陈虞去午睡,小春儿出了门,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外院的哥哥王勇。 两兄妹几天不见,很是亲热,王勇更是问不完的问题。 “哥,小姐待俺挺好的,也不会特意为难人,乃就放心吧!” “好就行,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哥说,哥去找爹,怎么也要想法子把乃弄回家!” “知道啦,哥,这次俺出来找乃,是找乃有事儿。”小春儿想了想,也没直说,而是先问:“哥,乃喜欢方草儿不?” 王勇有些惊讶,这话题扯的有点太突然了。 “说啊,乃喜欢她不?!”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难道是小姐想给俺做媒?” “哥,乃想哪儿去了!”小春儿有些无语:“快说,到底喜欢不!” 王勇摇摇头:“方草儿是长得好,不过俺不喜欢。” 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就成。”小春儿点点头:“俺偷着跟乃讲,乃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爹娘都不能说,乃先答应俺。” 王勇点点头:“乃哥俺不是个嚼舌头的,乃又不是不知道!” 小春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方婶儿啊,在外院找了个相好儿!” 王勇五雷轰顶,哑口无言——那个五大三粗,跟壮汉一样儿方婶儿?!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被俺和小姐遇见了!大半夜的,私会!” 小春儿用一副哥,乃懂得的神情看着她哥,王勇已经不会说话了。 “小姐这人特别好,她又不想责罚方婶儿,又怕闹出什么传闻让咱们丢脸,就让俺找个靠谱的人盯着方婶儿。” “俺跟小姐说,俺哥在外院,他靠谱的很!小姐便让俺来找乃啦!哥,乃盯着方婶,看看那男的是谁……咱们到时候再想法子,这事儿可千万千万不能传出去,要不然咱们都要跟着倒霉!” 王勇非常认真的点点头,小声儿的开口:“俺知道了,俺一定盯着方婶儿,把那个人找出来!乃让小姐放心吧!乃哥知道怎么办!” 王勇一下子就明白这事儿有多么的严重,也明白小姐确实是个好人,一般人抓到这种事儿,早就把两人绑上,用石头埋了!哪里还有什么后文…… “哥,这是小姐让俺捎给你的。”小春儿衣袖里小心的掏出一个钱袋。 “这点事儿哪里用的这个?” “哥,小姐还说让乃盯着看看外院哪个总是骑着马出门,也不用打听出门去哪里,干什么,就记着次数最多的几个就成。这钱是小姐怕乃需要打点,给乃准备的,乃可别出去显摆。。” 虽然王勇不知道小姐到底想干什么,不过这事儿对于他来说不是件小事,小姐既然想知道,他记着便是了。 “乃哥的性子乃还不知道?!”王勇拍拍胸脯,应下了这事儿:“这钱我先收着,若是用不上便还给小姐。” 两兄妹又说了一会儿话,小春儿便告辞回了内院。 陈虞正在床上躺着看书,她箱笼里带的基本上都是小姑娘平时看的书,一些幼儿启蒙的读本,无聊的时候读着,还颇有意思。 小春儿回来,她自然是知道的,地图上已经显示了。事实证明,小春儿和刘嬷嬷有着相同的能力,所过之处地图都会清晰起来,会有各种的图标显示。 这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呢? 她看着书,就开始走神儿。 “小姐尽管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小春儿兴高采烈的邀功,她为自己的机灵感到骄傲,绕着陈虞叽叽喳喳的把她和王勇的对话,交代分明。 “做得好。”陈虞夸赞道:“等找到那人是谁,我让刘嬷嬷给你和你哥涨月钱。” 不管最后怎么找到的,自己人,不能亏待了。 小春儿也不矫情,欢喜道:“谢谢小姐!” “小姐,乃还有啥事不,尽管交代俺就成!” 小春儿意气风发,称呼又给改了回来。 陈虞支着下巴,沉思了片刻:“母亲还病着,刘嬷嬷也抽不出功夫给院子里添人,这院子就咱们两个实在空荡荡的,我寻思着养几个猫猫狗狗作伴也好。” 小春儿和刘嬷嬷都不方便四处走,而且那些标记,她也不能莫名其妙的就去‘发现’,想来想去,倒是今天遇到沈婆子的孙子逗狗给了她些许灵感。 “你去打听打听,哪户人家养猫狗,有没有刚出窝的,各寻一个抱到咱们院子里来养!”陈虞说着,从梳妆台上取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小春儿:“这是银钱,可不能白拿了人家的!” 小春儿掂了掂有些重量的钱袋子,忍不住咋舌:“小姐,用不着这么多!乡下的猫狗不值钱,一窝窝白送都没人要……” 陈虞轻笑:“你拿着吧!人家若是真白送,咱们也要意思一下,该给多少你自己掂量就好。要是有剩下的,便买些你自己喜欢吃的,也带回来给我尝尝。” 小姐都这么说了,小春儿只得收下了钱袋。 “俺让俺哥去给小姐寻,他能出门,认得的人家也多!一定给小姐寻最好的猫狗!” “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第8章 隔日,陈虞去和刘嬷嬷说了自己的想法,刘嬷嬷倒是支持的很。 毕竟陈虞那院子确实清冷了些,她也实在是抽不出精力去选人,便是找家丁护卫这事儿,昨日她不过是在李管事面前提了一嘴,对方便明里暗里抱怨因为陈夫人的病,已经耽误了他们回程,刘嬷嬷又哪里敢开口再给李管事加活儿? 刘嬷嬷平日里除了看顾陈夫人,整个内院的大事小事杂事,各种开支都要过经她的手,她也实在是分身乏术。 “除了这事儿,还有一事我想要和嬷嬷商量。”陈虞继续开口:“我听小春儿说,庄子上有许多小女孩儿,现在也不是农忙的时候,我想找几个合适的,来我院子里一起做个伴儿。” 刘嬷嬷略一沉思:“姑娘是想自己选婢女吗?” 陈虞笑了笑:“若是有人家愿意,人也合适,自然好。” 虽然都是庄子上的佃户,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愿意让闺女去做下人的。 “姑娘就是心善!有什么不愿意的,能给姑娘做婢女那是天大的福气,换了在京城,她们连侯府的门都摸不着,更何况进内院为奴!”刘嬷嬷不以为然。 “侯府从来不亏待奴仆,能有额外的一份钱财,那些庄子里的佃户肯定乐意的很!” “嬷嬷只管照顾娘亲,这事儿我让小春儿来办,她对庄子十分熟悉,待选了人,再让嬷嬷长眼。” 刘嬷嬷有些担心:“小姐,不是选了人就行的,总得安排教导一番,要不然什么规矩都不懂……” 侯府自有一套选侍女,培训侍女的流程,刘嬷嬷作为老人,自然是熟悉的很,虽然从京城侯府到了乡下庄子,规矩不需要那么严苛,但是也不能太随意了,陈虞身边的小春儿有些时候说话做事,不那么规矩,刘嬷嬷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若是再进来一堆没规矩的,把姑娘带坏了可怎么办? 因着这个顾虑,刘嬷嬷一直便保持现状,可是现在陈虞不想保持了。 “嬷嬷想多了。”陈虞摇摇头:“只是白日里上我院子里来说说话,也算不上什么侍女,这事儿也不急,慢慢来就行。” 刘嬷嬷心中叹气,姑娘毕竟年纪小,喜欢热闹,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大侍女四个,小丫鬟八个,去族学也是热热闹闹的,到了这里院子里就一个小春儿,太清冷了些,这么一想,也便没了意见。 等夫人身体好了,她一定要给姑娘好好选几个侍女教导! 过了刘嬷嬷的明路,当天晚上内院落锁前,王勇便将两个大篮子送到了内院门口。 一篮子里面装着猫狗,另外一篮子里都是吃的。 陈虞手里拿着大烙饼,吃的津津有味,心里默默点赞,王勇是个实诚人,这么一篮子的饼,真不错! 小春儿则将另一个篮子里的小猫小狗抱了出来打量,小猫是只三花,看着活泼机灵爱闹腾,小狗是只小黄狗,面相忠厚老实,还有几分小委屈,两只都是刚满月的小家伙,瘦弱的很,到了陌生的地方,小猫颇为警惕,总想跑,小狗倒是被小春儿逗的开心,一会儿便熟悉了。 小春儿看完了便将想要跑的小猫放进篮子里去,怀里抱个小黄狗,摸得不亦乐乎。 “花壹、贰姜,你明日让人刻个两个牌子,一面刻上名字,另一面刻上‘如有捡到请送内院,必有重谢’,挂在这两个小家伙脖子上,这两个篮子暂且给他们做窝,放在外屋养,先不要让花壹跑出去,贰姜倒是可以带出去遛遛。” 陈虞将写好字的纸递给小春儿。 小猫要先培养感情,多喂喂食儿,知道哪里是家才不会丢,小狗么带在身边遛久了,就知道谁是主人。 陈虞幸福的吃着烙饼,计划着遛狗逗猫的美好未来,这两个小家伙可是肩负着非常重要的使命。 “小姐,俺哥还让俺……奴婢给你捎个口信,他说他也是后来想起来的……今日方婶儿不是带着方草儿去镇上买胭脂嘛,外院有个姓杨的护卫也骑着马出去了,不过两拨人不是一起出发的,俺哥也不知道那姓杨的骑着马去哪儿了,只听说是李管事派他出去办事儿。” 陈虞回过神放下烙饼,正色问道:“你哥还能认出那个姓杨的护卫吗?” “当然,俺哥说从京城来的护卫也就十来个人,他个个都认识!” “让你哥重点关注一下那个护卫,看看和方婶有没有往来,注意安全。” “好的,小姐!” 第二日起,内院的奴仆们发现,小姐有了一个新爱好——遛狗,弄个小细绳,穿过小狗的两个前腿,在背上打了个结,遛着走。 除了每日定时定点的去陈夫人院子里,其他时候小狗去哪儿,小姐就去哪儿,小姐后面跟着小春儿,带着把厨房里淘汰的简陋小木铲,专门负责挖坑埋狗屎…… 遛了两天,小姐怀里又多了一只小猫,院内的小人们就经常看见她抱着猫,遛着狗,在内院四处溜达。 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看门的沈婆子和方婶儿。 两人交接内院钥匙的时候还闲聊起这件事。 “小姐真是过的神仙日子啊!” 沈婆子颇为羡慕,听厨房的人说小姐身边的猫狗吃的都比下人们好。 方婶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夫人还病着呢,小姐未免也太不孝了。” “小姐又不是郎中!俺听说小姐每日都去夫人院里陪着,夫人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沈婆子也是消息灵通的人物。 方婶儿有些意外,露出一脸好奇:“夫人的身体好了吗?这倒是没听说……” 沈婆子得意洋洋:“乃这消息可太不灵通了,俺听说夫人已经能正常吃药了,估计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恢复正常了。” 方婶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那等夫人恢复了,李管事他们就要回京了吧?!” 沈婆子点点头:“李管事早就急着走了,就是因为夫人病着,回京的时间一拖再拖,这一听说夫人好起来了,外院已经开始张罗着收拾行李了。” “这群男人,估计在咱们这偏僻地儿憋的够呛……” 沈婆子笑的意味深长。 方婶儿却没有什么反应,这让沈婆子颇为失落,谈性大减,又嘀咕了几句便各自分开。 方婶儿一路匆忙的回了家,进了房间,便见女儿方草儿正在房中靠着窗户,手里拿着绣花针,却在发呆,见母亲进来,方才回神。 “这是怎的了?” 方婶儿想到打听的消息,有些担心。 “娘,上午哨儿过来,她说听到风声内院的小姐要寻侍女……” “咱不去!”方婶儿干脆利落的拒绝,她娇养的闺女哪里能去伺候人,受那个委屈! “听说那位小姐人挺好的。”方草儿垂下眸子:“毕竟是从京城来的,女儿寻思着去长长见识也好。” “听说工钱不少,也没什么活儿。”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娘自有法子。”方婶儿摸着女儿的小脸。 方草儿了解母亲的性子,便也不争辩。 “乃在家待着别瞎想,娘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方婶儿匆匆回来,又匆匆的离开。 宅子外院,王勇喂饱了马,便偷着跑去大门附近盯梢——因为夫人病好的消息传过来,整个外院都喜气洋洋的,跟着李管事过来的护卫大部分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外院事儿一下子少了不少。 至于那姓杨的护卫,自从小姐吩咐他盯着对方之后,便发现他每日都会驾着马车出去一趟,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许多肉菜和美酒——似乎是专门给李管事采买的。 偶然还会有其他护卫一起,不过言语之间王勇也听出来,这些护卫都是耐不住寂寞,去镇上寻欢作乐的。 今日一早,杨护卫又一人驾着马车出去采买了,过了午时也未见回来。 宅子的侧门,见到方婶儿的身影,王勇便一下子精神了。 外院也需要打扫的仆妇,方婶儿有空也会来帮忙,不过这次她只是和门房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人走远了,王勇就溜达着过来了。 “陈叔!” 王勇套了会儿热乎,便装作随意的开口:“刚才那不是方婶儿吗?外院忙得很,她怎么不进来人就走了。” 门房陈叔喝了口酒,不在意的回道:“她问我去镇上的护卫回来了没,她找人给闺女带的东西,俺跟她说没回来,她就失望的走了。” “方娘子这娘亲当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说罢,又灌了一口酒。 “还是镇上的酒好喝,够味!等杨护卫他们走了,再想喝就难喽!” “陈叔,他们走了,夫人和小姐肯定还要派人去镇上采买的,到时候给乃带酒啊!” 陈叔摇摇头:“不一样,不一样……这是杨护卫送俺的,他真是个好人呐!更别说还经常帮着别人带东西……” 王勇倒酒,陈叔夸人,东扯西拉,倒也得到了不少消息。 他当天便托沈婆子往内院传了消息,把小春儿约到了内院门口。 小春儿现在是陈虞面前的红人,整个内院的奴仆都要给她三分薄面,沈婆子更是知趣的人,再说人家兄妹在门口碰面,王勇也不进来,倒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两人嘀咕了半天,小春儿临走的时候,王勇才结结巴巴的小声开口:“妹……那个方婶儿的相好不会是……杨护卫吧?” 他难以想象,那杨护卫年纪不过十七八,生的高大英俊,方婶儿徐娘半老不说,身材五大三粗哪有半点风韵?这……杨护卫不是眼瞎就是饥不择食……怎么下得去嘴哟。 他只是想想就犯恶心。 小春儿抽抽嘴角:“这俺也不知道啊……哥你再盯盯,说不定只是赶巧了。” 王勇只能点头。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第9章 “小姐!奴婢回来啦!” 小春儿蹦蹦跳跳的推开了门,欢快的呼唤自家小姐。 “小姐?” 进了内室转了一圈,却不见陈虞的人影。 她又去侧间转悠了一圈,都没见人,回到外屋,花壹在窝里卷成一团,睡的正香,隔壁的窝里,干干净净,贰姜不见了人影。 “小姐又自己去遛狗了……”小春儿蹲下,摸着花壹柔弱的毛:“主子都跑出去了,乃还睡这么香。” “一点也不如贰姜机灵!就知道睡!” 花壹大概是被撸的舒服了,睡梦中发出咕咕哝哝的声音。 摸了一会儿,小春儿站起身:“俺得找小姐去,贰姜还等着俺埋屎呢!” 小姐是封她为铲屎官,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儿,不过这么粗鲁的活儿,小姐可干不来……小春儿简直不敢想象,小姐遇到贰姜拉屎,会是多么的手忙脚乱……她得赶紧找到小姐和贰姜! 陈虞倒是没有小春儿想的那么慌,但是确实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惨……彼时她衣服裙子上都是草屑,头上还挂着没扯掉的蜘蛛网,整个人灰扑扑的,肩上挂着贰姜,一手点着火折子,一手在昏暗的假山里面乱摸。 贰姜倒也懂事,并没有在她身上多添一笔的意思,乖乖巧巧的趴在陈虞的左肩上,偶尔呜呜低吠几声,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舒服,还是因为害怕。 陈虞寻了半日,终于就着火光在假山的最里面,摸到了一处凸起的石块,那石块与假山中的其他石块有些不同——摸上去的时候,石块顶端有些手感上的差异,并不锋利的硌手,带着被摩擦过的顺滑感。 她拉了一下,没反应,又试着推了一下…… 眼前一黑,一扇石门突然打开,她猝不及防被激起的烟尘冲了一脸,差点窒息过去,急忙用衣袖掩住口鼻,控制不住的咳个不停。 肩膀上的贰姜差点被甩出去,爪子勾着陈虞的衣服,吓得呜呜的叫。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耳边就听到小春儿的声音:“小姐?小姐乃在哪儿?!小姐,是乃吗?” 陈虞熄了火折子,走出假山,下午的阳光有点烈,她闭了好一会儿眼,才敢睁开,对着花园外的小春儿招招手。 “小春儿,我在这儿!” 小春儿远远的见了她,提着裙摆就冲了过来:“小姐,乃……怎么变成这样子啦?!” 如果不是陈虞开口说话,她根本就认不出眼前这个扛着小黑狗,仿佛从灰堆里爬出来的人是她家小姐。 陈虞将肩膀上快挂不住的贰姜递给小春儿,小春儿看了看黑不溜秋的贰姜,有些嫌弃,有些无奈的伸手抓住了贰姜的后脖颈。 “小姐,乃怎么跑这里来啦?!怎么弄的这么脏?!” “小春儿,你去母亲院中把刘嬷嬷叫来,就说我寻刘嬷嬷商量挑选婢女的事情,不要提其他。” 反正脏也已经脏了,陈虞也懒得管。 “快去,就像平日里去母亲院中一样,莫要慌张,没有大事,将刘嬷嬷带到这里来。” “好!” 小春儿提溜着贰姜转身就跑。 “慢点,不用急!” 陈虞在后面叮嘱,待看不见小春儿人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刘嬷嬷和小春儿是目前唯二可以信任的人,因为只有她们两个能帮她开辟地图,其他人——她这几天试了好几回,毫无意外的都消失在虚线中。 然后就是花壹和贰姜,这两个小东西在地图上也是有头像的,不过这两个还在培养中,等它们长大了,就放它们出去浪。 在陈虞的地图上,小春儿先将贰姜送回屋子,然后便去了陈夫人院子,很快找到了刘嬷嬷,小春儿引着刘嬷嬷,来了花园。 “姑娘哟,你这是掉进老鼠洞了?!” 刘嬷嬷远远的见了陈虞这狼狈的样子,也顾不得花园中杂草虫蟊,提着裙摆便冲了过来。 “嬷嬷!”陈虞拉着刘嬷嬷的手,满脸兴奋:“我找到一个好地方……你跟我来,小春儿,你也跟上。” 三人很快进了假山,偌大的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两人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我拉着贰姜出来遛遛,贰姜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拉着我跑到这里来……然后它可能闻到了什么味道吧,就冲着这里叫,这里黑漆漆的,我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就出现了这么个洞口。” 陈虞很兴奋的解释。 “嬷嬷,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一会儿,刘嬷嬷才回神开口:“小姐,让老奴走前面,小春儿你在最后跟着。” 她说完便点燃了随身带着的火折子,探着身子往洞口里观察了一下。 “好的嬷嬷!” 小春儿也点着了火折子。 刘嬷嬷在最前面,小春儿最后,三人走了进去。 随着微弱的火光的进入,进门便是向下的台阶,台阶很宽很陡,三人互相挽着手,小心的走了进来。 “嬷嬷,那里有个机关,好像是可以关门的。” 陈虞指着墙壁上凸出的一块石头。 “小春儿,你推一下试试……” 小春儿松开陈虞的手,推了半天,没有推动。 陈虞松开刘嬷嬷的手,走过去,轻轻一推,唰的一声石门便关上了。 “小姐你好大力气……” 小春儿忍不住惊愕,难道她刚才力气用的不对? “别发呆,咱们继续走。” 三人顺着台阶下来,约么走了三十多阶,终于到了平地。 “嬷嬷,好像有灯……” 陈虞指着高处,墙壁上镶嵌着造型如天女捧花的壁灯,她一个七岁小孩儿的身高,貌似有点够不着。 刘嬷嬷平复心绪,心中感慨,姑娘果然还是小孩子,这种情况下,还能没心没肺的四处看景儿。 刘嬷嬷走过去,有些忐忑的伸手试着去点灯,灯芯一遇到火苗倏的便点燃了,视野中的景象明亮了起来,她心中一喜,便连着点着了三盏灯。 “这里好大呀!” 明亮的烛光下,整个空间再无遮掩,这是一个青砖砌成的方方正正的房间,高约三米,十平左右。 在墙角有三个箱子——三个箱子很明显被人翻过,箱子盖都随意的仍在地上,摆的也并不整齐。 这里原来应该不止三个箱子,地上和箱子上都有很多划痕,那划痕和箱子一样的老旧不堪。 陈虞走近,箱子里放着很多竹简,应该也是被人翻过,横七竖八的乱躺着,有的被绢布捆着,有的则似乎已经打开又被合上。 “这是书简?”刘嬷嬷好奇的开口:“现在都是用纸做书,用竹简又沉又笨,老奴也只是听说有些人家还存着,但是很少见。” “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嬷嬷,你说咱们将这里当仓库怎么样?” 刘嬷嬷一愣,想了想觉得这主意极好,又忍不住感叹:“只是这花园附近难免人来人往……” 陈虞解释道:“嬷嬷,咱们放那些不常用的……再囤些粮草。” “小姐说的对,一定要囤些吃的!”小春儿猛地点头:“俺听俺爹说,前些年经常有外族来打秋风,咱们打不过都躲起来,这地方囤点粮,到时候正好躲进来!” 刘嬷嬷本来也没在意小春儿俺来俺去,听到最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俺什么俺的,你个乌鸦嘴!” “可是姑娘,这地方似乎有人来过……” “地上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脚印。”陈虞并不担心:“看地上的划痕,应该也不是近年来的事情,便是外面那片花园,也都快荒成野园子了……” “再者说,这宅子的地契在我手上,谁会冒险把自己重要的东西放别人地盘上呢?!” 陈虞见刘嬷嬷软了态度,也不拐弯抹角:“嬷嬷,咱们商议一下,如何搬进来吧!这三箱子竹简,我想要搬到我屋里去,翻一翻说不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还需要掩人耳目,老奴觉得应该放在晚上行事……” 陈虞和刘嬷嬷商议了一番,便定下了移花接木、暗度陈仓等等计策。 待商量的差不多的,方才一起出去,这次陈虞走在最前面,负责开门关门。 刘嬷嬷心满意足的回陈夫人院里,小春儿回去便忙忙碌碌的帮陈虞打热水洗澡。 “小姐,俺哥说外院的护卫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就那个杨护卫半点不急,每日上午骑着马出去,下午就带回来一大堆吃的喝的……” 小春儿一边帮陈虞洗头发,一边唠叨。 陈虞舒服的泡在浴桶里,安静的听。 “门口看门的陈叔收那酒是镇上醉香阁的,要五贯钱一壶呢!那杨护卫随手就送给陈叔了,陈叔还感激的要命!” 小春儿忍不住心里感叹,京城来的,就是有钱大方! “那杨护卫还经常给宅子里的其他人捎带镇上的东西,内院的好多妇人都认得他,还打听他有没有婚配呢……今天中午的时候,方婶儿刚过来找过他,俺哥说方婶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陈虞忍不住皱眉。 “小姐,揪着头发了吗?” 小春儿赶紧放轻了力道。 “小春儿,你爹是庄子上佃户的头儿是吧?!” “是啊,小姐,俺爹是村长。” “那为什么要送你进内院做侍女呢?” 陈虞仔细的看过契书,陈家村的七成人口都已经从安平侯府的名下转到了陈虞的名下,她是这附近最大的地主、权贵。 庄子里还有一些没有租地中的庶民,也都签了长长短短的契书,为陈府打工——比如方婶儿这样的孤儿寡母。 小春儿的父亲乃是陈家村的里正,算是小吏,并不在奴仆之列,为何要卖女儿呢? “小姐,俺家一堆兄弟姐妹,俺爹实在是养不起,他说让俺来伺候小姐是来享福的……”小春儿说起来,语气半点也没有伤感。 “而且俺爹还说了,陈家对俺们家祖上有恩,俺得替祖宗报恩。” “哦。”陈虞点点头:“如果我让你回家,而且会给你爹很多钱,你乐意不?” “小姐,俺,奴婢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了?” 小春儿停下手上的动作,语气带上几分惊恐,她只听到了小姐要让她走。 “不是……”陈虞摇摇头:“你也知道宅子里的护卫都要回京,新的护卫还没来,他们一走,宅子就空了……要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闯进来,哪里拦得住呀!” “你明日回家去给你爹悄悄带个信儿,让他找七八个年轻人,来宅子里当护卫——人要靠谱的、嘴巴要紧,不要传出去,免得京城里的那些护卫觉得他们人还没走,咱们就想抢他们的位子,到时候给你父亲穿小鞋儿就不美了。” “人招到之后怎么安排,等我的消息。” “你跟你爹说,若是哪个在我这儿立了功,我不仅免他三年的佃钱,还赠他十两银钱,若是还有其他愿望,只要合乎情理,不触律法,我能做到,都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第 10 章 随着夕阳落下,天色逐渐昏暗,宁静而安详的村庄依稀有零星的烛光亮起,偶尔响起一两声狗吠。 对于这个位处西北的陈家村,天一黑大部分人都准备休息了,点蜡烛是一种奢侈。 其中一个寻常的农家小院中,林一念正在砍柴,他十五六的年纪,上衣系在腰上,裸着上身,动作干脆利落,也不知已经砍了多久,整个人汗津津的。 “大林在家吗?” 林一念停下动作,随手将斧头放在一边,便去开门。 “是王叔啊,您老怎么过来了。” 林一念一见人,赶紧将人往家中迎。 “哎呀,这么冷的天,乃也不知道多穿点。” 王村长在客厅坐下,一边念叨,一边搂紧了棉袄——这家里也没生个火,冷飕飕的。 “俺不冷。”林一念笑笑,却也将挂在身上的上衣穿上。 “乃爹的病好些了没?” 仿佛是为了应和这句念叨,东厢房里隐隐传来几声咳嗽。 林一念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愁色:“吃了几副药,还是老样子……” “俺找乃说个事儿,乃听听,行就行不行就当俺没说,宅子里刚来的小姐要找护卫,俺寻思来寻思去,觉得乃合适……” 王村长将女儿回来交代的事情娓娓道来,他听了这消息在家里咂摸了一下午,心里列了几个人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一念,这小伙儿虽然是外乡来的,却也在村里住了十多年了,可以说是村长看着长大的,话少,做事儿靠谱,最重要的是一身的力气,能干活! 这不就是小姐想要的护卫么?! 若不是他有个生病的爹,便是他女婿的第一人选,如今怎么也不能落下!话说,小姐挑护卫的眼光倒是和他挑女婿有些像,这事儿交给他算是找对人了。 “王叔,去当护卫要卖身吗?” 林一念听了优厚的条件,脸上没有露出特别欢喜的神色,反倒是严肃不少。 王村长摇摇头:“卖身、长契或者短契都成,小姐对这没要求。” 林一念想了想,对着村长点点头:“王叔,这事儿俺要和俺爹商量商量,明儿个再跟您说,行不?” “成!” 送走了王村长,林一念关好了门,便一溜烟钻进了东厢房。 “爹,你醒啦?!” 东厢房内,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躺着正挣扎着准备起身,林一念赶紧冲过去,将人扶起来,倚靠在枕头上。 “你想去做护卫?” 林爹压下喉咙里的痒意,看着林一念。 “爹,我寻思着赚了钱,带您去镇上找方大夫看看……”林一念摸摸后脑勺。 “你想去就去吧……咳咳……” 林一念赶忙取了水杯递上。 “虽然王叔说的很好,但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林爹瞥了他一眼:“嗯,你还不算太蠢。” 我本来就不蠢,林一念心里念叨,却不好说出来刺激人,只能哄着:“爹,你说说呗。” “京城侯府的小姐被送到这么个偏远的地方来久居,又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这么着急的找护卫而且还不让人外传,肯定是有人想害她,而且害她的人□□成就在跟着来的那些人里头,宅子里有内鬼。” 林一念恍然,难怪他刚才总觉得不对劲:“我就知道!” 有钱没好事! “这护卫肯定有一定的危险,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过当护卫就当护卫,富贵人家后院那些事儿,莫要逞能掺合,小心惹祸上身。” “咳咳咳……安平侯府那老侯爷虽然年纪大了,也不是个吃素的。” 越是风险,林一念越是想干,没风险怎么赚钱给他爹治病?!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可乖巧的很:“嗯,我知道了,爹。” “那小姐今年多大?倒是挺有主意……咳咳咳……咳……” 林一念熟练的递上水杯:“六岁还是七岁……反正六七岁吧。” 他没啥好奇心,只是偶尔听八卦的时候听一耳朵。 林爹有些微微的惊讶,他喝了一口茶,还是没忍住,白了林一念一眼:“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 林一念无语,不过他也习惯了:“爹,您早点休息,我回屋读书去了。” 林爹摆摆手,滚吧。 林一念赶紧跑。 今晚早点睡,明天就去找村长去!一想到爹的病终于有钱治了,他心里轻快了不少。 那位小姐来的真是及时啊,就冲这,他也得卖力做个好护卫,争取多赚点钱…… 这一夜,村里六七个年轻人都兴奋的睡不着觉,不约而同的一起在内心深处感激陈虞。 “阿嚏!阿嚏!这晚上真冷啊!” 陈虞不由的裹紧了披风,披风下鼓鼓的,是刘嬷嬷给她的黑箱子,夜黑风高,她正在忙着和小春儿、刘嬷嬷转移财产。 刘嬷嬷回去就改了陈夫人院子里的规矩,本来是三个仆妇分时间段值夜,如今换成三人一人负责一整夜,值夜的人第二日可以休息一日,三个仆妇自是愿意的很。 这样陈夫人院子里晚上就剩下三个人,值夜的仆妇守着陈夫人,刘嬷嬷便自由了,她本来就是守仓库的人,干起乾坤大挪移的事儿自是顺手。 再加上陈虞和小春儿,金银细软、各种契书再加上各种精细的小物件不到二十个箱子,三人一连搬了两个时辰,总算是搬的差不多了。 仓库里空荡荡的也不好,刘嬷嬷便四处寻了几个空箱子暂时放在里头。 “嬷嬷,等过阵子母亲病好了,你便去镇上寻些便宜货放到库里去。” 都做到这份上了,自然是要做全套。 房间被堆满了约么一半,刘嬷嬷非常细心的分门别类,将盛放不同种类物品的箱子分开堆放,小箱叠大箱,摆放的整整齐齐,为了避免灰尘,箱子外面还蒙着粗布,看着就熨贴。 陈虞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刘嬷嬷点点头:“还是小姐想的周到,老奴抽空再另做一笔账,放在外头,保准不让人看出来!” 陈虞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给做账小能手刘嬷嬷竖了个大拇指。 “若是将来内院真有事,嬷嬷便带着母亲来这里躲着。” 陈夫人现在能正常作息,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但是就是不说话,不理人,依旧木木的。 “小姐说什么呢!能有什么事……”刘嬷嬷说着,语气也低了下来,她觉得这个话题不能深入:“只是剩这么点地方,放粮食也放不多少啊……” 陈虞笑笑:“嬷嬷,既然这宅子能挖一个地下室,便能挖第二个,第三个……我准备这几天领着贰姜再四处逛逛,贰姜可不是只寻常狗,它可能有些找地洞的天分……” 刘嬷嬷心里只当陈虞在说笑,不好扫她的兴,嘴上顺着往下说:“那到好,只是宅子的粮库钥匙老奴这儿虽然有个备份,但是粮库却在外院,目前暂时是李管事管着,倒是麻烦了些……这样,正好小姐要招丫鬟,内院肯定要进不少人,就算只是白日里待在这儿,咱们也要给饭,老奴正好有由头从外院的粮库里多取些粮备在内院,到了晚上咱们就可以搬过来……” “嬷嬷厉害!” 小春儿鼓掌,深表佩服。 陈虞点头:“嬷嬷想的周全,这样,咱们以后每到节气之日,我们三人中至少两人结伴过来查看一下,每年岁末,三人便一起来。” “好!” 三人商量好了,便往外走,刘嬷嬷觉得小春儿太不中用,每次都累的陈虞这个主子开关门实在不好,便走在最前面,准备替陈虞分忧。 却没有想到那开门的机关竟然如此的沉,刘嬷嬷两只手,用了吃奶的劲儿,险些脱力方才开了石门。 关门的时候,已经脱力的刘嬷嬷却是努力了半日,完全扳不动那机关。 最后还是陈虞关的门。 “算了,以后每次还是我跟着来吧。” 也许是因为力气变大了,陈虞有点捏不准这机关的力道。 刘嬷嬷心中咋舌,这机关竟然这般沉!小姐怎得那般轻松?难不成这机关还有什么技巧不成? 虽然怪异,心里竟然也安稳了几分。 三人又花半刻钟将假山上的手印、花园中的脚印、被踩到的野草等明显的痕迹掩盖掉,方才放松了下来。 “嬷嬷,李管事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回京?” “最早五日,最晚七八日,如今道上不太平,虽然护卫人多,但是为求周全,李管事在打听附近有没有车队一起同行……据说镇上正好有个车队的路线差不多,只是具体日子没定下。” 自从两人断定有人要行害人之事,刘嬷嬷便紧紧的盯着前院的消息。 李管事是个胆儿小的,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和安危便谨慎的很,但是事情一旦不关己身,便总是应付了事。 大事儿错不犯,小事儿错不断。 陈虞有些惊讶:“镇上的车队?李管事还去了镇上!” “哪里用他亲自去,是杨护卫寻着的。”三人往陈虞的院子走,刘嬷嬷边走边说:“说到这个杨护卫,那可真是个周全的人儿,给侯爷办过几次差都得了赏,在侯府的护卫里面也排的上号,算得上个人物。” “据说他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如今又颇得主子们的赏识,是老奴几个老姐妹中意的女婿人选。” 刘嬷嬷说起八卦新闻又来了劲儿。 折腾了半日,陈虞有些困……还有些饿,准备回去啃饼:“时间都这么晚了,嬷嬷不用送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再去找嬷嬷。” 我们再详细聊聊那位杨护卫的事儿。 刘嬷嬷忙了一晚上,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担心陈夫人,毕竟院子里只有一个仆妇在伺候,再加上开石门实在是费了把力气累的全身无力,便也不推脱,干脆的告辞回去了。 陈虞见刘嬷嬷走的没影了,方才裹紧了披风,一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边吩咐道:“小春儿,明日给贰姜喂些好吃的,这几日就靠它出力了。” “好的,小姐。” 小春儿点头,心里微酸。 又是羡慕贰姜的一天。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第 11 章 “三四年前吧,杨护卫插标葬父,正好被老侯爷遇上了,老侯爷一时起了善心,便带他进了侯府。” 刘嬷嬷坐在外屋,给陈虞讲杨护卫的八卦。 “起初老侯爷觉得他孝心可嘉,资质不差,为人又机敏,便放在孙少爷的身边做个小厮,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又调去做了护卫,办了些差事,便慢慢出头了。” 陈虞有些好奇:“那这杨护卫算是祖父的心腹了。” “老奴倒是觉得这杨护卫和孙少爷关系更好些,老侯爷年纪大了,一心想着为孙少爷铺路……” 刘嬷嬷点到即止。 陈虞想了想:“嬷嬷,你可知道这次送咱们来的这些护卫的人选是怎么定的?” “李管事是老侯爷亲自定的,其他的护卫人选是李管事从前院选的。” 刘嬷嬷还是知道一些。 “那嬷嬷可听说那杨护卫和府中哪个侍女关系近些?可有给他拉媒保纤的?!” 陈虞话音刚落,刘嬷嬷看她的眼神便有些严肃:“姑娘年纪还小,关心这些事儿作甚。” 陈虞想了想,开口道:“我去见过如意,她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是似乎,好像,大概,也许……有个私定终身之人……” “我也听了她几句胡言乱语,自己猜的。” 刘嬷嬷一双眸子盯着陈虞,眨也不眨:“姑娘是怀疑……” 她心中丝毫也没有怀疑陈虞会编出瞎胡来骗她,不通人事的七岁小姑娘哪里编得出来这种闲话。 陈虞略带几分犹豫:“我也只是怀疑那个人是杨护卫……” 刘嬷嬷不禁陷入了沉思。 “嬷嬷,夫人醒了。” 有仆妇从内室匆匆赶来。 两人便不再聊,一起去看陈夫人。 今日的陈夫人还是老样子,乖乖的喝药、吃饭,悄无生息,两眼无神的任人摆布。 陈虞跟她问安,依旧是仿若无睹。 “嬷嬷,母亲总是这样也不妥当。”陈虞想了想:“再去镇上请方郎中来一趟吧。” 刘嬷嬷也是干脆:“行,老奴这便去外院寻李管事。” 约么半个时辰之后,她方才回来:“李管事答应了,正好杨护卫准备去镇上采买,人还没走,便让他去方郎中那里走一趟。” 现在继续再谈论杨护卫有没有嫌疑,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 刘嬷嬷放低了声音,转了话题:“小姐,老奴还顺便跟李管事说了往内院调粮的事儿,李管事很痛快的便应了,老奴一会儿便带着厨房的下人一起去外院粮仓。” 李管事人还在这儿,心早就飞回京城了,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事儿。 陈虞了然的点点头:“嬷嬷,我先带着贰姜去院子里遛遛,小春儿且留在你这里,等方郎中来了,便让她去唤我。” 刘嬷嬷应诺。 如今小姐遛狗可是大事,即便刘嬷嬷对贰姜擅长打洞这说辞始终觉得离谱,但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万一呢…… 一旁的小春儿心里是非常的想和小姐一起去遛狗,但是万一贰姜真的会找洞,到时候让院里的其他人去找小姐,反而不合适……只能忍痛答应。 陪着刘嬷嬷,刘嬷嬷只会严格‘培训’她,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还是跟着小姐在一起比较自在,小姐从来也不要求她怎么样,还会给她讲故事,好想跟着小姐去遛弯啊……羡慕贰姜…… 陈虞当然不知道这两位心里的百转千回,她出了内屋,在外面牵了贰姜,便出了院子。 自从她知道某个标记意味着地下室之后,她就盯上内院另外一处有同样标记的地方。 据说那应该是内院的书房,便在荒芜的花园的正前方。 正正方方的内院,书房、花园和厨房正好在中轴线上,陈夫人和陈虞两人的院子以中轴线为间隔,对称分布在花园的两边,两个院子的后面又各有两个相对小些的院子,六个院子以两个品字分布。 厨房正好在几个院子的中间,厨房的后面是粮库以及零散的小屋子,是为内院的下人准备的,不过目前暂时没用上。 内院的有两个门,一个靠近西北角,距离厨房等地近,另一个靠近东南角,距离书房近——这个门暂时被锁了,并未启用。 她的目的地便是书房所在,虽然每年侯府都会拨款进行修缮,但是多少真真有多少能送到这边儿来,真不好说。 这偏僻的庄子,离京城远,每年产出的那点粮还不够佃户填饱肚子,上交给侯府的粮食账面上还不够抵消每年从侯府拨出的修缮宅子的款项。 陈虞最近翻了翻以前的老账本,这宅子根本就是靠侯府养着的,对安平侯府来说,这里除了代表往昔老祖宗曾经有过的荣耀之外,完全是个累赘。 所以这书房也就只是没塌而已,开门进去,灰尘四起,陈虞也算是经验人士,早早从箱笼里找了个帷帽,把自己遮了严实。 倒是贰姜被呛的打了个喷嚏,一直往陈虞裙子底下钻,陈虞弯腰把贰姜抱起来,收了牵绳。 她伸手将帷帽上的帘子挽上一些,视野敞亮了不少,入门穿过走廊,便是宽敞的大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越过大厅,往里走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大些,里面仅剩靠墙的一张大床,这应该是休息睡觉的地方。 陈虞看了一眼,便关上门,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同样的空荡,只剩下一张桌子。 房间有两扇大窗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陈虞将帷帽摘下,放在桌子上,又放下贰姜,也顾不上满地的灰尘,趴在地上开始四处敲打地砖。 贰姜扒拉着四个小短腿,跟在陈虞的身边,陈虞到哪儿,它就跟在哪儿。 “嘤嘤嘤……呜呜呜……”贰姜跟了一会儿,便哼唧上了。 陈虞正专心的敲着砖呢,听到声音,伸出脏兮兮的手,无奈的摸摸它的头:“贰姜,你就在这里面方便就行,没事哈……” 贰姜早上刚拉过粑粑,应该是想要撒尿了。 一会儿就听到哗哗的声音,陈虞抬头一看,贰姜果真找了个离她远些的地方尿了出来,一尿完,就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又要往陈虞身上扒拉。 陈虞立马站起来,跑到桌子边,拿起帷帽把贰姜封印在里面。 她总算是能清净一下了——就在这时,陈虞注意到了贰姜撒尿的地方,在青砖的交界处,尿液似乎没有四溢,而是下渗了…… 不是吧?! …… 小春儿找到陈虞的时候,她头发湿漉漉的,换了一身衣服,还在屋子里点了熏香。 “小姐,您这是?” 陈虞有些无奈:“被贰姜尿身上了,晚些再跟你说……方郎中来了吗?” “是的,郎中刚到刘嬷嬷便唤奴婢来寻您。” 陈虞便赶紧领着小春儿出门。 两人到时,方郎中已经给陈夫人把过脉,正在和刘嬷嬷说话。 “见过陈小姐。” “方郎中客气了,我母亲身体如何?” “陈夫人的身体只需静养即可,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肝失调达,气郁不舒……这样下去,久而久之恐怕伤神,老夫开个疏通的方子给夫人吃吃试试。” “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陈夫人这心结不解开,恐怕吃再多药也难治根本。” 陈虞听了微微叹口气,对方郎中行了一礼:“谢谢方郎中提醒。” “陈小姐客气了。” 陈虞看着方郎中写下方子,交给身边刘嬷嬷。 “这些药材,咱们库里可有?” 嬷嬷看了看方子:“小姐,有几道药材需去镇上采买。” “一会儿送方郎中回镇上,嬷嬷也跟着去,正好将药材配齐,小春儿也去搭把手。” “老奴遵命。” “是,小姐!” 陈虞嘱咐过刘嬷嬷,又转身看着方大夫:“方郎中,小女子有个问题,我娘这身子可能出门?” 方郎中略一沉吟:“白日里午时天气好,可以出门走走,只是晚上风寒太重,不可出门。” 陈虞又问:“方郎中可知这附近可有寺庙?香火鼎盛,颇有名气的那种……当然若是能供奉观音菩萨便最好。” 方郎中不由挑眉:“小姐是想?” 陈虞想了想,慢条斯理的开口:“母亲她一直供奉观音菩萨,日日上香,从无懈怠。若要解她心结,或者可以去寺中一试……就是不成,寺庙清净,让母亲听大师傅讲讲佛法也是好的。” “且父亲刚逝,母亲腹中的孩儿也不幸跟着去了,小女子想要去寺里做场法事,祭奠亲人。” 还有几点,陈虞没说。 她们去了寺中,那想要害她们性命之人,定然会转移目标,可是想要在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中杀人,何其难也。她刚找小春儿的父亲寻了几个青壮,正好可以偷偷在寺里安排上。 便是那些人先图财,想趁着无人闯空门,也只会拿到些不值钱的赝品。 方郎中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小姐思虑周全,说来这附近最有名的寺庙是西山古佛寺,便在镇子西北,距离此处略有些远,马车需得半日,不过胜在环境清幽,寺中高僧延正法师颇有盛名,每月初一十五的法会,乃是咱们云仓郡的盛事。” “也有供奉观音菩萨,据说颇为灵验,不少妇人都去那里求子。” 陈虞果断定下:“那便西山古佛寺吧。” 送方郎中出院子的时候,陈虞还叮嘱了一句:“方大夫,我前阵子所托之事,如果有了人选,可到古佛寺寻我一见。” 方郎中拱拱手:“老夫倒是寻到了一位,只是他最近家中有些琐事需要些时日处理,便没有打扰小姐。” “无事,此事不急,我可以等。” 待送方郎中出了内院,刘嬷嬷和小春儿便要跟着去镇上。 “嬷嬷此次去镇上,若是遇到有趣的小玩意,便一起带回来。” 刘嬷嬷这阵子有空就在做假账,自然知道小姐指什么,也知晓让小春儿跟着去的意思,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靠近陈虞,低声劝道:“小姐,夫人刚小产不过十日,身体亏空的厉害,还需静养,现在便出门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按着规矩,妇人家小产,如何也该在床上养上一个月。 陈虞低声回应:“咱们也不是明日便出发,不过嬷嬷去外院找李管事说这事儿的时候,可以把日子说的急些,嗯……就跟李管事说,他们回京城之前要把咱们送过去,让府中从京城跟来的护卫都跟着去。” “借着这个由头,嬷嬷你可以这几日都跟着杨护卫去镇上,就说置妇人家办出门用的东西。” 吩咐完刘嬷嬷,又拉着小春儿说话:“一会儿去外院遇到你哥哥的时候,吩咐他一声,李管事他们回京之前的这几日,让他十二个时辰都待在马房,把马房那几辆马车和马匹盯紧了,每日谁去了马房,都因着什么事儿,探听清楚。” “若是有事不要声张,偷偷报过来便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这小姐忒的事儿多!” 大晚上,外院的某个房间内,四五个护卫打扮的壮汉正在一起喝酒吃肉,喝到尽兴处,便听其中一个红脸大汉抱怨出声。 “说的是!都被侯府赶出来了,还端着小姐的架子使唤人,咱们兄弟几个能把她们母女平平安安送到这里,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侯爷的吩咐,眼见着要回京了,竟然还给咱们安排起活儿了!” 边上的黑脸大汉摸着胡子,满脸的义愤填膺。 “这般不识趣,难怪给侯爷赶出来送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好歹是侯爷的血脉。”其中一个白面无须,相貌斯文,生的颇为俊秀的青年人突然唱起了反调。 唉哟,屋子里的都有些惊讶,向来不轻易开口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发表自己的想法。 “杨敏安,你倒是好心!”红脸大汉颇为不满,额上青筋暴露:“你这人就是个软骨头,算不上条汉子!侯爷的血脉怎么了,都被赶出来了,算不得侯府的人!” “巴结也要看人,爷提醒你,别巴结错人,省得得罪了真正的主子!” 整个房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杨敏安仿佛扛不住了,气势弱了几分:“在下也是心烦,谁不想要早些回京城?这地方都能憋死人!可是咱们能做的了主么?送她们去寺庙,到时候咱们还不知道是不是要在寺里陪上几日……若是小姐要我们留在寺中,难不成咱们谁还敢反抗吗?到时候回京的时间怕是还要往后延。” “今日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刘嬷嬷一搬出小姐和夫人,李管事便只能捏着鼻子应承下来。” 杨敏安这一番话说下来,其他人也一时没了动静。 半晌,那黑胡子大汉突然开口:“诸位,在下倒是有个法子……就是有些不太好说……” 红脸大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咱们在坐的都是自家兄弟,胡兄这么见外作甚,快说!” 那黑胡子大汉便将自己的计策缓缓道来。 “这万一伤了人……” “到时候咱们几个就骑马围在边上,以咱哥几个的身手,绝对不会有人受伤。” “咱们又不是为了伤人,就是寻个不吉利的由头打消小姐去寺里的念头,等咱们走了,她想什么去就什么时候去。” “这个主意确实可行……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今儿个谁不去谁就是软蛋!” “嚷嚷什么嚷嚷,生怕没人听见不?!都给爷小声点!” 几个大汉收了声音,醉醺醺的起身,软着步子便往马房去。 马房里,王勇嘴上叼着个茅草,抱着棉袄躺在马草堆里,心里却在寻思着,小姐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在马房盯梢,到底是要待几晚上?这马房修的四处漏风,晚上待在这儿简直能把人冻死……明晚上是不是该找床棉被来…… 不成想很快便有人送上门儿。 第二日中午,小春儿从家里回来,便气愤填膺的将这事儿告诉了陈虞。 “他们怎么敢这么干?” 陈虞刚吃晚了昨日刘嬷嬷和小春儿从镇上带回来的炊饼,真不愧是镇上的老字号,比她前几日啃的饼软和多了,正在悠哉悠哉的撸猫,花壹在她怀里打着呼噜,贰姜乖乖在她脚边趴着。 其实她昨晚就知道有几个人去了马房,外院马房在她的地图上非常清晰,不过那几个人的头像是灰色的,她不知道是谁过去了。 而且托了刘嬷嬷和小春儿的福,她的地图又扩展了,虽然只有两人经过的地方,但是起码她知道了去镇子上的路径以及镇子的方位。 不仅如此,地图还有个新的进化,可以同比例扩大和缩小——就像看电视,多少寸的随意选。 “你哥知道那几个人是谁不?” 待小春儿发泄的差不多,陈虞方开口问。 “有的知道姓什么,有的不知道,但是他记得脸,只要再让他看见,他就能认出来。”小春儿点点头:“那个杨护卫去了,不过没见他动手,就在边上放风。干的最起劲的是那个姓马的,出了名的脾气爆裂,动辄就动手打人,外院的仆从见了他都躲着走。” “还调戏过去外院帮忙的婶娘……”小春儿突然想起刘嬷嬷的教导,觉得和小姐说这个不妥,便收了声。 “小姐,咱们要怎么办呐,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害人么?他们怎么有这儿胆子?要不要告诉刘嬷嬷或者李管事?” 小春儿又有点慌。 “咱们远在西北,便是告了,也未必能传到祖父耳朵里。若是对方要咱们拿出证据,咱们总不能供出你哥来。” “对了,他们在几个马车上动了手脚?” “俺哥说,就只是动了其中一个马车的车辙,后来他去检查了一下,那车辙将断未断,不仔细看也查不出来,道路颠簸,走时间长了便很危险了。” “就只动了一个?” “是。”小春儿点点头:“俺哥说只要马车跑的不快,那车辙断了便最多只能吓唬吓唬人,跑的快便不一定了。” 陈虞手上撸猫的动作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很:“看来只是不想咱们去寺里,你去寻刘嬷嬷,让她去找李管事,便说今儿个下午,小姐要亲自挑选跟着去古佛寺的护卫,让他把外院所有的护卫都集中起来,一个都不能少,什么时候人齐了,我什么时候去外院挑人。” 她得赶紧把灰色头像更新一下,让地图上的每一个护卫都有脸。 “到时候让你哥也悄悄跟着。” “好的,小姐。” 小春儿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跑。 陈虞又出声:“等等,跟刘嬷嬷说一声,让她去外院传话,我和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实在太少,在外难免不便,明日便让你父亲在庄子上寻几个年纪合适的姑娘,一起跟着去拜佛祈福。” “方婶儿家的闺女长的漂亮,自然要带上,漂亮的人只是看着也让人心情好上几分。” “顺带跟刘嬷嬷说让李婆子给如意好好收拾收拾,她也是个虔诚的,咱们也带上,让她去佛祖那里静静心,回回魂。” 小春儿在心里跟着念叨了一边,便记住了:“小姐,还有其他要嘱咐吗?” 陈虞摆摆手:“去吧。” 她这一番吩咐,估计外院要炸锅,不满的人想必不少,不过有李管事压着,也没人敢不照办。 难怪老侯爷选了李管事来,这人在大事上十分会拿捏,即便她现在是被驱逐出侯府,发配边地前途渺茫,只要她名义上是老侯爷的孙女,李管事便肯定会顺着她的意思来,轻易不会得罪她。 可是给外院选护卫这件事儿,刘嬷嬷去催了又催,李管事却半点没有动静——这人心里尺度分明,偷懒也会选事儿。 陈虞撸猫撸的心满意足,便将花壹放下,站起身,去桌子上拿起书简,继续读书。 那三口大箱子,被陈虞分批抬了回来,放在耳房,她无事的时候便拿出最上面的一卷开了封的来读。 读了约么两日,也琢磨出些味儿来,这书写的是某个名为‘骏’之人的传记,此人乃朝廷忠良之后,家族被奸臣陷害流放边疆,父母双亡,被出身大家的祖母养大。 七八岁便力大如牛,一顿能吃八碗饭,上山能猎虎狼,且在祖母的教育下,饱读诗书,文武双全。 长到十七八,便已经身高七尺,勇猛无匹,一顿能吃两头羊,方圆百里无人能敌,不仅勇猛而且相貌英俊,貌比潘安,满腹经纶。 要貌有貌,要勇有勇,礼仪出众,待人接物无人不夸……名义上虽是流放的罪臣之后,但是上至郡守之女,下至寻常碧玉,便是风月里的头牌,个个见了他都是一见倾心,走不动路,恨不得以身相许,家中的门槛因着求亲的人太多,一个月要换一次。 著书之人词汇极其丰富,通篇夸人的词不带重样的。 陈虞看的好几次都想弃文——这真是活人,不是小说?她莫不是走错了频道?这怕不是当事人自己写来卖瓜的吧?至于夸的这么夸张么? 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读了下去。 如今已经读到,他娶了郡守之女,得了诸多陪嫁,遇到了人生知己,英明神武的贵族少爷梁君,书中未现其名,只以君字呼之…… 谁知作者笔锋一转,开始猛夸这位梁君,极尽浮夸之能是,辞藻之华丽,文学储备之丰富,让陈虞大开眼界。 要不是书上说这位梁君后宅妻妾成群,佳丽如云,她险些以为又换了另一个频道。 心累,要不她还是带着贰姜出门遛达吧,何苦受这般精神攻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第 13 章 陈虞猜的没错,李管事一听刘嬷嬷给他带的话,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也点头同意。 命令传下去,护卫里头,暗地里骂声一片。 杨敏安从镇上回来,听到消息私下就找到了李管事。 “管事,咱们的人可是有点压不住了。” 李管事端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喝茶:“主子吩咐办事,办就成了,什么时候还轮到下人说三道四的了?” “大伙儿出门在外,也是思乡心切。”杨敏安赶忙解释:“夫人身体刚好,小姐就折腾着要出门,也没个人劝劝……这边道路颠簸,属下每日骑马去镇上来回,晚上身体都发酸,更何况夫人还病着。” “谁去劝?”李管事瞥了他一眼:“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小姐的长辈都在京里,哪个能管得了她?!” “你去跟他们说,别以为小姐到了这儿就不是小姐了,咱们临走时侯爷可是交代了,不管人在哪儿,小姐是二房的独苗,是他老人家正宗血脉,就算不上族谱,只要老侯爷活着,谁也不能不把小姐当回事儿!” 杨敏安赶紧轻声安抚:“管事,谁敢不把小姐当回事!大伙儿就是觉得小姐年纪小,考虑事情不够周到,行事又太过随性,属下几个受点苦,晚几天回京算什么,就怕夫人有个闪失……” 李管事摸了短须,不以为意:“方大夫今日过来,老夫已经确认过了,夫人的身子是有些弱,不过出门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闲的才会去做得罪人的事儿!夫人的身体能不能出门,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小姐乐意,爱做什么做什么,反正影响不了他! 等时间到了,他拍拍屁股就走,小姐再有嘛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杨敏安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管事不愧是管事!考虑的比属下周全多了,不过属下还是要提醒管事一声,我看下面不少人牢骚很大,属下是怕这群莽汉脑袋壳儿发热,再干出什么事儿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管事这般一心一意的为着侯爷着想……” 李管事颇为鄙夷,不以为意:“就那群软蛋,能干出点什么来?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侯爷手里握着,还敢翻天不成?!” 他是完全不信这些人有这个胆子。 “老夫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下面招呼一声,让所有人去校场集合,再给内院刘嬷嬷递个信儿,让她带小姐去校场。” “是,属下这就去。” 外院校场。 陈虞进了外院的校场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即将落下,天气带着几分寒意,宽敞的校场上随意的站着十来个壮汉,正在操练。 有两两摔跤的,还有拿着武器你来我往的,虽是大冷天,但是这些壮汉个个袒胸露腹,大汗淋漓,校场上尘土飞扬,热闹非凡。 “好啦,都停下来!” 李管事大步走上前对围观一人说道:“让他们停下来!小姐到了!” 那人闻言行了一礼,便拿着鼓槌走到一旁敲了起来。 随着鼓声响起,校场上的众人终于慢慢停下动作,三三两两随意站在一起,挽着膀子,并没有半点当回事。 “小姐,老奴从京城带过来的护卫一共十五名,全部都在这儿了,他们个个都是侯爷亲自挑选的,个个一身好本事,小姐尽管放心,这是名单。” 陈虞接过名单,透过帷帽,瞥了一眼:“劳烦李管事了,我是寻思着送母亲与我一起去寺里,全部都去未免兴师动众,毕竟府中还需留人看守……便选七八个人一起去便是。” 李管事点点头:“小姐要如何选?” 莫不是要安排比拼,选出最强的七八个人? “就随意吧。”陈虞端起纸,将帷帽掀开个缝隙:“我念到谁的名字,谁便出来招呼一声,我看看哪个顺眼。” 李管事顿时有些囧,这是什么选人的法子?看眼缘吗……这靠谱吗? 陈虞念的也快,一会儿便认了个全,她从小春儿手里接过笔,圈了名字,便将名单还给了李管事。 “天气实在太冷了,我要回去了,多谢李管事了!待日子定下了,我便让刘嬷嬷来外院和你说。” 也不等李管事说话,陈虞将帷帽掩上,扶着小春儿的手,款款下了高台。 这位小姐年纪小,行事也没有什么章法,如今又是天高皇帝远,离了长辈的教导与管束,未来能长成什么样儿,还真是令人忧心——不过么,又不是他家骨肉,长成什么样也跟他没关系,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操这个心。 不过老侯爷虽然发了话要将二房安置妥当,但是老侯爷那年纪和身体又能活上几年?这姑娘及笄之后,婚事怕是要耽搁……说不得到时候还要求到侯府上!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李管事的思绪已经飞到了数年之后,想看热闹的心情真是难以描述,比起这个,现在被使唤干点活简直都不是事儿。 现在越是胡闹,将来就越是有苦头吃,年纪还小的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被家族驱逐出门,流落偏僻之乡,意味着什么…… 李管事摸着短须,心中叹气,刘嬷嬷也是个不知事的,在府中时觉得还算个明白了,怎么这个时候就糊涂了?该劝劝小姐,低调点,少折腾…… 小姐若是真有心人盯上了——李管事心口一疼,他就是心疼那些钱,老侯爷真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那些财物若是留给长房的孙少爷该做好!便是不方便全留给长房,分一些给三房也是好的,到时候他也能有几分受益。 虽说侯爷专门送了信给宋老将军,他猜测着侯爷是托了宋老将军照顾这母女,可谁想到那么不凑巧,他去送信的时候,宋老将军人在军营军务繁忙,并不在府中,那信被府中大管事收了,也不知宋老将军看见了没?可这几日没见宋家有一丁点动静…… 若是宋家那边一直没反应,他便只能临走前从庄子里挑上几十个青壮进宅子来做护卫,小姐肯定也乐意花钱供养…… 李管事满脑子各种天花乱坠的将名单塞给杨敏安,他越想越心疼,没有心思干活,要赶紧回去喝几杯。 杨敏安接过一看,自己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倒是巧了。 “你哥来了没?躲在哪儿,我怎么没见着他?” 陈虞下了小轿,送走了仆妇,先确认了一下地图——头像已经全部生成,后院的校场清清楚楚,了了一桩心事,便拉着小春儿笑道。 “小姐,奴婢见着他了!躲在人后呢,他冲我直点头,约么是没有问题。” “嗯。” 陈虞脱下披风,小春儿升起了火,屋里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呀?俺爹一直在等小姐发话,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见见他寻得的几个后生……怕小姐不满意呢!” “让你爹莫着急,先置办些装备,刘嬷嬷这几日不都跟着进城么,我已经列好了单子交给了刘嬷嬷去买,你爹只管去店铺里取东西就成。” “我还让刘嬷嬷取了些银子,先给他们提前发一个月的月钱。” 小春儿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小姐,您就算是不缺钱吧,也不能这么往外花……” “先保命再保钱,需要保命的时候,花多少钱都不是钱。” 陈虞现在是躺在钱堆里,怎么花都随意,等她保下命来,再想赚钱的法子也来得及…… “至于何时去寺里,先熬上他们几日再说。” 水已经搅浑,饵也已经撒下,就看看这鱼准备怎么上钩了。 陈虞敲着桌子,心里却在想,这几个护卫到时都见过了,只是不知那姓杨的是受了的意,来图财害命。 侯府嫡出三房,长房的大伯年轻早逝,剩下孤儿寡母,独子陈显从小便聪明过人,养在老侯爷的膝下,若是不出什么幺蛾子,安然过个几年,便是妥妥的侯府世子。 那位堂哥年纪不过十二三,平日里见了也是和蔼可亲,两房关系尚可。 伯母汪氏,足不出户,心里除了儿子,便是佛祖。 三房的叔叔,是个能人,据说凭本事自己考中了功名,一直在外任职,家眷也都带在身边,逢年过节偶尔能见上一面……陈虞甚至在记忆中无法清楚的想起这位的模样。 至于庶出的几个儿子都已经早早的分了产业,独自过活儿。 如今的侯夫人,乃是继室,不是陈虞的亲祖母,膝下唯有一女,便是陈虞的亲姑姑陈芙,如今的陈贵妃,据说生的美貌如花,颇得宠爱,如今身边养了个公主,年纪比陈虞略小些。 这位陈虞记忆里完全没有印象,都只是道听途说之词,毕竟陈芙进宫之时,陈虞还在襁褓之中,进了宫又哪里能随便见到呢? 侯夫人对所有人态度都差不多,也不见特别喜欢或者讨厌谁……也是个除了闺女,就爱佛祖的。 陈虞思来想去,头有些大。 钱这东西,似乎人人都需要,个个有嫌疑,但是论到杀人夺财,好像又都不至于…… 只安排了杨护卫和如意两个人吗?那些跟来的护卫中,会不会还藏着其他心怀叵测之人?是一方势力为主,其他方势力暗中辅助或者联手?还是这个多方之间,也互相不知? 毕竟那么多钱财呢! 这问题靠猜是猜不出来的,只能暂时放下,因为实在无聊,便又拿起某人夸张的自传,继续找虐。 上次看到‘骏’连夜奔袭,拼死救下被困古寺的梁君,然后梁君为了报答感激之情,要将亲妹许给‘骏’…… 要不还是跳着看吧,梁君这亲妹就描写了好几十行,实在是浪费刻刀。 ‘骏’这后院本已有郡守之女为正妻,还有四个貌美体娇的陪滕,后院外面还有一堆相好,竟然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了。 而且还搞了个双妻…… 要不换一卷看吧,陈虞她受不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第 14 章 羌西镇是大晋朝西北云仓郡的一座寻常小镇,因着距离云仓第一大城,宋老将军所驻守的卫城较近,便成为一些商贾的周转之地,倒也勉强算的上繁荣。 这日辰时初刻,两辆装饰的十分朴素的马车伴着一个骑马的护卫准时的进了镇子,熟门熟路的往镇子最繁华的街道驶去。 虽然马车朴素,但是拉车的马驹神气十足,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的,倒是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随着路上行人逐渐多了,马车速度便慢了下来,最终在镇上名气最响的醉香阁门前停了下来。 杨敏安自马上下来,走到第二辆马车前,招呼道:“刘嬷嬷,咱们到了。” 车帘掀开,露出刘嬷嬷的一张笑脸来:“杨护卫,您不跟着我们一起去么?” 杨敏安双手行礼:“能护送刘嬷嬷本是在下的福分,不过在下有要事在身,一则因着李管事约了宋老将军府上的管事有要事商谈,再则李管事也吩咐在下为侯府的主子们采买些此地的特产,实在是分身乏术,还望嬷嬷见谅。” 刘嬷嬷收敛了笑意,轻叹了口气:“杨管事既然有事,去办便是,咱们按着前几日的规矩,下午酉时三刻在此地碰头。” “多谢嬷嬷体谅。” 两人便在此别过,杨护卫骑着马,领着前门的马车向西走,刘嬷嬷则示意车夫去了东边。 杨护卫在路口转弯处回身一看,刘嬷嬷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便拉扯缰绳,停下马来。 “这马早上似乎没有喂饱,怎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你去附近的客栈找小二将马喂饱了,在此处等我。” 那马夫今早刚喂了马,那马儿怎么看也没得半点吃不饱的迹象,不过他是从京城里跟着来的,也不是第一次跟着上镇上来,对于那些护卫为啥寻各种理由甩开他,心里敞亮的很,半句废话没有,老老实实的点点头驾着马车离开。 待马夫也不见踪影,杨敏安便骑着马遛到醉香阁的后门,敲门而入,他熟练的穿过回廊,进了大厅,上了二楼,走到回廊尽头,敲响了天字号包间的门。 “进来!” 杨敏安推门而入,便见窗户开着,一人站在窗边似乎正在看风景。 “赵爷,小的到了。” 那赵爷闻言转过身,此人约么三十多岁,眼小眉疏,身材白胖,一身书生装扮,通身气度却似一位江南员外郎。 “那小姐可是选好了人?” 开口便是一切皆知。 “昨日便选好了,小的便在其中,还有几个,不过都是寻常人物。赵爷,这小女子太爱折腾,委实让小的头疼。” 杨敏安开口便是苦水。 “小丫头么,在京城憋的狠了,如今无人管束,天大地大自然便露出了本性。”赵爷纸扇轻拍,不以为意:“她想去,便让她去,咱们此行最重要的是为着求财,其他的便当是替主子积福了。” 杨敏安面上应和,心中却在忍不住吐槽,当初要谋划那两母女性命的是人是你,如今说要积福的也是你,文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赵爷,在下听说那姓柴的护卫挑拨着一群人,砍了其中一辆马车的车辙……” 赵爷冷哼一声:“事已至此,再生变故委实烦人!出行那日,你趁机安排让无干紧要的下人坐那马车便是。” “听赵爷的,小的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 “嗯。”赵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杨敏安便赶紧上前倒上茶水,他端起抿了一口:“那位小姐身边的人这几日都跟着进城?” 杨敏安毫不迟疑的回道:“那刘嬷嬷说小姐如今正在孝期,当初离京走的太匆忙,身上的衣服和首饰都没来得及置办,如今要出门,那古佛寺怎么说也是达官贵人云集之处,一则怕小姐丢了侯府的面子,被人瞧不起,二则小姐刚到此地,年纪尚小,为着将来着想,该多交些差不多的朋友,便跟着出来采买了……” 赵爷闻言颇为嫌弃:“妇道人家,就这么点子眼界,便是侯府出来的也一样!” “是是是……” 赵爷斜他一眼:“就只会说是,若是易身而处,你又能如何?!” 杨敏安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将财物献给主子,换个一世平安。” “庸人之见!”赵爷嗤之以鼻:“来了这西北,自然是该寻这西北最大的靠山,宋老将军!他乃是侯爷的旧日好友,留了那么几分香火情,只需将带来的财物一半送予老将军充做军费,宋老将军说不得会认她做干孙女儿,或是让她直接和宋小将军定下婚约——这姑娘年纪太小,两人年纪差的略大,这可能性勉强算个五成,到时候将人接到府上养大,外面的哪个敢算计她一分一毫?” “说不得那位老侯爷也打得这般如意算盘。老侯爷得了个有兵权的亲家,宋老将军得了一笔丰厚的军费,真真是两全其美。” 杨敏安这般一想,还真是极有道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赵爷!这智谋小人万万不及!” 赵爷对这般吹捧十分受用,不禁得意的摇了摇扇子。 杨敏安见他心情好,便试探着开口:“赵爷……那如意?” 赵爷了然笑到:“怎得,舍不得你那小情儿?” 杨敏安摇摇头:“她虽然已经疯了,但是她知道太多,万一……” “疯了就疯了,疯子说了什么谁又会信……要做大事,莫要这般优柔寡断,只盯着眼前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儿!” “赵爷说的是!对了赵爷,这是剩下的人的名单,李管事也已经做了布置……” 杨敏安赶忙换了话题,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绢布,递了上去。 赵爷来了兴致,接过绢布,一边看,一边听杨敏安娓娓道来…… 这边厢两人在包间商量正事,那边刘嬷嬷一行人在街上转了转,却是进了一处僻静的宅院。 王勇下了车,便去敲门。 随着几声犬吠,有人小步跑来,很快门便打开。 “念哥!” 开门那人却是林一念,他头上水气未干,衣服也略带湿气。 “大勇!” 两人激动的拍拍彼此的肩膀。 “刘嬷嬷和小春儿也来了!” 王勇回身,掀开车帘,放好木凳,扶着车上的两名女眷下了车,双方见了礼,林一念便领着进了大门。 明亮的犬吠从院中响起。 “两位莫怕,这是小莫养的黑虎,被栓在后院,安全的很。” 刘嬷嬷和小春儿虽然害怕,但是进了院子只闻犬吠,不见犬影,便也镇定了下来,因着是第一次来此处,好奇的四处打量。 院子挺宽敞,空荡荡的还什么都内置办——这院子也是昨日才租下搬进来的,不过打扫的干干净净,看着颇为舒心。 “小莫一早便去铺里收拾了,其他人都回家了,院中如今只有我和我爹,还有黑虎。” 林一念一边领着几人进屋,一边解释道。 “林大叔也过来了?”王勇有些惊讶:“他身子还好么?” “这么大的宅子,王叔说只有小莫和黑虎在,他不放心,正好我爹也要进城看大夫,抓方子喝药,便商量着将我爹也带了出来,如今便住在后院的西厢,今早刚喝药,刚睡下。” “其他人呢?” 刘嬷嬷一边打量着干净的客厅,一边问道。 “其他人都有家有口,村里一下子突然少了几个人,村长怕坏了小姐的事儿,便让他们回家了。” 刘嬷嬷点头,有道理,她心里已经不由得将眼前俊秀漂亮、又会说话的年轻人当成了小姐的嫡系:“衣物、被褥可有缺的?尽管说便是,千万不可委屈着!” 靠谱不靠谱另说,人心得先笼络住。 林一念笑笑:“小姐待人宽厚,思虑周全,倒也不缺什么。” 弓箭、刀剑、甲胄都已经入了库,如今这些物件可都不是好买之物,价格极高,几人在市场上转了几日,也不过是找了退伍的老兵寻到些旧货,凑合着用。 想买新的好的,要么自己造,要么就得有军中的门路…… 林一念心中再次忍不住感慨,小姐也是不容易,买给自己用的、玩的都那般能省则省,对他们却是十分的大方宽厚,实在是难得的好人。 刘嬷嬷想了想:“你们虽然现在人少,但是毕竟是来做正事的。要不在附近雇个婆娘,专门给你们洗衣做饭也好。” 林一念摆摆手:“嬷嬷为我等考虑的实在是太周全了!只是这边暂时只有三人一狗,实在是不必麻烦,将来若是人多,再寻也来得及!” 便在这时,外院开门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 一旁的小春儿不禁奇怪:“怎得那狗不叫唤了?!” 林一念又笑:“自然是他的好友回来了。” 客厅门打开,便见一个清瘦的十二三岁的少年走了进来,见了一屋子人,微微一愣,面上露出几分窘迫来。 “小莫,你回来了。” 小春儿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欢喜:“小莫哥!” 林一念上前拉住莫小阳的胳膊:“嬷嬷,这是莫小阳。” 双方见礼。 莫小阳见了生人有些拘谨:“嬷嬷先坐,俺去后院看看黑虎……” 说着便要跑。 林一念开口道:“嬷嬷,小姐要我们采买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目前便放在后院,咱们正好一起去看看。” 几人到了后院,便见一只三尺多长的黑色大狼狗被拴在院子边上,见着众人过来也不叫唤,只是兴奋的冲着莫小阳摇尾巴。 莫小阳便跑过去摸黑狗的脑袋,那黑狗支起前身,两个狗爪不停的扒拉莫小阳的衣裳,尾巴都快摇成圈儿。 “嬷嬷莫要见怪,小莫哥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七八岁便求着俺爹去东山放羊,和这黑犬相依为命一起长大……” 小春儿拉着刘嬷嬷的袖子,小声的解释道。 刘嬷嬷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人。” 几人说着,很快便到了后院东角的仓库处,林一念拿了钥匙打开仓库的门,便见十几个红色的箱子堆在墙角。 林一念挨个打开给刘嬷嬷看:“这三箱子是首饰,虽然是铜做的,但是仿的是如今京城仙子阁流行的款式,手工精巧细致,外层镀了一层金粉,只要不用牙咬,或是用指甲抠,只是戴着出门,近看也不会轻易被发现,是从一些四处流窜的小贩手里收来的,小姐可以尽管放心用。” 足够小姐出门摆阔。 “这是四箱子书画……是坊间一些无名酸儒为了生计仿做,不是名家或者专门研究过的人,一眼也难以分出真假……” “这是两箱子摆件……” …… 下午酉时三刻,醉香阁门前,两方人马成功汇合,皆是心满意足的踏上了回去的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第 15 章 林一念在铺子里和小莫忙了一天,晚上回去时父亲已经醒了过来,点着灯看书。 “爹,你好些了没?饿不饿?我去灶上热热饭……” 林爹点点头:“我没什么胃口,你就热些汤水给我垫垫,省得一会儿喝药喝坏了胃。” “行!” 林一念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一会儿给他爹热好了汤水,凉一凉斟酌着温度差不多了,便给他爹端了过去。 “爹,你老在这儿住着习惯不?” 林爹喝了一口,顿了顿:“凑合,狗吵。” “喝了药,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林爹瞥了他一眼:“这药我也不过喝了两日,哪有那么快就见效?” 林一念无奈:“我这不是关心您老的身子吗?” “咳嗽倒是缓解了一些……” 林一念舒了口气,赶紧说些别的:“爹,那些箱子今天都被小姐的人带走了,这次可真是多亏了有您,要不我都不知道上哪儿给小姐找去。” 卖真的贵的便宜的都好找,就这假的仿的好的实在是难找,小姐还要的那么急……亏得他爹见多识广,有朋友,有门路。 林一念夸完他爹,继续夸小姐:“那位小姐真是个好人,自己这般节省,还担心我们这些人吃不饱穿不暖……刘嬷嬷今日还说要给我们寻个婆子洗衣做饭呢!” 林爹端坐碗,闻言微微有些出神,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回过神又喝了一口热汤。 喉中的痒意被压了下去。 半晌冷冷吐出一句:“那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才是!” “那是肯定的!”林一念胸脯拍的啪啪响:“小姐对咱们那是雪中送炭的恩情啊!儿子肯定会拼了命保护小姐的!爹你尽管放心!” 林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赶紧去热药!少说些废话!” “好好好……” 林一念早就习惯了他爹阴晴不定的性子,赶紧跑了。 林爹将碗放在一旁,抚了抚胸口,呼出一口浊气:“这位小姐的处境看来十分不妙,好在有几分聪慧,只是不知能有几分用处?” 他有点担忧林一念。 “看来暂时还是死不得……” 刘嬷嬷捂着胸口难受的要死要活。 她连着去了镇上几日,才将那几个箱子全部带了回来,加上她自己在镇上零零星星置办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总算填满了十七八个箱子,这本是好事,谁知道陈虞竟然提出要换箱子! “姑娘,咱们真的要把箱子换过来?这箱子可是夫人成亲的时候,您的外祖父用上好的木材找的最好的工匠打的,还有几个是您外祖母传下来的老物件,光就这箱子已经价值不菲……用来盛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实在是太过浪费了?” “嬷嬷,咱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不能犯糊涂,必须做圆满了才不至于前功尽弃。” 若是一开始陈虞便提出要换箱子,刘嬷嬷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说话,说不得要把时间花在僵持上,但是这些日子刘嬷嬷自己配合陈虞将事情做到了这般地步,陈虞再提出来便水到渠成——所以即便是多费一番功夫,陈虞也乐意。 陈虞小心的摸着古朴素雅的箱子,也多少有些不舍:“若是真有什么不测被人盗走了,将来有机会咱们再将它们寻回来便是,但是若是咱们命都保不住了,难道还能抱着这些一起投胎么?” “夫人若是知道了,得心疼死啊……”这是要夫人做不孝女啊,她怎么对得起故去的老爷!刘嬷嬷痛心疾首的掉了会儿眼泪,平复下心情,又有了新的担忧:“要是封条撕坏了,被看出来怎么办?” “让小春儿烧壶热水,嬷嬷一会儿便知道了。” 这一晚上,原本被搬走的箱子又被盛的满满当当重新被搬回了仓库,好像完全没有被动过一般,只有刘嬷嬷心疼的没睡好觉,只一心祈祷着希望是小姐杞人忧天,并没有人盯上内院的库房,念了一晚上阿弥陀佛,也不见好转。 陈虞准备好了最后一步,终于可以安心的启程出门了。 因着陈虞选了杨护卫随行,李管事便留下主事,内院的仓库那是天大的事儿,护卫如今少了一半,李管事便早早从庄子里寻了几个壮丁,和外院的护卫一起十二个时辰轮班盯着。 内院女眷收拾妥当的时候,杨护卫已经带着车队等在内院门口。 刘嬷嬷领着结果粗壮的仆妇将第一辆最宽敞的马车垫了厚厚的垫子,整出个小床来,用厚厚的棉布将马车内四周围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的风。 用被褥将睡着的陈夫人从头裹到脚,头发丝儿都不漏一缕儿,让粗壮的仆妇抱上车,刘嬷嬷一路照顾陪着。 第二辆车是陈虞的,她随身只是带着几本书准备打发时间,车上挺宽敞,她抱着花壹,小春照顾贰姜,小春儿还贴心的给两个小家伙准备了方便用的盆子,铺上花园里的沙砾粗土,放在马车的一角。 第三辆车上坐着两个庄上的仆妇和六个新来的小姑娘。 最后一辆车比前三辆都小些,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个箱子。 陈虞掀开帘子的时候,正看到有仆妇正在搀着如意上第四辆马车,如意瘦的几乎脱相,整个脸都变得陌生了许多。 “小春儿,去让杨管事再加一辆马车,那马车上都是箱子,万一半路颠簸倒下来,压着人怎么办!” “好咧,小姐。”小春儿放下贰姜,便下了车。 好一会儿方才回来,站在马车旁回道:“小姐,杨管事让人去马房准备了,不过他说需要些时间,问咱们是等等,还是先启程?” “咱们先走吧,你去告诉杨管事,不管如意做了什么,她都是跟了我好多年,不能太委屈她!” “好的,小姐。” 陈虞放下车帘,摸了一下怀中的贰姜,心里暗暗琢磨,王勇给她的那五个护卫的名字,她只圈了杨敏安,其他四个都留着看门,那杨敏安也不知怎么想的,安排了那个车辙有问题的马车用来拉杂物——然后将如意安排在这辆车里。 怎得,是嫌她发疯发的不彻底? 小春儿很快就回来,一行车马很快出了大门,往西山古佛寺奔去。 马队走的不快,大道路途尚可,但是奈何马车颠簸,便是一开始有些新奇,很快也变得没了趣味儿。 小春儿开始找话聊,她被刘嬷嬷教训的多了,方言多少控制了一点:“小姐,你说那个方草儿怎么就突然病了呢?她这一病,方婶儿也只能留下来照顾她……” “难得出一次门,还是去古佛寺,我以前听我娘说,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古佛寺可热闹了,到处都是卖吃的,还有耍杂技的呢!我娘都没去过,她也是听别人说的,庄子上哪个不想去见识见识,就是太远了。” 陈虞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快颠成豆腐渣了,却也一本正经的回应:“可能是身子骨太弱,不适合出来吹风,万一病的更重多不好。” “小姐说的也是,就是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 陈虞看她有点沮丧的样子,不禁调侃道:“小春儿,你和方草儿关系挺好啊。” “方草儿性子可好了。”小春儿很认真的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方草儿年纪差不多小姑娘都和她玩不到一块,我和哨儿虽然比她小,但是就喜欢找她玩儿。” “哨儿就在后面的马车上,能跟着小姐出来,她可高兴坏了!” 小春儿又开始挨个给陈虞介绍跟来的小姐妹,倒也不愁路上无聊。 今儿个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去古佛寺的路上行人很少,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非常顺利的便从大道进了山路。 这下陈虞完全在马车上坐不住了,小春儿已经说不出话来,花壹还能四处嘚瑟,贰姜已经开始晕车,吐了起来。 整个马车内,说不出的酸爽……陈虞脸都白了,关键是马车不但颠簸,还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 她对着小春儿吩咐几句,小春儿点点头,掀开车帘,大声的叫住前方骑马的杨敏安:“杨护卫!小姐说一会儿寻个平坦的地方,稍停一下。” “好的!” 杨护卫拉住缰绳,点点头。 小春儿放下车帘就听外面杨护卫的声音传了过来:“前面不远有个凉亭,你们几个快些赶车,咱们就在那儿歇脚。” 马车的速度倏的快了起来,尚未走多远,便听后面‘轰隆’一声响起,伴随着马匹的嘶鸣,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陈虞坐的马车,拉车的马儿也受了惊吓,步履不稳,若不是小春儿手快拉出了她,她险些从座位上掉下来。 马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拉车的马控制住,停了下来。 陈虞拢紧了帏冒,掀开车帘,扶着小春儿,两人从马车上下来。 “刘嬷嬷,母亲没事吧?” 第一辆车在前面不远处也停了下来,刘嬷嬷却是没敢掀开车帘,怕透风,她听了陈虞的问话,赶忙在车中回道:“回姑娘,夫人一直在睡,只是梦中似乎不太安稳,并无其他大碍。” “没事便好。” 陈虞叹了口气,便往后走。 第三辆车车帘掀开,露出个小姑娘的脑袋,也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个个都没有精神,不过却都是满脸好奇的往车后观望。 杨护卫已经控制住了受惊吓的马匹,正在小心的安抚,整个车厢歪斜的倒在路上,车上的箱子也都四处滚落。 “杨护卫,这是怎么了?” 陈虞脸色苍白,用力压下胸口的恶心感。 “没事的小姐。”杨护卫从马上跳下,走到车厢那里,蹲下检查了一番:“是车辙年久失修,加上山路颠簸,所以断了。” “还能继续走吗?” 杨护卫站起身,对着陈虞抱拳行了一礼:“亏得今日出门小姐临时让加了一辆车,后面那车应该快跟上来了,到时候小的让人将这些箱子搬到后面那个马车上就可以了。” “小姐无需担忧,前面的亭子很快便到了,外面日头太烈,小姐回车上去吧。” 陈虞依言回车,因着这码事,她反倒精神不少。 这杨护卫策略倒是改的极快,她还以为对方要扯什么此事征兆不吉,请小姐回程这样劝说的话,却不曾想杨护卫自己圆过去了,半点不用她费心。 这倒是让陈虞松了口气,自己这步棋走对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第 16 章 西山古佛寺不愧是附近的名寺,建筑气势恢宏,身处其中却佛香熏人,宁静祥和。 因着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人不多,空旷却不寂寥,一切都刚刚好。 刘嬷嬷献上供奉,说明来意,知客僧进去禀告长老之后,便领着他们去了寺院客房。 外传这古佛寺乃是一处福地,许多达官贵人的家眷每月都要过来吃斋念佛住上几日,甚至有的会在寺中长期居住,寺中的客房也分了男院女院,男院在东,女院在西,隔的十分远。 跟着知客僧进了分给她们的院子,刘嬷嬷便安顿陈夫人去了,陈虞却是与那知客僧多聊了一会儿。 此处的客房约么有十多个院落,经那知客僧介绍方知,这边都是给陈虞这般拖家带口的大户准备的,根据实际情况分配大小院落。 最好位置的两个院子一个是给宋老将军家女眷留的,宋老夫人每月要从十五住到初一,如今没到时候尚空着,另一个院子则是留给梁郡守的家眷,梁夫人时不时的便带着几个儿女过来,时间不固定,其他的四五个大些院子也都已经被云仓这边的权贵包了,只剩寥寥几个不起眼的院子并未定下。 因着她们来的时间合适,人多且供奉的财物也不少,寺里便给她们安排了个中等大小的院子。 “小施主,您下次若是要来,可以提早几日遣了仆从过来知会一声,提前定下院子,还可以先将床铺等杂物提前收拾妥当。” “您这次来的时间正合适,空院子多,尚有选择的余地,赶上初一十五,提前定都未必定的上。” “这寺中后院外布置有许多武僧,日夜巡视,便是没有护卫在身边,小施主也无需为安全担忧。” 知客僧约么十岁出头,生的唇红齿白,说话也是细声细语,自己还是个孩子,偏偏要表现出几分大人的老成。 “多谢小师傅提点。”陈虞双手合十,虔诚的感激道:“我等初到贵宝地,恐怕要多叨扰些时日,许多不明白之事,还请小师傅多多提点。” 身后小春儿赶忙递上一个小锦囊。 那知客僧念了一声佛号,收了下来:“小僧妙字辈,法号妙净,小施主有事遣人去唤小僧便是。” “多谢妙净小师傅。” 送走了知客僧,陈虞回到院中,便直接去了正房。 仆妇们在正房忙忙碌碌,陈夫人已经在床上躺下,她却是醒了,刘嬷嬷正在喂她喝药。 “今日母亲身体如何?身体可感到劳累?”陈虞凑上前,也不管陈夫人会不会回应她:“母亲,咱们今日来的是古佛寺,是被本朝太/祖皇帝御赐的福地,据说能度人危厄,逢凶化吉,十分灵验。” “母亲,等您身体再好些,女儿陪您去给菩萨上香。” 陈夫人依旧只是安静的喝药,并无反应。 刘嬷嬷微微叹了口气。 “嬷嬷别愁,我看这古佛寺颇有些不凡,有这福地保佑,母亲会好起来的。” 刘嬷嬷轻轻点头。 “我方才听寺中的僧人说,咱们这外院周围有许多武僧轮流守护安全的很,不如跟杨护卫说一声,让他们留两人在这儿帮忙传信儿便可以了,其他人回宅子吧……毕竟咱们的财物都在宅中,人手少了,颇让人不安。” 刘嬷嬷不由想到了陈夫人陪嫁的箱子,深感有理,赶忙点头。 “姑娘想的周全,老奴一会儿便去寻杨护卫说这事儿。” 陈夫人喝了药,便昏昏欲睡,即便是已经尽量将马车收拾的稳妥,但毕竟马车颠簸山路难行,身体还是有些疲惫,陈虞便告辞出来。 她又去看了如意,这姑娘骨瘦如柴,仆妇给她准备的食物已经吃了个干净,也已经安静的睡下。 毕竟坐着马车,走了三个多时辰。 陈虞除了一开始晕车有些难受,下了车走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正常了,身体并不疲惫,天色也尚好,她倒是很想四处逛逛。 不过想了想,还是回到西厢。 此时,六个小姑娘在小春儿的带领下,在西厢忙碌,花壹和贰姜两个小家伙窝在一起睡的正香。 “小姐回来了!” 厢房外守着的小姑娘一见到她,便喊了起来。 小春儿冲了出来,为陈虞摘下帏冒:“小姐,您回来啦!我们已经将您的房间收拾妥当,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在一群小姑娘里面,小春儿说话明显讲究了不少。 “我的书搬过来了吗?” “按着姑娘的吩咐,放在床边呢!” 陈虞进了卧室,小春儿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还关上了门。 “小姐,我跟你说这个事儿。” “说罢。” 陈虞随意在凳子上坐下,小春儿便赶紧上来倒了杯茶。 “小姐,咱们的箱子,除了放你书的那个,都被人翻了……” 陈虞喝了一口茶,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发现的?” “嘻嘻……”小春儿开心的显摆了起来:“小姐,我在每个箱子里的盒子里都夹了贰姜的毛……” 陈虞想到贰姜的样子,亏得小狗毛多,没秃……她忍不住逗小春儿:“那有可能是车厢翻倒的时候,掉出来的。” 小春儿摇摇头:“有几个盒子装着姑娘的首饰,我特意锁上的,钥匙都没离我的身,就算是车厢翻了,也不可能直接把锁给震开……” “我特意用的贰姜最细的毛,一个盒子里放几根也不显眼,风一吹都跑了~” 陈虞不禁夸赞她:“小春儿你变厉害了!” “都是小姐教得好!” 陈虞觉得不是自己教得好,明明是刘嬷嬷出力最多…… “有丢什么东西吗?” 小春儿摇摇头:“就是被人都翻过了,除了贰姜的狗毛,其他什么都没有丢……” 陈虞笑笑:“没事,反正咱们也没带什么贵重东西,我先看一会儿书,你们收拾妥当了也都去休息一会儿,我晚饭前不会找你们,安心休息吧。” “好的,小姐。” 小春儿也确实疲惫的很,再不多话,便出去了。 陈虞并不急着看书,而是闭上眼,更新自己的地图。 不出意外,除了庄子和镇子,她的地图又扩大了,多出来一块从庄园通往西山古佛寺的路途——只是这古佛寺被一片金光所遮掩,一个大大的卍字在金光中隐现,刺得她看不清细节,只隐隐的看到自己的坐标。 是因为是佛家圣地的缘故吗?佛祖的地盘不向她开放?等等,真的有佛祖?! 好吧,善哉善哉,佛祖原谅在下的唐突。 陈虞不敢再看,便睁开眼,定了定神,让自己恢复冷静。 有点冷静不了,她便从箱子的一堆书中,拿出一本自己没看完的继续读——她本来准备弃文的,不过她的休闲生活实在是太枯燥单一了,比起来还是这个狗血夸夸文有那么一丁点的意思,所以便带了一箱来到庙中。 这么一篇没啥价值的夸夸文,别人翻了也不怕。 因着古佛寺给她的精神冲击有点大,她需要夸夸文反向冲击一下。 书中已经写到,末帝荒淫无道,大肆征调壮丁,修建陵墓,民众苦不堪言,有人揭竿而起,天下大乱。末帝发了‘招贤令’征招天才有能之士,平定叛乱。 梁氏家族颇有眼界,便让梁君带着家族的兵士去京都大司马云烈账下听命——自然‘骏’也在其中。 ‘骏’第一次来京都,便被此处的繁华吸引了,有数不尽的美食和美人的地方…… 珍馐馆一人战群雄,独享了一月才出一次的珍馐宴,名震京都; 玲珑馆琴棋书画横扫八方,得了京城第一美,一夜风流; 擂台赛以一敌百,以榜首之名夺走了御赐的紫金甲,得了一个官位,引来了大司马的青睐,还想着以庶女拉拢他; 然后是大司马家的那位小姐如何如何如何…… 陈虞放下书,捏了捏鼻梁,她又恢复正常了。 话说回来,玲珑馆陈虞不知道,京城确实有个珍馐馆,据说是代代相传的百年老店,达官贵人的聚会之所,珍馐宴天下闻名,却并非人人吃得,而是主家有自己的规矩,每月一次夺宴大会。 比得不仅是谁能吃,更要比谁会吃,吃的进七碗八碟,品的出三珍五味。 如果不是吹的,看来这位确实有些本事——陈虞想到此处,便有些饿了。 人家吃珍馐宴,她只能翻出今早小春儿给她准备的饼子干啃,啃了一会儿委实没什么滋味,念头一转据说古佛寺的斋菜十分有名,要不她出去遛遛? 陈虞出了内室,便见花壹和贰姜还在睡,她便没有打扰,一个人悄悄的出了门。 下午的日头带着几分温度,大山里倒是不像家中那般燥热,真是合适,今儿个是初五,女眷住的院子都安安静静的。 她循着小路,准备去大殿跟主人家打个招呼,刚走到内院的大门,便见一个小沙弥在门口探头探脑。 小沙弥不过四五岁,看着有些瘦弱,眉宇之间却是很有精神气儿,见陈虞看见了他,便大大方方的出来行礼:“阿弥陀佛,小施主是迷路了吗?” 陈虞摇摇头:“我有些饿,想要出来找些吃的,小师傅知道哪里有吃的吗?” 小沙弥点点头:“小施主在这里等小僧一会儿。” 一会儿功夫,小沙弥便端来了一个严实的纸包:“小施主,这是厨房的大师傅做的素斋,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纸包被绑的四四方方很整齐,拿在手里还颇有些重量,陈虞有些好奇:“这素斋是拿来卖的吗?” 小沙弥想了想,回道:“是赠送给香客的,有些人吃着喜欢也会在寺中采买一些带回去。” “谢谢小师傅,我一会儿带回去尝尝。”陈虞行了礼,又问:“我看小师傅年纪不大,为什么会出家呢?” 小沙弥笑笑:“小僧原来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父母为了生计,便将小僧送到寺里来,这里吃得饱穿的暖,寺中香客多的时候,还可以帮忙。” 两人年纪(表面)相差不大,陈虞有心引着小沙弥说话,两人一会儿便亲近不少。 这古佛寺里有很多僧人都是如小沙弥这般缘故来寺里修行,不过他们成年之前可以选择还俗回家,也可以选择正式的出家。 两人聊了片刻,便见远远从内院过来一人,正是刘嬷嬷。 她步履匆匆,见着陈虞和小沙弥凑在一起说话,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姑娘,你怎么一人在这儿?” 丫鬟都哪儿去了? “嬷嬷,一路奔波小春儿她们都累的不行,我就自己出来找点吃的,嬷嬷你这是去哪儿?” 刘嬷嬷虽然觉得让陈虞一个人出来不合规矩,但是她自己也累的很,若不是有急事也不会出门,便也没有深究。 “老奴去寻杨护卫。” 刘嬷嬷一说,陈虞便懂。 “明日去也来得及……” “不成,老奴不放心,姑娘既然寻着吃的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一个人在外面,不成体统。 陈虞无奈,只得告辞了小沙弥,回了内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第 17 章 初到古佛寺这一日,便风平浪静的度过了。 第二日刘嬷嬷便拉着陈虞,寻着寺中的管事僧人,定下了三日后的良辰吉日开始做七日七夜的法事,还在寺中供奉了两盏长明灯,僧人还给了她们几本佛经,无事可手抄,做法事的时候作为供奉,以表诚心。 陈虞与刘嬷嬷在内院分别之后,便悄悄拉着小春儿回去寻寺中僧人,又供奉了一盏无名的长明灯。 出了侧殿,两人便往内院走。 “小姐,您这是给谁供奉的?” 小春儿颇为费解。 “一个故人。”陈虞却并未多做解释,又问道:“你爹那边可安排好了?” 小春儿点点头:“今儿个早上阿念哥带消息过来了,说是都安排妥当了,小莫哥在镇子上看家,阿念哥负责来回传消息,其他人和庄子上的护卫混在一起,每日里巡逻呢。” “对了,小姐,阿念哥准备下午回去,您要不要见他?或者有没有什么信儿要他带?” 陈虞想了想:“让他们注意保护好自己,命重要。” 她看向小春儿,小春儿起初不明白,想了想才恍然了解了小姐的意思,这话竟不知该怎么传了…… 陈虞垂下眸子:“我与母亲在寺中为亲人祈福,闻不得血腥……剩下的你自己编!对了,把这个钱袋子给他,让他每次来的时候,在镇上给我带些饼……要素馅的,钱花完了来问我要。” 小春儿接过钱袋子,她有些无奈,后面那事儿好说,理由自己编是要怎么编? “走吧,咱们先回去抄佛经。” “可是小姐我不识字……” 陈虞住的西厢,客厅里满满的站着六个小丫鬟,清一水的淡粉色仆从打扮,高矮个头不一,不过都是瘦瘦的,此时正低着头,等着听陈虞训话。 陈虞坐在椅子上,小春儿站在她身后一侧捧着佛经,两人刚回来,便将屋中几人召集起来。 “你们几个可有识字的?识字的向前走一步。” 陈虞说完半晌见没人动作,又问:“可有想识字的?” 半晌,便听一旁的小春儿弱弱的回应:“小姐,奴婢想……” 然后小春儿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兴奋了起来:“小姐是要教奴婢们识字吗?” 陈虞点点头:“反正我正好要抄佛经,你们几个想学,我便教你们识字。” “哨儿,你不也说过想读书吗,咱们一起跟小姐学呀……” 便听六个小姑娘中个头最矮的那个,低着头颇为羞涩的轻轻回应了一声:“好……好呀……” 其他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会儿也有支支吾吾的跟着出声的。 “那咱们就从你们的名字开始……” 外面阳光正好,一行人便挪到了院子里,陈虞的书桌也搬了出去,因着和陈夫人的院子只隔了一道墙,怕叨扰到她休息,众人便安安静静的,尽量低声。 让小姑娘们出去一个捡了一根棍子,在地上比划。 花壹和贰姜以为是在玩什么游戏,也跟着凑热闹,别人在地上认真的一笔一划,这两个就到处捣乱。 陈虞教完一个字,便让小姑娘们自己练,她先抄会儿佛经,时间差不多了便挨个检查,纠正。 时间过得极快,一天下来,便把所有人的名字教完,陈虞检查了一边,这几个也都写的有模有样。 “明日我要听写,你们自己好好练。” “小姐,什么是听写?” 小春儿一脸懵。 “就是我从今天教的字里面抽几个字让你们自己写。”陈虞一边说着,一边将对笔墨极有兴趣的花壹推到一边,这小家伙,盯着她那毛笔是个玩具,总想过来拨弄两下。 “小春儿,咱们不是带了一盒子头花过来?谁要是能全部都写对,我便分一个头花给她。” 小春儿眼睛倏的就亮了:“小姐,你是说奴婢上次和刘嬷嬷去镇上买的那盒吗?” 陈虞点点头,那本来就是她吩咐了刘嬷嬷买给她们的:“你去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小春儿放下棍子,轻快的进了内室,一会儿端出来一个小匣子,在几人面前打开,却是镶着各种珠子、绢花造型颜色各不同的头花,满满一匣子。 看的几个小姑娘眼花缭乱,眼睛都直了。 “好好学习,明日写对了的都有份儿,全对之中最快的那个可以先挑。” 陈虞看着几个小姑娘,她们盯着那匣子,眼睛仿佛都在放光。 “小姐,奴婢一定好好学!不辜负小姐的苦心!” 小春儿赶紧大声表决心,其他几个小姑娘也跟着敢张开嘴,大声的表达自己的好好学习的意愿。 陈虞心中欣慰不少,这一个个的看着总算是有精神了。 日落之后,可视度低了不少,陈虞便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将书桌也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吃过了晚饭,陈虞继续点了灯抄佛经,小春儿也搬了小板凳拿着她的小木棍在一旁的地上划拉。 “这是要补课?” 陈虞忍不住打趣她。 “小姐,下午的时候奴婢出去办事,还耽误了半个时辰呢……当然要想法子补回来。” 陈虞看她那勤奋的样子,想了想:“你明日去厨房找找有没有那种烧的黑漆漆的木炭,寻几个块回来,再去借把小刀。” “小姐是觉得屋里冷吗?” 小春儿放下手里的小棍子,心里有些奇怪,寺庙这屋子都是石头做的,砌的严严实实,一点风都不透,怎么会冷呢?! “不是,我另有他用,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第二日听写,七个小姑娘,算上小春儿有三个全对,其中有一个叫刘春杏的小姑娘写的最快最好,陈虞便让她先挑。 小姑娘挑了个粉色的绢花拿在手里,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另外两个也都挑到了自己心仪的,也是美滋滋的。 陈虞表扬了三人,又安慰剩下的几个小姑娘:“咱们今日继续学,明日还有机会……” 下午的时候,几人正学着,有陈夫人身边的仆妇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好消息啊小姐!” “王姨,发生了什么事儿,您这么高兴?”小春儿一下子半路将人拦住:“小姐正在抄经,需要静心,您慢着点。” “是夫人!夫人!” 陈虞回神,放下手中笔,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几个继续练,小春儿你跟着我去看母亲!” 刘嬷嬷正扶着裹得严实的陈夫人在走廊上散步。 “母亲。” 陈虞走近唤了一声,陈夫人便看了过来——也只是看了过来而已,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嬷嬷,母亲这是?” 陈虞不禁转向刘嬷嬷,小心的问道。 “姑娘,夫人今日喝了药,突然便要起身……老奴跟她说话,她似乎听进去了,只是依然不开口。” “看来让母亲听念经是有些效果的。” 陈虞每日早上会按时过来,给陈夫人念经书,刘嬷嬷也会念。 “嬷嬷,明日中午咱们带着母亲去大殿中拜拜佛祖和观音,然后寻大和尚给母亲念一段清心安神的经文。这院中的佛堂也布置起来!嬷嬷,咱们不是将母亲请的观音也带过来了吗?便供奉在佛堂里,每日上香,不可轻慢,以后便可带着母亲在佛堂里念经。” 刘嬷嬷欢喜的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 “我看着日头快下山了,略有些凉,嬷嬷还是带母亲去屋内走走吧。” “听姑娘的。” 刘嬷嬷便带着陈夫人拐进了屋。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一旁的小春儿看看天上的日头,突然出声。 陈虞知她约了林一念,便点点头:“去吧。” 待小春儿走了,陈虞没有立马进屋,而是问门边守着的李大娘:“如意这几日可还好?” 李大娘赶忙上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寺里的菩萨显灵,那丫头来了这里能吃能睡,也不闹了,好的很,小姐就是心善!” 可能这古佛寺真的有些灵气吧,毕竟是有金光罩着不让她看的地方……她不能细想。 陈虞又在陈夫人这儿待了一会儿,小春儿回来便告辞离开。 “这两天倒是无事发生。” “没事就是好事。” “不过阿念哥说,他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宋府家眷的马车。” “宋府?”陈虞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就是宋老将军的家眷。” “可是今日不过是初六,离十五还远得很,老将军的家眷怎么会过来?” 陈虞有些奇怪。 “这个就不知道了,阿念哥说来的人不多,可能是临时有事吧。” 小春儿这话音刚落,便远远的听到许多人声,在她们院子外似乎突然热闹了起来。 “小姐,我去打探打探。” “嗯……” 小春儿效率很高,一会儿便回来了。 “小姐,我一出门就遇见了小石头,他说是宋家的大夫人过来了,只带了贴身的几个婆子和丫鬟,说是来少住几日。” “宋家大夫人?” “小石头说是宋老将军的大儿媳,每个月十五来这里住的是宋老夫人,大夫人偶尔会跟着来,不过也只是在这里住两三日便回去了,这次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所以早早的独自来了。” “说起宋家,也真是可怜,宋老将军几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了,宋家现在就剩下长房一个男丁,现在应该十三四岁吧,其他的都是女孩儿……” “你打听到的真是不少。” “宋家可是西北的守护神,奴婢从小到大是听着宋家的故事长大的,有些不用打听……” “咱们照常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打扰到人家。” “奴婢知道了,奴婢回去便与那几个都吩咐一声,咱们还继续读书写字么?” “嗯,咱们正常过日子。”陈虞点点头:“做法事的那几日恐怕没有时间,你跟那些小姑娘说一声,让她们不要懈怠,等这些事儿办完了,我要考考她们。” “好的,小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第 18 章 古佛寺中的某个大殿,虽是正午最热的时候,迈进大殿中还是会感受到些许寒凉。 刘嬷嬷扶着穿着厚实,带着帷帽的陈夫人,陈虞带着身边的几个小姑娘依着昨日的安排,前来上香拜佛。 上过香,便有僧人引着一行人去了一间寮房。 一进门便闻见佛香四溢,瞬间让人心静神明,房间正中木桌上点着一炉香一本佛经,木桌后端坐着一个老和尚,瘦骨嶙峋,眉长眼亮,精神极好,见着几人双手合十,喊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老僧延真。” 一行人上前见礼之后,刘嬷嬷便扶着陈夫人坐下,将她的帷帽摘下,放在一旁。 延真打量了一眼沉静异常的陈夫人,轻轻的捋了捋长须:“这位施主似乎是伤了神魂。” 一旁的刘嬷嬷险些哭出来:“佛祖慈悲,还望老禅师多多指点。” “还望老禅师帮帮我母亲。” 陈虞在一旁附和道。 延真细细看了一眼陈虞:“老衲尽力而为便是。” 说完便翻开桌上佛经,娓娓道来。 老禅师讲的乃是《金刚经》,陈虞这两日抄了数遍,都能背下来了,却只看懂了其中最后几句的意思,老禅师讲得通俗易懂,她一听便理解了。 本以为听经会枯燥无味,没想到竟然也能听的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待延真禅师合上经书,寮房内一片安静,众人还沉浸其中,未回过神来。 “多谢延真禅师。” 众人谢过延真禅师,便带着陈夫人告辞离开。 出了寮房,路过大殿门口,便见几个嬷嬷和丫鬟簇拥着一位贵夫人远远的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最中间的那位贵夫人身材修长,生的美貌端庄,看不出明显的年纪,只是此时面色严肃,一双凤眼颇有威仪。 双方并不相识,便只是在正殿门口擦身而过。 小春儿暗中扯了扯陈虞的衣袖,陈虞看了她一眼,心中明了这贵夫人想必便是昨日下午来寺中的那位宋府的大夫人。 武将府里的夫人都带着一股子杀伐之气,宋家能守雍澜关这么多年,确实不简单,陈虞心中不由想到小春儿说过宋老将军的几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了…… 她不由心中叹气,若不是有宋家这般强硬的守关将士,西北会变成什么样还真是让人担忧。 这毕竟不是和平年代,战争和战场都离她非常的近……陈虞心中倏的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不能光指望宋家,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许多事情已经要开始打算了。 那边厢陈虞见着宋大夫人,满心都是危机感,这边厢宋大夫人见了陈虞,心里也是略有几分意见。 这姑娘生的有些瘦弱。 彼时她端坐在延真禅师的对面,正在听禅师说话。 “那位陈小姐年纪还小面相未定,却能看出是眼明神清、心念通达之人,陈夫人面相虽有些坎坷,却也并不是福薄之相。” “禅师,妇人我并非苛刻之辈,只因此事涉及我儿,不可不慎重。” “儿孙自有福气,姻缘之事是早已定下的因果,夫人不必太过忧虑……” 即便是延真禅师劝了宋大夫人半晌,她出了门,仍旧是心事重重,满心疑虑。 “夫人。” 她身旁的一位嬷嬷突然开口唤道。 宋夫人回神:“王嬷嬷有话直说便是。” “夫人,老奴总觉得有些不对。” 宋夫人了然,将身边众人遣下。 “那位陈夫人和陈小姐从京城过来,可是陈夫人身边跟着伺候的婆子,大多粗手粗脚,衣裳布料鞋子也都粗俗的很。” “那位陈小姐生的白净,身上的衣服虽素净但是料子也贵气,可是身边丫鬟个个都跟吃不饱饭似的,连走路都没有个规矩,并不像是侯府里出来的。” 陈夫人了然,王嬷嬷的意思就是这两位不似京城侯府里出来的那般带着百年权贵的底蕴。 不说京城,便是卫城的权贵,身边也没有这般简陋的下人,带出门便是个笑话。 宋夫人想了想:“毕竟孤儿寡母出门在外,低调些总是没错的。” 她叹了口气:“两姓联姻,钱财不过是其次……主要是这孩子年纪太小,还要等许多年才能成亲,可怜我儿……” 王嬷嬷始终对这件事存疑:“夫人,老奴经的事儿多了,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什么……那侯爷给咱们将军写了信,按理说那位夫人和小姐不该什么都不知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夫人走的很慢:“据说是因为那位陈夫人病了居家休养,那陈小姐年纪还小,恐怕还什么都不知道,咱们总不好贸然上门打扰。如今只等公公从军营中回来,婆母便和他说这事儿,只是到了那时,恐怕便尘埃落定了,是以我便寻思着如何也要来先看一眼,也让延真禅师帮忙掌掌眼。” “若是真的不可,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拦住婆母,想法子拒了这桩婚事!” 对方出多少嫁妆都没有用! 宋夫人说着,已经银牙暗咬,面罩白霜。 “夫人不是已经托了京城的三爷帮忙打听,可有什么消息?!” 宋夫人脸色缓和了些许:“我那三哥也不知道能打听出些什么,一直也没有消息。” 她那京城的三哥吃喝玩乐在行,酒肉朋友一堆,办起正事儿来却是不那么靠谱,也不知道可打听出些什么没有。 王嬷嬷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希望老将军在军营多待些时日……莫要急着回来……” 宋夫人默然。 “咱们探子来报,老将军还有两日便要回府。” 醉香阁的天字一号房中,赵爷正在与杨敏安议事,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瘦小的管事打扮的人也在,这话便出自他之口。 赵爷靠着椅子,悠闲的扇着扇子:“京城那边如何了?” 瘦小管事回道:“消息已经传到大夫人的兄弟耳中,不过安平侯防的十分严密,属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信了几分……” 赵爷又问杨敏安:“宅子里的可安排好了?” 杨敏安拱手:“回赵爷,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只等赵爷发话。” “那便安排在宋老将军回府的那日……”赵爷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能让这两位尝尝鸡飞蛋打的滋味,真是想想便过瘾的很!” “你且回古佛寺去盯着,莫再随意外出,让人抓着把柄。” “是,小的告退。” 送走了杨敏安,那瘦小管事忍不住小声开口:“赵爷,这姓杨的真的靠得住么?” 赵爷瞅他一眼:“怎得?又在哪个旮旯里头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小的是偶然打探到的,据说那位老夫人也有些想法……这姓杨的可是受过那位的恩惠……” 赵爷哼了一声:“都是逢场作戏罢了,这姓杨的是咱们的人,莫听下面那些人胡言乱语。” “小的也是觉得兹事体大,怕坏了主子的事儿。” “这种事有想法就各凭本事,就那后宅妇人的手段,不外乎就是想法子把人弄死了,财物自然就回到侯府了……让他们真刀真枪的去抢,可没那个胆量。” “如今人在古佛寺,又能如何?”赵爷扇着扇子,眼中带着看穿一切的自信:“如果那老夫人真能指挥的动姓杨的,估计最多也便是命他在古佛寺里把人给想法子弄死了。” “这对咱们有什么影响?求财才是咱们的大事儿。” “那赵爷一开始也说要?”瘦管事说着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赵爷收了扇子,斜了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也,要懂得顺势而为!咱们又不是非要杀人!” “还是赵爷心善!” 瘦管事一通马屁狂拍。 杨敏安下了楼穿过走廊,出了醉香阁的后门,骑上马便离开了此地。 墙角暗处一人见他离开,又等了好半晌没有人出来,便也轻巧的转身就走,穿过几条安静的巷子,来到一处宅院。 他推开门,便见林一念正在光着上身,打水给马刷毛。 “念哥。” 即便是两人已经很熟悉了,莫小阳还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来了?” “嗯。” “那人走了吗?” 莫小阳点点头:“走了,这次待的时间比前几次短。” 他尽量言简意赅。 “可看见他与谁碰面了?” 莫小阳摇摇头:“我在后门等了好久,也没见着人出来。我怕被人发现,便回来了。” “你做的好!”林一念拍了拍莫小阳的肩膀,夸赞道:“小姐也吩咐了,安全为上。” “好的。”莫小阳有些害羞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两人说的差不多,莫小阳便回后院去与黑虎玩耍,林一念洗完了马,将院子收拾妥当,便也去后院看他爹。 林爹正坐在门口,盖着层薄被晒太阳,眯着眼似睡非睡,看着舒服的很。 “爹啊,我去山上了。” 打了个招呼便准备走,谁知就被叫住了。 “小莫探的怎么样?” 林一念没想到他爹还在关注这个,便拉了个小板凳在他爹边上坐下,把方才莫小阳跟自己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林爹闭着眼,也不知道听见去了没有,好一会儿开口道:“你今个儿别上山了,等明儿个让小莫再去等着,如果等不到那个人去,你就明日再上山……” “到时候顺带跟那位小姐说一声,事儿就快来了,最多等个两三天。” “如果能等到人,到时候再说。” 林一念向来听他爹的,虽然他没怎么明白。 “爹啊,你说事儿是啥子事儿啊?” “好事儿。” “小姐她能明白吗?” “这就不关我事儿了。” “小姐要是非要问我,我咋说?” “自己编。” “小姐要是生气赶我走,爹你的药费咋办?” “你自己想法子。” “你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些了……” 林爹不出声,懒得理他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第 19 章 深夜,漫天乌云,不见星月。 陈府内宅的走廊上,一个粗壮妇人提着两个大酒壶快步走过,很快便到了内宅仓库附近的一间小屋。 掀开门帘,酒气、汗气、热气扑面而来,便见屋内灯火辉煌,五六个身穿护卫服饰的大汉正围着一个木桌,凑在一起喝着酒,气氛热火朝天。 其中一个大汉浓眉大眼,半面胡须,裸着上身,正端起碗咕噜咕噜的大口喝酒,喝罢随手将一旁的骰子扫进空碗了,一边摇一边大声吆喝:“快下注,快下注,都是自家兄弟,莫要磨磨蹭蹭的!” 随着他摇晃身体,腰间的那大串钥匙也晃得叮当响,细细的听竟然还很有节奏。 “押大押大!” “押小押小!” 围在桌前的其他人也是喝的满脸通红,兴奋莫名,各自摸着桌前的银钱押注! 紧紧盯着桌上那摇的几乎重影的碗,完全没有注意有外人进来。 “大爷们,酒送过来了!” 妇人唤了一声,见没人理会她,便仿佛习惯了一般将两壶酒放在墙边,提着倒在地上的两个空空的酒壶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她出了门,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会儿屋里便传来哗然之声,然后是咕咚咕咚的倒酒声……然后是银钱哗啦的响动、骰子在瓷器中转动的声音、壮汉大嗓门的吆喝声、钥匙碰撞声周而复始。 那妇人站了一会儿,便快步离开了。 到了内院的门,便将酒壶递给守在那里的年轻人——这是李管事从庄子上找来的年轻人,在外院帮忙跑腿,干些杂活。 “这么冷的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这么能喝!” 年轻人跺着脚,带着几分不满咕哝着。 “方婶儿,乃也辛苦了!俺一会儿再来!” 方婶儿笑笑:“不用过来了,俺看他们都喝的差不多的,刚送的拿两壶估么着还喝不完呢!乃也早点去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 “好嘞!”年轻人一听这个,笑逐颜开,转身便匆匆的跑了,谁乐意在冻死人的大半夜走上大半天给人送酒呢? 方婶儿看着年轻人离开,抬头看了看天色,便转身回屋。 屋顶上,有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群黑衣人蒙着面,跳进了内院,在暗影中悄然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黑夜中,内院某处突然有火光闪现……火色越来越烈,越来越猛!也不知烧了多久,终于有人声逐渐响起,越来越多的人端着水往内院跑去! 李管事胡乱的披着衣服,腿已经软的站不住了,被人连拉带扯的扶进内院,站在着火的屋舍不远处,指挥着慌张乱跑的众人,扯着嗓子喊:“快接水!快接水!!!” 喊到最后已经发不出声音来,眼前的大火就像是要将他烧死一样,怎么都扑不灭…… 炎热的空气,喷火的屋舍,冲天的火光,李管事脑子里已经空了,只能强撑着精神,让自己别晕倒。 出事了,出大事了!他的老命啊,不知道还不能不保住! 轰隆隆,阴霾的天空有雷声从远处响起,大雨将至! 李管事再也坚持不住,‘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此时宅子的后街上,有数辆马车已悄然离去,只留下深深的车辙。 ‘哒哒哒……’数匹马在大雨中奔行,穿过黑暗无人的街道,在一座府邸外停了下来。 “快开门,将军回来了!” 守门人打开大门,点燃了门前的灯笼。 骑士们牵着马,快步的走了出去。 老将军走进前厅,扯下雨披递给下人,接过老管家递过来的热水,并未喝,开口就问:“那封信怎么回事?” “禀告老爷……”老管家便将当时的事娓娓道来。 十多日前,有一人上门,说是安平侯派来的,有封信要当面交给将军,但是当时将军人在军营,不便打扰,来人便只得将信留给老管事便匆忙离开。 老管事本来想要派人去军营送信,但是将军有令,没有大事不得骚扰他办公,老管事吃不准便去拿着信去问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说是安平侯的信,又听说要老将军亲启,便将信扣下了。 后来的事,老管家便不知道了。 宋老将军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夫人醒了便来通知我。” “是,老爷。” 雨下了大半夜,天快亮时才淅淅沥沥的停下,老夫人一夜没有睡好觉,时辰刚到,便在嬷嬷的服侍下起了身。 正梳着头,门帘掀起,宋老将军走了进来。 “老爷今日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老夫人神色有些惊讶,按照以往的惯例,多是快中午的时候到家,今日却是太早了一些。 老将军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夫人昨夜睡的可好?” 老夫人伸手按了按额头:“昨夜下雨,声音太吵了些。” “让厨房给你炖些安神的汤药,好好休息几日。” “老爷还没吃早饭吧,正好今日灶下炖了东面送来的补品,嬷嬷,你去看看炖好了没有。” 梳头的嬷嬷行礼退下,屋内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老爷是想问那封信的事儿?” 毕竟夫妻多年,老将军行事一反常,老夫人便能知道怎么回事,她从一边问一边从梳妆盒中取出信件,转身递给了老侯爷。 老将军打开信封,取出了信,一目十行,几页纸一会儿功夫便看完了,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抬头问道:“夫人如何看这事?” 老夫人想了想,回道:“妾身知道安平侯和老爷年轻时交情匪浅,后来因着各种缘故断了来往,安平侯那人什么性子,妾身也听闻过,没有大事不会主动给老爷送信……” “妾身看来,安平侯这般安排委实不妥,也实在小看了老爷。” 老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老爷乃是义气中人,安平侯便是无利相许,难道老爷还能看着故交旧友的小辈被人欺负不成?” “安平侯却偏要许以重利相诱,若是被外人知晓,老爷岂不是成了唯利是图、卖子求荣之辈?” “简直欺人太甚!” 老将军默然,这么多年,安平侯这人的性子从来没变过,就是爱算计!当年两人不再往来也是因为性情不相投,他是光明磊落之辈,安平侯的某些手段,他实在难以苟同。 “老爷,孤儿寡母咱们自然要照顾,那些财物却是不能收的。”安平侯为人的心机实在是让老夫人不喜,连带着自然不想与之结为姻亲。 这钱若是收了,真出了事,便是说不清道不明了,他们宋家家风坦荡、为国为民,和安平侯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将军点头:“孤儿寡母毕竟无辜,况且还身怀巨财,为夫也不忍心置之不理。” 老夫人坦然又直接:“两家曾是世交,既然托了咱们,咱们自然尽心照顾就是。” “妾身这些日子也在想该如何周全。老爷,咱们不如将她们安置在城中,方便照顾往来,也可避嫌,待那姑娘年纪到了,便在城中为她寻一门般配的亲事,有咱们撑腰,想必没有哪户人家敢欺负她。” “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全。” 老将军抚着长须,露出了几分笑意。 老夫人也笑了笑:“信一直在妾身手中,老爷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为夫偶然听闻素君去了古佛寺,此事太过反常,一问长泽,他便说了。” “妾身倒是和素君提过一嘴这事儿,因着老爷没回,便并未细说。做母亲的终归想的多些,耐不住性子便想着去看看,妾身也没有拦她。” 老夫人笑言道:“妾身是想着,素君向来最会看人,先去看看那母女性情如何,再好不过了。” 便是要照顾,也要知道照顾的是什么样的人,安平侯那人老谋深算,心机颇深,莫名其妙的将人塞到这西北来,说不得安的什么心。 去探探对方的路子,也是正好。 老将军点点头,又叮嘱道:“长泽的亲事该相看起来了。” 被人这般盯着算计,委实不舒服。 “早就在相看了,只是一直没有十分满意的。”老夫人忍不住皱眉:“妾身想要在朝中选,老爷可有什么人选?” 老将军垂下眸子,略做沉思:“陛下正值壮年,尚未有子,凡会与宫中有些牵扯的,咱们都避而远之。” 这位陛下当年是如何在先帝一众皇子之后夺了头筹的?当年的夺嫡之争又是如何的血雨腥风,许多小辈不知道,他却是亲眼见过的,这事儿掺和不得。 “这事儿让为夫琢磨琢磨……对了,安平侯府的人如今在何处安置?夫人可曾遣人看过?” 老夫人笑了笑,安然坐下,回过身对着铜镜:“据说是在陈府的一处乡野的宅子里安身。” 对方只是送来一封信,还是要将军亲启的,也压根不曾见人上门递帖子,她能寻个什么由头遣人上门? “乡野的宅子?”老将军瞬间觉得不妥当:“既然有书信,怎么不暂时先住到府中来?” 老夫人摇摇头:“妾身这便不知了,等见着人,咱们再问也无妨。” “不成。”老将军皱着眉:“我这便派人去古佛寺一趟。” “老爷,反正素君也在古佛寺中,不如遣人去寻了素君,让素君将人带回来,咱们再做其他安排。” 老将军沉吟片刻:“也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第 20 章 佛香渺渺,佛音萦绕,烛光摇曳,黄幡飘飘。 古佛寺的一处大殿中,正在办着一场法事。 殿上佛祖无喜无悲,威严庄重的俯瞰众生,殿中央几个大和尚闭着眼睛念着经文,延真禅师敲着木鱼,位于众和尚的前方。 殿侧的陈虞一身素衣素裙,跪在一处蒲团上,手持毛笔,专心致志的抄经。 在她身旁,小春儿将抄写好的佛经整整齐齐的摆好,和其他贡品一起放在不远处的供桌上。 这已经是第二日了。 做法事虽然没有主家什么事,便只是在这里熬着却也非常的累,陈夫人那身子骨熬不住,便只得陈虞一人顶上。 昨日她倒是把院中的丫鬟都带过来了,也都没撑上半日就都睡着了,今天陈虞便放她们在院中习字,只带着小春儿一人出来。 她倒是没觉得累,只是怕自己也跟着睡着了,有些丢人,便带着笔墨纸砚来抄经。 面上沉静如水,心中波澜不惊,下笔熟练流畅,在这种做法事的氛围中,人很容易跟着陷入一种安宁之中,就算她有诸多心事,在那不绝于耳的念经声中,也都暂时被放下了。 大殿外,宋家大夫人带着身边的大丫鬟路过停了下来。 “这姑娘小小年纪,却是十分沉得住气。” 语气带着几分赞许。 在庙中的这两日,大夫人一直在观察陈虞,本来心中还有诸多疑虑,观察下来却渐渐的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撇开身边的下人如何不论,这位陈小姐小小年纪心性不差,有规矩、有毅力、还有孝心,看得出来侯府将她教养的极好,可惜坏也坏在年纪,实在是小了些…… 大夫人心中暗自叹气。 “咱们回吧。” 两主仆刚走几步,便见一僧人领着一护卫打扮的壮汉在大殿门口停下,僧人将护卫留在门外,自己匆匆走了进去。 大夫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过去。 便见那僧人悄悄走到陈家小姐面前,说了几句话,陈家小姐放下笔起身,主仆二人便跟着僧人走了出来。 那壮汉见了主家出现,立马便单膝低头跪在了地上,壮汉也不知说了什么,陈家小姐颇为惊讶,一旁的小丫鬟更是毫不遮掩的一脸震惊。 半晌,壮汉站了起来,几人便匆匆的往外走。 “云湖,你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儿?” “是,夫人。” 身边大丫鬟云湖看了一眼那领路的僧人,记下容貌,心中便有了主意。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儿……大夫人不禁有些好奇。 几人一边往院子走,陈虞一边便向那护卫详细打听起昨夜的事儿来。 “昨夜……昨夜属下在外院巡逻……内院按着李管事的安排是李胜的班……那李胜的身手十分了得,便是侯爷也称赞过的。” “只是他有个爱喝酒的毛病……但是酒量好,轻易不醉……谁能想到昨夜不知道怎得,就喝大了……看上了去送酒的仆妇,然后也不知道是哪个打翻了火烛……” 护卫也是结结巴巴的才说了个大概。 陈虞面色沉了下来。 “就他一个在内院看守?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喝过去了……当时正是半夜,离换班还有一刻钟……昨夜刮大风,等外院的发现,火势已经烧起来了。” “那里就在厨房附近,后院的柴房地方太小,很多干柴堆在外面……” 陈虞呼出一口气:“人有损伤吗?” 护卫低下头:“那个送酒的仆妇还有当时当班的几个兄弟都烧死了……” 陈虞眉头紧皱,昨夜地图上有几个灰色头像乱入,有熟悉的头像变黑,甚至有火焰升腾,她便知道了,只是其中细节不甚了解……但是就是不清楚细节,这护卫说的肯定也不全是真话。 只是她心中始终疑惑,既然能让人醉酒昏迷,何不趁机暗度陈仓,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呢?非要杀人放火……闹的人尽皆知。 “姑娘!” 刘嬷嬷的声音在陈虞耳边响起,她从沉思中回神,因着怕惊扰了陈夫人,便唤人将刘嬷嬷叫到自己院子里来,没想到这么快已经到了。 “嬷嬷,您慢点……” 刘嬷嬷看了看陈虞,又看了看那护卫:“姑娘,您将我叫过来……” “内院库房昨夜失火,都给烧干净了!” 刘嬷嬷一愣:“哪里失火?” “内院库房!” 刘嬷嬷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嬷嬷!” 院中的小丫鬟们一阵手忙脚乱,便在这时,院外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来。 “请问安平侯府陈夫人和小姐可是住在此处么?奴婢乃是宋大夫人院里的,我们大夫人有请两位到院中一叙!” 陈虞顾不上她,连声吩咐:“你们几个将刘嬷嬷扶进房中,春杏你去外面寻那个守门的僧人,让他给咱们找个会医的人过来给刘嬷嬷看看!” “小姐,先让小的来!”那护卫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便按住刘嬷嬷的人中。 刘嬷嬷方才呼出一口气,幽幽醒了过来:“夫人……箱子……箱子……” 咕哝着箱子,眼泪就下来了。 几个小姑娘扶着刘嬷嬷进了内室。 陈虞又对着那报信的护卫吩咐道:“你去东苑寻杨护卫,把这事儿告知他,让他来西苑等我,我有事吩咐。小春儿,你跟我去见宋家大夫人。” 陈虞带着小春儿跟着那来换人的丫鬟一路行到宋家大夫人所在的院子,进了正厅,便见一管事装扮的中年人正与那位大夫人说话。 宋家的大夫人寻她作甚?方才一阵慌乱,陈虞没来得及细想,如今翻了翻记忆却是没又半点这方面的印象。 “禀告大夫人,陈小姐到了。” 丫鬟上前行礼之后,便款款退下。 陈虞赶忙上前行小辈礼:“晚辈陈虞见过大夫人。” 大夫人端坐正堂,干脆利落的开口:“陈小姐不必多礼,冒昧请你前来,乃是因着我们府中收到了令祖父安平侯的信。” “宋陈两家本是世交,你祖父担忧你们母女在西北无依无靠,便将你母女托付我们宋家照顾。” 陈虞恍然,信肯定是李管事送的——难怪一直不给她找护卫,感情是懒得做白工。 难怪老侯爷放心让两母女带着这么多钱财在身边,原来已经给她们联系好了靠山。 陈虞喃喃:“晚辈不曾听说过这事儿……” 两家是世交?她记忆中完全没有人提起过这事儿。 大夫人美眸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怜惜:“你年纪还小,你母亲应该知晓……” “从京城到西北长途奔波劳累,母亲一来便生了一场大病。”陈虞垂下眸子,开口解释道:“目前还并未痊愈,需要调养。” 大夫人点点头,这两天她遇见过几次,那位陈夫人每次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走路也总是要人扶着,原来是身体还没好。 她开口又问:“你与你母亲如今在何处落脚?可方便与我回卫城?” 陈虞赶忙正色道:“母亲与我在乡下的一处宅子落脚,那宅子在羌西镇附近的一处庄子里,庄上的人家都是陈家的佃户,还算安稳。” “这次来古佛寺一则是因着要为逝去的亲人做场法事,二则是母亲信佛,这佛家道场能让她心情平稳,身体恢复的也更快些。” “如今法事尚未做完,待母亲身体好些,一定登门向将军和夫人问安。” 大夫人闻言点点头,安平侯府的教养着实不错,小姑娘半点不怯,有条有理,也没有半点攀附谄媚之意。 即便如此,大夫人还是开口询问道:“两家乃是世交渊源颇深,你也不必客气,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 陈虞想了片刻:“倒是有件事情需要叨扰将军。” 大夫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说。” “祖父虽派了人护送母亲与我,可这些护卫不日便要回京,不知将军可否能帮我们寻一个身手好些的护卫?一个便可以了。” 宋将军的人起码用着知根知底。 大夫人有些意外,略微惊讶的重复了一遍:“你要将军给你寻个护卫?” 杀鸡还用牛刀? 陈虞点点头:“年纪大些也不要紧,身体有残缺也没事儿,本事在就行,到时候再在庄子上寻些人一起护卫家宅,母亲与我便能安心了。” 这小姑娘想的倒是周到。 大夫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未曾出声的管事,说道:“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去便告知父亲,让他为你做主。” 想到今日收到的家书中老夫人的叮嘱,大夫人又劝道:“乡下生活不易,不如搬到卫城,寻一处宋府附近的宅子,离得近也方便照顾。” 陈虞摇摇头:“大夫人有心了,只是大夫说母亲的病需要静养,乡下环境清幽又安静,正是最好不过。” 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大夫人心中叹了口气:“也好。”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家常,陈虞便匆匆告辞。 大夫人让送信的管事将方才陈小姐说的原话带回给宋老将军,看他的意见如何。 管事刚要走,云湖便匆匆的走了进来。 “夫人,奴婢打探到了!原来是陈家的宅子昨夜失了火,似乎烧了十分重要的物品,陈夫人跟前的一位嬷嬷一听到消息便晕过去了,还寻了寺中会医术的僧人去诊治。” “那僧人说没什么大碍,是气急攻心……” 大夫人哑然,她与那管事对视一眼:“看方才陈小姐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烧掉了什么贵重物品……” 那管事点点头:“许是烧毁了陈夫人的心爱之物。” “有道理。”大夫人略一沉吟:“云湖你平日里便与陈小姐院中的人多走动走动,陈小姐若是有什么难处,咱们也好帮衬一下。” “只是陈小姐要寻护卫之事,还劳烦管事回去和将军说一声。” 云湖与那管事同时行了一礼:“一切听夫人安排。”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第 21 章 “夫人,老奴对不住你啊!!!!夫人的箱子呀!” 陈虞带着小春儿刚进自己的院子,就听见刘嬷嬷在内室里又哭又嚎,那声音简直惨不忍睹,闻者落泪。 进了正厅,便见杨护卫和报信的护卫两人已经等在厅中,见陈虞回来,便赶紧上前行礼。 “小姐!” 陈虞点点头,在客厅主位坐下:“你们先坐下。” “小春儿,你去内屋问问刘嬷嬷,她可还能出来议事?” 小春儿进了内屋,一会儿功夫便见她与春杏两个便扶着刘嬷嬷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刘嬷嬷头上包着护额,眼睛哭的红肿,手绢捂着口鼻,口中依旧是忍不住抽泣。 待刘嬷嬷在客厅坐下,陈虞挥手让厅中的其他丫鬟们下去,方才又开口:“法事还未做完,母亲身体也未恢复,我实在是抽不出身回庄子,便只得劳烦杨护卫走一趟。” “嬷嬷……咱们带来的财物可都在库中存放?” 刘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定了定神,哭肿的眸子盯着陈虞:“姑娘……这次来寺中,老奴只随身带了重要的契书,银钱也只准备稍许,扣去做法事给了寺中和尚的,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五百两……” “其余的财物,自然都是在库中的。” 也就是说他们就剩这五百两银子了…… 陈虞闻言脸色也苍白了几分:“我这边也只带了些首饰还有些零散的月钱……” 她垂眸想了想:“没事,小春儿你去研磨,我立刻给祖父写封信,让祖父给我再送一些银钱。” “杨管事,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写好信之后,你带回去交给李管事,让他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中去,咱们手上这些银钱应该也够支撑上几日。” 陈虞说做就做,起身便去了书房,一会儿功夫,便写好了信,交给了杨护卫。 “还有一件事,嬷嬷你去取五十两银钱来,交给杨护卫,让李管事好好安排一下那些死去的人的后事……” “还有那个仆妇的家人,让李管事也多照顾一些,至于那些护卫的家人,等李管事回去让祖父做主吧。” “小姐……咱们……” 刘嬷嬷神色为难,欲言又止。 “嬷嬷,咱们便忍上一个月,祖父那般慈爱,不会不管咱们的。” 陈虞口中这般说,心中却并未有所指望,只是想着扔块石头,看看能溅起多少水花。 刘嬷嬷只能忍痛答应:“钱在夫人院中,老奴一会儿便去取来。” 陈虞安排好了一切,便带着小春儿继续去前殿抄经。 杨敏安取了银钱,便带着那送信的护卫快马加鞭回到宅子。 此时已经是傍晚,宅子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前院搭起了白棚,烧起了纸钱,烧焦的尸体已经被安放在简陋的棺材中,棚中唯有一个仆妇的女儿,一身麻衣,伏在其中一个棺木上哭泣。 其他的护卫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神色皆是不好。 出了这种事儿,回到京城被侯爷扒了皮都是轻的,说不得会挨一顿板子赶出侯府,一家老小的生计可怎么办呐! 事情发生时杨敏安人不在宅子,责任摘得干干净净,众人见了他,眼神都有些不好了。 他只得装作没看见,加快了脚步去寻李管事。 李管事正坐在外院的书房,愁眉紧锁,唉声叹气,见了两人进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待送信的护卫和杨敏安将陈虞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回,杨敏安掏出信件和银钱,李管事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你先下去,我劝劝管事。” 杨敏安让送信的护卫先行离开,书房内只剩下他与李管事两人。 “李管事,这事儿您看?” 杨敏安走上前,低声问。 “唉……这次真是……” 李管事摇了摇头,幽幽叹了口气,他也没有想到眼见着就要回京了,却倒霉的遇上这种事儿。 这回去怎么和侯爷交代! 他这一身老骨头,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侯爷那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心狠手辣的,年纪大了,脾气收敛了不少,手段也软和了很多,但是那也要看对什么事儿。 “这次要栽这儿了!” 杨敏安声音又低了几分:“李管事,咱们都是一起来的,出了这事儿谁也脱不了责任,属下倒是有个办法……可供管事参详……” 李管事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法子,快说!” 杨敏安点了点那信封:“李管事,这封信绝对不能送到侯爷手里!” 李管事眼睛瞬间瞪大,提高声音又倏的降下:“你是说……这事儿要瞒着侯爷?!” 杨敏安点点头:“烧了的那些财物,价值几何,想必李管事比属下清楚……侯爷若是知道了,以侯爷的手段会如何处理我等,想必李管事心里也……” 李管事想了想,不禁打了个寒颤,语气带着几分疑虑:“可这事儿瞒得住吗?” 杨敏安细细分析:“那几个护卫肯定没有问题,他们还要在侯府讨生活,关系到自身的利益,只要李管事发话,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至于死去的那几个护卫,管事便说留下来保护夫人和小姐,侯爷绝对不会怀疑,说不得反而称赞管事行事周到。那李胜无亲无故,想来也不会有人寻他,至于其他人,管事只管将小姐给的银钱送过去说是安家费,估计也没人会深究。” 李管事捋着胡须,沉思半晌:“这些人便是不用你教,老夫也知道该如何打发,管叫他们说不出半个字儿来,只是小姐……” “夫人和小姐如今是山高皇帝远,待咱们走了,她便是想找人送信,恐怕连安平侯府的门槛都摸不着……” 杨敏安眼神闪了闪:“夫人和小姐毕竟还有宋老将军照顾,属下听说,宋家的大夫人已经在古佛寺见过小姐了,想来便是没有侯爷的银钱,夫人和小姐靠着宋家也能过的很好。” 李管事点点头,又问:“那若是宋将军给侯爷写信?” 杨敏安笑了笑:“宋老将军一介武夫,又怎么会和侯爷说起银钱之事?” “若是将来小姐回京,不就漏了陷?” 杨敏安看着李管事,心中诧异这位平日里精明的厉害的人怎么被一场火吓得没了脑子,面色露出几分惊讶:“管事觉得小姐还能回京?!便是真能回京那也是数年之后的事吧,世事变迁,谁知道那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呢?” 李管事想了想,便不再问,只沉默了不开口。 杨敏安继续加柴:“咱们这里起火的事儿知道的人少,便是外人听说了,也不会具体知道都烧了些什么……” “便按你说的办!” 李管事打断他的话:“咱们宅子确实失火了,不过烧了间柴房罢了,你出去将咱们的人都唤过来。” “这封信……”杨敏安拿起信封。 李管事接过信封,从腰间取了火折子,看着信封着火,烧成一团灰,落在地上。 仿佛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李管事轻轻吁出一口气,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杨敏安趁热打铁:“管事,不如这样,属下去镇上待几日,便跟小姐说属下回京送信了,待咱们启程回京,属下再跟上。” 李管事点点头:“行,将人唤进来,你明日一早便启程吧,古佛寺那边我安排其他人去。” 一众护卫中,也就杨敏安行事让他觉得稳妥。 杨敏安告退离去。 李管事看着他不见了踪影,微微叹口气,其实他心中隐约已经有这样的盘算,只是对方说出来正合了他的心意——这事儿自然无论如何一定要瞒下来!再过个几年就算侯爷知道那些财物没了,又有什么证据是他监管不利呢? 他其实真正心疼的是那些被烧毁的财物,那日火那么大,硬是全部烧没了……唉,他只能再次感慨:二房实在是无福。 李管事点燃了房间中的烛火,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自保,实在也管不得别人如何了…… 彼时古佛寺中,陈夫人院中点上了灯笼,院中一间卧房内,刘嬷嬷倚着靠枕,支着额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陈虞点燃了蜡烛,便在床边坐下,见她如此便轻声安慰道:“嬷嬷何必如此?” 刘嬷嬷揉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姑娘……老奴是真心疼那些个箱子……毕竟是夫人娘家留下的念想,幸亏夫人如今不甚清醒,否则怕是也要心疼的病上几日。” 陈虞只得劝:“嬷嬷放宽心吧,咱们毕竟已经尽了力。” 刘嬷嬷垂眸不语,除了心疼箱子,她内心深处其实隐隐有些恐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真正的意识到有毒蛇在暗中窥伺——姑娘以前猜测的全都变成了真,一切都不是巧合,说不得夫人的小产也在他人的算计之中……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嬷嬷硬着头皮小心的开口:“姑娘,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陈虞拉起刘嬷嬷的手握住,入手的温度冰冷的骇人,陈虞握紧,又见刘嬷嬷神色有些吃痛,赶忙又松开些:“嬷嬷别怕。” “咱们庄子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他人惦记的,我已经托了宋老将军,让他帮咱们寻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再从庄子上寻几个青壮,想来也足以保证咱们的安全。” 刘嬷嬷点点头,放了一半的心:“姑娘,侯爷真会给咱们送银钱吗?” “若是送,自然最好……”后半句陈虞没说,刘嬷嬷也领悟了,只是她忍不住又问:“那咱们以后若是需要花钱?” 总不能是平空变出来的吧?怎么解释? 陈虞声音极轻:“便当侯爷送的就是。” 反正那些护卫们都是要回京城的,等他们走了,谁能知道真假? 刘嬷嬷眨眨眼,她真是老糊涂了。 陈虞继续:“就算真的被知情人发现了咱们有钱,不是还有宋家么?便说是宋老将军给的。” 怎么,还要去宋家求证么?! 刘嬷嬷悟了。 “嬷嬷好好休养,早日好起来,我见母亲屋中几个仆妇都懈怠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得嬷嬷出面才压得住。” 刘嬷嬷一下子来了精神:“姑娘放心吧,老奴睡一觉,明日便能好起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第 22 章 将军府的内书房,宋老将军端坐案前听完了从古佛寺中归来的中年管事的汇报。 “此事我应下了,待我写封书信,你派人送去军中交给长泽,他自会知道如何办。” 宋老将军说完,提笔便写,一会儿功夫便写完一页书信,交给了中年管事。 “以后陈家母女有事,便直接去寻夫人,让夫人做主便是。” “是。” 中年管事行了一礼,便带着书信退下。 于宋老将军而言,这不过是一件非常细微的小事,若不是涉及安平侯,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理会。 数十日前探子传来消息,西北的戈狄奴族老汗王染了病,几个儿子各怀心思互不服气,还有老汗王的几个年富力强的弟弟,哪个不是对着汗位虎视眈眈。 西北必会有一场争斗,届时雍澜关的压力会十分的巨大。 且不说老汗王的长子阿连拓与他有杀子之仇,便是对大晋而言,这也是一个好机会,老将军奏折已经上了数封,却迟迟不见朝堂有动静,心里难免有些上火。 陛下已经不是那个登基时满腹雄心壮志的陛下了,太子死了之后,陛下就一门心思想扑在生儿子这事儿上,谁知生下来的几个都是公主…… 戈狄奴老汗王的问题是儿子太多,自家这边陛下却是一个都无,老将军这般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陛下的兄弟倒是不少只是在当年那场夺嫡之乱中损失了大半,活下来的三瓜两枣都是年纪小的,现在也已经都长至壮年,若是陛下真的一直没有儿子……老将军心中寒意渐生,还是让陛下继续努力生儿子的好! 只是机遇难得,稍纵即逝,一旦年轻的汗王上位,不管是哪个,恐怕第一个目标便是雍澜关。 他已经年纪大了,长泽还太年轻,尚不能独当一面……如今只求那位老汗王多活几年,让戈狄奴的乱局多持续几年,说不得大晋还有机会。 这太难了……老将军想着,心中越发烦闷,便放下书本,出了书房,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进了院子,便听到老夫人屋子里传来少女的笑声,热闹的很,一时间老将军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祖父,您回来啦!” 宋老将军进了屋,便有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少女欢快的迎了上来。 “问祖父安!” “问祖父安!” 另有年纪略长,约么十二三的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少女起身行礼。 被三个孙女围着,宋老将军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在聊什么,如此开心?” 众人坐下,老夫人笑意盈盈:“这个月,菀儿想要去早些去古佛寺正在这儿想法子磨妾身呢。老爷既然来了,便由老爷做主。” “祖父,孙女也是听闻有个妹妹从京城来,便忍不住好奇。” 对着祖父,宋秀菀便老老实实的招了。 宋老将军抚着胡须:“你便是去了古佛寺,恐怕人家也没有空陪你,人家去寺庙里是给亲人做法事的,可不是去玩乐的。” 老夫人正色道:“妾身也是这般劝,不如在家中等上几日,陈家小姐办妥了事自会登门。” 两位长辈都这般说了,宋秀菀也不坚持,只是问道:“祖母,那位陈妹妹会在咱们府中住下吗?” 老夫人看她一眼:“怎么,你这小丫头又想作甚?” 宋秀莹一眼就看穿了堂妹的心思,捂着嘴笑道:“她是嫌没人陪她武刀弄枪,想要找陈家妹妹作伴呢!” 双胞胎中的另一位,宋秀蓉颇为默契的接了下句:“她也不想想,人家一个从京城过来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会喜欢舞刀弄枪!说不得还要你陪着绣花咧!” 宋秀菀嘟着嘴,面上不乐意了起来:“姐姐们都没见到人,就这样说人家陈妹妹……” 老将军笑看着几个孙女你来我往,颇有乐趣,不过他还是开口打破了孙女的幻想:“那位陈家小姑娘不会住在咱们府上。” 然后便简单的将今日管事带回来的消息说了说。 宋秀菀面上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 老将军有些不忍,又安慰她:“陈家的那个庄子离卫城也不远,你若是真和那小姑娘投契,有空倒是可以去那庄子上散散心。” “多谢祖父!” 宋秀菀生怕祖父反悔,赶紧先应承下来,心里欢喜的脸上的笑都止不住,能有出门的机会实在是意外之喜!管他投契不投契,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了! 待孙女儿们都回去了,老夫人便有些不满:“老爷,菀儿一个姑娘家,您纵着她舞刀弄枪的,妾身便不说什么了,如今又松了口让她出门,万一心玩野了可怎么好?!” 老将军泡着脚,心情正好,倒不以为意:“咱们武将家的女儿,野点又有什么关系,菀儿知道轻重。” 老夫人正色道:“这名声传出去,妾身是担忧她将来的亲事……” 三个孙女,二房的秀莹与梁郡守的三子定了亲,秀蓉则许给了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儿,御史中丞王家,将来要嫁到京城去,唯有秀菀年纪小,尚未定下。 老将军想了想:“咱家的女儿哪里愁嫁,实在不成我便在军中同僚家中寻一寻,总有合适的……” 老夫人一阵无语:“老爷,您宠着她吧!到时候有您头疼的!” “说起来,菀儿与叔安的性子真是如出一辙……” 提起儿子,两夫妻双双沉默了起来,再无言语。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日头升起,天气晴朗,春风呼啸。 杨敏安辞别了李管事,背着打包好的行李,去马房牵马。 马房的小厮将他的白马牵了出来。 杨敏安摸了摸自己的坐骑,仿佛随口问了一句:“我这马匹可喂饱了?我要回京,莫误了小姐的急事!” 王勇一愣,赶忙回道:“杨护卫放心,今天一早便喂饱了。” 杨敏安点点头,却不多话,上马便走,行至半路便换了一身行头,带上帷帽,转弯去了羌西镇上。 熟门熟路的进了醉香阁,没想到只有瘦管事在。 “赵爷早就走了,那边晚上事儿成之后,赵爷便带着马队离开了,说是要回江南,早日将那些物件换了真金白银,给主子送过去。” 瘦管事满脸的不满:“赵爷说走便走,咱们辛辛苦苦这么些日子,连个赏钱都没有。” 说着声音低了不少:“这赵爷忒不地道,这是急着自己上主子那里去邀功呢,咱们兄弟算是白忙活一场。” 瘦管事想起来便心疼的要命,那么多箱子,据说里面除了珠宝首饰,真金白银,还有许多银票——便是他偷偷从里面取个一两张,谁又能看出来呢?偏偏那赵爷一脸的假正经,跟防贼似的,让车队连夜启程……跑的比兔子还快! 便宜没贪上,功劳还不知道能不能摸着,瘦管事晚上难受的都睡不着觉。 杨敏安听了,倒是没有多少意外,那赵爷就是个高傲自大,自私贪功之人,能做出这种事正常的很,只是没想到行动如此的急。 大概是怕夜长梦多,那位小姐和宋老将军提起来,徒生波折——毕竟宋老将军可不似小姐那般不通世事……庄子上那些人怕是经不起老将军严查。 他自己便是为着以防万一,才赶紧想法子脱身,即便是他那夜人不在场。 不过杨敏安还是安慰了瘦管事几句:“咱们做的事儿,主子肯定是心知肚明的,毕竟赵爷是外来的,若不是管事你全力辅助和配合,哪里能这么顺利便成事儿呢!” “说不得到时候主子心情大悦,咱们咱们也能得些好处。” 瘦管事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其实比起主子的赏赐,瘦管事更想在那箱子里摸上两把。 “对了,你这是要回京?” 杨敏安摇摇头:“我还有些小事要办,需要去别处一趟,待我回来,恐怕要在此叨扰兄弟几日。” “无事无事,都是自家兄弟,需要帮忙尽管说!”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杨敏安便回到自己的客房,换了一身轻衣短打,简单的带上些随身物品,在醉香阁的马房中随意牵了一匹马,便离开了羌西镇。 远在古佛寺的陈虞,很快从地图上通往古佛寺的道路上,看到了杨敏安的头像,而就在半个时辰前,李管事派来的护卫却告知她,李管事派了杨护卫进京送信,一大早便出发了。 看来这信安平侯肯定是收不到了。 陈虞平静的停下笔,一旁的小春儿熟练的将抄好的佛经收起来,恭敬的供奉在案桌前。 “咱们出去走走。” 法事已经是第四日,陈虞也已经找到了节奏,抄累了便出门走走,并不会一直待在殿中。 “小姐……” 两主仆随意的在寺中溜达,因为没到日子,古佛寺中香客零零落落,走到无人处,小春儿突然开口。 陈虞随口问:“怎么啦?” “宋大夫人院里的那个云湖,这两日总是往夫人院里去……说是受宋大夫人的吩咐看望夫人,但是我听李大娘说,她总是借着话头打听事儿。” “没事,让她打听去。”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那些大婶,人家一问,什么都说……” 陈虞停下脚步,隔着石栏,抬头欣赏着山间风景:“没事,她们说的那些都不怕被人知道。” 有些事儿被知道了也好。 古佛寺坐落在山顶,居高临下风景极佳,在她这个位置能看到高大的山门,上山的石梯九转十八弯的,被葱葱的林木所掩盖,偶尔露出几层石梯,别有一番情趣。 山间鸟语阵阵,生趣盎然。 小春儿便不提着一茬,又说:“小姐,不是奴婢背后告状,自从那天咱们宅子起火的事儿被夫人院里的那几个大婶知道了,就人心惶惶的,奴婢好几次撞到她们在一起议论说小姐会不会没钱给她们发工钱……若不是刘嬷嬷教训了几次,恐怕要闹得整个古佛寺都知道了。” 陈虞点点头:“等我得空了跟刘嬷嬷说说,若是不合适,等咱们回去重新给母亲院里换人。” “跟着咱们来的几个小姑娘怎么样?” 小春儿想了想:“咱们院里的都不敢多嘴,奴婢会好好盯着的。” 两人刚说完,便有寺中小沙弥来寻,小春儿的‘兄长’又来看她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第 23 章 “陈夫人院中的那些个下人都是庄子上做粗活的妇人,陈夫人和小姐来西北的时候,身边只带了刘嬷嬷和另外一个丫鬟,因为人手不够便随意从庄子上挑了几个使唤。” 云湖站在大夫人跟前,将自己打听到的事儿缓缓道来。 “陈夫人一到西北便病倒了,据说是小产,请的是羌西镇上的方大夫,调养了好些日子才好转了些,不过现在还是不会说话,也不认人。” “陈小姐也生了一场病,是因为跟着来的那个丫鬟晚上没有关窗,得了一场风寒,险些没抗住,不过陈小姐恢复的快,刘嬷嬷一气之下把那个疏忽的丫鬟关了起来,如今也跟着带到了寺中,据说是小姐想让她在佛前忏悔过错。” 云湖打听的非常详细,那些仆妇完全没有保密意识,问什么说什么,不问都上赶着乱扯,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事情会办的这么顺利。 陈府的后宅简直是个到处都是洞的破布袋。 “两日前宅子里的护卫过来,陈府后宅起了火,据说是火势很大,烧了许多财物,刘嬷嬷还因此病了一日,陈小姐好像是写信让人带回京城给老侯爷,刘嬷嬷便又恢复了……陈小姐院中的事儿,那几个仆妇倒是说的含糊的很,到底写没写信,奴婢也不敢十分肯定。不过这几日刘嬷嬷花钱确实省了许多,寺中做好的斋菜都不让送了,自己买菜,借了寺中厨房开伙。” 大夫人听着直皱眉。 她出生官宦人家,宋府家风清正,公婆都是明理之人,府中事儿少,但是她待字闺中的时候可没少见各种龌龊事儿,这些消息林林总总,便只说明了一件事,安平侯府二房被送到西北来,其中恐怕有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约么又是些勾心斗角,栽赃陷害之类的戏码。 只是大火烧了财物,这个实在是太过巧合……大火烧哪里不好,去烧人家仓库?总不至于是因为运气不好之类的虚幻说辞。 恐怕是有人想要害人,也不知这母女俩得罪了什么人,要做到这般地步——此人会不会迁怒到宋家人身上? 若是真敢,她倒是想会一会,这般只会在暗处耍计谋欺负妇孺的家伙,实在是让人火大,若是送到她门上,定要收拾一顿! 大夫人心中闪过许多猜测,最终却对陈虞生起几分怜悯来。 那小姑娘虽然和她没有婆媳缘分,但是实在是让她喜爱。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无需再去打听什么,但是也不用就此断了往来,看看陈家缺些什么,咱们能帮的便帮一把。” “是,夫人。” 云湖退出去,王嬷嬷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夫人,京城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 大夫人挑眉:“我以为还需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 “三舅爷知道这事儿急,走的是军中传信的路子,长泽少爷收到便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王嬷嬷说着,便将书信奉上。 大夫人接过信,撕开蜡封,取出信纸,一目十行。 看完信,大夫人好半晌没有说话,三哥的风格向来浮夸,整封信大部分都在邀功说自己如何辛苦的套消息,可真正有用的也只有一句。 ‘安平侯府的二爷死的不清白,恐怕是牵涉某桩丑闻。’ 大夫人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跳,即便是公婆都已经明确的拒了这桩婚事,她还是忍不住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果然还是公婆会看人,安平侯这谋算着实恶心人。 “王嬷嬷,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日一早便回府。” “是,夫人!” 王嬷嬷干脆的回应,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猜对了,这事儿确实有猫腻儿。 转过天,陈虞知道宋大夫人离开的消息,人都离开好一阵子了,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只小春儿咕哝了一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位夫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别的事儿没见做,就盯着自家夫人院子打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诚心来拜佛的。 这件事很快就被陈虞抛到脑后,她现在最重点关注的一件事情是杨护卫上了古佛寺,却不知道人藏在哪里,又在谋划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这古佛寺哪里都好,就是地图不向她开放,金光耀眼遮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着。 难道还是想要她们母女的命?可是钱都没有了,有必要吗?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管如何,她得多做些打算才是。 “咱们去母亲院中看看。” 两人到时,刘嬷嬷正在佛堂里给陈夫人念经。 陈家分到的这个院子被一道墙一分为二,陈夫人居面积大些的正院,陈虞住在西侧的小偏院,那佛堂便在正院的东边,单独一个小房子。 佛堂中央高台上供奉着观音玉像,供桌上点着蜡烛,一炉佛香静静的燃着,刘嬷嬷念经的声音安然缓慢,陈夫人端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她面上长了点肉,没有以前那般干瘦,好看了许多,如今不需要人搀扶也能一个人走动,从自己的房间走到佛堂。 陈虞并没有打扰,而是在一旁的蒲团上安静的坐下陪伴。 待刘嬷嬷念完一遍,方才抬头看见陈虞,并未太惊讶,自从佛堂布置好之后,夫人便白日里都待在此处,陈虞也会偶尔过来安静的陪一会儿。 陈虞对着刘嬷嬷指了指门口,刘嬷嬷会意便安静的起身,两人出了佛堂,关上了门。 “嬷嬷,母亲院中最近可还好?” 刘嬷嬷点头:“老奴敲打了一番,都老实不少。姑娘放心,老奴还压的住。” 陈虞点点头,又想起一个人来:“如意如何了?” 刘嬷嬷还真没关心过,她唤来李婆子,如意一直都是她在照顾。 “回小姐,如意在房间中不是念经便是睡觉。” “念经?” “就是前阵子要准备做法事,寺里的和尚送来了许多经文,除了送进佛堂里的,还剩下几本,老奴便带回了房间……没想到如意竟然识字,每日便来回翻着那经文,也不知道在念什么,倒是不再半夜发疯磕头了,安静了不少。” 这佛经还能治疯病?不管如何,倒也是件好事。 “小姐,这如意,您是怎么打算的?” 遣下了李婆子,刘嬷嬷突然问道。 陈虞很认真的想了想:“这古佛寺毕竟是和尚庙,如意留在这里不合适。嬷嬷寻人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尼姑庵,一心清修、戒律森严的,送她去吃斋念佛,好好反省反省吧。” 好好的给小姑娘念念经,忏悔自己的罪过吧。 刘嬷嬷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感慨:“小姐心善。” 陈虞笑笑无言。 这半日便在平静中过去。 白日里天气还算晴朗,不成想到了傍晚天气便阴了起来,乌云遮蔽天空,隐隐有雷声响起,夜幕降临时,雨唰的落了下来。 李婆子悠闲的坐在窗下,一边看着雨,一边喝着小酒。 她若是不喝酒,便睡不着觉,她自己偷着藏的存货前几日喝的差不多,眼前这壶酒是她私下寻了来寺中上香的香客帮忙买的,比平日里买的要贵些,所以喝的也格外的慢。 也许是这贵的酒格外香醇,李婆子喝着便有些昏昏欲睡,她放下酒杯,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便倒在床上,一会儿之后便打起呼来。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窗外的雨势更大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悄悄的推开门,来人身手敏捷,穿过李婆子的房间,进了内屋。 内屋空荡一片,住在这里的人不见了。 此时的佛堂内,案桌上蜡烛将尽,烛光明灭,佛香已熄,蒲团上跪着一人,披散着头发,衣裙湿哒哒的滴着水,这人却完全不在乎这些,只对着观音像拜个不停,口中喃喃有声。 此人正是如意。 她依旧瘦的很,只是眼神不复疯狂,平静了许多,她便这样一直磕着头,仿佛越是这样,便越是能让她感受到安宁。 在她身后,佛堂的门,被人悄悄的打开又关上。 随着来人的悄然临近,烛火将来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如意依旧无知无觉的拜着佛像,仿佛案上的这个菩萨就是她的全世界,其他一切都不值得关心。 就在某个瞬间,雷声轰隆,残烛熄灭,杀意爆发……来人如猛虎扑狼般冲向了无知无觉的如意! “咣当!” 就在来人以为即将得手的瞬间,从案桌下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匕首与长刀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火花来! 闪电划过,雷声不断。 黑衣蒙面人与一身裙装的女子在狭小的房间中斗做一团,而如意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她依旧叩拜着。 刀光剑影,拳脚相加,你来我往,两人都半点没有示弱,斗了半晌却是不相上下。 裙装女力气不小,手持长刀,大开大合,丝毫不敢让对方近身,差在经验不足;黑衣人杀场老手,经验丰富,不过是因着匕首对长刀,想要近攻,对方却不给机会。 关键时刻,还是经验占了上风,黑衣人佯攻如意,晃了裙装女一下,乘机猛地踢向对方的手腕,长刀甩出,便落在如意的眼前寸远之处,刀刃明晃晃的对着她! 仿佛被解开了穴道,如意倏的转过身,看到还在争斗的两个人,瘫倒在地,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啊啊啊啊!!!!” “咯吱……” 就在这时,佛堂的门被人打开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第 24 章 佛堂的门打开,一道闪电划过,将来人的面孔照亮! 陈夫人披着长发,赤着脚,面色苍白,神情无喜无悲,穿着一身中衣,湿哒哒的站在门口,狂风掀起她宽大的衣袖,仿若从地狱爬出的鬼神。 她完全不管这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径直往供奉观音的案台走去。 “夫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如意,她大喊一声,便跪着爬了过去! 一边爬一边喊:“夫人,夫人原谅奴婢!” 黑衣人一时大急,再也顾不得纠缠他的女子,在如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扑了过去! 裙装女子也被陈夫人的到来打乱了节奏,她只能以保护陈夫人为优先选择!也顾不上其他,向陈夫人冲了过去。 “噗嗤!” 匕首刺入血肉,血花从如意的背上涌出! “啪!” 就在黑衣人拔出要刺第二刀的时候,一颗不知从哪里来的石子击中了他的手腕! “啪嗒!” 匕首落地! “我娘交给我,先阻止那个人!” 茫茫大雨中,陈虞也是胡乱的披着外衣,赤着脚冲了进来——她一进门便将陈夫人护在身后。 黑衣人换了左手,也不知从哪里又取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捅进了如意的身体!裙装女冲过去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两人再度交手,那黑衣人却并不恋战,一心想跑,几个虚晃,从门口窜了出去。 “不用追!先去寺中寻个会医的僧人来!” 裙装女点点头,便也冲出了佛堂! 陈虞飞快关上佛堂的门,挡住风风雨雨,从案上取了火折子,将残烛再度点燃。 “如意,你还好吗?” 如意背上插着一把匕首,血汩汩的从伤口流了出来,陈虞坐在地上,用自己的外衣给如意绑上伤口,简单的做了包扎——她不敢动那把匕首。 “夫人……夫人……” 如意还有意识,她抬起头,并不理会陈虞而是费力的往陈夫人那里爬。 陈虞站起身,拉着陈夫人走到她面前。 “如意你坚持一下,大夫一会儿便来了……” 如意拉住了陈夫人的裙角,费力的抬头看她:“夫人,如意对不住你……是如意一时鬼迷心窍才想要害小姐的……” “这都是如意的……报应!是如意害死小姐……如意用命去……去……还……” “虞小姐……是如意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怨气都冲着如意来……” 一直没有反应的陈夫人突然蹲了下来:“你……说你害死了……谁?” “夫人……如意对不起你……虞小姐……”如意说着,嘴角有鲜血流出。 “你先别说话了!”陈虞止住她,再说下去,感觉就要没气了! “噗!”陈夫人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前襟全染成了红色,人便昏厥了过去。 如意被喷了满脸的血,也闭上了眼,软在了地上。 陈虞伸出手指探了探,两人都有气,还活着……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也不由的坐在了地上。 想了想,她还有别的事儿要做,便跑去陈夫人屋中取了雨披和棉被,将地上两人盖住,又随意扯了一件不知谁的外套,把自己包裹起来。 今晚下人们不知为何都睡的极沉,这么大动静硬是只有陈虞一个人醒了,不过她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也只有贰姜一直在叫。 怕是有人在饭菜里做了什么手脚——一想到这儿,陈虞整个人都是冰冷的,若是下了毒药,岂不是所有人都交代在这儿了?! 院里的菜都是刘嬷嬷让仆妇在外面单买的,借的寺里的厨房,自己院中的人亲手做的,整个过程不沾外人的手,而且从知道杨敏安上山开始,陈虞便一直在警惕,因为她的要求,所有的饭菜都要先喂过寺中养的鸡,没有问题才入人口。 这昏睡的药,可能需要一定起效的时间。 还是大意了。 裙装女很快便带了三四个和尚过来,佛堂暂时变成了医堂。 陈夫人还好,把了脉,受了惊吓,还有些寒气入体,老和尚开了方子,便有小和尚去抓药熬药,半点不用陈虞沾手。 只是如意有些麻烦。 “不用顾忌什么,只要把命保下来就成!” 几个和尚扯了帘子,老和尚努力了一个时辰,如意还是没有撑过去。 “阿弥陀佛……” 对方一心想要致人于死地,手下半点不留情,如意能撑一个时辰都是命大。 彼时天色泛青,小雨淅沥,送走了几个和尚,陈虞坐在陈夫人旁边,看着不远处已经没了生气的如意,面无表情,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天便亮了。” 半晌,陈虞才对站在门边,低着头的裙装女开口。 裙装女一开口,却是男子的声音:“小姐,都是属下无能……” 这人却是女装的林一念,他生的俊秀漂亮,只要不出声,穿女装并不违和。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陈虞面无表情:“你爹身体好些了吗?” 林一念对于小姐突然说起他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我爹他吃了方大夫的药,已经好多了。” “你回去问问你爹,愿不愿意在宅子里寻个差使,咱们宅子里缺人的很。不愿意也不要紧,我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好的,小姐。” 林一念也想不通为啥和小姐的对话重点会变成他爹,两人的交集也就他带过的一句话而已。 “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陈虞又问。 “属下一直……想做个将军,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林一念有些不好意思。 “非常好的想法!”陈虞赞赏道:“等母亲身体好些,我们会去宋老将军府上拜会,可需要我与宋老将军说一声?” 林一念赶忙摆手:“属下还需要学习很多……我爹说我现在上战场就,就是给敌人送军功……” 陈虞有些想笑:“好,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便帮你引荐。” 林一念笑的有点傻:“多谢小姐!” 便在这时鸡鸣声传来,院子里隐隐有些声响。 “你先回东苑吧,这几日先盯着杨敏安,不要动他,莫被发现了。” “是,属下告退。” 说罢便悄然而去。 随着天色渐渐的亮起来,院子里很快便人声喧哗——有人发现陈夫人不见了,大声嚷嚷。 陈虞起身,打开佛堂的门,声音干脆响亮:“母亲在佛堂,莫要喧哗!刘嬷嬷在吗?让她来见我!” 刘嬷嬷很快便赶了过来,见着佛堂里的场景,尤其是陈夫人一身血迹,脚下一滑,险些瘫在地上。 “母亲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寺中的和尚给开了方子,抓了药,嬷嬷将药熬了,给母亲备上……只是如意,没救回来……嬷嬷寻人给如意处理一下后事吧……” 陈虞交代了一番。 刘嬷嬷便遣了粗壮的仆妇将陈夫人背回房中,陈虞和她屋里的小丫鬟们守着,她自己则遣了人去买棺材寿衣等等,为如意操办后事。 一时间整个院子人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睡的太好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都没有被吵醒。” 陈夫人房间中,小春儿充满自责的开口。 陈虞已经换上了自己日常的衣服,正在拿着扇子,亲手熬药。 陈虞也没瞒着她:“昨日的晚饭被人下了药。” “啊!” 小春儿惊讶的捂着自己的嘴巴。 “不用声张,你跟刘嬷嬷说,从今日起咱们不在寺中做饭了,让她去跟寺中的和尚商量一下,和尚们吃什么,便给咱们多做一份,你领着咱们院子里的姑娘们亲自去寺中的厨房取。” “好的,小姐。” 主仆二人说完,便不再出声,只剩下炉上瓦罐嗡嗡的响。 “阿虞……阿虞!” “母亲!” 陈虞听到陈夫人的声音,便将蒲扇递给小春儿,自己快步走到陈夫人床前。 陈夫人额上都是汗,闭着眼睛,神情痛苦。 陈虞抓着陈夫人乱挥的手,另一只手掏出手绢,给她擦汗。 “母亲,我在这儿呢。” “母亲,阿虞没事儿,没事儿呢……” 她不断的低声安慰着。 陈夫人猛地抓紧了她的手,身子又软了下来。 陈虞叹了口气,任她抓着手,不断的给她擦汗,一边擦着,还一边小声安慰:“母亲,阿虞在呢……” 炉上的药热了又热,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夫人终于醒了过来。 “母亲!” 陈虞赶忙开口召唤。 “阿虞……”陈夫人皱了皱眉,松开抓着陈虞的手,轻轻的揉了揉额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陈虞轻声问:“母亲梦到了什么?” 陈夫人想要回忆,却只觉得脑中抽疼,实在是丝毫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了。”陈夫人也不勉强自己:“一想就头疼。” 陈虞拍拍陈夫人,安慰道:“那母亲就莫想了。” 陈夫人打量了一眼四周:“咱们这是到祖宅了?” “母亲,咱们这是在寺庙中呢。” 于是便将事情略去许多,只说要来寺中给父亲做法事,其余一个字没提。 陈夫人点点头:“是该如此。” 她似是想到什么时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刘嬷嬷人呢?” “母亲稍等,我遣人去唤。” 小春儿不等陈虞开口,便机灵的跑了出去,一会儿功夫便将刘嬷嬷拉了进来。 “夫人,你可醒了!” 刘嬷嬷也是非常的激动的扑了过来。 “嬷嬷,我衣裳中的信呢?” 刘嬷嬷一愣,什么信?她回忆好半晌才想起来,陈夫人小产的那日,给夫人脱衣裳的时候,确实是见到一封信,她当时随手便放在夫人的首饰盒中锁起来了。 “那封信,老奴锁在首饰盒中了,并没有带出来。” 陈夫人闻言放心的松了口气。 陈虞不禁好奇的问:“母亲,是什么信啊?” 陈夫人微微一笑:“是临出发时,你祖父交给我的,关乎你终生大事的信。” 终身大事?陈虞不禁看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也是一脸茫然的看了过来。 “你祖父想要和宋将军家联姻,将你许配给老将军的嫡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第 25 章 陈夫人话音刚落,陈虞的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 “你祖父应该也给宋老将军去了一封信……我身上这封信则是你祖父对咱们带着的那些财物的安排……” 刘嬷嬷挑眉,带着几分询问看向陈虞,陈虞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她便又低下头。 “咱们母女在这里无依无靠,宋老将军乃是父亲的旧友,为人忠信可靠……” 陈夫人说着,语气越发虚弱。 “母亲莫说了,先喝药,将身体养好了再说。” 陈虞说罢,小春儿便已经将药端了过来。 刘嬷嬷扶起陈夫人,吹了吹碗中的药,慢慢的喂了起来。 陈夫人喝了药,该交代的事儿也交代了,便安心的睡下。 陈虞自己的几个丫鬟在这儿守着,和刘嬷嬷一起出了房间,两人颇有默契的寻了院中的一处无人的角落。 “姑娘,咱们是不是该听夫人的?” 刘嬷嬷问的隐晦,陈虞却是一听就懂,刘嬷嬷想要把那些财物弄出来,按照侯爷的安排和宋家联姻。 毕竟宋家云仓郡的地头蛇,比郡守权势还要大上几分,若是陈虞能嫁入宋府,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前几日宋家大夫人来了,嬷嬷可知?” 刘嬷嬷点头,宋家大夫人身边的婢女没少上陈夫人院子里走动,她自然是知道的。 “想必祖父的那封信已经送到了宋老将军手上,嬷嬷觉得宋家的表现可像是想要与咱们联姻?” 刘嬷嬷想了想,有点不敢肯定的回道:“不像……” 陈虞接着说:“我听闻宋老将军的儿子都战死沙场了,如今只留下一个孙儿带在身边,宋家定然是如珍如宝,婚姻更是要再三琢磨……祖父既然让人送信去宋家,便是将这件姻缘的主动权交给了男方,对方若是无意,咱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前阵子的心血?” 刘嬷嬷点头:“姑娘说的是。” “母亲如今身子不好,嬷嬷寻个口风紧的在母亲身边侍候,等母亲的身体养的好些了,再说其他也来得及。” “便听姑娘的。” 安抚好了刘嬷嬷,陈虞便终于可以安静的思考老侯爷要与宋家联姻这桩事儿。 这个时代两姓联姻并非简单的事情,以她现在的年纪,要么是双方早有约定,要么便是老侯爷对宋家有恩情,携恩求报,在这两个条件下,这桩婚事算是铁板定钉,没得跑。 目前看宋家的动静,基本可以排除这两样。 那么对于联姻,老侯爷只有建议权,抛出让人心动的诱饵,打动对方——钱财?那估计没戏了,宋家大夫人那么精明,肯定早就猜出来庄子上发生的事儿。 陈虞想不出老侯爷还能拿得出什么更好的条件,这桩婚事恐怕是一丁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这般想着,陈虞放下心来,她可不想上宋家去当童养媳,那半点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目前的要紧之事是要让林一念盯紧了杨敏安,她真是小看了这个杨护卫,没想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一点把柄都不留…… 她本以为当初那个夜晚杨敏安既然没杀如意便是放下了,看来人心变得还真快……只是对他,如意直到最后也是半个字没漏。 陈虞叹了口气,将复杂的念头抛到脑后,她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这人只能暂时放过。 杨敏安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乔装打扮一番,扮做寻常香客在寺中闲逛一番,亲眼目睹了陈家给如意办丧事,便心满意足的下山离去。 唯一让他烦恼的是没有想到佛堂的香案下藏着人,这多少让他有些警觉,莫非陈家发现了什么?那人是谁派来的?被他遇上,可是巧合? 可惜,现在他并没有办法弄清楚,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老侯爷可能在暗处派了其他人保护二房母女。 杨敏安忍着右手腕的酸疼,快马扬鞭,回到醉香阁便闭门不出,再不惹事,一心只等李管事的消息,便启程回京。 古佛寺中,随着陈夫人清醒过来,陈家的院子也热闹了起来。 陈夫人喝了寺中和尚的药,身体恢复的很快,法事的最后一日和陈虞一起在佛前念了半日的经。 “既然法事已了,咱们便早日回去。”吃过了晚饭,陈夫人便与陈虞吩咐道:“你祖父的吩咐乃是大事,早日完成,为娘才能放心。” 陈虞试探道:“母亲,这事儿可是祖父与宋将军商议好的?宋将军可同意了?” 陈夫人不以为意:“你祖父已经给宋将军送了信,宋家应该会同意的。” 陈虞无语,不知道该怎么点醒陈夫人,她不通俗务,在侯府中除了琴棋书画,便是沉迷拜佛,她明显是被老侯爷给忽悠了。 “母亲,其实您生病的时候,宋家大夫人来过寺中。” 陈虞垂下眼眸,她觉得应该给陈夫人做些心理准备。 陈夫人浅笑:“可是来相看我儿的?” 陈虞也想笑,想苦笑,这怎么往下说?您闺女才七岁啊! “母亲,女儿打听了一下,宋府的那位大公子如今已经十五了,我与他年纪相差的有些大……恐怕不甚合适。” 陈夫人伸手摸着女儿的头顶,微微叹气:“恐怕要委屈我儿……你祖父的意思是答应让宋家先给大公子纳个妾……” 陈虞差点把晚饭呕出来,好在她还有些养气的功夫,一水儿的国粹硬生生从喉咙里咽了下去。 她也不婉转了:“母亲,宋家恐怕并不同意祖父的提议。” 陈夫人皱眉:“怎么说?” 刘嬷嬷在一旁猛地给陈虞使眼色。 陈虞有些头疼,想了想还是选择开口劝陈夫人:“母亲,联姻之事哪里能一厢情愿?宋将军府上如今就大公子一个男丁,自然是想要早日让大公子娶妻生子,祖父为着咱们母女却想要宋家走弯路,人家又不欠咱们的,也不是穷的要靠咱们救济,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陈夫人看着女儿,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反驳:“可你祖父说……” “母亲。”陈虞正色道:“祖父许诺了大笔的财物给宋家,以此强求婚事,可这是云仓郡不是京城,人强我弱,咱们不能强着宋家行事。若要宋家庇护,不若顺从宋家的安排,即便是宋老将军不许这婚事,也不会对咱们母女视而不见,总会想法子保护咱们一二。” 陈夫人听的头疼,却也无从反驳:“那咱们先看看宋家怎么定再说……” 送了陈夫人去休息,刘嬷嬷陪着陈虞出门:“夫人对俗务向来不上心,却也耳根子软,小姐莫急,好好劝,夫人会听的。” 夫人那性子,谁劝听谁的,自己向来不在这些事儿上费心,和二爷一样都是目下无尘的人物。 “嬷嬷,你也在母亲耳边吹吹风……”陈虞轻叹:“这桩婚事决计是成不了,让母亲早些有个准备吧。” “咱们要在云仓久居,便一定要和宋家搞好关系。强扭的瓜不甜,说不得人家根本不给你伸手的机会。婚姻之事,只要对方不提,咱们便权当没有这回事。” 刘嬷嬷点点头,她心里明白的很,只是心有还是有些遗憾:“唉……明明是一桩好事……怎的就变成了如今这般……” “嬷嬷,咱们没得选。” 陈虞笑笑:“不过母亲确实也提醒了我,眼见着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了,古佛寺要热闹起来,咱们确实该考虑离开了,我明日便让人给李管事送信,嬷嬷也让人收拾起来吧。” 定下来离开的日子,院子里的人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隔日,陈虞正陪着陈夫人抄经,小春儿便传了消息,说在大殿中有人寻她,对方说是镇上保和堂方郎中介绍来的教书先生。 陈虞赶紧整理了衣裳,带着小春儿,跟着寺中传信儿的小沙弥来了殿前的一处寮房。 寮房中有两个年轻人在等,见了陈虞进来,赶忙起身行礼。 陈虞也回了一礼,隔着帷帽的缝隙,顺带打量了这两人一眼。 其中一个气质斯文,容貌俊秀的年轻人,约么二十出头,一身蓝袍系着同色的腰带,衣服洗的干净,袖口衣襟处略有磨边。 另外一人生的高大威猛,看不出年纪,其中一只眼上带着眼罩,一袭棕色衣服,简练整洁。 陈虞坐下,满脸好奇:“两位先生都是来应聘西席的吗?” 俊秀的年轻人回道:“回小姐,小生姓于名思,字百闻。这位姓付,名文源,乃是在下妻兄。因着路上不太平,一人出门有危险,妻兄便跟着一起过来。” “小生家住在保和堂的后面,与方郎中是邻居,方郎中与小生说小姐要聘西席,让小生来试一试。” “不知小姐想学些什么?” 陈虞想了想:“于先生都能教些什么?” 于思便很认真的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因着家道中落,流落边城,娶了镇上书院夫子之女,如今在书院教书。 “姑娘的年纪,可读《千字文》启蒙、习读《女诫》足矣。” 陈虞笑了笑:“方郎中可向先生传达过我的要求?” 于思点点头:“如小姐这般的闺中贵女,启蒙之后可读《诗经》,若是小姐有才女之心,则可读历代名家诗作……” 陈虞垂眸,很明显彼此之间对于‘学识广博’的认知有些误差。 但是这人却也不是不能用。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6、第 26 章 寮房内,僧人端上炒好的茶叶,小春儿给房内众人泡上茶水,一时间房内茶香四溢。 于思说完话端起茶抿了一口,他心中有十分自信自己可以胜任夫子之职。 “才女倒是不必。” 陈虞沉吟半晌,看着于思,认真说道:“小女子准备在宅中建一个书院。” “宅中有许多婢女与护卫,附近村庄还有许多孩童,不知夫子可有兴致为他们启蒙?也无需太深奥的学识,只要教他们读书习字,做人的基本道理便可。” 于思眉头微皱,神色带上几分失落与轻微的不满:“小姐可是看不起小生?小生十多年寒窗苦读,虽不敢说学富五车,但是做小姐的西席自认可以胜任的!” 做小姐的西席,将来说不得有机会得侯爷的青眼,走侯府的门路,进朝堂为官。可是做下人的启蒙先生,有什么前途?便是给他再多的银钱,他也不甘堕落至此的。 陈虞忍不住心中腹诽:我寻个西席,可不是为了找人教我女诫的!只是心里却也明白于思所说的基本就是当今女子教育的正统道路。 难得有人上门,她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于夫子,小女子无意冒犯,圣人也说有教无类,小女子从京城远道来此处,身边并无可用之人,也只得出此下策。” 于思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他起身拱了拱手:“小姐乃是高门贵女,行事当自持身份,不可为所欲为,应以家族名声为重。” “还请陈小姐另请高明吧!” 说罢转身便走,心中只觉得这位小姐十分的荒唐,难道家族之中就没有长辈教导吗?!若真是他点头同意下来,以后传出去,自己的名声怕是也保不住了,更何况其他! 陈虞望着他的背影,并未恼怒,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位于夫子真是善解人意,倒是省了她费脑子想理由拒绝了。 放下茶杯,她抬起头,却见于夫子高大的妻兄尚站在原地,并未一起离开,若是她没记错,这位姓付,名文源。 虽不知道是哪个字儿,但是这名字听着应该也是读书人。 陈虞客客气气的问:“这位付先生也是读书人么?” 付文源上前走了半步:“方郎中说,小姐寻夫子不论出身、不管过往、不分性别、不拘年岁,可是当真?” 陈虞神色正经了几分:“我也说过为人不可迂腐,学识足够广博,很明显方郎中可能有些误会。” 付文源并不解释,而是问道:“付某只想问一下小姐,所谓的学识足够广博,小姐都想要知道些什么?” 陈虞非常直白的问:“我如今在云仓住下,这里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付文源毫不迟疑的回答:“西北戈狄奴族一直在觊觎雍澜关,只要给他们找到机会就一定会入关抢劫,小姐住在云仓,这便是最大的威胁。” “付先生可了解西北戈狄奴族?” “付某年少时曾被戈狄奴族掳去为奴,在荒地待过十年。戈狄奴族人不事生产,热衷于战争与掠夺,虽然八部皆奉大汗阿连摩为主,内部短暂的团结过一段时间,但是随着阿连摩的衰老,内部必有战乱。” 陈虞听的一怔,又问:“付先生对于大晋的律法、地理可有了解?” 付文源抬头看她,神色不变:“付某曾在县中做过一两年小吏。” 方郎中为她寻了个宝贝啊! 陈虞定了定神,让自己镇静下来,她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开口询问:“我庄子上确实需要一个西席教导我,但同时也需要在庄上的书院做夫子,不知付先生可愿意?” 付文源拱手弯腰:“付某乐意之至。” “好,那付夫子对于束脩可有什么要求?” …… 付文源从寮房中出来,在一处大殿中找到于思,他正在与一位寺中一位和尚说话,也不是说些什么,颇有兴致。 付文源便没有打扰他,自己在寺中随意逛了起来,待到了午饭时间才碰了头,结伴在寺中吃了素斋。 “妻兄真的答应那位小姐了?” 于思听付文源说要去乡下做夫子,惊讶的很,不等付文源开口,他看了一眼付文源的眼睛,又自问自答:“这般也好。” 他这妻兄经历坎坷,半生庸庸碌碌无所寄托,有个可安身之处也好。 “妻兄,我听闻那京城来的侯府小姐,似乎与宋将军家也有来往。妻兄文武双全,说不得能在军中别有一番机缘。” 付文源咽下一口斋菜,不以为意的回道:“宋将军麾下强者云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入得他的青眼?” 于思笑笑不再说话,他也不过是安慰之词,给对方一点念想罢了,只是想到自己此次无功而返,心中又升起几分前途渺茫的郁闷来,游玩的心思散了大半。 两人吃了午饭,便匆匆下山,在山脚租了马车,回到镇上。 彼时私塾暂未下学,于思便去读会儿书,付文源则去镇上卖猪肉的铺子上割了两斤肉,又去醉香阁买了一壶美酒,提着酒肉便去了保和堂寻方郎中。 方郎中正在给人开方子,抬头瞥见他提着东西上门,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付文源也不打扰,将猪肉和美酒递给了方郎中的小徒弟,自己便在柜台帮忙抓药。 “文源大兄,你真的要去陈家小姐那里做西席呀?” 闲下来的时候,方郎中的小徒弟满脸的好奇,忍不住悄悄的问。 付文源点点头:“嗯。” 小徒弟忍不住唠叨:“虽然那个小姐是从京城来的,出手也很阔绰,但是乡下地方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离镇上还太远,来回做马车颠簸的可难受了。” “在镇上找个活儿多好,离家近又热闹……或者去卫城也行,大兄你那么厉害,去卫城肯定能找到好活儿的!” “卫城,卫城!你就去过一次,就惦记上啦!” 方郎中忙活完了,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小徒弟吞了吞口水:“卫城确实好,又繁华又热闹……卖吃的也多……” 方郎中无奈的摇头,小徒弟机灵活泼,就是贪吃了些,他去卫城看诊,不过是当街给他买了个包子,便惦记上了。 “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没有?还不快去!” 小徒弟撅着嘴回了后院。 “这次多谢方叔了。” 付文源对着方郎中行了个大礼。 “街坊邻居不必如此……老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方郎中忍不住叹了口气,眼前这孩子从小也是机敏聪慧,若不是命运多舛,何至于沦落至此。 好在还有几分心气儿在。 “老夫一早便听说你与于思一起去了古佛寺,心中还颇为忐忑……如今看来那位小姐所求非虚。” 付文源神色端正了几分:“那位陈小姐不似寻常闺秀。” 方大夫倒是不以为然:“安平侯也是传承了两百多年的京城高门,培养教育子女自然有独特之处。” 付文源心中并不认同,却并不出声反驳,方郎中又担心的嘱咐了几句,付文源便告辞回家。 家中母亲与妹妹正在院中一边做活儿一边等两人归来,见了他自是欣喜。 付文源便将今日之事简单的说了说。 “那陈小姐太轻视人了,不是说要给她自己聘一个西席么,竟要我夫君去给她家下人做夫子!” 付文源的妹妹听了,便开口为自家夫君鸣不平。 “一个京城来的破落户,怎的这般不知好歹?!” “安平侯可不是什么破落户,这话在家中说说便是了,莫要出去瞎说。” 付夫人对着女儿训斥道,训完她看了一眼儿子:“源儿,乃是答应了那位小姐,过去乡下做夫子?” “母亲,儿子已与陈小姐约好了,过个两三日便启程,以后便在陈家的庄子上住下,每月中旬归家一次。” “大兄,乃放着县中好好的小吏不做,却要去给下人做夫子!就算那小姐真的有些来历,对大兄又能有什么好处!” 付小妹看了一眼大兄瞎了的那只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自己的夫君仪表堂堂,满腹学识,还有那么一些可能得了贵人的青眼,青云直上,大兄这般模样,再如何有才又如何怎能去做官,最多也不过是赚些钱财…… 付夫人却是完全不想那么多:“乃一个女儿家,管那些作甚!乃大兄既然想去,去便是了。” 她在菩萨前起过誓,只要儿子好好活着便成,其他的都不要紧! 付小妹气的跺脚,只觉得母亲和大兄都糊涂了,县中老吏乃是父亲好友,前些年想尽了法子才给大兄某了个小吏的活计,偏偏就这么被大兄舍弃了——难道去乡下给一群下人做夫子便有那般好?或者是那位陈小姐真的那般出手阔绰? 付小妹想到此处,又觉得能赚些银钱也是不错,便不再开口。 付文源应付了母亲与妹妹,便回了自己的屋中,开始盘算着打包些什么带走,翻箱倒柜的忙了一会儿,便听院中热闹了起来,私塾下课,父亲与妹夫带着外甥儿回来了。 父亲应该是从妹夫口中知晓了这事儿,却乔装不知,其他人却颇有默契的在他面前一个字儿不透。 付文源收拾了两日,第三日便租了马车,告别了母亲和妹妹,启程下乡。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7、第 27 章 冷水泼面,杨敏安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醒了过来。 眼前的场景让他如坠冰窟。 黑暗的房间内只点着一盏蜡烛,数个黑衣人站在阴影处,刀光凛凛,杀机盎然。 气氛让他感到一阵紧绷,挪开眼低下头,才发现脖颈处架着一把刀,刀锋抵着他的肉,冰凉的让人直接僵住…… 杨敏安眨了眨眼,水珠顺着睫毛落了下来——是侯爷的人?这是东窗事发,功败垂成? 他脑中飞快的想该如何应对才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便听见锁链划过石砖的声音由远及近,那声音十分的刺耳,让他不由的吞咽口水。 黑暗中有两人拖着一个人,慢慢靠近。 烛光摇曳,杨敏安双目一缩,是瘦管事? 只见他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披散着头发,脸上也是一篇青紫。 “啪嗒!” 两人将瘦管事摔在杨敏安的跟前。 两人目光相对——那瘦管事眼睛红肿,满目的惊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便昏了过去。 “侯爷!小的冤枉啊!” 杨敏安开口便喊冤。 “这事儿跟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抵着他喉咙的刀锋紧了紧,一阵疼痛感传来,却让他脑子更加清醒了几分,不管是什么罪名,他决计不能认,认了便死定了! “尔等哪里冤了,与我说说。” 杨敏安喊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从黑暗中迈步走了出来。 那人约么三十出头,中等个头,身材瘦削,一身淡绿色的绸缎袍子,头顶白玉冠,肤白且冷,一双细长眸,抿着薄唇,面无表情。 他从来没有在侯府见过这个人……杨敏安看着这人,只觉头皮发炸,心里发懵。 那人看他,眼睛眯着:“若是现在不开口,便不要再开口了。” “回禀使者……”杨敏安定了定神:“是李管事亲手将小姐的书信毁了,骗小姐说小人回京送信,实则让小人在此等候……是李管事一心想要将库房失火之事瞒过侯爷……” “小人真的是被逼无奈!” “哦?”那人声音拔高似笑非笑:“偷梁换柱,以假乱真难道与尔等无关?” “小人不知,使者何意?”杨敏安乔装不知。 “尔等可对那笔财物动过私心?” 杨敏安摇头:“小人不敢。” “那笔财物从侯府内库封箱运出,谁也不曾打开,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们一路护送住的都是驿站,李管事也安排了两对人马日夜轮番看守。” “到了那宅子,便将箱子原封不动的入了内院的仓库,因为夫人小姐住在内院,李管事便安排了人分了日夜在外院值守,内院除了做粗活的仆妇,便是柔弱无力的女眷,除非有人从地底下钻出来,否则断无可能从外院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内院仓库!” “小的便是有私心,也没有胆量去在众多护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那夜内院起火,小人在古佛寺中,有众多僧侣可为小人作证!” 那人冷冷哼了一声:“说不准是你们几个护卫监守自盗……” 杨敏安心中升起几分疑惑,口中果断否认:“断无可能!” “侯爷安排来的这些护卫虽多,也是分帮结派,各有私心,互不对付,决计没有这种可能!便是李管事也只是能用侯爷的名头压住他们明面上不闹事而已。” 那人蹲下,盯着杨敏安的一双眼睛,目露寒光:“那你跟我说说,为何姓赵的送到江南的那些箱子里盛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货?” 仿佛晴天霹雳,杨敏安猛地打了个哆嗦,眼中全是疑惑与震惊。 那人一字一句:“莫非是那姓赵的做了背叛主子的事儿?” 杨敏安回过神,不解的回道:“事发那日,小人一直在古佛寺中,回到这醉香阁之后,便听管事说赵爷连夜拉着货物出行,期间发生了何事,小的真的不知。” “不过赵爷带的人手都是主子派的,赵爷一人怕是做不得这般事情。” 那人看了一眼晕倒的管事,又看了看他,只觉得这人有些门道,声音幽幽:“你觉得问题出在何处?” 杨敏安低头沉思半晌:“小人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老侯爷将真正的财物另外派人送进了宋府,二则是老侯爷将真正的财物留给了大公子。” 他又解释道:“老侯爷可能早就想到钱财招人眼,怕路上出事,便以假乱真,兵分两路;或者老侯爷疼爱大公子,想将钱财独留给他,却又怕惹人口舌,便出此下策……” “哪种可能性更大些?” “老侯爷的心思如海深,小人只能瞎猜,不敢肯定。那李管事昨日已经派人来给小的送信,今日午时便会到镇上接小人……到时候小人可以回侯府探查一番……” “宋老将军那边若是将陈小姐迎到府中,定下婚事,那么小人可以肯定,财物定然是在宋府之中!” 那人沉默了半晌,方才站起身来。 “这般说来,你倒是还有些用处……” 头顶阴云散去,杨敏安冷汗津津,只觉得自己仿佛从阎王殿旁走了一圈儿。 “主上惜才,且大业未成,便留你一条性命,将功折罪吧,若是你敢有半分欺瞒……” 语调渐低不可闻,寒意更渗入骨髓。 杨敏安闭上了眼。 第二日午时,果见安平侯府的李管事带着大队人马来醉香阁饱饱吃了一顿午饭,饭后休息片刻,便启程回京。 只是队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人。 莫小阳看着众人出了镇子,方才返回宅子。 宅中林一念已经在打包行李,准备启程回乡下。 “念哥,林叔。” 林一念一边将行李放上马车,一边问道:“今日可有什么情况?” 莫小阳点点头:“念哥,姓杨的护卫也跟着回京了。” “醉香阁的掌柜好像换人了……那个瘦瘦的掌柜没见到人,新掌柜面生的很。” “等我们回去,一起去和小姐说,你的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吗?” 莫小阳摸摸头:“俺就两件衣裳,再带上黑虎就行啦。” “念哥……乃说小姐能让黑虎进府里去吗?俺不想和黑虎分开……” 莫小阳看着冲他摇尾巴的黑虎,颇为担忧。 林一念冲他露齿一笑,安慰道:“小莫不用担心,我听说小姐是个爱狗之人,她自己身边就养着一对猫狗,据说吃的可好咧!” “那就好,俺就是怕小姐不喜欢黑虎……” “咱们在外院,小姐在内院,平时也见不着,怕什么!黑虎这么机敏,看家护院是把好手,说不得小姐喜欢的很呢!” “咱们要是走了,这院子空荡荡的好可惜……” “小姐的院子,花的是她的钱,你可惜个什么劲儿!” 一旁的林爹笑了笑:“说不得将来你们还有机会回来。” 三人收拾妥当,便锁了宅子,欢欢喜喜的一路回乡。 车马走到乡下的一处,便听到后面有人骑马加鞭赶路而来,引得黑虎汪汪的吠,被莫小阳止住了。 林一念勒住缰绳,莫小阳也将马车往边上赶了赶。 一会儿功夫,便见几匹枣红马飞奔而至,为首那骑士见着路边有人,突然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这位兄台,叨扰了!在下想要打听个路。” 林一念抱拳回礼:“这位小兄弟不用客气,尽管问便是!” “在下要去陈家村的陈府,不知该如何走?” 林一念不由认真的打量了四人一眼。 说话的骑士居于最前,年纪轻轻,看起来不及弱冠,一身劲装,一双凤眼看过来带着几分傲气与锋利,说话的态度却并不傲慢。 身后跟着三人,一个约么二十多岁,另外两个则是年纪大些,看着三十开外的男子,马上挂着包袱,身后背着长/枪,几人皆是一身布衣简装,神情肃穆。 倒是不像坏人。 他还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呢,便见他爹放下车窗的帘子:“既然顺路,同行便是。” “原来诸位也是去陈府么?”为首的少年露出一抹笑来,露出可爱的虎牙和酒窝:“实在是太巧了!” “在下是陈府的护卫,正要回府。”林一念松了口气:“不知诸位?” “在下是奉了宋将军的命来给她送人的!”少年说着,伸手介绍身后两位年纪大些的骑士:“这两位便是老将军给她选的人物!” 众人简单介绍了彼此,便相携往陈府奔去。 待混的熟络了,陈府也到了。 陈虞得了外院的消息,便带着帷帽,裹紧了披风,领着身边丫鬟到了外院,并让刘嬷嬷将外院众人都召集到校场。 外客来时,众人已经在校场整整齐齐的排好队。 “这位小姐倒是很排场。” 来送人的少年看着,面上露出几分满意。 陈虞见了少年,两人相互见礼,暗地互相打量一番,少年便讲来意说了个明白。 “多谢宋老将军!”陈虞又行了一礼:“劳烦这位小将军走一趟了。” “客气,客气!陈小姐,这是张祥,这是李粟!这两位都是屡经战阵,杀敌无数的勇士!只是因为到了年纪,身上又有些暗伤,老将军便准许两人退伍,正好你这边缺人,便过来了!你且放心,这两位对付些蟊贼还是绰绰有余的!”小将军神采飞扬,神色十足骄傲:“我们宋家军出来的,没有孬种!” 陈虞点点头:“宋家军威名远播,云仓谁人不服?!老将军选的人,自然不会错,小将军放心,小女子断不会亏待两位英雄!” “小将军与小姐实在过奖,我俩不过是军中寻常将士……” 张祥与李粟赶忙上前行礼。 “两位不必谦虚。”陈虞走上前:“这些校场上站着的,便是从庄子里的寻的护卫,怕还要劳烦两位调/教。” 两人打量了一眼校场众人,虽列成方阵站立,但是年龄不等,站姿各异,多是一身蛮气,却无武者的姿态和精气神,虽然觉得有些头疼,不过此时也打起底气回应:“定不辜负小姐的期待。” “两位可有家眷?” 小将军抢答:“这两位的家眷如今都在卫城安顿,过几日我便遣人送到庄上来。” “劳烦小将军了。” “今日旅途劳累,两位先生且先去休息吧,从明日上午辰时初开始便可。” 两人拱手称是,便离开校场,跟着外院小厮去自己的住处安顿。 小将军见陈虞一本正经的用人,并无半点轻视之意,心下满意并未停留,带着随从告辞离去。 陈虞将校场中的众人解散,点了几人去了外书房议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8、第 28 章 外书房内,陈虞并未摘下帏冒,端坐正位,细细安排。 “这位是付先生,以后便是宅中书院的夫子,每日上午辰时初在内院书房给女子授课,未时初来外书院给男子启蒙。” “内宅西北角的侧门封上,以后改走东南门,设内外两个守门人,内院人选由刘嬷嬷安排,外院则由林先生安排。” 说着陈虞便站起身,冲着林爹行了一礼:“以后外院管事之责便劳烦林先生了。” 林一念的爹,林破奴站起身,他如今吃着药,虽仍旧瘦,但是气色好了许多:“承蒙主家看重,林某当尽心竭力。” 安排好了新来的二人,林一念和莫小阳又上前,禀告了近日羌西镇上的情况。 陈虞听了,也只是平静回应:“希望李管事这一路平安,顺利回府吧。” “诸位今日车马劳顿,便早些安顿,明日咱们便要忙起来了。” “是。” 第二日卯时过半,陈虞便按着去陈夫人院中陪她吃早膳。 陈虞回来,便将陈夫人院中伺候的仆妇换了大半,只留下一个嘴巴紧不生事儿的,其他的都安排到外院去了,又将自己院中的侍女调了三个过来,总算是勉强凑够了人手。 “我听闻你要院中的侍女都去读书?” 陈夫人虽然日日都在抄经念佛,但是这么大的事儿却也听了一耳朵。 陈虞笑:“母亲爱好风雅,琴棋书画皆是精通,身边的侍女怎能大字不识?便是闲聊也要彼此言之有物,否则母亲岂不是对牛弹琴?那多无趣!” “母亲放心,女儿已与刘嬷嬷商量过,将内院侍女分做两个班,轮流上课,不会无人可用。”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高门女子身边的奴婢哪能不识字呢?陈夫人很轻易的便被说服了。 “你自己的功课也莫要落下了。” “好的,母亲。”陈虞对着陈夫人十分的乖巧:“母亲身体刚好,也要多多休息,莫抄经抄的太晚。” “待母亲身体好了,咱们便去宋府拜访。” 陈夫人点头应下,宋家始终是她一桩心事,女儿这般说,她自然听从。 辰时初,外院校场,二十多个护卫如昨日那般排队站立。 张祥与李粟皆是一身武者装扮,两人也不训话,直接便开始教导众人蹲马步。 宋家军在西北威名赫赫,便是偏僻的村子也有听闻,便是扎马步再枯燥无味,有两位宋家军的军爷看着,众人也只有忍得。 两刻钟之后,大部分人便忍不住了,有一人坐在地上,其他大部分人便也坐地上不起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若是在军中,有军法军棍可立君威,放在这乡野之地,便只能靠主家的手段,他们两人虽有宋家军背景,但是毕竟是新来的,总有些顾忌。 要不,今日便到此处? 张祥性子烈,完全没等接到李粟的眼神便已经冲上前去,揪着第一个坐下的人的衣领提了起来。 “小子,可是当爷爷是纸糊的?!” 那人踢着腿儿乱蹬一气,地上坐着的便有人上来帮忙撕扯张祥。 张祥临危不乱,以一敌众,将几人扔在了地上,乱打了好一阵,除了旁观的,只要上去帮手的,都躺在了地上。 “都给爷爷起来!” 张祥吼了几声,却是无人响应。 所谓奴大欺主,府中只有女眷,外院主家没有男丁镇着,便容易发生这般事情……正无奈间,便见一个小公子领着一个小丫鬟走进了校场。 陈虞每次出现都是带着帷帽,在场众人无人知她容貌,便是林一念在寺中匆忙间瞥过一眼,当时那半夜漆黑的场景也看不真切,但是却一眼便认出那小丫鬟正是平日里跟在陈虞身边的。 几个撒泼的赖汉见了小春儿,却赶紧爬起身,谁不认得里正家的闺女?又有谁不知,这位如今飞上枝头,得了小姐的青眼?! 小春儿上前一步,她有些紧张,作为一名女子,她对于陈虞非要扮做小公子,还很正式的给自己起了一个男子的名字光明正大的来外院处理杂事的这件事,简直感到惊世骇俗——但是刘嬷嬷被小姐非常强势的说服了,两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定,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这件事事关小姐的名节,她必须瞒的死死的,不露一分马脚。 她吞了吞口水,止住下巴的抖意,对着张祥李粟行了一礼,尽量让自己说话正常:“两位先生,这位是陈无有小公子,是咱家主母的养子,小姐的大兄,是小姐特意央求了主母,请来为两位先生助阵的,小公子的吩咐便代表主母的意思!” 小公子生的冰雪可爱,一身轻衣短打,走到两人身前,行了一礼,一脸正经的开口:“见过两位先生!” 李粟不等张祥开口,便回了一礼,抱拳问道:“不知道小公子要如何?” 小公子转过身对着场上众人道:“尔等都是陈府家奴,两位先生是小姐从宋老将军处亲自请来坐镇,若是有人违抗两位先生的命令,便是犯上之举,可驱逐出村!” 下方立即有人变了脸色,跪下便要祈求。 小公子并不理会,抱拳对张祥与李粟言道:“欲要练功,先壮体魄。两位先生先将这些人分做两队,每队安排一个队长,两队从这里出发,绕着村子跑上五圈。方才闹事几人念在初犯,便请两位先生给个机会,让他们比其他人再多跑上五圈便是。” “两位先生可以骑马监督,防止作弊。” 小公子顿了顿又说:“不服从命令者,半路懈怠无法坚持者,可自行回家,不必回来!” “哪一队先全部回来,午饭碗中便可加一块肉,最先跑回来的三人有十文赏钱。” 张祥和李粟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细细想来却也可行。 小公子有问:“林一念可在?” “属下在!” 林一念从旁观人群中走了出来。 “跑步的时候,你跟村民们说,村中若有其他人愿意跟着一起跑,且能跑完全程,无论男女老幼,身份如何,都可以在府中领取一个素饼,此事你来监督。” “若有人能日日坚持,愿意来府中做护卫,更好不过。” “属下领命。” “莫小阳出列!” “属下在。” “领上你的黑虎,带着一起跑,若发现有人行为不端作弊、中途放弃者,记下姓名,回来报给林管事,永不录用!” “属下领命。” 小公子转过身,询问道:“两位先生认为如何?可有其他需要补充之处?” 张祥与李粟对望一眼,抱拳道:“如此甚好,无需补充。” “那便分队,开始跑吧!” 李粟很快将在场众人开分开两队——他刚才在一边看的清楚,刻意将方才与张祥冲突的人分开,又选了小公子点的两人为队长,待去马房领了马匹,便率众人出了府邸,围着村子绕圈去了。 …… “小公子,路上一共有五人归家,有一外地的流浪儿跟着跑回来了。” 林一念裸着上身,一身的汗,上前禀告道,他的队伍最先跑回来,不过他是队中最后,回来时背后还背着一个。 “按着规矩办便是。” “是。” “小公子,违规作弊的那人被属下抓到,便回家了……”莫小阳牵着黑虎,一人一狗皆是气喘吁吁。 “不过路途上有几只狗跟着跑回来了。” “也给它们领几个素饼,不能言而无信坏了规矩。若是无主,愿意留在府中看家护院的,你便好好训练它们,给黑虎做个伴,只是要注意千万莫要让狗乱咬人,若是敢咬人便棍棒教训!。” 这年头也没有狂犬疫苗,若是被咬了便是要死人的! “是!”莫小阳一下子来了精神:“小姐放心,俺最会训狗,绝对不会让狗乱咬人!” 陈无有满意的点点头。 他也是说话算话之辈,最快回来的前三人得了十文钱。 吃午膳时,先跑回来的队伍人人碗中都有一块大肉,吃得喜笑颜开,另一队则看的眼红不已。 “小公子妙计!” 李粟对着小公子夸赞道。 小公子摇摇头:“不过是投其所好。” 这些家奴多是李管事匆匆忙忙在庄子里随意找的,不过就是当过散活儿在做,做一日混一日,可她却是要当人才来培养的,投入的资源要保证回报,自然要先筛选一下。 下午未时,小公子坐镇外书院,付先生上课,便没有一人敢不规矩,到了申时又回校场扎马步。 不成想小公子也一起参与,众人本想着小公子生的粉嫩可爱,一看便是每吃过苦头的人物,教官对他也不苛求,能扎多久算多久。 没想到小公子十分的倔强,硬生生的蹲足了半个时辰,额上都是汗水也不见叫苦,在场的大部分青壮竟然还比不过他! 这次再也没人敢不服从命令,不过有身体素质差晕倒的,小公子便命人扶到一边,喂些汤水。 第二日,小公子让李粟将人重新分队,队长也换着人做。 如此十日,第一日的五个人回家,第二日又跑了两个,不过倒是引来了村中的几个流浪儿跟随,黑虎也多了几个狗伴儿,一共二十一人五只狗坚持跑了下来,跑步时你追我赶,再加上伙食不差,速度倒是提升了许多。 村里前几日看热闹的还不少,后来习惯也就不稀奇了。 “先这么跑上一个月。”小公子对李粟说道:“然后在他们的脚腕绑上重物,手上举着石头,再跑上一阵子。” 李粟对小公子服气的很:“属下领命。” “先生再教他们些招数,便可以允许两队人在路上互相使绊子了。” 小公子笑。 李粟无语,您这招数也挺多…… 至于付先生倒是顺利的很,他有样学样,将一个班上的人分成了两组……通过回答问题,背诵默写等方式给两组加分减分,女子优秀者就让小姐赏头花和铜板,男子出色者就让小公子寻了林管事,以府中的其他职位为饵。 毕竟这府上除了外院管事,还需要配置些账房先生之类,府中月钱给的十分有诱惑力。 府中很多规矩并没有瞒着村里人,现在正是农闲时候,倒是有许多原先不知道的或是旁观的或是因为各种原因流浪过来的,都跑了过来要报名,想要进府。 一时之间林破奴忙的脚不沾地。 这日,林破奴寻了个空闲便来外书院寻小公子陈无有。 “公子,咱们府上人越来越多,花费日益增加,却没有开源之地,这么下去怕是不成。” 小公子支着下巴:“我倒是想要开源,只是现在咱们就算挖着金山怕是也保不住。” 就那些刚练了十几天的‘护卫’,不过都是些花架子。 林破奴隐晦的暗示道:“毕竟许多人都知道咱们烧了仓库,这么花下去,怕是有麻烦。” 小公子想了想:“您今日便给宋府递了帖子,夫人身体好的差不多了,看宋家何时方便,夫人和小姐便去卫城登门拜访。” 林破奴领命而去。 小公子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心中想到:不知道李管事他们走到哪里了?又如何说起这云仓发生的事儿? 想必是谎话连篇,只是不知老侯爷能信上几分? 只希望在羽翼未成之时,再别徒生风雨……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9、第 29 章 春日的京城暖意融融,枯树生出绿芽,后宫中传出喜讯,陛下的一位刚进宫的妃子怀上了身孕。 当今陛下的后宫已经三年没有传出好消息了,君心大悦,便在三月三这日于宫中大宴群臣。 安平侯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喝的微醺,刚进书房,长孙陈显便端着醒酒汤送了过来。 “祖父,姑姑可还好?” 见祖父喝下汤水,陈显便颇为担忧的问道。 安平侯放下汤碗,神情平静无波:“不过是一个刚进宫的昭仪,若是这点气都沉不住,如何能在宫中立足!” 有孕五个月方才放出消息,宫中对这一胎的重视明显可见,不说陛下,便是皇后也将人护的严实。 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甚至男女还未知,便是生出来,能否安然长大更不用提,现在便自乱阵脚,早得很! 陈显点点头:“是孙儿多虑了,不过是听祖母念叨了几句,便有些担忧了。” “妇道人家,目光短浅,成日里便只会想些没用的!”安平侯摇摇头,他正色教导孙儿:“你姑姑虽然入宫做了贵妃,但是你得记住,安平侯这个爵位可不是靠着送女眷进宫才传承下来的!” “陛下必须有儿子,不管这个孩子是从哪个肚子里出来的!如此朝堂才能稳固,咱们才能安享荣华,若是陛下无子……” 那便肯定是一场血雨腥风!老侯爷想到当今陛下登基前的那场惨烈的夺位之争,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老侯爷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揉着还有些酸疼的太阳穴:“你是男子,将来要进朝堂,莫要学那妇人之仁,舍大义而贪小利。” 陈显恭恭敬敬回道:“孙儿谨记祖父的教导。” “祖父,还有一事,李管事带人从云仓祖宅回来了。” 老侯爷闭上眼,靠着椅背,声音冷静:“情况如何?” “二婶娘到了云仓便小产了,是以李管事没有将人送到宋府,而是在祖宅安顿了下来。李管事已经将信送到了宋府,但是宋家没有一丁点动静,李管事便只能在附近村中寻了些青壮在祖宅做护卫,待一切安顿妥当,他们便回京了。” “小产?!”老侯爷猛地睁开眼,神情闪过继续遗憾、可惜,好半晌才平复下来:“可惜了。” 至于宋家的反应,老侯爷似乎毫不在意,陈显不由得满心疑惑,便问了出来:“祖父,孙儿有些事情不明,想要祖父教导一二。” 老侯爷闭着眼:“你说罢。” “祖父为何不送二婶娘和堂妹去江南呢?云仓那地荒凉的很。” “江南肥硕,形势错综复杂,各路人马势力暗地里争斗不休,咱们何必去趟那浑水,去了江南便是变成了他人案板上的肉。” “西北则不同,宋家军威名传遍云仓,便是云仓郡守也要让上三分,有宋家护着,荒凉点又算个什么?” 陈显又问:“祖父不是想要和宋家联姻?宋家没有反应,怎得一点不见祖父失望?” 老侯爷呵呵一笑:“以老夫对宋延寿的了解,他有七八成是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那人行事古板,性格清正,根本不会轻易被寻常财富动摇,要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那么放心一直让他宋家守着雍澜关?” “那人的性子老夫最是了解,从年轻时便没有变过,一旦拒绝了婚事,他便肯定会将人照顾的妥妥当当,为了避嫌,那些财物更是分文都不会动……” 老侯爷话锋一转:“陛下一直无子,朝堂形势不明,那也不过是随手的一颗闲棋,将来也许用得上……” 老侯爷说到后面,声音渐低,陈显等了会儿,便听到有鼾声响起。他招来仆役,让人将老侯爷扶上床,脱衣盖被,待老侯爷睡安稳了,方才从书房离开。 屋外新月如钩,少年心情复杂,既是懊恼又有几分庆幸,未成想到祖父竟有如此深的算计。 他走回自己书房,书房中杨敏安已经等候多时,见着他便跪了下来:“是属下无能,未能完成大公子的嘱托,还请大公子赐罪!” 陈显挥挥手:“起来吧。” 杨敏安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立在一旁:“大公子,不如小的花费些银钱,去寻些江湖匪类……” 陈显摇摇头:“不必了,后面的事祖父已经有了安排,此时再出手反而不美……若是因此惹了宋家,更是麻烦。” “此事暂且搁置,你盯着西北宋家的消息,若是这桩亲事真的不成,再议吧。” 杨敏安出了书房,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又涌上几分不平。 费了那么几番力气,西北之行落得个如此平庸的下场,真是运道不济,恼人的很! 唉……心中对于盯着宋家却是没有半点兴致,在他心中已经认定那些财物肯定是被老侯爷调包留给了大公子。 定然是老侯爷今夜将实情吐露,大公子才会将他事败之事轻轻放下,毕竟那可不是什么仁善之辈…… 云仓,真是个晦气的地方! 陈家村,陈府。 外书房窗外阳光灿烂,书房内陈无有小公子支着下巴,认真的听讲,一边听,一边还顺手摘录重点。 今日初四,明日便要去宋府拜访,他拉着付先生和林管事两人,给自己补课。 令人意外的是,付先生对宋家熟悉的很,包括宋老夫人和宋家三位夫人的娘家来历如数家珍,滔滔不绝,便是这就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除了长房的大公子,其余两房都是女儿,一共三位小姐,这三位小姐秉性如何,属下便不知晓了。只是夫人和小姐此次过去,需多为女眷准备些见面礼。” “先生,小子有个问题。” 陈无有举起右手。 付文源停下:“小公子问便是。” 陈无有满面的好奇:“小子看史书,历代为了防范武将造反,多是将武将的家人安置在天子脚下,以示监督之意,咱们大晋却不是这般吗?还是唯有宋家例外呢?” 付文源想了想:“这个属下却不知晓,只知宋家世世代代守护雍澜关,宋家军很得民心。大晋两百多年,历经十一次更迭,无论哪位陛下,都不曾要求过宋家的女眷居京。” 陈无有还没有继续问,一旁的林破奴带着几分讽刺的开口道:“一个将军若是铁了心要叛国投敌,便是全家都在天子手上,也是拦不住的。” “妻子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哪里没有能生孩子的女人?至于生身父母,已经不忠不义了,哪里还差不孝的罪名?” “所以小公子读史,不可偏颇。前朝倒行逆施,驻守边疆的将军最后不也是投降了本朝的太*祖,颠倒了前朝的江山?本朝开国异性王之一赵大将军,他的嫡妻亲子与父母,可都是死在前朝衰帝手中。” “这位赵王虽然后来又娶妻生子,但是赵氏一门最终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大逆不道之词!付文源看了一眼林破奴,又望向小公子,见小公子听了脸色寻常,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便也沉默不语。 陈无有恍然,原来本朝还有一段这样的历史。 林破奴顿了顿,口气便恢复平静:“云仓郡的郡守乃是皇室同宗远亲,当年宋老将军痛失三子,当朝太后便保媒,定下了云仓郡守之子与宋家小姐亲事,再过个两三年便该成亲了。” “宋家祖上还曾经娶过公主,与皇家有血缘联系,宋家镇守雍澜关,与戈狄奴的仇怨已深,双方不死不休,投敌是绝无可能的。” “小公子可是担心宋家?” 陈无有点点头:“宋家是云仓最重要的一处屏障,只要宋家在,小子晚上还是能睡得着觉的。” 这情况听起来,可以暂时放心。 陈无有追问道:“云仓的郡守一直是由梁氏的族人担任吗?” 难道也是传承的不成? 林破奴接道:“云仓的郡守一直便是这般规矩,其他两郡驻守的将军时常轮换,郡守多是陛下的倚重、心腹。” “那另外两郡现在是什么情况?” “镇守百狄的将军顾鸣,出自江川顾氏一族,如今刚过不惑之年,是个智将,不过为人高傲,独断专行。” “燕岭的驻守将军白义臣,也是出身高门,去年春天刚上任,传闻他武艺出众,勇猛过人,身边有个极厉害的幕僚,用了不足一年时间便收复军心,大权在握。” 陈无有听的津津有味,不禁感慨:“听先生这么说,感觉西北三郡牢固的跟铁桶一般。” 林破奴泼他凉水:“云仓宋老将军年迈,小将军年纪还小,需要时间;百狄地势高多山林,匪患不绝,外面战事若起,恐怕自顾不暇;燕岭么,那白义臣上任时间短些,尚未经历战事,不知根底深浅。” 陈无有想了想:“要不然每日的晨跑再加上几圈?” “不过咱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些……上哪里去寻些人来呢?” 林破奴忍不住刺激他:“小公子,便是养府中现在这些人每日就已经花费不少,再多些恐怕府中的存粮就要被吃干净了。” “村中的庄户家中也都没有多少存粮,而且这里土地贫瘠,产粮不高,西北三郡的粮价比起江南高了许多,如今当务之急,小公子还是需要开粮路,多囤粮。” 陈无有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这事儿确实要紧,待夫人和小姐从宋家回来,咱们再议吧。” 三人又说了几句,陈无有便去内院看刘嬷嬷准备的礼品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第 30 章 卫城是个云仓最繁华的一处大城,云仓郡的郡守府,镇守雍澜关的宋将军的府邸分别坐落于城中的南北两处,南街住的多是武将,北街则是文臣,中间隔着最繁华的闹市。 陈府的马车如今便行驶在这条闹市之中。 周遭都是热闹的人声,让陈虞睁开眼,这阵子她的地图又更新变大了,陈家村的细节已经全部向她展开,除了村中许多人还顶着灰色头像,大部分人都有了自己的头像——包括府中的那几只新入编的狗子。 她的那份地契之中还包括陈家村附近的几座小荒山,接下来陈虞准备扩大府中护卫们的活动范围,她自己也准备骑着小马,带着花壹和贰姜一起出去看看。 至于羌西镇和卫城的地图,待她手里的人先练出一批靠谱的人再说,金光笼罩的古佛寺她就没有办法了,那不是人的问题。 “小姐,擦擦脸吧。” 刘嬷嬷见陈虞醒了过来,服侍她洗手擦脸。 一旁的陈夫人端坐在马车上,无声的颂念经文,见她醒了,便也停了下来。 “一会儿到了宋家,要端方知礼,莫要像在府中一般任性。” 陈夫人忍不住又叮咛道,她心中对于那桩婚事,还是有些惦念。 陈虞乖巧的点头:“母亲放心,女儿定然老老实实的。”顿了顿,也忍不住叮嘱:“母亲,那桩事宋家若是不提,母亲千万不可开口。” 陈夫人有些无奈:“你已经叮嘱了多次,我记得了……” 一旁的刘嬷嬷捂着嘴笑,这母女两人你叮嘱我,我叮嘱你的,啰里啰嗦的倒真是一模一样。 陈夫人和陈虞两人也忍不住对着笑了。 便在这时,便听车夫‘吁’的一声,马车癫了一下,突然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刘嬷嬷掀开车帘,从车窗外望去。 “夫人,小姐,前面有人骑马拦车,张护卫长已经过去了。” 林一念骑着马,护卫在车窗前。 陈虞微一皱眉,凑到车窗前,低声吩咐道:“若是情况不对,便赶紧派人去宋府。” 林一念点点头:“小姐放心,咱们一进城门,属下便遣了小厮去宋府报信,宋家接应咱们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陈虞心中一紧,此次出门便只带了一半人马,李粟也留在家中,这些人中,唯有张祥和林一念勉强可用,她自己便是有些力气,武道之途可也刚刚启蒙。 一路风平浪静,不成想竟然在最安全的卫城出了岔子,她心中倒是不怕,反而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 彼时就听外面有一男子高声大喊:“可是安平侯府陈家的马车?” 张祥的声音如豹如虎,颇为霸气:“正是侯府贵人,何人胆大拦路?!” 那男子提高了音量,半点不落下风:“在下乃是云仓郡郡守的家奴,奉了我家主人之命,引陈夫人和小姐去郡守府一叙!” 这人话音一落,便听车外喧哗之声更甚。 张祥丝毫不怯:“你说你是郡守府中的家奴,可有证据?即便真是如此,这般当街邀请未免不合规矩!” 此时便听另外一男子出声道:“不知道吾可算是证据?!” “原来是梁二公子。” 张祥的声音多了几分恭敬。 马蹄声响,逐渐靠近。 “请二公子莫再上前!” “怎得,你不过一介家奴,也敢拦本公子?!” 那人声音多了几分豪横与刁蛮。 张祥的声音却是稳如磐石一般:“职责所在,不得不拦!” 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便是马车中的几人也感受到了那份紧绷与紧张气氛。 “不知是谁家公子?为何如此无礼?!” 陈夫人却是忍不住了,她从未遇到如此无礼之人! “是陈夫人吧?在下乃是云仓郡守梁若虚之子,听闻夫人来了云仓,特意请您过府一叙。” 陈夫人苦口婆心的教育道:“既是皇室宗亲,便该为天下人表率才是!更应该守法度、遵礼仪……” 教训的好!陈虞忍不住暗中给陈夫人竖大拇指。 眼前着陈夫人滔滔不绝,要从本朝祖皇帝的礼记开始讲,给围观人群来场免费的‘礼’的教育,却倏的被那人快速的打断了话。 “夫人!若论起来,咱们算是亲戚,亲戚之间何必如此拘泥于礼节?!而且说起来,本公子的父母还是夫人的长辈,夫人既然到了云仓,按照礼数,该夫人登门拜访才是。” “本公子不过是为了给夫人省些功夫罢了!” 这人倒是会强词夺理!权贵圈子联姻本是常事,真算起来如今大晋的权贵们,都多多少少有些血缘关系,硬说是亲戚倒也无法反驳。 陈夫人皱了皱眉,却依然维持着良好的态度:“只是今日已经有了约定,为人不可言而无信,待改日递上帖子,再上门叨扰也不迟。” “夫人是要去宋府吧,无事无事,宋老将军与我家向来亲近,本公子这便派人去知会他家……” “嗖!” 这人话还没说完,车中众人便听箭矢落地之声,一声雌雄莫辨的童声响起:“竖子!哪个与你家亲近,莫要在此胡说!”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陈夫人尚未来得及阻止,陈虞便已经掀开车帘。 入目便只能看见背影,一童子骑着一匹矮马,背着迷你的弓箭,气势昂昂的走向前去。 在她身后跟着十多个骑着高头骏马,铁甲长弓,杀气腾腾的军士,这些军士并未上前,只是将陈府的马车围在中间。 “母亲,是宋老将军的人。” 陈虞看了看他们的铠甲上的族徽,安慰陈夫人道。 陈夫人倏的抓住陈虞的手:“虞儿,这西北蛮荒之地,无礼之人甚多,若不得宋老将军庇护……” “母亲……”陈虞放轻了声音,似真还假:“越是如此,咱们越是要和宋家维护好关系,若是碍了人家的眼,说不得人家便袖手旁观,咱们母女便无声无息的没了……到时候祖父难道还能与宋老将军打一架?” 眼见宋家这般威风凛凛,陈夫人终于认清了现实,她本是聪明人,不过是没转过弯罢了,如今可是被陈虞给掰过来了。 女儿还小,离成亲还远着呢,若宋家无意,还真是说不得会如何……又何苦去讨那个没趣? 陈夫人自己就是个不在乎财物的,自然也不会去想对方会不会对那大笔的钱财感兴趣……虽然她还不知道,仓库已经烧没了。 “母亲,女儿出去瞅瞅。” 陈虞安慰完陈夫人,不等她反应,便掀开了车帘,站在了车夫的身后,透过人群打量那梁家二公子,这人倒是生的不差——刚看完脸,就被刘嬷嬷一把拉了回去,挨了陈夫人一顿训斥。 “原来是宋小将军。” 郡守府的二公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但是听声音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盛气凌人。 “又是你!”宋小将军声音清澈明亮,半点面子也不留:“为什么当街欺负我府中的贵客?莫非皮痒痒了想要再挨一顿揍?” “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梁二公子极不服气。 宋小将军也不与他废话:“今日是我宋府待客的良辰吉日,家中长辈还在等候客人,没时间与你插科打诨!你若是不服,咱们另约个时间再分一二!” “约便约!”宋家来了那么多军士,梁二公子本就有些怵,对方既然递了梯子,他自然便下了台阶。 两人另约好了时间、地点,梁二公子便带着属下离开。 宋小将军骑着矮马,来到了马车前,刘嬷嬷听到声音,掀起了车辆。 “小可来晚了,让陈夫人和妹妹受惊了。”小将军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正好和陈虞的目光撞到了一处。 这小将军看起来不满十岁,生的实在是漂亮,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果敢坚毅,严肃着一张脸,有种小孩装大人的别扭与可爱……实在是让人望之欣喜,陈虞不由得的就露出一抹姨母笑。 宋小将军看着她那笑容,不由一愣,这个妹妹生的真好看,就是笑起来让她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但是却也并不反感。 “多谢宋小将军解围。” 陈虞收敛了笑容,与陈夫人一起向小将军致谢。 “真是胡闹!” 马车正准备继续前行,又从前方过来一队人马。 又来?!陈虞掀开车帘,便见前方来了一位银甲小将,看着有几分脸熟。 “末将参见少将军!”张祥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点醒了陈虞,想起来了,这位不就是当日送张祥和李粟去庄子上的那个年轻将军么! “大哥!”宋小将军的喃喃出声,带着几分委屈。 “等回去再与你算账!”宋长泽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一句重话。 “我就是想要出来给陈夫人带个路,谁想到正好遇上梁二那厮拦路抢劫……”小将军的声音带着几分正气浩然:“遇到这种事,自然是要义不容辞,挺身而出!” “你回去和三婶娘解释吧……” 宋长泽无奈的回应。 小将军哑然无声,半晌突然叫出声:“大哥,千万别告诉我娘!!!” 陈夫人在车厢里忍不住捂着唇笑。 “宋家的小公子真是有趣。” 陈虞笑而不语,对于宋家多了几分期待,她应该能交到不错的朋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1、第 31 章 宋、梁作为卫城最大的这两户人家,甚少往来,便是当年太后亲自做媒让两家小辈定了婚事,也没见两家走动的多一些,坊间便私下流传,两家对这个婚事怕是有些不满。 这事儿付文源也不过是当个闲话在陈虞面前提起过,她并不没放在心上,今日经了这么一遭,倒是对这闲话有了几分体会。 这个道理容易懂,若是两家关系蜜里调油,头疼的便该是京城里的诸位了。 有宋家人来迎接,一路便没有波折,顺利的到了宋府,两母女被宋府的仆役引着进了内院,见到了宋家女眷。 大家都是出身高门,交际应酬什么的都不陌生,双方也有意亲近,自然会相处的十分愉快。 陈虞则是和宋家的两个双胞胎凑在一起吃糕点。 宋家双胞胎对于京城满腹的好奇,从流行的服饰装扮到首饰香粉,亦或是京城的趣闻,陈虞只要知道便有问必答,不知道的便老老实实的摇头。 别的不说,她这态度便让双胞胎喜欢的很,一个劲儿的投喂她好吃的点心——这精确的踩到了陈虞的点上,她那饭量都要自己私藏大饼偷着吃,如今能敞开了有人喂,满足的不得了。 总之双方都很愉快。 “听说你们路上来的时候遇到了梁家的人?” 宋秀莹体贴的递过一杯茶水,小心翼翼的问。 陈虞喝了一口茶,咽下口中的糕点,点点头:“是啊,我听那人说自己是云仓郡守家的二公子。” “他说要带我们去郡守府做客呢!母亲自然是不愿意的,幸亏遇到你们府中的一个小将军,三言两语就把那人赶走啦!” “那个小将军看着也就比我大两三岁,可威风了!是两位姐姐的弟弟吗?” “噗嗤。”一旁的宋秀蓉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双胞胎姐姐,两人默契的选择了不回答。 这时一个熟悉的清亮童音响起:“真的很威风吗?!” 一个小姑娘突然间出现在三人面前,她生的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盯着陈虞,亮的惊人。 陈虞很正经的拍马屁:“气势如虎,威风凛凛,有勇有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哇!”小姑娘一下子挤开堂姐,凑到陈虞身旁:“有眼光!这是我今早在糕点铺排队买的香酥糕,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说着还很贴心的拿了一块送到了陈虞嘴边,陈虞半点不客气的张嘴吞下:“甜而不腻,酥而不脆,确实好吃!” “我就知道你眼光好!”小姑娘伸手便揽着陈虞的肩膀:“我是宋秀菀,你以后遇到事情便提我的名字,在云仓的地界上,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陈虞点点头:“姐姐认识今早那个小将军吗,我还想和他道谢呢!” “认识,认识!那是我兄弟,感谢我也是一样的!”宋秀菀点头如捣蒜:“今日他有事,改日再介绍你们认识。” 陈虞闻言便站起身,对着宋秀菀弯腰行礼:“多谢今日相助之情!今日大恩,来日必报!” 宋秀菀笑的合不拢嘴,将她扶起来:“不客气,妹妹多礼了!” 一旁的宋秀莹和宋秀蓉已经笑做了一团。 长辈们听到笑声,虽不知几人笑什么,却也颇感欣慰。 宋老夫人笑意盈盈:“秀菀能碰见了个意气相投的玩伴可是不容易。” 宋三夫人看了一眼陈夫人:“姐姐以后多带女儿来府中玩耍才是。” 宋二夫人跟上:“不如在城中寻一处房子,常来常往多好!” 唯独宋大夫人笑而不语。 陈夫人是个喜静的性子,若非必要,宁愿自己闷在家中念经拜佛,读书作画也不想出门交际,而且今早发生的那事儿让她对卫城没有多少好感,便很直接的回绝了:“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身子前阵子生了场大病,郎中嘱咐要静养,乡下正好。且如今尚在孝期,实在不宜大动。” “实在是可惜了。” 宋三夫人笑笑,众人便不再劝。 一会儿功夫,宋秀菀便拉着陈虞跑到宋老夫人跟前:“祖母!” “我想带虞妹妹去府中逛逛,请祖母准许!” 宋老夫人看向陈夫人,陈夫人点点头。 宋老夫人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小魔头一刻也闲不住,去吧!陈家姑娘第一次来府中,你们两个也都跟着一起去,莫让这小魔头只顾着自己玩,怠慢了客人!” “是,祖母。” 四人便拉着手出了客厅。 宋秀菀出了门,就兴奋的与陈虞提议:“妹妹,咱们去内院的校场玩吧!” 不等两个堂姐反对,又快速说道:“那里有小马还有弓箭!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种!” 陈虞正巴不得呢,赶紧点头:“好呀,好呀!” 两人便手拉手,欢快往校场奔去。 宋秀莹和宋秀蓉面面相觑,连阻止都来不及,只得带着侍女跟了上去。 宋府的内院,布置了一个小型的校场,各式武器都有,不过比寻常做的小些,看着精致可爱。 宋秀菀还从马房中将自己的小矮马牵了出来,让陈虞与之亲近。 “这是烈风,是我祖父送给我的,它性子可好了,妹妹可会骑马?” 陈虞摇摇头,她摸着烈风,她可太喜欢这马了——也不知道什么途径能买一匹? 宅中除了三匹拉车的马和林一念从镇上买的老马,便只有张祥、李粟带来的两匹……太少了,不够用啊。 “这弓箭,是祖父专门给……定做的,你先拿着玩。”宋秀菀将自己最喜欢的弓箭塞到陈虞手中:“我先骑马跑两圈,一会儿教你拉弓射箭!” 说罢裙摆一撩,非常潇洒的上了马。 陈虞仔细的拿着那弓瞧了起来,这弓很轻,但是制作的非常的精致,弓身雕刻着宋氏的家徽,一种不知名的花朵,藤蔓蔓延覆盖,拿在手中手感好的很。 陈虞轻轻试了试,她应该很容易就能拉开,便又去看那箭桶中的箭——箭尾装饰着漂亮的不知名的鸟类尾羽,箭头锋利,且开了刃,倒并没有糊弄小孩。 “妹妹,不要碰那箭头!” 宋秀莹上前阻止她伸手。 陈虞听话的缩回手,将箭放回箭筒。 “还好我们赶上了。”宋秀莹拍拍胸口:“我便知道秀菀靠不住,每次一来校场不是骑马就是射箭,来了客人也不知道好好陪陪,倒是顾着自己骑马去了!” “阿虞妹妹,这箭都是开过刃的,十分锋利,会伤到人。”一旁宋秀蓉拉着陈虞的手,一边念叨,一边仔细检查她的手:“没伤着便好,姐姐们带阿虞去其他安全的地方玩耍吧!” 宋秀莹赶忙提议:“我们去花园赏花好不好?” 陈虞摇摇头:“菀姐姐好威风!阿虞想学骑马和射箭!” 双胞胎对视一眼,有些惊讶有些无奈。 最终两人还是拉着她,寻了个阴凉处,带她看骑马。 宋秀菀骑痛快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姐妹呢,便赶紧找了过来,带着阿虞教她射箭。 宋秀莹和宋秀蓉两个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没想到小堂妹还真的给自己找了个一起胡闹的。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宋秀莹看到宋长泽在她身边坐下,还有些惊讶。 “祖母怕你们两个看不住秀菀,陈家妹妹再出什么事儿,便让我过来以防万一,看来祖母还真是算无遗策!” 宋长泽对着两个堂妹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又抬头看向远处,两个半大不小的小姑娘姿态倒是还挺认真。 “大哥,真是没想到陈家妹妹竟然也喜欢跟着秀菀胡闹。” 宋秀蓉支着秀气的下巴,颇有点无聊,去花园看花赏景也比在这儿盯着两个妹妹玩闹有趣,或者有大哥在,能放她回屋绣花不? 宋长泽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安平侯府陈家当年可是开国异姓王之一,他家的老祖宗也曾经是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 宋秀蓉满脸不服:“后人杜撰的吧,哪有人能百战百胜?咱们祖父都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宋长泽并不反驳,他了解的内情可比妹妹们多得多:“祖父还曾经说过,他家老祖宗不仅会打仗,还能保存住家族的血脉和传承,是个非常厉害的强人,不过那位老祖宗没了之后,安平侯便承袭了文官,一代不如一代了。” “如今这代安平侯年纪已经大了,长子和二子都死了,三儿子在外面做官,老侯爷想让长孙继承家业,估计家中内部也不太平,说不得就是送出来避祸的!” “据说阿虞妹妹的爹不仅是个名满京城的才子,而且还生的特别俊美,若不是陛下拦着,大长公主都想要嫁给他!” “大长公主?”双胞胎一下子就被八卦吸引住了,来了兴致。 宋长泽点点头:“安平侯的女儿是陛下的贵妃,陛下的妹妹怎么能嫁给贵妃的兄弟?这桩婚事据说当年还是陛下强拆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安平侯二子的婚事很是波折,京城高门的贵女哪个愿意惹大长公主不高兴?最后还是太后出面,为二公子寻了个人丁凋零的家族女子为妻。” 两个堂妹关注的重点很快偏移,两人很快热火朝天的讨论到了侯府二公子到底美到什么程度的地步…… 这一日宾主尽欢,因着宋秀菀的极力要求,两母女在宋府中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准备启程。 宋秀菀拉着陈虞的手,都快哭出来了:“阿虞妹妹,只要有空姐姐一定去看你。” 陈虞很懂事的回应:“菀姐姐,谢谢你送我的小马和弓箭,我一定回家好好练习,等着你来看我!” 两个小姑娘执手相看泪眼,惹的周围大人皆是无语凝噎。 直到看不到小姑娘的身影了,陈虞方才放在车帘。 “不曾想阿虞竟然和秀菀如此投缘!” 陈夫人十分惊讶,她也不曾想到女儿竟然如此快的便交到朋友,这似乎不太符合女儿的性情。 “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阿菀姐姐心里就欢喜!” 陈虞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只是刚认识,宋秀菀便已经和刘嬷嬷、小春儿等人一样,将宋府的地图给自己开了小半。 小孩子的亲近,真是神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2、第 32 章 屋外大风呼号,飞沙走石,张祥和李粟带着护卫队上了附近的山拉练,还未归来,外院十分的清净。 付文源结束了上午的课,便快步进了外院书房,脱下披风,抖了抖一身的灰土,放在一旁。 书房中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张没有裁切的宣纸,宣纸的边上放着几根从厨房灶下捡来的炭棒,付文源自然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内院的侍女,外院的护卫甚至村中的孩童上课的时候都喜欢用这个东西写字。 陈虞当初聘他做西席的时候,对于书法没做要求,所以付文源也便不管,随他们去了。 陈无有和林破奴本来讨论什么,见他进来,便停下了话头。 小公子站起身:“付先生,小子与林先生正在讨论粮食之事。” “虽然这次宋家送了许多粮食给咱们,但是小子觉得还是应该再囤上一些,只是西北三郡并不是产粮大郡,粮价偏高,林先生的意思是不如咱们自己组了商队直接从江南富庶的郡买粮回来,不知付先生有什么想法?” 粮食这事儿,小公子在前些日子便提了一嘴,他这几日也认真考虑了一番:“林先生所说确实有道理,咱们自己组商队直接去江南买,若是只买些陈粮确实更划算一下……” 陈无有盯着他:“付先生话中似乎有未尽之意?反正此处只有咱们三个,尽管说无妨!” 付文源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小公子也知,付某曾经在县中做过小吏。” 陈无有点点头,当初付文源将自己大概的经历都曾与她说过。 “县中一般都有设置有粮仓,粮仓中的粮若是无灾无难,最多屯放三年,过了这时限便会被仓中小吏低价卖出……” 陈无有不由得皱眉:“这做派可符合晋律?” 付文源接道:“晋律中并无明确规定不可为,账中三年陈粮做发霉烧毁处理也合乎常理……” 这也算是看管粮仓的小吏们的一份灰色收入,县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无有想了想,神情严肃了许多:“若真卖的是陈粮,价格合适,又合规自然最好不过。” 付文源挑眉:“只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买的,能伸手进去的多是有西北权贵做靠山的粮商,小公子若是以安平侯府名义采买,应该可以。” 林破奴闻言,不由看了付文源一眼,皱起了眉,付文源神态自若,不以为意。 陈无有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这事儿咱们不掺和。府中的存粮还够吃些时日,去江南买粮也来得及,且小子手中还有几分江南的庄子的地契,应该也有些产出,可以一并运过来。” 付文源叹息:“路途遥远,花费巨大,耗费人力,并非长久之计。” “若是自己种呢?” “此处土地贫瘠,气候不宜,小公子便是从江南买了良种,恐怕也难以适应,事倍功半!” 陈无有看向林破奴:“林先生觉得呢?” 林破奴略一沉吟:“可先遣人去江南买粮,以做储备。小公子若是想要自己种,便想法子解决土地贫瘠的问题,或者我们再寻一处比江南更近,且更便宜的地方买粮。” “不过目前重要的问题有二,一则是去江南买粮,路途遥远,且不太平,咱们府中的这些护卫还不足以担当此任;二则买粮需要大笔的银钱,庄子只有支出,没有稳定的收入,恐怕不妥!” 陈无有听着林破奴的话,默默的思考了很久,才开口:“目前府里存粮不少,足以支撑一段时间,小子觉得当务之急还是人!” “咱们需要可靠的、能力强悍的人!便是因此多花费些钱财和粮食也是值当的!” 陈府的底子实在是太薄了,护卫人加狗勉强才凑足了三十,出了事儿勉强能挡一挡也只有张祥和李粟……若是再遇上梁二公子那般不讲理的,实在气虚。 付文源问:“小公子想要什么样的人?” 陈无有回:“有武力且忠心,能做事。” “其他的便没有要求吗?” “没有。” “付某有个法子……可以给小公子找到这样的人,但是需要冒些风险,就是不知道小公子敢不敢?” “付先生请说!” “小公子可听说过羊奴?” 陈无有一头雾水:“洋奴?那个洋?” 付文源简单解释:“牛羊的羊,奴隶的奴。” 陈无有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 “付某曾经在戈狄奴族中做过十余年羊奴。”付文源毫不避讳自己的经历:“在戈狄奴族中,羊奴是比畜生还要低贱的存在,可以随意打杀,任意羞辱,灾荒之年便作为储备粮。” “其中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是异族人,在他们眼中都是羊奴。” 陈无有脸色泛白,刚还有点饿意,现在却只想吐,强压着恶心忍了忍:“先生是想?” “羊奴中总有些女子生下戈狄奴族的血脉,有些生下来就夭折了,有些却能侥幸长大。”付文源目光悠长,看着某个虚无之处:“这些人在戈狄奴族受尽屈辱,有些本事的便逃了出来,但是大晋也不容他们的存在……不知小公子可容得?” 陈无有不答反问:“若是有朝一日,两国战事又起,他们可能手刃亲族?” “那算什么亲族?不过是仇敌罢了!”付文源解释道:“某能重返家中,多亏他们帮助……某可以以自己的性命为其担保。” “小公子能容得,他们自然以小公子马首是瞻。” 陈无有果断回答:“与我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只是要如何将人带回来呢?” 付文源:“大晋一直有人在暗中做贩卖羊奴的生意,付某知道其中的一条线,可以利用。” 陈无有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敢?” “有何不敢?”付文源冷哼一声:“除了街上盯着小儿的拐子,还有些权贵专门在自己的庄园里圈养奴仆,数量多了便挑些去卖,换些戈狄奴族的特产。” “大晋与戈狄奴的边市已经封了一百多年了,但是双方私底下的交易却从来没有停过,毕竟西北的边境线那么长,虽然驻守着各路兵马,但是总有漏洞可钻。” 陈无有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他站起来,严肃的问:“先生想要怎么做?” “某有一计……”付文源顺水推舟,将自己的计谋缓缓道来。 三人匆匆吃了午饭,便收到消息爬山的护卫们回来了,付文源准备留在书房准备下午的课,陈无有便跟着林破奴走了出来。 外面风沙不停,两人便去了附近林破奴处理杂事的小书房。 “先生认为这件事可以做吗?” “小公子想要做?” 陈无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林破奴在书房中背着手,溜达了一圈:“这事儿就凭小公子手头那些人做起来恐怕有些风险,小公子不如找些靠谱的帮手。” 陈无有笑:“先生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顿了顿,盯着林破奴的眼睛问道:“先生觉得宋小将军如何?!” 林破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小将军有自己的私兵,而且这么正义的事情,想必他非常乐意暗中出手帮忙。” “只要手尾收拾的干净,没人会知道是谁做的,在这方面宋家小将军的私兵肯定都是行家。” 陈无有放低了声音问道:“先生,我唯一一点比较担心,宋家会不会……” 林破奴摇摇头:“宋家与戈狄奴的仇怨难以化解,宋家人不会做这种事,但是宋家的亲戚便不一定了,据某所知这种事大晋大部分的权贵都有涉及……” 他顿了顿,又不禁叹了口气:“小公子遇事能想到借力打力,值得夸赞,这事有宋家参与,不仅降低了风险,而且也能加深小公子与宋家的关系,实在是个好机会!只是小公子对自己的判断,也该自信些才是。” “先生说的是,小子受教了。” 他对着林破奴行了一礼。 林破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小公子聪慧乃是大幸,只是在识人用人处还需多做留意,付文源虽然机智多谋,但是性情偏激,剑走偏锋易伤及己身。” “小子谢先生教诲。” 陈无有也多少能感受到付文源对西北外族的恨意,再如何克制,也会流露出来,但是他并不反感这种仇恨……而且说到偏激,他倒是觉得林先生和付先生相差无几。 陈无有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先生,林一念曾经跟我说过,他想要做一个将军。” 林破奴一脸嫌弃:“小儿莽撞,大言不惭!” “先生过谦了,小子观察了他数日,不论从各个方面,都觉得他十分出色,可见先生也十分擅长调/教人才。” 林一念的基础功底胜过他人太多,总不至于是如他一般是生而知之,那便是教导的人厉害。 林破奴并不开口,只是等着陈无有继续说下去。 “若是咱们能顺利的寻到付先生说的那些人,小子想将他们单独编成一队,让先生来做这个教头,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林破奴看了他一眼:“小公子是想瞒过那两人?” “小子想在山中再建一座牧场,养些鸡鸭、牛羊。”陈无有继续说:“张祥和李粟乃是宋家军出身,有些事情让他们去做十分不便。” 林破奴略一沉吟:“此事现在说来太早,待小公子顺利完成眼前的计划,再谈也不迟。” 这事儿有戏。 陈无有心中大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3、第 33 章 午夜二更天,圆月下,一个车队缓缓的前进。 车队有四辆马车,车夫全身蒙的严实,只露出眼睛,周围有七八个骑士头带着斗笠,布条捂住口鼻,一身劲装,腰间别着刀剑,轻松的拉着缰绳,漫不经心的前进。 在他们的前方,只一座小型的关隘,大门前站着两个一身铠甲的军士,另有三五人在城墙上来回巡逻。 很快车队便到了关隘前,守门的军士快步走到马队领头人的马匹前。 两人并不交谈,那领头人甚至不曾下马,从腰间囊中取出一块令牌,很随意的便扔了过来。 军士手疾眼快的接住,只看了一眼,便将令牌恭恭敬敬的递还。 大门悄然打开,车队顺利出关。 整个过程除了马蹄声,大门开关声,再无其他动静,仿佛只是发生了一个极其寻常的事儿。 车队出了关,便加快了速度,循着旧道一路往西,很快关隘便消失在背后,驶过满是沙砾的荒野,顺着干涸开裂的河床,越过前方的小土墩,他们的目的地就到了。 马背上的其中一个骑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腰身松垮了下来,其他人见状也都有样学样,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放松了下来。 一个酒囊在几人手中传递,笑声朗朗。 为首的骑士望着不远处的小土堆,转头冲着身后众人喊到:“都警惕些……”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便听“咻!”的一声,胸口已经插上一支箭,整个人从马上跌了下来。 马匹嘶吼,其他人还没反应发生了合适,便又有人中箭——一队蒙着面的人马从小土堆后挥着大刀长剑冲了出来! 一阵乱战,终于杀死了所有的骑士与车夫。 这队人马在其中两人的指挥下,极快的收拾战场,并扯下死者的衣服换上,最重要的是取下那为首骑士腰间的布囊。 这时山包后面又结伴跑出来几个孩童,其中一个怀中还抱着一只小狼崽,几人在周围大人的帮助下各自爬上了不同的车厢。 除了换上衣服的八个人与四个车夫,其他人也都跟着躲进了车厢中。 死者被埋在了小土堆中,车队继续向前。 穿过土堆,走了一会儿,便是绿色的草原,更远的地方有青山耸立,充沛的河道。 一处陡坡上有数人骑马静立,许是见了他们的车队,便骑马奔了过来,随着距离渐近,马队中为首那人仔细一看,马匹中混着牛羊和马驹。 他不由的眯着双眼,握紧了刀把,只觉得手心湿漉漉的,倒不是害怕,而是许久没上战场杀敌,如今有大好机会,激动的心跳的都快了几分。 他不由得看向袍泽,对方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眼中同样杀意盎然。 双方人马很快便碰头。 来者为首一人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身传统的戈狄奴族装扮,高眉深目,满脸的不满,伸手用马鞭直指着对面,出口却是方正的晋朝官话:“按着约定的时辰,你们来晚了!” “路上马车坏了,花费了些时辰修理。” “你们晋人的东西和你们的人一样娇弱!不如回家喝奶补补吧!” 那人语气狂妄无礼,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喝奶!喝奶!”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嘲讽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吁~” 车队中的马匹因为口哨声躁动了起来,马队中的几个骑士手忙脚乱的安抚,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这一幕引得对面笑意更大,嘲讽也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咻!” 有人笑着笑着,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马匹嘶吼,笑声戛然而止。 那小首领长刀出鞘,策马回旋,便见北边山岭处奔来了五匹骏马,来人皆是穿着戈狄奴族的服饰,面上带着灰色骷颅面具,露出两个胳膊,手中弯刀在月下闪着寒光。 “是沙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沙匪?!” 有人慌张的用戈狄奴语杂乱的喊着。 “不要慌!!对方只来了五个人,我们人多!” “咻!” 又有人中箭栽下马! 那小首领循着箭矢的来源,便发现来交易的车队中,有数把弓已经拉开,箭矢所对之处,正是自己的所在!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勾结沙匪!” 形势急转直下,小首领又急又怒,只得用族语大喊一声:“散开,快跑!” 喊完,弯下身子,也顾不上其他,挥着马鞭便寻着空隙猛地向外冲! 虽然有畜生作为掩护,但是他们带来的人太少,而自己的敌人却是有备而来! 经过半个时辰的乱战,来交易的戈狄奴族全部被杀,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张祥和李粟解开头巾,下马对着马上沙匪打扮的人拱手行了一礼。 “这些畜生,以及马车上的物品,贵人可以随意挑选带走。” 那为首的带着红色面具的人扫了一眼畜生,指着戈狄奴族人骑的那几匹马,点了点头。 张祥带人将马匹收拢好,牵到了对方身边。 红色面具的领头人问:“马车中都有何物?” 李粟答曰:“属下方才检查了一下,前两辆马车上都是人丁,后面两辆马车上装载着粮食、茶叶、食盐、酒……还有些许的铁器……” 红色面具的领头人带着几分怀疑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李粟低下了头:“是铁器!” 好半晌李粟才听那领头人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这群畜生!” “贵人……” 领头人深深呼出一口:“载有铁器的那匹马车留下,其余尔等带走吧!” 张祥便赶忙将其中一辆马车赶到几人身边,拱拱手,便调转马头,领着车队往回走。 直到车队在眼前消失,五人方才摘下面具,那红色面具下的正是宋长泽年轻的面庞。 “小将军……” 宋长泽看着那一箱铁器,面色不愉,四个亲兵了解他的个性,也不敢开口劝。 好一会儿功夫,宋长泽吐出一口浊气:“带回去吧,送到咱们自己的地盘上藏起来,莫要让大将军知道。” “是!” “属下倒是有些好奇,陈家那位小姐身边竟然有如此了解内情的人,还能想出如此妙计?” 宋长泽拉着缰绳,往回走:“据说是正好遇到了一个从异族逃出来的读书人,在庄子上做门客。” 私兵劝道:“这人若是真的对异族十分了解,且又如此多谋,小将军为何不招到身边做个幕僚?” 宋长泽摇摇头:“陈夫人一心向佛,陈家妹妹年纪尚小,如今身边难得有个靠谱之人可以仰仗,君子岂能行如此卑劣之事。” 身旁私兵不服:“陈小姐守的不过是一座庄子,公子要守的却是雍澜关,护着云仓一方百姓的安宁,孰轻孰重,岂可相提并论?” 另一私兵开口反驳:“属下倒是觉得此事需要慎重,怎得那么巧,一个从异族逃出的人便这么被咱们遇上了?莫不是异族派出来的细作,刻意为之吧?!” “小将军不妨先让张祥与李粟多多留心那人,若是心怀不轨,可当场斩之!若是真的机智多谋,又对异族十分了解,小将军可以光明正大的与陈小姐提起,想来陈小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就是!就是!若是小将军心中愧疚,便不妨给陈小姐再寻一个幕僚,咱们军中也有许多智谋之辈……” 宋长泽收敛了心神,不再开口,扬起马鞭,将几人甩在身后。 “驾!” 张祥与李粟带着车队顺利的通过了关卡之后,便化整为零,换了衣裳,分做几小股,以羌西镇上的宅子为据点,分批回到了陈家村。 陈虞在附近的荒山上开辟了一处牧场,早早的寻人造了简易的木屋,除了参加行动的付文源、张祥、李粟和林一念四人之外,其他从关外救回来的人,以及牛、羊和马驹及物品全部安置在这牧场中。 至于被权贵贩卖的人丁,则被安置在羌西镇的宅子上——那宅子够大,且留了些粮食,只等将这些人的身世查验清楚,再行处置。 外书房中,陈无有小公子正在专注的看着付文源给他的名单。 此次一共从关外带回来有十七人,有男有女,年纪最大的三十出头,最小的不过五六岁。 “年纪最大那人名唤哈鲁姆,乃是与某一起长大的异姓兄弟,当年便是靠他,我们才能逃出部落。此人年纪虽然大了些,但是性格不屈,勇武且心善,这些人很多都是靠他收留才得以活下来。” “他们在草原上流浪,靠着偷盗度日。” 陈无有放下名单:“这些人可会汉语?” 付文源显然对这些人十分的了解,立即回道:“这些人的母亲多是大晋女子,从小说的便是汉语……” 羊奴一般的存在,外族又怎么会花心思教导他们呢? 陈无有想了想:“那付先生可会戈狄奴的语言文字?” 付文源点头:“某会稍许。” “先生给小子开个课吧,小子想学。” 付文源点头:“遵小公子命。” “只会听说可不成。”陈无有小公子想了想:“付先生如今每日安排的满满的,分身乏术,这些人的启蒙便交给林先生了。” 林破奴看了他一眼,想起两人那日所谈,心知这话中意思,便点点头接下了。 “至于外院管事之职便交予刘嬷嬷,小子再给她寻个帮手。” 刘嬷嬷在管理方面还是很有才能的,只管几个人的内院实在是浪费人才,如今要人尽其才才是。 “不过,在此之前,小子也要去见见这些远方的客人,两人先生明日便陪我一起吧。” 付文源提醒道:“小公子,还有一事,颇有要紧。” “先生请讲。” “这些人既然已经是公子的人,以前的名字便不可再用,还请公子赐下姓名!” 这道题有些超纲,陈无有想了好一会儿:“那他们若是愿意,便随陈姓?” 付文源行了一礼:“这是莫大的恩赐,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至于名字……小子读书有限……” 陈无有有些无奈,他真不擅长这个。 付文源想了想:“能随主家之姓足矣,名便让他们自己选吧。”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4、第 34 章 “小姐,你吃的那么多,怎得不见你长肉呢?” 小春儿给陈虞洗完了头发,便给她按摩肩膀。 陈虞靠着木桶,舒服的泡着热水,摸着腰间紧实的皮肉:“你若是跟着我一起去校场练上几日,也会吃了不胖。” 小春儿嘻嘻的笑:“奴婢可不去!小姐不知,奴婢前几日回家,我娘给三哥挑脚上的水泡,他哭的嗷嗷的呢!” 陈虞笑笑,又与她问了些上课的事情。 “付先生教的好,大家都积极的很,只是先生每日都要挑人起来背书,背不下来实在是丢人的紧……” “放心吧!小姐,奴婢才不会给您丢人,虽然与那方草儿差了一点点,但是奴婢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那方草儿在我母亲院中如何?” 方草儿的娘亲在一场大火中丢了性命,家中只剩下她一个孤女,陈虞寻她来问过话,这姑娘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做了什么,柔弱的可怜,这个姑娘是个庶民,又无甚求生技能,她便与陈府签了三年的契约,在内院收拾打杂。 她生的好,个性也温柔,便被陈夫人看中,挑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如今和其他人一样每日都去读书习字,不成想在这方面这姑娘还有些天分,力压春杏与小春儿两个拔得头筹。 陈夫人自然更喜欢她,还给她另起了个名字,叫做芳菲,只是小春儿一时改不过来。 “夫人待她特别好,还供她笔墨,让她陪着抄经,夫人院中其他几个侍女都眼红的很!” 陈虞语气淡淡:“谁若是敢在内院兴风作浪,直接报给刘嬷嬷赶出去。” “小姐放心,刘嬷嬷早就敲打过了!”小春儿安抚道:“如今吃得饱穿的暖,还有书读,简直跟做梦一般。便是眼红,也不过是私底下嘀咕嘀咕,她们既没有胆子,也舍不得!” “小姐,奴婢这阵子也打听了不少消息,原来方婶儿还在的时候给方草儿相中了一户人家。” 陈虞安静的听八卦。 “那户人家住在镇上,也是寻常庶民,不过家中小郎君是个会读书的,被镇上书院的大儒收做了弟子,那小郎君也是极喜爱方草儿,不过小郎君的母亲嫌弃方家太穷,嫁妆单薄,不甚乐意。” “方婶儿虽然走了,但是也给方草儿多少留了些财物,再加上小姐补贴她了些,那小郎君的母亲方才勉强同意,方草儿还要守孝,那小郎君的母亲便给她出了主意,让她到宅中做侍女,既省了吃穿,还能补贴些家用。” 陈虞睁开眼:“那方草儿的月钱不会都给了那小郎君的母亲吧?” 小春儿点点头:“奴婢私下与她谈话,确实如此。方草儿说等三年期满,她便要回家成亲去。” 陈虞感叹道:“你们既是好姐妹,便也劝劝她,自己手中要留一些钱财才是。” 小春儿无奈:“方草儿什么都好,就是性情柔顺了些,她如今被未来的婆母拿捏在手心,哪里还敢藏私!” 主仆二人又八卦了几句,陈虞便洗好了出来。 “小春儿,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小姐的侍女。”小春儿想也没想的回答。 “过些日子,我准备让刘嬷嬷兼着外院的管事之责。”陈虞说起了自己的安排:“外院人多事多,刘嬷嬷需要将精力用在外院中,我便想着给她寻个帮手,将内院的活儿接过去,做个副管事。” 陈虞拉着小春儿的手:“这事儿,你可能接得住?” 小春儿一时呆愣,支支吾吾的应对:“小姐,可是俺……奴婢年纪还小……也没做过……而且奴婢只想一直跟着小姐……”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陈虞安慰她:“就算你做了管事,也不过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跟着我。” 陈虞语重心长:“小春儿,我寻了先生来教你们读书习字,可不仅仅只是让你们做侍女的,你们学到本领,可以做更多、更有用的事情。” 她轻声调侃:“论起月钱,管事可比侍女拿的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小春儿有些慌:“小姐……俺……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做?” “从明日起,你便跟在刘嬷嬷身边学习吧,不过每日的功课也不可以落下。” “那小姐身边谁来伺候?” 陈虞略一沉吟:“便让春杏来吧。” 她如今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别处,她身边的侍女工作轻快的很,春杏一家世代是陈家的家奴出身,最是机智聪明,为人也沉稳,最重要的是嘴巴紧的。 “小姐,奴婢……舍不得你……” 陈虞轻声嘱咐:“你以后有事随时可以来寻我,内院有你看着,我更放心。” 小春儿一下子便想到了某些事情,点头如捣蒜:“小姐,你放心吧!虽然现在内院很多人,但是小春儿一定看的好好的!” “花壹和贰姜也可以放开了,让它们随意出去玩儿。” “嗯嗯~” 一夜无话,转眼便到了第二日。 陈无有小公子带着刘嬷嬷、林破奴和付文源四人带着府中几个小厮一起坐着马车出了府邸,往牧场奔去。 牧场是陈无有亲自定的地方,就在陈家村外的一处荒山脚下,陈家村三面环山,另外两座山地势矮,离陈家村也近,村里人经常上山砍柴打猎,翻过山便是其他村落。 陈无有选的这座却是距离最远,海拔最高的一处,植被较浅,山下有河道经过,据村民们说山中有野兽出没,除非干旱缺水,或是遭遇外族劫掠,不会有人过来。 车队在路上行了一刻钟左右,越过简单加固的木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大片的荒地,荒地靠近山脚处用木栅栏围了一座简陋的小型的牧场,面积约么占了荒地的四分之一。 进了牧场的大门,众人下了马车,入目便是一排木制的房屋,房屋对面不远处便是木制的牛栏马圈,隐约传来牛羊的叫声。 听到动静,陆陆续续有人从房屋中走了出来,其中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粗壮,留着短须,面色赤红,一见到来人,便倏的跪下了。 他这一跪,跟在他身后的人也齐唰唰的跪倒在地上。 “感谢贵人救命之恩!” 陈无有小公子定了定神:“你们都起来!” “贵人将我等从绝地救了出来,我们的命就是贵人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那人说着,便领着其他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陈无有哪里见识过这般场景,他自己都想跪下去,磕回去,身旁的几人却是一副理所应当,他便也只能在心里劝自己。 “你们都起来吧,快起来!”陈无有走过去,将那为首之人扶了起来:“小子不要你等性命。” “之所以救你们,一则是因为付先生所托,你们应该感谢付先生;二则小子始终认为你等心中装着大晋,不论血脉如何,便是我大晋的人!” “既是大晋的人,自然不能让你们在外受欺辱!” “可恨小子力量微薄,不能救出各位的至亲之人!待以后若是有机缘,定然会想法子……” 陈无有还未说完,便听有小儿啼哭之声。 她寻声望去,却见是两个比他小上些许的孩童在哭,其中一个孩童怀中抱着个小狗崽,一边哭,一边用狗崽的毛给自己擦脸…… “贵人莫怪……这两个小崽子逃出来时,娘亲已经没了……我等……唉……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有人已经开始擦眼泪。 便在这时,付文源迈步而出:“既然已经逃出那险恶之地,过去便不要再提!公子已经决定赐你等陈姓,从此以后诸位便是陈府之人!只要你等忠心为公子办事,自然可以在此成家立业,亲人亦是会有的。” “多谢公子赐姓!” 为首之人大喜,又要跪下,被陈无有拦住了。 “大晋儿女,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小子无德无能,不必如此!” “公子便是我等再生父母!” “站直了!” 陈无有在对方即将弯膝之际,吼了一声。 “所有人,抬头,挺胸!给我站直了!” “今天早上没吃饱吗?” 这一通喊,所有人反应过来,赶忙照做。 陈无有从第一人开始,挨着个的看了一遍,除了那两个小儿,竟无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有些话,小子只说一遍。” “首先诸位不必担心自己的性命,小子既费力人救出来,便不会随意浪费;再则诸位如有年纪到了想要成家的,小子会寻了镇上的中人帮忙找合适的人选;然后这位是林先生,乃是小子的先生,以后便是诸位的先生,小子不求诸位学的文武双全,但是西北的形势多变,活命的本事自然是越多越好。” “最后,这位是刘嬷嬷,乃是府中的管事,你等有所需尽管去府中寻她,牧场中的管事之责便由你担任吧。” 陈无有拍了拍身旁壮汉的臂膀。 “谢公子!” 那人想跪,迟疑了片刻又挺直了身子。 干脆利落的分配完,陈无有看着那两个小儿,想了想,又说道:“这两个稚儿与你们一起学习恐怕不妥当。” 刘嬷嬷在一旁看着有些可怜,便出声道:“公子,府中也收留了许多流浪儿,不如将这两个孩子带到府中去,与那些孩子混在一起,也没人分的出来。” 陈无有点点头:“可。府中还有许多狗子,说不定能给这小狗崽寻个奶娘。” “阿丢……阿丢是狼崽……” 抱着‘狗崽’的小孩儿忍不住小声开口。 陈无有仔细看了过去,很遗憾他不太分得清:“无事,狼与狗生的差不多。能看家会咬贼的,都是好崽!” 小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放心的点点头。 “阿丢是个好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5、第 35 章 留下林先生与几个小厮,带走了两个小娃娃和一只小狼崽,几人并未在牧场停留太久。 陈无有本就喜欢毛绒绒,那小狼崽看着刚满月,正是可爱的时候,他摸得不亦乐乎。 两个小儿很快便放松了下来,问什么说什么。 这是兄妹二人,乃是一对龙凤胎,哥哥安静,妹妹活泼,抱崽子的便是妹妹,因为那首领跑到了族中的羊圈偷羊被他们碰上,他们的母亲祈求了首领带走他们,并想法子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好让他们顺利逃跑,结果被人杀死了。 他们跟着首领,虽然饥一顿饱一顿,却也努力的活了下来,这小狼崽是他们在狩猎地偷着捡的,母狼和其他崽子被射杀带走了,这小狼崽当时被土埋了半个身子,两个小儿本来也只是当做储备粮在养…… 两小儿说的简单,一旁的刘嬷嬷听的直掉眼泪。 陈无有轻轻叹气:“你们可有名字?” 抱着狼崽的妹妹口齿清楚:“娘亲唤我不忘,忘记的忘,哥哥叫不弃,放弃的弃。这是娘亲教的。” 陈无有心中微微叹气:“姓呢?” 小姑娘摇摇头:“母亲没说。” 陈无有伸手点点她和她兄长额头:“从此以后,你们两个便是陈不忘与陈不弃。你们在天上的娘亲一定会保佑你们平安健康,诸事顺遂。” 不知怎得,两个小儿眼睛又红了。 “多谢小公子!” 一直沉默不出声的小男孩轻轻喊了一声,妹妹也赶忙跟上。 回到府中,刘嬷嬷便将两个小孩安顿好,按着规矩小女孩应该送到内院,陈无有却变了主意,让两兄妹住在一起。 “姑娘……公子心肠太软了,规矩便是规矩,岂可随意更改?” 刘嬷嬷即便也心软,可是还是忍不住唠叨。 “嬷嬷,那明明是两个小男孩,怎得就坏了规矩了?”陈无有耍赖。 那两个孩子确实是男孩装扮,不说谁也看不出来哪个是女孩。 刘嬷嬷心里翻了个白眼:“公子就会哄骗老奴!” 陈无有揽着刘嬷嬷的胳膊:“嬷嬷,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还小,也看不出来,在外院还能多学些本领……” 刘嬷嬷嘴巴抿的紧:“姑娘,男女大防不可不顾!” 陈虞想起自己与刘嬷嬷的约定,除了零星的几个知情人,陈无有必须是个‘真实的’小公子,不可露出一丝属于陈虞本人的‘味道’,引人怀疑,所以她这些日子扮演的也是十分的投入,努力将‘小公子’与陈虞分离开。 刘嬷嬷顽固,有些观念只能慢慢的灌输和改变:“嬷嬷,咱们如今缺人!我只希望他们能学得一身本领,男女又如何?” “嬷嬷,你说若是内院的女孩子们也跟着习武,不求外族闯入时能挥刀抗敌,便是能跑快些,多出一份逃命的机会也是好的呀。” “姑娘这份菩萨心肠真是随了夫人。”刘嬷嬷叹气:“留在外院也不是不可,只是将来长大了,如何嫁人……” 陈虞倒是没有想到这点,她略一思考:“那便过个四五年,等她模样长开了,嬷嬷便问问她,让她自己选吧。” 刘嬷嬷叹息:“老奴记下此事了。不过内院的女子习武,绝对不可!女子贞静为要,来日若是回了京城,一个个五大三粗、举止粗俗,岂不是被人耻笑?” 陈虞妥协:“早晨起来跑几步总可以吧?便是有机会回京城,也要活着回去吧?” 刘嬷嬷看她:“姑娘如何瞒的过夫人,难道不怕夫人责怪?” 陈虞一时也有些发愁,这个她还真没有想过。 刘嬷嬷见她眉头紧皱,又有些心疼:“姑娘的心思,老奴也明白,只是若要身体康健,未必非要跑跑跳跳。” “京城权贵们曾经流行过前朝传下来的五禽戏,据闻能够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夫人当年也曾经练过一段时日……夫人如今虽然身体好了些,但是整日里在屋中闷着念佛抄经也太无趣,不如姑娘劝夫人将五禽戏再练起来,可以领着院中的丫鬟一起,夫人肯定会乐意的!” 陈虞乐得上前抱住刘嬷嬷的腰:“嬷嬷真是我的福星!走,咱们这就去寻母亲!” 当年陈夫人产下陈虞之后,一直未再有孕,拜佛求子只是其中一个法子,也寻了京城中给皇室女眷看病的妇科圣手调养身体,这五禽戏便是那圣手所传,陈夫人十分虔诚的努力研习,从不间断——能怀着身孕一路从京城到云仓,小产后又恢复的不错,只能说这身体练的还是有些效果的。 陈夫人本就耳根子软,一直抄经坐着不动,让她变得极容易疲惫,又有刘嬷嬷在一旁敲边鼓,没挣扎多久,便同意每日带着内院的侍女们一起练上半个时辰。 “母亲,内院书房还空着一个房间,女儿让人好好布置一番,给母亲做道场。”陈虞很是欢喜:“那屋子向阳,光线极好,屋外种上母亲喜欢的花草,屋内可以挂上母亲喜爱的书画,再将母亲的琴也搬过去,焚香弹曲……” “咱们内院这些小丫头说不得被母亲熏陶一番,也能出几个才女来。” 屋子下面还有个暗室,这阵子事儿多一直没有时间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拉着刘嬷嬷和小春儿一起收拾一番,遇到危险还可以躲到里面,一举数得。 陈夫人摸着陈虞的双髻:“阿虞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虽然有先生教你读书,但是琴棋书画也不能荒废了……” 陈虞扯着陈夫人的衣袖撒娇:“母亲,女儿还小呢,先生严格的紧,先以读书为要,待女儿书读得差不多了,便随母亲学那些也来得及。” 陈夫人笑笑,并不勉强,陈虞描述的实在美好,她便忍不住与刘嬷嬷商讨如何布置书房的事儿来。 那空屋子刘嬷嬷进去过,已经有了许多主意,两人聊的火热,小春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拿了个炭笔,一边听两人说话,一边在纸上记下。 陪着陈夫人吃过了午膳,陈虞便带着刘嬷嬷、小春儿和春杏,四个人一起去内书房。 内书房中最大的一间是留给付先生上课用的,下午付先生在外书房上课,书房中空无一人。 四个人熟门熟路的进了小房间。 “咱们给这个房间铺上地毯,让人把这个桌子搬到仓库里去……”陈虞兴致勃勃,手里拿着个炭棒划出一道曲线:“嬷嬷,让人在这处用青砖垫高,做母亲的讲台。” 刘嬷嬷点点头,又看了看三面空荡荡的墙:“这房间的墙正好可以挂夫人的书画!” 那些书画都不是值钱之物,并未放置在仓库中算是‘逃过一劫’。 “夫人还有一些书,可以搬过来……姑娘,这桌子其实不必放到仓库中,可以斜放在靠窗的一侧,夫人有了兴致,还可以在此处写字。” 几人大致规划了一番,待准备离开时,陈虞方才放了大招。 “嬷嬷,有个事儿一直没给你说,上次我带着贰姜过来,发现了个秘密……” 刘嬷嬷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开始蹦跶。 小春儿有些惊讶又很快镇定下来,不由看向身旁的春杏,春杏带着几分迷茫和好奇看向陈虞。 陈虞走了几步,走到靠近墙边的一处,蹲了下来。 三人还没看清楚她怎么操作的,便只见她似乎只是轻轻一提,几块青砖组成的石板便被掀了开来,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嬷嬷,咱们下去转转?” 刘嬷嬷忍不住拉紧小春儿的手,这陈家的祖宗们是属老鼠的还是属兔子的,如此热衷打洞?姑娘身边的贰姜莫不是哪位祖宗转世?呸呸呸……贰姜真是只福狗! 一旁的春杏已经呆若木鸡。 …… 四人转了一圈,便顺着台阶回到了房间,刘嬷嬷带着小春儿回去盘算如何有效利用这地窖了,陈虞今日已经和几位先生告了假,回院中牵了贰姜,带着春杏随意遛弯。 春杏确实没见过这种阵仗,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极大的秘密,满心的忐忑与不安。 “春杏,春杏?” 陈虞轻轻唤了她两声。 “小姐……” 春杏回过神,赶忙回应。 “不用害怕。”陈虞安慰她:“春杏,你们家一直是安平侯的家奴对吧?” 春杏反应很快:“奴婢听长辈说当年大梁和前朝争天下的时候,奴婢祖上便是跟在陈王身边的奴仆,后来天下大定,家族中的一支就一直留在云仓……” 内院中所有侍女的背景陈虞都调查过的,除了方草儿属于签了契约的,其他都是安平侯的家奴,只是如今这份主奴关系转移到了陈虞身上罢了。 她算是个大地主,这个时代奴仆的所有权利都在主家手中,虽然朝廷也颁布了许多保护律法严格界定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但是世代家奴几乎不能赎身,叛主更是大罪,自然也不允许主家随意杀奴,如果杀了要向朝廷缴纳罚金。 她一直跟着付先生学习大晋的律法,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 “春杏,你有没有想过脱了奴藉,做个庶民?” 春杏倏的跪在了地上。 “站起来!” 陈虞声音严厉。 春杏再机智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这样的问题便是想,也是偷偷的,不切实际的做梦。 她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春杏,我接下来说过的话,你全部都烂在肚子里,你若是说出去给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便取消。” 陈虞弯腰将不安的贰姜抱在怀中。 “是,小姐。” 春杏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等你十五岁及笄那年,我便做主为你脱藉,做一个庶民百姓,婚嫁自由。到时候你想留在陈府,可以如方草儿那般签订契约。不想留在陈府,也随你意。” 春杏瞪大了眼睛看着陈虞,带着惊讶与不信。 “一旦你选择离开,你在陈府的这段时间不管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要全部忘掉,甚至要将自己的这段经历隐藏好。” 陈虞盯着她的眸子:“我并不是嗜杀之人,但也不是开善堂的。” “便是我不动你,安平侯府的敌人也很多,一旦他们知道你曾经在我身边待过,恐怕会用尽一切办法折磨你,让你吐出关于我的消息和秘密。” 春杏摇摇头:“小姐,奴婢不会的!” “如果,对方将刀架在你孩子的脖颈上呢?” 春杏微微张着嘴,她一时还真的想不到那么远。 “春杏,做我的贴身侍女,在这陈府确实很风光显耀,但是就如你今日看到的,也会接触很多秘密。” “这些秘密守好了不一定有功劳,但是泄露了却一定会有杀身之祸。” “你若是跟着我,五年后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办到,但是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你愿不愿意冒险?现在退出,并不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