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改嫁,渣男跪地叫皇婶》 第六十二章:到底还是中招了 老侯爷滞住,表情染上几分不自然。 “宋里里,你在怀疑爹给你下毒?”宋极星再次按耐不住,“你真当谁都跟你那么阴险啊!” 宋里里莞笑,手中的酒杯继续往前递,“只是觉得头杯倒出来的酒更醇厚而已,你突然往下毒上扯,反倒显得有点心虚了。” “要真能给你下毒,我早就把你给毒死了,何必等到现在!”宋极星大声嚷嚷。 “好了!”老侯爷叫停,板着脸接过了那杯酒。 沧桑浑浊的眼珠,定直地看着面前的宋里里,“你想换,我跟你换就是了!” 两人换了酒杯,宋里里又等着老侯爷先喝了那杯酒,自己才仰头将酒灌入嘴中。 才入嘴,她就感觉不对劲。 痛! 这酒简直跟岩浆似的,灌进她的嘴里便迅速将痛楚蔓延开。 宋里里根本忍不住,哇的一声将嘴里的酒又给吐了出来。 可吐出来的,根本不是酒! 满地黑红色的液体,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旁边宋极星的衣服上。 他被这一幕弄得怔住了,“这、这什么情况?” 说着,还伸手想去摸一下衣服上的黑红液体。 “极星别碰,那是恶鬼吐出的毒汁!”沈海萍急忙伸手,将宋极星往自己跟前拽。 老侯爷也站起身来,冲着门外大喊,“动手!” 刹那间,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便冲进了饭厅,将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手中扯着一张麻绳编织的网,从天而降,将宋里里给罩在了其中! 宋里里还没能从嘴中的剧痛里缓和过来,人便被这网束缚住,被死死压在地上,根本无法爬起来。 “娘,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宋极星仍旧云里雾里。 沈海萍眼神冰冷地看着宋里里,嘴中轻声解释。 “你爹当值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了天一道长,他算出咱们侯府最近不太平,直说是有人身上附了个恶鬼,性情大变,这才会闹得侯府鸡犬不宁。” 原来如此! 宋极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自打从贞女堂回来之后,就跟变个人似的,原来是身上附了个恶鬼,这恶鬼该不会是从贞女堂带回来的吧?” “肯定是了,贞女堂那地方本就住的都是些阴险毒辣的女人,死在其中的更是不在少数,怨气肯定重得厉害。”沈海萍紧锁眉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恶鬼,竟然敢附到我们侯府的人身上,将宋里里给弄成这个样子,没了半点原本的乖巧模样。” 这些话似无形的刀子,纷纷往宋里里的身上扎。 她在大网里蜷缩成一团,这才将那火烧火燎的痛感勉强压下去。 嘴角,充满嘲讽的上扬着。 不肯为他们洗衣做饭,不愿意再伏低做小,不想再受任何不该受的委屈,就叫做没了以前的乖巧模样? “侯夫人的意思是,只有我心甘情愿的被你们使唤,才是正常的人,脱离你们的掌控,就是被恶鬼缠身了?” 老侯爷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宋里里,“你这畜生,居然还敢狡辩,毒液都吐出来了,不是恶鬼是什么?” 满地黑红色的液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任凭宋里里说破了天,也改变不了这真相。 宋里里沉默了。 她也不明白,明明已经和老侯爷换了酒,可为什么还是中了圈套。 难不成…… “你们早就料到我会换酒杯,所以故意做了这个局,用这种障眼法想害我?”宋里里质问道。 方才倒酒的丫鬟便走上前,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酒杯捡起。 那是刚才宋里里的酒杯。 当着众人的面,丫鬟将酒杯里残余的那几滴酒直接灌进了宋极星的嘴中。 “你、你有病吧,为什么给我喝这个!”宋极星吓得大喊大叫,拼命往外呸。 丫鬟表情平静道,“宋二公子冷静些,身上没有恶鬼的话不会有事,你现在感觉如何?” 宋极星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我、我好像没事?” “嗯,因为你身上没有恶鬼,所以喝了那杯酒也无事。”丫鬟轻声说着,扭头看向宋里里,“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宋里里只觉全身发寒。 对方准备齐全,摆明了今日是一定要将她拿下的。 所有的辩解,都在这杯只对她起效的酒里被融得干干净净! “你就是那个天一道长吧,说吧,打算如何处置我,杀了我?”宋里里抬眸,冷漠地看着那个丫鬟。 那丫鬟脱了外头的粗布衣裳,里头果然是件澄黄色的道袍! 所谓人靠衣装,顶着那身道袍,还真的有了几分肃穆厉害的样子了。 饭厅里的众人,也因为宋里里这句话,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天一道长。 沈海萍站了出来,眉头紧皱着,“天一道长,她不能死,还请你做法把那恶鬼赶出去,还我们一个正常的女儿。” 宋里里听着这话,心里没有丝毫感动。 她知道,沈海萍并不是怕她死,只是怕惹出麻烦而已。 毕竟连活着断亲都不敢,更别说直接把她给整死了。 “侯夫人放心,区区恶鬼而已,我自有办法收服,不会伤及宋三小姐性命的。”天一道长说道。 闻言,沈海萍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问,“那现在就做法收了那恶鬼吗?”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宋三小姐与那恶鬼共用一具躯体日子太长,魂魄都已经有些融合了,若此刻强行剥离,怕是要出事。” 天一道长说着,朝着壮汉挥了挥手。 几个壮汉立马掏出了一捆绳子,那上头,居然缠着细铁丝,如同藤蔓般交织缠绕,冒出无数尖头来。 天一道长道,“这恶鬼与人共生,人强它便强,人弱它自然也跟着弱,所以得先让宋三小姐虚弱得没有多余的精气供它吸食,这样才能从躯体里被剥离出来。” 所以,这缠着铁丝的粗绳,就是用来捆宋里里的! 宋里里眸色泛冷地看着那绳子。 她自幼在乡间长大,从猎户手中见过这样的绳子,是用来绑野兽的。 在山间猎到的野兽便直接捆起来,铁丝会扎进肉里,越是挣扎越是往肉里钻,非常痛,但不会伤及内脏,所以死不了。 活着的野兽,才能卖出好价钱。 那她呢? 如今也要被当做活着才能有价值的“野兽”吗? “不行,不能捆!”焦急又嘹亮的声音,打断了宋里里的思绪。 第六十三章:十几个壮汉! 宋里里愣怔,看着籽棉冲到了自己跟前。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才不是什么恶鬼呢,她不是!” 一边说,一边要去推开那些壮汉。 可壮汉稳如泰山,任凭籽棉怎么推怎么攘都纹丝不动。 实在想不出别的主意,籽棉竟然低下头,去咬壮汉的手,想从他手里将大网给抢走。 壮汉直接扬起手,将籽棉给甩飞出去好几米。 籽棉后背撞在饭厅的角桌上,疼得眼前发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痛得全身发抖,却还努力地往宋里里跟前爬。 她要救小姐,一定要救小姐! “籽棉,你趴着不许动,别靠近这里。”宋里里心口很痛,大声的命令道。 籽棉眼泪簌簌而下,“我家小姐才不是什么恶鬼呢,老侯爷,你怎可因为一个江湖术士的话,就对自己的亲女儿动手呢,这绳子捆上去,小姐的确不会死,但全身都会留下疤痕啊!” 试问谁家的爹娘,会忍心自己的女儿伤痕累累? “我看你也是被这恶鬼影响了,区区一个奴婢,都敢跟我如此说话!”老侯爷拍桌怒道。 而后又看向宋里里,“伤疤而已,日后擦上药膏就能祛除,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给你驱走身上的恶鬼,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了侯府好!” 说着,就要让壮汉动手。 “不行不行,你们不能动我家小姐!”籽棉急了,不管不顾的拽住那绳子。 她怕自己抢不过这群壮汉,就把绳子往自己身上缠。 铁丝扎进她的身体里,沁出的血珠很快就染红了粗布衣裳。 壮汉有些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从这丫鬟手里抢走绳子,估计得先把她弄死才行。 可杀人是要去蹲大牢的啊! “籽棉,快把绳子解下来。”宋里里声音嘶哑的命令道。 籽棉拼命摇头,“我不,我不解,死也不解!” 如果他们要伤害宋里里,那就先把她弄死好了! “听话,他们暂时不敢杀我,所以你也得活着,否则到时候谁给我上药啊。”宋里里继续哄。 听到这话,籽棉的心里满是酸涩。 偌大的侯府,与小姐有血缘关系的人有整整四个,可这四个人却都只想让她受伤。 到最后,宋里里能盼着帮忙上药的,居然只有自己! 籽棉痛苦的闭上眼,将身上的绳子一点点扯下来。 “你自己也受伤了,回去先给自己上药,然后等我回来。”宋里里说道,“上次买的药膏我放在老地方了,你记得擦。” 听到这话,籽棉愣了一瞬,这才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小姐,我在听雨阁等你回来!” “嗯。”宋里里朝她点头。 老侯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一声令下,“动手!” 十几个壮汉齐齐动手,将宋里里给五花大绑后,就要送到祠堂去关起来。 照天一道长的意思,宋里里得先去祠堂关上七天七夜,等饿得彻底没力气了,这才能做法驱鬼。 宋里里也不反抗,任由自己被拖着离开。 只是离开之前,扭头看向了老侯爷,声音里泛着寒意,“别趁着我不在就对籽棉下手,上次我就说过了,若是你们再敢伤害她,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怎么动她,我到时候就怎么还到宋梨身上。” 她,说到做到。 “快点把她弄走啊,这恶鬼肯定是又出来了,赶紧送到祠堂去!”沈海萍焦急大喊道。 壮汉们带着宋里里离开了,鲜血淌落一路。 籽棉踏着这些血迹往外狂奔,直接冲回了听雨阁。 她打开了窗前五斗柜的抽屉,压抑不住狂跳的心脏,连带着手都跟着颤抖着,要将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 可手刚伸进去,旁边就出现了一个人,直接把她给推搡在地。 是宋极星! “二公子你要干什么!”籽棉焦急大喊。 宋极星并不理会,将抽屉拉出来仔细翻看,发现里面只有几盒药膏和一堆杂物而已。 他俊朗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难道她真的是让你回来擦药而已?” 不可能啊! 依照宋里里现在恶鬼缠身的情况来看,难道不是说了什么暗语,让籽棉想办法救她吗? 宋极星一时间有些困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干脆把整个五斗柜的抽屉都检查了一遍,扔得满地都是东西。 籽棉心疼的蹲在地上捡,“二公子,你到底要找什么,我家小姐这里能有什么,你仔细看看,这些玩意儿能有一样你瞧得上眼吗!” 宋极星低头看了眼,心里感觉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 那五斗柜里翻出来的,都是些平常要用的东西。 梳子,铜镜,一些胭脂水粉,但最多的是金疮药和纱布。 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最便宜的那种。 便宜到,如今散落在地上,宋极星一眼看过去,都会下意识觉得本就是该丢掉的垃圾的程度。 宋极星原本还扶着五斗柜,听到这话,只觉得指尖跟扎到刺似的,飞快的将手给缩了回去。 “我这是在帮她,现在她恶鬼缠身,若是叫你帮忙出去找救兵,那身上的恶鬼赶不走,以后还会在家里无法无天。”宋极星说道。 至于这满地的便宜玩意儿。 等到时候宋里里身上的恶鬼驱了,给她买些新的不就行了? 籽棉蹲在地上将那些东西拾拢,听到这话便停下来,仰起头看宋极星,“宋二公子,我家小姐什么时候无法无天了?” “自打她从贞女堂回来,给我惹了多少麻烦,这还不叫无法无天。” 籽棉又问,“是我家小姐主动去招惹你们的吗,她忍无可忍才做出的反击,若是你们不来找麻烦,我们主仆就待在这听雨阁里,就连吃食都没和你们在一起,算哪门子的无法无天!” “……你和那个恶鬼共处一个屋檐下,肯定是被影响了,居然也学得如此诡辩。”宋极星拧起眉毛道。 他懒得和籽棉争辩,直接扬长而去。 籽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的忧伤逐渐被坚毅取缔。 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她轻声喃喃道,“我不能哭,不能哭,小姐还等着我救她呢。” 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小姐。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五斗柜跟前,又将手伸进去摸索。 第六十四章:他如天神降临 在宋极星摸索过的地方,籽棉手掌反扣,指尖触到轻微的凸起后,用力摁了下去。 啪嗒—— 五斗柜里的暗格弹出来,里面的东西也映入了籽棉的视线。 这是安乐郡主给的调令牌。 在饭厅时,籽棉便听懂了宋里里的暗示。 但她同样注意到了身后跟来的宋极星,于是便演了刚才那样的戏码。 籽棉将调令牌缝在了自己的肚兜里,这才面色从容的往外走。 才到听雨阁院子里,却被两个家丁给拦住了。 原来,是宋极星还是不放心,所以准备将她给囚禁在院子里! 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 小姐还在等着她去救呢! …… 碧天院内。 宋极星听着下人的汇报,“二公子,那丫鬟果然如你所想,一个劲闹腾着要出去,一会儿说买药,一会儿说要去买菜的,好在都被拦下了,这会儿可算是消停下来了。” 宋极星眉头拧着,嗯了一声。 抬眸看去,发现外头天色已经黑了,“小梨呢,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呢。”下人如实回答。 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宋极星担心得不行,赶紧出去寻找。 一路到了和园,这才终于寻到了宋梨。 宋梨此刻正和凌水洲坐在一起看戏,眼眶红彤彤的,好像是刚哭过,而凌水洲则满脸愧疚,讨好的和她说着话,旁边是好些珠宝首饰。 “小梨!”宋极星冲上去,拉着宋梨仔仔细细来回检查,“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这样哭唧唧的表情?” “我就是沙子进眼睛了而已,没事的。”宋梨轻声道,“二哥,你怎么来了啊?” “我过来找你啊,怕你天黑了出事。”宋极星想也不想便回答。 宋梨眼眸闪动着光晕,循循善诱继续往下问,“有世子殿下在,我能出什么事情啊。” “不,这不一样的!”宋极星用力摆手,“小梨,是恶鬼,宋里里身上附了个厉鬼你知道吗,这眼下已经入了夜,我担心那恶鬼飞出来找你麻烦。” 哐当! 凌水洲猛地站起身,身下的圈椅都弄倒了。 他顾不上去扶,表情急切又震惊,“这到底怎么回事,宋里里身上有恶鬼?为何本世子不知道。” 宋极星想说,别说凌水洲不知道了,就连他也没能察觉到啊! 好在天一道长及时出现,否则他们整个侯府被这恶鬼害死了都不知道呢! “什么天一道长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是不是什么骗子,别搞错冤枉姐姐。”宋梨又说道。 宋极星笃定否认,“不可能,天一道长非常厉害的!” 因为天一道长仅仅是看了他的面相,便能精准的说出他最近发生的那些糟心事,甚至还有他这些日子因为颓靡,在通房丫鬟身上要得太狠,导致丫鬟撕裂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这件事情他除了被宋梨撞见外,根本就没和任何人说过! 可见天一道长是当真开了天眼,可以窥见世间万物的。 当然啦,这件事情当着凌水洲的面不方便说,所以宋极星就说了宋里里喝了酒吐出黑红色液体的事情。 凌水洲听完后,心中一阵恶寒。 所以这段时间纠缠在自己身边的,一直都是那只恶鬼? 难怪他觉得宋里里变得有所不同了,感情都是那恶鬼给出的假象而已。 这恶鬼好生厉害,他差点就要上当了! “那么多人去贞女堂都没事,偏偏她沾了脏东西,可见还是她身上不干净,所以才会被盯上的,不行,我这就回去和我母妃说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把婚给退了。” “世子殿下,你别这样对姐姐啊,天一道长不是说了吗,可以驱了姐姐身上的恶鬼的,到时候便好了。”宋梨阻拦道。 凌水洲满脸厌恶,“到时候她就会变回那个总跟在我屁股后面的狗屁膏药,光是想想就够了。” 顿了顿又道,“而且就算是这次能驱了恶鬼,以她那个招阴的体质,保不齐以后隔三差五就有这种事情,真要是嫁给我,影响到我怎么办?” 宋里里被恶鬼缠身死了都没关系,可他不能死啊。 他还要等着继承皇位,一统江山呢! “可是……”宋梨还想再继续往下说。 “小梨,你别这么善良的为她说话了,也为你自己着想一下,难道你不想当我的世子妃吗?”凌水洲直接打断她的话。 宋梨面色羞赧,“我、我当然想。” “那这就是好时机啊,想必我母妃也不会希望我娶一个这样的女人,你等着,我现在就进宫告诉母妃,她一定会帮我取消这门娃娃亲的。” 到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迎娶宋梨了! “好……那我等你。”宋梨楚楚可怜的开口,扑进他怀中,将压不下的嘴角藏得严严实实。 凌水洲快步离开了。 宋梨揉了揉自己红肿的眼睛,又对宋极星道,“二哥,那我们也回去吧。” “好。”宋极星用力点点头。 他领着宋梨往外走,到门口时忽然站住脚,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人似的。 “二哥,你找谁呢?今日和园已经被世子殿下包下了,没有别人的。”宋梨不解的问道。 没有别人啊? 宋极星哦了一声,在心中暗道果然是自己看花眼了。 他刚才还以为自己看见了迟聿呢! 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哪怕是不包场,迟聿也是不喜欢听戏的性格。 除非是为了什么非常在意的事情,才有可能出现在和园这种地方。 可,迟聿能有什么在意的? 他肯定是被宋里里身上的恶鬼影响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宋极星想着,便带着宋梨离开了。 偌大的和园空荡荡的,台上粉面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声音在空中飘荡,钻进了不远处的包厢里。 垂落的帷幔之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着茶盏。 只听见咔擦声响后,那茶盏竟然被直接握成了齑粉! …… 月落时分。 宋里里倒在祠堂寒凉的地砖上,调整着呼吸,好让身上的疼痛能缓解几分。 嘎吱—— 有人推开了祠堂的门。 她下意识以为是侯府的人,不想搭理。 但随着脚步声逼近,有一股淡淡的清冽气息传来,瞬间让宋里里睁开了眼睛。 皎洁月光映照在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子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六十五章:我帮你 宋里里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这不是幻觉后,又往男人身后看了眼。 祠堂的门紧紧关着,外头的那些壮汉还在三三两两的聊天打屁,丝毫没注意到里头多了个人。 而不远处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正往里送着夜里微凉的寒风。 能在十几个壮汉的眼皮子底下,这么悄无声息的从窗户溜进来,仓颉实在是太厉害了。 没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仓颉! 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只是往跟前一站,便有种难以忽视的强大气场,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宋里里跟前蹲下,任凭那象牙白滚边镶银丝的锦衣被满地血污浸染,只是伸手去给她解那绳索。 “等等!”宋里里叫住他,“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家中嫡女被恶鬼缠身这种事情,侯府自然不可能声张。 毕竟宋极星和那位远在江南的嫡长子还未娶。 一旦这事传出去,谁还敢将自己心尖尖上宠大的女儿孙女给嫁过来。 会被恶鬼盯上的呀! 所以,仓颉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仓颉的视线与她平行,却因隐匿在黄金面具下,叫人看不真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给宋里里解开了绳子,然后掏出药膏,给她上药。 那药膏很清凉,瞬间便让宋里里忘却了那火烧火燎的痛感。 没有疼痛纠缠,宋里里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 她在心中思索推敲着这件事。 仓颉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侯府祠堂,给她上药,却不是带她离开,说明已经知晓她除了会受伤外,是不会有生命之危的。 “仓颉,你去过我的听雨阁了吗,我的丫鬟籽棉没事吧?” 仓颉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仍旧低沉哑闷,“被禁足了。” 闻言,宋里里深深地蹙起了柳叶眉。 她当时已经提醒得很委婉了,没想到还是被人察觉到。 籽棉被禁足,那就无法将调令牌带出侯府,再找来护卫军帮她了。 她不能在这里败了! 可籽棉无法离开侯府啊。 宋里里想着,将目光投向了仓颉。 她仍旧想不起来自己和仓颉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这个男人却已经两次在危难之际出现在自己面前。 并且,功夫了得,势力网肯定也不容小觑。 “仓颉,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从我的丫鬟籽棉手里拿到调令牌,再拿去给安乐郡主手下的护卫军,让他们过来帮我。”宋里里开口道。 “你想让他们怎么帮?”仓颉锐利的眸子看向她。 都来救自己两次了,宋里里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直接回答道,“我要让护卫军帮忙查清楚这个天一道长的来头,证明我身上没有恶鬼,让他们打的如意算盘落空!” “他们的如意算盘,你知道是什么?”仓颉的声音已然有些意味不明。 宋里里语气清明,“嗯,不难猜,无非就是想借此败坏我的名声,这样就能让我从世子妃的位置滚下来,也在侯府再无翻身的可能。” 甚至,她能猜到是谁干的。 宋梨。 这人只要干了坏事就喜欢躲起来,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 而且最近宋梨一直故意在她面前找茬,显然是在做铺垫。 现在铺垫够了,自然就动手了。 可,她不能让宋梨如愿。 婚可以退,但不能是这样退。 真要是被扣上了被恶鬼缠身的罪名,让宋梨如愿,日后不管她做什么,宋梨都能搬出这套说辞来对付她。 更别说,今日遭的罪,都要一一向宋梨讨回来! 心中想着,再抬起头时,却发现仓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复杂深邃,意味不明。 但隐约的,好像能从中窥见一丝……妒忌? 等宋里里再想仔细看时,那双黑眸里又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没接茬,只是继续给宋里里擦药。 上身的伤口都擦了一遍,便轮到了双腿上。 裤腿被卷起来,露出了宋里里莹润白皙的两条腿,铁丝戳出的伤口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看上去触目惊心。 仓颉一言不发的上药,带着薄茧的指腹将药膏打转化开。 还以为他没听见,宋里里便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结果下一瞬,仓颉手上的动作便猛地加重,按在伤口上,疼得宋里里倒吸凉气。 刚要发出声音,仓颉的手便捂了上来。 “什么动静?”门外的壮汉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打算推开门进来查看。 旁边的人却又拦住他,“能是什么动静啊,肯定是她疼得受不住了呗。” “啧,这娘们也算是够能忍的,咱们把她拖过来也快四个时辰了吧,居然能撑到现在才喊出声,我还以为她真不知道痛呢。” “就是啊,这绳子我先前用来捆家里的年猪来着,你猜怎么着,那猪一直叫,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后来割开脖子放了血,它还哼哼唧唧了好半天才断气呢。” “这么说的话,宋三小姐比你家的年猪强啊!” 祠堂外爆发出一阵笑声,此起彼伏。 宋里里是真觉得吵,但同时松了口气。 没进来发现仓颉存在,万幸! 她抬眸,想示意仓颉松手,她被捂得快喘不过气了。 下一瞬,却怔住了。 隔着黄金面具,她仍旧能感觉到仓颉此刻的情绪。 很生气,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寒气。 仓颉的目光与她交汇,缓缓松开了手,“为什么忍着不喊痛?” “喊痛也没有意义,”宋里里回答道,“我说痛,他们又不会就放过我,反而会觉得我真是脆弱,以此取笑我,倒不如忍着,等到时自证了清白后,再好好收拾他们。” 说起自证清白,宋里里眼神里带了几分期盼。 “仓颉,如果你实在不想帮我跑这个腿的话,那你可以去太傅府帮我找秦……”宋里里已经开始思考别的对策了。 秦心语性格比较直率,牵扯进来容易意气用事伤到自己。 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里里只能搏一搏。 “我帮你。”仓颉缓缓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第六十六章:何来的公平 “我知道这很为……你说什么,你答应帮我了?”宋里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因为激动,声音有些高。 于是仓颉的手,便再次覆上了她的红唇。 “低声些,别引来任何人,懂吗?”仓颉蹙起了剑眉。 宋里里立马想说好,张开唇瓣没发出任何声音,嘴唇却在仓颉的掌心轻轻摩挲而过。 他的手上有残余的药膏,沾在了宋里里的嘴角。 微苦,回甘。 莫名的让她心口跳了一下。 悄悄用余光瞥了眼仓颉,发现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反应有点过激。 调整了下情绪,这才朝着仓颉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仓颉便松开了手。 两只手垂在身侧,攥成了拳头,指腹落在了宋里里方才嘴唇碰过的地方,用力地压了上去。 宋里里开口向他道谢,然后仔细地说了自己需要他做什么。 仓颉始终低着头,等她说完后才嗯了一声。 答应归答应,却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只是低头在摆弄着地上的绳子。 毕竟是求人办事,宋里里也不好催他,只能耐心的等着。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仓颉却仍旧在和地上的绳子“沟通”。 眼瞧着外头打更的人来了两茬,已经嚷嚷着到二更天,宋里里便有点沉不住气了,“仓颉,要不你现在就去吧,我担心夜长梦多,会有什么变数,而且天亮的话,侯府的下人就会出来干活,你容易被发现的。” 仓颉听出她语气的急切,终于抬起了头。 “放心,我既答应了帮你,就不会让你有事。” 他说着,将手中的绳子举起,又重新往宋里里身上捆去。 这点宋里里也不意外。 毕竟她还要留在祠堂里,若是身上的绳子没了,那帮壮汉岂不是知道有人来过了吗? 可一想到这带着铁丝的绳子要重新束缚住自己,那刺骨的疼痛,还是让宋里里心里有些畏惧。 哎,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至少她被松开了几个时辰,而且还上过药,伤口不至于发炎溃烂,已经很幸运了。 宋里里闭上眼睛,等着那疼痛再次将自己包围。 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 虽然伤口处有点刺痛,但已经轻了很多,几乎到了可以被忽视的程度。 宋里里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低头看去。 这才发现,原本带着尖头的铁丝,都被仓颉给折断打磨得很圆润光滑。 虽然从外观上来看,这绳子仍旧唬人可怖。 但实则,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 宋里里心中升起复杂的感觉,目光落在了正在给绳子打结的仓颉身上。 所以刚才仓颉没急着走,就是在做这些? 正想着,仓颉已经将绳子打结,还原成了来时的模样。 他手一扬,往宋里里的腰间塞了个软绵绵的长片。 “软剑,抽出来的时候仔细些,很锋利。” 凑得太近,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尽数落在宋里里的脸颊上。 痒痒的,麻麻的。 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仓颉注意到这细微的小动作,眼眸闪了闪,没再说话,直接离开了。 偌大的祠堂里,只剩下了宋里里。 明明是寒凉至极的地方,可宋里里就是觉得莫名有点热。 …… 天边翻起鱼肚白时,沈海萍来了祠堂。 她看着满身伤痕的宋里里,沉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没有被恶鬼支配神智了吧?” 宋里里冷眼看她,“侯夫人想说什么?” “昨夜我仔细想过了,既然这段时间你是被恶鬼缠身才性情大变,那过错便不能算在你身上,等天一道长给你驱了邪,你变回曾经的样子,我们便还如以往那样相处,不会有半点嫌隙,我就当没这回事。” 顿了顿,又道,“至于你身上的伤痕,我也会找大夫来给你诊治,尽力不让你留疤,放心。” 宋里里盯着她看,琥珀色的眸子古井无波。 “说这么多,是准备让我感谢吗?还是打算让我回报补偿你什么?” 沈海萍脸色愠怒,但还是压着声音道,“我不需要你任何回报补偿,你若是能消停点不惹麻烦,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但驱了恶鬼后,你还是自动请愿去庙里住上一年半载吧,免得心神不定又叫其他怨鬼钻了空子。” “是怕其他恶鬼钻了空子,还是怕我留在城中,会影响了宋梨和凌水洲的婚事?” 一针见血的质问,沈海萍竟有些莫名心虚,张着嘴没发出声音。 而宋里里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凌水洲去退婚的事情,已经开始安排了吧?” 声音不大,但沈海萍却觉得自己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火烧火燎的痛。 她咬牙,“这能怨得了谁,谁让你偏偏被恶鬼附身了,皇家不可能要个这样的世子妃,而且,小梨本就和世子情投意合,没有这回事,你也应该把世子妃的位置让给她。” “世子妃的位置,我本来也没想要。”宋里里轻声道,“她想嫁就去嫁吧,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听闻这话,沈海萍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她感觉心口都没那么闷了,眼神也稍稍能往宋里里身上放一下。 沈海萍声音放柔,“你能想通就好,等小梨成了世子妃,你的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自然有人会上门求娶,我和你爹爹也会去物色一些青年才俊给你,到时候,我们还做一对关系很好的母女。” 沈海萍想,自己已经如此为宋里里着想了,以她以往的性格,必定会非常感动,然后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可宋里里却问她,“你真的把我当女儿吗?” “当然,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不是我女儿是什么。” “可为什么从进来到现在,你对我没有半个字的关心,是这满地的血不够明显,是身上铁丝摩擦的声音不够尖锐。 还是……侯夫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只能看见自己想看的,听见自己想听的?” 宋里里平静地说完这番话,却还是觉得心口缺了一块似的。 用力的呼出一口气,继续道,“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公平的母亲而已,可是侯夫人,你心里的那杆秤从来没有平衡过,又何来的公平?” 第六十七章:好戏开场 沈海萍的脸色褪得只剩青黑。 她往后退了步,声音陡然尖锐,“那也是你自己比不上小梨,若你能有小梨一半好,我们何至于偏心她?” 见宋里里还要开口,她又道,“我看你身上的恶鬼又蠢蠢欲动了,还得继续关,关到那恶鬼虚弱无力了再说,到时候我再来跟你谈,你就知道后悔了。” 扔下这话,沈海萍离开了。 祠堂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宋里里疲惫的闭上眼,侧躺在冰冷的地上睡着了。 直到黄昏,宋里里才再次睁开眼睛。 这期间她昏昏沉沉的醒了好几次,但身上又冷又疼,脑子却跟要炸开似的,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直至现在,鼻尖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萦绕,才将她的痛苦驱散开几分。 可睁开眼看见的,却并不是仓颉。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手中攥着调令牌。 那清冽气息,就是调令牌上传来的。 混沌的脑子迅速清醒,宋里里撑着身子坐直,“护卫军?” “属下张大,听凭宋三小姐吩咐。”张大双手抱拳,恭敬无比的开口。 果然是护卫军! 压住激动的心情,宋里里轻声开口,“张大,我这里有几件事情需要你去帮我办一下,时间紧任务重,你动作需要快些,首先要查的,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大打断,“都查过了。” “你知道我想查什么?”宋里里很诧异。 张大点点头,“有关天一道长的一切,还有世子殿下准备如何退婚,都已经查到了。” 宋里里表情更加不可置信了。 似乎是猜出她心中的疑惑,张大开口解释,“仓颉找来的时候,便交代了这些事情,属下也是查完了才过来的,这才耽搁到现在。” 宋里里垂头,纤长的羽睫轻颤。 明明昨晚她拜托仓颉时,他是很不情愿才答应的。 可为什么又这么仔细的为她考虑筹谋? 脑海中忽然就回想起,仓颉离开时,在她腰间藏那把软剑时的场景。 骨节分明的直接环过她的腰肢,动作分明是万般小心温柔的。 “宋三小姐,如今有何吩咐?”张大开口,打断了宋里里的思绪。 她回神,“你先把查到的统统告诉我。”1 张大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宋里里听完后沉吟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那你去帮我外头寻个人……” 飞快地交代完了计划后,宋里里又道,“还有一件事,麻烦你去我的听雨阁,告诉我的丫鬟籽棉,我不会有事的,叫她不要担心。” 张大站着没动。 “是听雨阁现在看守森严,你进不去吗?”宋里里心渐渐地提起来。 “不是的。”张大摇头,慢吞吞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绿豆糕,“属下在来之前,已经去过了,那丫鬟还让我给宋三小姐带这个来。” 他方才光顾着汇报查到的线索,居然给忘记了。 宋里里看着那块绿豆糕,眼眶有点发热。 她被当成恶鬼附身的不祥之人关押着,籽棉也同样被囚禁在听雨阁,可以想到肯定也断了吃喝。 这丫头也不知道哪儿弄来的绿豆糕,怕是就这么一块,都让张大拿来给她。 张开嘴,宋里里大口的咽下。 很甜,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甜的绿豆糕了。 “宋三小姐好好休息,明日必然是场硬仗,养精蓄锐最是要紧。”张大又递给宋里里一枚药丸,“荣身丸,将死之人吃了也能多吊两口气。” 宋里里不矫情,直接吞进了肚子里。 她得吊着这口气打赢这场仗,然后回听雨阁去,给籽棉买一辈子的绿豆糕呢! 在这之前,宋里里有件事想问。 “你去见籽棉,也是仓颉交代的?” “是。”张大回答。 宋里里琥珀色的眸子里,逐渐泛起复杂的情愫。 她脑子里冒出了好多问题,很想当面问仓颉。 可晚上仓颉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来了两个小道士,往她身上泼了黑狗血,说是在做法。 宋里里沉默不语,静静看着这两个人又唱又跳。 末了,小道士开口,“你身上的黑狗血是驱邪的利器,相信明日清晨,这恶鬼就会虚弱无比,再无翻身的可能!” 宋里里轻声笑了。 黑狗血泼在身上是热的,但被夜里的风吹着逐渐转凉,也会带着她的体温,再加之要在身上黏一整夜。 当然会虚弱。 她可太虚弱了! 心中愈发庆幸,还好张大给自己带了那颗荣身丸,否则等明天早上,她就真的会被天一道长随意摆布,毫无反击的可能了。 这样想着,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昨晚的两个小道士就来了祠堂,将宋里里给拖到了侯府的花园,然后丢进早就准备好的大缸里。 那缸子里放满了水,宋里里被丢进去时,飞溅的水花落到她嘴里。 她表情凝了半瞬,而后开始挣扎起来。 动作剧烈,扑腾得到处都是水。 “都闪开些!”天一道长站在法坛前,面色严肃的开口,“这是身上的恶鬼知道要被收服,开始垂死挣扎,想设法逃脱我设下的法网呢!” 听闻这话,宋极星立马张开手臂,将沈海萍和宋梨都往身后拉。 老侯爷则蹙着眉头,看着在水里浮浮沉沉的宋里里,眼中只有无尽的厌恶。 “姐姐,你忍一忍,等待会儿做了法事,驱了你身上的恶鬼就好了。”宋梨满脸心疼表情,哭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人就要摔在地上时,身后突然出现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将她给搂入了怀中。 “世子殿下?”宋梨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水洲温柔的拥着宋梨,开口道,“我听说今天天一道长要做法收鬼,担心那恶鬼会趁机伤害你,所以过来保护你,另外,也正好让我母妃亲眼瞧瞧,宋里里这种心思不正的人,究竟吸引了什么样的恶鬼附身!” 话音落地,宁贵妃一袭紫色华服,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的走到了众人面前。 第六十八章:区别太大! 瞧见宁贵妃,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宁贵妃抬手叫众人起来,而后将目光落在宋里里身上。 挣扎了好半天,宋里里已经没剩多少力气,努力将头仰出水面呼吸,周围浮着厚厚一层身上剥落的干涸黑狗血,不少黏在了她脸上,化开了,晕染成斑驳狰狞的图案。 宁贵妃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恶鬼,什么时候能除掉?”宁贵妃问道。 天一道长表情不卑不亢,“只要弄清楚这恶鬼的来历,半株香就能直接让它灰飞烟灭!” “行,尽快解决吧。”宁贵妃颔首。 宋梨命人搬来了红木圈椅,又命人遮阴送茶水。 宁贵妃拉着她的手夸赞,“侯府有个这样可心的孩子,是老侯爷和侯夫人的福气,本宫如今也跟着享福呢。” “承蒙宁贵妃喜欢。”沈海萍有些自豪的挺起了胸脯。 正说着话,忽然就有个女人笑眯眯地翻墙进来了。 一边在身上抓挠,一边对着天一道长打招呼,“师妹,你怎么早晨出发也不叫我,我没耽误做法吧?” “天一道长,这位是?”老侯爷瞧着那人穿着粗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的,两只手抓抓挠挠的,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眉头直接蹙成了一个大大的墨点。 天一道长同样拧眉。 刚要开口,那人却如同飞似的,直接到了他面前,大咧咧地勾住了他的脖颈,“我啊,我是她师姐,我叫地一道长。” “我根本就不认……” 不等天一道长说完,那人手臂愈发用力,凑在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天一道长的脸上如同打翻了染缸,急速的变幻了几种颜色后,只剩下了暗黑色,咬紧牙关道,“对,她是我的师姐。” 老侯爷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狐疑的上下打量,“可我从未听天一道长提起过。” 地一道长笑哈哈摆手,“那是因为我轻易不出山,寻常做法我师妹自己就能解决,碰上棘手的才会找我,这不,老侯爷家里这个就很棘手。” “没错,是这样的。”天一道长点点头。 宋极星也站出来,“不对,如果你是师姐,那你为什么叫地一,而她叫天一呢?天地天地,天在前头。” “天地方圆本为一体,哪有什么前头后头,小公子这般计较名次,看来心里惦记的都是往上爬的事呢。” 被说中心事,宋极星哑口无言。 地一道长不给他再思考的机会,直接催促,“我还赶着回去睡回笼觉呢,赶紧做法吧。” “那就请两位道长费心了。”老侯爷拱手,退到了一边。 地一道长站在旁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天一道长做法。 半株香后,原本空白的符纸上,逐渐浮现出清晰的人脸。 宁贵妃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这、这是什么?”她声音都开始颤抖。 而天一道长同样傻眼,盯着那符纸使劲看,几乎要瞪出洞来。 “师妹吓傻了啊,无妨,师姐在呢,这恶鬼伤不了你。”地一道长呲牙笑起来。 转过身,向宁贵妃解释,“贵妃娘娘,这就是那只恶鬼啊,方才我通灵问过她了,她说自己是被冤枉进的贞女堂,而后在里头被人欺辱至死,死时,已有六个月的身孕。 她死得冤啊,心有不甘便化作厉鬼,附身于人,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宁贵妃声音陡然尖锐刺耳,“快把她杀了,快点杀了这只恶鬼!” 地一道长答应着,从袖子里拿出了符纸,烧成灰后,放在水中搅拌。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宋梨跟前。 宋梨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往后退。 可下巴还是被镬开,那碗符水尽数灌入她嘴里。 “哇!” 宋梨惨叫着吐出一大滩的黑红色液体,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扭动,好似垂死的蛆。 凌水洲被这场景吓到了,闪身躲开,深怕自己会沾到分毫。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宋极星。 他愤怒地冲到地一道长面前,“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小公子别激动,她这是被恶鬼附体了,等我待会儿驱了鬼,她自然就会平安无事的。” 宋极星眼珠子瞪得更大了,“胡说八道,被恶鬼附体的分明是宋里里,那日我们在饭厅里瞧得清清楚楚,她喝了符水的酒,然后就突然吐出来好多黑红……” 话没说完,宋极星滞住了。 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沈海萍快步跑过来,满脸泪水地将宋梨抱进了怀中,浑然不顾那黑红液体沾得满身都是。 她声嘶力竭,用力到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鼓起,“天一道长,地一道长,这究竟怎么回事啊,那恶鬼不是在宋里里身上吗,为什么又到小梨身上了,我家小梨身上怎么会有恶鬼?” “是宋里里干的对不对?”宋极星猛然抬头,眸子里一片猩红,“她让那个恶鬼跑到小梨身上了,她想害死小梨!” 听到这话,地一道长神情复杂地看向了宋极星。 “说话啊,是不是这样!”宋极星迫切的想得到答案。 实在忍不了,地一道长伸手抠了碗底沉寂的符灰,糊了宋极星满嘴。 下一瞬,宋极星也开始痛苦的呕出黑红液体。 同样的情况连着出现两次,老侯爷就算是再傻,也能察觉到不对劲。 那张沧桑的脸沉下去,扭头看向天一道长,“这到底什么情况,不是恶鬼附身的人才会吐这毒液吗?” 难不成,恶鬼还能分化,同时附到好几个人身上不成! 天一道长竭力保持着镇定,“是那恶鬼附身太久,散发出的邪祟之气已经影响了你们全家人,放心,我这就去处理,保证给老侯爷一个交代!” 说着,就大步朝着宁贵妃的方向走去。 到跟前时,眼睛已经迸射出杀意! 宁贵妃吓得花容失色,想从圈椅上爬起来,却被华服绊倒,挣扎着要爬起来时,已经被天一道长挟持。 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上了她的喉咙! “母妃!” “贵妃娘娘!” 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充满了焦灼和紧张。 天一道长见状,便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他拔高声调,恶狠狠地威胁众人,“都让开,让我安全的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杀了她!” “天一道长,你不是驱鬼的吗,你为什么要伤害贵妃娘娘?”沈海萍抬起头,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你别走,你先救救我的小梨和极星好不好,求求你救救他们!” 老侯爷急得跺脚,“夫人,他是假的,你还没看出来吗?!” 地一道长在旁边笑了,“老侯爷如今倒是慧眼如炬了。” 顿了顿,目光又落在沈海萍身上,“侯夫人也是突然舐犊情深起来了呢。” 老侯爷哪里被这样讥讽过,活像是被抽了一耳光,胡须抽动,气得说不出话。 而天一道长已经忍不了了。 “你们有完没完,快点放我走,不然我真的会杀了她的!” 第六十九章:我还有个要求 天一道长目眦欲裂几,手中的匕首又往宁贵妃的脖颈送了送。 娇嫩的肌肤被划开小口,渗出鲜红的血。 宁贵妃哪里受过这样的挟持,花容失色,几乎晕厥过去,“快救本宫啊!” “我们放你走,你别伤害宁贵妃,先把匕首放下,有事好商量。”老侯爷心惊肉跳,几乎要给天一道长跪下了。 那可是宁贵妃啊,圣上心尖尖上的人。 倘若真在他这儿出了事,整个侯府都得跟着陪葬! “想让她平安,那你们就给我准备一辆跑得最快的马车,再准备银子,越多越好!我现在就要。” “好好好,我马上就命人去准备这些,那你先把宁贵妃放了。”老侯爷忙不迭点头。 天一道长非但不松,反而拽得更紧,“你当我傻吗,若把她放了,你们还能听我的话吗?等我安全出了城,我自然会放她离开的。” 老侯爷额头冷汗狂冒。 让宁贵妃被挟持多一瞬,侯府就离死近一分。 脑子飞快运转着,老侯爷继续商量,“不是我不答应,是宁贵妃身份尊贵,你若是挟持她,还没等出城门呢,就会被士兵给盘查扣下的。” 闻言,天一道长眼神松动,有些犹豫了。 城门口的士兵众多,倘若她真的被盘查,两手难敌四拳,到时候怕是会被直接杀了。 可—— “如果我现在没有人质,你们一样能把我制服。” 老侯爷立马道,“有人质,我给你换一个怎么样,保证你能安全出城。” “换谁?” “我,我给你当人质。”老侯爷往前迈了一步。 下一瞬,沈海萍原本混沌的眼睛瞬间清明,连滚带爬上前抱住老侯爷,“侯爷你不能去,倘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侯府可怎么办啊!” 她哭声哀恸,老侯爷也红了眼,和她紧紧相拥。 “赶紧的,到底换谁?!”天一道长被吵得耳朵疼,猩红着眼质问。 “她!”沈海萍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抬手指向宋里里,“你带她走,她给你当人质!几” 老侯爷也瞬间反应过来,跟着附和,“对,她是未来世子妃,身份显赫,当你的人质再合适不过。” 呵! 天一道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表情都癫狂了,“她?你们侯府把她当仇人整,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又怎么可能因为她做了我人质,就受制于我呢?” 什么未来世子妃? 狗屁不是! 宋里里浮在水缸里,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一切,努力压下心口隐隐的刺痛。 而后开口,“侯府又不止我一个女儿,天一道长看不上我,可以选另外那个。” 天一道长醍醐灌顶,双眼放光地看向倒在地上的宋梨。 沈海萍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冒出来了。 “宋里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小梨,倘若她被带走出了事怎么办?!” 宋里里反问她,“如果我被带走试出了事呢?” “怎么可能出事,她都说了不会动手的。”沈海萍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说完后,也发现自相矛盾了,心情复杂又慌乱的低下头。 宋里里脸上的笑容染上几分讽刺。 而瞧见这幕,天一道长心中也有了更清晰的定夺。 “拿宋梨换宁贵妃,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老侯爷很痛苦,根本做不出抉择。 沈海萍则是流着泪大骂,“宋里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畜生,你残害自己的亲妹妹,你怎么不去死,若你死在乡下,死在贞女堂,死在祠堂里,我们一家人会过得多幸福!” 天一道长则在催促,“把她给我,快,快给我!” 尾音还在空中打转,张开的嘴里就已经有鲜血涌出了。 天一道长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从自己胸口扎穿的那把软剑。 想开口说话,却有更多鲜血往外汩。 宁贵妃吓得尖叫,趁着此刻赶紧逃开了,手脚并用,跟未开化的猴子似的。 “你、这……怎么可能?”天一道长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宋里里的样子。 方才还在水缸里拼命挣扎的宋里里,此刻却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还将这把软剑送进了她的身体! “地一道长是我的人。”宋里里用仅能她们能听见的声音道,“同样,我也知道你是谁的人。” 其他的没有说明,但却好像都说明白了。 “你、你要弄死我,那你也别想活!”天一道长努力地举起手里的匕首,想扎穿宋里里的脖子。 宋里里稍稍偏头,直接躲开了。 白皙清秀的脸上平静清冷,“放心,你不会死,这一剑我没扎中要害。 如果你愿意听我的,甚至可以得到一笔钱去番邦,而不是作为逃犯四处流窜,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提到逃犯两个字,天一道长的身子又僵住了。 没错,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士,而是个杀了丈夫的逃犯而已! 这个身份是假的,是她用来挣钱养活自己的把戏而已。 方才地一道长出现,也是用这件事威胁了她,逼她承认了是师姐妹。 但现在宋里里不是威胁,而是利诱。 “你真的能给我一笔钱,让我去番邦重新生活?”天一道长不可置信的问道。 “真的,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这边,我就说到做到。” 天一道长还是有些不信,“可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可是逃犯。” 帮一个逃犯去番邦,这说不过去。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宋里里反问。 顿了顿,又补充,“另外,我不觉得一个被打了十余年,有天在丈夫喝醉酒忍无可忍,上手推了一把,让他意外撞在锄头上去世的女人,真就得以死抵命。” 这世道对女人太残酷。 男人打妻子叫立规矩,女人反击就是忤逆,是离经叛道,是千古重罪。 都是爹娘生的,胯下多二两肉就高贵了吗?! 天一道长嘴唇嗫嚅颤抖着,眼眶被泪水浸润了。 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你想让我做什么,实话实说,还你一个清白吗?” “不,你只需要告诉宁贵妃一件事就行了。”宋里里摇了摇头。 第七十章:都是我活该吗 天一道长迷茫地抬起头,“什么话?” 宋里里便凑到了她耳边,飞快地说了几个字。 几乎是话音刚落,侯府的下人便已经将天一道长按倒在地。 天一道长本就失血过多,这会儿跟死狗似的趴在地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贱人,死骗子,还想伤害我的小梨,你怎么不去死!” 沈海萍毫无平时的娴雅模样,跟个疯婆子似的,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便直接朝着天一道长砸去。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宁贵妃给叫住了。 “她还不能死,本宫有事要问。” 沈海萍攥着石头满脸不甘,“贵妃娘娘,此人心狠手辣,不是什么善茬,还是早点解决的好,免得又生什么祸端啊。” “她都这样了,还能掀起什么波澜。”宁贵妃怒瞪美眸,“把人给我绑起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下人不敢忤逆,只能照做。 宁贵妃将天一道长带去了花厅。 花园里,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凌水洲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思考不清眼前的情况。 半晌才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里里压根就没有被恶鬼缠身,那她为什么口吐毒液,还被那缸水折磨得死去活来?” 还有宋梨和宋极星,为什么也跟着口吐毒液,那个天一道长又突然发疯。 难不成,也是被恶鬼附身了? 听闻这话,地一道长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这本来就是一场局而已,有人买通了天一道长来做局,用了些障眼法,让所有人都觉得宋里里身上有恶鬼,这才能叫大家心生畏惧,敬而远之。” “谁买通了天一道长?”凌水洲又问。 “能做这么大一场局,自然花费不低,若是世子殿下真那么想知道,查查谁这几日开销大,便能知晓了。” 不等地一道长的话说完,老侯爷便开口,“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什么有人指使,分明是宋里里臭名远扬,这才让那个臭道士动了心思,是我蠢钝,轻信了他才闹出这档子事的。” “老侯爷,你还真是……” 地一道长的话再次被打断,但这次打断他的是宋里里。 “多谢地一道长来救我,还了我一个清白,就不多留你了。” 显然是让她可以离开了。 地一道长很听话,立马翻墙离开。 动作太快,根本没有人能拦得住。 沈海萍想追没追上,扭过头愤恨地看向宋里里,“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吧?” 根本不给宋里里开口的机会,沈海萍继续劈头盖脸的咒骂。 “你明明没有被恶鬼缠身,却不肯说自己是被算计了,非要等到现在,在宁贵妃面前演这么一出好戏,拖整个侯府下水,让小梨和极星也跟着遭罪,你心里一定很开心吧?!”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你有心吗,非要让侯府鸡犬不宁,彻底散了才高兴?!” 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毒的雨滴,又重又急的砸在宋里里的身上。 身上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好像又开始痛了。 就连喉咙也像是被砂石狠狠摩擦着。 她抬起头看向沈海萍,“我没说过,自己身上压根没有什么恶鬼吗?” 在饭厅那晚她便说了。 不光她说了,籽棉也说了。 籽棉浑身是血护在她面前,声嘶力竭的说我家小姐才没有被恶鬼缠身。 “那么大声音,侯夫人是聋了吗?” 沈海萍竟然有些不敢看宋里里,“那、去祠堂的时候,你也可以解释的。” “你到祠堂见我,是来听我解释的吗?”宋里里轻声笑了,笑得薄凉。 沈海萍张张嘴,说不出半个字。 她自然不是去听宋里里解释的。 去祠堂,只是想让宋里里乖乖听话让出世子妃的位置,想安抚她。 甚至真的听到宋里里解释,她也只会觉得是恶鬼在作祟。 解释了,也没用。 “那是你、你不肯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是神仙,没有开天眼,自然会被人蒙骗,是你明明能解释这一切,却非要瞒着我!” 沈海萍仿佛溺水的人揪住了稻草,飞快地说道。 宋里里眼底最后一丝光也消失殆尽。 直至现在,沈海萍也只是在为自己不断地找理由,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侯夫人,我明明浑身是伤,湿漉漉的站在你面前,你却连一句,你受委屈了都不肯说。 这五个字很难吗? 还是说,在侯夫人你看来,我就应该受委屈,无论遭什么罪,都是理所应当,都是我活该?” 宋里里站在原地,浑身挂着血水,清秀的脸上也斑驳着无数血痕,看上去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分明什么都没还没做,只是站在那里,沈海萍便已经觉得是要来索自己的命了。 沈海萍站不住,踉跄跌倒在地。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你想怎么样,我给你磕头跪下,还是我把你遭的罪都受一遍?”沈海萍质问道。 说着,沈海萍直接举起那块石头,狠狠砸向了自己的心口。 “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老侯爷眉毛突突地跳。 沈海萍眼中满是愤恨,“让她消气,求她别再这样害我们侯府了。” 好好的一个侯府,现在被宋里里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够了吗,不够的话,我继续!”沈海萍说着,再次举起了石头。 宋里里走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只轻轻用力,沈海萍就感觉骨头都要碎了,脱力将石头砸在了地上。 “侯夫人,别演戏了。”宋里里开口,“我不是原先那个宋里里,不会因为你这样做就心疼自责。” 沈海萍眼皮抽动着,低头落泪不语。 的确,若是以前的宋里里,肯定会在她举起石头,哦不,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立马过来阻拦,然后哭着说是自己错了。 可现在的宋里里,冷眼旁观,还讥讽的说她是在演戏。 这样的变化,让沈海萍心里很复杂。 她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抓住,已经从自己面前溜走了。 “这还叫演戏,宋里里,你果然是个没有良心的!”老侯爷怒骂。 “若不是演戏,这石头应该砸在头上,这样才能砸伤自己啊。”宋里里轻声嗤讽。 而后,冷冽的目光落在老侯爷身上,“老侯爷有这功夫来指责我,倒不如赶紧去想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粉饰太平吧,若是再晚些,可能就无法收场了。” 第七十一章:为了嫁我,你真是拼命 听闻这话,老侯爷气得又狠狠瞪眼。 却没有再和宋里里争辩,而是抬步朝着花厅急匆匆赶去。 沈海萍则是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好似已经被抽走了魂。 宋梨和宋极星吐得昏厥过去,倒在满地黑红色的液体里,丝毫不见半个时辰前那意气风华的模样。 挺好,都得到报应了。 凌水洲这时犹豫着走上前,看她的眼神很复杂,“你、你当真是被冤枉的?” “世子殿下对现在的情况还不明了吗?”宋里里反问,“有什么不懂的,需要围观的下人为你解释?” 凌水洲眸底的暗潮更加汹涌了,而后开口道,“我知道了,你跟我走吧。” “去哪儿?”宋里里有点不解。 凌水洲回答,“自然是带你去洗个澡,再换身新衣服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呵! 宋里里低头看了眼自己。 确实,满身血污,湿漉漉的跟个水鬼似的,若是凑近了,还能嗅见那黑狗血在身上沤出来的腐臭味。 可这和凌水洲有什么关系? “世子殿下嫌我恶心,就离远点。”宋里里冷声开口,“别对我指手画脚。” 他有什么资格,他配吗! 凌水洲的脸色挂不住,“宋里里,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是见你这么卖力的要在我面前自证清白,想要留住世子妃的位置,留在我身边,所以才心生怜悯,打算对你好一点的。” 哈? 宋里里感觉自己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你觉得,我非要等到今日才捅破这事,是为了让你亲眼瞧见,我是清白的?” 凌水洲毫不犹豫的点头,“不然呢?” 若换做寻常的女孩子,哪受得了这苦,早就已经哭着喊着说自己没有被恶鬼缠身了。 宋里里如此隐忍,就是为了等他嘛。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对我竟然用情到如此程度,泼了一身黑狗血都咬牙忍着,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等回去后,我就和母妃说,给你一个平妻的身份。” 顿了顿又补充,“当然啦,小梨面上跟你一样是平妻,但实际她才是主母,你让着她些,日后我也会对你好点,说不定,还会让你自己抚养生下来的孩子,不必挂在她名下。” 宋里里笑了。 这番言论,也就凌水洲能说出口吧? “我非要等到今日才捅破,的确是不想退婚,但,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是我不希望用这种原因被你退婚,这婚得我亲自退,我要让晋州百姓都知道,是我看不上你,一脚把你踹了,懂吗?!” 平妻? 去他抹布的! 宋里里扔下这话,直接转身走了。 凌水洲站在原地,脸色已经阴沉得只剩下墨黑色。 他觉得宋里里真的太得寸进尺了,自己明明已经给了这么大的让步,却还摆出这幅样子。 说什么退婚也是她来退? 那倒是退啊,怎么不见她有半点动静呢! 由此可见,说这话只是赌气的话,是觉得他给的还不够。 贪得无厌的嘴脸,凌水洲想想都要吐了。 他倒要看看,宋里里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等哭着回来求他的时候,给出的这些条件,他可就得重新考虑了。 …… 宋里里离开侯府,到了附近的客栈。 地一道长已经在等着了,表情恭敬地递给她一套新衣裳。 “宋三小姐,客房已经开好了,二楼左拐最后一间,洗澡水也让跑堂送去了,这黑狗血油脂丰富,怕是不好洗,得用胰子多搓几遍。” 宋里里颔首,“麻烦你了,我身上没有银子,等明日还在这地方,我来给你送钱。” 地一道长摆手,“不用了,我听命于调令牌,宋三小姐拿出调令牌的那一刻,便是我这次任务的主人,我哪能要主人的钱?” 宋里里也就不勉强了。 寒暄几句后,她抬步去了客房。 推开门,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摸出了腰间的软剑,要直接甩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看清了屋子里的人,这才将软剑甩开。 软剑刺入柱子里,没进去三分有余。 “宋里里,你要杀了我?” “你偷摸躲在我的房间里,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宋里里平静地回答,上前将软剑给拔了出来。 噌的一下,那人快步冲到宋里里跟前,气鼓鼓的,“什么叫做偷摸躲在你的房间里,这房间都是拿本郡主的钱开的,算起来应该是我的房间才对!” 没错,房间里的人,正是安乐郡主。 这次能成功反杀,的确多亏安乐郡主给的调令牌。 没有那些护卫军,她就真的要被扣上恶鬼缠身的帽子了。 但宋里里见不得她这么咄咄逼人,“既然你送了我调令牌,那我怎么用是我的事,这客房你开的,你住就是,我换一间。” 说罢,转身就要出去。 “哎你等等!”安乐郡主叫住她,有点蔫了,“我不说行了吧,特意给你开的房间,你不住,我留着干嘛?” 宋里里这才重新回到屋子里。 安乐郡主郁闷嘟囔,“本郡主就是想听你说一声谢谢而已,有这么难吗?” “谢谢。”宋里里开口。 安乐郡主眼睛亮起来,“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到。” “我说谢谢,你送的调令牌帮了我大忙,也谢谢你还亲自来给我开个房间。”宋里里一字一句,清晰吐字。 明明只是嘴上说了两句话而已,没有给什么实质性的答谢,可安乐郡主就是觉得心情很爽。 天更蓝了,盆栽更绿了,就连空气也……嗯,好难闻的味道。 “你的答谢本郡主听着了,赶紧洗澡去吧,一会儿水该凉了。”安乐郡主捏着鼻子道。 宋里里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确很臭。 没矫情,直接去了屏风后。 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烂烂还臭烘烘的,便直接扔在了地上。 但腰间的软剑,宋里里担心沾水会生锈。 “安乐郡主,可以麻烦你帮我把它放在桌上吗?” 安乐郡主便上前帮忙。 只是有点好奇,“你先前用的不是鞭子吗,怎么突然换成软剑了?” “出事的时候我没带鞭子,”宋里里如实回答,“这软剑,是后来别人给我的。” 一回答,就激起了安乐郡主的好奇。 “是不是那个叫做仓颉的男人?” 第七十二章:他是不是喜欢你? 哗啦! 一瓢水浇在肩膀上,莫名的让宋里里身子一抖。 好像是洗澡水太烫了,她感觉自己脸颊都跟着有点炙热。 “嗯,是他。” 安乐郡主更好奇了,“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宋里里否认。 安乐郡主撇嘴,“你骗谁呢,他分明就是喜欢你,你呢,你对他没感觉?” 宋里里有点无奈。 她拢共见仓颉都没几面,更别说什么喜欢了。 至于安乐郡主说的,仓颉喜欢她…… 难不成,失忆之前,她和仓颉就已经认识了很久,所以仓颉在相处中对她动心了吗? 安乐郡主还在外头喋喋不休。 “我懂了,肯定是因为他面具之下的脸很恐怖,所以你才不喜欢他的,真是可惜了,这个男人身材好,身手好,要脑子,就连声音都让人酥酥麻麻的,怎么偏偏就毁了容呢。” 难怪宋里里没看上他,而是追在世子表哥屁股后头转悠。 毕竟,世子表哥的长相不凡。 可以说,偌大的晋州城里,除了皇叔迟聿可以胜过他之外,没一个能打的。 宋里里却已经陷入了沉思。 所以,仓颉真的毁容了吗? 所以他才戴着面具示人,甚至连原本属于自己的军功也拱手让给她。 就因为怕人知晓他面具下的真面目? 又一瓢水浇下去,木桶里的水飞溅,浇散了宋里里的思绪。 她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来,感觉身上轻了好几斤。 安乐郡主丢给她几张干帕子,让她擦干头发。 自己也站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帮她擦,好几次张嘴,却又缓缓闭上了。 “你想问什么?”宋里里看出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 安乐郡主咬唇,挣扎好一番,到底还是开了口,“我手下的人查出来,这件事情是小……宋梨做的。” “嗯。”宋里里颔首,“你的人很厉害,情报非常准。” 所以,查出来是什么,真相就是什么。 “那你这次又怎么得罪她了?”安乐郡主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宋里里反问。 安乐郡主哑了。 她感觉心口发堵,喘不上气。 以往她帮宋梨对付宋里里,都是因为宋梨说,自己又被欺负了。 可她这次仔仔细细的查过了,没有。 什么都没有! 宋里里只是在家好好待着,然后参加完她的生辰宴后,就被扣上了恶鬼附身的罪名。 所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梨要这样针对宋里里。 如果宋里里什么都没做过,那宋梨不就是那个真正的坏人了吗? 以前宋梨来寻求帮忙时说的那些,难道也都是捏造出来的吗? 安乐郡主真的有点糊涂了。 “宋里里,你到底是不是坏女人?” 宋里里放下手中的帕子,“你觉得我是不是?” “我觉得你不是,可你的确总黏在世子表哥身后,很讨人厌。”安乐郡主说道。 宋里里站起身,“那等你坚定觉得我不是坏人的那天,我们再来聊这个话题吧。” 说着,她就起身往外走。 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那个荣身丸,可以再给我一颗吗?” “那是什么东西?”安乐郡主满脸不解。 “护卫军给我吃的,将死之人吃了都能多吊两口气的那个药丸。” 那药丸真的很有效,她吃完之后,感觉全身的经脉都顺畅了,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整个人神清气爽。 安乐郡主仍旧摇头,“我没听说过这东西,确定是我的人给你的吗,要不我把人叫来问问?” 听闻这话,宋里里眼眸微沉,心中想到了什么。 直接拒绝后,她走出了客栈,然后进了一家药铺。 在里头买了点东西后,提着走出来。 外头的光线有些强,照在软剑上更为耀眼。 宋里里用力攥紧,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仓颉的模样。 那颗荣身丸,应该就是他给的。 药铺的掌柜说,荣身丸这东西是西域那边才有的药,极为珍贵,而且能做这药丸的人早已过世,世上剩下的那些,用一颗少一颗,弥足珍贵,千金难求。 可就是这么宝贝的药丸,仓颉就直接给了她…… 可她却没什么可以报答仓颉的。 不、不对。 还是有可以报答的办法! 听说晋州城的黑市里有位鬼医,医死人活白骨,几乎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若是能找到他,求到可以治疗伤痕的药,就能让仓颉不必整日顶着那张面具示人了。 想到这儿,宋里里的眼神都清明了几分。 但现在还不是去黑市的时候。 她回到侯府,却没进去,而是弄了一匹马,在后门隐蔽处蹲守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有两个下人裹着一张草席出来,然后将草席丢进早就准备在巷子的马车里。 马车似一阵风,疯狂往城外跑。 宋里里也骑马跟上去,不远不近,没有被发现。 等出了城,马车停在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草席被一脚踹下马车,随即,老侯爷也缓缓走了下来。 他就站在那草席旁边,负手而立,任由狂风吹得他的胡须左右摇摆。 又是半株香过去,地上的草席忽然动了起来。 一只手,艰难地将草席给扯开,露出被挡住的脸庞。 此人正是天一道长。 嗅到空气,她猛烈地咳嗽,好半天才终于缓过来,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老侯爷果然是信守承诺之人,说给我假死药,就真的是假死药。” “别废话了,给你的那笔银子呢,在哪儿?”老侯爷面色愠怒,催促着问道。 “那笔银子,我放在城南的破庙里了,佛像下面有个缺口,都藏在里面呢。” 老侯爷闻言,面色稍稍缓和,“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的。” “我骗侯爷有什么好处,城南破庙距这儿也就十里,骑马很快就能打个来回,而我拖着这副身躯根本走不远,被你发现,不就真的死了吗?” “你能弄清这点就好。”老侯爷满意地点点头。 继而朝着马夫使了个眼色。 马夫立马调转车头,奔着城南的破庙去了。 而天一道长也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她眼角余光撇见老侯爷在朝自己靠近,并且袖子里隐隐约约露出了闪着寒光的匕首! “你!你想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只要我不供出宋梨是主谋,你就用假死送我出城。”天一道长大惊失色,“老侯爷,你怎可言而无信!” 老侯爷脸上刻满了冷漠,“若你活着,便有可能会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更何况,我承诺的已经兑现了。” 用假死将天一道长送出城,又没说一定要让她活着离开啊! 天一道长慌乱到了极点,努力往前跑。 可她毕竟受着伤,根本跑不快,还身子发软直接跌倒在地,只能看着老侯爷离自己越来越近。 然后站在自己面前,高高举起了那把匕首! 第七十三章:善后 天一道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意向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耳边传来了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试探着睁开眼,发现老侯爷已经倒地昏迷。 在他旁边的草地上,多了颗被啃得干干净净的桃核。 所以,是有人用桃核击晕了老侯爷? 是谁? 天一道长下意识抬起头,果然看见宋里里正悠闲地朝自己走来。 宋里里换了身水青色的衣裳,下摆处绣了大朵大朵的木兰花,栩栩如生,行走的时候,好似花海荡漾,娇媚又灿烂。 而宋里里身上又有种英气,压得这玉兰花都逊色几分,让人根本挪不开视线。 看见她,天一道长感觉自己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能放松了,大口喘着气,倒在了草地上。 等缓过来,才对宋里里道,“你猜得很准,我对宁贵妃说,之所以符纸上会出现那个人,是有人给我的,我对此一无所知,她便脸色大变直接离开了。 至于老侯爷,本来要杀了我,可我说如果不让我假死离开,那宋梨给我的钱拿不回来,只要继续查,就能查到这事是宋梨干的,他立马就妥协了。” 唯一算漏的地方,就是老侯爷居然会想杀她灭口! 宋里里面色沉峻,“不,这个我也算到了。” 所以,她才会跟过来,然后等老侯爷要动手时出现救了天一道长。 “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宋里里开口,将手中的包袱丢给她,“这里面是说好给你的报酬。” 听闻这话,天一道长立马爬起来,拆开包袱仔细查看。 包袱里是宋里里从钱庄取出来的五百两银子,分成了好几份,而且全是散碎银子,这样不容易被人盯上。 里头还有两套衣裳,极为普通,粗布上还打着补丁,混在人堆里保证照不出来。 最底下则是一些药膏药丸,有一个罐子通体漆黑,和其他的很不一样。 “这是什么?”天一道长问道。 “毒药。”宋里里回答。 天一道长脸色瞬间变了。 猜出她的想法,宋里里解释,“放心,不是让你吃的,抹在脸上,会让脸颊红肿,这样就辨不出你原本的面目,不管你去什么地方,都能逃掉通缉令。” 一路往北,就能直达番邦。 “马也给你了,是骑还是杀了吃肉,随你安排。”宋里里交代完,转身就要离开。 天一道长牵着马喊她,“宋里里。” “还有什么事吗?” 犹豫了会儿,她开口,“如果我能顺利抵达番邦,并且在那里重新开始新生活的话,你有朝一日去了那儿可以找我,我叫……” “我不在乎你叫什么,”宋里里打断了她的话,“都要开始新生活了,以前的所有都忘了吧,那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包括那个晦气的名字,也一并忘记吧。 以后,她有无限种可能,而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四处漏风的土房子里,日复一日遭受虐打的可怜女人了。 天一道长眼含热泪,到底还是把涌在嘴边的名字给咽了回去。 “我做豆腐乳很厉害,去了番邦后,我大概会开个店,若有缘遇到,我请你一大碗!” 宋里里头都没回,朝她挥了挥手,“不爱吃,咸。” …… 老侯爷悠悠转转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他正在马车里躺着,马车在路上颠簸前进着。 “停车!”他大惊,一把撩开了帘子,发现已经进了城,马上就要到侯府门口了。 “老侯爷,是有什么吩咐吗?”马夫恭敬地问道。 老侯爷怒瞪双眼,“谁让你把我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 啊? 马夫迷茫地摸着后脑勺,“老侯爷不是把她给放了吗,我从破庙回来之后,就只瞧见老侯爷你睡在草地上。” 他没叫醒老侯爷,只能扶上了马车,然后自己做决定回侯府。 老侯爷气得胡子都歪了。 他那是睡着了吗? 他分明是被人偷袭打晕了! 这个天一道长,难不成还有同谋?! 正想着,又听见马夫问,“老侯爷,那笔银子已经拿回来了,分毫不差,就在马车的匣子里呢,您要不要点点?” 老侯爷拉开匣子看了眼,没仔细数,但数额应该大差不离。 三千两,是个很大的数目。 倘若真的有同谋的话,为什么没把这笔钱给拿走呢。 可如果不是同谋,又是谁对他动手,救走了天一道长呢? 老侯爷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都想不明白。 而此刻马车也到了侯府门口。 只见一道身影冲出来,声音慌张得打颤,“侯爷,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去救救小梨啊,小梨,小梨被宁贵妃带走了!” 什么?! 老侯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海萍哭哭啼啼,“下午的时候宫里就派了人来,但见小梨还昏迷着,便一直等,好不容易人醒过来,便二话不说直接拖走了,都已经这么晚了,侯爷,小梨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怕是真的会有事情! 老侯爷心情乱糟糟的。 从说起谁花了一大笔钱,谁就最有可能是主谋时,他便已经猜到了是宋梨干的。 让天一道长假死,再带出城去灭口,也都是为了能让这件事平息。 可现在天一道长不知所踪,宋梨也被带去了宫中…… “侯爷,你快去宫里把小梨带回来啊。”沈海萍再次催促道。 老侯爷急得跺脚,“我当然也想去,可眼瞧着就到宵禁时间了,我身为外男,哪有资格踏足后宫?” 沈海萍跌坐在地,眼泪汹涌往下掉,“那怎么办,难不成,就真的看着小梨在宫里受苦吗?” 若宋梨在宫中有个好歹,她也就不用活了! 老侯爷当然也担心。 可他进不了宫,能怎么办! 忽然,他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小梨是被谁带走的,贵妃娘娘吗?” “对。”沈海萍点头。 “我们去找世子殿下,让世子殿下进宫救小梨!”老侯爷赶紧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海萍瞬间不哭了,“对,世子殿下那么喜欢小梨,他肯定不会看着小梨受苦的,我们去找他,一定能把小梨带回来。” “快,去世子府!” 第七十四章:轻飘飘就揭过去了 刚说完这话,两人还没来得及动身,宋梨便回来了。 “小梨!”沈海萍上前,将宋梨直接拥入了怀中。 老侯爷也快步走上前,“回来就好,走,进屋再说。” 宋梨魂不守舍,跟着进了侯府。 沈海萍是想带着宋梨直接回院子休息的,可老侯爷却板着脸,将她带去了祠堂。 祠堂还没来得及清洗,地上厚厚一层斑驳干涸的血迹。 有黑狗血,也有宋里里流的血。 两者混杂在一起发酵了,味道实在是难闻。 刚走进去,宋梨就忍不住作呕。 若是换做平常,老侯爷定然就上前关心了。 可今天却只是沉着脸,怒喝道,“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跟前,好好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宋梨脖子瑟缩,“爹,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还要撒谎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贵妃娘娘叫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你骗她也就算了,我是你爹,你连我也要骗吗?” 宋梨从未见过这么凶的老侯爷,眼泪掉得更凶了。 抽噎了几声后,她承认了,“是我做的,可,我也是没办法啊。” “什么叫做没办法?”老侯爷质问。 宋梨仰起头,眼眶红得几乎要滴血,委屈到了极点,“姐姐从贞女堂回来之后,一直不肯退婚,而世子殿下好像对她也逐渐有了兴趣,给她送点心,还约她去和园看戏。 可明明世子殿下以前说,他只会带我一个人去看戏的。” 她拉住沈海萍的手,“我没打算害死姐姐啊,我只是想演场戏,让世子殿下能和她退婚而已。” 沈海萍跟着落泪,“小梨这也是太想嫁给世子殿下了,若是宋里里愿意主动退让,她何至于被逼到这一步啊。”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宋里里的错! 母女俩抱作一团,哭得格外伤心。 老侯爷的心也被狠狠揪了起来。 他出声安抚,“好了,爹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为何不早点与我商量,也不至于被她摆了一道啊。” “我、我怕爹你会站在姐姐那边。”宋梨抽抽噎噎。 老侯爷板起脸,“胡说什么,在爹心中,你才是应该成为世子妃的那个,谁也比不上你。” 宋梨又扑进了他怀中痛哭。 好一阵,几个人才缓和了情绪。 老侯爷问道,“小梨,贵妃娘娘把你召进宫做什么?” 被问到这个,宋梨的表情僵了瞬。 但她还是实话实说,“贵妃娘娘就只是让我坐着喝茶,什么都没说,待了半个时辰,就让小太监送我回来了。” “就这样?”老侯爷很纳闷。 宋梨同样纳闷。 她原本以为,宁贵妃把自己带进宫,是要问点什么的。 比如说,为什么要做这个局,害得她都受伤。 可宁贵妃什么都没问,甚至都没露面。 “许是贵妃娘娘看你今天也遭了罪,所以想看看你有没有事,见你无恙,就放你回来了。”沈海萍猜测道。 宋梨想不到比这更合理的原因了,于是跟着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好了,日后不许再自己做这些糊涂事,知道吗?”老侯爷又叮嘱道,“若她真的起了杀心要害你怎么办?” 今天差一点,宋梨就要出事了! 宋梨用力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了。 “罢了,你今天也累了吧,回去早点休息。”老侯爷摆了摆手。 宋梨挂着满脸泪珠乖巧行礼,抬步走出了祠堂。 背对着老侯爷和沈海萍,她脸上的表情掉得只剩下不甘和愤恨。 怎么会这样! 宋里里到底是怎么识破这件事是她所为,并且还能在被捆在祠堂的情况下,精密部署这一切,让她败得一败涂地的呢? 分明就连听雨阁的丫鬟也都软禁了啊。 难不成,宋里里还有侯府之外的同谋?! 对,肯定是这样! 要不然那个地一道长是哪儿来的呢? 宋梨立马去了听雨阁,想问个明白。 到院子跟前时,却看见宋极星站在里头。 他脚边是几罐已经打碎的药膏,而籽棉就叉腰站在屋檐下,“二公子以后还是别来送东西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呢?” “这些东西我都当着你的面用过了,还有什么相信的?”宋极星义愤填膺。 籽棉冷笑,“没准又是对旁人没用,偏偏就能让我家小姐‘现原形’的玩意儿呢? 二公子就当行行好,我家小姐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就一条命,经不起你们折腾!” 宋极星脸色复杂的翻涌,“那你让里里出来,我跟她说两句话就走。” “我家小姐说了,不信她的人,她没有见的必要。”籽棉回答。 宋极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低头看着地上的药膏,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只是一扭头,就和眼眶泛红的宋梨撞见了。 “小梨?”他有点懵,继而慌乱无比,“你怎么来了啊,我、我就是过来给她送点药膏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宋梨吸了吸鼻子,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的二哥,姐姐这次的确是受委屈了,她发脾气也是正常的,是我们对不起她,但是二哥,你还没痊愈呢,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听着如此可心的话,宋极星忽然就有点恼了。 看看! 宋梨永远都这么关心他,而宋里里呢,他拖着病躯过来表达歉意,却还躲着不见,甚至砸碎他送的药膏。 要知道他现在没钱,这药膏还是当了去年生日的玉饰才得钱买的呢! 愤怒越升越大,他剜向籽棉。 “告诉宋里里,反正我已经道过歉了,是她不肯接受,回头别又哭哭啼啼说什么委屈冤枉!” 扔下这话,将地上的药膏踹出去好远,愤然离开。 籽棉狠狠翻白眼。 拿了把扫帚,开始清理院子里的药膏。 宋梨径直走进去,想去找宋里里。 经过籽棉身旁,却被扫帚给抡倒在地。 许是刚浇过水,地面潮湿,宋梨手撑上去,沾得满是泥泞,就连身上的衣裳也弄得脏兮兮。 “哎呀!四小姐怎么在这儿呢,我光顾着打扫残渣都没注意到,不过还好没注意到,否则这不打招呼就进来,我容易当成是坏人,直接一扫帚拍脑门上呢!” 籽棉竖起扫帚,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也不去扶她,就静静地看着。 那眼神,跟看一坨臭狗屎没什么分别! 第七十五章:将她留在贞女堂! 宋梨狼狈得要命,却不好在这时候撕破脸。 只能自己爬起来,“籽棉,我来看姐姐的,她在屋子里吗?” “我家小姐谁也不见,四小姐还是请回吧。”籽棉下了逐客令。 宋梨不肯走,“我就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籽棉拧起眉头,打算直接将人给推出去时,屋里却响起了宋里里的声音,“进来吧。” 像是一阵风,宋梨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姐姐,我……” 刚开个头,宋梨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转身逃走。 已经入夜,屋子里只点了一盏豆油灯,昏暗得很,却依旧能看清宋里里此刻的模样。 她脱了上身的衣裳,只是胸前裹了一层厚厚的白布,其余露出的地方都是大小不一的伤口,红肿发溃,好像无数双眼睛,正流血盯着宋梨,又好像无数张嘴巴,无声的呐喊着什么。 宋梨腿都吓软了。 “怕什么,”宋里里看穿她的心思,讥讽开口,“这些伤口又没长在你身上,影响不到你的。” “姐姐,”宋梨回神,眼泪再次扑簌而下,“我恨不得受伤的人是我,如果能让我替你承受这份痛苦就好了。” 闻言,宋里里动作一顿。 “这份痛苦,不就是你给我的吗?” 宋梨拼命摇头,“不是我,姐姐,我们是双生胎姐妹啊,我怎么可能对你做这种事,是不是谁污蔑我,说是我干的?” 扑通! 她跪在了宋里里面前,颤抖着举起四根手指,“姐姐,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们是一家人啊,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干不出那种事,到底是谁要污蔑我,是不是那个地一道长?” “不是。”宋里里否认了。 回答得太快,没有半点犹豫,让宋梨认定了就是她。 “姐姐,我可以当面和她对峙,她在哪儿,我去把她找来。”宋梨又问道。 宋里里矢口否认,“我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撒谎! 如果不认识,又怎么可能特意跑来帮她呢? “姐姐,我只是想找她来对峙,证明我的清白而已,并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宋梨循循善诱。 但宋里里就是一口咬定,“我上哪儿认识人,从贞女堂回来后,我便一直待在侯府,不是吗?” 这时籽棉走了进来,“让让,奴婢要用柚子叶洒水,四小姐若是不走的话,弄湿了衣裳可别怪奴婢没提醒。” 说是洒水,其实就是拿瓢泼,而且还都是对准宋梨的方向。 泼得宋梨吱哇乱叫。 她不得不往外跑。 籽棉在她后头追着泼,嘴里念念有词,“送瘟神咯,瘟神滚远点,以后可别来缠着我家小姐了,否则来一次我就泼一次,弄死你!” 宋梨浑身都被浇透了,气得两只手紧攥成拳头,指甲嵌入肉中都浑然不知痛。 这明显就是在骂她,可偏偏还不能怼回去,否则就是不打自招。 好气。 真想把这个丫鬟的嘴给撕烂! 宋梨阴狠地剜了一眼听雨阁的方向,而后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宋里里能从什么地方认识朋友呢? 只能是从贞女堂啊! 贞女堂那个地方,关的都是达官显赫家中犯错的女子,难保就有那么一两个和宋里里同流合污。 果然,贱人就是贱人,身边跟的也都是贱人! 她查出那个地一道长的真实身份,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地一道长身上去,这样才能把自己摘出去。 宋梨甚至等不到天亮,当即就备了马车前往贞女堂。 到了贞女堂,还是上次的管事嬷嬷来迎的她。 宋梨塞了个金镯子,只说要去贞女堂的记载堂瞧瞧,想知道宋里里在贞女堂都受了什么苦。 管事嬷嬷收了好处,便直接笑眯眯地领着宋梨往里走。 到了记载堂,宋梨支开管事嬷嬷,掌灯开始翻找起来。 贞女堂里住过的女子足足有五百多人,每一个都画了像,要逐个盘查,的确不是什么轻松活儿。 正焦灼的查看,宋梨忽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 她还以为是管事嬷嬷来了,赶紧道,“嬷嬷别进来,我怕自己难怪掉眼泪的样子被瞧见,实在是叫人笑话。” 砰! 记载堂的大门却还是从外头被一脚踹开了。 有人款款走进来,视线落在已经目瞪口呆的宋梨脸上,冷笑着开口,“不是掉眼泪了吗,本宫怎么瞧着,你脸上干得很!” 宋梨傻眼了,说话都有些结巴,“宁贵妃,我……您怎么会在这儿?” 宁贵妃冷笑,“本宫不来,怎么能确定,那个张嘴胡说八道之人,真的是你啊!” 她今日从侯府回去后,想起那张符纸上浮现的人脸,又想起天一道长说的话,便有点怀疑是宋梨。 召宋梨进宫却什么都没问,也是想瞧瞧她会不会心虚自己承认。 可宋梨去了虽然害怕,但不像是捅出当年那桩事的样子。 宁贵妃都要相信,是自己冤枉了宋梨了。 可没想到,这才几个时辰,贞女堂的人就来报信,说宋梨偷偷跑去翻找记载簿! 眼下抓个正着! “宋梨,本宫待你不薄,更是一心希望你成为本宫的儿媳,你到底还有何不满意的,要做这种事情?”宁贵妃的眼神很失望。 宋梨再傻,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 她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的贵妃娘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这里只是想查查我姐姐的记载簿,没有别的意图啊。” “你姐姐的记载簿呢?”宁贵妃问道。 “在……在……”宋梨四处张望,拼命地寻找。 宁贵妃冷笑,“进来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找到吗,怎么,是在等本宫代劳?” 说着,她走上前,就在进门处的木柜上一翻,轻松就找到了写着宋里里名字的记载簿。 啪! 狠狠摔在宋梨脸上,“拿去看吧!” 宋梨被砸到鼻梁,只觉一阵剧痛,旋即便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她根本不敢擦,匍匐在地上全身发抖,哭得梨花带雨。 宁贵妃被她哭得心烦,直接摆手,“既然这么喜欢贞女堂,大半夜还要来一趟,那本宫便做主,你留在这里吧!” 第七十六章:你就穿这样出去? 宁贵妃的话犹如惊雷,直接劈在了宋梨的头顶。 “不、不要,贵妃娘娘,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来这儿只是为了调查宋里里身边的同伙,她故意和人演了一场戏,诱骗我到这儿来的!” “住口!”宁贵妃怒了,走上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若不是因为宋梨那场恶鬼附身的戏码,她当年做的事情怎会被翻出来? 如今她与徐皇后两人斗得你死我活,本还是个僵局,可徐皇后一旦拿到这把柄,她便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现在宋梨还好意思装无辜? “本宫原是瞧着你在侯府长大,定比那乡下寻回的宋里里要强,可如今看来,你还不如她有本事,本宫怎就瞎了眼,觉得你是个好玩意儿呢?” 宋梨被扇倒在地,用力地抱住宁贵妃的腿,“贵妃娘娘,那是因为宋里里算计我,我太相信她了,才会被她摆了这么一道,日后我一定不会这样莽撞了,你别把我留在这儿,留在这儿我会死的。” 宁贵妃抬脚将她踹开,厌弃地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裙踞。 “宋里里在这儿都能活,怎么到你就会死?” 说什么蠢话呢! 宁贵妃扭头看向管事嬷嬷,妖媚丰满的唇中说出的每个字,都散发着森森寒气。 “你们先前怎么对宋里里的,就怎么对她。” 管事嬷嬷恭敬答应。 等送走了宁贵妃,再扭过头,恰逢屋外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她沧桑扭曲的脸庞。 …… 宋梨失踪第三天,侯府总算发现了。 不怪迟钝,是她出门时交代了丫鬟要瞒住。 若不是沈海萍见她这几日都闷在屋里,担心会憋出什么毛病来,执意进屋查看,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可问丫鬟她去哪儿了,丫鬟哭着一问三不知。 侯府的人都急疯了。 “侯爷,小梨该不会又被宁贵妃带进宫里了吧?”沈海萍心慌手软地开口。 老侯爷摇头,“不可能,若是宫中派人来接,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那、小梨能去哪儿了啊,她以往是最乖的,不论去哪儿都会跟我讲的。” 可现在,却消失了好几天,渺无音讯。 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可是小梨那么可爱的孩子,到底是谁舍得痛下杀手啊! 忽然,沈海萍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人来。 对,宋里里! 她如同一阵风,直接刮到了听雨阁。 宋里里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眯着眼惬意得很,沈海萍却直接上前掐住她的脖子。 “是你对不对,你把小梨藏哪儿去了,快把小梨还给我!” 籽棉见状,丢了扫帚就冲上前,废了好大力气才将沈海萍拉开。 可宋里里的脖颈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痕。 “快点把小梨交出来,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沈海萍眼神阴狠怨毒,恨不得能从宋里里身上直接剜下一块肉。 “我交不出人,你打算怎么对我?”宋里里声音有些沙哑,感觉自己喉咙被掐肿了。 沈海萍一时给不出答案。 她只是咬牙,“总之,不要低估了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所能爆发出的潜力,逼急了,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侯夫人,四小姐是你女儿,我家小姐就不是吗,你为了四小姐,打算杀掉你这个女儿不成?”籽棉拔高音调质问道。 沈海萍身形微晃,感觉有一记闷棍敲在了头顶。 是啊,宋里里不也是她的女儿吗? 她怎么刚才就动了杀心呢? 下意识抬起头,她朝着宋里里投去愧疚的神情。 四目相对时,宋里里的眼里却只有冷冽寒霜。 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锐利得让她心口一痛。 沈海萍眼底的愧疚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恼怒。 “她算什么女儿,一口一个侯夫人的叫,还闹着要断亲,巴不得不认我这个娘,我又凭什么把她当女儿?” 现在的宋里里,把她当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仇人! 籽棉还想再争辩,却被宋里里的眼神给制止了。 “我本来也不想当侯夫人的女儿,若你真的那么厌恶我,就早点跟我断亲,别把我和侯府绑在一起,相看两生厌,你和我都挺膈应的。” 顿了顿又道,“这几日我都在院里养伤,没踏出去半步,侯夫人若觉得宋梨在我这儿,可以派人把我这个院子翻一翻。” 可听雨阁还用得着派人来翻吗? 巴掌大的地方,仅仅是扫视一圈就已经看到底了。 屋里更是没什么家具,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藏人的地方。 沈海萍有点迷茫了,“真的不是你?” 那,宋梨到底是被谁带走的呢? 籽棉在旁边掐尖了嗓子,“难不成四小姐是同人私奔了?侯夫人要不要把她身边的丫鬟抓去柴房,好好审问一下啊?” 沈海萍何曾被丫鬟这样讥讽过,当即脸上便挂不住了。 “区区一个奴婢,也敢对侯府主子的事情指手画脚!” 她扬手,就要给籽棉一巴掌。 宋里里却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冷漠肃杀。 “我先前就说过了,如果再动籽棉,我十倍百倍奉还,侯夫人可想清楚了,这一巴掌下去,我还你的,你能否承受得住!” 侯夫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扯了句话,便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开了听雨阁。 走出去好远,人仍旧恍惚。 宋里里攥她手腕的力气很大,几乎是可以捏碎骨头的程度。 可她掐脖子的时候,宋里里为什么没有挣扎呢? 听雨阁里,籽棉同样在问这个问题。 她心疼得要命,“小姐你都不需要使力,就能把她推倒在地了。” 何必被她掐成这样,明天指定是要淤青了! “小伤而已,过几天就能好。”宋里里打哈哈道。 垂下的羽睫,却将心思都压住了。 其实她是故意的。 让沈海萍这么掐过,她也就该死心了。 什么亲情,和她根本沾不上边,以后也就不会再奢望了。 宋里里深吸一口气,摆出轻松的表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出去转转,下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等等小姐,你就打算这样出去啊?”籽棉赶紧拦住她。 宋里里不解,“我穿得不太得体吗?” 籽棉摇头,没回答,直接转身进了屋子,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 第七十七章:这当真是黑市吗 宋里里不明所以,跟进去看,才发现籽棉是去翻纱巾了。 绣着小花的纱巾裹在脖颈处,正好将沈海萍掐出的那圈红痕遮住。 “外头那些人嘴巴最碎了,瞧见这红痕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以防万一,先挡住。”籽棉说道。 宋里里心头泛着暖意,应了声好。 籽棉特意给丝巾打了个漂亮的追云结,多了几分俏皮的感觉,没有丝毫突兀。 甚至走出侯府时,被几个丫鬟瞧见了,还生了效仿的心思。 宋里里并不在意这些。 她出了侯府,便直奔城南的赌坊而去。 大白天的,赌坊便已经热闹非凡。 宋里里挑开帘子走进去,差点被熏得又退出去。 酒气,脚臭味,汗臭味,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气味混在一起,发酵得直冲天灵盖。 宋里里感觉眼睛被辣得睁不开。 “小姑娘,来赌什么啊?”赌坊的打手见宋里里长得漂亮,忍不住上前搭话。 “我找人。” “找谁,烂赌的爹,还是屡教不改的丈夫啊?”打手仍旧笑嘻嘻,“你说个名字,这片是我的场子,你说找谁,我立马给你拎出来。” 宋里里眼神淡漠地扫过打手,“我找老许头。” 打手瞳孔狠狠一缩,表情都跟着严肃起来,“你谁啊,谁让你来的,这地方不招待你这种嫩苗小女娃,出去!” 他赶人,宋里里便愈发确定,自己是来对了地方。 老许头,是黑市的引路人。 没他带路,是根本进不去黑市的。 而想要找到老许头,就得来赌坊,这是他的老窝! 这件事情,是宋里里在贞女堂干活的时候,听几个老嬷嬷闲聊说起的。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次就撞对了。 “我有不得不见他的理由,还请大哥行个方便。”宋里里很会来事,直接往打手的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打手看见钱,表情瞬间就变了。 掂了掂那银子的份量,他嘴角绽放开笑容,“找老许头是吧,他在里屋呢,我带你过去。” 宋里里便跟着去了里屋。 绕过屏风,打手让她站着等,自己进去说几句。 很快就回来告诉宋里里,可以进去了。 宋里里便走进去,瞧见老许头正坐在赌桌上,手里捏着几颗骰子打磨,擦得骰子锃亮反光。 “许老爷子,我想去黑市见那位毒医,烦请你带一下路。”宋里里开门见山,十分恭敬地开口。 老许头盯着她看,啧了好几声。 宋里里觉得有点奇怪,但毕竟有求于他,便没有做声。 老许头打量了好半天,这才开口,“你去见毒医,要求什么药?” “我也说不好,”宋里里摇头,“目前我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病情。” 闻言,老许头来了兴趣,“他?是个男人啊?” “是。”宋里里点头。 “什么样的男人啊,值得你特意去黑市为他找毒医?” 宋里里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救过我。” 还想再说几句,但老许头却已经双眼发光的答应,“行,你可以去黑市。” 话落又转个调,“但我今天很忙,没空亲自带你去,这样吧,那边有条地道,你遇到弯就往右拐,应该能很快追上前头那位,他正好也是要去找毒医的,你让他领你去。” 老许头手指的方向是口大缸,里面放满了各色骰子。 打手帮忙挪开大缸,底下果然有个暗道。 暗道黑漆漆的一路往下,有阴凉的风送出来,看上去有点毛骨悚然。 “再不快点,他走过那个岔口,你可就找不到咯。”老许头催促道。 宋里里咬牙,没有再犹豫,直接钻进了暗道里。 见她消失得无影无踪,打手才忍不住问,“老许头,方才进去的那个,不是……” “是啊,”老许头不等他说完就点头,脸上笑眯眯的,“她不是说给救过她的男人去求药吗,正好叫他知道,得多感动啊!” …… 在暗道里走了一段路后,宋里里便适应了,隐约可以看清脚下的路。 担心错过前头的引路人,她默默加快了步伐。 转了七八次弯后,果然看见了一抹暗黑色的身影。 高大挺拔,虽然模糊,却也能清晰辨出几分强大的气场。 就是动作太快了,眼看着她就要被甩开。 “等、等一下!”宋里里急忙开口道。 暗道空间不大,声音直直传入了那人耳中。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却没有扭过头。 宋里里没想那么多,小跑着冲到跟前,累得气喘吁吁。 “不好意思,是老许头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今天没空带我去黑市找毒医,又说你要去,就请你带我一程,麻烦你了。” “你受伤了?”那人嗓音有些发紧。 逼仄的空间里,熟悉的声音直接撞进宋里里的耳中。 她一愣,“靖王殿下?” 男人没有回答。 宋里里便绕到了男人跟前,借着微弱的光线努力辨了好半晌。 真的是迟聿! 好巧! 宋里里心情不受控地雀跃了几分。 她朝着迟聿摇头,“我没有受伤,靖王殿下你呢,是去……治手臂的吗?” 迟聿闻言,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将手往身后放,“不是。” 撒谎的迹象太明显,宋里里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她不好意思再多问。 毕竟,迟聿这条手臂就是因为自己而废的,她追着问,迟聿该觉得她是在伤口上撒盐了吧? 宋里里想着,当即转移了话题,“那王爷可以带我一起去找毒医吗?” “嗯。”迟聿允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好几次宋里里是想找些话题的,可见迟聿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又把嘴给闭上了。 也不知道在漆黑的暗道里走了多久,终于,两人上了一个坡,推开上面的木板后,便抵达了黑市。 但,和宋里里想象中的黑市完全不同。 因为这地方就跟小村庄一模一样,沿街都是叫卖的商贩,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打扮。 宋里里甚至怀疑自己是来错了地方。 “王爷,这当真是黑市吗?”她仰头,向迟聿求证。 第七十八章:你想救的,是男人吗? 迟聿反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算黑市?” 宋里里回答,“好歹也是找了引路人才能进来的地方,总得神秘一些啊,就这种地方,哪里需要走暗道,不是直接大摇大摆的就能从村口进来吗?” “进来了,你如何知晓这是黑市?”迟聿再次反问。 宋里里卡壳了。 对哦,倘若真的处处不同,那才容易被人识破呢。 若不是从这条暗道而来,寻常人经过这小村子,根本不会想到这地方便是黑市。 看似最普通的伪装,才是最安全的伪装! “是我想得太浅薄了。”宋里里虚心的自我批评。 她低着头,觉得自己刚才那副怀疑迟聿带错路的样子,肯定很好笑。 迟聿不会觉得她很蠢吧? “主要是我在暗道里走太久了,里面黑漆漆的,空气也不好,喘不上气,所以脑子才跟着混沌的,若是换做平常,我必然是一早就能想出答案。” 宋里里小嘴叭叭的解释,不见停,一股脑的都往迟聿的耳朵里倒。 正说着,迟聿伸出宽大温热的手,压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指腹带着粗粝的茧子,而宋里里肌肤娇嫩,便荡起阵阵酥麻。 宋里里像是被定住了,脑子里空白一片,竟想不起来该做出什么回应。 而迟聿的手很快便撤开了,嗓音低沉,“人多耳杂,少说少错。” “哦、好,好的,多谢王爷提醒。”宋里里结巴着点头。 迟聿视线别向一旁,将手负在了身后,“在这儿用化名,叫我阿聿。” “阿聿。”宋里里重复一遍。 迟聿喉结微滚,“再叫几遍。” 对上宋里里疑惑的眼神,他缓缓开口,“叫习惯了,才免得出错。” 有理有据,宋里里便又喊了好几遍。 迟聿一一都应了。 “阿聿,那我也得有个化名吧,我叫什么好呢?” 宋里里歪着头思考,想给自己取个顺口的化名。 可迟聿却已经不假思索的开口,“小狸。” “小狸?听起来很像是猫。”宋里里开口,“挺好听的,行,那我就叫这个了,还是阿聿你的脑子转得快。” “嗯,走吧。”迟聿颔首,先行迈步往外走。 宋里里也赶紧跟上。 在街上转了一圈,宋里里便被这伪装起来的黑市给深深折服了。 卖糖葫芦的商贩,实则卖的是火药。 卖肉的屠夫,则是干那些帮忙砍人的勾当。 就连路边蹲在地上玩羊拐骨的小孩,拿出来的羊拐骨,居然也是用来交易的玉石! 撕开这普通的外衣,黑市里每个人都大有来头。 在这种地方,的确需要小心谨慎。 “阿聿,”宋里里踮起脚凑到迟聿耳边,小声开口,“你说用化名,实在是太明智了!” 她凑得很近,呼出的热气都喷洒在迟聿的脸上,好似小猫尾巴拂过。 迟聿喉结微微滚动,但面上没任何表情,只嗯了声,便又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到了一个棺材铺跟前,然后推门进去。 门口的铃铛被撞响,摆在堂口的棺材里便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宋里里心中一紧,下意识攥住了迟聿的衣角,另一只手则摸向腰间,准备掏出鞭子。 “不是诈尸。”迟聿沉声道。 宋里里闻言,这才放下警惕。 只见棺材里缓缓爬出来一个小姑娘,样貌也就十二三岁出头,肌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扎着羊角辫,可爱得没边。 “谁啊,打扰我睡觉,赶紧滚……阿聿,你这个没良心的,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啊!” 小姑娘赤脚从棺材里跳出来,直接抱住了迟聿的手臂,“这么久不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见我了呢,我心都因你碎了,说,你要怎么赔我?!” 宋里里还是头次见到如此热情放得开的人,一时间楞在了原地。 心里,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而迟聿表情淡漠,将手臂抽了出来,“四十多岁了,还学不会稳重二字怎么写吗?” 宋里里猛地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她有四十多岁?” 可这分明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啊! “她对自己用毒了。”迟聿沉声道,“最毒妇人心,大概就是为她而创的。” 宋里里瞬间反应过来,“您就是毒医吗?” 小姑娘,哦不,毒医嗔怒地瞪了迟聿一眼,“干嘛一来就揭我短,真是讨厌,就那么怕她误会吗?” “和你这么老的人传出不当言论,我太亏。”迟聿冷淡回答。 虽然否认了,可宋里里心里却仍旧觉得,方才压着的那块大石头被挪开了,呼吸顺畅了不少。 毒医撇嘴,转身回到了棺材旁,弯腰捡地上的鞋套上。 一面询问道,“头次见你带女孩子来,这是谁啊?” “毒医你好,我叫宋……小狸。”宋里里立马开口道。 毒医眼睛瞬间亮了,“你说你叫什么?” 宋里里有点疑惑,难不成是到了毒医跟前,就不应该说化名,而是要说真名了? 她头次来黑市,有些摸不着门路,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迟聿。 “我还有事要忙,直接给她想要的东西,别耽误我时间。”迟聿却开口道。 毒医嘴巴撅得都快能挂油壶了。 她蹬着绣着小鸭子的布鞋狠狠跺脚,跟个发脾气的小孩子似的,“我上辈子欠你的吧,怎么总是被你使唤,行行行,我不问行了吧,看把你急得。” 说罢,扭头看向宋里里,“小狸是吧,你来找我做什么啊?” “我想求一副可以治脸的药。”宋里里开口,“只要擦上去,哪怕是脸上的陈年旧疾,也能修复得半点都看不出的那种。” “你来不是给迟聿求药啊?”毒医有点意外。 “谁的脸受伤了啊?”毒医好奇问道。 想到仓颉故意用黄金面具挡着脸,就是为了不让旁人知晓他脸上有伤,宋里里便也选择了隐瞒,只道,“是个很好的人。” “男人?”毒医又问道。 宋里里犹豫着看了眼旁边的迟聿。 迟聿是知道仓颉的,她要是承认了,迟聿会不会猜出来这药是给仓颉求的。 从而顺藤摸瓜,也知晓仓颉的脸是坏的呢? 迟聿似是没听见,去了一旁的矮桌前,开始给自己倒茶。 “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男女用药的成分和剂量都不同,而治病本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不说实话,日后治不好,岂不是还得砸了我的招牌?”毒医催促道。 宋里里闻言慌了,赶紧道,“是男人。” 毒医蹙起了眉头,飞快扫了一眼旁边的迟聿。 迟聿仍旧在喝茶,一杯接着一杯,面无表情的。 她叹了口气,望向宋里里,表情忽然就不如方才和善了。 第七十九章:你好奇怪 宋里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感觉毒医这表情,像是要替谁出口恶气似的。 正想着,便瞧见毒医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瓶药膏。 直接丢给她,“我也不太清楚他具体是什么症状,这样吧,你把这个药膏给他擦,这药膏抹上后,会让皮肤溃烂脱落,继而再长出新的,便是光洁无暇的了。” 宋里里接过,攥在手心里有些担忧,“那、是不是特别疼啊?” 毒医点头,“疼肯定会疼的,但他不是男人嘛,这点痛都受不住,那也太没出息了!” 话是这么说,可宋里里就是于心不忍,“不能搭着止沸散一起吃吗?” 仓颉帮了她那么多,她也希望仓颉能少受一些苦。 听闻这话,毒医很是不耐烦,“不行,什么都不能搭,否则影响了药效,到时候反而弄得更糟糕怎么办,他变成丑八怪也就算了,砸了我的招牌,日后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到最后几句,已经有些生气了。 宋里里赶紧闭了嘴。 能求到药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可不能再得罪了毒医。 万一日后还有事相求怎么办? “多谢毒医,那这瓶药膏多少钱啊?”宋里里问着,低头拿出了自己的小荷包。 毒医举起五根手指,“五百两!” 一瓶药膏五百两,可谓是天价了。 但宋里里没有半点犹豫,立马掏了银子。 毒医收下后,对她下了逐客令,“还有什么事情吗,若无事,我便不送了。” 宋里里下意识看了眼迟聿。 迟聿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看来是不打算跟她一起走。 她想了想,往毒医跟前凑了几步,小声询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毒医的表情忽然就变了,翻涌着复杂,刚才还瘪着的嘴,此刻已经微微上扬。 “你怎么不早说啊!没什么影响,你放心给他用就是了,哦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其实我这有别的药膏,不用烂脸就能让他痊愈,你拿去吧。” 毒医新拿出来的,是一个瓶身格外精致的药膏。 和她现在手里的那瓶,简直是天壤之别。 就连毒医前后态度都截然不同。 宋里里有点发懵。 “可刚才毒医你不是说,目前只有那一种药膏可以治好他吗?” 毒医嘿嘿轻笑,“你也知道我如今四十多岁了,年纪大,总是容易忘事的呀,怎么,你不要?” “要要要!”宋里里赶紧接过,“多谢毒医。那这瓶药膏是多少钱?” “都赖我糊涂了记不住事,差点害那人要受苦,为了将功补过,这瓶药膏我便不要钱了,还有这五百两,也退给你。” 得了新的更好的药膏,五百两也被退回来了。 宋里里感觉自己在做梦。 “好了,出了村口就有个驿站,能租马车,不消一个时辰便能回城里。”毒医拍手,“我就不送你了。” 宋里里云里雾里,人已经被推着走出了棺材铺。 她又往身后望了一眼,然后懵懂地离开了。 而棺材铺里。 毒医走到了迟聿跟前,直接抢走他手中的茶杯,“别装了,我这茶壶里有水吗,你就一个劲喝。” “品香,不行吗?”迟聿冷声问道。 毒医嫌弃地看他,“我这茶壶平时就装山泉水而已,哪来的香。” 顿了顿又道,“你想不想知道,她这药是给谁求的?” “有这功夫,不如去给我沏壶茶。”迟聿声音愈发冷冽。 毒医拎着茶壶往后屋走,拔高了音调,“啧,你不想听就算了,哎呀,可惜咯,这么大个秘密,只能我自己憋着了。” 没走两步,却又听见迟聿道,“给谁?” 切! “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不想说就闭嘴。” 毒医朝他狠狠翻个白眼,“真不知道你这脾气怎么跟粪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她回到迟聿跟前,满脸都挂着兴奋,“这药,是给仓颉求的!” “?”迟聿没说话,俊朗的剑眉紧紧拧成一团,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方才也以为是给什么野男人求的呢,本来想好好折腾一下那个人,幸亏她最后问了我一句,说若是那人戴着面具,会不会影响伤口愈合,我立马就想到了仓颉!” 毒医说着,狠狠地拍自己的胸口,“还好她多问了这句,否则我岂不是真成了大恶人?” 说着话,扭头看向迟聿,却发现他脸色阴沉,表情比方才还要臭。 “怎么了你,不都知道这药膏是给谁求的了吗,还摆着臭脸做什么?”毒医疑惑不解。 “给仓颉求的,我应该高兴?” 迟聿说着,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眸底翻涌着滔天巨浪。 毒医纳闷了,“你好奇怪,给仓颉求,不就是给……” “他是他,我是我。”迟聿猛地站起身,直接转身走出了棺材铺。 留下毒医在原地困惑不已。 摸着自己光洁无暇的脸蛋,喃喃自语道,“是我太久没出去了吗,怎么有点看不懂如今的世道人心了呢?” 啧,有时候真搞不懂迟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宋里里顺利找到了村庄外的驿站。 租辆马车,十两银子。 她掏了钱便准备坐上去,却被马夫给拦住了。 “得先把这个戴上。”马夫递给她一条黑色的绸带,示意她蒙在眼睛上。 宋里里能猜到这是黑市的规矩,怕她记住怎么来这个村子,日后便直接顺着大道来了。 既然是规矩,自然要遵守。 宋里里便蒙上了绸带。 蒙完才反应过来有点早,她还没上马车呢。 “那个,能麻烦你扶我上一下马车吗,我看不见,担心摔了。”宋里里开口问道。 她摔了不要紧,关键怀里还有给仓颉求的药膏呢,可不能被摔坏了。 可马夫却没有回应。 “有人吗?我蒙着眼看不见路,能不能扶我一下?”宋里里再次开口问道。 下一瞬,便有只遒劲有力的大手牵起了她,拉着她往前走。 宋里里能感觉到,这不是方才的那个马夫了。 是谁? 她下意识想摘掉蒙眼的绸带,那人却松开了她,将手压在了她的绸带上。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直接环住她的腰。 长臂紧揽,正好将她结结实实地圈在了怀中。 第八十章:沦为棋子 宋里里被圈在怀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被抱着送上了马车。 那人的手也随即从她身上撤去。 原来,对方只是想帮她上马车啊。 “多谢。”宋里里看不见,只能朝着刚才的方向开口。 下一瞬,马车又沉了下,似乎是刚才那个人也上了马车。 他就坐在了自己旁边,马车里空间逼仄,两人的腿便碰在了一起。 透过布料,依稀能感觉到男人的体温。 宋里里有点懵,想说这是自己花钱租的马车,怎么这人也跟着上来了。 而马夫却开口了,“两位坐好了吧,那我就启程了,放心,一个时辰内,保准将两位送到城里头。” 宋里里便没说话了。 看来,对方是打算蹭她的马车一起回去。 毕竟方才扶着她上了马车,坐一辆马车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宋里里便没有开口。 随着一记挥鞭,马车已经朝前行进。 宋里里没做好准备,身子往前踉跄扑去。 就要磕上马车时,那人再次伸手,将宋里里稳稳当当的扶了回去。 “多谢!”宋里里忽然就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将这人赶下马车了。 若是没有他,刚才自己怕是要被磕得头破血流了吧? 只是—— 这人不用蒙眼吗,为什么感觉他像是能看见似的,出手如此精准。 宋里里蒙着眼也看不见,在心里一通乱猜。 猜不出个所以然,然后便放弃了。 马车还在继续往前行进。 每一次经过颠簸处,那人都会扶住宋里里,不让她被磕了碰了。 宋里里实在好奇死了,颠簸得那黑色缎带有些松,她悄悄从下面的缝隙去瞧。 只能瞧见那人的鞋子。 一双墨蓝色的靴子,尖头处绣了祥云卷草图案,上头还有泥点子,还没干,应该是刚溅上去没多久。 宋里里想起了那条暗道。 其中有一截道,便是要穿过地下河,河边潮湿泥泞,经过时难免会沾上泥巴。 这人应该也是在那儿沾上的泥点,看这样,怕是跟她前后脚到的黑市。 然后,又这么碰巧,前后脚一起从黑市离开。 该不会,是跟踪自己的吧? 宋里里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瞬间警惕起来。 她假装不在意的仰起头,想从那条窄小的缝隙里偷瞄。 但男人已经看穿她的心思,大手随即覆上,嗓音低沉喑哑,染了几分无奈,“别坏了规矩。” 好吧! 宋里里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不管什么念头都会无所遁形,只得作罢。 可男人似乎已经对她失去了信任,大手始终压在她的鼻梁上,没有要撤去的意思。 他的虎口贴在宋里里的脸颊上,很干爽,带着温暖的触感,像极了春日里的初阳。 宋里里被这样捂着眼睛,竟然莫名的放松,生出了几分困意来。 眼皮越来越沉,宋里里居然直接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她居然已经靠在侯府后门的石垛子上了。 什么马夫,什么神秘男人,统统不见踪影。 宋里里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好似在做梦。 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什么,下意识伸手在身上一通乱摸。 直至摸出那个精致瓷瓶装的药膏,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不是做梦。 她真的去了趟黑市,见到了毒医,为仓颉求来了这药膏! 想到这点,她满心雀跃,也不在乎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个男人了。 宋里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绕去前头的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侯府。 回到听雨阁,她将药膏藏进了五斗柜的夹层里。 而籽棉则跑来和她说八卦。 “四小姐丢了好几天,老侯爷不敢声张,担心被人嚼了舌根,只能请人悄悄去找,方才又去了一趟账房支钱,听说是要找个大师给算算,人到底在哪个方位,小姐,你说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啊?” 宋里里对此没兴趣,只懒散地回了几句,便拉着籽棉去院子里练剑了。 练得满身大汗,宋里里便去沐浴,而籽棉去了小厨房做晚饭。 洗完澡出来,却猛地发现,屋子里居然坐了个人。 宋里里一惊,立马跪下行礼,“臣女宋里里,不知皇后娘娘前来,有失远迎,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徐皇后坐在原木鼓凳上,笑吟吟地摆手,“原就是本宫直接进来了,没吓到你就好,快起来吧,去穿上外衣,别着凉了。” 宋里里依言去找外衫套上。 一边套,一边心中泛起嘀咕。 她最近都没提过要和凌水洲退婚的事,按理说应该没碍徐皇后的眼。 究竟是什么事,何至于让徐皇后直接出宫,亲自来找她? 正想着,徐皇后便开了口,“若是收拾好了便走吧,本宫替你接完了人,还要回宫呢。” 替她……接人? 接谁? 徐皇后再次笑眯眯,“怎么这个表情,不是你托了你二哥进宫来求本宫,说是宋梨失踪了好几日,要本宫帮忙找吗?” 宋极星! 宋里里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他倒是挺会想办法,居然还能打着她的旗号,求到了徐皇后跟前去! 宋极星,真是好样的! 宋里里脸色愠怒,咬紧了牙关,“皇后娘娘,这件事情……” 她不想为了宋极星搭人情。 若是宋极星想求徐皇后帮忙,便用自己的名义去求好了! 可刚开个头,就被徐皇后给打断了。 “里里,你是不是想为了自己没亲自前来,而叫了和你不太熟的二哥来求而惭愧?在本宫看来,这倒是没什么,毕竟是一家人,不论是他来,还是你来,在本宫这里,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出手帮忙的。” 宋里里所有的话都被堵回了喉咙里。 她用力地攥紧了拳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倒抽回心脏。 所以,徐皇后早就知道,宋极星是假借她的名义进宫寻求帮助的。 可徐皇后还是出手帮忙了。 毕竟,不论是不是她在寻求帮助,这个人情,都是她欠下的! 徐皇后要的,就是她欠下的这个人情,这样才能更好的操控她,利用她这颗棋子,在和宁贵妃的棋盘里走出漂亮的一步! 第八十一章:我应该谢你吗? 徐皇后缓缓站起身,“走吧,早些将你的妹妹接回家,这样才能早些安心。” 宋里里垂眸,跟着走了出去。 院子里,乌泱泱站着侯府的人。 为首的是老侯爷,沈海萍和宋极星。 瞧见徐皇后,老侯爷立马跨步上前,“皇后娘娘……” “里里最是心疼家里人了,方才还和本宫说,想赶紧去接宋梨回家呢,既如此,便走吧。” “皇后娘娘请!”老侯爷点头哈腰,赶紧领着徐皇后往外走。 沈海萍早就丢了魂,听见说要去找宋梨,便跟个湘西僵尸似的,自发就跟了上去。 宋里里在队伍最后头,正好和宋极星面对面。 “你不高兴?”宋极星问道。 宋里里气笑了,“宋二公子假借我的名义去找徐皇后寻求帮助,我应该高兴?” 宋极星狠狠地拧起了剑眉,“我不明白,只是让你欠了徐皇后一个人情而已,日后她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去替你还就是了,你至于那么生气吗?” 一个人情而已,能有宋梨的安危重要吗?! 顿了顿,他又问,“还是在你眼里,宋梨根本比不上这个人情?” “问这个还有意义吗?”宋里里反问,“我现在说她比不上,就能将让这个人情一笔勾销吗?” “当然不能。” “既然不能,我是什么态度又重要吗?”宋里里声音泛着冷,“烦请宋二公子让开些,别挡道!” 说着,宋里里直接撞开了他,径直朝前走去。 宋极星冲上前去,直接揪住了她的衣领,猩红着眼咆哮,“宋里里,你一定要这样吗,我承认这事是我先斩后奏了,可那不就是个人情而已吗,我说了会替你还,你还想怎么样?” “想打我?”宋里里无谓地对上他的目光,“你大可以动手,正好我不想帮忙,你这一拳头下来,我就可以借机撒泼打滚,然后求着徐皇后再也不帮你找宋梨了,打吗,打啊!” 最后四个字,狠狠砸在宋极星的面门上。 他无力地松开手,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宋里里整理被他揪得有些松散的衣领,眼神嫌弃,“既不敢,就别在我面前这么张牙舞爪,我不是什么冤大头,被坑了一把,还要把脸凑上去给你揍。” 扔下这话,宋里里迈步朝前走去。 到了侯府门口,徐皇后朝她招手,邀她共乘。 宋里里并不想和她待在一起,但更不想和侯府的人共乘一辆马车,便走了过去。 好在坐上马车后,徐皇后便闭目养神,并没有和她再说话。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往前行进。 终于,停在了贞女堂门口。 “小梨怎么会在这里?”沈海萍不可置信,“这,这不是有罪之人才会来的地方吗?” 说时,还看了眼从马车上下来的宋里里。 可当目光触到宋里里脖颈时,却又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视线飞快弹开了。 徐皇后此时也款款下了马车,脸上仍旧挂着笑,“本宫的人查的不会错,至于为什么会在这儿,待会儿瞧见人,亲自问问便知道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找到人最要紧。”沈海萍点头如捣蒜。 一行人走进了贞女堂。 管事嬷嬷人都吓傻了,说话结结巴巴,“皇后娘娘,您、您怎么来了啊?” “本宫听说,宋家小四在这儿,便来瞧瞧是不是真的。”徐皇后轻声道。 管事嬷嬷哪敢撒谎,当即用力点头,“是真的,她前几日便来了,一直在这儿住着呢。” “把人带过来吧。” 很快,宋梨便被领了过来。 沈海萍一瞧见她,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眼前的宋梨穿着粗布衣裳,两只手红肿得像是萝卜,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痕,人也看着消瘦了一圈。 “小梨,我的小梨!”沈海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都是娘不好,怎么这么晚才找到你,你受苦了。” 宋梨眼泪也簌簌而落,“娘,快把我带出去,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我快死了,娘,救我!” 那一声声求助,让沈海萍心如刀绞。 扭头看向管事嬷嬷,眼神里几乎要喷火,“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凭什么这样虐待我的小梨,我好好的一个女儿,才来这儿几天,就被你们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管事嬷嬷缩着脖子小声辩解,“这是贞女堂啊,贞女堂里,就是这个规矩的。” “胡说八道,贞女堂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吗?” 越说越生气,沈海萍冲上去揪住管事嬷嬷的头发,将其拽到在地在后,人直接跨坐上去,左右开弓,打得管事嬷嬷吱哇乱叫。 “德胜公公。”徐皇后面露嫌弃,轻声道。 德胜公公领命,直接上前将沈海萍给拽开了,嗓音尖细的提醒,“侯夫人失态了!” “皇后娘娘!”沈海萍扑通跪下了,“臣妇实在是心疼女儿,这才一时失了智,可这贞女堂欺人太甚,竟将我一个好好的女儿欺负成这样,还请皇后娘娘做主,别叫这群人糟践了贞女堂的名声!” 管事嬷嬷闻言,也立马跪下了,“皇后娘娘明鉴,贞女堂向来是这样的,但凡是进来的女子,都得磨其心智,劳其筋骨,这样才能叫她幡然醒悟啊!” “一直都是这样吗?”徐皇后问道。 “是,一直都这样!”管事嬷嬷点头如捣蒜。 徐皇后便将目光转向宋里里,“里里,你当初在贞女堂,也是这般?” “……是,大差不离。”宋里里点点头,如实回答。 徐皇后眼神变得疑惑起来,落在沈海萍身上,“这便是奇怪了,既然里里也是这般受的苦,怎么不早些来求人主持公道,也不至于拖到今日,叫宋梨也受了同样的苦啊。” 沈海萍脸色瞬间苍白,匍匐在地上的身子颤抖着起来。 而徐皇后还在继续说,“侯夫人,你知晓公平二字怎么写吗,若今日本宫为宋梨主持了公道,那里里该怎么想,若是因此让里里与本宫生了嫌隙,怎么办?” 第八十二章:你当时真的这么苦吗 沈海萍连头都不敢抬,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 老侯爷快步上前,“皇后娘娘说的是,其实上次里里回府,我们便很心痛,想过要来贞女堂讨个说法,但又想起里里毕竟是负罪进来的,总归是理不直气不顺的,只得作罢,私下补偿她了。” “原来如此,说起来本宫也没给里里安抚,那便说说你们给了什么,本宫照着给一份吧!”徐皇后又问道。 老侯爷张开嘴,却也结巴了。 给什么了? 他们什么都没给啊! “老侯爷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给得太多,担心皇后娘娘随不起吗?”德胜公公在一旁讥讽开口。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时间有些久远,微臣有些记不清了,等回去后,再给娘娘草拟个清单,行吗?”老侯爷绞尽脑汁的找借口。 徐皇后爽快应下,“好,看来是给了不少,那本宫便等着吧。” 这事才算是被揭过。 宋里里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脸上没有半点涟漪。 心里觉得挺可笑的。 笑侯府这帮人演技精湛,说谎话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更是笑徐皇后明明是要利用她,却还在这时候为她撑腰,给她一颗甜枣。 是等着她感激涕零吗? 可宋里里只想赶紧离开。 待在这个地方,过往的回忆便重重叠叠地砸过来,让她好像又回到了在贞女堂受苦的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了。 而徐皇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又将目光落在了宋梨身上,“罢了,既然侯夫人都求本宫给你做主,那你说说看,究竟是谁把你弄到这儿的?” “没、没有人。”宋梨浑身一震,拼命地摇头。 沈海萍不相信,“小梨你说实话,有皇后娘娘在呢,皇后娘娘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宋里里却一口咬死,“真的没有人,就是我自己想来的,我想感受一下姐姐之前在贞女堂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我就来了。” 说着,还跑过去抱住宋里里的大腿,“姐姐,你以前过得这么惨,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啊,都怪我不好,若是我能早点把你带回家,也不至于让你遭那么多罪。” 宋里里俯身,轻声开口,“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假惺惺的样子,真的很恶心吗?” 宋梨愣怔,连嚎哭都忘了。 手指被宋里里一根根掰开,她跌倒在地,眼泪掉得更凶了。 可心里,却涌着滔天恨意。 凭什么?! 如果不是宋里里误导她来贞女堂,她又怎么可能会受这种苦。 在贞女堂的这四天,生不如死! 而宋里里却还能这样坦然,说她假惺惺,说她恶心?! 若不是怕牵扯到宁贵妃,她早就指证是宋里里把她骗到这里来的了。 贱人。 宋里里这个贱人! 而徐皇后蹙眉,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当真是这样吗?” 宋梨低着头不敢和徐皇后对视,说话结结巴巴,“是,是这样的。” “可你方才明明说,要侯夫人救你,你自己来的,想走便走了,要谁来救?” 这…… 宋梨圆不了谎,开始慌张得眼珠子乱转。 宋里里在心中骂了一句蠢货,大步走上前,“皇后娘娘,大概是她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累得糊涂,真把自己当成我了吧,毕竟,我当时就每天都在祈祷着,能有谁能来把我给救出这个鬼地方。” 起初,她真的这样恳求过。 用结了薄冰的水洗衣服时在想。 背几十斤的柴火时在想。 吃已经发馊发酸的饭菜时在想。 被那些这里的前辈们拳打脚踢时在想。 可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强撑着,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对,我就是有点糊涂了,我一想到姐姐当时就这么痛苦,下意识就喊出口了。”宋梨顺着这话点头,“太苦了,这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 对于宋里里站出来帮忙圆场,徐皇后是不太高兴的。 但很快又恢复了淡然,“既然如今人已经找到了,那便带回去好好休养吧,本宫也该回宫了。” 一众人跪下行礼。 宋里里也要下跪,却被徐皇后给拦住了。 她让宋里里站着,看着所有人匍匐跪在面前。 却一个字都没对宋里里说,直接离开了。 宋里里望着她的背影,深深的拧起了眉毛。 …… 回到侯府,天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来回折腾,宋里里连晚饭都没吃上,这会儿又累又困,直接倒床上就睡了。 听见有人进屋,带着饭菜的香气,下意识以为是籽棉。 宋里里瘫在床上叹气,“饶了我吧,让我再睡会儿行不行,我困死了,眼皮都睁不开。” 站在桌前的沈海萍一愣。 她好久没听见宋里里用这种撒娇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腊八节时,宋里里做了一锅腊八粥送到她面前,撒娇求着她喝一口。 可宋里里自幼在乡间长大,学做的腊八粥是咸口的,她根本咽不下。 听着她撒娇,心里更是烦躁,直接扬手就把碗给打翻了。 再后来,宋里里就去了贞女堂…… 沈海萍心口忽然翻起阵阵浪潮,下意识放缓了语调,“吃了再睡吧,我熬的粥,已经吹凉了,能直接吃的。” 宋里里身子一僵,随即迅速翻身坐起。 没了刚才的撒娇模样,琥珀色的杏眸里只有无尽寒霜。 就连说的话都疏离淡漠,“侯夫人不去照顾宋梨,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给你熬了粥。”沈海萍开口,“你吃了再睡。” “不必。”宋里里拒绝,“我不饿,侯夫人有事直接说就是,若无事,就出去时帮我带上门。” 她可不敢喝这碗粥。 谁知道有没有放“料”。 沈海萍轻易就看出她眼中的抵触和防备,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将手压在胸口,这样才感觉舒服些。 而后,开口问道,“你在贞女堂的时候,当真也和小梨去时一样,被折磨成那样吗?” 将宋梨带回来后,她就立马请了郎中来瞧。 郎中说,宋梨被饿了好几天,两只手一直浸在冷水里,指节都有些冻变形了,更别说那满身的伤痕。 不是嫩肉的位置被掐得青紫,就是几乎微不可见的针眼。 宋梨还说,若干不完活,就不让吃饭,饿了只有泔水可以果腹。 “你在贞女堂时,当真过得那么苦吗?”沈海萍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第八十三章:不觉得虚伪吗 宋里里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侯夫人现在,是在心疼我?” 真好笑! 她带着满身伤从贞女堂回来时,沈海萍视若无睹。 可宋梨去贞女堂体验了几日她受的苦,沈海萍便能连她遭的罪也感同身受了。 这算什么。 爱屋及乌啊? 沈海萍垂着眸子,又缓缓开口,“以往的事情便不再提了,是我对不起你,从今日起,我开始补偿你。” 说着,沈海萍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来,里头是一对红玛瑙镯子。 她走到宋里里的榻前,要帮忙戴上,“这是我前些日子买的,你先拿着,剩下的那些,给我些时间,我再一一补给你。” 宋里里的手往后撤了半寸。 那镯子便落空,跌在了被子上,交叠碰撞,发出了脆响声。 宋里里眼神冷漠地看向她,笑了,“侯夫人是舍不得拿什么好东西给我,又怕皇后娘娘那头交不了差,所以才特意来打感情牌,先用一对红玛瑙的镯子将我给稳住,做个假单子给皇后娘娘瞧了,粉饰太平吗?” 举起那对镯子,宋里里仔细看了看,“就这种成色,不超过二百两银子吧,侯夫人可真会敷衍啊!” 沈海萍被戳中了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我的确想要补偿你的,可如今侯府没什么钱了,里里,你总得叫我们活下去吧?”沈海萍说道。 “侯府没钱,是花在我身上了吗?”宋里里反问。 没有吧? 她就连吃喝,在侯府里都是和下人相同的待遇。 更别说这听雨阁,晴天漏风雨天漏水,早就破得不能再破了。 没花到侯府的钱,却要为侯府的入不敷出买单。 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你想如何,侯府如今拿不出那些,只不过是叫你去扯个谎而已,等有钱了便会给你补上,这你都不愿意?非要把侯府卖了给你买这买那,你才满意?” 沈海萍端不住了,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见她这样,宋里里反而轻声笑了。 “还是这样比较像真实的你,你刚才进来是那副慈母的样子,我还以为是进了聊斋话本里呢。” 吃人的恶鬼,才会先摆出温柔体贴的模样迷惑人呢。 “你!”沈海萍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两只手都攥紧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里里看着她,轻声道,“我有两样想要的东西,你给出其中一样,皇后娘娘那边,我就替你搪塞过去。” “哪两样?” “第一,断亲书。” 沈海萍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了,“不行,这个我给不了你。” 宋里里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么第二,我要搬出侯府。” 沈海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搬出去?你如今还是闺阁女子,又无封号,怎可搬出侯府,若是被人知晓了,便会说侯府的闲话!” 侯府的颜面往哪儿搁? “总之,我就这两个要求,你选一个答应吧。”宋里里姿态悠闲,“不答应也没事,说不定等皇后娘娘发话,我能得到的会更多。” 皇后娘娘四个字,宋里里故意拉长了音调,颇有种小人得志的样子。 沈海萍气得呕血,却还只能将血往肚子里咽。 好半晌,才终于开口,“侯府隔壁的院子是我当年的陪嫁,就一堵墙连着,你搬过去住,进出还从侯府的大门,这样总行了吧?” “这和我想要的差太远了,”宋里里犹豫,“再说,说不准哪天你就把我给叫回来了呢?” “我把房契地契都过给你,这样总行了吧!”沈海萍咬牙切齿。 “……行吧。”宋里里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等拿到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就和你达成交易。” 口说无凭,她需要实际点的东西。 “放心,少不了你的!”沈海萍满脸怒色地往外走。 “侯夫人,你的镯子忘拿了。”宋里里说着,将那对镯子抛给沈海萍。 沈海萍没接住,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截。 “哎呀,真是不小心。”宋里里耸肩,“不过侯夫人应该不太介意吧,毕竟这镯子根本不值钱。” 轻飘飘的话,却像是耳光重重扇在沈海萍脸上。 她面色铁青地离开了。 前脚刚走,后脚籽棉便钻进了屋子里。 她趴在墙根偷听,刚才的对话一清二楚。 “小姐,你不是想搬出去吗,只是要隔壁的宅子,会不会太便宜侯夫人了?” 宋里里严肃地摇头,“不,我原本想要的,就是隔壁的宅子。” 她是故意的。 将要求提得很高,这样沈海萍讨价还价,只出一套宅子就能平息这件事,便还会觉得是自己捡了便宜。 “既然暂时不能和侯府断亲离开,那总得住得舒坦点,这听雨阁又破又小,还谁都能来,实在是糟心。” 她要一个,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除非她允许,否则谁也不能踏足的地方! 当天下午,宋里里便领着籽棉搬去了隔壁的宅子。 这宅子虽未住人,但因为是沈海萍的陪嫁,常年都是有人打理的。 走进去一尘不染,家具陈设也是都是最好的。 籽棉挨个房间的转悠,累得气喘吁吁,“小姐,这宅子好大,日后我得再早些起床,这样才能打扫完。” “我带你来这套宅子,是要带你享福的,那些事情,交给别的丫鬟去做。” 籽棉满脸不解,“哪有别的丫鬟?” 沈海萍就给了个宅子,并没有给下人啊。 “去买几个不就有了吗?”宋里里回答。 不光是要买丫鬟,还要买几个干粗活重活的下人,再找两个看家护院的家丁。 这宅子,不就热闹了吗? 说干就干,宋里里便领着籽棉去了街上,买了几个五年活契的丫鬟,又雇了五个男丁。 籽棉摇身一变,成了管事的大丫鬟,谁见了都得喊一声籽棉姐姐。 籽棉受宠若惊,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小姐快掐我一下,我瞧瞧是不是真的。”籽棉伸出胳膊。 可当宋里里真的要掐时,她又赶紧缩回手,“还是别了,小姐你手劲大,掐起来怪疼的呢。” “行了,今天乔迁新居,咱们吃顿好的,你去街上买菜吧,别怕花钱,越丰盛越好!” 籽棉攥着宋里里给的银票,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了。 而宋里里的目光则落在了屏风前的花瓶上。 花瓶里多了几只白山茶,开得灿烂夺目。 明明方才还没有的。 宋里里抿着红唇,手摸向了腰间的鞭子,朝着屏风后走去。 第八十四章:阻止这一切 宋里里双眼紧盯着屏风,已经做好了要大战一场的准备。 可等绕过去,瞧见的人却是仓颉。 眨了眨眼,宋里里确认自己不是眼花,立马松开了手中的鞭子。 “你怎么知晓我搬到这儿来了?” “你在听雨阁留了纸条。”仓颉的声音,从面具后沉闷的传来,“不是给我留的?” “当然是!”宋里里用力点头,“我就是怕你会找不到我,所以特意留了张纸条,只是没写那么明白,又没指名点姓,你能猜出来,我有些意外。” 仓颉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 “白山茶是你送的吗,新家礼物?我很喜欢。”宋里里道谢,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仓颉眼眸闪了闪,只淡漠地嗯了声。 宋里里又想起自己求来的药膏。 “你稍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小跑着去了自己如今的睡房,因为是刚搬过来,东西收拾得乱糟糟的,她翻了半天都没想起自己把药膏塞在哪儿。 想叫籽棉,又想起籽棉出去买菜了。 还得靠自己。 好在一扭头,余光撇见了衣柜顶上的小匣子。 对了,药膏放在这里头呢! 宋里里垫脚去拿小匣子,有些够不着,手臂努力绷直。 好不容易碰到了匣子的边缘,衣柜却被扒得倾倒,直接朝她砸来,衣柜顶上的小匣子也朝着地面砸去。 顾不上自己,宋里里下意识将小匣子捞进怀里护紧。 闭上眼,已经做好了被狠狠砸中后背的准备。 砰! 有只大手将她捞入了身下,另一只手撑住了那只衣柜。 下一瞬,只轻轻一推,就将衣柜给扶正回了原位。 宋里里瞪大杏眸。 这衣柜是金丝楠木的,沉得要命,少说也有上千斤了,可仓颉却能这样轻松的将衣柜给抬住。 这是何等臂力?! “傻站着不躲,是准备被砸吗?”仓颉眼神泛冷,嗓音低哑。 宋里里立马往旁边挪了挪。 然后跟献宝似的,将怀里的药膏拿出来,“这个是我去问毒医求来的,只要擦在皮肤上,不论是什么样的伤疤都可以恢复如初,我想你没准可以用得上。” 她也不敢说得太清楚了,免得仓颉觉得她是在嫌弃面具下的伤疤。 话语里,便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仓颉一一收入眼中。 看着那罐药膏,他的眸色翻涌得厉害,“宁愿被柜子砸中,就是为了护住这罐药膏,于你而言,这药膏有这么重要吗?” “毕竟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若是还没送到你手里就碎了,多可惜啊。”宋里里回答道。 说着,她将药膏塞进仓颉手中,“你拿着吧,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用上呢。”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仓颉又问道。 宋里里否认,“怎么可能!” 除非是对她好的人,否则她凭什么要给这么珍贵的东西。 这回答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仓颉的神色却肉眼可见的裹上了几分愠怒。 就好像,他并不希望被这样区别对待似的。 宋里里有点糊涂了。 仓颉对她好,处处帮她,却不希望她有任何回报吗? 还是说,仓颉猜出了这药膏的真实用途,觉得被嫌弃了? 正打算开口解释,可外头已经传来籽棉的声音。 “小姐,你快出来看看啊,我买了一条好大的鱼!” 宋里里下意识回应,再扭过头,便发现仓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窗户被推开了,角桌的花瓶里同样插着一束山茶花,正轻轻摇晃着。 翻窗走的? 怎么这习惯和迟聿如出一辙啊! 但再想想,籽棉就在外头,除了翻窗之外, 好像也没有别的路可以离开了。 这没什么要紧的,反正药膏已经给了仓颉。 宋里里收回思绪,出去欣赏籽棉买回来的大鱼。 将近十斤的大草鱼,在鱼贩那儿就已经开膛破肚,一路拎着回来,居然还时不时的挣扎一下,可见有多新鲜。 “我给小姐做水煮鱼片吧,鱼排的位置用来油炸,至于鱼头,做鱼头煲!”籽棉安排着,口水都开始往外冒了。 宋里里被她的样子逗笑,“好,那今天我们就吃全鱼宴!” 这头热闹非常,而侯府里,却一片愁云惨雾。 宋梨扑在自己的床上,哭得几乎要断气了。 从贞女堂回来后,她刚缓过来就去见宁贵妃。 可宁贵妃和往日的态度完全不同,甚至连锦绣宫的大门都没让她进,让她在外头傻站了两个多时辰。 后来,有个妙龄女子被太监领着出来,太监的态度格外恭敬。 宋梨认识她。 那是中书令的女儿,今年十七岁,正是婚配的年纪! 恶寒从脚底不断往头顶蔓延,宋梨慌得六神无主。 宁贵妃放弃她了! 她开始物色新的儿媳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小梨!”沈海萍这时进来了,心疼地抱住了宋梨,“怎么出去一趟就哭成了泪人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娘,宁贵妃好像是嫌弃我先前污蔑了姐姐,所以不肯再见我了,她、她今天还见了中书令的女儿,娘,这可怎么办啊,我是不是当不了世子妃,不能和世子殿下在一起了啊?” 沈海萍愣怔,又安抚她,“不会的,或许宁贵妃见中书令的女儿,只是有事情要商量吧。” 但这话她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对上宋梨满脸泪光,她又道,“世子殿下那么喜欢你,他肯定会娶你的,世子妃的位置,必定是你的。” 宋梨仍旧大哭。 光是宋里里这个钦定的娃娃亲,就已经让她头痛不已了。 若是再加上中书令的女儿,她还怎么争,怎么斗啊!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将这两个人一网打尽吗? 宋梨一边哭,一边阴狠的想着。 “要不然这样,娘去把世子殿下给请来,让他陪陪你,好吗?”沈海萍问道。 宋梨抽噎着点头,“好。” 下人快马加鞭去了世子府,很快又回来报信。 “世子府的人说,世子殿下已经出城了,是约着中书令的女儿去蓬莱雪山赏景了。” 完蛋了! 宋梨脑子里轰地一声,感觉有根弦断掉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了,翻身爬起来就往外冲。 “小梨你要做什么去?”沈海萍赶紧阻拦。 宋梨跺脚,“我要去蓬莱雪山,娘,宁贵妃已经开始给他们二人制造机会了,若是雪山上真发生点什么,我就真的要失去世子殿下了。” 所以,她现在要去阻拦这一切! 第八十五章:王爷对这里很熟悉吗 宋梨连夜赶往蓬莱雪山的事,宋里里并不知晓。 毕竟现在搬去了隔壁宅子,消息根本不流通了。 她和籽棉趴在桌前,点了根蜡烛,正在思考给这院子取什么名字。 籽棉倒是取了不少,不光都是跟食物有关的,什么包子亭,生煎阁,阳春院。 宋里里没她这么贪嘴,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合适的。 头疼,这时候就后悔没有多读几本书了。 “小姐,不如明日将秦心语请来吧,她饱读诗书,肯定能给想出个好名字的。”籽棉双眼冒光地提议道。 宋里里打了个响指,“行,正好也请她过来做客。” 先前秦心语去她的听雨阁,一个劲念叨又破又小,催着她搬去太傅府一起同住。 这下再叫她过来,便能堵住那张叭叭叭个不停地小嘴了吧? 说干就干,翌日清晨,籽棉先跑去了太傅府送口头拜帖,然后才去菜市口采买。 宋里里则在家中收拾。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雇的几个丫鬟手脚勤快,到处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找不到事干,她就拿出鞭子,在院子里耍上几招。 “你这鞭子真不错,借本郡主耍耍!”身后忽然传来了声音。 宋里里扭头,发现是安乐郡主。 不光是安乐郡主,还有秦心语,秦夫人。 以及……迟聿和踏风? 五个人站在院门口,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协调。 宋里里被搞得有点懵。 这时,秦夫人笑着开口,“怎么,大家都来给你贺喜被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她拉着宋里里的手又小声道,“来的路上正好撞见了,原本是客套话,谁知都应下了说要来,便一起来了。” “暖房本就要人多热闹,我还得感谢秦夫人替我多请了些人呢。”宋里里俏皮一笑。 秦夫人也跟着笑,“我去瞧瞧你这宅子还缺什么,改日好叫人给你送来。” 毕竟宋里里也没学过管家之道,又是独自搬出去,身边连个有经验的老嬷嬷都没有,她帮着瞧瞧,总是要好些的。 下人领着秦夫人去参观了。 安乐郡主抢走了鞭子要耍耍,秦心语赶紧跟过去,满脸紧张地提醒她可别弄坏了。 宋里里仍旧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迟聿,四目相对,不知该说什么好。 “来时随便买的。”迟聿先开了口。 一旁的踏风便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宋里里赶忙道谢,两只手捧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里头是一柄玉如意。 造型精美,玉石肉质细腻,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 这真是随便买的吗? 许是表情都挂在了脸上,让踏风有些不高兴,“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家王爷来给你贺喜,你不欢迎?”、 宋里里摇头,“我自然欢迎,王爷能来,我很开心!” 只是她想不通。 迟聿不是讨厌自己吗,每次瞧见自己,都是板着脸,说话也冰冷冷拒她**里之外。 可不过是秦夫人一句口头邀请,他便来了,甚至来的路上还去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真的有点搞不懂了。 只是这话,宋里里不好当面说,便转移了话题,“王爷,我也带你四处转转吧?” “嗯。”迟聿同意了。 两人走在前头,踏风在后面跟着。 绕了一圈,在睡房门口和秦夫人撞上了。 “里里,这睡房的朝向不好,太阳老早就会晒进屋子里,你们年轻小姑娘都爱睡个懒觉,晒着睡总归是不舒服的,我瞧着西边的厢房不错,到中午才会进日头呢。” 宋里里含笑,“那间厢房我给籽棉住了。” 秦夫人颔首。 宋里里对籽棉,犹如亲姐妹,自然不会夺人所爱。 便又道,“既如此,那给床换个朝向也是行的,挪到左边去如何,起码不会被太阳晒到脸。” “好啊,还是秦夫人细心,如此为我着想。”宋里里点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叫了两个家丁来帮忙,拔步床很快就挪了个方向。 床底下一些散碎的小玩意儿,也映入了众人的视线。 宋里里注意到,其中有个鼓皮泛黄的拨浪鼓上,龙飞凤舞的写了里里二字。 这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吗? 她并没有曾经的记忆,可当看见这个拨浪鼓的时候,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妇人模糊的面容。 那个妇人朝着她微笑,喊她里里,还将她给圈在怀中,让她喊自己娘亲。 “被灰尘迷了眼吗?”秦夫人走上前关切询问,“床底下最容易藏污纳垢了,过来,我给你吹吹。” 被拉去一旁,宋里里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掉眼泪了。 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吗? 好像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有人疼的小孩呢。 可等她多年之后再回到侯府,一切都变了样,她甚至无法将沈海萍和方才回忆起来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 “里里,你都长大了,这样的拨浪鼓对你来说太幼稚了些,改日我让人给你送些挂件,挂在你的那些兵器上,怎么样?”秦夫人声音如清泉,拂过宋里里的心口。 宋里里回神,垂下纤长的羽睫。 她明白,秦夫人是在告诉她,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沈海萍早就变了,而她也没必要因为小时候的疼爱,就陷入痛苦中。 为了沈海萍痛苦难过,不值得。 “秦夫人送了我也舍不得挂,弄脏了怎么办,我要珍藏起来。”宋里里深吸一口气,扬起了笑容。 “脏了就再来管我要,只要你想要,我管够。” 说着话,外头传来了秦心语尖叫的声音。 秦夫人便赶紧出去了。 宋里里站在窗前,用手帕擦掉脸上的泪痕。 忽然,拨浪鼓递到了自己面前。 宋里里扭头看去,发现迟聿已经将这只拨浪鼓给擦拭得很干净,一尘不染,只是挡不住岁月的侵蚀,鼓皮泛黄开裂,仿佛一碰就会碎。 “我长大了,不玩这个了。”宋里里轻声道。 迟聿径直走到了衣柜前,长臂轻松够到了顶上的盒子。 打开,将拨浪鼓给放了进去。 “这么多年都留了,再留几年又如何?” 宋里里看着他驾轻就熟的动作,甚至在衣柜顶上拿盒子时,都是精准无误的就拿到了。 眼神忽然就多了几分疑惑。 “王爷,你之前来过这里吗,为什么感觉,你很熟悉?” 第八十六章:刨根究底 说完这话,宋里里又觉得不太对。 也不是哪儿都熟悉。 方才经过花厅时,迟聿还险些被桌上的盆栽给挂住衣角。 他熟悉的,好像只有这间睡房。 不,应该说,只有这个衣柜。 可这个衣柜上的盒子,是她昨天才放上去的。 知道的人,只有籽棉和……仓颉。 可,仓颉和迟聿不可能是一个人啊。 昨天仓颉仅用一只右手就撑起了衣柜,而迟聿的右手因她已经废了。 宋里里想不明白了。 这时,旁边的踏风嗤笑着开口,“你怀疑我家王爷以前来这儿转悠过啊?就这些东西,跟我屋子一模一样,哦不,比我的还差一些呢,我家王爷才瞧不上呢!” 宋里里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和踏风的屋子很像,陈设也相似,所以迟聿才会那么顺手啊。 那就说得通了。 宋里里收起思绪,将存放着拨浪鼓的盒子放进了衣柜里。 是,沈海萍已经变了,可这不代表当初的温柔是假的。 最起码,那个时候沈海萍不是什么侯夫人,只是她的母亲。 留下拨浪鼓,不是为了沈海萍,而是给自己还算是幸福的那段时光存下点证据。 “宋里里!”安乐郡主冲进了屋子,气鼓鼓的,“你那个鞭子一点都不好用,一甩就乱飞,秦心语都抽到我了,你就没有好用一点的武器吗?” 啊? 宋里里愣怔眨眼,发现安乐郡主手背上果然有一道伤痕。 淤青,没破皮,不算是很严重。 “明明是你受伤了,可我刚才怎么听见秦心语在叫。” 安乐郡主翻白眼,“她吓到了呗,我都跟她说了没事,可她还是很紧张,秦夫人也是,两个人冲出去给我请大夫了,真是的,本郡主有那么脆弱娇气吗?” 嗯…… 宋里里想说,若是换做以往,那的确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从山庄回来之后,安乐郡主真的变了很多。 “别墨迹了,你还有别的什么武器吗,拿出来给我试试。”安乐郡主催促道。 宋里里无奈,将自己的柜子打开,“都在这里了,你挑吧。” 安乐郡主挨个试了下,都觉得不太好。 “不如鞭子斯文,也没法藏在身上,等要收拾人的时候再直接拿出来,我好歹也是个郡主,出门上街手里拎着两个流星锤,太难看了吧。”安乐郡主撇嘴道。 宋里里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确实滑稽。 “可我所有的武器都在这里了,若你不喜欢,可以找人去定做一条属于自己的鞭子。”宋里里摊开手道。 安乐郡主摆手,眼珠子蹭蹭泛光,“不对,还有呢,还有一样。” “什么?” “软剑!”安乐郡主连说带比划,人都快原地蹦起来了,“在客栈洗澡的时候,你怕沾到水,让我帮忙放在桌上的那把软剑啊!” 那把软剑无论是从材质还是锻造,都是一等一的佳品。 而且软剑可以藏在身上,关键时候拿出来,人剑合一,简直不要太飒! “那把软剑不行。”宋里里却拒绝了,“我的武器你都可以试,唯独那个不行。” 那是仓颉的软剑。 昨天她就还给仓颉的,可惜没来得及开口,仓颉便已经离开了。 没办法,只能留着下一次见面再还了。 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宋里里怎么好借来借去的。 更别说软剑用起来更为麻烦,需要气沉丹田,否则剑身软绵绵的,伤不了别人,剑身反而会有缺口。 安乐郡主那三脚猫的功夫,弄坏了仓颉的软剑,她怎么交代? 所以,不行! 安乐郡主嘴巴几乎能挂油壶了,“什么嘛,就是给我用一下而已,干嘛那么小气,就因为是他给你的吗,让你这么宝贝?” “……不是,总之,那把软剑不行。”宋里里矢口否认,余光撇了眼迟聿。 她梦里魂牵梦绕的人是迟聿,虽然他对自己没兴趣,可也不希望他误会。 然而,迟聿并没有兴趣。 他带着踏风直接走出了房间,到院子里赏花。 这院子里正值冬季,只有墙角有两棵红腊梅,味道倒是很香,沁人心脾。 踏风光是闻着,就想起了腊梅茶。 若是再配上香香软软的鸡蛋糕,这得多舒坦啊? 扭过头要和迟聿说,却发现他肩头落了个蜘蛛。 个头还挺大,是从树上垂落下来的。 这季节按理说蜘蛛已经冬眠了,大概是昨天宋里里搬进这宅子里,丫鬟们打扫卫生把蜘蛛窝给搅了,不得已才爬出来另寻安身之处的。 这只不凑巧,居然落在了迟聿身上。 自家王爷是最讨厌这些小虫子的,根本不会碰。 听说,是小时候留下了阴影。 踏风屏住呼吸,想着上前帮忙将蜘蛛弄走。 可迟聿却自己抬起手,直接捏起了那只蜘蛛。 当着踏风的面,直接给捏死了! 蜘蛛落在了地上,迟聿面无表情的拿出手帕,擦拭掉了掌心青绿色的虫子尸液。 踏风:“……” 王爷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连最讨厌的虫子都能亲手捏爆,感觉像是在拿蜘蛛撒气似的。 可是谁惹王爷生气了啊? …… 临近开饭,秦夫人和秦心语才带着郎中回来。 郎中给安乐郡主仔细看了看,又给开了点红花油。 “我就说了没事,非要小题大做。”安乐郡主翻白眼,“害我刚才只能拉着宋里里切磋,我输惨了你知道吗?” 如果秦心语在,她就能赢两局,挽回一点颜面了。 秦心语却小声道,“就算是我,你也没什么胜算的。” “怎么可能,本郡主五岁就开始习武了,哪能比不上你?” 秦夫人笑着开口,“是真的,心语的功夫还是挺好的,小时候去少林寺里学了两年呢。” 什么? 安乐郡主撇嘴不相信,“少林寺里根本不收女孩子,她怎么去的,秦夫人你怎么还帮着她撒谎呢。” 她小时候就去过,撒泼打滚,还把郡主的身份摆出来,可照样被方丈给送下山了。 秦夫人笑容更加灿烂了,“她鬼机灵,先是哄着我们说,只要少林寺收,就一定要同意她去,然后再打扮成男孩子,就那样混进去了。” 过了两年,身子开始发育了,这才被发现是个女孩子,被轰出来了。 “那之后,少林寺再收小娃娃,都要先验证是男娃娃才敢要呢!” 安乐郡主目瞪口呆,“居然还能这样,难怪我瞧着你刚才一板一眼里有少林寺的架势。” 说着,又扭过头看宋里里,“那你呢,你不是在乡下长大的吗,那你的功夫是从哪儿学的啊,也女扮男装混进乡下的少林寺了吗?” 第八十七章:她运气怎么那么好 安乐郡主一问,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里里身上。 尤其是踏风,眼神直勾勾,充满了好奇探究。 他早就想问了! 宋里里不是乡下回来的草包吗,为什么能把鞭子耍得虎虎生风?不论是人贩子还是山匪,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 而且招式干净利索,不像是自己瞎研究出来的。 宋里里被众人看得心里毛毛的。 她挠头,照着籽棉给自己的说法,又复述了一遍。 “抚养我长大的那个人教我的,他很厉害,什么武器都会一些,也会带我去镇上的武馆去偷师,久而久之,我就学成这样了。” 安乐郡主来了兴趣,半截身子都从桌上探过去,“那个人呢,他现在在哪儿啊,能不能也教教我?” “他已经去世了。”宋里里垂眸,“他去世前说,我是被人从晋州城带到那个小山村的,让我回来认亲。” 籽棉还说,那位“师傅”去世前,再三交代了,让她回来后,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后来,她就回来了,然后被寻亲的侯府给领回家去。 再之后,她就摇身一变,晋州城里人尽皆知的舔狗未来世子妃了。 宋里里听籽棉说完后,甚至怀疑当初的自己是会错了意。 “师傅”说,让她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说想让她在侯府站稳脚跟,可她却以为是要成功当上世子妃,所以才会一直缠着凌水洲。 但这也只是怀疑,毕竟她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等想起来才能知晓全貌。 安乐郡主说了句抱歉,又将目光投向宋里里,“那你教我行不行,你当我师傅。” 宋里里摆手,“我自己都是半吊子,哪敢教你啊。” “又不是让你非要把我教成武林至尊,你就教我怎么耍鞭子就行。”安乐郡主急切开口,“放心,我不让你白教,给你银子。” 宋里里心动了,“多少钱?” 反正她现在一时半会儿不能从侯府断亲,现在又搬到这边的大宅子来了,开销很大,能赚一点,自然不能放过。 “一个时辰一百两。”安乐郡主倒是很豪气。 两人当场就谈妥了。 吃过饭后,迟聿和踏风先离开了,其余几人留到黄昏时才起身准备告辞。 宋里里将几人亲自送到侯府门口。 恰好,就撞见了从蓬莱雪山回来的宋梨。 宋梨红光满脸,脸上刻着喜不自胜四个字,身后更是有好几个下人,手里或提或抱,都没有空着的。 瞧见宋里里,宋梨立马走上前去,声音娇滴滴的,“姐姐,这些都是世子殿下送我的礼物,我也用不完,要不然你拿一部分去吧?” 她想看宋里里恼羞成怒的样子,可宋里里却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好啊,那两箱东西,给我搬去定胜宅吧。” 定胜宅,是她现在那套宅子的新名。 秦夫人取的,寓意,人定胜天! “你、那些东西……”宋梨懵了。 她没想到宋里里真的会要。 “舍不得吗,那就别拿出来假大方,摆出后悔心疼的表情,叫这些下人看见了,多丢人啊?”宋里里勾唇,声音寡淡平静,却能品出几分讥讽。 宋梨脸色险些挂不住。 但想起自己这次去蓬莱雪山做了什么后,又绽放开笑容,爽快开口,“我不是舍不得,是觉得那两箱东西太少,喏,那箱布料也拿走吧,都是如今晋州城里最时兴的布料呢。” 突然大方,让籽棉不安。 她扯着宋里里的衣角,生怕这箱子有毒,沾了就会肝肠寸断。 宋里里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低声道,“没事,她不敢在这些明面上动手脚,再说,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若宋梨真的这么快就再次对她动手,那只能说明蠢到家,也离死不远了。 这三箱东西,宋里里收得心安理得。 她拿回定胜宅,挑挑拣拣,将一般的单独拿出来,交给了籽棉。 “这些拿去当铺换成银子,你留着,做日常开销,时不时的也打赏一下下人,恩威并施,知道吗?”宋里里说道。 这些管家的技巧,是秦夫人今天告诉她的。 如今定胜宅是个单独的宅院,凡事都要自己打点,所以籽棉也得跟着多操心了。 “你也别把银子都花在他们身上了,自己也花些,好歹也是管家了,扣扣搜搜的,怎么服众?”宋里里叮嘱着,从箱子里翻出两匹料子来,“这个颜色挺衬你肤色,你拿去,找裁缝做两身衣裳,管家要有管家样。” “多谢小姐。”籽棉也不假客气,开心地捧着料子在身上比划。 宋里里则将比较贵重的那些,统统收进自己的柜子里。 余光撇见最里头放着的软剑,心头不由一动。 也不知道仓颉什么时候会再来找自己。 到时候,脸上的伤疤应该就好了吧? …… 转眼,半个月过去。 宋里里每天也没什么事,就是去米面铺子逛一圈,再去安乐郡主府上教她耍鞭。 原本以为那么娇蛮的女孩子,应该也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可没想到安乐郡主居然坚持了这么久,掌心都磨破出血了也一声不吭。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努力认真地在学。 宋里里收了她那么学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打算再去黑市一趟,买些编制鞭子的材料,回来亲自做一条送给安乐郡主。 最好的,莫过于动物的筋,柔韧有弹性,用药水泡制后,更是能多年不腐,始终如新。 这次再去赌坊找老许头,打手都已经认得她了。 不用开口,便直接领着她进了里间。 老许头更是直接,让她自己进暗道就是了。 “这次里面也有人吗,我不认路。”宋里里问道。 老许头嘿嘿一笑,“你进去就知道怎么走了,去吧,难不成我还会坑你不成?” 宋里里半信半疑,迈步进了暗道。 往前走了没几步,她就明白了老许头那话的意思。 这暗道相较先前已经变了样,墙上嵌入了很多萤石,散发着微弱的光,指出了一条道。 不光是有指引,就连地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竟然也被处理得十分平整。 顺着这指引,即便没有迟聿带路,她也顺利地到了黑市。 只是她有些好奇,上次暗道还不是这样的。 怎么她运气这么好,就赶上暗道修整翻新了呢? 第八十八章:牛头不对马嘴 宋里里真感觉,自己身边有贵人相助。 可倘若真的有贵人,怎么不帮她把和凌水洲的娃娃亲给退掉呢? 大概还是想太多了吧! 宋里里摇摇头,迈步走出了茅草屋。 还是先前那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村庄街道,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五花八门的,听得宋里里有点摸不着头脑。 究竟哪里才能买到动物的筋? 正犯愁,忽然有个妇人走上前,笑眯眯开口,“丫头,瞧着面生啊,第一次来吗?” “先前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和……我夫君,他有事先去处理了,让我在这儿逛逛。”宋里里面不改色的撒谎。 毕竟先前迟聿和她交代过,在这地方不能暴露自己,否则容易出事。 妇人也没打算刨根究底,只是又追着问,“那你夫君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瞧着你像是要买什么东西,若是等不及,我领着你去,带路十两银子就行。” 宋里里这下明白了。 这是个黑市的串串。 所谓串串,就是负责牵线搭桥的人,事情办成了,从中抽一些好处费。 十两银子,倒是不贵。 宋里里思索了一番,小声道,“让你带路也可以,本来这就是要买来给他的,所以需要悄摸摸去买,但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妇人点头如捣蒜,“放心吧丫头,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我哪敢乱来啊,你说吧,要买什么?” “动物身上的东西。”宋里里没有说得太清楚,“很珍贵的那种。” 这也是黑市的规矩,没见着卖家就兜底,是大忌! 而且,这样也能筛掉一部分不懂装懂之人,若非一路人,就能在交易之前先一脚踹开。 而眼前的妇人回答得很干脆,拍着手笑眯眯的,“我知道你要什么了,这玩意儿每个动物身上只有一个,对不对?” 筋这种东西,的确只有一根最长的在脊骨处。 宋里里认同的点了点头。 见状,妇人愈发确定自己心中的答案。 她嘿嘿笑起来,“你可真是找对人了,我经常带人去买这玩意儿,但凡是我介绍去买过的,没一个说不好。” 宋里里很惊讶,“这玩意儿很多人买吗?” 难不成大家都用筋做鞭子? “是啊,可多了,隔三差五就有,而且大部分都是跟你一样的小丫头,买来送给自己的心上人,用上之后,两个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呢!” 这一套套的说辞,让宋里里听得愈发云里雾里。 “送这个,还有这种功效,不可能吧?” “怎么不能啊,这床笫之间一用上,多刺激啊!”妇人挤眉弄眼道。 闻言,宋里里惊愕瞪大杏眸,感觉脸颊沸热。 她在贞女堂时听一些老嬷嬷聊起过,说好多男人都爱在榻上玩些刺激的,小鞭子一甩,魂儿都能飞了。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女孩子特意买来送给心上人,然后在榻上被抽。 换做是她…… 宋里里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直接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摒弃出去。 而妇人已经把她领到了一个巷子里。 还没走进巷子尽头的店里,宋里里便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臭味。 那是各色动物皮毛和粪便夹杂混合的味道。 看来是真的来对地方了。 这妇人没有骗她,这地方真的能买到动物的筋! 踏进店中,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在喝酒,上身没穿衣裳,就裹了条油毡布做的围裙,上头满是血迹。 他们应当和妇人是认识的,一瞧见便笑着开口,“哟,又揽着活儿了?” “是啊,这丫头要买来送自己夫君的,你们可得挑好的,用得好了,人家回头才能再来光顾啊。”妇人点头道。 “放心,这是黑市,又不是黑店,咱可不干那宰客的事情。”横肉男答应着。 擦了擦手,笑眯眯走到宋里里跟前问,“姑娘是要什么动物的啊,点好了,我就去后头给你现杀。” 居然还是活的?! “活的才好啊,若是死了才弄出来,怕是丢在路边你都不会捡。”横肉男又道。 宋里里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筋抽出来,若是不及时处理,就会发臭,之后再怎么弄,都会带着淡淡臭味的。 “你有什么动物的,我要最好的,最长的那种。”宋里里说道。 “噢哟,真是没想到,丫头你懂得蛮多的嘛,不过这玩意儿也不是越长越好,也得看看粗细的。”妇人捂嘴偷笑。 宋里里点头,“对,也要粗一些的。” 太细了,甩几下就会断的。 “正好,我这里有刚抓到的熊瞎子,还有一只老虎的,都给你吧。”横肉男人颔首,“八百两,先给钱,我才能去现杀。” 宋里里也不含糊,直接给了钱。 不到半株香的功夫,横肉男人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兜子,已经裹紧了,递给宋里里,“喏,两个都在里头呢,你赶紧拿回去处理吧,可别耽误太长时间,否则就该坏了。” 宋里里下意识要解开布兜子检查。 妇人却拦住她,“这玩意儿见风就开始发臭了,得回去再解开,否则就没用了啊。” 横肉男人也道,“我店就在这里,后院还关着那么多动物呢,跑不了的,若你不放心,都不用回去,在这黑市里找个地方先处理了,打开瞧着不对立马回来就是。” “……行!” 宋里里便走出去,打算找个客栈,先用清水简单地将熊筋和虎筋给清洗一下,再用草木灰裹上。 剩下的,等回了定胜宅再说。 她绕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一间客栈。 可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说自己要开个房间,那账房先生便已经瞪大了眼睛。 “我们这里不让带这玩意儿进来,姑娘你赶紧走吧!” 宋里里以为他是怕上头的血,赶紧解释,“这里面就是我买的东西而已,都是从动物身上扒下来的,你放心,我不会让血滴在地上和家具上的。” 账房先生摆手,“不是血的事,是你这里头的东西,不能进,我家掌柜是个太监,你带这种东西来,你岂不是赤果果挑衅吗,赶紧走,他一会儿就该来了!” 这里头的东西,和掌柜是个太监,又有什么关系? 宋里里正想着,账房先生脸色骤然大变,“快快快,掌柜已经来了,你赶紧走!” 拉扯中,布袋子破了,里头的东西哗啦啦的掉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正好落在了那位掌柜的脚边。 瞬间,掌柜脸色大变。 宋里里看清里头的东西,表情也骤然僵住了! 第八十九章:相公来救她了 布袋子里的东西,不是做鞭子用的熊筋和虎筋,而是,熊鞭和虎鞭…… 这下宋里里终于知道,为什么账房先生说这玩意儿不能带进客栈了。 长条条的两根此刻躺在太监脚边,何等挑衅! 她尴尬得很,赶紧上前去捡,囫囵地要把这东西塞回布袋子里。 “真是大胆,上我的地盘羞辱我,胆子肥了啊!”太监冷笑,“把她给我绑起来!” 方才还和颜悦色的账房先生瞬间冷漠,单手撑着翻出柜台,直接伸手要扣住宋里里的肩膀。 宋里里侧身躲过,赔着笑脸开口,“误会,这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我没那么多功夫听你解释,那么喜欢这鞭是什么,行,你拿去用好了,正好上下两张嘴,够分了!” 太监感觉自己被狠狠羞辱了,所以现在也要羞辱回来。 什么?! 宋里里则是被这简单粗暴的报复手段给惊到了。 “这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这里头放的是这玩意儿,否则我怎么也不能来这儿啊,麻烦掌柜先听我解释,可以吗?”宋里里继续闪躲来抓自己的账房先生,嘴上急切的说道。 太监冷笑,“你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笑话,这不就是王二麻子家的布袋子吗,他家就干这生意,你既然去买了,还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宋里里郁闷。 正打算再开口说得清楚点,那账房先生却趁她不备,直接抬脚踹在了她的膝盖上。 宋里里吃痛往后踉跄,撞上了柜台,只觉得后背都要断了。 就这么短暂的愣神功夫,账房先生已经上前将她的手给捆了起来。 用的是海盗结,越是挣扎,捆得就会越紧。 “带去后院,好好收拾!”太监命令道。 完了。 此人油盐不进,现在还直接捆了她,该不会真的,要被…… 宋里里张嘴想说话,而这时,人群里却传来了颤巍巍又急切的声音,“等一下,等一下!” 等挤到最前面,宋里里一眼认出,这就是带自己去那家铺子买鞭的妇人! “刘官人,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这丫头是我领着去买的这玩意儿,她没怎么来过,都怪我没仔细交代清楚,这才冲撞了你,我请你喝酒,好好跟你赔罪,行不,你高抬贵手,把人给放了吧。” 听闻这话,刘太监眼睛眯起,“这倒是稀奇了,你向来拿了钱就高高挂起,今天居然愿意来给人求情?” “哎呀,谁叫她相公是惹不起的人物呢。”妇人搓着手,满脸局促。 “她相公是谁?”刘太监满脸疑惑。 宋里里也竖起了耳朵。 她就是随口胡诌而已,没想到真的有人站出来当她的丈夫。 谁啊? 可妇人显然不打算叫围观的人都知晓,只是凑到刘太监耳边,小声地说了个名字。 宋里里根本听不清,只能辨出,这人是两个字的名字。 两个字名字的人海了去了,到底是谁啊? 这头,刘太监已经变了脸色,甚至愤恨地剜向妇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早说,害我怠慢了贵人之妻,赶紧的,松绑!” 一边说,还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长鞭”,拍了灰又仔细装回布袋子里,双手恭敬地递到宋里里跟前。 “夫人别见外,这人啊,就是越没什么,越在意什么,方才是我反应太激动了,没吓到夫人你吧?” 宋里里没接布袋子,心里更加好奇了。 她的“相公”到底是谁啊。 居然能让刘太监说出这样揭短的话。 可又不能直接问,否则被人知晓她根本没有相公,这场闹剧就没完了。 宋里里只得冷下脸,“我相公人呢?” 妇人点头哈腰的,“他说还有事要办,已经先走了,叮嘱了我要送夫人你回城呢!” 也就是说,见不到了? “夫人,你的鞭还没拿呢,我帮你带到驿站那儿去吗?”刘太监举得手有点酸,脸上挂起干巴巴的笑容。 “这……算了,给我吧。” 本来想说不要的,可留给刘太监,那也太过分了一点。 若是结了仇,这次能借着那位“相公”的面子逃过一劫,下次呢? 总不能次次运气都好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只是知晓了布袋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后,宋里里拎在手里,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 她脸颊发红,有点不好意思。 快步走出客栈后,宋里里忙道,“我还要去一趟刚才那个铺子。” “夫人,你相公看着挺壮的,用不着买那么多吧?”妇人劝说道。 宋里里表情更窘了,“我买错了,我要的,是动物后背的那根筋!” 妇人便带着她回去了。 买筋倒是痛快,甚至还便宜,二十两一根就能到手。 宋里里这次长记性了,就在铺子外头打开检查,确定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终于松口气。 至于手里的那袋长鞭,她打算扔了。 妇人急忙阻拦,“哎哟夫人,这可不兴扔啊。” “我花钱买的东西,还不准我扔吗?” 妇人解释,“扔是可以扔,但不能在黑市里头扔,否则叫人知道,这做完生意没出黑市就被丢了,只能说明货不好,日后就没人再来这地方做生意了。” 要扔可以,得出了黑市再扔。 既然是黑市的规矩,宋里里只好遵守。 硬着头皮又拎到了驿站,掏了钱,她蒙上眼被妇人扶上马车,那袋长鞭,就被随意丢在了路旁。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前行进,宋里里根本不知,有人扑到了那袋长鞭跟前,迫不及待地打开。 血淋淋的东西,那人却当是什么宝贝似的,直接往嘴里塞。 又腥又骚,吃得他连连发呕,吃进去的那些全部都吐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两只手齐上阵,赶紧把呕吐物塞回了嘴里,然后继续作呕。 场面太过恶心,大家都嫌弃地走开了。 有人谈论起来,说这是某位大官的庶子,下头的玩意儿没了,就跑来黑市治,原本是找到一个大夫,说吃啥补啥,也给他开了好些这玩意儿。 刚有点效果,这庶子的钱就被全部卷跑了,连坐马车回城里的车钱都不剩下,只能留在黑市干活。 也不要钱,就等着大家屠宰牲畜的时候,把那玩意儿留给他。 听的人笑起来,“那他可真要感谢一下那位夫人,否则就他这样的,在黑市干一辈子活,都吃不上这么好的玩意儿,若真是治好了,得去给那位夫人三叩九拜,感谢再造之恩呢!” 一番话,大家哄堂大笑。 不远处正在用力往下吞咽的男人,眼底迸射出阴冷愤恨的光。 第九十章:葬身崖底! 男人攥紧满是脏污的双手,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若眼神是刀,那么宋里里现在已经死了千万次了! 感谢宋里里,给她三叩九拜?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谢效忠心中翻涌着无尽恨意,最近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 赛马宴时他被宋里里给打晕,然后被连夜丢回了谢府门口。 他的母亲想尽办法,请了无数大夫诊治,可都说无能为力。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事居然传到了大房的耳朵里。 大房夫人早就看他母亲这个小妾不顺眼,连带着对他也是横眉竖眼的,更是百般挤兑,唯恐耽误了自己嫡生子的前程。 抓住这个机会,便大做文章,说谢效忠在外头行为不检点,如今也无法为谢家传宗接代,等同于废人,直接将他赶出了谢府! 谢效忠狼狈地去了自己外室的院子,可如今无法人事,还没银子给她,外室便也不装了,居然当着他的面与旁人苟且。 他气不过想打那个男人,反而被揍得满地找牙。 最后,谢效忠只能卷走了外室所有的钱,到了黑市想寻求重新做男人的办法。 不料却混成了现在这样。 凭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不,不是老天爷不好,而是宋里里。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毒药,一碰就会全身溃烂。 如今他所有的苦难都是宋里里所带来的,而那帮人却还笑嘻嘻的说什么,让他记得对宋里里三叩九拜。 可笑! 宋里里,最好现在就死! 马车已经看不见踪影了,而谢效忠那如淬了毒的目光,却仍旧没有收回来。 …… 马车行至半路,宋里里就察觉了不对劲。 太颠簸了! 她两只手都撑在马车壁上,可仍旧被甩得左摇右晃,甚至磕了好几次额头。 到底怎么回事?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的马夫大喊,“快,快跳车,这马失控了!” 宋里里心脏跟着抽动,还想再问,却发觉马夫的声音已经是从后头飘扬而来了。 这说明,马夫已经先行跳车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宋里里直接摘掉脸上的绸带,挑起帘子,这才发现马车居然正朝着悬崖冲去! 而且,马上就要坠崖! 宋里里大惊失色,迅速地跳下马车,就地滚了好几圈才卸力停下来。 而马儿则没那么好运了,它直接腾空冲下了悬崖。 好一会儿,底下才传来轰然一声巨响。 这高度,肯定是摔死了,马车也绝对摔散架了。 若她刚才没及时跳车,现在怕是也会摔得脑仁淌一地。 才松了一口气,宋里里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她买的东西还在马车上呢! 方才跳下来时实在太慌张,根本就忘记了带上那个布袋子。 马夫看出她很焦灼,上前关切询问,“夫人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我买的东西,没从马车上拿下来。”宋里里苦恼道。 “那……若不然我现在带你回黑市,重新去买?” 宋里里却摇头,“不行,买不到了。” 她回去重新买时,那铺子老板就说了,还好是要筋,若是想要新的滋补品,他也拿不出来。 毕竟现在还是冬日,熊和老虎都冬眠呢,根本捕不到的。 想要再买,就得等到明年开春。 那个时候,安乐郡主怕是早就不和她学了,再送东西去,实在是有点晚。 宋里里想着,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到这个悬崖底下去?”她问道。 马夫旋即变了脸色,极力阻拦,“这悬崖可深了,而且底下有暗河,冷得要命,待上半个时辰就会全身都冻僵的,夫人你细皮嫩肉的,可不能去冒险啊。” 宋里里摆手,“我不怕冷。” 其实也不是不怕冷,而是在贞女堂练出来了。 数九寒冬,她还得去河面上,砸开冰层洗衣裳呢。 现在只是下去捡个东西而已,甚至沾不到水,总不会比那时候差。 更重要的是,筋在下头被冻上了,便不会腐烂发臭,捡回来就能用。 她没理由不下去。 眼瞧着拗不过宋里里,马夫只好开口,“那边有条道能下去,可我不能陪夫人你一起,我有点害怕。” 宋里里颔首,表示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自己下去就是了。 顺着小道,宋里里缓慢地朝着崖底进发。 前半截还算好走,后头因为温度低了,地上都结了一层冰,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宋里里不得不减缓了速度,折腾了一番,花了两个时辰,总算是抵达了崖底。 崖底居然是一个湖泊,只是湖面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马车摔下来也没有砸穿。 马儿的血飞溅得到处都是,猩红的斑点遍布湖面,其中还掺杂着马车的碎木片。 宋里里站在湖面上,便感觉全身都快被冻透了。 而且这湖面青黑幽深,看不到到底有多深,却有一些气泡被冻在夹层里,如同一双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看,让人不禁有些背脊发寒。 宋里里有些庆幸,还好马夫没有跟下来。 否则他可能真的会被吓到的。 就连她心里也有点毛毛的,想着赶紧找到布袋子就上去。 她哗啦啦地在马车的“尸体”里寻找着,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布袋子。 打开检查,还好,没有任何问题。 松了口气,宋里里立马转身准备回去。 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却撇见这湖泊的边缘处,好似有个人在盯着自己看。 那人隐匿在已经冻死的枯树后,眼睛绿幽幽的,跟狼似的。 宋里里瞬间警觉,伸手去摸腰间的鞭子。 这种极寒之地,怎么还会有人? 莫非是野人? 倘若是这样的话,宋里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 最好是直接逃走,免得遭殃。 想着,宋里里假装若无其事,朝着那条小道走去。 而枯树后的人也跟着移动起来,目光仍旧死死地落在她身上,一错不错! 看来,是真的盯上她了! 宋里里心里发毛,眼瞧着已经到了那条小道跟前,便立马快步往上爬。 那人见状也冲了出来,直奔着宋里里而来! 第九十一章:将她给扑倒! 宋里里手心攥紧,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但下半截路本就结冰,人一慌就更容易打滑了。 再看那人,对这地方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轻易就追上来,将宋里里给按倒在地! 后背贴在冰面上,宋里里感觉侵入骨髓的寒意直往身体里钻。 牙齿也开始咯咯作响打起架。 一半是因为冷的,一半是因为震惊的。 面前的那个人,头发胡子眉毛都很长,乱糟糟的在一起打了结,几乎辨不出五官,而身上也是好几层的兽皮裹着,看上去笨重又魁梧。 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露出来的,只有那双眼睛。 此刻眼睛闪着激动的光,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宋里里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可以确定,面前不是野人,而是个普通人。 大概是在这崖底生活了太多年,太久没有和人接触过,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连个正确的音节都发不出。 他按住了宋里里,也不是要行凶,而是想要和她说点什么。 可,是想说什么? 宋里里循循善诱道,“我不会跑的,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那人安静下来,然后将宋里里给松开了。 宋里里迅速坐起来,原地蹦了好几圈,搓着自己的胳膊,好让自己刚才流失的体温能迅速回来。 下一瞬,那人竟然脱下了身上的兽皮,眼神愧疚又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宋里里这才注意到,这人身上其实还是有衣服的,只是年头太长了,黑漆漆脏兮兮,辨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 但看款式没见过,最起码不是近十年的衣裳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在这崖底生活了十几年? 可明明有路可以上去,为什么不上去呢? 正想着,男人再次咿咿呀呀起来。 宋里里借着打结的毛发缝隙,看见他不断张合的嘴里,压根就没有舌头! 他不是时间太久不会说话,而是已经说不了话了! 不止这样。 宋里里发现,他递给自己兽皮时,两只手也已经被砍掉了手指,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手臂。 宋里里看得触目惊心,试探着开口,“你、你是被人害成这个样子的吗?” 那人用力点头,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开始落泪。 “这样,我先带你上去,给你安排一个住所,然后有什么事情,你再慢慢想办法告诉我,可以吗?” 可得到的,却是那人拼命摇头拒绝。 他甚至往后退了两步,以此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不肯离开崖底。 “这地方太冷了,我待不了太久,而你现在无法跟我正常沟通,等你说完你想说的,我再把你送回来也行啊。”宋里里又说道。 那人举起光秃秃的手臂,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宋里里试探着伸手,从他那件包浆的衣服里摸出一个小包袱来。 层层叠叠的,打开来,里面是一张女人的画像。 大抵是时间久远,画像已经有些褪色,隐约只能看出这是个穿着盔甲的女将军,飒爽英气,眼神睥睨万物,周身裹着强大气场。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她……” 话还没有说完,那条小道上忽然传来了呼唤声,“宋里里?” 空旷的崖底回声重重叠叠,落在宋里里的耳中。 她轻易就辨出这声音,“靖王殿下,我在下面,我没事。” “老实待着别动。”迟聿命令道。 宋里里想说自己本来也动不了,她正忙着和那个男人…… 嗯?男人呢? 和迟聿对话的功夫,那人已经逃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身上还裹着兽皮,手里还捏着那张画像,宋里里真以为自己方才是冻出幻觉了。 迟聿此刻也下到了崖底。 那张本就冷峻的面庞,在这阴寒的地方更让人觉得刺骨了。 “贸然下底,你是真嫌自己命长?” 宋里里有点心虚,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着急下来捡东西,所以没想那么多,而且这底下也没那么危险的。” “这就是你捡的东西?”迟聿的眸光,落在了她手中的画像上。 宋里里想说这是别人给自己的,可那人已经跑远了,好像很不愿意见人。 好奇怪,不肯见旁人,却主动冲出来扑倒她,还把藏在心口的画像给了她。 难道她脸上写了值得信任四个字? “这、这是我在旁边捡到的,我下来捡的是这个。”宋里里掏出布袋子给迟聿看,“这里面装的是我买的熊筋和虎筋,用来给安乐郡主做鞭子的。” 迟聿拧起俊朗剑眉,目光落在那张画像上,“扔了。” “什么?” “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扔了,否则会惹上杀身之祸。”迟聿解释。 “这不就是一张画像而已吗,上面到底是什么人啊?”宋里里很疑惑。 迟聿眼神愈发肃穆,“开国第一女将。” 宋里里有印象了。 初次去太傅府做客时,秦太傅还说她有点像那位开国第一女将呢,后来又叹气,很唏嘘这位女将的结局。 相传,这位女将意图谋朝篡位,却被发现,不得已带着属下仓皇出逃,可半路就被发现,屠戮个干干净净。 那刚才出现的男人,是那位女将军的属下吗? 害怕出去后会被杀了,才不得已待在崖底这种苦寒之地,一待,就是十几年。 这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本王叫你扔了。”迟聿再次命令。 宋里里耳朵尖,听到了不远处草丛里发出的悉悉索索声。 应该是那个人,他没走远,而是躲了起来。 听到迟聿让她把画像给扔了,便开始着急。 “这画像看起来跟我有点相似,又恰好被我捡到,说明有缘,拿回家偷偷藏着也不行吗?”宋里里开口道。 顿了顿,又看向迟聿,“这里只有我和王爷,只要王爷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而我相信王爷的为人,肯定不会告发我。” 迟聿绯薄的嘴唇抿紧,到底没再说什么。 宋里里笑眯眯地将画像叠好塞进袖口里,“那我就先谢谢王爷替我保密了。” 她说完这话,草丛里的动静也消失了。 可迟聿的目光还是被吸引过去。 “王爷,”宋里里蹦到他面前,挡住了视线,“这地方太冷了,我们还是赶紧上去吧!” 第九十二章:那处让她无法忽视…… 迟聿的目光落在宋里里身上,发现她果然被冻得嘴唇发紫,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就连纤长的睫毛上,也因为呼气而凝上了一层白霜。 他收回视线,转身朝着小道走去。 宋里里紧随其后,也跟着爬上了悬崖。 这么折腾一番,等上去已经是黄昏。 不远处,马夫正牵着一匹马吃草。 瞧见两人回来,赶忙笑眯眯地迎上去,“哎呀,你们总算是上来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呢,可我又不敢离开,只能在这儿干等着。” “嗯。”迟聿表情淡漠,从怀中掏了锭银子给马夫,便将马匹的缰绳攥回了自己手中。 扭头看向宋里里,“上去。” 不等宋里里动作,马夫又忙道,“夫人,你们这是打算回城吗,要不然把我也带上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也没有马了,岂不是要在这荒郊野外过夜?” 他害怕啊! 宋里里作难,目光投向迟聿。 马是迟聿的,她自己也得跟着迟聿才能回去,没办法替迟聿做任何决定。 “夫人,你和你相公好好说说嘛,就行行好带上我,我不骑马,我在旁边跟着就行!”马夫搓着手满脸局促。 “相公?”宋里里愣住了。 马夫用力点头,“对啊,他不就是你的相公吗,在黑市的时候,他还……”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迟聿给直接打断,“在旁边跑快些,闭上嘴,聒噪!” 达成目的,马夫开心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后半句话也不再说,忙不迭点头就站在了马旁边。 “还不上马,等着我来扶?”迟聿又冷声对宋里里开口。 “……” 宋里里只好依言乖乖上了马背。 迟聿牵着马,马夫在后头跟着,就这样慢悠悠的走着。 很快就日落西沉,四周的光线都跟着暗沉下来。 宋里里看着四周,发现真的很荒凉,若不是有驿站的马夫负责送的话,光靠她自己,是很难走回城中的。 正想着,居然遇到了有猎户经过。 猎户很热心,上前询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转悠,又说自己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可以先去他那里过夜。 马夫经常在这条道上来回,是见过这个猎户的,此刻便放下戒备,忙不迭就答应了。 他是真的走不动了,脚疼! 宋里里却还是想回城里。 虽说现在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宅子,可毕竟户籍还在侯府,仍旧算是侯府的一份子。 沈海萍最近和她撕破脸,想必早就已经忍够了。 抓住她夜不归宿的罪名大做文章怎么办? 宋里里甚至想,若是迟聿不愿意再走,她就先把马给借走,等明日一大早再安排马车去猎户家里接他。 话还没开口,迟聿已经牵着缰绳继续往前走了。 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也要回城。 两人一马的背影,很快就被夜色吞没了。 “王爷,要不然你上来骑一会儿吧,正好我坐累了,我下来活动一下。”宋里里不好意思地开口。 算起来,迟聿步行快五六里路了,也该换换了。 “怎么,打算让别人瞧见,坐实我欺负你的罪名?”迟聿冷声开口,声音里泛不起半分涟漪。 宋里里撇嘴,“王爷若真是欺负我,又怎么会在黑市上当我的相公,替我解围呢?” 迟聿攥着缰绳的手明显僵硬了。 他紧抿着薄唇,没有回答。 宋里里自顾自往下说,“王爷可以不承认,我心里知道是你就足够了。” 其实她开始都没多想,是马夫想开口时被迟聿打断,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直接证实了心中猜想。 在黑市是个响当当人物的相公,就是迟聿! “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宋里里诚恳道谢。 迟聿表情仍旧冷漠,“那刘太监是宫中出来的,知晓你身份迟早的事,若我见死不救,岂不是落人话柄?” 不是担心宋里里才出手想救,而是怕牵连自己才救的。 “不重要,”宋里里琥珀色的杏眸闪着光,“重要的是,的确是王爷你救了我。” 她翻身要下马,“换我走会儿吧,王爷你休息下,等快到城门口我们再换回来就是。” 这样,便没有人会说三道四了。 迟聿眼眸沉了沉,伸手托住了她的腰。 旋即,将她往前送了送,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马鞍就那么大,两个人此刻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 甚至为了稳住平衡,迟聿接管了缰绳,两只手正好将她圈在了怀中。 他的下颌抵在宋里里的头顶,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尽数落下,莫名有种酥麻感。 宋里里懵了。 她是想和迟聿换一下,怎么就成了两个人共乘一匹马了? “以你的脚力,等到城门口便已经天亮了。”似是猜出宋里里心中所想,迟聿颔首开口道,“还是你刚才说的让我歇会儿,只是客套话?” “当然不是。”宋里里矢口否认,“只是我担心王爷觉得我们坐这么近,会有些介意,所以才想着……” “不介意。” 轻飘飘的三个字,直接打断了宋里里剩下的话。 她点点头,“那、我们就走吧。” 迟聿甩了下缰绳,马儿开始朝前跑起来。 被牵着走了一路,它早就憋疯了,这会儿跑得格外爽快,根本停不下来。 只是它撒谎,马背上的两人就免不了颠簸。 宋里里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在和迟聿的胸膛摩擦碰撞。 那块垒分明的肌肉,她几乎能用后背给描绘出清晰的图案来了。 哪怕再三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宋里里还是有点不受控地……心猿意马。 她看着迟聿那只受伤的右手,想了想,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王爷,我帮你吧,这样你能轻松点。”宋里里轻声说道。 她的手和迟聿相握,再共同攥住那根缰绳。 软与硬交织,冷与热融合。 骑着骑着,宋里里忽然就感觉,自己身后的迟聿有些不太对劲了。 尾椎骨处,似乎有什么磅礴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宋里里意识到是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九十三章:你为什么还不死? 宋里里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这感受。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 迟聿是个正常男人,这样来回地接触,有反应太合理不过。 她若是这时候嚷嚷,迟聿怕是就会立马翻身下去走路。 就当不知道吧! 宋里里充傻装愣,左看看右瞧瞧,摆出浑然不觉的样子,时不时还能夸赞两句路边的夜色不错。 迟聿声音泛着古怪和不悦,“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嫌她吵吗? 宋里里只好闭上了小嘴巴。 两人沉默了一路,终于到了城门口。 都不消宋里里开口,迟聿便已经翻身下了马,还和先前那样,在旁边帮她牵着马。 只不过递给她一张宽大的手帕,“把脸蒙着。” 宋里里知道,这是怕人瞧见说闲话。 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她都不介意,可迟聿却这么紧张地让她蒙面。 是很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吗? 那刚才在马背上,怎么还对她有了想法呢。 难不成,男人都是身体和感情可以分开的生物? 越想心里越憋闷,她气鼓鼓地挡住了自己的脸,打结的时候,还特意用了很大力气。 迟聿抿紧绯唇,没多言语。 靠着迟聿的脸,城门口痛快地放了行。 一路到了侯府门口,宋里里才扭头看向他,问了自己憋了一路的问题,“王爷,你在黑市的时候,虽然承认是我相公,但没有直接站出来帮我,是不是因为,我买的是……那个?” 要直接说出那玩意儿的名字,宋里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迟聿扯了扯嘴角,“很晚了,进去吧。”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是知道的。 而且也是因为知道,才没有亲自为她解围。 否则整个黑市的人都该知道,他的“妻子”,给他买了滋补品,希望他能威猛一些了。 “那是我买错了,我要买的是筋,给安乐郡主做鞭子用的。”宋里里解释道。 迟聿颔首,“本王知道。” 宋里里反应过来,“对对对,我给你展示过的,就在崖底。” “回去吧,今天你大抵是困了,都开始说胡话了。”迟聿咬重了胡话两个字。 提醒她,别将崖底的事情公之于众。 宋里里感激的眨了眨眼睛。 她回了定胜宅,避重就轻的安抚了籽棉几句后,便回到房间,门窗都关紧,这才掏出那副画像。 崖底光线昏暗,情况又匆忙,她都来不及仔细看清楚。 这会儿在蜡烛的映照下,终于看清了这画像的全貌。 比对着铜镜里自己的样子,那双眸子还真的如出一辙。 两个从未见过的人,居然也能像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最关键的是,宋里里注意到这副画像里,虽然女将军用的是红缨枪,可腰间却也缠着一条鞭子。 这实在是太巧了! 宋里里不禁想,是不是正因为自己当时掏出了鞭子,眼睛又和女将军很相似,所以才让那人产生了错觉,以为她和女将军有关系,便直接冲了上来? 可给她这个画像,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呢? 明天再去一趟那个崖底,问清楚好了! 翌日清晨,宋里里带上了纸笔,又去成衣铺子买了几件男人的厚棉衣,上酒楼打包了饭菜,这才出发。 虽然那悬崖偏僻无比,但宋里里记性很好,昨天还刻意记了路线,这会儿找过去并不算难。 她一个人带着那么多东西下到崖底,花了不少功夫。 可不论她怎么呼喊,昨天的那个人都没有再出现。 这地方太冷,宋里里等了会儿就有点扛不住了,只能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湖泊正中央。 若那个人再回来,便能一眼看见。 她还在东西上头压了张纸条,说自己三日后还会再来。 做完这一切,她费力地爬上了悬崖。 刚从小道上冒个头,便听见了震惊的质问声,“你,你怎么还没死?!” 宋里里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满是困惑,“你是谁?” 一句话,差点让男人直接厥过去。 双眼猩红得几乎要滴血一般,咬牙切齿道,“宋里里,你真有本事啊,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居然说不认识我?” 行,没死是吧! 那就再送她一程! 他搬起一块大石头,直接朝着宋里里走去,打算将她给砸回崖底。 宋里里见状,迅速闪身往一旁躲。 当男人凑近时,她闻见了浓郁的骚臭味,来自裤子的中间部位。 忽然就想起了什么,“你是谢效忠?” “呵,不是说,不认识我吗?”谢效忠表情狰狞,“认识我,就更该死了。” 不管如何,宋里里今天都必须死在他手里。 小路本就崎岖陡峭,几乎是垂直的坡度,而且道路两边都是荆棘。 宋里里不想被砸中脑袋,就只能退回去。 而且就这样也不行,谢效忠见她不上来,还不断地往下砸石头。 石头不断地往崖底坠落,许久后传来沉闷的响声。 再这样下去,她只要被砸中一次,下次就会和那些石头一样,掉入崖底,四分五裂而亡! “你杀了我又如何,还不是这个样子,甚至还会成为杀人凶手,再也无法光明正大的露面。”宋里里开始讲条件,“先冷静下来,或许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 “怎么给我?” 谢效忠笑了,“因为你,我已经无法成为一个正常男人了,你怎么给我?” “天底下那么多大夫,总有可以治好的。”宋里里回答,“你那个情况也不算是严重。” 谢效忠怒了,朝她吐口水。 “呸!老子的情况还不算严重?下面就剩一张皮了,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什么? 宋里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当时虽然视力模糊,但也能勉强看清的,明明当时只是血肉模糊而已。 再说了,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心里很清楚。 那个力道绝对不至于让谢效忠只剩下一张皮。 “怎么,不知道如何辩驳了是吗?”谢效忠冷笑。 宋里里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件事情并不是我做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算账,也不能算到我头上。” 她砸谢效忠的那几下,是他罪有应得。 而谢效忠后来被弄成这个样子,那便是和别人的恩怨纠纷,她不参与,也不应该被牵扯其中。 第九十四章:你还有这辈子吗? 谢效忠闻言狂妄大笑,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不是你,难不成,是宋极星啊?” 宋里里沉默。 沉默,等于默认。 谢效忠笑不出来了。 是……宋极星? 仔细想想好像真是,那晚之后,宋极星没来追问他事情有没有办妥,后来他在路边遇到了,原本是想借点银子去看大夫的,宋极星却飞快离开了。 当时只以为宋极星是嫌他办事不利,所以断绝了来往。 可如今想来,竟然莫名多了几分心虚的味道。 这件事情,真是宋极星干的?! 谢效忠不可置信,手里的石头都哐当掉在地上,“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他自己也是男人啊,他明明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有多重要的!” 宋里里趁机迅速爬上悬崖,站得离谢效忠十几米远,顺势抽出了手中的鞭子。 现在她重新占了上风,倘若谢效忠想动手,一鞭子就能抽得他满地找牙。 可谢效忠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身后已经传来了宋极星的声音。 “里里!” 宋极星骑着马赶过来,不等马停就直接翻身跳下来,冲到了宋里里跟前,将她给护在身后。 再扭过头,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谢效忠。 他的眼神,不受控地慌乱起来。 宋里里瞧见他,清秀的柳叶眉不自觉拧紧,“你跟踪我?” 难怪来的路上,她好几次都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原来并不是错觉啊。 宋极星道,“我听家丁说,你昨晚是被靖王殿下送回来的,而且手青紫,脸色也不太好看,今天一大早就急匆匆地出了门,我才想着来看看的,我有点担心你。” 自打上次他借宋里里的名义,去请徐皇后帮忙后,便一直在礼部忙。 到昨晚终于回家,却得知宋里里已经搬去了隔壁的宅子。 虽然那宅子和侯府是通着的,但门口有家丁看守,他进不去。 当时站在大门口,他心中就升起一种感觉。 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自己这个妹妹,好像就真的要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所以,宋极星今日便跟了过来。 却没料想到是这种情况。 此刻谢效忠也认出了宋极星。 再想起那番话,他发了疯似的冲上前去,“宋极星,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 一边说,一边要去掐宋极星的脖子。 宋极星被他这疯子的模样吓到了,狠狠推开,“你发什么疯,我根本没对你做过任何事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赛马宴之后,我就成了个废人,你敢说,和你没关系?”谢效忠逼问。 宋极星矢口否认,“当然和我没关系,那天我直接就把你送回去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宋里里在旁边听完这番话,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告诉谢效忠,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对吗,宋二公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很担心我?” 的确,担心她不能早点被弄死,对吧? 宋极星表情慌张,“我自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 他不能承认这件事情是自己干的,否则谢效忠一定会缠着自己的。 就连宋里里,也会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与他渐行渐远吧? 想到这儿,宋极星咬牙,表情坚定无比,“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吧谢效忠,我帮你查出真相,还有你那儿的事情,我掏钱帮你治,这样总行了吧?” 闻言,谢效忠表情松动,“真的,你真的愿意掏钱帮我治?” “自然,只要你别找里里的麻烦,她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是无辜的。”宋极星用力点头。 说话时,还用余光瞥了眼宋里里。 可宋里里毫无反应,清秀的脸上半分涟漪都未曾泛起。 她甚至直接走到了一旁的树下,将马给解开,翻身骑上,直接就走了。 这件事情本来就和她没关系,宋极星既然来了,就让他自己解决吧。 她可不掺和! 望着她的背影,宋极星心中不是个滋味。 分明自己站出来为她说话,还让谢效忠不许对她动手了。 可宋里里怎么连个感激的眼神都没有?! “我们现在就回黑市去吧,”谢效忠急不可耐地催促,“黑市有个毒医很厉害的,听说可以把那玩意儿给接上,你有多少银子,给我接个更好的呗?” 到时候他回去,肯定就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宋极星根本没听,视线仍旧落在宋里里几乎快要看不见的背影上,敷衍地嗯了两声。 谢效忠继续畅想美好未来。 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眼神从激动兴奋,逐渐转为疑虑愤恨。 “宋极星,我刚才分明没说过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找宋里里算账,可你为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倘若真的对这件事不知情,反应就该和宋里里刚才那样,满脸疑惑,甚至提出质疑。 可宋极星没有! 他一开口,便是在为自己开罪,表示自己也是无辜的。 什么无辜的,这件事情,分明就是宋极星干的吧! “明明是你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你却还要摆出一副好人的样子,企图让我感激涕零。 宋极星,我听说你现在去了礼部任职,若是我将这件事给你抖露出去,别说礼部了,哪怕是看城门的士兵也轮不到你当吧?” 他失去了谢家庶子的身份,甚至无法再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而宋极星却能平步青云,混到了礼部去,还能在宋里里面前当个伪善的亲哥哥。 呵,笑话! 宋极星烦得不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是已经答应出钱给你治了吗,这还不够?” “这本来就该你治,而且等治好之后,你还要想办法把我也塞进礼部,给我找个体面的官当。”谢效忠哼哼笑起来,手攥成了拳头,“否则的话,我就把你怎么对我的事情公之于众!” 这辈子,宋极星都别想甩掉他了! 宋极星眼神阴狠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谢效忠,“可如果不是你骗我,我也不可能和里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谢效忠骗他,说什么可以让宋里里听话,变回原本那个乖巧懂事的三妹妹,他才答应合作的。 但后来呢? 那件事后,宋里里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刚才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谢效忠怎么敢再用这事威胁他! “这辈子我都甩不掉你了?那也得先看看,你到底还有没有这辈子!” 第九十五章:收到情书! 宋极星的话语冷冽带着森森寒气,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一般。 谢效忠意识到了不对劲,立马踉跄着要逃跑。 但已经晚了。 后脖颈被揪着,谢效忠直接整个人双脚离地,任凭他怎么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宋极星先前在军营里待过,力气完全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谢效忠感觉自己跟个小鸡崽似的,被宋极星直接提到了悬崖边。 他再傻,也能猜出宋极星想干什么。 唰!脸色骤然苍白得近乎透明。 “宋极星,我、我不要你给我治病了,我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抖露出去的,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求求你,别杀我!” 掉下这悬崖,他一定会死的! 宋极星眼神却冰冷无比,“我本来没打算对你赶尽杀绝的,可你刚才那番话提醒了我,如果不是你先跑来骗我,我怎么可能和里里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人,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蠢事付出代价! “不,你听我说,这件事情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你忘记了吗,当时是你喝闷酒,说宋里里害你丢了官职啊,她早就跟你不好了,并不是我挑拨了你们兄妹间的感情。”谢效忠疯狂解释。 但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去死!” 他松开手,谢效忠便朝着崖底狠狠摔去。 谢效忠惨叫声在空中拉拽,随着砰的一声,彻底湮灭。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宋极星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悬崖,眼底没有半点光。 他转身,骑上自己的马,便去追宋里里了。 半株香的功夫后,宋极星总算是看见了宋里里。 他夹紧了马腹跟上去,和宋里里并排前行,声音低沉道,“我已经把谢效忠给解决了,你放心,日后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的。” “哦。”宋里里对此并不感兴趣。 “里里,当初如果不是谢效忠骗我,我不可能对你做那种事情的,现在我也将功补过了,那件事情,是不是也可以翻篇了?” 宋里里闻言勒停了马儿。 偏头看向宋极星,感觉自己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承认,这件事情谢效忠的确占大部分责任,但你呢,真的就是被他骗了吗?宋极星,你敢不敢承认,其实你当时也希望我能遭点罪呢?” 只是没想到,谢效忠做的,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样罢了! “倘若当初谢效忠说的是对付宋梨,你还会同意吗,我想肯定不会吧?” 所以宋极星又凭什么,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谢效忠头上。 他们两个一丘之貉,毫无分别! “那也是你先害我的啊,你让我丢了官职,我才想出口恶气的。”宋极星争辩道。 宋里里眼底最后一抹光消失了。 她平静又冷淡地注视着宋极星,“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那个官职是我给你弄丢的吗,你摸着良心说,在军营时,没干过什么坏事吗,我反正去过两次,被不少将士翻白眼,受尽了嫌弃。” “那肯定是因为,你之前害得靖王殿下废了一只手,所以大家恨你。”宋极星想也不想就开口。 宋里里点头,“对,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后来发现不是。” 那些将士,是在得知她是宋极星的妹妹后,才露出愤恨表情的。 反而,她站在迟聿身边时,这帮人反而没任何意见。 “甚至,军营里还有你的传闻,关于你怎么丢了官职,被赶出军营的。” 宋极星表情极具变化,额角青筋都根根暴起,“他们胡说八道,上山剿匪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我让他们上阵冲锋又怎么了,不也是为了能尽快拿下那帮土匪吗,再说了,死伤是常事,既然当上将士了,那就应该有为国捐躯的觉悟!” 他嘶吼着说完,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 宋里里的表情始终冷淡。 等他停下来大口喘气,这才轻声道,“其实,军营里什么传闻都没有。” 军营那种地方,最忌讳的就是谣言四起,会扰乱军心的。 所以即便有什么,也会被迅速的压下去。 宋里里去了两次,只是遭受了将士们怨恨的眼神,却不知道所以然。 但也没关系,现在宋极星已经亲口说了。 “若布阵缜密,那些将士是不用死的,是你急功近利,让他们都丢了性命。是,他们抱着为国捐躯的决心,可就得这样冤枉的死吗,宋极星,他们也有父母兄弟,有妻子儿女。” 因为他一句往前冲,无数家庭就此破碎。 可宋极星毫不悔改,还将丢了官职的过错推倒她头上。 “我倒希望真的能在圣上面前有些地位了,这样就不光是革职,而是能将你亲手送进大牢里!” 宋极星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宋里里也没打算听他说话,直接骑马离开,飞扬起的尘土灌了宋极星满嘴满脸。 他呆在原地,几乎要捏碎手中的缰绳。 他甚至为了能和宋里里和好,直接将谢效忠给推下了悬崖。 可宋里里呢? 居然在翻旧账! 甚至还说,如果她有本事的话,就要把他送进大牢! 这是亲妹妹能说出的话吗? 宋极星心情糟糕透顶,回到城中后,直接去了酒馆买醉。 而宋里里回去后,去了趟米面铺子。 掌柜已经休养得七七八八,可以拄着拐杖来干活了。 瞧见宋里里,他便赶紧迎上去,热情又恭敬地喊东家。 现在他看宋里里的眼神,何止是崇拜,那简直是当救世主看待! 如果不是宋里里让土匪给他处理伤口,再把他送下山,他这条老命早就交代了。 宋里里不太习惯这样的热情,笑得很不自然。 聊了几句,她就想赶紧溜了。 “等一下东家,这里有一封你的信呢!”掌柜赶紧叫住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 信封用的是上等宣纸,非常昂贵的那种。 “这是谁送来的?”宋里里拿着手中来回翻看,没着急拆开。 掌柜挠头,“我也不太清楚,早晨来开铺子门时就发现了,应当是有人顺着门板的缝塞进来的。” 上头写了里里亲启四个字,所以掌柜认定这是给宋里里的。 他本来想等傍晚打烊后再送去侯府,这会儿宋里里来了,就直接给她。 旁边的伙计凑过来,笑嘻嘻的,“东家,这该不会是谁给你的情书吧?” 第九十六章:有人暗中作梗 掌柜是知晓宋里里为未来世子妃的,此刻便绷着脸,“胡说什么呢,天天不认真干活,仔细我把你这嘴给缝起来!” 伙计没想那么多,委屈巴巴的辩解,“我没胡说,这信封上有股龙涎香的味道,这分明就是男人才会用的熏香啊,而且东家长得这般美丽,有人倾心也很正常啊。” 收情书,又不是收战书,掌柜干嘛骂他啊。 “还说,去后头把那五十袋大米给扛进来。”掌柜命令道。 伙计郁闷地去干活了。 而宋里里神色不明,拆开了那封信。 不是情书,但也和情书差不多了。 对方约她今日黄昏到东湖边相聚,落款处没有名字,但有一片小小的布料。 明黄色,上头绣着祥云图案。 这颜色配上这图案,宋里里能猜出的人只有一个。 凌水洲。 他还没死心吗? 上次都已经放了他的鸽子了,居然还发来邀请。 宋里里不想理,要将这封信直接给撕碎。 结果翻到背面时,却发现居然还有一行小字。 ——若是你不来,那我只能用别的办法逼你就范了,你不会想知道我会干什么的。 宋里里攥得信纸皱成了一团。 她是不想去的,但又怕凌水洲会想出什么歹毒的主意来。 只是对她还好说,如果牵连到籽棉或者秦心语等人,她心里会愧疚的。 纠结再三,宋里里还是去赴约了。 去之前,她给鞭子擦了油,还特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手脚处都束上。 若是情况不对,也能轻松应对。 日落黄昏,东湖边已经没人了,四处空荡荡的。 宋里里站在湖边等了会儿,便瞧见凌水洲朝着自己走来。 她侧身,目光落在凌水洲身上。 而凌水洲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隔着老远,他只觉得宋里里今日有种说不出的气度,和以往完全不同,就连穿着也和往日截然不同。 “你今日这身打扮挺不错的,比你往日好看多了,特意为我穿的?”凌水洲走上前问道。 宋里里眼神冷淡,“世子殿下有什么事情找我,赶紧说,我急着回家吃晚饭,没功夫陪你耗着。” 闻言,凌水洲表情困惑,“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是你约的我。”宋里里蹙起眉头。 她拿出那封信,“世子殿下现在是想装傻吗?” 凌水洲接过那封信扫了眼,捧腹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宋里里,你装什么呢,这压根就不是我写的好吗,反倒是这个,是你写的吧?” 说着,他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在空中一抖,打开来,里头洋洋洒洒的满满一页少女心思,辞藻华丽却拈酸吃醋,看得宋里里牙都快掉了。 最要命的是,最底下的落款,是她的名字。 凌水洲眼神得意洋洋,“你以前只是给我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现在倒是学聪明了,还会反将我一军,显得自己是被我约来的。” 说着拍拍手,“既然你如此有诚意,那本世子今日就如你所愿,当是我约你来的吧,要去泛舟吗?” 这会儿光线朦胧,孤男寡女泛舟到湖中心,最适合干些浪漫的事情了。 宋里里懒得理他,只想赶紧离开。 有人用凌水洲的名义给她递信,又用她的名义给凌水洲递信,想必是憋了什么坏点子。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光要走,还得毁了证据再走。 宋里里二话不说就抢走了凌水洲手中的信,然后三下五除二撕碎,漫天一撒,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地。 撒完了,转身就走。 凌水洲被她搞得有点蒙。 见她要走,赶忙伸手拦住,“宋里里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约到这地方来,然后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你耍我呢?” 宋里里甩开他,“我还有事要忙,回头再跟你解释吧。” “不行,你要是现在不说清楚,就不准走。”凌水洲板着脸,“本世子还以为你是学聪明了呢,没想到又开始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戏码,宋里里,你有完没完啊!” “既然讨厌我用这个戏码,那就赶紧松手,让我走。”宋里里蹙眉,从他身旁经过。 下一瞬,她的腰上多了一双手,紧紧的把她箍住! 凌水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贪婪,“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是不是来见本世子之前,特意沐浴焚香了啊?” “鼻子不好就让太医看看,我身上只有汗味。”宋里里一个肘击,打在了凌水洲的胸口。 可凌水洲还是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你可想好了,现在对我有多凶,待会儿在榻上,我对你就有多凶。” 宋里里听得头皮发麻。 这男人是J虫上脑了吗,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种话! 正想用一记过肩摔把他给丢远些,她却也开始浑身发软。 怎么回事?! 宋里里用力甩头,狠狠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感觉自己现在这样子很不对劲,像是中了药。 不,不对。 何止是她不对劲,就连凌水洲也变得很奇怪。 他居然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了…… 糟糕! 宋里里脑子里嗡的一下,趁着自己现在意识还算清醒,便拼命往后退,直至退到湖边,再也没了退路! “跑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成为我的世子妃吗,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凌水洲舔了下嘴唇,笑眯眯地走上前。 “滚开,离我远点!”宋里里恨不得将他踹进河里,但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 甚至伸出去的脚,还被凌水洲给握住。 他的手指像是冰冷滑腻的蛇,在她的脚踝处盘旋缠绕。 “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挺迷人的。”凌水洲说着,人就扑了上来。 宋里里咬牙,已经做好了侧身滚进河里的打算。 就是不知道这东河到底有多深。 以及凭她现在这样四肢发软的情况,到底能不能活着游到另一处的岸边再爬上去。 要不然,拉着凌水洲一起下水,这冬日的水冰冷刺骨,说不定能让他清醒过来呢? 第九十七章:原来,这是你的地盘啊 宋里里的脑海中思绪万千。 眼瞧着凌水洲离自己越来越近,宋里里已经做好了拉着他翻身下河的准备。 “世子殿下!” 忽然有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旋即,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上前来,将凌水洲给拽开了。 凌水洲摔倒在地,后脑勺磕碰在石头上,瞬间便晕了过去。 那人上前检查了凌水洲的呼吸后松了口气,扭过头,对着宋里里却是恶毒阴险的咒骂。 “宋里里,你居然为了能坐稳世子妃的位置,把世子殿下约到这种地方来,还勾他和你生米煮成熟饭,你真是不要脸!” 宋里里仰头看她,没有半点印象,“你是谁?” 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询问,可在此刻听起来,变成了赤果果的挑衅。 “你少装蒜了,我是谁你还能不知道吗,你非要问,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中书令的女儿,支妙倩,也是贵妃娘娘认定的儿媳,我才是未来的世子妃!” 啧,原来是想嫁给凌水洲的女人啊。 宋里里轻声道,“那你不该来对我放狠话。” 她巴不得凌水洲娶别人呢,支妙倩想嫁,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支妙倩漂亮的小脸蛋儿上,怒色越来越浓,“你该不会是觉得,这门娃娃亲是先皇定下的,你成为世子妃的事情便板上钉钉了吧?别太得意了,我一定会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的!” “放心,我并不想成为世子妃。”宋里里开口道。 哈? 支妙倩的脸上露出更为鄙夷的神色,“骗谁呢,如果你不想成为世子妃,那你为什么要拉着世子殿下来这里,还企图和他……” 虽然这地方没人,可毕竟是野外。 宋里里怎么敢的啊! “果然是乡下回来的,学的都是那些村妇的勾当吧,就你这种人,凭什么当世子妃!” 宋里里扯了扯嘴角,“我没想过要干什么,今日我也是被人设计的,正好你来了,那你就把凌水洲带走吧。” 支妙倩梗起脖子,“我当然要带走,用不着你提醒!” 她拍拍手,立马有十几个人从草丛里钻出来。 其中两个将凌水洲给扶起来,另外的人,手中则拿着一些黑漆漆的罐子。 宋里里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不对劲。 “你想对我做什么?” 支妙倩冷笑,“你之所以能让世子殿下对你还有挂牵,不就是因为这张脸吗,我现在就弄烂你这张脸,等你变成了丑八怪,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随着支妙倩一声令下,那些人便抱着黑坛子朝宋里里走去。 宋里里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她可不打算让支妙倩伤害自己。 但凭她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和这么多人硬碰硬。 宋里里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东湖。 也不知是水太深还是夜色渐浓,湖面黑漆漆的,像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 没有过多犹豫,宋里里转身,直接纵身跳进了东湖里! 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整个人团团包裹住,逼得她甚至无法呼吸。 隐隐约约地,宋里里能听见岸上有人在说话。 好像是支妙倩在叫骂,让那群人把她给抓上岸。 宋里里愈发不敢久留,用力地往前游。 好在冰冷的湖水刺激着神经,让那种无力感逐渐消失。 宋里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游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的手脚再次开始无力。 这次不是因为中了药,而是她在水里游了太久,体力已经透支。 若是再不找地方上岸,她哪怕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的。 可环顾四周,漆黑一片,除了耳边的水声外,更是没有半点动静。 夜里的东湖,实在可怕! 宋里里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能抬起头,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确定了那是西方后,又奋力地往前游。 朝着一个方向游的话,应该是可以找到岸边的吧? 游着游着,宋里里便摸到了面前是一堵墙,湖水在这里被截停了。 墙的那一头,是宅院吗? 总之,起码可以上岸了吧! 宋里里想着,在墙壁上摸索了半晌,终于找到了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然后用冻得僵硬的两只手,努力地翻了进去。 砰! 宋里里越过墙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院里的人注意。 “谁?” 有人举着灯笼走上前来,照亮了宋里里的面庞。 与此同时,宋里里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迟聿! 她本来还强打着精神,想解释清楚自己为何来这里,可发现是迟聿时,全身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开了。 “原来,这里是靖王殿下的地盘啊……” 扔下这话,宋里里便直接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迟聿看着地上的宋里里,绯薄的嘴唇紧抿成直线。 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宋里里。 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全身青白发紫,即便已经昏迷,却仍旧控制不住地在颤抖,本就娇小的身子,此刻蜷缩成了一个虾米模样。 迟聿丢了手中的灯笼,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朝前走去!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宋里里终于睁开了眼睛。 疼! 全身都疼,跟被人打断了骨头又重新接上似的。 她疼得呲牙咧嘴,不由发出了声音。 有丫鬟听到动静走出来,脸上表情笑吟吟的,“宋三小姐你醒啦,快,先把这个药喝了吧,大夫交代了,你醒了肯定会疼,喝完就能压住这疼。” 宋里里根本顾不上思考,就被灌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药。 别说,身上真的很快就不疼了。 她有了点精神,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而昏迷之前的记忆,也在此刻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记得自己拼命的游,然后遇到了一堵墙,好不容易翻进来之后,就发现这地方居然是迟聿的地盘。 对,迟聿! 宋里里赶忙询问,“这是靖王殿下的府邸吗?” 丫鬟点头,“对,这是靖王府,宋三小姐你现在住的地方是靖王殿下的睡房,那天你被靖王带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那天? “我昏迷了很多天吗?”宋里里心里升腾起不好的念头。 第九十八章:别毁了我的名声 丫鬟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算起来,今天是第三日了。” 坏了坏了! 宋里里慌得不行,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却直接摔得五体投地。 “哎呀宋三小姐,你没事吧。”丫鬟赶忙上前搀扶,“你现在只是感觉不到疼而已,不是真的不疼了,身上根本使不上力气的,得躺着静养。” 宋里里仍旧焦急,“不行,我已经在这里躺太久了,必须得走了。” 尝试了好几次,宋里里还是没能从榻上爬起来。 那两条腿就跟不是她的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丫鬟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起火星了,仍旧没能改变宋里里的主意。 就在这时,迟聿推门走了进来。 丫鬟看见救星,几乎要哭出来,“靖王殿下,我劝宋三小姐留下来好好休息了,可她死活都不肯听我的。” “嗯,下去吧。”迟聿颔首。 丫鬟如释重负,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间。 到门口还不忘把门给关上,似乎是怕宋里里会直接冲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宋里里和迟聿两人。 气氛忽然就变得有点尴尬起来。 尤其一想到这里是迟聿的房间,她现在还躺在迟聿的床上,甚至就连被子,都可能是迟聿盖过的。 再想起那晚共乘一匹马,迟聿那无法忽视的强大存在…… 宋里里脸颊不由飞上红晕,甚至不敢去看迟聿的脸。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迟聿率先打破了这寂静,“急着走?” “对,我也叨扰靖王殿下你好几天了,差不多该回家了,主要籽棉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担心她……” “那晚本王已经叫人去传了话,说你在太傅府。”迟聿颔首道,“放心,她很安全。” 侯府的人,不敢对籽棉做什么的。 宋里里哑然,感觉有点意外。 她那晚晕得太快,甚至都没解释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靖王府,可迟聿却不光收留了她,甚至还给她想好了不在侯府的理由。 这男人,心未免太细了一点。 是单单对她这么心细,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啊? 想到这点,宋里里心口隐隐约的有点不太舒服。 但她此刻顾不上再思考这些。 “王爷,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我暂时站起来,我真的得走了。”宋里里说道。 “你担忧的已经为你解决了,你忙着走什么?”迟聿拧起了剑眉。 顿了顿又补充,“莫名其妙出现在本王的院子里,现在没好完全便要走,若是日后再出什么问题,岂不是要讹上本王?” 宋里里赶紧摆手,“我不会这样恩将仇报的,只是……我确实在这里待太久了,真的该回去了。” 她不敢说实话。 其实,今天是她定好要去悬崖底下找那个人的日子,若她没去,让那人以为自己放了他鸽子,再也不出现,那还怎么问清画像的事情。 关于这张画像,迟聿甚至不让她留下。 可为什么要走,宋里里却支支吾吾想不到理由。 迟聿开口,“罢了,本来也不想再留你,早走才好,省得毁了本王的名声。” “什么?”宋里里没太听懂。 迟聿眸色一寸寸收敛,“本王如今尚未婚配,你在府上赖着,若是传出什么,岂不是还要本王负责,所以,赶紧滚吧!” 宋里里尴尬了。 她是挺想走的,可听到迟聿说怕她毁了名声,还说怕她逼着要负责,就感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喘不上气。 迟聿真的很讨厌她吧,所以怕她会像当初赖着凌水洲那样,死活要嫁给他? “我不知道这是靖王殿下你的地盘,若知道,我当时就不该翻进来的。”宋里里低声喃喃。 不进来,也不至于被迟聿嫌弃厌恶了。 迟聿神色烁烁,强势逼人又寒彻骨髓。 他猛地起身走到了柜子前,背对着宋里里,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光是看背影,就能瞧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王爷,我……” 话未说完,迟聿朝她丢去什么东西,负手而立。 宋里里看着被子上的那个漆黑药丸,有点迷茫,“这是什么?” “能让你现在就滚的东西。”迟聿冷声道。 也就是说,这是可以让她站起来的药丸。 果然,迟聿半刻都不想让她多待了啊。 宋里里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结果药丸太大,她被噎得翻白眼,拍着胸口才勉强咽下去。 吃完后,便感觉身上暖洋洋的。 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腿,果然听话多了。 宋里里迫不及待下了地,还用力地跺了两下脚,确定自己的确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迟聿站在一旁,眼神愈发复杂深邃。 “多谢王爷的药,这药丸多少钱啊。”宋里里问道。 能迅速让她活动自如,肯定是好药,宋里里已经麻烦迟聿好几日了,现在迟聿为了赶她走才给的这灵丹妙药,她怎么好意思不给钱? “你能早点滚,本王便谢天谢地。”迟聿开口,“毕竟,本王的名声比这颗药丸值钱得多。” 宋里里用力地咬住下唇,那股喘不上气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我现在就走。” 她怕迟聿更加嫌弃自己,快步地走了出去。 到院子里,遇到了刚才的丫鬟,便麻烦丫鬟带自己出去,还特意叮嘱了要走后门。 若是从正门出去,被旁人瞧见说三道四,迟聿肯定会更不开心吧? 丫鬟茫然地眨眼,“现在就走吗,可王爷给你请了大夫,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啊。” “嗯,我要走,总不好一直给王爷添麻烦,王爷也不高兴的。”宋里里用力点头。 丫鬟眼神更加复杂了。 王爷真的不高兴吗,那他干嘛还重金请宫中已经请辞的老御医来啊。 总不能说,王爷就是人傻钱多爱挥霍吧? 宋里里还在催促,丫鬟只好收起思绪,将宋里里从后门给带出去了。 宋里里在街上租了匹马,便直接一路赶去了那处悬崖。 当她下到崖底的时候,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湖泊中间的尸体。 虽然那尸体已经摔得跟肉泥似的,身上还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霜,但宋里里还是迅速认出了他是谁。 瞬间,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 第九十九章:人是我杀的! 宋里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身粗布打补丁的衣裳,分明就是谢效忠那日穿的。 可,人万一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怀着这样的念头,宋里里又往前走了几步,绕到了那具尸体的正面。 脸已经辨不出五官了,看不出是不是谢效忠。 但这尸体掉下来时正好勾住了旁边的马车遗骸,裤子被勾破,露出了里头的那话儿来。 干扁,一张皮。 想不承认是谢效忠都难。 宋里里往后仓皇地退了两步,有点想吐,又有点浑身发麻。 而这时,有人从后面按住了她的肩膀。 全身的汗毛一瞬间竖起,宋里里迅速摸向腰间的鞭子,就打算直接抽过去。 好在眼角余光瞥到这双手只有光秃秃的手臂时,便迅速意识到是谁,赶紧收了力道。 “你来啦。”宋里里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扭头看向哑巴。 哑巴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眼神疑惑,指了指尸体,又指了指宋里里。 好像是在问,宋里里是不是认识他? “嗯,我认识。”宋里里颔首,“先前有点过节来着。” 听闻这话,哑巴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怒。 他冲过去,对着那具尸体拳打脚踢,还把被冻住的手臂硬生生给扯了下来! 宋里里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紧上前阻拦。 “我和他确实有过节,但我也报复过了,你不用这样替我出气的。” 现在的谢效忠只是一具尸体,对尸体做任何事情,他都感觉不到的。 哑巴喘着气,又盯着谢效忠看了半天,恨不得用眼神瞪出两个洞。 好半晌,才又看向宋里里,终于冷静了一些。 他想了想,又去拿前几日宋里里留在这里的纸笔。 纸已经冻脆了,而笔也跟冰柱子似的,更别说墨汁,凝结成一块,根本无法再用。 宋里里猜到他是想写点什么,便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又用手帕绑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想写什么,用这个匕首在冰面上刻出来好了。”宋里里说道。 冰面虽然坚硬厚实,但用匕首还是可以刻出浅印的。 哑巴依言照做。 他在冰面上,先刻下了两个字。 大概是太多年没有写过字,又或许是刀柄和手臂摩擦让他觉得很难受,这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像蚯蚓。 宋里里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认出来,这写的是将军两个字。 “你说的是那位女将军吗?”宋里里立马询问,“你之所以那天把画像给我,是不是就因为,那位女将军跟我长得有几分相似啊?” 哑巴用力点头,急得又开始咿咿呀呀。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宋里里听不懂,只能继续埋头在冰面上刻字。 这样的交流方式实在太慢,急得哑巴满头汗,把那乱糟糟的毛发都给打湿了。 这种极寒之地,汗水沾在毛发上就成了冰,连带着头发都变得脆生生,轻微一折就会直接断掉。 宋里里见状,便低头在身上翻找,想再找一条手帕给他擦汗。 还没等找到手帕,哑巴忽然猛地坐直身子,然后将宋里里给扑倒了! 宋里里被压在冰面上,后背处有个石头,硌得生疼,她不禁闷哼出声。 而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没入树丛里的动静,如同破竹般,是从那条小道上传来的。 哑巴没有手指头,只能努力用手臂要将宋里里给扶起来,嘴里仍旧咿咿呀呀的,表情格外紧张。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宋里里轻声安抚,努力要自己爬起来。 但她忘记了,自己今天其实连床都下不了的,全靠着迟聿给的药丸才能如此生龙活虎,看起来没事,实则都是假象而已。 那颗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好压在了穴位上,打通了所有的感官,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她差点眼前一黑又直接晕过去。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宋里里咬着牙,在哑巴的帮扶下,才终于勉强地坐了起来。 但也只是坐起来而已。 两条腿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而这时,那小路上的人也已经走到跟前。 四目相对,宋里里眼神瞬间暗沉。 如果说,她刚才看见谢效忠的尸体时,只是怀疑这是宋极星干的。 那么现在,她可以确定,宋极星绝对就是杀人凶手! 所以他说的已经处理好了谢效忠,谢效忠永远不可能再来找她麻烦,就是这样啊? 的确,死人是最老实的。 宋极星看见宋里里,也是吓了一跳。 自打杀了谢效忠后,他的心就始终害怕得怦怦直跳,担心会有人知晓这件事情是自己干的。 于是这几日他总是来悬崖边上徘徊,却又不敢下崖底确认。 直至今日,他来时发现了栓在树荫地下的马,整个人瞬间警铃大作。 有人下了崖底! 那么,这个人就会发现谢效忠的尸体,说不定还会顺藤摸瓜发现是他干的。 宋极星本着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的想法,便拿着弓箭下了崖底。 本想隔着老远直接射杀,却不曾想被哑巴察觉到,躲过了那一箭。 更没想到的是,宋里里居然也在崖底! 此刻看着宋里里的表情,宋极星心中慌乱无比。 难不成,是自己被识破了吗? “里里,你……”宋极星想开口说点什么,瞥见旁边的哑巴后,立马萌生出一个念头来。 “里里你赶紧让开,这人杀了谢效忠,现在还想对你图谋不轨,我现在就弄死他!” 对,他要把这一切都推到这个看起来邋遢无比的“野人”身上。 他拉开弓,对准了哑巴。 宋里里眼神冰冷,将哑巴往自己身后拉,“别动他,宋极星,到底是谁杀了谢效忠,你心里没数吗?” 是宋极星! 明明是宋极星杀了人,却还想将过错推到一个无辜的人头上。 她真的愈发看不起这个人了。 真不知道自己失忆前到底是喝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会为了讨好这样一位哥哥,心甘情愿给他手洗衣裳。 呸! 宋极星握紧了拳头,继续咬牙坚持,“我心里当然清楚,就是他,是他杀了谢效忠,里里你赶紧过来,当心他发狂起来连你一起伤了。” 宋里里听得想吐。 正打算再开口,却发现哑巴已经从她身后走出来,然后用牙齿咬掉绑在手臂上的匕首。 就这样手无寸铁的,朝着宋极星走去。 第一百章: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 看着哑巴朝自己靠近,宋极星第一反应是紧张。 光从这人方才能直接辨声避箭来看,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此刻就算是丢了匕首走过来,对他来说同样也是极大的威胁。 “你干什么,给我站住,否则我现在就一箭射穿你!”宋极星大声说道。 哑巴依言停住了。 他咿咿呀呀的,抬手指了指谢效忠的尸体,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宋极星愣了一下,旋即狂喜。 “里里你看,他也承认了谢效忠是他杀的!” 或许,是谢效忠掉下来时还没断气,然后这人就给了谢效忠致命一击吧。 老天爷果然在眷顾他,这种事情居然都能找到背锅的。 宋里里却很清楚,这件事情和哑巴没有半点关系。 且不说自己下来时,谢效忠早已经死去多时。 就说那个死状,只可能是从高处坠落导致的。 而能推谢效忠下来的,只可能是宋极星。 但,为什么哑巴会把这件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呢? 宋里里想不明白,正要开口,哑巴忽然冲着她咿咿呀呀地摇头,还用力地拍自己的胸口,结了冰霜毛发下的眼睛里,是凌然的坚定。 如同一记闷棍敲在头上,宋里里瞬间反应过来。 方才哑巴问她,是不是和谢效忠有过节,她说的确有,但已经报复过了。 所以,哑巴该不会以为,是她把谢效忠给杀了吧? 所以,哑巴才会站出来,要为她顶罪! “不是这样的,凶手是他,不是我。”宋里里急忙开口,“你弄错了,快回来!” 哑巴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看向宋里里。 宋里里再次想开口,可宋极星已经快步上前,一记手刀就将哑巴给打晕了。 哑巴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宋极星脸上挂着笑,扭头看向宋里里,“没事了里里,我已经把这个杀人凶手给制服了,他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 “杀人的是你,宋极星,是你杀了谢效忠!”宋里里咆哮,“你凭什么把罪责推卸到别人身上!” 宋极星无辜地摊开手,“我没有推卸啊,是他方才自己承认的。” 此刻,他心中已经认定,就是哑巴杀死了掉进崖底奄奄一息的谢效忠。 而他摇身一变,成了无辜的那个。 宋里里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眼瞧着宋极星要将哑巴给捆起来,她立马想上前制止。 可身子使不上力气,连站起来都根本做不到。 眼瞧着宋极星已经将哑巴给捆起来,并且捡起地上的匕首,打算直接扎进心脏。 宋里里顾不上那么多,用力地朝着宋极星甩鞭子。 距离太远,鞭子根本就抽不到宋极星。 宋里里干脆咬牙,连鞭子都给甩了出去。 这次抽中了宋极星的脸颊,直接豁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温热的鲜血汹涌往外冒,又很快冻得凝固在脸颊上,斑驳成诡异的一团图案。 宋极星满眼不可置信地扭过头。 “你、为了这么一个‘野人’抽我?” 而且还是用最心爱的那条鞭子。 之前他想抢走这条鞭子,宋里里跟不要命似的拼命护住,平时也是精心呵护养护。 可现在却为了不让他杀这个野人,直接甩了出去。 难道在宋里里眼中,他还不如这个野人吗?! “他才是杀人凶手,里里,你为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伤害我,我可是你亲哥哥啊!”宋极星觉得很痛心,仿佛有刀子把他的心脏给挖出来了。 宋里里眼神泛冷,已然猩红的眼中透着愤恨,“我说了,到底谁是杀人凶手,你心里有数,他根本没杀谢效忠。” “可他承认了!”宋极星拔高了音调,“是他自己承认的,没人逼他,如果这不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承认!” 是,他是把谢效忠给推下悬崖了,可谢效忠肯定当时没死。 是这个野人把他给弄死了,所以,杀人凶手是野人,这不对吗? “他没杀谢效忠!”宋里里也跟着咆哮,“他是因为想……” 原本宋里里是想说,野人是会错意,打算替她顶罪才承认的。 可她用力过猛,身上的疼痛猛然加倍,甚至先前被药效强压下来的伤也成倍的作用在身上。 不等这句话说完,她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宋极星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探了下宋里里的鼻息。 还好,是活着的。 他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升起浓浓的不甘和委屈。 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不相信自己,却要去相信一个外人呢? 他扭头看向野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眼神逐渐阴冷。 让他和妹妹反目成仇的人,都得死! …… 宋里里从噩梦中醒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定胜宅的睡房里。 籽棉就趴在她的床头,正小声的抽噎着。 “籽棉……”她开口,发现声音沙哑得跟被砂石打磨过一般,嗓子眼更是干得快冒烟了。 “小姐!”籽棉猛地抬起头,露出了那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你醒啦,那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大夫。” 宋里里摇头,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 她快速地回忆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情,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那个哑巴! “籽棉,快扶着我去找宋极星。”宋里里急忙道。 籽棉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宋里里全身仍旧很痛,但勉强可以走路,忍着一脑门的汗,总算是到了宋极星的院子里。 此时宋极星正准备去礼部当值。 他张开手臂由丫鬟给自己整理官服,瞧见宋里里朝自己走来,心里泛开了花儿。 “里里,你怎么不在自己的院子好好休息,跑过来做什么?” 啪! 宋里里走到他跟前,直接扬手就是一巴掌。 打得宋极星官帽骨碌碌滚落在地,脸颊也被打偏了。 “呀,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旁边的丫鬟急了,“你怎么能打二少爷!” 宋里里冷笑,“打了又如何,这种渣滓不光该打,还该死!” “三小姐,你……” 宋极星脸色冰冷可怖,直接叫停了丫鬟的话,“你出去。” 丫鬟想说自己是想帮宋极星,可见那表情,便赶紧乖乖出去了。 宋极星又看向籽棉,“你也滚出去。” “怎么了,宋二公子敢做,却不敢被人知道吗?”宋里里讥讽质问,“干些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还要说些见不得人的话?” 杀了哑巴这件事,她和宋极星没完! “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宋极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官帽,“里里,那个人就是他杀的,他在官府也是承认了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宋里里闻言,愣怔住。 哑巴还去了官府? 也就是说,宋极星没有在崖底就杀了他? 第一百零一章: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你把他送去官府了,那是不是,他现在还没死呢?”宋里里急忙问道。 宋极星真的看不懂她的表情了。 但还是点头,“对,他现在已经被关押了,三日后在菜市口问斩,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若真的不是他干的,他能心甘情愿为此丢了性命吗?” 在宋极星看来,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而牺牲性命呢。 所以,谢效忠肯定就是那个哑巴杀的! 哑巴也的确承认了。 只有宋里里执迷不悟,非要将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我要去当值了,”宋极星轻声道,“里里,你要记住,我们才是一家人,因为那样一个外人和我分崩离析,这太愚蠢了。” 扔下这话,宋极星迈步往外走去。 宋里里是想追的,可她使不上力气,哪怕有籽棉帮忙搀扶,也仍旧追不上好手好脚的宋极星。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官府,什么杀人,什么问斩的?” 这些都是中原话,可组合到一起,她怎么就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了呢! 她只知道宋里里是被宋极星给带回来的,一副濒死的模样,她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才勉强让宋里里醒过来。 至于说的要问斩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籽棉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宋里里却不方便说。 事关那位开国女将军,如今女将军已经是叛贼,那么哑巴若是被翻出这身份来,也是叛贼同谋。 若是牵扯上籽棉,让籽棉也受牵连怎么办? “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宋里里说道,“籽棉,你先送我一趟官府。” 籽棉垂下眼眸,有点小小的失落。 又是以后再解释。 自打从贞女堂回来之后,小姐便有了好多好多秘密,都不愿意跟她说。 感觉到籽棉的情绪,宋里里心里头也有点愧疚。 毕竟籽棉对自己掏心掏肺,她却遮遮掩掩,换她是籽棉,也会伤心的。 但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籽棉却已经深呼吸,把自己给哄好了。 “小姐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反正我觉得现在的你比以前好太多了,有秘密就有秘密吧,只要小姐开心就行!” 她只需要好好保护小姐,永远陪在小姐身边就可以了。 籽棉雇了辆马车,将宋里里送去了官府。 掏了点银子后,衙役很痛快的领着她去了地牢,“宋三小姐,这毕竟是死刑犯,你聊几句就赶紧出来吧,也别让我为难。” 宋里里答应,朝衙役连声道谢。 而后,她走到了哑巴所在的那间地牢。 哑巴身上的兽皮已经不见了,换上了囚服,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很多鞭痕和血印。 哑巴靠在墙上,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听到有人靠近,他隐匿在乱糟糟毛发底下的眼睛便凶狠地掷过来。 下一瞬,发现是宋里里后,又迅速变成了惊喜和激动。 拖动着惨不忍睹的身体,用那两根手臂,挪动到了宋里里跟前。 隔着铁栏,他咿咿呀呀,两根手臂不住地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宋里里看不懂手语。 而且,她现在也没心情去看什么手语。 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哑巴的身上。 他的两只手断口处似乎是被烙铁烫过,皮肉黏连,还有一股浓浓的糊味。 该死! 他到底在地牢里经历了什么? 宋里里一想到他是为了给自己顶罪才进的地牢,眼泪便忍不住往下掉。 见状,哑巴急了,手伸出铁栏想拍宋里里的肩膀以示安慰,可一想到自己的手烂成那个样子,担心弄脏宋里里的衣裳,又赶紧缩回去。 只是咧嘴笑,拍自己的胸口,还原地蹦蹦跳跳地转圈。 他在表达,自己没事。 宋里里见状,反而哭得更凶了。 怎么可能没事! 死刑犯位于地牢的最深处,她一路走到这里,就连最外头挨了几板子的犯人都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喊疼。 到了哑巴这里,受的刑罚怕是已经无法想象的恐怖了。 “你听我说,谢效忠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和他的确有过节,但那是因为他先前给我下药,我已经砸伤了他报复他,他被推下山崖是宋极星干的,不是我!” 宋里里飞快地说完这番话,哑巴的眼珠子瞬间瞪大了。 旋即,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你从现在开始就说自己冤枉,我去找证据,一定把你救出去!”宋里里又赶忙安抚道,“你放心,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把你弄出去的。” 哑巴眼神中充满了信任,朝着宋里里用力点头。 他相信宋里里,百分百的相信她。 “你千万要撑住,等出去之后,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呢。”宋里里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些药丸,“这是我去药铺买的,可以让你没那么疼,也能让伤口愈合得快一些,你藏好了,每日三颗。” 哑巴接过,将那包药丸藏在了睡觉的稻草堆底下。 这时衙役走了过来,催促着宋里里差不多可以离开了。 见她要走,哑巴急忙走到墙边,想用手臂写字。 他断口处的伤口和墙面摩擦,再次渗出血来。 他缓缓地,又用力地写了一个字。 真。 真? “你是姓真吗,那我叫你真大哥。”宋里里说道,“真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哎哟宋三小姐,你怎么把他姓氏给问出来的啊,我们审问了好几次都问不出来呢,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到时候砍头时,那牌牌上才好有个姓氏。”衙役走过来,声音里带着惊喜。 而瞧见衙役,真大哥直接走回了稻草堆上趴着,将那包药丸压住,似乎是怕被发现。 宋里里看出这点,便也就拉着衙役离开了。 到了地牢出口,宋里里又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都给了衙役。 加起来足足有三四百两。 这是衙役十几年才能挣来的银子呢! “哎哟宋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真是太客气了。”衙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只是来探监而已,哪用得着给这么多啊。” 宋里里表情严肃道,“这些钱不光是用来探监的,他还有三日就要从这儿出去了,还请衙役大哥能高抬贵手,这三日就别再对他用刑了。” 原来,给钱是为了这个啊? 衙役想了想,很爽快的答应了。 反正三天后就要砍头,死之前少受点罪也不是不行,更别说这还拿着银子呢! “宋三小姐放心,”衙役爽快无比地答应了,“正好我媳妇儿每天中午都要给我送饭,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让我媳妇儿也给他做一份。” 宋里里闻言,又拔下头上的玉簪,“没什么好玩意儿,这个就送给令夫人当小礼物吧。” 衙役眼睛都直了。 这玉簪看着成色就非常不错,肯定是好东西啊! 这侯府的宋三小姐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到底以前谁说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 现在接触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捏着簪子,衙役不住把玩,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儿。 忽然,有人直接从他手中拿走了那只玉簪。 第一百零二章:迟聿的心上人 衙役顿时着急,哎了一声站起身。 扭过头想要发火,双膝却发软直接扑通跪在了地上,“靖、靖王殿下!” 迟聿捏着那根簪子打量,身后是押着两个犯人的踏风。 “暗中受贿,中饱私囊?”他声音低哑,辨不出喜怒,气场却强大得让人直不起腰。 衙役在地上抖如筛糠,根本不敢说话。 他无法辩解,毕竟身上还揣着宋里里刚才给的几百两银子。 若是迟聿刨根究底,那他的狡辩便是罪加一等! 好在,迟聿并没有继续追问,“给你簪子,是想求你对哪个犯人好些?” “这……”衙役犹豫了。 踏风恶狠狠提醒,“纠结什么呢,若是不想说,那你这舌头也就没用了,不如割了喂狗!” “是前几日送到这里的死刑犯,就知道姓真,三天后就要问斩了,这人死之前,总是希望能被优待一点的,所以才给簪子,让我帮忙给这个死刑犯送点好吃的。”衙役避重就轻道。 哪怕被追查起来,他也只是没说完而已,并不是撒谎,还能从轻发落。 迟聿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兴趣,迈步走进了地牢,很快便又回来了。 看来,是去瞧了那个死刑犯。 他迈步就要离开。 衙役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个玉簪,“靖王殿下,那个簪……没有没有,靖王殿下您慢走。” 对上迟聿冷冽威慑的眸光,衙役将剩下的话都给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一根簪子而已,没了就没了吧。 起码兜里还有几百两银子,大不了再重新给媳妇儿买一根新簪子就是。 …… 踏风将那两个犯人丢给了地牢当值的衙役,仔细交代了罪行后,这才走出官府。 迟聿正坐在马车里,手中是那根玉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头来回摩挲。 “王爷,这簪子看着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难不成,是你认识的人的?”踏风好奇问道。 否则的话,为什么迟聿会拿走这根簪子,还在手中把玩呢? “若真有这么好的眼力见,下次和乔装后的山匪擦肩而过,就别再放走了。”迟聿冷声开口,将簪子随意丢在了马车的抽匣里。 踏风闭嘴了。 他是真没看出那是两个山匪,擦肩而过也没认出来。 若不是迟聿发现,那两个山匪就要在眼皮子地下溜走。 他心虚,缩着脖子当鹌鹑。 “回靖王府。”迟聿开口道。 踏风便在前头去赶马车了。 到了靖王府门口,迟聿径直下了马车,抬步进了府邸。 踏风则绕到后门,要将马车丢给下人去处理。 下人都要将马车给拽走了,踏风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等等!” 他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后,便钻进了马车里。 拉开抽匣,在里头一通翻找。 但里头除了几瓶药膏还有迟聿平时佩戴的各色半只外,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 他明明瞧见自家王爷将那只玉簪给丢进这抽匣里了啊! 难不成是半路顺着车窗给扔出去了? 他还想着仔细看看,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见过呢,这下是没机会了。 哎,也不知道那玉簪到底丢在什么地方了! …… 离开官府后,宋里里在大街上乱转,思考着应该怎么将真大哥给救出来。 她手里还握着一张安乐郡主给的调令牌,可这毕竟是关乎杀死谢效忠的死罪,用调令牌,顶多就是劫囚。 这样做,真大哥洗不清冤屈不说,说不定还要连累安乐郡主成为共犯。 所以不能用这个办法。 那么,是让宋极星直接认罪伏法吗? 也不行。 他不可能承认的! 宋里里思来想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好的主意。 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走到了靖王府门口。 甚至距离大门仅仅十米的距离。 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己遇到难题,潜意识里想到的,就是去找迟聿帮忙吗? 可是,迟聿连那张女将军的画像都不让她留,又怎么会管真大哥的事情呢。 他不会掺和吧? 宋里里想着,眼神逐渐黯淡下来,手却攥成了一个拳头。 可是,万一呢? 毕竟迟聿那日也去了崖底,虽说没见到真大哥,但也能作证,人只要掉下去必死无疑,这样真大哥就能洗清嫌疑了。 去求迟聿帮忙作证的话,他会答应吧? 赌一把! 在心中做好决定,宋里里深吸一口气,就朝着靖王府的大门走去。 人马上就到跟前了,却忽然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几乎要撞上她。 宋里里慌张往旁边闪躲,这才没有被卷入马蹄之下。 马车在靖王府门口停下。 门丁似是认识这辆马车,立马就去搬了下马凳,声音恭敬无比,“芙蓉姑娘,您怎么来了啊。” 芙蓉姑娘背对着宋里里,声音娇嗔,哼哼道,“你家王爷呢,我是特意来逮他的,上回把我给叫来,等我到了又说用不上我,凶了一顿把我给轰走,我越想越生气,今日必须要和他好好算一下这笔账,叫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她一开口,直叫人骨头都要酥了。 即便宋里里是个女人,也同样被这声音所折服,感叹自愧不如。 门丁则是赔着笑开口,“是是是,上次王爷事出有因,芙蓉姑娘您别生气,我这就领您进去找王爷。” “这还差不多!”芙蓉姑娘又是轻哼一声,如一阵风似的,扭着腰走进了靖王府。 宋里里站在不远处,身子都僵直了。 她并不认识这个什么芙蓉姑娘,可门丁如此恭敬,她也能如此亲昵地数落迟聿,可见关系肯定不浅。 忽然想起来,迟聿那日把她赶出靖王府时,说让她快些滚,别毁了他的名声。 所以,是担心被这位芙蓉姑娘误会吗? 宋里里刚才还想冲进去请迟聿帮忙作证,可现在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连自己的忙都不想帮,更别说也给那位和开国女将军有关系的真大哥作证呢? 她又不是芙蓉姑娘,在迟聿心中没有地位的…… 心像是被泼了一瓢开水,牵扯着五脏六腑都在难受。 宋里里垂下纤长的羽睫,默默转身,走远了。 第一百零三章:为情所困 靖王府内。 迟聿正在书房内练字。 宽大亮白的宣纸平铺在红梨花木的桌上,上等烟墨有着淡淡香气,他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芙蓉姑娘也不用人通传,自己便踹门进去了。 迟聿立马将那张写满字的宣纸揉成团,剑眉不悦地蹙成一个点,“谁教你这样进来,出去!” “又赶我?”芙蓉姑娘双手叉腰,妩媚桃红的脸颊挂着愠色,“你再这样对我说话,日后我可就不帮你给人治病了!” “……” 迟聿抿紧绯薄的唇,到底没再下逐客令,而是开口问,“想来本王这儿要什么?” 芙蓉姑娘一改愠色,嘿嘿笑着搓手,“这段时日我忙着自己的事情,冷落了中和,想送他一间茶楼当礼物哄哄他,我记得你有处茶楼在城东的巷子口,位置好,客来客往的。” “中和?不是下元吗?” “下元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他太爱耍小性子,我哄起来实在费劲,哪像中和,乖巧懂事,被我冷落了也只会含着泪说要一直等我,找男人,便是要找这样的。”芙蓉姑娘摆手道。 踏风在门口守着,听到这话忍不住插嘴,“芙蓉姑娘对乞巧,天医和上巳,还有先前那些,不也说了要找就找这样的吗?” 结果呢,还不是都给甩了。 芙蓉姑娘道,“人的喜好本就是会不断变的,那会儿喜欢,不代表现在也喜欢啊。” 所以换一换,怎么了?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流连烟花之地,可以有无数红颜知己。 而她只是多和几个男人交心,甚至还不是同时交心,怎么就好像十恶不赦似的呢? 芙蓉姑娘就是觉得不服。 既然男人能这样做,那女人也能这样做。 甚至比起男人,女人在感情这方面能给予的更多,出手也更阔绰。 不像有些男人,拿点小恩小惠就想占女人便宜,若是被拒绝,就给女人扣上个贪财的罪名,还说什么自己明明连命都可以付出,却得不到回报。 真是笑死人了。 贪财,起码得有财吧! 至于说什么能把命都豁出去,这玩意儿最没用,谁稀罕要啊! 芙蓉姑娘想着,又看向踏风,“别着急,说不定过几日我就腻了中和这样的性子,转而喜欢你呢?” 踏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着手臂大声道,“你、你别想祸害我,我就算是死,从护城河跳下去,也绝对不要落入你这个女人的魔爪!” 芙蓉姑娘笑眯眯,“这可由不得你,到时候让王爷把你送给我,成了我的人,还不就是任由我搓圆捏扁?” 说着还往踏风走去,嘴中喃喃道,“反正日后也要归我,不如现在先验验货,试试手感?” 踏风大喊着救命,一溜烟跑了。 太过慌张,还踉跄着差点摔个狗吃屎。 芙蓉姑娘乐不可支,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以前怎么没发现踏风这么有意思啊,啧,就是太嫩了一些,不然真想把他给拿下! “日后别逗他,不禁逗。”迟聿轻声道。 芙蓉姑娘撇嘴,“好了,原本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日后我不逗就是了。” 她径直走到了柜子前,拉开抽匣,在里头翻找那间茶楼的房契。 但一打开,却发现上头有个簪子。 正准备拿起来查看,迟聿已经快步上前将其拿走了,“别乱动本王的东西,拿了你想要的就赶紧走。” 芙蓉姑娘耸肩,也不太在意,扭头继续找房契。 翻了一通,总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打算告辞时,却发现迟聿站在桌前,捏着毛笔,迟迟没有再落下,笔尖淌下的墨汁将宣纸弄脏了都浑然不知。 表情,显而易见的烦躁。 她想了想,走上前去按住了迟聿的手腕,“脉搏洪大有力,似滑脉而不全像,肝火旺,肾气足,思虑繁重,像是为情所困,自己生闷气。” 迟聿抽回自己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有这功夫去黑市和毒医切磋去,别拿我当乐子消遣。” 芙蓉姑娘立马拒绝,“我才不去呢,她要是知道我最近又换了男人,怕是又该唠叨了,我听得耳朵起茧。” 顿了顿,又将目光落在迟聿身上,“你若真是动了真感情便勇敢些,总这样,等人被抢走了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迟聿没再回答,只是举起手中的毛笔,在芙蓉姑娘的脸上画了两笔,正好是在嘴巴上打了个叉。 旋即放下笔,迈步离开了书房。 芙蓉姑娘在身后发出尖锐叫声,可等追出来,早已经寻不见迟聿的身影了。 “好你个迟聿,等你到时候来请教我的时候,看我怎么报复回来!” 迟聿脚步不停,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 宋里里在街上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想到能救出真大哥的办法。 要为一个先前已经认罪的死刑犯翻案,而且还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谈何容易! 思虑得太多,她的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宋里里叹口气,打算先回定胜宅。 刚到侯府门口,却瞧见沈海萍和老侯爷要出门。 他们身旁还跟着宋梨,三个人说着话,一派温馨模样。 可就在瞧见宋里里的那刻,沈海萍下意识地将宋梨往身后拽,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宋里里只觉得好笑。 她没说防着这帮人算计自己,这帮人反倒怕起她来了。 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所以心虚吗? 她不想理会,准备从旁边直接绕过去。 这时管家小跑着过来,“侯爷,侯夫人,我们差不多便开始出发吧,纸扎铺子派人来传话,说是吊唁的那些东西已经送到谢家门口,就等着咱们过去,便能送进去了。” 宋里里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 她扭过头看向三人,“你们要去谢家吊唁?”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老侯爷没好气开口,“你不是都已经搬出去另过了吗,侯府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过问插手。” 宋里里往前迈了步,“我也要去。” “宋里里!”老侯爷更加怒了,胡须都跟着一抖一抖的,“你是没长耳朵还是脸皮太厚,你拿什么身份去,莫非又是打算去捣乱不成?” 沈海萍也道,“你还想从侯府拿走什么,我的嫁妆里还有两处田庄,你是不是打算一并要走?” “没断亲之前,我依然是侯府的三小姐,跟着你们前去吊唁再合理不过。”宋里里轻声回答。 顿了顿又补充,“那田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宋梨不是还想嫁给凌水洲吗,好歹也是未来世子妃,若是拿不出像样的嫁妆,多叫人耻笑。” 第一百零四章:她从来不是自家人 宋梨本来是在旁边缩着头的,听到这话,眼眶一下就红了。 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更是用力到指甲嵌入掌心都浑然不知。 可恶! 太可恶了! 宋里里分明知晓她现在不受宁贵妃待见,那原本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位置也岌岌可危,可非要说这种话。 这就是明摆着要戳她肺管子啊。 “姐姐,我知道你喜欢世子殿下,我不会再跟你抢的,你何必这样当众羞辱我,让我难堪呢?”宋梨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宋里里扫她一眼。 分明是哭唧唧的可怜模样,可眸底的阴狠怨毒也怎么也藏不住。 沈海萍和老侯爷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已经将人拥进了怀中安抚。 宋里里扯了扯嘴角。 这样眼瞎的父母,她不要也罢!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宋里里目光落在老侯爷身上,“侯爷若是不让我跟着,我就只能以自己的名义送一份丧礼去谢家,到时候大家会怎么想,就由不得我掌控了。” 老侯爷脸都气绿了。 未出阁的女儿单独送丧礼,便等同于承认和侯府不和,即便现在没分家,日后也一定会分道扬镳。 那么多张嘴,说不准就会传出什么对侯府不利的言论。 就比如说,是侯府不待见宋里里,想把宋里里这个女儿赶走之类的。 可实际的情况呢? 分明是宋里里和他们不同心,迫不及待要踹开他们! “你……若是敢在谢府胡说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老侯爷放狠话,却也只能同意了。 宋里里点头答应,“侯爷放心,我有分寸。” 既然现在要冒充和睦的一家人,那自然要同乘一辆马车。 宋里里独自坐在角落里,脑子里还在不断地思考着,去了谢府之后应该怎么办。 她去谢府,是想给谢效忠的父亲提个醒,告知他凶手另有其人。 就算谢父不全信,但起码能先让官府别斩杀真大哥。 先暂时保住真大哥的命,然后再想办法搜集证据,还真大哥一个清白! 可去见到了谢父,要怎么说才能委婉又让他引起重视,是个难题。 一路上,宋里里都眉头紧锁,脑子里无数想法碰撞,几乎要炸开似的。 从面上看起来,宋里里就像是双眼无神在发呆,而看去的方向,正是沈海萍和宋梨的位置。 母女俩抱在一起在说话,低声喃喃,格外温柔温馨。 再看看宋里里,凄凄惨惨,孤孤单单。 老侯爷在旁边瞧着,心里忽然就有点不太舒服了。 所以,宋里里说那么多狠话,非要跟着去谢府吊唁,只是为了能和他们多相处一会儿吗?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宋里里还有什么原因非要去谢府,更别说现在这样艳羡地看着沈海萍和宋梨了。 可这能怨得了谁。 自打从贞女堂回来后,宋里里便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了往日的乖巧模样。 他们就算是想疼,也疼不起来啊! “等今日回去后,你还如以前那般做饭,洗衣裳就算了,还有那宅子,你也还给你母亲,小梨和你二哥那儿也去好好道个歉,日后再去哪儿,我便带上你,知道吗?” 宋里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清,“什么?” 正好这时候马车颠簸了一下,连带着她的声音也跟着抖动,跟颤抖了似的。 老侯爷颔首,“我说,只要你乖点,想让我们对你好一些也不是难事,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呵! 一声冷笑,从宋里里的嘴中溢出。 老侯爷看过去,只见马车外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将她的衣角掀得翩跹而起,露出袖子里藏着的纤瘦手臂。 这段时间宋里里一直在生病,人肉眼可见的小了一圈,骨头都比先前要更明显了,看上去跟好几年没吃过饱饭似的。 可在马车里头,她身上的气场却是最强大的。 这声冷笑,更是无形得压得人有点抬不起头。 老侯爷到底在朝为官,每日都能遇到不同的人,便率先回过神来。 他怒不可遏,目光死死地落在宋里里身上,“你这是什么态度?” “人心都是肉长的吗,那为何我觉得老侯爷的心,是石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让宋里里看清了侯府众人的真面目。 若真说人心是肉长的,那也只是对宋梨和宋极星而已。 对她,比对仇人还要狠。 “我和你娘生下你,费尽千辛万苦把你找回来,这还叫石头?”老侯爷双手暴起青筋,“你真是没良心,白眼狼!” 宋里里神色平静道,“若这么说的话,你们分明对我倾注了那么多心思,可好不容易把我领回家,却只是希望我如同一个丫鬟般,洗衣做饭,擦地劈柴,我不想没良心,不想当白眼狼就要做这些,那宋梨和宋极星呢,他们这些年在侯府什么都没做过吧,岂不是两条死活也养不熟的狗?” “胡说八道什么!” 老侯爷狠狠拍着矮桌想站起来,却被马车顶给撞了头。 沈海萍见状心疼得要命,立马要拉着他坐下,可老侯爷却说什么都不肯。 若是坐下,他就感觉自己气势上就比宋里里矮了一截。 可现在这样站着也挺难受的,他半截身子佝偻着,马车颠簸中还不得不扶着窗框,否则就容易摔得跪下。 “你以前干活又不是我们求的,是你自己非得去干,现在你倒委屈上了?”老侯爷冷笑道。 宋里里颔首,轻声问道,“侯爷,若是你每日都给路边的一个乞丐十文钱,持续了好几个月,后来有事消失半个月,等再去时,乞丐埋怨你失信,还让你把这半个月欠下的铜板都还他,你怎么想?” 老侯爷瞪她,“你在跟我扯什么有的没的?本来就是个乞丐,我想给就给,不想给便不给了,什么叫做失信,还欠他铜板?真是笑话!” “是啊,我是侯府的三小姐,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被寻回府中,想着能尽快融入这个家,便努力表现,多干点活想博得喜欢。可不干也就不干了,谁就定下了,那些活我一旦干了,就永远都是我的活儿了?” 侯府众人能这样理所当然的使唤她,谴责她,只因为从未把她当过自家人! 第一百零五章:你愿意放过他? 老侯爷脸色急剧变化,青了白,白了紫,最后成了浓郁的墨黑色。 半晌,才开口道,“既然你不愿意干,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非要摆出这幅嘴脸,怎么,是希望我们觉得愧疚,给你低头认错吗?” 搞清楚,究竟谁才是长辈! 宋里里摇头,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我早就不干活了不是吗,是老侯爷刚才非要让我继续当侯府的下人,我才说的啊,干活的人是我,被当丫鬟的人也是我,怎么生气的,反倒是侯爷呢。难不成是心疼我吗,父亲?” 父亲两个字,她故意咬了重音。 讥讽的尾音在不大的马车里飘扬碰撞。 恰好马车已经到了谢府,宋里里便直接跳了下去。 留下老侯爷在车里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爹你没事吧,”宋梨赶紧上前给老侯爷拍胸口,“姐姐不想干活就算了,日后你们需要什么,我去干,只要是为了爹娘,我什么都愿意干!” 老侯爷眼底多了几分欣慰。 还好,侯府里还是有个贴心小棉袄的。 “爹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 宋里里在外头听着,只觉得讽刺。 同样是侯府的女儿,宋梨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表明心意,就能叫人满意感动。 而她脏活累活大包大揽,换来的却是侯府人的习以为常和变本加厉。 果然啊,说漂亮话,比干漂亮活划算多了! 宋里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细细密密如蚂蚁蛰过的疼意,迈步朝着谢府走去。 谢府一如往常,就连盏白灯笼都没挂。 就连负责迎接客人的管家,也只是在胳膊处捆了根细长的白布条。 若是不仔细看,便还以为是衣裳起了个线头呢! 瞧见宋里里,管家立马热情迎上来,“宋三小姐来啦,快请进,进门后从左边的回廊一路往前走便能到地方。” 这模样,这语气,还有这话语。 宋里里怀疑自己不是来吊唁,而是来做客的。 她也没多想,径直迈步进了谢府。 顺着回廊走了会儿,果然是瞧见了一处偏院,里头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人,但里头同样没有任何白事的装饰,甚至连灵堂都没有。 宋里里有点糊涂了。 看周围众人神色平常,似乎司空见惯,她忍不住想,难不成晋州做白事,原本就是这样的? 正想着,老侯爷三人也已经过来了。 谢父便出现,和老侯爷寒暄起来。 说的都是官场上的客套话,什么节哀之类的。 谢父脸上看不出半分难过,只是微微颔首,“这孩子自幼便和我不亲,大概是缘分浅,如今便已经到了了尽的时候,早些投胎去好人家倒也不错。” 宋里里听得挺唏嘘的。 像这种富贵人家,后院嫡生的一抓一大把,而谢效忠是庶出,本就没什么地位,又纨绔无用,自然更是不讨谢父喜欢。 就连死后,也没得谢父惋惜。 但再想想,她怎么还敢去同情谢效忠的? 若是她死了,侯府能有谁掉眼泪? 没有敲锣打鼓庆贺便已经很不错了。 算起来,她比谢效忠还惨呢! 正想着,谢父已经结束了寒暄,转身要走出这小院。 宋里里立马收起多余的思绪,也快步跟了上去。 绕过两处假山,周围已经没了人,宋里里便开了口,“谢大人,请留步。” 谢父立马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向宋里里,“宋三小姐有什么话要单独对老夫说吗?” “是。”宋里里开门见山,“有关谢效忠的死因,可能是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谢父声音仍旧平淡,甚至连眼神都没起半分波澜。 宋里里在心中思索,面上不显。 她来之前高估了谢效忠在家中的地位,所以现在想让谢父对此事引起重视,得好好措辞才行。 谢父却先一步开了口,“你想告诉我,谢效忠并不是狱中的那个人杀的,杀他的另有所人,让我放他一马,留点时间给你去调查真相?” “!!!” 宋里里满眼不可置信。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谢父怎么就全部都知道了呢? “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谢父再次说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宋里里感觉在他面前,自己就如同一个透明人似的,索性坦率承认了,“是,谢大人的话,全部都说中了我的心思。”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和你脱不开关系,你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谢父扯了扯嘴角,“你进了那院子,左顾右盼,最后我出现便直接将目光锁定上来,若是想说几句客套话倒也能理解,可直到现在,你也未曾说过节哀顺变四个字。” 所以,宋里里来谢家,并不是为了给谢效忠吊唁。 她是来找谢父的。 “光是凭借这些,倒也不足以就推断出那么多。”谢父继续道,“若我是你,先前和谢效忠有了那般大的过节,而后他在你家的赛马宴上出事,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主动往前凑呢?” 宋里里也恍然大悟。 “所以,谢大人是故意把我引到这无人之地的?” 难怪刚才谢父停下得那么干脆。 宋里里的后背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她把谢父想得太简单了。 亦或者说,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了! 下意识往后退了步,宋里里浑身都紧绷着,“那么谢大人将我带到这里来,是想为谢效忠报仇吗?” “一个废物,死也就死了,犯不着为了他得罪未来世子妃。”谢父平静开口,“甚至就连狱中那人也一样,能为你顶罪,是莫大荣誉,宋三小姐何必为他来跑这一趟?” 宋里里眸光猝然一动。 错了! 谢父哪儿都算得很对,但唯独算错了杀害谢效忠的凶手。 但想想也是,明面上和谢效忠有过节的人是她,而不是宋极星。 再加之她这样焦急的赶来要辩解,谢父误会了也不奇怪。 她深吸一口气,“若我告诉谢大人,凶手不是我,谢大人信吗?” “是不是你,没有意义。”谢父开口,“宋三小姐无非就是要保那个人,可以。” 什么? 宋里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是说,可以放过他?” 第一百零六章: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 谢父面沉如水,语气很平静,“能为未来世子妃做点事情,又不影响老夫,何乐而不为呢?” 宋里里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寒意。 谢父对于谢效忠的死,当真半点都不在意。 甚至,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谢效忠之所以会不能人事,就是出自侯府之手。 可他没有声张也没有为谢效忠讨回公道,反而是将谢效忠给赶出了谢府。 乍一看是嫌弃谢效忠没用了。 可现在仔细想想,何尝不是在向旁人昭告,谢家不会和谢效忠同流合污? 即便是现在谢效忠死了,也是要被搬出来再榨干最后一丝作用的。 谢父能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稳坐不倒,当真是有些本事的! “谢大人愿意高抬贵手,我感激不尽,但有些黑锅不是我的,我不愿意这样稀里糊涂的背着。”宋里里还想再解释一下。 她想让谢父给自己一点时间,用来查清楚这件事情。 可谢父却拱手,“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过日子呢,宋三小姐何必这般为难我,他这种人死了便是死了,原本是任谁都想不起来的,可若是宋三小姐执意要查,便是连带着谢家的名声一并都毁了。” 毕竟,谢效忠可是没了命根子啊。 没了命根子的原因,是因为意图对未来世子妃不轨。 传出去,谢家便完了。 “我不为他大张旗鼓的办葬礼,一来是他不配,二来便是此事不能声张。” 谢父说着,目光再次落在了宋里里身上,“我已经帮了宋三小姐,难道宋三小姐不肯投桃报李,也成全老夫这点心愿吗?” 宋里里将涌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她如果今天执意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怕是谢父也会为了维护谢家的声誉,直接处死真大哥的。 这黑锅背就背了吧,真大哥的性命更重要! 反正她身上的骂名也不是一个两个,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如果真的想还自己一个清白,日后想办法让宋极星到谢父面前,亲口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不就好了吗? 宋里里见好就收,朝着谢父行礼,“我欠谢大人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我以宋里里的人格担保,今日的话绝不作废!” 谢父颔首,“有宋三小姐这话,老夫便放心了,明日我便会放他出地牢,子时地牢口,宋三小姐记得派人来接。” “一定!” 直至走出谢家,宋里里还有种踩在云端上的不真实感。 事情就这么轻松的被解决了? 只是需要她背个黑锅,就能唤真大哥被放出来? 伸手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很痛,宋里里呲牙咧嘴,旋即很快便笑了起来。 会痛,说明这肯定是真的! 虽然是欠了谢父一个人情,可她刚才发誓时也耍了个小心眼,说的是以宋里里的名义起誓,而不是以未来世子妃。 所以,宋里里能做到的事情,她一定会帮忙。 可如果谢父是想让她以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干点什么,那不可能。 毕竟,她很快就不是世子妃了。 在谢父知晓这个真相之前,宋里里得想办法,先把真大哥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免得日后遭到报复才行。 宋里里去外头买了好些男人用的东西,又买了新剪刀和新衣裳,就等着明日将真大哥接出来之后,给他好好拾掇一下。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里里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籽棉在旁边帮着收拾,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姐,你好久没这样笑过了,看得出来,你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宋里里用力点头,“是啊,毕竟明天真大哥就能出狱了,若不是为了帮我,他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差点就要被砍头,我能救他,自然高兴。” 而且,不光是为了真大哥能出狱而高兴,更是为了能继续询问那位女将军的事情而高兴。 她现在有种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感觉。 “籽棉你看这个,这双鞋子给真大哥穿怎么样,厚实,你往里头再塞一双鞋垫吧,软和一些的。” “小姐,这鞋里已经塞了三双鞋垫了,再塞脚就该挤不进去了。”籽棉满脸无奈道。 主仆俩说着话,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从门口一闪而过。 …… 次日黄昏,宋里里出门,先去定好了客栈,而后又去雇了一辆宽大的马车,在里头铺上软和的棉花被,这才去地牢门等着。 从黄昏等到日落,再等到月上乌梢,真大哥总算是被狱卒给扶了出来。 宋里里蒙着面迎上去,“真大哥你没事吧!” 真大哥原本很抗拒突如其来的接触,可听到是宋里里的声音后,立马就变得激动起来,咿咿呀呀的用力摇头,表示自己现在很好。 狱卒还是上次收了银子的那个,“宋三小姐你放心,自打你走后他就没再受过刑,一日三餐也都是我媳妇儿送的,吃得可好了,你看,这脸上都有点血色了。” 怕宋里里不相信,狱卒上手拨开真大哥的毛发,想露出那张脸颊。 真大哥拼命往后躲,眼神瞬间慌张惊恐。 “我相信!”宋里里赶忙阻拦,“我相信你照顾得很好,真是麻烦你了,那我现在就带他离开。” 狱卒有点恋恋不舍,一直将人送到了马车上。 还不忘招手,“宋三小姐,你们慢走啊,日后还有这种事情,你还找我!” 宋里里差点没忍住跳下马车打他一顿。 日后? 她这辈子都不希望再看见身边任何一个人进地牢了! 宋里里带着真大哥去了客栈,要了热水,又将买来的衣服鞋子放在屏风旁。 本来还有剪刀的,但想了想,宋里里还是给收进了怀中。 从方才真大哥的反应来看,他是真的很抗拒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所以,那乱糟糟的头发还是先不剪了。 “真大哥,你去洗澡吧,洗澡水里我让人加了消炎镇痛的药粉,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我去外头等你,你洗好后敲敲门,我再进来。”宋里里说道。 真大哥用力点头,然后一瘸一拐地去了屏风后头。 宋里里也退出了房间,站在走廊里等待。 隔着一扇门,她能清楚听到真大哥喉咙里发出的闷哼声,看得出来,药浴真的很痛。 等了快一个时辰,房门才被敲响。 宋里里却没着急打开门,而是去楼下找跑堂要了份夜宵,端着才回客房。 推开门却发现,真大哥居然蜷缩在床角,已经睡着了。 第一百零七章:到底谁是一家人 换上干净衣服的真大哥,一改在崖底的野人形象,儒雅贵气多了。 明明是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可在他身上穿着,却多了几分贵公子的味道。 但也只是从后头看。 若是从前面,真大哥那乱糟糟蒙着脸的毛发,又将一切遐想都打回了原形。 看着这模样,宋里里忍不住在心中想,他以往到底是什么身份。 正想着,就瞧见真大哥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好像是有点冷。 可不是冷吗。 地板多凉啊! “真大哥,你醒醒,要是困了的话就去床上睡吧。”宋里里上前轻声道。 只是轻轻的抚摸,可真大哥却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透过毛发的缝隙处,宋里里看见他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顿时就有点愧疚。 “是我吓到你了吗,我看你睡在地上会着凉,还是说,你身上疼啊?”宋里里关切问道。 真大哥摆了摆手又摇头,嘿嘿的笑了两下,然后抬手摁了下软乎乎的床榻,再次摇头。 宋里里努力猜测,“你是想说,太软了,反而让你睡不着?” “咿咿!”真大哥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甚至看向宋里里的眸子里,带着惊喜和诧异。 大概他也没想到,居然能遇到宋里里这样合拍的人吧,只是简单的比划两下,就能猜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宋里里同样对自己的理解能力感到震惊。 她想了想,将床上的被子扯到地上铺开,“那你这样睡吧,起码能没那么凉,对了,我拿了夜宵上来,你要不要吃点?” 几乎是话音落地,真大哥的肚子便开始咕咕的响起来。 不用说,这是真的饿了。 宋里里端来那碗面条,“上马饺子下马面,怎么说真大哥也现在也是回来了,所以吃碗阳春面去去晦气总是对的,来,我喂你。” 真大哥没有手指头,便也没有逞强。 宋里里喂一口,他就吃一口。 满满一碗面条,很快就见了底。 甚至到最后,他捧着碗把最后那点汤也都给喝了个干净。 打了个饱嗝儿后,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眼睛也跟着弯成了一个月牙儿。 吃饱喝足,时间也不早了,宋里里不再多留。 “真大哥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过来找你。”宋里里说到。 走出客栈,宋里里便打算坐马车回侯府。 绕过拐角处,却发现了宋极星的背影。 他仿佛是走得太快把脚给扭了,此刻跌坐在地上,俊朗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宋里里拧眉走上前,有点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这晋州城里的大路也是你的吗,就许你半夜在这儿,不许我半夜在这儿?” 他跟恼羞成怒似的,声音吼得很大,差点震破宋里里的耳膜。 下一瞬,又开口道,“我今日当值呢,刚从礼部出来,想着去喝点酒,谁知道夜深路滑,就摔这儿了。” 宋里里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 她问这些了吗? 没人在意宋极星为什么摔倒,好吗? 她颔首,也没再多想,从旁边绕过去就准备离开。 宋极星再次开口,“宋里里,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 “侯府也挺危险的,所以待在那儿都一样。”宋里里冷淡回答道。 “你!”宋极星被气得说不出话。 但很快又妥协,“既然都碰见了,那就一起回去吧,你扶我一把。” 宋里里很排斥,打算直接让马夫离开。 可身旁就是客栈,若是宋极星气得又进去买醉,知晓了真大哥已经被放出来怎么办? 在心中飞快权衡利益后,她让马夫将宋极星给扶上了马车。 马车里还铺着给真大哥准备的被子,软绵绵的,让宋极星愉悦地弯起眼角。 “嘴上说不管我,动作倒是挺诚实的嘛,你也赶紧上来吧,再晚些回去,爹娘又该追问你去什么地方了。”宋极星催促道。 宋里里却没有要坐上马车的意思,只在旁边走路跟着。 “你这是干什么,有马车不坐,走路玩?”宋极星不解问道。 “和你坐一起,我怕身上沾了味。”宋里里语调平淡,声音里却莫名带着几分审视和深意。 宋极星下意识抬手去嗅衣裳。 除了从礼部带出来的熏香味外,并无其他。 他想问宋里里是不是闻错了。 还没开口,又听见宋里里道,“沾上那股血腥气,怕是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我身上哪来的血……” 宋极星刚开口,脑子里便猛地一怔,反应过来这话在暗喻什么。 宋里里是说,不想沾上他身上那股刽子手的血腥气味! 直至现在,宋里里仍旧觉得,谢效忠是他杀的,从心里头恨透了他! 可这明明就是那个崖底的男人干的,他都承认了不是吗? 为什么。 为什么宋里里就是不肯相信自己呢。 他掀开帘子要跳下马车,打算与宋里里好好争论一番。 可马车却突然加快了速度,忽然就颠簸了起来。 地上铺了棉被本就软绵绵,这下便是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下马车了。 宋极星声嘶力竭地叫马夫停下,可马夫却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狂冲。 原本半个时辰才能到侯府的路程,马夫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宋极星被颠得反胃,下车扶着铜钉红漆的大门哇哇大吐,感觉胆汁都要呕出来了。 而宋里里也在这时步行到了门口。 她给马夫结了钱,径直从宋极星身旁离开,连个眼神都未曾在他身上落下。 倒是宋极星院子里的丫鬟听到消息,满脸焦急地冲出来要搀扶。 “滚开!”宋极星怒不可遏直接推开她,脚步虚浮地自己走进了侯府。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从房间里正好能瞧见定胜宅那头传来的亮光。 其实以前听雨阁的亮光他也是可以看见的,甚至因为距离更近,能看得更加清楚。 若是夜深人静时,还能听到宋里里在听雨阁里呼唤籽棉的声音。 可现在,除了那团朦胧模糊的光线,便只有呼啸的风声。 宋极星咚的一声倒在床上,心里忽然很不是个滋味。 他的妹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第一百零八章:现在要救的人是你 宋里里后半夜才回定胜宅,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便又鲤鱼打挺爬起来。 她赶着去客栈见真大哥。 籽棉见状赶忙阻拦,“小姐,你起码等早饭做好啊,不光你自己要吃,真大哥也是要吃的。” “我去外头买好了。”宋里里急吼吼地给自己套靴子。 “外面的那些哪有咱们自己做的干净啊,我听说,还有拿配种的公猪肉做包子馅儿的,怕人嫌骚味儿重,就做成辣椒馅儿的,这样就吃不出来了,哪怕是清淡的肉馅儿,那也是挑的猪肉的边角料呢。” 不像定胜宅里做的肉包子,个顶个用的都是最好的猪五花,真真正正五层的那种! 宋里里闻言,便也只好乖乖坐下等待。 如今真大哥刚从地牢出来,满身的伤,自然是要吃些好的,这样才能好得更快。 半个时辰后,籽棉便将打包好的食盒递到了宋里里手中。 除开肉包子之外,还有炖好的燕窝,海参煨蛋羹。 籽棉又单独准备了一个小布袋,里头是六个红鸡蛋,还有一点红花生。 “这不是吃的,挂在真大哥身上,图个吉利!” 宋里里心里头暖意汹涌。 其实籽棉压根不知道真大哥和她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她很在乎,想尽了办法把人从牢里救出来,于是就跟着对真大哥很好。 身边有籽棉这样的丫鬟,她真的很开心! 提着这堆东西,宋里里便去了客栈。 真大哥还在睡着,宋里里喊了好几遍,他才过来开门,看起来脸色并不是很好,隐约可见眼底挂着深深的淤积。 宋里里顿时愧疚自责,“真大哥,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打扰你休息了啊?” 真大哥摇头又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响声。 “你饿得没睡好是吗?”宋里里询问,“怪我,面条这东西吃进去很容易饱,但也很容易饿,我带了早饭来,你趁热吃!” 三层食盒的早饭,真大哥毫不客气都给吃了。 但那碗燕窝他死活不肯动,用光秃秃的手臂往宋里里跟前推。 “我来时已经吃过了。”宋里里拒绝。 真大哥仍旧坚持,急得不行,还拿手臂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 “以前……吃。” 三个字太简短,宋里里只能猜,“以前那位大将军就吃这个吗,所以你现在也想把这个留给我吃?” 真大哥用力点头,咧开嘴开心地笑了,眼睛亮闪闪期待地看着宋里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吗? 因为她和那位女将军眼睛长得很像,所以真大哥对她这么好,才第二次见面就心甘情愿顶罪去死,现在一碗燕窝也要留着让她来吃。 深吸一口气,宋里里逐渐平复下心情。 她没再推辞,端起桌上那碗燕窝给吃了。 籽棉为了照顾真大哥的伤,燕窝并没有放糖,吃起来是有点腥气的。 宋里里放下碗时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燕窝了,谢谢你真大哥。” 她由衷的感谢,真大哥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了。 说了一会儿话,宋里里瞧着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蒙纱斗笠,戴在了真大哥的头上。 黑纱一放,真大哥的面庞便隐匿在其中,谁也瞧不清了。 “我带你去找城中的名医瞧瞧,真大哥你身上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实在不少,别落下了什么病根才好。”宋里里说道。 若真的让真大哥出了事,宋里里心中难安。 真大哥起初是有点抗拒的,但听到宋里里说,不会叫任何人瞧见他的脸,便也放下了戒备。 临出门前,宋里里想起籽棉给的那个小布袋,说是图吉利的。 她打算给真大哥系在腰上。 刚绑上,手一松开,真大哥便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宋里里被吓了一跳。 “这小布袋也不是很沉啊,是挂在腰上不舒服吗,那我给你取了,真大哥你没事吧?” 宋里里跟着蹲下身子,这才发觉了不对劲。 真大哥呼吸急促,喉咙也发出了嗬嗬如风箱的声音。 甚至手触上去时,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发抖,皮肤冷得像是寒窖里凿出来的一块冰。 “真大哥你别吓我啊,真大哥?!” 任凭宋里里怎么呼喊,真大哥都无法抬起头,脖子软趴趴的,跟没有骨头似的。 顾不上再想别的,宋里里立马扶着他就往外跑。 可真大哥人高马大的,她一个人扶着很费劲,甚至呼吸也跟着不畅,似有细针在肺管里游走,时不时地尖锐作痛。 幸好,客栈这会儿人也多了,瞧见这一幕,便有热心肠的人冲上前来帮忙,将人给抬上了外头的马车。 其实也没多远的距离,但宋里里浑身起了层薄汗,手指更是不断地颤抖。 “去、去救、救世堂,快,快啊!” 几个字而已,宋里里慌得结巴了好几次。 “三小姐坐稳了!”马车直接弹了出去。 宋里里看着面前已经昏迷不醒人事的真大哥,不知该怎么办。 不敢碰,不敢喊,手在半空悬了半晌,又缩回了袖子里。 心跳得很快,几乎要到嗓子眼了。 她全身都在发抖,一阵冷一阵热,脑袋也开始痛,似乎有烧红的铁钳捅进去在不断搅拌似的,让她忍不住想作呕。 可马车里就这么大地方,若真是吐了,必定会弄得真大哥浑身都是,宋里里便又硬生生忍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救世堂门口,她立马要跳下去。 身子发软,差点直接摔个狗吃屎。 正好救世堂的学徒在门口扫地,眼疾手快搀扶住,扭头冲着屋里嘶吼,“师傅,快来救人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出来,行走间身上裹着浓郁的中药气味,苦涩,却又叫人心安。 “在马车里,救他,快救他!”宋里里站不住,人跟泥鳅似的,从学徒手中滑坐在地。 老郎中挑开马车帘子扫了眼,却又退回了宋里里跟前,“把她抬进去,去备十桶清水,里头打上胰子沫,得先把她胃里吃的东西都清出来。” 宋里里惊愕瞪大眼睛,“搞错了,不是我,是马车里那个。” “没搞错,现在要救的,就是你。”老郎中坚定不移地开口。 第一百零九章:谁干的蠢事! 宋里里感觉自己脑子雾住了。 怎么会是救她呢? 任谁都能一眼瞧出,真大哥才是出了事需要救命的那个。 这不是晋州城里最厉害的老郎中吗,怎么连这个都瞧不出来! “马车里的那个,大夫,他都昏死过去了,你快救他啊,我真的没事。” 宋里里急吼吼地,但一开口,便忍不住那股作呕的感觉。 老郎中离她实在是太近了,早晨吃的那两个肉包子,还有在客栈时喝的燕窝,便尽数都吐在了他那身素色的长袍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宋里里慌张开口,伸手想给老郎中擦干净,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和恳求,“求求你先救他,他不能死,大夫,你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姑娘你节哀吧,”老郎中长叹一口气,“他现在已经气若游丝,我不是神仙,没办法让他起死回生的,还请你节哀,先照顾自己要紧。” 什么叫做气若游丝? 明明昨晚从地牢里将人给带出来时,还瞧见真大哥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呢。 他能吃能喝,除了身上有不少伤痕外,并没有哪里不妥。 怎么就成了老郎中嘴中的没救了? “搞错了,你一定是搞错了。”宋里里拼命摇头,“是不是怕我给不起药钱,我有钱,你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能让他活下来!” 她说着话,再次开始呕吐起来。 但现在肚子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所以即便是吐,也不过是吐些黄水而已。 隐隐约的,黄水中还有几缕血丝。 老郎中的脸色骤变,不带半分商量的口吻,“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给送进去催吐啊!” 四个学徒一起冲上来,将宋里里给抬着往里走。 宋里里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被动地被架着进了救世堂。 她眼角余光则是瞥着门口,发现马车还安安静静地等在门口,根本没人去管马车里的真大哥。 “你们快去救他啊,只要能救他,我给你们银子,五百两,一千两,两千两,你们去救他行不行?” 听闻这话,其中有个学徒动了心思。 他支开了其余三个人,而后问道,“只要我能让他活着,你就给我两千两?” “对,我可以立字据,绝不耍赖。”宋里里用力点头。 “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他喂药。” 学徒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一颗药丸,便直接去了马车里头。 没多会儿,他又回来了,额头上是细密的汗。 “已经搞定了,待会儿你吐完了肚子里的东西,便可以去看他了,我跟你保证,他肯定活着。” 宋里里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回肚子里。 而其余三个学徒这时也提着满满十桶打了胰子沫的水回来,一瓢接一瓢地往宋里里的嘴里灌。 宋里里喝了吐,吐了喝。 等这十桶都从嘴里走完过场,她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 但肺管子里那股细针游走扎动的感觉,却莫名其妙的消失,甚至连脑子也清晰了不少。 除了脱力发软,她哪哪儿都好了。 即便手软脚软,宋里里还是飞快地下了地,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外的马车跑去。 到了马车上,便看见真大哥已经醒了,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浑身抖如筛糠。 “真大哥,你……” 刚开个口,真大哥猛地抬起头,乱糟糟的毛发下,是遮挡不住的一双猩红血眼。 他二话不说,直接扑向宋里里。 宋里里人站在马车沿上,被这么一扑,毫无防备地跌下去,后背重重摔在青石板路上,疼得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真大哥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屋里就有大夫,我带你去……”宋里里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努力开口道。 而真大哥却跟没听见似的,伸出两条手想要掐住宋里里的脖颈,但发现自己没有手指,光秃秃的两条手臂根本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后,他便猛地俯下身子,凑到了宋里里的脖颈处。 隔着那一头乱糟糟的毛发,宋里里仍旧能清晰嗅见他嘴里散发处的浓郁血腥气味。 她猛地意识到真大哥想干什么,伸出手想将人给推开。 但真大哥人高马大的,再加上现在自己手软脚软,根本不是能抗衡的程度。 饶是已经偏头躲闪,可宋里里还是被真大哥咬住了肩膀。 短暂的麻木后,是如同岩浆一般灼热的刺痛感。 这牙齿的咬合力,已然到达了令宋里里震惊的程度。 马夫在旁边都看得呆住了,后知后觉地走上前,想将真大哥给拽开,“你、你干什么呢,快把宋三小姐给放开。” 才拽了两下,真大哥便猛然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睛直接锁定在马夫身上。 马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逃跑都不会了,两股战战地呆在原地,救命两个字含在喉咙里,怎么用力都喊不出来。 眼瞧着真大哥要扑上去,宋里里赶忙伸手去拉,牵扯到肩膀处的伤口,疼得一声闷哼。 真大哥没被拽住,直奔着马夫而去。 眨眼功夫,就将马夫也给扑倒了,按在地上,再次张开了嘴巴。 砰! 一记手刀,狠狠地砍在了真大哥的后脖颈。 他扭过头,眼神中带着迷茫,旋即扑通一声,重重地朝着地面摔去。 宋里里伸手想扶住,却连带着自己也被拽倒了。 万幸,真大哥是摔在她身上的,有她做缓冲,真大哥应该不会有事。 而这时,救世堂里的老郎中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查看情况。 瞧见这一幕时,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沧桑浑浊的眼珠子。 “他这会儿应该是死了才对,怎么还从马车上跑出来了?” “什么死,他发狂了!”马夫颤颤巍巍,大半个身子挂在马脖子上才勉强站稳,“他刚才咬了宋三小姐一口,还打算冲过来咬我,他、他是不是诈尸了啊?” 老郎中听完,眉心蹙成了一个川字。 嘴中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呢,即便是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也不可能有这么狂躁的,难道是老朽看走了眼?” 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如同枯树皮般的手直接搭上了真大哥的手腕。 倏然,他横眼扫向站在救世堂门口的那一排学徒,声音冷得散发寒气,“谁给他喂参丹了?!” 几个学徒面面相觑,眼神里都带着迷茫。 唯有先前和宋里里达成协议的那个,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师傅,是我……” 第一百一十章:真的要说吗? 老郎中气得胡子都快翘上天了。 他直接快步上前,一巴掌落在学徒脸上,将人给扇倒在地。 “我怎么教你的,生死有命,不可强求,你这样是在救人吗,这是在害人!” 学徒跪在地上不敢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傅,都是我的错,我听到她说能给我两千两银子,我就鬼迷心窍了,可我只是想让他吊着一口气,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师傅闻言,再次抬起手想打。 见着徒弟涕泗横流,到底叹着气没落下掌。 “大夫,你们说的强行续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不是被治好了吗?”宋里里好不容易找着缝隙,赶紧插话询问。 老郎中深吸一口气,愧疚地看向宋里里,“他原本就是活不成的,现在,是回光返照那口气被强行吊着,经脉大乱,神智也混乱了。” 人是活着没错,可比死了还要难受。 怎么会这样? 宋里里想起真大哥那双猩红得几乎滴血的眼睛,身形不由踉跄。 “是我、害他这么痛苦的?” 老郎中忙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你本意是好的,只是没想到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这样吊命只会让他更加清晰的感觉到那痛楚。” 谁都没错,错的是那个下毒之人。 “那,他中的是什么毒?”宋里里立马问道。 只要知道是什么毒药,那她就能去黑市找毒医。 毒医那么厉害,应该会有解药吧? 肯定会有解药吧! “他中的毒和你一样,是没有煮熟的江豚混入了食物中,轻则如你一般,头晕呕吐,重则便会丢了性命。”老郎中开口道。 方才在宋里里的呕吐物里,他也瞧见了还没有消化完全的江豚肉,就混在那燕窝里。 宋里里便更不解了,“可燕窝就我自己吃了,他一口没动啊!” “那大概是放在别的食物里了,”老郎中猜测,“而且看他这样,已经中毒好几日,一直强撑着,直至毒性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听闻这话,宋里里感觉心口被什么扎了下。 “所以,如果我早点带他来的话,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对吧?” “别这样想,有人持续投毒,本就是做好了杀了他的打算,你哪怕早就带来,他也会用的方式动手的。”老郎中赶忙安抚。 他怕宋里里因为自责,将所有过错都包揽到自己身上,从而做出什么傻事来。 也的确如此。 宋里里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愧疚。 是她害了真大哥! 正想着,地上的真大哥忽然痛苦的发出声音,整个身子痉挛得绷直成一个反弧形。 老郎中赶紧让学徒上前按住手脚,“不行了,他体内的毒性实在太大,他太难受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还会做出攻击人的事情。” 听到这话,马夫赶紧往旁边躲。 还不忘提醒宋里里,“宋三小姐你也赶紧闪开啊,否则他真该咬断你的脖子了!” 宋里里攥紧了拳头,心中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她问老郎中,“能想办法让他尽可能舒服一点的离开吗?” 事已至此,她什么都不奢求了。 只希望真大哥去世前能稍微好受些。 老郎中沉吟片刻,“可以,我暂时封上他的穴位,这样可以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人也能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清醒过来,但顶多维持一炷香,到时候若是他还活着,疼痛只会铺天盖地而来,他会活活疼死。” 这种痛,无法想象,也无人能承受。 所以宋里里要做的,就是在一炷香的时间里,送走真大哥。 “我……”宋里里的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点头,“好,一炷香的时间,我送走他。” 老郎中立马施针,扎在了真大哥身上的几个关键穴位。 到最后一针落下时,真大哥倏然安静下来。 几个学徒试探着松开了手。 老郎中也从他身上站起来,塞给了宋里里一把药粉,“鹤顶红,能死得快一些。” “……多谢大夫。”宋里里攥着药粉,走到了真大哥面前。 她伸手想去扶真大哥。 可真大哥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肩膀处,那是被他咬伤的地方,鲜血已经渗透了衣裳,晕染开大片的图案。 他的神智回归大脑,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杰作”,便拼命地往后退。 他怕! 怕自己又发疯伤害了宋里里! 宋里里见状,只觉得有一瓢热油兜头浇下,痛,还无法呼吸。 都到这时候了,真大哥想的居然还是她! “真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宋里里哽咽开口,“我……” 刚开个头,她就说不下去了。 眼泪汹涌往下掉,她跪在真大哥面前,肩膀不住抽动。 真大哥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伸出那光秃秃的手臂,在宋里里的头顶轻轻拍了下。 像是,在给自己的妹妹安抚似的。 而后,断口处沾了些宋里里肩膀处的血,在地上开始一笔一划地写起字。 大概是现在痛感已经被封闭的缘故,他写起字反而稳了许多。 ——遗孤。 他写了这两个字。 宋里里飞快地理解这话的意思,“你是说,那位女将军,在这世上是有遗孤的?” 真大哥用力点头,又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宋里里身上。 这也很好猜。 真大哥觉得,她就是那位女将军生下的女儿,毕竟,眼睛太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 宋里里却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倘若是在五年前,她在回晋州城寻亲的路上遇到真大哥,或许便会相信,自己真是那位女将军的女儿。 可现在,她无法骗自己。 籽棉说过,侯府寻她回去时也是抱着怀疑态度的,又是滴血认亲,又是请了老嬷嬷检查身上有没有小时候贪玩留下的伤疤,这些一一都对上后,这才将她给接回府中。 所以,即便她的眼睛和那位女将军很相似,也仅仅是相似而已。 她不是女将军的遗孤。 可简短的几个字,在真大哥的注视下,宋里里竟是说不出来的。 真的要说实话吗? 让真大哥临死之前发现,他其实认错人了,做的这一切牺牲,也都白搭了? 要说吗? 要让他带着这份痛苦和悔恨上路吗? 第一百十一章:查清真相 天人交战一番,宋里里深呼吸开口,“原来是这样,真大哥,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告诉我,我一定会努力去办到的。” 真大哥又艰难地在地上写下两个血字。 ——清白! 这两个字他写得很用力,在宋里里身上沾的那点血干了,他便用力在地上摩破自己的皮。 恨不得这血能直接沁进石砖里。 他希望这世道,能还将军一个清白! “我答应你。”宋里里用力点头,“真大哥,我一定会去调查这件事情的,然后还她……还我娘亲一个清白。” 真大哥咧开嘴笑了,眼底是信任又如释重负的光。 而这时,老郎中在旁边催促,“差不多快到一炷香了,姑娘,抓紧时间啊。” 宋里里颤抖着手,拿出了那包药粉。 “真大哥,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到的,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不起,害你受了这么多苦,若是我能早一点察觉到什么,你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是我不好,我……” 好奇怪,明明要死的人是真大哥,可她心中却升腾起了巨大的痛苦害怕,手不断的抖,几乎握不住那包药粉。 真大哥咿咿呀呀,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指了指自己,随后双手交叠放在耳边,脑袋微微倾斜靠过去,表示自己没什么要交代的,可以放心长眠了。 他笑得开怀,眼睛弯弯的。 宋里里却只觉得胸口的石头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压得她几乎后背都要断了。 手中的那包药粉,怎么也递不出去。 “没时间了,快啊!”老郎中再次催促。 想到若是过了一炷香,真大哥会活生生痛死过去,宋里里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将手中的药粉往前递。 却不料一阵风吹来,将药粉给卷飞,尽数都散在了空中,半点不剩了。 “快去拿新的来!”老郎中看着一旁已经燃到底部的香,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 学徒赶紧往救世堂里头跑。 可真大哥却已经笑着站起身来,用那两只光秃秃没有手指的手臂,扶着自己的脖颈。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宋里里,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 然后,用力一扭,人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宋里里跟前。 宋里里站在原地,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分明真大哥已经没有舌头了,可她还是听懂了最后那句话。 真大哥说,“将军,我来见你了。” 她感觉自己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沉得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明明只是走到一米开外的真大哥面前,却好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似的。 宋里里伸出手,扶着真大哥已经无力垂下的头。 “真大哥,我一定会还那位将军的清白的,还有那位遗孤,我去想办法查,等找到她,我便带她去你的坟前看你。” 她保证! …… 真大哥没有任何亲人,甚至因为不知全名,宋里里连找人刻碑时,都只能写个真大哥之墓。 没有葬礼,就那样简单的找了块风水很好的地方,就这样直接下了葬。 下葬时,宋里里特意请了道士来超度。 她问道士,人去了阴曹地府后,那些身上的残疾还会一并带着吗? 道士摇头,说去了地府后,便如同重获新生,什么都好了。 被割掉的舌头会重新长出来,只剩下手臂的两只手也会重新拥有修长白皙的十根手指头。 就连身上那些伤口和疼痛,也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里里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但她还是认真地道谢,并且多给了道士十两银子。 忙完这一切,回到侯府时,已经是黄昏。 籽棉正在门口等着,手臂上还挎着个食盒,脸上笑容洋溢。 可在瞧见宋里里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她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小姐。”她快步上前扶着脚步虚浮的宋里里,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宋里里目光平移,落在了那个食盒上。 “这是什么?”宋里里问道。 籽棉如实回答,“是我让小厨房做的晌午饭,原本想着小姐你中午就要回来,想让你带去客栈的,结果等到……” 话还没说完,宋里里便猛地打开了食盒。 籽棉以为她要吃,赶紧阻拦,“小姐,这都已经全部凉透了,若是想吃再让小厨房做一份,或者热一下再吃啊。” 宋里里却并不是要吃。 她用筷子在那几道菜里来回地翻找,发现居然有细软如絮状的鱼肉。 这就是老郎中说的江豚。 有毒。 轻则头痛呕吐,重则昏死丧命! “这是谁做的?”宋里里质问道。 籽棉被吓了一跳,“就是小厨房做的啊,小姐,这饭菜有什么问题吗?” “去,把那些人都给我叫来!”宋里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迸射出怒意和恨意,“但凡是接触过这道菜的,不,是这几日做饭的,统统都叫来!” 很快,两个厨子还有三个丫鬟便站在了宋里里面前。 他们惴惴不安地互相眼神打探,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好端端的就被叫来了主家跟前呢? 宋里里却很干脆,直接开门见山,“你们谁下的毒,如果现在承认的话,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命!” 扑通! 听到命这个字,五人都跪下了。 什么下毒,他们完全不知情啊! 丫鬟更是哭得梨花带雨,“三小姐,我们就是下人而已,哪敢给你下毒啊,我们没有那个胆子的。” 籽棉震惊,“有人在饭菜里下毒,打算害死小姐你?” 她扭过头去,眼神比宋里里还要冰冷,“你们一个个活腻了吗,居然敢对小姐下手,即便不是卖身契,你们敢做这种事,也一样会死!” “冤枉啊籽棉姐姐,每日做饭你也是在旁边瞧着的啊,我们哪有这个胆子敢在你眼皮子底下动手。”丫鬟哭得更凶了。 籽棉不相信,“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看,只是你们做时偶尔瞟一眼,谁知晓你们哪个步骤就偷偷动了手脚呢?”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宋里里眉梢突突跳了下,目光落在丫鬟身上,“那些饭菜在端来我面前之前,还有谁会碰到?” 第一百十二章:我救了你的命,懂吗? 丫鬟仍旧是哭,说话都开始打嗝儿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小厨房做完就端过来,中间穿过院子而已,不再去别的什么地方了。” 说完后,又感觉自己像是在承认这就是自己动手脚似的。 赶忙补充,“可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们做奴婢的,若是主家死了,日后谁还敢再用我们啊。” 找不到活计,是要被饿死的啊! “小厨房,和侯府连着,对吧?”宋里里又问道。 丫鬟也想起来了,“对,是连着的,定胜宅和侯府是用一口水井的,所以修葺房子时大概是为了方便,就将两处的厨房都修在了一起,中间只隔了一堵墙,正好就是定胜宅和侯府中间的那堵墙。 甚至,就连连通的那扇门,也在小厨房附近。 宋里里眸色阴沉,径直起身,朝着侯府的小厨房走去。 …… 半个时辰后,宋极星怒气冲冲地出现在小厨房门口。 他冲宋里里咆哮,“你在干什么,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你扣下这些人审问,是存心叫侯府所有人都挨饿吗?” “有人蓄意下毒,我自然要查清楚。”宋里里眼神都吝啬得给宋极星一个,“怕挨饿,二公子可以带着大家出去吃。” “你!”宋极星更来气了。 而宋里里手中捏着鞭子,坐在长条板凳上,瞧着面前的这帮下人,“寻常五日才倒一回泔水桶,昨日才倒了,今日泔水桶却又干干净净,若你们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便都等着蹲大牢!” 下人们要哭了,“我们也不知道泔水桶啥时候被倒了,三小姐,你别为难我们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杀了人,却说不知道?”宋里里冷笑。 宋极星听不下去了,“不就是死了个无名无姓之人吗,你真的要为了那么一个人,搅合得整个侯府都鸡犬不宁,连口饭都吃不上?” 唰! 宋里里的目光直接杀向宋极星,“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他?” 她从未指名点姓! 宋极星眼神闪躲,“今日你在救世堂门口的所作所为,我正好瞧见了而已。” 几乎是话音落地,宋里里的鞭子便已经甩了过去,直逼宋极星的面门! 宋极星眼疾手快躲开,身后的橱柜遭了殃,直接被抽出一个巨大的豁口,里面摆放的碗盘掉出来,稀里哗啦碎了满地。 而宋里里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她再次扬鞭,仍旧是奔着宋极星的面门去的。 两人交战,厨房里遭了殃,狼藉得根本没法看。 那些下人也被吓得不轻,纷纷瑟缩躲在了墙角,生怕无情的鞭子直接抽到自己身上。 神仙打架,他们这群小鬼不想遭殃啊! “出去,都出去。”宋极星几番闪躲,累得气喘吁吁,俊美的眼已经泛起猩红。 一群人如同得了特赦令,如鱼贯而出。 厨房里,只剩下了宋里里和宋极星。 宋里里收起鞭,改拿起瓜瓢,从灶台里舀了满满一勺煨着的鸡汤,就朝着宋极星泼去。 不同于鞭子,鸡汤在空中就成了满天繁星。 宋极星努力闪躲,却还是被溅上了好些鸡汤,烫得钻心。 手背处没有衣裳做屏障,便是肉眼可见的红肿鼓起来。 明日怕是要起好大的水泡,甚至有可能会留疤的。 “宋里里你疯了吗,这鸡汤泼下来,可能会把我烫死的!”宋极星愤怒咆哮,用力到脖颈处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宋里里轻声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不过真大哥,的确被你害死了。” “我没杀他。”宋极星矢口否认,“都说了是在救世堂外头瞧见的而已,若不信,可以去问问旁边那家茶铺的老板,他能为我作证。” “我相信你当时在那儿。”宋里里颔首,声音愈发地冷,“就因为知道你在那儿,所以才认定,凶手一定是你。” 宋极星气笑了,“这是什么诡辩逻辑!” “真大哥出狱时在半夜,此事隐蔽得很,根本无人知晓,而你作为亲自将真大哥送去官府的人,见他没有被斩首,却没有直接跳出来当街质问,宋极星,你觉得这是你的性格吗?” 不,这自然不是。 若宋极星真的对此事不知情,他怕是会大吼大闹,还要立马叫来官府的人,说要将这个杀过人的逃犯给抓回大牢里。 宋极星被这番话说得一怔,随即目瞪口呆,心中涌上一股怪异的无力感。 原来,宋里里这么了解他。 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事情上了解他? 他别过头去不看宋里里,问道,“那你现在想怎么样,报官,把我抓进大牢里,也是,你先前不就一口咬死谢效忠是我杀的,说杀人偿命的人该是我吗?” “我的确想这么做。”宋里里眼神古井无波,“可我没办法定你的罪。” 甚至就算是现在宋极星站在面前,已经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他干的,却也没有实质证据。 哪怕,哪怕真的有了证据,因为和谢父的约定,不能将此事闹大,所以也只能暂时作罢。 “可这并不代表我就会这么算了,”宋里里又补充道,“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为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会降临! 宋极星像是头次认识宋里里似的,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宋里里,你为了他要想尽办法治我的罪,我的确杀了他,那又如何,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宋里里觉得可笑,“好在哪点?” 宋极星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这才压低声音,“那日我将他送去官府时,曾掀开他那头发看过,这人脸上有梅花文青,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前朝叛贼的印记!” “他不是叛贼。”宋里里拧起清秀的柳叶眉。 “怎么不是!”宋极星咬牙,“那梅花文青我看得真真切切,里里,你一介女流可能不知晓朝中有多动荡,当年有多少人,因为身上有类似的文青,便被当做同党一起斩杀了,直至今日,那帮叛贼也是圣上心中的疙瘩。” 宋里里和那个叛贼交好,若这件事情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根本无法解释,便会直接掉脑袋的。 宋极星说着,轻轻喘了一口气,“我救了你的命,懂吗?” 第一百十三章:恩将仇报 宋里里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缓缓摇头,“不,你根本不是为了救我。” 宋极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都说这么多了,解释得清清楚楚,为何宋里里还是不肯相信呢? “不是救你是什么,”他眼神逐渐凶残,“宋里里,我可是为你才杀了他的,为你做了这么多,连你一句谢谢都换不来吗?” 若是宋梨,早已经抱着他的手臂,娇滴滴的喊着二哥哥对我天下第一好了。 当然,他也不是奢求宋里里也这样对自己,但起码不能是现在这个态度吧。 “你杀他,是因为我身为侯府三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我把你们也拉下水罢了。”宋里里语气冷淡,直接戳中宋极星的真实想法。 什么为了她,要不要脸啊? “你不也是侯府的一份子吗,我为侯府考虑,有什么错?”宋极星梗起脖子,声音拔高反问。 他的确是也考虑了侯府,但宋里里是侯府的一份子,考虑时,自然是把她也算上的。 “别把我算在侯府之中,”宋里里开口,“若有的选,我宁愿当初没回晋州城,也没认回所谓的亲生父母,或许现在能过得更好,更自在。” 宋极星瞪大眼睛,正要怒骂,小厨房外已经传来老侯爷的咆哮。 “那你为何要回来,死在外头才叫好呢,侯府千辛万苦将你找回来,反倒是叫你受委屈了?” “爹,你怎么过来了?”宋极星愣怔,下意识往前迈了步,想挡住老侯爷的视线。 可老侯爷却直接将他给推开,“这还有什么好挡的,当我是眼瞎吗!” 是了,这满地狼藉,根本不是宋极星能挡住的。 “这些是……”宋极星又想开口解释。 老侯爷早一步讥讽道,“我说怎么今日吃不上晚膳呢,原来是有人在这儿‘大闹天宫’,不是搬去隔壁宅院单独过日子了吗,又来这儿闹什么!” 越说越生气,老侯爷顺势抓起旁边的一把筷子,朝着宋里里砸去。 宋里里偏头去躲,不料其中一根筷子正好竖着砸在了肩膀的伤口处。 那是真大哥咬出的伤口,老郎中给她上药时,才发现居然硬生生咬掉了一块肉,且人牙非常毒,周遭的皮肉都泛起了紫色,稍微一碰就突突的跳痛。 被砸中这一下,更是钻心的痛。 宋里里闷哼,眼泪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爹,这小厨房是我弄成这样的,你别找她麻烦了,若是饿了,我现在带你们出去吃。” 说着,又扭头看向宋里里,“你也向爹服个软,这件事情便就这样算了。” 老侯爷也瞧见了宋里里眼中的泪光,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有点呼吸不畅。 他想,若是宋里里愿意此刻认个错,他也就顺台阶下了。 可宋里里却轻声笑起来。 那双杏眸分明清澈,却又如同林中的野兽,叫人心中生畏。 “老侯爷的确应该找麻烦,但不是找我,而是找你的好儿子,合该好好审问清楚,为什么我会来这小厨房大闹一场才是。” “宋里里?”宋极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他在想办法为宋里里说话,可宋里里呢,居然把他往火坑里推?!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真说实话的话……” 刚开个头,就被宋里里给打断了,“可你敢说实话吗?” 一但说实话,便是向老侯爷承认他真的杀了人。 侯府里头有两位嫡子,原本世袭的侯爵之位就没轮上他,这段时日为了能进入礼部,老侯爷更是搭了不少人情,早已经对宋极星有所不悦。 捅出这件事,宋极星怕是如她一般,丁点父爱也感受不到了吧? 所以,宋极星不敢。 半个字的实话,他都不敢说。 宋里里扔下这话,直接迈步往外走。 老侯爷想让她站住。 事情还没处理好呢,宋里里怎么敢离开的! 宋里里侧头看他,眼神冷凝肃杀,“老侯爷还想做什么,若是要赔小厨房这些东西,也去找宋极星吧,他会赔的。” 荒唐! 老侯爷只觉可笑。 这满地的狼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用鞭子抽碎的,可宋里里居然想推到宋极星身上? 正想着,下一瞬却听见宋极星道,“爹,你让里里走吧,我弄坏的这些东西会再买新的,你别为难她了,此事和她没关系。” 小厨房里,一片寂静无声。 碎掉的甜白釉瓷片上,清晰倒映出老侯爷此刻的模样。 不可置信,怀疑,还有愤怒。 宋里里站在不远处,颔首而立,姿态却淡然恬静。 她没再多说话,径直离开了。 那挺拔孤傲的背影,俨然是没把老侯爷放在眼中。 老侯爷气得炸肺,扭头愤恨地看向宋极星,“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气不过她如今另起炉灶,才和她在小厨房打起来了,此事与里里无关,都是我的错。”宋极星说道。 “撒谎!”老侯爷不信。 他问宋极星,“你是不是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 宋极星沉默不发,暗暗握紧了拳头。 “说话啊,哑巴了吗!” “没有,只是忽然想起来,里里这些年在乡下无依无靠,我想对她好一点而已,不曾想用错了方法,这才闹得下不来台。” 老侯爷闻言冷笑,“侯府对她还不够好吗,她一回来,便昭告天下,甚至逼得和世子殿下青梅竹马的小梨都让出了世子妃的位置,她却不满足,总是作妖惹人生气,现在更是恨不得把侯府都给拆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女儿? 老侯爷气得想砸东西,但环顾一圈,小厨房里能砸的都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 只能愤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你刚去礼部也没什么银子,既如此,就把你院里那几个下人婢女都清出去吧,正好抵了修缮小厨房的银子。”老侯爷说道。 什么? 宋极星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爹的意思,是把所有人都清出去,那我院里的活……” “自己干。”老侯爷颔首,“省得你闲的没事便干出这些混账事!” 宋极星垂下头,两只手攥得更紧了。 第一百十四章:籽棉丢了 夜明星稀,宋极星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满满一瓦盆的脏衣服。 现在他院里半个伺候的人都没了,就连洗衣服这种粗活也得他亲自动手。 冬日的井水冷得刺骨,他才洗了一条裤子,便感觉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而被宋里里用鸡汤烫到的地方起了水泡,此刻因为洗衣服而溃烂,沾了水,更是刺痛无比。 他洗得心烦,抬脚将面前的红瓦盆给踢翻。 他那么设身处地为宋里里好,看她掉眼泪便立马站出来袒护她。 可宋里里却恩将仇报。 她怎么敢的! “二哥哥。”宋梨的声音,娇滴滴出现在院子里。 宋极星回神,看着双眼泛红的宋梨,迅速收拾好心情,努力挤出笑容,“小梨,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二哥哥的地方。”宋梨说着,走到了他面前。 弯下腰,将被打翻在地的衣裳捡回瓦盆里,又要去打水。 但水桶很重,她踉踉跄跄两只手提着都走不稳。 好不容易到了宋极星跟前,水桶倾倒,水全部都洒在了宋极星身上,浇他个透心凉! “对不起二哥哥,我好笨,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啊。”宋梨哽咽着开口,“如果我能有姐姐一半厉害就好了,就能给你洗干净这些衣服了。” 宋极星本就火大,听到这话,更是头顶都冒烟。 “她是挺厉害,先前毁了我一堆衣裳,今日又害得我自己要洗衣裳!” 他坐在这里洗衣裳的时候,感觉自己就跟个低贱的下人似的。 可分明他是侯府的二公子啊! 若不是宋里里,哪会受这样的气。 “二哥哥,你要不先进屋去换件衣裳吧,别着凉了才是。”宋梨温柔体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不说还好,一说宋极星便真觉得身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回了房间找衣裳。 可平日里衣服都是丫鬟在帮忙收拾,他根本不知道在哪儿,翻箱倒柜一通,弄得屋子里乱糟糟的,才总算是换上了一身干爽衣服。 时间耽搁得有点久,寒气入体,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二哥哥,这是我带来的药,你快吃了,免得明日真的病倒。”宋梨走进来,递给他一个小药瓶,里头装的是风寒散。 宋极星心中暖暖的,“小梨,有你这个妹妹,二哥真的很开心。” 可宋梨却开始抹起了眼泪。 “怎么了这是,”宋极星有些慌张,“好端端的哭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梨哭着摇头,“我只是心疼二哥哥你,这次我能送药,下次呢,若是我没送药,二哥哥你这院子里也没个人,病倒了都无人知晓。” 说着,又抬头看向宋极星,“二哥哥,要不然我搬到你这院子里来住吧,这样我的下人也会跟着过来,他们照顾我的同时也照顾你,爹爹和娘亲便不好说什么的。” 宋极星拦住她,“不行,你现在已经大了,到了婚配的年纪,哪里还能和哥哥一起住,名声还要不要了?” “那怎么办,哥哥院子里总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啊,”宋梨更难过了,“要不然哥哥娶一个媳妇儿吧。” “我如今还没立业,谁愿意嫁我。”宋极星摆手,“再说,我也没有想娶回家的人。” 宋梨只好作罢。 又关切的说了几句后,这才起身离开了宋极星的院子。 宋极星休息片刻,继续出去洗衣裳。 人很累,脑子里则开始想起刚才宋梨的那番话。 人就是这样,若是没提起过,便根本不会设想那些好事。 可一旦开了口,脑子便控制不住的遐想。 甚至,宋极星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若是能得到妻子娘家的支持,日子该过得有多好。 扶他青云志的妻子,究竟去哪儿找呢? 而他在院子里思考时,却未曾注意到,宋梨就站在院子外头。 她根本就没走,而是悄悄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阴狠毒辣。 看了不知多久,这才终于收回视线,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 刚坐下,丫鬟翠环便小跑着到跟前,撇嘴嘟囔道,“四小姐,今日我在街上碰见世子殿下了,可他身边居然还跟着那个支妙倩,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去了先前四小姐你最喜欢的那家首饰铺子。” 宋梨的脸色,瞬间阴沉。 翠环继续道,“四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吧,否则世子殿下可就真的要被那个支妙倩给抢走了。” 想办法吗? 宋梨脸上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世子殿下是她的。 只可能是她的! …… 转眼,便是七天过去。 一大早,宋里里便雇了一辆牛车,将自己买的那些香蜡纸钱都装上,拖到了真大哥的坟前去。 今天是真大哥的头七,是回魂的日子。 宋里里特意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还烧了好些衣裳,希望真大哥在底下能过得好一些。 她坐在坟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直至日落西沉,才将杯子里的酒撒在坟前。 “真大哥,等下次再来见你时,我一定会带上那位女将军真正的女儿。”宋里里朝着墓碑轻声说道。 周围扬起微风,狗尾巴草刮着宋里里的手背,像是无声的回应。 宋里里这才站起身来离开。 回到定胜宅,便开始喊籽棉。 她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串糖葫芦,是那丫头最喜欢的,想着再不吃就该化了。 可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如今这宅子大,喊不应倒也正常。 宋里里便想找个丫鬟去帮自己找。 可扫视一圈,却没瞧见半个人影。 仔细想想,好像从她进了定胜宅开始,就始终静悄悄的。 仿佛这定胜宅里只有她自己。 宋里里太阳穴突突跳起来,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在定胜宅里绕了一圈,果真半个人都没瞧见! 这什么情况?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了欢声笑语。 宋里里猛地转头,便看见院里的那些丫鬟家丁正推着一板车的瓜果蔬菜往里走。 瞧见宋里里眼神肃杀,几人都是一愣,下意识楞在原地,“三小姐,你……你怎么这个表情啊。” 怪吓人的。 “你们去哪儿了?”宋里里问道。 丫鬟回答道,“籽棉姐说今日没什么事情,正好也发了月钱,便放我们去街上逛逛。” 另外一个家丁道,“三小姐你看这些东西,都是在城外的大集上买的,新鲜得很,还便宜,今晚就做出来,三小姐你保证喜欢。” 原来是出去玩了。 宋里里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籽棉呢,她买什么了,怎么不见她拿出来给我瞧瞧?” 丫鬟和家丁面面相觑,“籽棉姐去了吗,她分明说要在家里等三小姐的啊!” 第一百十五章:冤有头债有主 宋里里表情一怔,刚放回去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倘若籽棉说,要在家里等她,那在等到之前,必然是半步都不会挪的! 可籽棉现在根本就不在家。 丫鬟家丁们瞧见她这表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消宋里里开口,他们便自发的四下去寻找了。 整个定胜宅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旧没有籽棉的身影。 有个心细的丫鬟道,“我们出门时,籽棉就坐在台阶上剥黄豆,现在黄豆筐还放在那儿,一点都没撒,说明肯定是熟人作案,否则籽棉姐怎么也该挣扎,弄撒了那筐黄豆才是。” 熟人吗? 宋里里的目光立马看向了一墙之隔的侯府。 她起身,要去侯府寻找。 可侯府的下人却将她给拦住,语气很不客气,“三小姐,你如今已经分出去单独过了,每日从侯府进进出出倒也就算了,哪有资格查侯府啊。” “滚开!”宋里里攥住手中的鞭子,澄澈的杏眸里睥睨杀戮,“谁敢阻拦,我就把你杀了!” 下人是见识过宋里里鞭子有多厉害的。 小厨房那些盘子平时摔都摔不破,宋里里一鞭子抽上去就能直接碎成齑粉,可见有多恐怖。 若是抽在自己身上,还能活吗? 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众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往后退。 宋里里便径直往前走,打算从最近的柴房开始找起。 上次籽棉就是被关在柴房里,被打得几乎只剩下了半条命。 但这次籽棉不在其中。 柴房里只有上次留下的干涸血迹,已然成了黑漆的一团。 接下来,是侯府不用的那些空房,仍旧没有。 再接着,就是众人住的房子。 下人的查完了,宋里里便去查主人家住的。 正好旁边就是宋梨的院子,宋里里直接抬步走进去。 院子里只有翠环和几个洒扫下人。 瞧见宋里里进来,翠环眼睛骤然瞪大,“三小姐,你来这儿干什么,我家小姐现在没空,正在前院会客呢,你若是要找她,就去前院。” “我没兴趣找她,我找人。”宋里里沉声道。 “找谁?”翠环又问道。 宋里里冷冽的目光扫向她,“籽棉,在你们这儿吗?” 翠环矢口否认,“我家小姐和籽棉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把她带到院子里关起来呢,三小姐可别含血喷人。” 她不说还好,一说宋里里便嗅到了不对劲。 “我何曾说过籽棉是被你们关起来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唰! 宋里里长鞭一甩,直接勾住了翠环的脖颈,把她扯到自己面前,“说,籽棉到底在哪儿。” 翠环被勒得翻白眼,吓得两股战战,“我、我不知道啊,籽棉不在这院子里,三小姐快放开我!” “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你永远地闭嘴。”宋里里声音愈发冰冷。 翠环急得都快哭出声来,声音尖锐催促,“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叫四小姐来救我啊!” 旁边看傻的几个丫鬟如梦初醒,赶紧小跑着去前院找宋梨了。 宋里里也没闲着,直接拽着翠环往前走,一间房一间房地踹开寻找。 但宋梨的院子很大,住的人又多,箱子柜子根本数不过来,但凡是能藏得下人的,宋里里都要打开检。 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功夫。 连一半的厢房都没有查完,宋梨已经提着裙摆急吼吼地回了院子。 她跨步进来,一双眼便红得如同小兔子般,两滴泪在眼眶中欲落不落,好不可怜娇弱。 “四小姐救命啊,我不想死,你救救奴婢!”翠环看见救命稻草,声音也开始染上哭腔。 “姐姐,你到底要找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好不好,你别伤害翠环,翠环自幼和我长大,情同姐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想活了。” 宋里里闻言站定。 她开口,“你这院子里的东西我都瞧不上,把籽棉交出来,我便放了翠环。” “籽棉不是终日跟在姐姐身边吗,哪里会来我这里啊。”宋梨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姐姐,若你是想找个借口出气,那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伤害翠环,我愿意替她的。” 说着,宋梨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她开始磕头。 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 那白皙的额头很快便红肿,隐约要破皮出血。 翠环见状,心里也抽痛起来。 刚才还怕得不行,但此刻却突然多了几分勇气。 冲着宋里里声嘶力竭地喊,“这件事与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我家小姐自打上次出了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终日在家里休养,根本不可能干坏事。 三小姐为何不去想想,就你这个样子究竟得罪了谁,会拿你身边的丫鬟杀鸡儆猴,让你别那么嚣张,莫不是三小姐不敢去报复那人,就专拿我家小姐这样的软柿子捏?” “翠环!”宋梨急了,“不要胡说,姐姐哪有得罪人,以往那些事情都是自家人小打小闹,过去也就过去了,没人记在心上的。” 宋梨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去挽住宋里里的手臂,“姐姐,我知道籽棉对你来说很重要,那我和你一起想办法好吗?” “……” 宋里里如同躲开王水似的,直接抽走了手臂。 分明没用什么力气,可宋梨却像是落叶,偏偏倒倒栽在了地上。 “姐姐?”宋梨恳求地看她,“你把气撒在我身上了,那能不能,先把翠环给放了啊?” 宋里里抿紧绯薄的红唇,收起了鞭子。 “不不不,你还是继续折磨我吧,不要欺负四小姐。”翠环赶紧要把鞭子重新绕回自己脖子上。 主仆情深,在场谁人瞧了不感动落泪? 可宋里里脸上却是一潭死水,径直走出了院子。 刚才翠环的话提醒了她。 这侯府里头和她有仇的,可不止宋梨。 眼下仇恨最深的那个,是宋极星! 她加快了步伐,赶去宋极星住的腾星阁。 还没推开院门,便已经听到了籽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再顾不上其他,宋里里破门而入,气势汹汹地循声找过去。 将睡房的门也踹开后,便瞧见了被捆着丢在床上的籽棉,那一身的衣裳,已经被脱得只剩下了贴身的两件! 第一百十六章:隔岸观火,坐享其成 籽棉被五花大绑在床上,面上蒙了眼罩,又在嘴中塞了块帕子。 若非籽棉习武,这种情况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而雕花大床边上,是散落一地,被撕成碎片的衣裳。 宋里里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此刻被撕成了碎片。 她快步上前,想用榻上的棉被将籽棉给裹上。 可想到这是宋极星盖过的,便又直接丢开,脱了自己的外衫将籽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给包上。 “小姐,小姐……”籽棉全身都在抖,害怕到了极致。 宋里里去给她解绳子,安抚的声音同样在抖,“没事没事,小姐来救你了,没事了!” 绳子刚解开,籽棉便紧紧地抱住她,犹如溺水之人抱住了浮木。 宋里里抱着她要出去,“我现在带你回定胜宅,我们先洗个澡,换身衣裳。”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籽棉更加害怕恐惧。 籽棉也不想留在这里。 她点头,可一下地,双腿便软得根本走不动。 宋里里想把她打横抱起来,她的手臂也没劲儿,根本勾不住脖颈。 正在想办法时,宋极星从外头走进来,手里头是一大盆的脏衣裳。 瞧见宋里里也在屋里,他一怔,“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里里冷笑,“若是我不来,你的计划岂不是就得逞了?” “那又如何,”宋极星脸色跟着沉下去,“就算是你来了,我的计划该得逞也照样得逞。” 简单几个字,叫籽棉如坠冰窟,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的可怕轻型。 甚至连看宋极星的脸都办不到,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宋里里的怀中。 宋里里也被这不要脸的话给震惊到了。 有她在,也要继续? “宋极星,你还是人吗,籽棉是我的人,在我心中如同姐妹,你怎么敢动她的!” 就在这时,宋梨也脚步虚浮地赶了过来,“姐姐,你找到籽棉了吗,真是太好了。” “小梨,你额头怎么回事,为什么流了这么的血。”宋极星注意到,表情瞬间关切紧张起来。 宋梨苦涩地笑,“没事,是自己不小心的。” 跟在一旁的翠环开口,“这都是三小姐害的,三小姐怀疑四小姐害了籽棉,便要拿我的性命做要挟,四小姐给她下跪磕头,只求能够放我一马。” 说完后,宋梨伸手去拽,“翠环,不许胡说,这是我自愿的,和姐姐没关系的,别往姐姐身上怪罪。” “怎么没关系,二公子瞧瞧,我这脖子也快被她勒断了呢!” 有宋极星这个习武之人在,翠环觉得自己有了靠山,说话都硬气起来。 宋极星目光扫过两人的伤势,眼中是汹涌的怒火。 可笑! “你把外头毫无关系的人当姐妹,却把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折磨成这样,宋里里,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分不清好赖了,你迟早会后悔的!” 宋里里语气平静,“我现在就挺后悔的,后悔怎么没能早点了结了你,也不至于让你干出这种畜生勾当,还出言教训我。” “这叫什么畜生勾当,她就是个奴婢而已,我这样对她有何不可?”宋极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这态度,让宋里里气极反笑。 懒得再掰扯,宋里里直接举起了鞭子,照着宋极星的下半身抽去。 鞭子势如破竹,在空中发出了裂响。 宋极星慌张地用木盆去挡,木盆应声裂成了两半,里头装的那些脏衣服尽数都洒在了地上。 其中有几件是贴身的裤子,就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着实是有些难堪。 宋极星的脸绿得发光。 但不是因为贴身衣物被看见了,而是刚才宋里里那一鞭,若他没有用木盆挡住的话,现在必定已经鸡飞蛋打了! 他的亲妹妹,居然打算用鞭子抽得他绝后。 这样对付谢效忠情有可原,毕竟谢效忠意图不轨。 可他呢? 他什么都没做! 无法忍受的怒火从头顶汹涌喷发,宋极星从屋里抽出一把宝剑,剑神出鞘,锋利闪着寒光的剑尖对准了宋里里的心口。 “你再敢动手,我今日就替侯府,替宋家好好收拾你,教你知道,身为侯府的嫡女,身为我的妹妹,究竟该是什么模样!” “想杀我?”宋里里觉得可笑,“尽管试试,哪怕我真的技不如人死在你的剑下,那你也是杀了未来世子妃,别想活着。” 如此,算是为籽棉和真大哥都报仇了! 被如此威胁,宋极星的脸色更为缤纷多彩。 可到底还是丢了手中的宝剑,怒骂出声,“疯子,宋里里你就是个疯子!” “不敢杀我是吗,那好,就轮到我开始给你算账了。”宋里里说道。 “二哥哥,我还是先去请爹娘来吧。”宋梨见情况不对,赶忙走了出去。 她急匆匆地去了前院,却并不是急着去找老侯爷和沈海萍。 会客堂里,娇俏的少女正在喝茶。 若是不仔细看,便无法发现,她端茶的手在不断颤抖着。 “支小姐,我家中有点事情要处理,今日恐怕无法再陪着你谈心了,要不,改日吧?”宋梨上前,语气里带着愧疚。 支妙倩来时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此刻却有些慌乱。 几乎是宋梨的话说完,她便猛地站起身子,“正好我也想起来有事,就不打扰了。” 那飞快离开的背影,在宋梨看来,只觉得好笑。 看来,计划已经成功了。 上次她设计写了两封信,让宋里里和世子殿下在东湖边相见,还特意下了点药,就为了能让支妙倩捉奸当场。 支妙倩背后有宁贵妃撑腰,而宋里里有徐皇后坐镇。 这两人若是打起来,必定是一场恶战,届两败俱伤,她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计划是这样的,可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纰漏,宋里里居然安然无恙,支妙倩也继续和凌水洲如胶似漆。 宋梨不甘心就这样算了,便又再次布了局。 她设计让支妙倩来府中做客,再听到宋里里摆出世子妃的身份作威作福。 这样一来,支妙倩怎么能不警惕宋里里呢? 有她出手,自己隔岸观火就行。 宋梨唇角带着笑,这才朝着沈海萍的院子走去。 第一百十七章:谁准你说这话的? 沈海萍匆匆赶去腾星阁,急得路上差点摔跤。一进去,便是对着宋里里劈头盖脸的骂。“我生你没求你要怎么孝顺我,但你起码别把这侯府给拆散了吧,早知如此,我不如伸手进肚子里把你掏出来直接弄死,生出来便是个祸害!”这样的话,宋里里已经听了很多很多。可现在听到,仍旧感觉喘不上气,呼吸里细细密密地痛。她的指甲嵌入掌心,身体上的疼痛才分散这精神上的折磨。“若世上真有后悔药,侯夫人的确应该吃一颗,免得生下宋极星这种衣冠禽兽,亦或者,后悔你怎么光生不教,养出这种儿子来。”“宋里里,你有完没完啊,骂我也就算了,怎么能连带着娘也一并指责,你太不孝了!”宋极星眼睛全然猩红了。顿了顿又道,“还有,我怎么就衣冠禽兽了?不就是绑了她过来吗,只是让她帮点小忙而已,至于叫你对我痛下杀手?”“那叫小忙?”宋里里质问,“你差点毁了她的清白!”沈海萍拧眉,站在自家儿子那头,“她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若是觉得委屈,大不了日后不做通房,给个小妾的位置当就是了。”“什么,娘,你搞错了吧。”宋极星瞪大了眸子。沈海萍拍他的肩膀,“当小妾也就可以了,没地位没学识的,总不能还当上平妻了吧,想攀高枝,撒泡尿先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再说!”“什么小妾平妻的,我根本没对她做什么,怎么就要把她收进后院了啊。”宋极星懵了。“是没做什么,还是没来得及做什么?”宋里里眼神如同淬了毒,恨不得把宋极星炼化了。宋极星却是满脸委屈模样,“我不就让她过来洗衣裳吗,如果不是你,我何至于院子里的下人都被撤走,让她来替你‘还债’,洗几件衣裳而已,这怎么了?”这都是宋里里欠他的。怎么就扯到什么小妾平妻上去了。闻言,宋里里蹙起了柳叶眉。到此刻,宋极星还在装吗?显而易见的事实,他装傻充愣怎么可能逃得过去。而且按他平日的性格,怕是会直接跳得八丈高,将一切过错都推到籽棉身上,说什么都是籽棉勾引了他之类的。现在这情况,不对劲。旁边的沈海萍也有些懵。“极星,这满地撕碎的衣裳,还有她裹成这个样子,你说只是让她来洗衣服?”怎么看怎么不像啊!“这不就是宋里里过来闹脾气,把我的衣服都给撕碎了,这样籽棉就不用洗了吗?”宋极星反问道。至于籽棉为什么裹成这个样……他从进屋到现在,眼神都没有在籽棉身上停留过。一个奴婢而已,他哪有兴趣关注。“不、不可能。”籽棉声音颤抖,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二公子你把我带到这儿之后,就拿绳子把我捆起来,还蒙住我的眼睛,塞住我的嘴巴,将我的衣服统统都给撕碎了。”“你放什么狗屁!”宋极星听不下去,咆哮着打断了籽棉的话。宋里里将她往身后拽,“怎么了宋二公子,被人说出了真相,所以慌了吗?”“这算哪门子的真相,”宋极星开口,“我把她带到这儿之后,就去收拾自己的脏衣裳了,再回来便遇到了你。”旁的事情,一概没做!见宋里里的眼神仍旧存疑,他的声音愈发急切,“我如果真的要对她做什么,何不直接打晕,亦或者带出侯府再动手,何必给自己留下什么话柄呢?”“是啊,极星可不是你,干不出这种蠢事。”沈海萍也跟着帮腔。宋里里陷入了沉思。自打知晓籽棉失踪,她的情绪就始终处于崩溃边缘,更别说见到籽棉这个模样后,更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一些,才发现事情的确有点蹊跷。宋极星能悄悄弄死谢效忠,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投毒给真大哥,说明还算是有点脑子的。他干不出这种事。可籽棉的确被撕碎了衣裳,五花大绑的躺在宋极星的榻上。这作何解释?“娘,二哥哥!”宋梨急切的声音从外头响起,由远及近,很快便进了屋。沈海萍快步上前拦住她,伸手挡在眼前,“小梨,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听娘的话,先回自己的院子,别叫这些龌龊事脏了你。”真可笑。分明是籽棉被欺负了,怎么到了沈海萍眼中,就成了龌龊事呢?“娘,我不能走,我得还二哥哥一个清白。”宋梨拽开她的手,一板一眼严肃道。在几人的注视下,宋梨拍手,让身后的几个家丁押着个中年男人进了屋。那中年男人眼如绿豆,穿了一身粗布衣裳,进来就被押着跪下,裤裆湿漉漉的,不消仔细闻都能嗅见那股尿骚味。什么都还没问呢,他居然就已经吓尿了。“方才我在花园里瞧见这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有问题,立马让家丁把他抓起来审问,这才得知他刚才意图欺辱院子里的丫鬟,有人闯入他就赶紧逃了。”至于是欺辱院子里的哪个丫鬟,还用得着猜吗?男人匍匐在地,身子抖如筛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是来送货的,瞧见这丫鬟长得好看,这才一时鬼迷心窍,但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还没碰上呢。”砰!宋极星一脚把他踹飞出去好几米远。因为这个男人,他险些就被当成了对籽棉用强的畜生。想起方才宋里里看自己的眼神,他到此刻心口还隐隐刺痛呢。一脚不过瘾,他又冲上去,要直接砍了这人的狗头。“二哥哥,”宋梨上前阻拦,“你别冲动,如今你刚去礼部,若是身上背了人命,总是要对仕途有影响的,而且籽棉还未婚配,此事也不能声张,依我看,就把他手脚都打断,扣个手脚不干净的罪名直接丢出去。”沈海萍很欣慰地点头,“小梨说得不错。”可宋里里却沉着脸,径直走到了宋梨面前,伸出手,快准狠地钳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第一百十八章:动她,犯了大忌! 宋梨毫无防备,被掐得连连后退,直至撞在墙壁上,再也无处可退。“姐姐?”她眼中含着晶莹泪花,说话声都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会在宋里里手中殒命。“宋里里你干什么,快把小梨松开!”沈海萍急切开口道。宋里里宛若未闻,举起另外一只手,对准宋梨的脸蛋,左右开弓!“姐姐,你打我做什么?”宋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宋里里冷笑,“你那套把戏,骗他们也就算了,别想蒙我,宋梨,你若是记恨我,大可以对我动手,但动我身边的人,越矩了。”将无辜的籽棉牵扯进这场恩怨中,还是用这样龌龊的手段,宋梨怎么敢的?“不、不是我。”宋梨心惊肉跳,却还在矢口否认。宋里里懒得听,继续打。一下又一下,打的噼啪作响,用的都是十成的力气。宋梨的脸肉眼可见地肿成了猪头。沈海萍想去阻拦,却被宋里里给推开了,撞在角桌上,疼得眼前阵阵发黑。“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你妹妹啊!”沈海萍冲着已经看傻的宋极星道。说完后,直接疼得昏死过去。宋极星回神,想上前拉开两人。眼瞧着没有能拉开两人的机会,宋极星咬牙,对准了宋里里的小腹,直接踹了上去!女子的小腹最是娇弱,被踹中,宋里里吃痛松开手,人蜷缩成了一团。“小姐!”籽棉顾不上自己衣不蔽体,飞快地跑上前,想将宋里里给搀扶起来。而宋极星则是去扶宋梨,“小梨你没事吧?”“二哥哥,我……我是不是处理得不够好,才叫姐姐生气了啊?”宋梨满脸巴掌印和血迹,哭得梨花带雨。瞧见这惨状,宋极星的心都要碎了。他朝宋里里咆哮,“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将过错往我身上推,骂我是禽兽,这些我都忍了。可小梨呢,她帮忙查到了真凶,还设身处地地为籽棉着想,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这样伤害她?”“真凶当真是这个男人吗?”宋里里疼得眼前发黑,但声音却冷冽刺骨,“你怎么不问问,这男人究竟是谁放进侯府的?”侯府前门有四个门丁把守,若是陌生面孔,须得再三审问才能进来。男人立马道,“我是从后院的门进来的,那会儿正好有人送菜,我就跟着混进来了。”“混进来,然后满屋子乱转,什么金银财宝都不要,偏偏打算冒险对一个关在屋子里的丫鬟动手?”宋里里继续问。“我……我本来就是想四处逛逛,谁知道看她长得好看,这才动了邪念的。”男人继续争辩。宋里里颔首,“就当你说的都真,那为何不赶紧逃,在花园里继续逛,是等着被抓?”“我迷路了。”男人回答。“人在害怕的情况下,想的都是原路返回,赶紧逃之夭夭,你不从后门逃走也就罢了,还往相反方向的花园逃,怎么,是你发现后门口已经有我的人看守了吗?”宋里里眼神阴婺,吐出的话似乎掺着森森阴气。男人被问得已经有点慌了,立马点头,“对,我看有人守着着,这才跑去花园那里的。”“撒谎!”宋里里戳破他的谎言,“后门压根就没有人,我刚才说那话是诓你的。”几滴豆大的冷汗,从男人的额头滑落。他整个人抖得更凶了,支支吾吾地,“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会看错的,对,我就是看错了而已。”“这才是诓你的,其实后门口的确有人的人看守,若你真的跑到后门去过,那早就被他们抓起来了。”宋里里脸上忽然挂起了淡淡微笑。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分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身处后院的闺阁少女,满脸稚嫩清纯。可他此刻却感觉自己遇到的,是个修罗女阎王!男人抬起头,颤巍巍地将目光投向宋梨。“看她做什么,怎么,盼着她来救你吗?”宋里里轻声问道。“不,我不是,我……”男人声音结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跌坐在地,裤裆里的尿骚味更重了。宋极星满脸不耐烦,“宋里里,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少女澄澈的眸子扫过去,声音未见丝毫波澜,“我在告诉你,究竟此事的真凶是谁,省得你被别人当成了棋子还乐呵呵的犯蠢。”此话一出,屋子里静谧下来。宋极星似在思索,目光缓缓地转向了宋梨。那目光,复杂又滚烫。宋梨身子瞬间绷紧了。两行清泪说滚就滚,“姐姐,你是在怀疑我吗,我们是亲姐妹啊,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如果你还是不肯相信我,那好,就当是我做的,你想让我怎么补偿籽棉,我也脱光了被他凌辱,这样可以吗?”说着,宋梨便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撕拉——宋梨露出了白皙的锁骨,粉色肚兜下,遮不住的起伏春光。这还不够。宋梨又走到男人跟前,拽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放,“来吧,你怎么对籽棉的就怎么对我,我不会反抗的。”男人哪敢啊,手使劲往回缩,跟摸到烫手山芋似的,吓得魂儿都没了。“不不不,我不敢的,放过我,求求你!”“小梨!”宋极星怒不可遏,直接上前折断了男人的两只手,“敢碰她,你活腻了是吗!”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抱着两条扭曲成诡异弧度的手臂,在地上来回的打滚挣扎。翠环见状,也冲上来对着男人拳打脚踢,“敢碰我家小姐,你活腻了吗,看我不把你打成残废。”男人本就痛得要死,又被翠环这样折磨,感觉生不如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竟然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宋里里。从进屋到现在,这屋子里好像唯一的正常人,就只有宋里里了!倘若再不求救,他感觉自己会死在这儿。“救、救我,只要救我,我什么都说,我老实交代。”男人说道。翠环眼珠子一转,“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说着,就去拽男人,要让他坐直了身子好好说。可等男人坐直了身子,眼神却再次变得惊恐起来。他哆哆嗦嗦,表情痛苦到了极点,“我、其实我是听外头说,宋三小姐总跟在男人屁股后头,肯定已经被睡过了,若是拿此时做要挟,我也能享受一下她的滋味,那个丫鬟长得很好看,穿得也漂亮,所以我就以为是宋三小姐来着……”“外头谁说的,我这就去撕了他们的嘴!”宋极星先是一愣,随即愤怒开口。敢这样说他的妹妹,活腻了不成!“我也不记得是谁了,都是些市井小民。”男人回答,“我都交代了,能不能放我走,求求你们……唔!”话未说完,男人便惊愕瞪大眼,发现自己胸口扎了把匕首,鲜血已经往外汩汩而冒。 第一百十九章:这事没完呢 男人一开口,鲜血便从喉咙里汹涌往外冒,模糊了他的音节。“为、为什么?”翠环迅速松开匕首,却仍旧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鲜血。她在身上胡乱地擦了擦,满眼正气凌然,“就你这种烂人,奔着糟践侯府千金的目的前来,若真让你活着出去了,岂不是就给了你日后吹嘘的机会?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旁人瞧见你能活着出来,也会跟着心生歹念,防得住你,不代表能将旁人也都一一防住,以绝后患,才是最好的做法。”“所以,你必须死!”男人的眼睛瞪大到极点,“不,这和我……”扑哧!翠环再次攥住了匕首,拔出来,又狠狠地扎了进去!男人还保持着目眦欲裂的模样,却已经没了气息。翠环这才扔了手中的匕首,扑通一声跪在了宋里里面前,“对不起三小姐,此人对你大不敬,我实在忍不了一点,若是你生气,尽管责罚我,我认罚。”宋梨也跟着跪下,“姐姐,翠环是忠心耿耿才做这事的,你别罚她,要罚就罚我。”“四小姐。”“翠环!”主仆俩跪在一起,哭得无比伤心。宋极星见状,心中也跟着难过起来。“这有什么好罚的,千错万错都是这个男人的错,我今日就出去查清楚,到底是哪些狗杂碎在外头胡说八道,我要把他们的嘴统统都给撕碎!”宋里里只觉得可笑。三言两语,就能将所有过错都推出去,并且永远堵住那人的嘴。死无对证,这下真凶只可能是那个男人了。起码,宋梨是这样想的吧!凌厉的目光扫向宋梨,宋里里抿唇沉思。敢动籽棉,她绝不姑息!半晌,宋里里开口,“你顶着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出去,谁会傻乎乎的告诉你,岂不是自投罗网?”她刚才还有些愤慨,但此刻平静如水,说话时掀不起丝毫涟漪。这模样,清冷出尘,反而有种将众人都给推远的疏离感。宋极星一时楞在了原地,“那我应该怎么做?”“让翠环去好了。”宋里里微笑,“翠环在后院待着,本就没什么人瞧见过她,再女扮男装一番,无论怎么查,都不会有人怀疑是侯府在试探。”翠环闻言慌了,“我、三小姐你怎么叫我去啊。”“因为你忠心耿耿啊,明明不是我的丫鬟,却愿意为了维护我的名声,直接动手杀人灭口,所以我相信你出去后也能为我查到究竟是谁在嚼舌根的。”宋里里回答。顿了顿,又追问,“不肯吗,那刚才英勇上前的样子,是装给我看,还是真的忙着杀人灭口啊?”一番话,就把翠环给架上了。宋梨立马开口道,“姐姐你放心,翠环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的,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不够,我也可以去的。”“你就算了,”宋里里道,看了眼旁边的宋极星,“真让你去,岂不是要给我扣上谋害同胞姐妹的罪名了?”宋极星的拳头原本是紧握着的,听到这话时,愈发攥紧,反驳的话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他刚才真的有那么一瞬间,那么想过……“一定要好好查清楚,若是外头再有人传出我的谣言,冲进侯府来找我麻烦,我就真的要报官了。”宋里里眼神睥睨道。宋梨嘴角挤出勉强的笑,“姐姐你放心,翠冠办事一向妥帖,一定会查清楚的。”“我很放心,我也相信,这件事情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扔下这话,宋里里便带着籽棉离开了。剩下的烂摊子,宋梨自然会解决好,她懒得管。带着籽棉回了定胜宅后,宋里里命人烧水给她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新衣裳。而后,拉着籽棉走出了侯府。籽棉坐在马车里,发现宋里里手边有个包袱。打开来看,里头却都是她的贴身衣物和一些寻常会用的小玩意儿,最底下还放了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里头塞了好些银两。籽棉慌了,眼泪瞬间滚落,“小姐,你这是要把我给送走吗?”她慌张地扣住宋里里的手腕,“我日后一定多加小心,不再给小姐你惹麻烦了,小姐,你别赶我走。”“不是送走你,”宋里里安抚她,“只是让你先去太傅府住几天而已。”“这就是要我走啊,我明明是小姐你的人,怎么能去太傅府呢?”籽棉抱得更紧了,“我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小姐你身边。”她怕,自己被丢在太傅府里,宋里里便再也不来接了。毕竟宋梨还往她的包袱里放了那么多银子呢,这不就是要赶她走给的遣散费吗!“你得去,”宋里里表情严肃了几分,“若是你不去,我还找谁帮忙收拾宋梨呢?”闻言,籽棉哭着打了个嗝儿,“我去太傅府了,还怎么收拾她?”见她不懂,宋里里便凑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籽棉醍醐灌顶,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她将那袋银两放在胸口,两只手紧紧护着,“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按你交代的去做,不叫你失望的。”“没做到也无妨,”宋里里却摇头,抬手按住籽棉的肩膀,“重要的是你没事,若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在侯府可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籽棉听得鼻头发酸。偌大的侯府,那么多姓宋的人,可小姐除了她之外,竟是连一个能相处的都没有了。这是家吗?倒更像是地狱!籽棉兀自攥紧手中的钱袋,在心底暗暗发誓。小姐身边就她一人又如何?她一人,也能顶十人百人!去了太傅府,正巧是碰上了秦夫人要出门。还没开口打招呼,宋里里便已经哭着扑进了怀中,声音嚎啕,引来了周遭不少路人注目。秦夫人眼皮突突跳,忙将宋里里搂得更紧些,“有什么事进去再说,别哭,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她将人领进屋去,但这消息仍旧不胫而走。眨眼功夫,就传回了侯府。沈海萍才刚清醒过来,得知宋里里带着籽棉去太傅府哭诉,又是气得差点两眼翻白晕过去。“不是都查清了是外头的人心生歹念吗,她这副做派,倒像是我们侯府合起伙要欺负她似的!”可,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宋极星被抽了好几鞭子,宋梨额头破了好大的口子,她也被甩出去撞晕。甚至侯府还得处理那人的尸首,要请大师来诵经,去了宋极星屋子里残余的煞气。劳命伤财的,她还没说什么呢,宋里里倒先出去颠倒黑白了! 第一百二十章:她是见鬼了吗 沈海萍气得七窍生烟,只想现在就将宋里里给掐死。她在嬷嬷搀扶下,去了趟定胜宅。可,无功而返。只因宋里里说,自己是心疼籽棉的遭遇才哭的,去太傅府,也不过是想请太傅府收留籽棉而已。“我没法从侯府离开,难不成也不能让籽棉走吗?”宋里里坐在堂屋的圈椅上,面色冷凝质问。籽棉是她从乡下带来侯府的,并没有卖身契,本就是自由身,沈海萍自然无权干涉她去哪儿。“不过是送个丫鬟去太傅府而已,为何还没进门就开始哭,分明就是故意作戏,在众人面前卖惨。”沈海萍辩不过,便换了个由头。“籽棉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人,她差点出事,我自然要哭,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石头捂了这么多年都会热。”宋里里回答,“但侯夫人不懂也正常,毕竟亲生女儿满身伤痕的时候,也不见你掉半滴泪。”“小梨受伤,我哪次……”话说到一半,旁边的嬷嬷赶紧拽了她一下。沈海萍这才反应过来,说的亲生女儿不是宋梨,而是宋里里她自己。她一下就哑巴了,说不出半个字。宋里里也不想再听,从她身旁直接离开。……沈海萍蔫头耷脑地回了一墙之隔的侯府。迈过那堵门时,她往后看了眼,脚步莫名地虚浮了几分,差点踉跄摔倒。嬷嬷手疾眼快扶住,“夫人莫不是累了,老奴扶您回去休息。”“不,先去处理今日的事情,不能叫侯爷知道了。”沈海萍有气无力地摆手。到底是多年管治后宅,沈海萍粉饰太平的本事还是有的。短短几个时辰,便能叫整个侯府上下都闭了嘴。除了定胜宅少了个丫鬟外,一切好像都还和往常相同。但,这只是表象。夜深,宋梨坐在桌前,露出割肉般心疼的表情。那桌上,满满当当摆的都是她的珠宝首饰。上次她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还从侯府的账房预支了小半年的零花钱,勉强凑够了五千两,打算用天一道长的法事将宋里里给钉死。不料,事情败露,遭罪的成了她不说,那笔钱被老侯爷追回后,也直接没收了。她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剩桌上这些了。宋梨再三清点,然后叮嘱翠环,“明日你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当了,记得,多找几个当铺,分散一些,免得被人瞧出了端倪。然后,拿着这些钱去找几个乞丐地痞,给他们钱,让他们承认那些话是从他们口中传出的,我会带着二哥哥一同过去,求二哥哥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小姐,即便是能活,二公子动起手来,他们怕也是要残废,这点东西,真的够堵住他们的嘴吗?”翠环瞧着桌上,面露担忧。宋梨倾身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所以要靠你啊。”“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翠环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四肢百骸都跟着战栗,牙齿上下碰撞起来。“好翠环,”宋梨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一向待你是最好的,若是我真的能当上世子妃,你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以后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可如果我失利,草草地随便嫁个人,你跟着我过去也是吃苦啊。”她弯来绕去,最后终于扯到了正题上。“所以,倘若那些人想说什么对我不利的话,你能不能……如同今日那般,直接了结了他们?”翠环像是被烫到,缩回了自己的手。今天她杀人是情形所迫,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后背发寒呢。可宋梨却说什么,让她接着杀。那是杀人啊,又不是屠宰牲口,岂是说下手就能下手的。而且杀了那么多人,她身上背了人命官司,被丢进大牢里怎么办?“翠环,我们情同姐妹,仔细想想,若是我的事情败露,你也逃不开干系啊,只要彻底将这件事情解决,日后我们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们两个字,宋梨刻意咬了重音。她在强调,自己和翠环是一条绳子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翠环的眼神开始动摇了。见状,宋梨趁热打铁又道,“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再过几年便要开始说媳妇儿了,若有个在世子府当差的姐姐,什么样的女孩求娶不到呢?”提到弟弟,翠环的眼神终于变得坚定。“那小姐,你能保证我不被送进大牢里吗?”翠环问道。宋梨一口应下,“当然,你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大牢里吃苦呢。”翠环没了后顾之忧,爽快地答应了。“能为小姐分忧,是翠环的荣幸!”……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翠环跑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当铺,将那些金银首饰都给变卖了,拢共换了八百两银子。再用这八百两银子,去破庙里找了五个乞丐。翠环留了个心眼,特意挑的那种七老八十或者身有残疾的,这样就算是要动手,她也能轻松一刀捅死。而且乞丐无儿无女,杀了便杀了,不至于有什么家里人来喊冤寻仇。她交代完要说的话,将五人带回城中,拾掇打扮一番,便也有了几分人样。看上去,和在街边路上吹牛摆龙门阵的市井小民没有半分不同。做好这一切,宋梨也带着宋极星来了。翠环一声令下,五人便争先恐后地跪下,又是磕头又是痛哭流涕,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饶是如此,宋极星心中怒火也是难以消散。他挨个打了一顿,甚至打算直接灭口。宋梨适时上前劝说,温声细语地哄,这才让宋极星消了几分火气。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他恶狠狠开口,“今日要不是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你们六个谁也别想活!”“听见了吗,你们六……六个?!”翠环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扭头去看,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不知何时真的变成了六个。这怎么回事。见鬼了不成? 第一百二十一章:碰上专业讹诈的了 翠环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的人数并没有变少。“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六个人有什么问题吗?”宋极星察觉到不对劲,开口问道。翠环赶忙挤出笑容,“没、没有的。”“好了哥哥,既然已经出气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我看着这满地的血实在害怕。”宋梨开口催促道。宋极星一向疼爱这个妹妹,便也就再放了几句狠话,然后直接离开了。离开时,宋梨扭头递给翠环一个眼神,让她赶紧将这事给解决了。翠环后背出了层细细密密的薄汗,直至两人走远,这才将目光投向倒地的六人。这些人现在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她努力分辨了半晌,这才终于认出谁才是那第六个。直接揪起那人的衣领,“你谁啊,我根本就没雇你,你哪儿冒出来的。”那人眼睛肿得就剩一条缝,却还笑眯眯的,“有钱挣我就来了,哪还要人叫啊,毕竟我出去要十年饭,也抵不上这一次挣得多。”所以,此人是看着钱混进来的?翠环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但事已至此,她也懒得再计较。赶紧将人打发了才是要紧的。她低头,掏出钱袋,一人数了五十两银子。其余人拿了钱便美滋滋的一哄而散,只剩下第六人还站在原地。“你干什么,怎么还不滚?”翠环恶狠狠瞪他。“我想问一下,明日在什么地方演,我那些个兄弟们也等着挣点银子花呢。”翠环又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突然冒出来这第六个人已经够叫她心烦了,怎么明日还有别的兄弟们?“不用演了!”翠环气急败坏,“你当我这是做什么长期买卖呢,还整日都能来?”那人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挨打说几句话就能挣钱,其实今日我那些兄弟们就想来,但又怕是假的,所以才让我先来试试水,现在他们肯定都相信了。”什、什么?翠环不是傻子,听这话便意识到了不对劲,“那些人都看见了?”“对啊,就在那边等着呢。”他一招手,巷子深处便有人回应。可黑漆漆的,翠环只能瞧见一片人头攒动,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十个,二十个,还是三十个?不管是多少,这袋子里的银两都不够分的。“喂,你该不会是不愿意给钱吧,那明日我们就上侯府门口去要钱好了,你不给,你家小姐肯定要给的!”见翠环不说话,那人表情凶狠起来。翠环慌了,“不,不行!”若真是去侯府门口闹起来,那宋极星必然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把宋梨交代的事情搞砸,自己又能好过到哪儿去?“哎呀,方才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那便说好了啊,明日我和兄弟们在这儿等着拿钱。”……翠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侯府。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找了个没人的时候,颤巍巍将这件事告诉了宋梨。啪!宋梨直接拍桌而起,漂亮白皙的脸蛋狰狞扭曲,“你怎么办的事,我不是让你随便找几个人吗,现在算怎么回事。”翠环吓得跪下,眼泪大颗地掉,“小姐,我去那破庙时,分明就五个乞丐,谁知道那人是哪儿钻出来的,还带了一堆人来要钱啊。”顿了顿又道,“小姐,那现在怎么办啊,若是不给这笔钱的话,明日怕是就要出事了。”“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宋梨烦躁地挠头。她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拿去变卖了,现在也就几件撑场面的还留着而已。再卖,她寒酸得还怎么出去见人?“翠环,你想办法把他们都杀了吧。”宋梨脑子里蹦出了这个念头,“就像我今天说的那样,你能杀一个,就能杀一堆的。”反正都已经杀过人了,具体是几个,又有什么分别呢?谁来讹诈,就统统都杀了!翠环被这话吓得跌坐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不,我不行的,小姐,他们人很多,我根本杀不过的。”到时候,就不是自己会不会蹲大牢的事情了,而是能不能活着见到后天的太阳。“那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让我挨个掏钱吗?”宋梨也慌了神,“翠环,我已经没钱了。”翠环想了想,“小姐,你手里不是还有几个铺子和田庄吗?”宋梨人往后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那是娘给我的嫁妆,若是我拿去卖了,日后出嫁时拿什么填单子?”女子出嫁,本就讲究体面,若是给不出像样的嫁妆,日后在婆家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啊!“小姐每年生辰都会收到很多礼物,平时世子殿下也会送不少好东西,到时候都拿去卖了换钱,不就能将这些都换回来了吗?”翠环提议。宋梨心在滴血,却也不得不妥协。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身外之物去了还能再来,可如果事迹败露,那便再也挽回不了了。“你明日一早就去当铺换钱,知道吗?”宋梨再三叮嘱。翠环自然是答应的。可翌日清晨去了当铺,却碰了一鼻子灰。各大当铺都不收!甚至给出的理由都大同小异。说翠环连着两日售卖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又不像是主人家,怀疑是偷来的,不敢再收。想卖,也不是不行,让主人家亲自来。也就是说,这东西得宋梨亲自去卖。宋梨得知此事,却也无可奈何。总得赶紧想办法将此事给压下去才行。她蒙了面,从侯府后门溜出去,迅速地典当了那几处田庄和铺子。因为是走的活当,日后还要被赎回去的,故而价格给得很低。加起来,一共也就一千三百两银子。宋梨心口滴着血,数了一千两给翠环,叫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外头的那帮人给处理了。翠环连声答应,小跑着去处理了。直至傍晚,她才带着满身伤回侯府。“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宋梨立马询问道。翠环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跟前,整个人都在死命的颤抖。光是瞧这模样,宋梨心里便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她还是强行扯出笑容,“你这是做什么,我问你话呢,到底解决没有,那一千两绰绰有余吧,你肯定搞定了,对不对?”“小姐,”翠环的声音里染着哭腔,“他们那帮人说,明日还会带着别的兄弟来要钱,奴婢想过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可毕竟寡不敌众,他们把我打了一顿,还威胁说,明日每人要一百两银子。”什么?!尖锐刺耳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宋梨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引来旁人注意后,这才拉着翠环在一旁坐下。她的手冰冷濡湿,翠环的手亦然。“你早晨出门时不是都答应我了吗,一定会将此事给解决,现在算怎么回事,翠环,我哪里还有钱,你是要我的命吗?”翠环低下头,“我们被讹上了,小姐,如今不给那些人钱的话,二公子便会知晓真相的。”“什么我们,是你!”宋梨甩开了她的手,表情避若蛇蝎,“是你办事不利,才害我平白无故损失了这么多银子,那些人是被你引来的,也合该你去处理才对。”翠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小姐?”当初明明是宋梨自己说,她们是一条绳子的蚂蚱。可现在,怎么就让她自己解决这烂摊子了!翠环感觉胸口中了一箭,疼痛牵扯着五脏六腑都在痛。而宋梨也注意到了这点。她赶忙改口,“翠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被这件事搞得有点崩溃了,所以才会将火发到你头上,若是你怪我,那你打我骂我都行。”说着,就将翠环的手往自己脸上放。可她的脸颊还肿着,上面清晰可见宋梨留下的巴掌印。翠环瞧见了哪能不心疼,怎么可能再动手呢。更何况,换位思考一下,若她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讹诈,怕是比宋梨还要崩溃。“我不怪你的小姐,可是,这笔钱总是要出的,否则……” 第一百二十二章: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翠环一番话,让宋梨陷入了沉思。她的手缩在红木圆桌的帷幔下,指甲来回地碰撞,心中思考着最有利的办法。半晌,又将手拿出来,将翠环的手握得紧紧的。“我可以去拿娘亲压在箱底的那几套头面换钱,但如果后天他们继续来要钱呢,这件事情没完没了,整个侯府都会被掏空的,到时就算能摆平,侯府也成了空壳,翠环你怕是连月钱都要被削减的。”顿了顿,宋梨眼眶里又挤出两滴泪,“我更怕的是,到时候侯府没钱,就将签了卖身契的那些下人都发卖,以此补贴家用,翠环,我怎么忍心让你被卖出去。”翠环身子骤僵,人彻底慌了。签了卖身契的下人本就是件可以随意买卖的物件,届时被送去别家干活还好,可如果是被卖去快活窟,亦或者卖给城外四五十岁的鳏夫老光棍,那这辈子都完了!“小姐,小姐我不想离开你,你一定要把我留在身边啊。”翠环又重新跪在了地上。宋梨心痛地弯腰扶她,“我也不想你离开,可怎么办,翠环,外面那帮人简直是在逼我们去死啊!”是啊,说一千道一万,都是那头敲诈的人在害她们!翠环震颤的眼球定住,里头盛满了坚毅阴毒。那帮人想让她死是吗,那她就先让这帮人去死好了!“小姐,你手里头不是还有三百两银子吗,明日我就拿这些银子去买毒药,把他们统统都毒死!”翠环说道。宋梨惊恐地啊了一声,手却已经往荷包伸去,“这、万一被发现的话怎么办?”“我把他们带到破庙去,再将毒药下在烧鸡和酒水里,等他们死了,一把火直接将破庙都给烧了,即便是仵作去了,想必也是查不出原因的。”翠环说道。“那好吧。”宋梨点头,“总之你当心一些。”“嗯,我不会让那帮人影响到小姐和我的前程的。”翠环接过钱袋,大踏步走了出去。宋梨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难过一扫而光,只剩下了冷冽和阴婺。……翠环抹黑出了侯府,打算悄悄地先买好毒药。左脚刚跨出去,便和宋里里给撞见了。“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宋里里问道。翠环扯谎,“我家小姐定做的珠钗忘记拿,我这会儿去金玉堂取呢。”宋里里颔首,倒也没深究,“正好我也去那附近办点事,上车吧,载你过去。”闻言,翠环有点慌。金玉堂和她去买毒药的地方南辕北辙,而且坐宋里里的马车……“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宋里里看穿她心中所想,抬手指了指门丁,“我又不傻,当着这么多门丁的面将你给带走,若真的出了事,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那翠环明白了。不是要收拾她,恐怕就是想从她口中套出什么关于宋梨的消息。休想!“奴婢步行过去就行,三小姐有事快去忙吧,不必管奴婢的。”几乎是话音刚落,翠环便感觉自己身子腾空了。再回过神来,已经被宋里里给强行塞进了马车里。待在这逼仄又陌生的马车里,翠环浑身的鸡皮疙瘩冒起来,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下一瞬,宋里里也钻进了马车里。她扫了眼翠环,声音寡淡,“老实坐着吧,伤成这个样子还打算步行,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闻言,翠环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好半天,她才僵硬着转动自己的脖颈,低头打量自己。的确,她满身都是伤,都是被今日那帮男人给打的。男女的力量本就悬殊,更别说是以一敌众,她被打得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到现在全身都火辣辣的痛。可为了去解决宋梨的后顾之忧,翠环连这身布满血迹的衣裳都没顾上换,便又急吼吼地出了侯府要去买毒药。忙活了这么大一圈,唯一注意到她受伤的,居然是宋里里。“这个你拿去擦吧。”宋里里从马车里翻出一瓶红花油,递给了翠环。翠环没接。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她才不相信宋里里是真心在对自己好呢!“好吧,既然不信我就算了。”宋里里也不勉强,直接将红花油放回了抽匣里。翠环的眼珠子盯着那个抽匣好半晌,到底还是挪开了视线。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宋里里使出的花招而已,她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来撬开自己的嘴巴,好问出对自家小姐不利的秘密。休想!她死也是宋梨的鬼,绝不背叛!可翠环似乎想错了。这一路上,宋里里都在闭目养神,没有说过半句话。直至马车抵达金玉堂,她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到地方了,下去吧。”这就,让她下去了?“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还没坐过瘾,跟我再坐一截倒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是去给籽棉买糕点,你要是有兴趣,我也能给你买两块。”宋里里瞳眸里倒映着她的表情,不禁浅笑问道。翠环仿佛听了个天方夜谭。大晚上坐马车出门,几乎横跨了整个晋州城,就为了籽棉买糕点?大半夜的,给一个丫鬟买糕点?!身份颠倒了吧!还是说,故意在演戏?翠环恍恍惚惚下了马车,却没有走进金玉堂,而是快步跟在马车后头,打算瞧个究竟。她看见,宋里里的马车停在了一品居的门口,有小厮笑着出来迎,声音洪亮又恭敬。“三小姐您又来啦,放心,给籽棉姑娘的点心早就备好了,还和往日一样,老听你念叨说她喜甜,这次还特意多加了蜂蜜呢,保准儿叫她吃了就忘不掉!”宋里里笑着应下,付了银子,提上点心盒子便又重新上了马车。这次去的方向是太傅府。而自打上次出事后,籽棉便被宋里里送去了太傅府。翠环望着马车逐渐被夜色吞噬,缓缓从暗处走出来,目光一错不错的继续盯着那个方向看。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口滋生蔓延开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夜里的寒风抚上翠环的手臂,冻得她打了个寒噤。瞬间,人就清醒了过来。她在干什么,羡慕宋里里对籽棉很好吗?那不过都是假象罢了,用来骗她,让她心生不满而已。几块破糕点,等日后自家小姐当上了世子妃,她也跟着水涨船高,要什么糕点没有?翠环想着,重重地点了下头,这才一瘸一拐地朝着反方向走去。因为被拉到金玉堂的缘故,来回路程远,翠环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终于买好了毒药回侯府。刚迈步进院子,宋梨便直接迎了上来。“翠环,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她忙问道。翠环也不撒谎,便将自己出门时便遇到宋里里,便被带上马车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了遍。宋梨的表情瞬然变了。“她把你带走,当真什么都没问?”翠环想也不想就点头,“嗯,本来我已经做好了她问什么都咬死不张口的准备,谁知道她压根没问。”抬起头,她注意到了宋梨的古怪表情。“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在怀疑我啊?”“我、我当然没有。”宋梨矢口否认,眼神却游离闪躲。翠环兀自攥紧了拳头,拉扯到伤口,又倒吸凉气将手给松开了。而后开口道,“小姐,你别中计了。”她伸手扣住宋梨的肩膀,声音里满是认真,“奴婢在回来的路上便在想,为何她故意将我带上马车却一言不发,总不能是光作戏给我看,好叫我心生嫉妒吧?她要做的,就是要叫咱们主仆离心啊!”倘若宋梨此刻真的对她产生怀疑,那正中宋里里下怀。宋梨听完这话,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居然是这样!她方才差点中了宋里里的奸计,误将翠环当做身边的坏人了。“翠环,你是我身边最衷心的丫鬟了,任谁也拆不散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相信你的。”翠环心中暖暖的,朝宋梨用力点了下头。宋梨又叮嘱了几句后,便让翠环下去休息了。她自己也转身回屋,低头看见衣服上被按住的两个血乎乎的手印,心里顿时不爽。随便唤了个丫鬟进来,伺候她更衣。至于那件带血手印的衣裳,便直接准备扔了。丫鬟大惊,“这不是四小姐最喜欢的那条素绉缎裙衫吗,只是沾了血而已,拿胰子洗是能洗干净的。”“扔了,”宋梨眼皮都不眨,“哪怕是洗干净,我也能想起这上头原先被弄脏,心里头膈应得很。”……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翠环睡醒起来,感觉全身的伤口更痛了,就连翻身爬起来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说都难于登天。好不容易爬起来,身上竟然起了一层薄汗。刚换上的衣裳又被打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翠环想换一件,但想到今日还得去处理了那些讹诈的人,便硬生生地忍着,就这样直接出了门。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发现,翠环甚至不敢雇板车。十五只烧鸡和三大坛的女儿红,都是她一个人背去的破庙里。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感觉半条命都快飞了。甚至因为身后的背篓太沉,压得肩膀处的伤口再次裂开,钻心地疼。翠环靠坐在破庙的门后头,想着稍微休息会儿,养精蓄锐,待会儿才能收拾那帮讹诈之人。可这一睡,居然就直接睡死了过去。等再睁开眼,红彤彤的太阳正往山谷里钻,几只归家的鸟喊叫着从破庙前经过,翅膀扇起的风拍得她一个激灵。翠环猛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烧鸡和女儿红还都好好的,摆在残破不堪的菩萨像面前。压根就没有人来过!怎么回事?她分明说好了今日在这里领钱的啊。难不成是她在这里下药时,就已经被人瞧见了端倪,那帮人便直接冲去了侯府要说法?可也说不过去。那帮人知道她下毒,不应该先找她麻烦吗?翠环脑子里乱糟糟想不透。但眼瞧着马上就要入夜,她便赶紧往回赶。顾不上全身的痛,翠环一路狂奔,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城。而后,又是马不停蹄地回侯府。翠环去向宋梨复命,如同昨日那般,直接便跪下了。不等她开口,宋梨便已经开口,“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事情搞砸了?”“是……小姐,那帮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我想把他们骗到破庙去,可他们压根就没出现,他们没来侯府闹事吧!”翠环关切地问道。宋梨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真的有他们吗,翠环?”翠环一怔,“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当然是有的啊,如果没那帮人,我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啊。”昨天她差点就被打剩半条命了。大家有目共睹,小姐到底还有什么不相信的?正想着,却又听见宋梨道,“可是翠环,今日我上街,遇到了你弟弟,你知晓他在干嘛吗?”“在干什么?”翠环不解。宋梨眼神骤然阴冷,“他在陪着一个商贾之女逛街,上百两的金钗,居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便买了,可问起钱从何处来时,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哐当!像是有把破锣在翠环头顶敲响。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梨,“小姐,你怀疑我把那些钱都拿回家了?”“那不然,这笔说不出来历的钱,究竟从何而来!”宋梨再次质问,“还有你说的要毒死那帮人,为何没毒死,他们尝到了甜头,怎么可能善罢甘休?除非,他们知晓我除了那三百两,便拿不出更多的了!”知道这件事的,除了翠环外,还能有谁?一桩一桩,一件一件,让宋梨心生猜忌。她狠狠地剜向翠环,眼神几乎要将翠环给钉穿,“翠环,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翠环踉跄着后退,脸色苍白如纸,“不,是有人在害奴婢,挑拨你我的关系,你千万不要上当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傲娇郡主 “你说,她们会反目成仇吗?”定胜宅内,秦心语托腮望向宋里里,好奇地眨巴眼。宋里里坐在桌前,手中是已经编了一半的鞭子。长筋被药水浸泡后,通体油亮发黑,还有淡淡的香气。她举起来比划了下长度,淡淡道,“不会。”啊?秦心语大失所望,“那你折腾这么大一圈有什么用啊,又是雇人去讹诈他们,又是让翠环弟弟莫名其妙捡到一笔钱的,劳民伤财,啥也捞不着?”亏她还以为今日会有好戏看,软磨硬泡让秦夫人允她来定胜宅过夜,就为了不错过精彩场面。现在算什么啊!“她们到底是十几年的主仆,总是有感情的,若我用这点计谋就能离间她们,翠环又怎么可能忠心耿耿为她做那么多事情呢?”宋里里道。顿了顿,又补充,“但,这事会让她们心生裂隙。”一旦有了裂隙,便不再坚不可摧。日后翠环照旧会为宋梨卖命,可卖命之前,总是要先考虑一下自己了。一番话,听得秦心语一愣一愣的。“里里,你不也是闺阁少女吗,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秦心语眼神崇拜地问道。宋里里放下鞭子,擦干净手上的药水,一双眸子十足清明,“在贞女堂学的。”那地方除了犯了错进去的女子外,便是被算计排挤的。人人都有故事,这听一句,那听一言,串起来,比坊间的话本子精彩跌宕得多。“早知道我就不问了。”秦心语脸蛋皱成苦瓜样,“害你回忆起痛苦的经历了。”她这张嘴,真该缝起来!“都过去了。”宋里里语气淡漠,“有时仔细想想,倒也应该庆幸进了那地方,毕竟人在落魄遭罪时,才能瞧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就比如现在,侯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便瞧得真真切切!宋里里不知自己失忆前对侯府是何种态度。总之现在,这样的家人,她不会要的。……次日,翠环病倒的事情,便传到了定胜宅。这的确是件稀罕事。以往翠环也有生病的时候,但哪怕再严重,也会强撑着去伺候宋梨,说是不放心假手于人,唯恐出了什么纰漏。可这次翠环却随便叫了个刚去的丫鬟伺候宋梨,什么也不交代,只是在厢房里倒头呼呼大睡。宋梨去探望了一回,出来时眼眶红彤彤的,好像是哭过。约莫半个时辰后,翠环就爬起来,继续去伺候了。而府中长眼睛的人都在私下讨论,说两人看起来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这消息传到宋里里耳中,她倒是不太在意。简单地拾掇了下,她准备出门。去郡主府,送鞭子!这几天都忙着处理这档子事,便将安乐郡主的事给搁在了一旁。去时,安乐郡主还摆了脸子,说她这个师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半点责任心。可当瞧见宋里里拿出那条鞭子时,倏然双眼放光。“你、算了,既然你都诚心诚意拿出道歉礼物了,本郡主总是要卖你一个面子的,拿来吧!”她捏着鞭子满屋子乱挥,兴奋得脸颊通红,“这条鞭子当真要给我,我怎么瞧着,比你那条还好呢,到时候可别后悔哭鼻子啊!”“本就是照着你手的尺寸和力道做的,没什么可比性。”宋里里回答,“安乐郡主喜欢就好。”“我当然喜……你这么用心的做,我当然要给你一个面子,即便不喜欢,我也会妥善保管的。”安乐郡主板着脸道。她梗起脖子,高扬的下巴处凝出一粒光珠,倒映出她紧攥着鞭子的那只手。宋里里送完东西便打算告辞。“等等,念在你这么诚心为本郡主做鞭子的份上,我向你提个醒,支妙倩好像是盯上你了,最近到处打听你的事情呢,你自己小心点。”宋里里颔首,“好。”“你不意外?”安乐郡主有点好奇。当然不意外。那天籽棉险些出事,宋里里回去后仔细地想,只觉得宋梨的目的不应该是在她和侯府之间拱火。查了查,便发现那日支妙倩前来侯府做客,又那么恰好的,目睹了她为籽棉讨回公道的场面。宋梨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甚至就连先前支妙倩为何会出现在东湖边,也能想清楚了。还是老样子,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只不过这次将这把刀从好友换成了情敌,手段倒是高明了一些。“你要是害怕,可以多跟本郡主走动些,有我给你撑腰,她支妙倩就算亲爹是中书令,也得投鼠忌器。”安乐郡主清了清嗓子,“但,也不是白走动的,你得哄我开心,隔三差五请我出去喝茶吃点心才行。”宋里里微笑婉拒,“不用了。”“为什么啊?”安乐郡主急了,从圈椅上蹭地站起来。她冲到宋里里跟前,脸憋成绛红色,“你是不是没钱啊,那算了,你哄我开心就行,若是出去喝茶吃点心,我掏银子,这样总行了吧!”“喂宋里里,难不成你连哄我开心也不肯?好歹我也是要帮你撑腰,总是要收点好处的吧!”安乐郡主气鼓鼓,腮帮子像是塞满了粮食的松鼠。宋里里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她怀疑,自己如果还拒绝的话,安乐郡主就得倒给她点好处,求着让她同意了。“真的不用了。”宋里里再次摇头,“我不是不想给这些好处,只是不打算牵连你。”这事看上去,是三个女人抢一个夫君,实则,背后还牵扯着宁贵妃和徐皇后两派。安乐郡主虽在圣前得宠,那靠的也是父母早亡,圣上心中的那点怜悯和心痛。否则以安乐郡主原先那性子,早就被收拾了。这点恩宠,还是让安乐郡主自己留着傍身吧!“我自己可以解决的。”宋里里开口道。安乐郡主撇嘴,“算了,本郡主本来也不是很想管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去吧。”说着,就要下逐客令。宋里里往外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去,又看向了她,“但如果有空的话,我肯定约你去喝茶吃点心,我掏钱。” 第一百二十五章:她的唇很软,微甜 直至宋里里走远,安乐郡主才终于回过神来。她坐回圈椅上,摩挲着手中的鞭子,嘴巴撅得几乎能挂油壶。谁稀罕跟宋里里喝茶吃点心啊。她一个乡下回来的女人,肯定不懂品茗,到时候还得亲自教。等等,那自己岂不是就成了宋里里的师傅?“快,把我库房里那套墨玉的茶具拿出来,还有今年的新茶,本郡主要练练茶艺!”安乐郡主大喊道。……宋里里走出了郡主府,正好瞧见有个沿街叫卖的条头糕。心中一动。籽棉很喜欢吃条头糕,说黏扯扯的,很有嚼劲。正好今日也没旁的事情了,买上些带去太傅府,大家一起分着都尝尝好了!那摊贩跑得很快,宋里里追到巷子口,才总算是将人给截住。买了五斤条头糕,她拎着就要往外走。可这时,眼角余光却撇见了巷子深处,有个看起来眼熟的姑娘。身姿娉婷,如弱柳扶风似的,感觉在哪儿见过。等那姑娘一开口,宋里里瞬间反应过来。芙蓉姑娘!真大哥出事时,她鬼使神差走到靖王府,正好是撞见芙蓉姑娘上门讨说法来着。而此刻,芙蓉姑娘面前站着个白净小生。白净小生眼眶红彤彤的,肩膀也在抽动,应当是刚哭过。芙蓉姑娘则讨好地去牵他的手,被甩开也丝毫不介意,继续去牵。直至拉住那白净小生的手,这才出声安抚,“别难过了,等今日回家去,我亲自下厨给你吃好不好?”白净小生抽噎,“我不吃,除非你答应我,再也不见那个男人,日后只爱我一人。”芙蓉姑娘想也不想就答应,“我答应你,日后满心满眼都是你,这样行了吗?”“这还差不多。”两人说着说着,便搂在了一起。搂着搂着,就吻在了一起。宋里里石化当场,很想赶紧走,两只脚却如同灌了铅,怎么都挪不动半分。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中已经翻涌起万丈浪潮。怎么回事。芙蓉姑娘不是迟聿的人吗?怎么在外头,还有一个相好。而且听方才芙蓉姑娘应允的,似乎是要准备和迟聿断了关系。宋里里有些替迟聿打抱不平。论长相和权势,相信都是迟聿占上风。怎么就被这个白净小生给比下去了呢?芙蓉姑娘能自由进出靖王府,想必是在迟聿心里很重要。那他若知道自己被比下去,还因为旁的男人被抛弃,肯定会很伤心吧?宋里里思索着,眼瞧着两人已经吻得滋滋作响,实在是有点承受不住。她扭过头往外走,打算赶紧离开这巷子。刚到巷子口,埋头没注意,竟直接撞到了人。条头糕脱了手,眼瞧着就要摔在地上,幸好那人眼疾手快给接住了。“看着些。”宋里里又是道歉又是道谢,伸手要去接条头糕,却注意到了那修长骨节上戴着的玉戒。水墨玉环,似藏了座巍峨高山,左上角一处红点如红日,和高山交相呼应。这玉戒很特别,宋里里见过一次便很难再忘记。抬起头,果然发现是迟聿!“靖王殿下。”宋里里福身行礼。迟聿却没多言,只将条头糕塞进她手中,便迈步要走进巷子里。宋里里注意到,他手中攥着盒胭脂,盒子精美,描金又镶嵌了各色宝石,一看就不便宜。迟聿也注意到她的视线,表情有几分不自在,将胭脂盒收入了袖中。这么宝贝,连看都不叫她多看,看来真是送心上人的。宋里里心口往下压了压,拦住了迟聿的路,“王爷,你去巷子里,是要找人吗?”“嗯。”迟聿言简意赅,倒是点了头。闻言,宋里里忽然觉得芙蓉姑娘办事太不妥帖。怎么偏要选这么个地方,难不成是专程等着迟聿发现吗?是了。方才芙蓉姑娘不是说了吗,心中只有那个白净小生,是要和迟聿断干净的。可看迟聿,身上穿着盔甲,上头蒙了层灰,显然是刚从军营操练回来,便马不停蹄地买了胭脂盒要送给芙蓉姑娘。那张俊朗的脸,似乎也瘦得轮廓愈发明显了。这时候得知噩耗,迟聿能承受得住吗?“靖王殿下,忽然想起来有点要紧事要跟你说,不知你方便跟我去旁边的茶楼坐会儿吗?”宋里里开口道。“现在?”迟聿拧眉,似乎是有点不太情愿。宋里里用力点头,“嗯,耽搁不了王爷多久的,就喝口茶的功夫,我说完就走。”“……”迟聿绯薄嘴唇紧抿,到底没多言,答应了。到了茶楼,店小二立马上前恭迎,“靖王殿下来啦,还坐往日的雅间吗,这边请!”走上二楼,临街处的一个包厢,便是迟聿常待的雅间了。甚至店小二已经摸清他爱坐面朝窗户的位置,赶紧拿帕子擦干净条凳,“靖王殿下请坐。”迟聿颔首,刚要坐下去,宋里里便先一步抢了这位置。甚至因为动作太快,他和宋里里撞在了一起,少女娇小的身躯撞进他怀中,随即便是扑鼻的莹莹淡香。迟聿抬眸时,薄唇更是险险擦过她的额头。肌肤娇嫩,好似有点甜味。就是这架势,竟有几分投怀送抱的意思了。迟聿喉结上下滑动,嗓音愈发低沉喑哑,“你……做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里里面色发窘,将头往后仰了仰,好歹是和迟聿的薄唇拉开了距离。再被他的呼吸多撒上几次热气,她感觉自己的脸就要熟了!别说脸,就连身子也在发烫,露在外头的那截皓臂,已然呈现淡淡粉泽。宋里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分明是为了不让迟聿瞧见窗外的景象才抢座的,怎么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还不争气,心里头像有头小鹿在狂跳,耳膜都跟着像是在打鼓,乱糟糟的听不清声响。清醒点!迟聿已经有爱的人了,而且是捧在心尖尖上的那种。这么想着,心口泛起一阵酸意,如同有冷水兜头而下,那股燥热便被尽数压回了肚子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这事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宋里里压下心底万千思绪,浮在脸上的,只有歉意的笑。“我瞧着这位置不错,正好可以欣赏外头的风景,王爷平时总是坐,今日就让我一回吧?”店小二立马要出声阻拦。平时迟聿也总是带人来这间茶楼,但不论是谁,都是坐不上这位置的。宋里里又怎么可能例外呢?可话还没开口,迟聿却已然起身,去了她对面坐下。倏然,店小二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靖王殿下真的让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他还想再多打量几眼,可迟聿眸光已经扫来,他赶忙退出雅间,去倒茶备点心。雅间内,迟聿如今坐的位置正好是背对着窗外,半分外头的情形都看不见。而从宋里里的方向,正好能将那条小巷窥得清清楚楚。宋里里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外头,想着等喝完这壶茶,那巷子里的恩爱戏码怎么也该结束了。碧螺春被送上来,茶树上最嫩的那两片,沸水冲怼下已经炒干的叶片再次缓缓舒展开,悬停在浅绿色的茶汤中,竟是种别致的欣赏。但,宋里里也就瞧个好看。她是不懂茶的。店小二递来的第一杯,她吹凉便直接仰头喝个干净。放下茶盏时,这才发现迟聿只是端着茶盏在品香。精致白瓷茶盏在他手中似是活了一般,来回左右的转,茶水虽满得荡漾,却没有溅出半分。恬然高贵,大气儒雅。宋里里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杯子,觉得自己实在是差得有点太远了。等回去后,她也应该跟人学学如何品茶,总不至于日后又在迟聿面前丢人。正想着,宋里里便注意到,芙蓉姑娘和白净小生已经从巷子里出来了。两人手拉着手,倒是一副悠然做派。如同再寻常不过的夫妻般,他们在街头的摊贩前站定,共同商议着要买个什么小玩意儿。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商量什么,竟是半晌都没动弹。更要命的是,他们站的那个位置,迟聿只消微微偏头便能瞧见。窗外大街上,白净小生为芙蓉姑娘挑中一支簪花,亲自要为她戴上。迟聿侧头要看向雅间大门。“王爷!”宋里里立马凑过去,直接坐在了迟聿的身旁,将他右边给挡得严严实实。可长条板凳就那么宽。迟聿一人坐尚且还算宽敞,宋里里一来,便忽然变得拥挤。两人的身子几乎要贴在一起,隔着布料也无法忽视彼此的体温。“你要做什么去?”宋里里问道。“找店小二,要点心。”迟聿眸色暗沉地落在她身上,嗓音喑哑。他们的茶已经上了好半晌,可点心却还没送上来。总不能混个水饱吧?“我这里有条头糕,王爷吃这个好了。”宋里里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包条头糕。怕迟聿拒绝,她一不做二不休,扯了一块就往迟聿嘴中塞。“碧螺春配上这个最为合适,王爷可以试试。”动作又快又急,手指都不小心探入了迟聿嘴中。碰到濡热的舌,宋里里赶忙缩回去。“怎么样啊王爷,这滋味还合你心意吗?”宋里里问道。条头糕甜腻,口感又糊嘴,向来不是男子所爱的东西。可方才入嘴时,那香气除了糕点外,倒还有淡淡的芳香,就是溜得快,没品出具体滋味。合不合心意?迟聿别过头去,暗黑眸色涌着复杂,“差强人意!”宋里里本就是拿个点心搪塞,免得他转头而已,听到这评价倒也不意外。毕竟,先前提着点心去军营时,迟聿也曾说过,是不喜欢吃甜食的。而这时,芙蓉姑娘戴好了花簪,挽着白净小生的手臂,两人甜津津地离开,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宋里里这才彻底放下心,挪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真是好险,差点就让迟聿发现了。说真的,比她去跟人打一架要累得多。正好杯里的茶凉了,宋里里端起来便再次喝个干净。迟聿瞧着自己空了的身侧,原本挺括的衣裳,被她刚才那样一挤就变得皱巴巴的,都贴到了自己身上。余温未散,他眼神不由暗沉了几分。“说吧。”迟聿缓缓开口道。宋里里发懵,“说什么?”“不是说,有要紧事要跟本王商量?”迟聿眉头微拧道。哦对,她差点都给忘了。为了能让迟聿同意跟自己离开小巷,她是搬了个这样的理由来没错。可究竟要说点什么呢?宋里里一时间还没想好。她垂眸沉思,巴掌大的白净小脸上刻了几分愁意。犹豫了好半晌,她才终于开口,“靖王殿下,我找你是想说,上回多亏了你帮忙,我在黑市买的筋做成鞭子,送去给安乐郡主后,她爱不释手,别提多喜欢了。”迟聿意味深长地看向她,“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对。”宋里里用力点头。倏然,迟聿站起身。他身姿本就高大挺拔,此刻站起来,更是如山一般巍峨。且不说那居高临下,如同帝王一般的审视目光,就单单说投射下的黑影,便已经将宋里里给整个都包裹在其中。仿佛她是囚中之物,无论如何都是要被拿捏逃不掉的。宋里里还在发懵,迟聿已然探过身子,两人相隔不到咫尺,鼻尖几乎都快要碰上了。甚至,就连身上那股淡淡的竹叶清香,也尽数萦绕在宋里里的鼻尖。她下意识要往后退,可迟聿却一步按住了她的两只手。压在掌心下,与桌面紧紧贴合,竟成了最牢靠的桎梏,让宋里里无法动弹分毫。“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种事情。”迟聿嗓音在空中转着弯,“宋里里,你在拿我解闷?”“当然不是。”宋里里矢口否认,“只是在我看来,这就是很重要的事情,毕竟那日若不是王爷出手相救,我可就在黑市要遭殃了。”“只为了这事,那你方才种种,又是做什么?”与他抢一条板凳说是那地方视野好,让给她,却又挤到他那条板凳上去。迟聿湛黑色的眸子翻涌得更深了,抬手钳起宋里里的下颌,迫使四目相对,不肯错过她一颦一闪的神色变化。“这件事,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正好撞见这亲密一幕 迟聿气场强大,又逼迫对视,宋里里连躲都躲不掉。心中不住地喊惨。她猜,迟聿肯定是生气了。毕竟他那会儿是攥着胭脂盒要去见芙蓉姑娘的,她非说有要紧事将人给拽走,这会儿搬出的理由却寡淡无比。这也就算了,还再三肢体接触。换做是她,怕是也得火冒三丈。“靖王殿下见谅,我不是故意的。”宋里里解释,“方才那些触碰,也都是无意。”“无意?”迟聿的脸色愈发阴沉,叫人看不出真正的情愫。宋里里见状,感觉是自己这话说得太假,叫迟聿怀疑了。仔细想来也是,一次也就罢了,好几次,无意两个字总是难以叫人信服的。她举起四根手指来发誓,“我若是真的有意要占王爷你的便宜,就让天上降下一道雷,直接把我给劈个外焦里嫩!”此话一出,雅间里便是长久的寂静。宋里里只觉得,自己的下颌几乎要被迟聿给捏碎了。他瞳眸深处跳动着一簇火苗,忽明忽暗的,而她的身影也倒映在瞳眸里,那火便烧在了她身上。迟聿这是气得,恨不得一把火将她给烧个干净吗?还是在怀疑,她是故意在便宜吗?正打算再仔细看清楚,踏风却在这时走了进来。他向来来去自由,在迟聿面前也没太多规矩,此刻便是直接推门而入,“王爷,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喝茶,芙蓉姑娘都走了,你怎么还没把东西送……”话未说完,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眼珠子瞪大如铜铃,下巴也几乎要掉在地上。迟聿眼神如刀剜向他,“滚出去!”踏风赶紧退出了雅间,还将门给关上了。被这么一闯,迟聿便也松了手,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俊俏的脸上重新覆上一层薄霜,整个人寡淡无比,仿佛刚才发怒的人与他毫无关联。“那王爷,我就先告辞了。”宋里里倒是识趣地站起身要往外走。“等等。”迟聿叫住了她。他将桌上那袋条头糕拿起来,递给了宋里里,“拿走。”这条头糕是要给籽棉的,宋里里自然也就接下了。走出雅间,踏风正在外头候着。两人一对视,踏风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火星子来。他恨宋里里恨得要命。这女人怎么总是来招惹自家王爷,而且刚才还那副……那副景象。甚至,王爷为了她吼自己。苍天呐,他跟了王爷数十载,以前哪见过王爷用这样的眼神剜自己。恨不得要把他剥了皮似的。这个坏女人,他讨厌死了!宋里里也知晓踏风不欢迎自己,没多说话,抱着那包条头糕走了。踏风确定她走远了,这才重新回到雅间。迟聿已经坐回了常坐的位置,把玩着面前的茶盏,眸色复杂不明。“王爷。”吸取方才的血泪教训,踏风这次规矩得多。“嗯。”迟聿颔首,“何事?”踏风汇报道,“我已经告知芙蓉姑娘,那位白净书生是宰相养的榻上之物,叫她小心点才好,可王爷你没将那催眠散交给芙蓉姑娘,怕是她今夜……”虽说他是不太喜欢芙蓉姑娘那总是招惹旁人的性格,可想到她要被那样的人……心里就很不舒服!“放心,她没那么傻。”迟聿眸色不改,“能在那么多男人中游走却从不翻船,自然是有自己的脱身之道的。”“既然王爷一开始就没打算送药,那怎么还往那巷子里走啊?”踏风有点不明白了。那是因为……迟聿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娇俏的身影。小跑着去追小贩的样子,莫名的憨娇。再想起方才宋里里发的毒誓,眼底又只剩下了冷冽。“做好你分内的事,再多嘴,舌头给你割了。”迟聿敛眸,起身走出了雅间。留下踏风在雅间里跳脚。看吧,就说遇到宋里里就没什么好事。自己平时多嘴问几句根本没什么,现在却要被割舌头。肯定是王爷生宋里里越矩的气,迁怒到他身上了!好气,想打宋里里一顿。宋里里这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迟聿身上那股竹叶的清香经久不散。让她整个人都有点恍惚,感觉自己还身处那雅间里,被迟聿按在桌前动弹不得,两人贴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了……“小姐,你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进来!”籽棉的声音,让宋里里的思绪被拉扯回来。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太傅府,此刻正抱着那包条头糕,站在籽棉住的院子外。抬步进去,籽棉已经欢喜地去泡茶了。“上好的碧螺春,小姐快尝尝。”咳咳!宋里里被呛得面红耳赤。怎么又是上好的碧螺春?“小姐没事吧,这茶你不喜欢吗?”籽棉关切上前,抬手给她拍背顺气。宋里里也不好解释什么,摆了摆手,又将手中的条头糕递过去,“给你带的。”籽棉打开牛皮纸,兴奋得眼睛里冒星星。当下也不和宋里里客气,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则又去捏第二块了。塞得两处腮帮子都胀鼓鼓,她含糊不清地开口,“笑姐,拿是什么?”宋里里循声看去,发现包条头糕的牛皮纸夹层里,还放了盒胭脂。盒子描金,镶嵌了各色珠宝,华贵富丽。这样的胭脂盒实属难得,叫人看过了就忘不掉。所以,宋里里立马就认出,这是迟聿先前要送给芙蓉姑娘的那盒胭脂。想起踏风闯进雅间时,嚷嚷着芙蓉姑娘走了,怎么迟聿还没将东西给送出去。所以,是因为没送出去,便随便打发,塞给了她?籽棉已经将胭脂盒拿起来看了,“小姐,这胭脂盒真的好好看啊,里头的胭脂也粉质细腻,我从未瞧见这么好的胭脂呢。”“送你。”宋里里开口道。这东西留着,她只觉得心口不舒服。既然籽棉喜欢,干脆送出去好了!籽棉受宠若惊,赶紧将胭脂放下了,“那怎么行,这是小姐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拿呢。”“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送你又何妨,拿着吧,这胭脂颜色本就适合你,给你便不算是浪费。”宋里里坚持,将胭脂盒塞进了籽棉怀中。送给籽棉,也省得她天天瞧见看着发闷了。挺好!这般昂贵的胭脂,籽棉还是收得有些负担的。宋里里便又道,“这次若不是你在外头替我招兵买马,我哪能那么容易离间宋梨和翠环这对主仆,你当是我给你的奖励吧。”闻言,籽棉总算是收下了。她毕竟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对美好的事物都是有憧憬向往的。当下便将胭脂抹上了,还换了一套秦心语送她的粉色裙衫。再挽一个眼下时兴的飞云鬓,竟是别致的娇俏可爱。秦心语正好进来,瞧见便调侃,“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姐,长得这样漂亮,只恨我不是男子,否则非要娶回家当仙女供着。”“你是男子我也不嫁,你睡觉打呼,吵得慌。”“那是我太累了,平日里我不打呼的!”秦心语被揭短,急得跳脚。三人笑闹成一团。又待了会儿,宋里里便准备回侯府了。籽棉眼巴巴地拉着她的衣袖,“小姐,我现在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四小姐和翠环也被离间了,那,我是不是能回定胜宅了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难不成你还会害我吗? “太傅府待得不习惯吗?”秦心语立马询问,眼神紧张瞥向宋里里,“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去给你主持公道。”她怕籽棉是在太傅府受委屈了,这样宋里里肯定也会生气。日后再不跟她来往了怎么办?籽棉摇头,“这里很好,大家都对我非常好,我过得跟天王老子似的。”“那你怎么还要急着走啊?”秦心语又问道。籽棉道,“因为这里没有我家小姐啊。”宋里里,孤身一人在定胜宅,在与侯府一墙之隔的地方住着。她实在不放心,怕侯府那帮人又做出什么针对自家小姐的事情。所以,她想回去,想陪着宋里里。“再过一段时间吧,”宋里里却有自己的考量,“眼下事情多,你呆在这儿也挺好的,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便能去帮我办,还不容易被侯府的人知道。”前半截话让籽棉有点焦灼,后半截却又安心下来。小姐还是需要她的!“那我留在太傅府,小姐你尽管吩咐我!”宋里里颔首,和籽棉叮嘱了几句,便回了定胜宅。自打上次籽棉出事,宋里里前去撑腰,又直接将人给送去太傅府后,定胜宅的丫鬟家丁们便愈发卖力衷心了。毕竟,跟着这样的主子,哪怕是出了事,心中也是有底气的,知道有靠山会来营救。人便是这样的,都会趋向于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即便对方没有给过任何承诺,可瞧见有这样的例子后,便会无条件的相信自己会是下一个。宋里里从走进定胜宅的那刻,便几乎所有事情都不消操心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洗澡水也是早早就备好了,旁边还放上两桶热水,就等着加水免得着凉。宋里里将众人的态度都看在眼中。心里挺欣慰的,想着等月底时,给这批人都加一两月钱。赏罚分明,也是叫下人忠心耿耿的秘诀之一。转眼,又过了三日。晋州城冬日冷得出奇,但时间短,眼下便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不少路边的柳树开始抽出嫩绿芽苞。赶上中午最热那会儿,便是要连棉衣都脱下了,否则得热出一身汗。籽棉在太傅府里也没有薄衣裳,宋里里便买了几件送去。秦夫人笑道,“怎么还这样仔细,根本不用送,我给心语买衣裳时,便一起买了。”宋里里表情认真,“就是知道秦夫人你会买,所以我才先送来的。”让籽棉住在太傅府,便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若是还叫秦夫人掏钱买衣裳,未免太厚脸皮了一些。宋里里干不出这种事。甚至,她还拿出了单独拿出了一个包袱。打开来,是几套布料华贵的衣裳,是给秦心语,秦夫人还有秦太傅的。这几件衣裳无论是从做工还是颜色,都是格外符合三人的气质和身份年纪,甚至腰带上还分别缀了不同的玉石,可见是下了功夫挑选的。宋里里却道,“也不知秦夫人你们喜欢什么,我只能随便挑了几件,还请别嫌弃。”而听闻这话,秦夫人一怔。旋即,无奈又心疼地拉起宋里里的手,“在我面前,无须这般面面俱到。”她更希望宋里里能当个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起码不至于叫人瞧见这副懂事谨慎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习惯了。”宋里里轻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简短三个字,让秦夫人又是一阵心塞。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整日疯玩便是在后院撒娇卖乖,顶多是被教些后宅管家之道。可宋里里呢,却将人情世故摸得清清楚楚。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人教人是学不会的,事教人才能学会。秦夫人真想冲永昌侯府问问清楚,他们究竟是如何对宋里里的,让这么一个半大的小丫头,成了如此老练成熟的模样!可,有些话她问不了。毕竟宋里里是侯府的嫡女,她是外人,名不正言不顺的,若真的冲到前头去,反而是给宋里里添麻烦。想到这儿,秦夫人不忍又落下泪来。宋里里见状,便直接岔开了别的话题,语调轻快,有意要让秦夫人心情好些。秦夫人哪怕心里再难过,也强撑着挤出了笑容。宋里里在太傅府吃过了晌午饭,这才回侯府去。才到门口,便被丫鬟给叫住,说是前厅有人来找。宋里里一问,是支妙倩。那双琥珀色的杏眸瞬间眯起。看来,支妙倩是准备出手了啊。她应下,跟着丫鬟去了侯府的前厅。踏进屋子才发现,宋梨也在,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支妙倩瞧见宋里里,立马就将目光投注过来,语气里带着笑,“宋三姑娘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这么热络大方,丝毫不见那晚在东湖边上的狠辣模样。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得意狂妄。显然,那日的事情是处理妥帖的,根本不怕宋里里此刻翻脸。但宋里里本就没打算翻脸。没意义。毕竟真闹起来,得利的是宋梨。她何必正中宋梨下怀呢?想着,宋里里眼底笑意涌动,“那我来得正是时候,都说什么呢,叫我也听听好了。”支妙倩愣怔一瞬,表情又再次从容,“倒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想起月底便是佛沐日,想问问你们是去哪座寺庙诵经祈福,正好约着同行,总是要热闹些的。”佛沐日,是晋州城这十年来才兴起的节日。开春万物复苏,各家未曾婚配的少男少女便去寺庙里诵经祈福,为族中长辈积攒福报。而晋朝崇尚佛学,光是城中的寺庙便有十几间,更别说城外那大大小小山头上的,高达百间。若是去城外的寺庙,多数是当日回不来的,而山中危险,少男少女们便会自发地组团一同前往,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在寺庙里时更是不至于太枯燥无趣。可组团的向来都是感情好,平时就玩到一起的。支妙倩这样刻意前来询问,打算凑个堆,便显得有些目的性过强了。宋里里眯起眸子,反问她,“你当真要和我一块儿去?”支妙倩笑了,“是啊,怎么了,难不成你会害我不成?” 第一百二十九章:他最喜凌虐之事 支妙倩笑着开口,眼睛却是微眯着的,眼神如毒蛇,冰冷濡湿地往宋里里身上盘踞。哪怕没咬,光是这样被缠着,就已经叫人心生寒厉了。可宋里里却平静与她对视,承认了,“是啊,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就伤了你呢,中书令的女儿,我可赔不起。”支妙倩的笑意僵在嘴角。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急吼吼开口否认了。可一旦否认,便是陷入了自证的圈套里,不让支妙倩去,便是心虚。这招,支妙倩屡试不爽。今日却在宋里里这儿栽了跟头!她定了定神,再次挤出笑容,“只是去寺庙里诵经祈福而已,能有什么事情呢。”宋里里表情认真严肃,“这可说不好,如今山匪尚有余党流窜在山间,我们几个弱女子,又身份不一般,最是容易盯上了,真是出了事,恰恰好又是你出事,那我和宋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对吧,宋梨?”宋梨正愁插不上话呢,这会儿喜不自胜站起来,“倒也没那么危险,多带些人手,自然就安全了。”“你出人手是吗?”宋里里点头,“倒也不是不行,那就多派一些,可千万别叫人钻了空子哦。”什么?宋梨一口美牙几乎咬碎。她只是想起哄,帮着支妙倩施压而已,怎么还把自己给搭上了?若真是应下,到时候支妙倩有个什么意外,岂不是成了她的过错!是以,她赶忙改口,“其实我仔细想了想,即便是带了护卫去,也是有风险的,若是妙倩姑娘真的要去,就自己多带些护卫吧。”宋里里补充,“最好是签个字据,若真出事,也别怪到我和宋梨身上。”支妙倩轻笑,“倒也不用这么严谨吧?”“先说断,后不乱,”宋里里同样微笑,“我这人胆子小,怕惹事,总是要未雨绸缪的。”支妙倩一下便笑不出来了。纠结了半晌,她到底还是签了字据,就是脸色不太好看,直接离开了侯府。宋里里也起身要回定胜宅。瞧着她的背影,宋梨有些惴惴不安。这支妙倩签下字据,便等同于判了宋里里无罪,那还怎么算计宋里里啊?今日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她有点看不懂了。但很快,却又反应过来。支妙倩说的是自己若出事不用宋里里担责,可又没说,宋里里出事她要担责。自己也真是的,被宋里里那番话搅得心慌,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瞧出来。正好。她也跟着去,等支妙倩动了手之后,自己再去拱拱火,这两人撕得越厉害,她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宋梨想到这儿,整个人都放松了。佛沐日,有好戏看了!再瞧宋里里这头,仿佛签了那张字据后便能高枕无忧,根本不发愁。甚至次日支妙倩来约她去买祭拜神明的东西,也是爽快地答应了。自然,宋梨也跟着去了。三人在佛店里挑选合适的供香。支妙倩挑了根巴掌粗,上头用金粉小篆誊抄了金刚经的供香,状似无意询问,“宋里里,你决定好去哪个寺庙了吗?”“城中的那个万佛寺吧,”宋里里回答,“听说灵验。”万佛寺灵不灵验暂且不说,位置是真的近,早晨去,中午便能回家。很显然,宋里里想尽快甩掉支妙倩。支妙倩倒也不恼,勾唇直接答应,“也可以,正好早点解决,省得我心里总惦记了。”宋梨见状,便知道支妙倩肯定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她安安静静地看好戏就行!回了侯府,宋梨的嘴角仍旧撇不下来。踏进院子里,她如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想和翠环分享自己的喜悦。可找了一圈,却发现翠环又告了假,正在屋子里休息呢。自打那场误会后,翠环便总是这样,做事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对她也是面和心不和的。宋梨心里挺不是滋味。她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怀疑了一下翠环吗,她做丫鬟的,倒还委屈上了?可翠环到底跟了她十余载,做任何事都在身旁,早就契合得很好,实在是舍不得扔。毕竟,重新培养一个如此合拍又衷心的奴婢,太难太难了!但要让她低头吧,又拉不下这张脸。故而,两人便僵持上了。哼,哪有奴婢斗得过主子的。宋梨就在这儿等着,翠环迟早有向自己低头的那天!而宋里里回了定胜宅时,安乐郡主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丫鬟在旁边捂着嘴劝,“安乐郡主,我家小姐待会儿就回来了,要不你坐会儿吧,老是这样来回的转悠,奴婢……有点晕。”“十万火急的事,我哪坐得住,宋里里怎么回事,还不……宋里里!”安乐郡主瞧见她的身影,立马飞奔上前。宋里里侧身,这才没被安乐郡主直接撞上,“小声些,我耳朵都快被你喊聋了。”“我急啊,”安乐郡主拉着她往里间走。直至确定周围都没有人后,这才低低切切开口,“你摊上大事了知道吗?”“什么大事?”“我的人查到,支妙倩这几日和赤金将军关系密切,怕是已经算好了要对你下手呢!”宋里里眼神略略诧异,而后又恢复淡然,“原来,是准备了这么大个惊喜给我啊。”“你知道她要害你?”安乐郡主问道。宋里里点头又摇头,“知道要害我,但没料到是将赤金将军给请出来了,还挺舍得下血本的。”见她丝毫不慌,说话声还带着几分轻快,安乐郡主几乎要急吐血。那可是赤金将军啊!在迟聿之前,晋朝坐镇边关的便是这位赤金将军,赫赫有名,威震四方,不知道打了多少胜仗,愣是从匈奴手中抢来了好几个城池的国土。那时候,无数少女倾心于他,挤破头想嫁去当将军夫人。可有次匈奴埋伏中,赤金将军被敌军围剿带走,晋朝派兵十万有余前去营救。最后人是救出来了,却也废了。那赤金将军被找到时,手筋脚筋尽数挑断,身上更是赤条条的,用烧红的烙铁刻下了无数败字,再淋了屎尿在上头,伤口都已经发脓溃烂了。随行的军医治好了赤金将军身上的外伤,但那烙铁印记去不掉,手筋脚筋也无法再接上。赤金将军成了废人,性情大变,残暴无比,最喜的便是凌虐女子,将人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再丢出府邸。这些事,圣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半是因为赤金将军过往的丰功伟绩,另一半,则是因为赤金将军当日之所以被俘,都是为救凌水洲。若不是赤金将军前往营救,那遭受这些的,便是凌水洲了。圣上为感激,也必然是要和稀泥的。“你是未来世子妃,赤金将军指不定连带着你一起恨了,到时候恐怕会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安乐郡主说道。她开始出谋划策,“你躲着肯定不行,毕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依我看,我们想法子来个偷梁换柱,她要是真把你送给赤金将军,就让她自食恶果,而且人是她喊来的,这便是自作自受,如何?”说完后,却发现宋里里在盯着自己看。“干什么这个表情看着我,觉得我这主意太恶毒了?”安乐郡主问道。 第一百三十章:好戏不怕等 宋里里仍是瞧着她,清脆的声音如黄鹂,“我只是好奇,你以往也是这样为宋梨出谋划策的吗?”安乐郡主不明所以,人却已经要跳起来了,“你做什么,翻旧账啊!”她梗着纤细皙白的脖颈,音量已然报高,仿佛是在比谁声音大谁就有理似的。“那会儿我识人不清,所以才会对你动手的,可在山庄的时候,我不是给你调令牌了吗,这还不够表达歉意吗,宋里里,你总不能揪着这错埋怨我一辈子吧?”那样子,若真是有毛的话,怕是已经炸得毛茸茸的了。“我没有翻旧账,只是感慨,怎么没早点把你拉到我这头来。”宋里里说道,“你主意挺多,又有能力,你帮忙的话,我简直是坐享其成。”安乐郡主顿时被夸得有些脸热。她拿余光撇了眼宋里里的表情,确定她不是明夸暗讽后,又问道,“你不觉得我的手段恶毒吗?”“有什么恶毒的,以牙还牙罢了。”宋里里耸肩,“我可不信什么以德报怨的话,做坏事,就该被好好收拾!”听闻这话,安乐郡主刚悬停在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她重重拍了几下胸口,脸上又露出笑容,“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不用这个法子。”宋里里拒绝了。“你刚才还说不恶毒的!”安乐郡主再次跳脚,“转头你怎么就嫌弃上了。”难怪早先自己没被拉入宋里里这头,她这个大骗子,谁要和她一伙啊。宋里里则道,“她是中书令的宝贝女儿,真要是出了事,支家能善罢甘休吗?”只找赤金将军麻烦也就罢了,就怕,会连她和安乐郡主一块儿端了。“你主动帮我,我总不能恩将仇报拉你下水吧?”宋里里反问道。安乐郡主从鼻孔哼气,倒没方才那么恼了,“那你打算怎么办?”“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多谢你帮我送来这个消息,我如今心中有底了。”宋里里轻声道。安乐郡主好奇死了,可无论怎么追问,宋里里都不肯说。她撇嘴,也只好放弃了。临走时告诉宋里里,“若是需要我帮忙就尽管说,本郡主反正养着他们也是掏了银子的,借给你用,总算是银子没白花。”宋里里将她送走后,回了房中躺下。睁着眼,脑子里思绪万千。支妙倩来侯府邀她一同去诵经祈福时,她就猜到是要对自己下手。这世上对女子下手,无非就是两种。一,要了那条命。二,要了外头的声誉。佛沐日三人一同出行,真要是送了命,支妙倩便是有理说不清,更别说代替她坐上世子妃的位置了。可如果是传出她借此私会外男,甚至私通的传闻,情形便大不相同。故而,宋里里一早便猜到了是后者。唯一没算到的,便是这安排给自己私通的外男,居然是赤金将军。支妙倩心不比宋梨白,满肚子的坏水,阴险得很。但,倒也无妨。反正不管安排的是谁,她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现在得知这人是赤金将军,或许还能有点别的用处。真成功的话,她还得谢谢支妙倩吧?宋里里想着,这才缓缓阖眼,嘴角上扬着,心情很愉悦。……转眼,便到了佛沐日。宋梨原本是准备带别的丫鬟前往万佛寺的。可等上了马车,却发现翠环已经在了。瞧见她,翠环还笑着开口,“小姐,这马车里的坐垫没来得及换,要不要点支檀香熏熏味?”那模样,和往常别无分别。宋梨愣怔,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翠环这般亲近了。短暂的思考后,她心中得意起来。看吧,就说做奴婢的怎么可能斗得过主子。顶多硬气个几天,便会乖乖来低头服软了。不过既然翠环这么有诚意,她总是要给个台阶下的。“嗯,就用檀香吧,今天是佛沐日,檀香不容易出错。”宋梨傲然地仰着下巴道。而后,她将原本定好同行的丫鬟给留在了侯府,改成了翠环陪着自己去。甚至到了点心铺时,还特意让马车停下。“你上回不是说宋里里大半夜去给籽棉买糕点吗,喏,给你银子,你自己下去买些好了。”翠环捏着银子,表情有点犹豫,“小姐,可是奴婢……”“不用管我,你买自己的就是了。”宋梨摆手,“我不爱吃外头的点心。”闻言,翠环抿紧绯薄的唇,沉默着下了马车。她在糕点铺里转了一圈,等再回来时,手里只有一块桃酥。“你就买了一块啊?”宋梨诧异问道。“是,因为奴婢对糕点……”翠环又要出声解释。仍旧是刚开个头,就被宋梨给打断了,“行了,反正银子给你,你愿意买多少就买多少吧,剩下的银子也不用给我了,都归你。”翠环下意识攥紧了手中找回的散碎银两,眼神复杂暗沉,半晌从牙缝里挤出谢谢小姐四个字。这样子,在宋梨看来,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当然会感动啊。毕竟她给钱让翠环去买爱吃的糕点,还把找回的银子都赏给她,十两银子呢,这可是翠环两个月的月钱了。说真的,要是翠环早点来服软的话,早就拿到这十两银子了!难怪是个奴婢命,生下来脑子便不如她!宋梨心中得意想着,却没注意到,翠环将那块桃酥捏碎成齑粉,脸上也显出沉沉郁色。万佛寺离侯府并不远,马车不过半个时辰的脚力,便已经抵达了山下。支妙倩早已经等着了,还给侯府的马车占了个好棚子,这会儿只等着将马牵进去喂粮喂水。但支妙倩的目光却不住往马车里探,“里里呢,怎么不见下来?”宋梨面露难色,“姐姐向来不和我坐一辆马车的,估计也是快来了吧,辛苦妙倩姑娘再等等。”支妙倩眼神意味深长,轻声笑了,“没关系,反正时间还早,等等也无妨。”好饭不怕晚,好戏,也不怕等。她等得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佛不渡我我自渡!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宋里里这才骑着马,悠悠出现在两人面前。“姐姐,你怎么来得这样晚,妙倩姑娘老早就等着了。”宋梨立马上前说道。宋里里高坐马上,淡漠地扫了眼支妙倩,这才轻声道,“约好的不就是这个时辰吗,我应该是没迟到吧?”的确,约好的就是这个时候。支妙倩来得早愿意等,与她何干?支妙倩的表情顿时有些挂不住。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里里已经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一旁候着的马夫,顺道丢了锭银子,“替我伺候好了。”那锭银子,足足二十两!马夫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连声答应着,恨不得扛着马去棚子里,喂的萝卜也从食槽里拿出来,没有刀,就拿门牙将皮都给啃干净,这才捧着送进马嘴里,比伺候亲娘还仔细。可旁的下人瞧见了,却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那可是二十两啊!若是换做他们,别说给马啃萝卜皮,嚼碎了喂进马嘴里都没问题。甚至连带着,看宋里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心旷神怡。试问出手如此阔绰的主家,谁不想拥有啊。若是能给宋里里当下人,一定会富得流油吧!羡慕归羡慕,大家也知道自己没那个命,便又散开去干自己的事情了。唯有翠环瞧见这一幕,将掌心的银裸子捏得几乎变形。日色初露,万佛寺的千阶石梯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在爬。大部分都是城中无财无势的少男少女们,要来凑个热闹,却也雇不起马车去城外的寺庙,便择近挑个地方。故而,宋里里三人这般显赫身份的人出现在此,总是要多惹人看上几眼的。当然这其中,被看得最多的就是宋梨。只因她单独走在一旁,颇有种被孤立的感觉。这都得怪宋里里,分明刚才在山脚下还和支妙倩差点呛起来,可一爬石梯,便好得跟穿一条裙子似的,挽着手说个不停,热络得几乎要长在一起了!而人多的地方便会有八卦,面对这三人的模样,大家窃窃私语,已然编排了无数种可能性。其中最多的,便是支妙倩作为中书令的女儿,而宋里里是未来世子妃,两人自然应该和睦相处。至于宋梨,上不成下不就,怕是没皮没脸跟着来的。这话实在听得宋梨窝火。可这么多张嘴,又没直接戳着她鼻梁开口,如果出声解释,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想追上前头两人,表现得亲密一些,好让谣言不攻自破。可宋里里和支妙倩挽着手,左右两边都是侍卫,连条缝隙都没有,她根本就插不进去。反倒是那拼命往前凑的样子,更是让旁观者坐实了心中猜测。看向宋梨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同情和鄙夷。进不去的圈子还硬挤什么,徒增笑柄罢了!好歹也是侯府里头长大的千金,怎么连这点浅显道理都不懂,还不如他们寻常百姓家教养出来的子女呢。眼瞧着周围的眼神愈发怪异,宋梨真的绷不住了。她快步往前走,想赶紧进寺庙,以此避开这些人的眼神。可即便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也因为翠环行动缓慢而被搁浅了。磨了一路,忍了一路,总算是抵达了万佛寺的大门前。今日香客众多,去前头大殿祈福诵经便要分拨,没轮到的香客,都分别被安置在了寺庙后头的禅房里休息,也正好透透爬上山时打湿的衣裳,休息好了,才能更虔诚的拜佛。宋梨和翠环单独分到一间。进去后,翠环便给宋梨倒茶,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小姐,当心烫。”宋梨却不接,眼神阴冷如钩子似的盯着她,“翠环,方才你为什么不走快一些,害我一路都被人指指点点,你心里难不成很高兴吗?”翠环感觉有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兜头盖脸的,可手上的茶却愈发滚烫,几乎要烫掉她指尖的一层皮似的。“小姐,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全呢,能爬得这样快,已经很努力了。”翠环委屈开口道。可宋梨不想听这些。她直接反问,“既然你如今行动还没那么利索,那跟着来凑什么热闹,老实待在家里不就好了!”“可小姐你不是需要我吗?”翠环不解地问道。宋梨闻言,眼底顿时充满了鄙夷。这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一些。她需要的,是个忠心耿耿,能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仆人。恰好翠环如今满足这些条件,所以她就先用着了。除了翠环,以后还会有银环,金环,铜环石环。给点好脸色,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但这话,宋梨没说出口。最起码现在还没有金环银环铜环和石环,唯一的翠环,得先用着。“日后你若是有伤就别硬撑着跟我出门,好好在家休息。”宋梨说着,终于接过了那杯茶。在翠环手里端了那么久,茶水的温度正好,入口就能喝。翠环起身站在一旁,低垂着的眼眸看着自己已经起了水泡的十根指头,神色愈发阴沉沉。……万佛寺果然热闹,临近午时,终于轮到了宋里里三人。跪在金銮宝殿中,宋里里双手合十,低着头诚心许愿再磕头,一板一眼,动作虽没宋梨和支妙倩优雅,但也看得出诚心得很。“姐姐,你许了什么愿啊?”宋梨好奇问道。大抵是怕宋里里不肯说,她便先抛砖引玉,“我向菩萨许愿,希望侯府众人身体健康,平安顺遂,爹爹和二哥哥仕途顺利,娘亲也能少些忧愁。”这一套套的官场话,宋里里只觉得好笑。她懒得揭穿宋梨的谎言,只是沉声道,“愿望这东西,说出来菩萨可就不会再帮忙实现了。”宋梨讨乖卖巧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我许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下一瞬,却又听见宋里里开口道。这让宋梨有点发懵,“三姐姐不是说,愿望说出来,菩萨就不会帮忙实现了吗?”那怎么还说啊。宋里里从蒲团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宋梨,巴掌大的清秀小脸上除了英气外,竟还有些不可逼视的威严肃穆。恰逢外头一阵风送进来,吹得她青白色的裙踞猎猎作响。声音也如同编钟,洪亮震撼,“菩萨不帮忙,我便亲手惩恶除奸!” 第一百三十二章:究竟是谁中招! 宋梨只觉自己也像是被一口巨钟罩住,那每一个字都是木桩撞击,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战栗。等回过神来时,宋里里早已经走出了大殿。她也踉跄着从蒲团上爬起来,感觉手脚仍旧有点发凉。但很快,眼神里又只剩下了阴冷讥讽。不过是放几句狠话而已,她有什么可怕的?今日之后,宋里里哪还有机会嚣张啊。嘚瑟吧,反正宋里里也就是秋日里的蚂蚱,蹦跶不了两下了。诵经祈福后,便是最后一项,捐香油钱。这是瞧着个人心意,一文不嫌少,一千两也不会嫌多,左右都是给菩萨的供奉。宋里里意思意思,捐了张一百两的银票。正好往香油钱箱里塞,却被渡空方丈攥住了手腕。“施主,这钱,你便不必捐了。”宋里里扬眉,看着面前已然白发苍苍的老方丈,问道,“怎么了,菩萨瞧不上我的钱?”渡空方丈长叹一口气,“施主已经够苦了,菩萨也看不下去,若你信得过,今日便留在寺庙里,老衲叫人为你诵经祈福,也好叫你日后好过一些。”宋里里微笑,拒绝得干脆,“我信不过。”渡空方丈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说这话,沧桑浑浊的眼珠僵硬地转了转,不知该如何往下接。“里里,渡空方丈原先还为宫中早夭的皇子公主们诵经超度过呢,是得道高僧,他既然主动说要帮你,你怎么还拒绝呢,外头人盼还盼不来呢!”支妙倩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挽住了宋里里的手臂,“我听说你先前在贞女堂里待过,那地方死了不少人呢,说不定就是他们阴魂不散在害你。”宋梨也跟着用力点头,“就是啊姐姐,那地方的确是有些说道的,去去霉运,多让菩萨保佑你一些,总是没错的啊。”两人越是劝,宋里里的表情就越警惕。甚至人已经不自觉往后退,拉开了好几米的距离,“我倒没觉得自己哪里倒霉,如今这样挺好的,多谢渡空方丈为我着想,我先告辞了。”扔下这话,就连支妙倩和宋梨都没等,直接奔着下山的石梯而去。生怕跑慢一点,就会被抓住似的。渡空方丈在她身后捋着白色的胡须,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不听劝,总是要吃大亏的,只希望施主日后别后悔就是。”支妙倩也在看她的背影,微眯起那双如蛇蝎的眼睛,“宋梨,你姐姐都是要当世子妃的人,怎么还这般不稳重,做场法事而已,横竖是不吃亏的,若真是今日出了事,肯定是要哭断肠的。”宋梨哪能听不出言外之意,也跟着惋惜,“是啊,希望姐姐别后悔才是。”支妙倩微笑,“我还要留在山上祈福诵经呢,就不陪你一起回去了。”“好,我去找姐姐。”宋梨点点头。……转眼,宋里里就到了山脚下。她骑上自己的马准备离开,可才没多远,那山脚的草丛里忽然冲出来一人,二话不说就直接将她给掳走了!众目睽睽之下,眨眼功夫宋里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被斩断了马蹄的马儿倒在地上,痛苦无助地发出嘶鸣声。“姐姐!”宋梨声嘶力竭地喊,奔着宋里里消失的草丛而去。可在里头翻找了一通,衣裳和手臂都被划得破破烂烂,却还是一无所获。宋里里早就被那人转移了阵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宋梨还想再继续演戏,翠环却已经赶着马车过来,“小姐快上车,咱们回侯府,把这件事告诉老侯爷和侯夫人。”“对对对,找爹娘来帮忙,这样姐姐必定会没事的。”宋梨忙不迭点头,小脸却六神无主,就连马车都没力气爬上去。一旁的路人看不下去,帮着扶了把,这才算是坐进了马车里。马车颠簸着往前奔跑,宋梨感觉骨头都要碎了。而翠环这时递来了一颗药丸,“小姐你现在吃正好,这药丸最少昏睡三个时辰,等醒来后再去为了宋里里的事情报官,那也已经是木已成舟了。”还有这好东西?宋梨没多想,直接咽了下去。她褒奖似的看向翠环,“你上哪儿弄来这种好东西的,如今越发有本事了。”在寺庙时她还嫌弃翠环来着,现在真是有些后悔。宋梨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自己一定要对翠环更好些。爬不上万佛寺的石梯又如何,找几个人抬上去就是了,何至于为这种小事发火呢。真是太不应该了。正想着,却又见翠环诧异地瞪圆眼睛,“这不是小姐你命人给我的吗,让我仔细揣好,算好了时辰再拿给你吃。”什么?!宋梨的身子一下就抖得厉害起来,声音歇斯底里,“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种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翠环愈发迷茫,“就是小姐你托人来服软时啊,那丫鬟还替你转告,说是只有奴婢在你身边才能安心,让奴婢无论如何都要随你去万佛寺。”怎么可能!宋梨失声尖叫,“你是什么蠢货,我什么身份,会纡尊降贵来给你服软。”翠环错愕无比,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一双眼猩红又委屈,“小姐,你……”宋梨却顾不上理她,也全然没了斯文和优雅,拼命作呕,想把刚才的药丸给吐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该不会是毒药吧,吃了会不会死?想到这点,宋梨又开始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词都能往外冒,再配上那拼命作呕的狰狞表情,简直可怖至极。呕了半天没反应,宋梨急得满汗,脸上的妆都花了,看上去就更像只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了。实在没办法,宋梨将手指头伸进嗓子眼。眼瞧着胃里已经有了翻涌的迹象,她大喜,打算再将手指往里探一些。只要再努力点,她就能将药丸给吐出来。可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袭来,她全身软绵无力地倒下去。整个人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若她是为了你呢? 城中,贫民窟内。这里是十几排的大开间,又在外头搭建了各种小棚,将原本宽敞的路堵得弯曲狭窄,走进去跟迷宫似的。再加上住在这儿的人都穷苦得很,残疾生病的更是一抓一大把,没法走出这地方,便只能将屎尿脏水都泼在门口。久而久之,这地方还没走进去,便能嗅见浓郁令人作呕的臭味。其中一间还算干净的茅草屋里,宋里里被五花大绑,丢在了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若是换做旁的姑娘,遇到这情形便早就吓得哭喊求饶了。可宋里里却一声不吭,琥珀色眸子古井无波,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你不害怕?”男人被她这么瞧着,不由多了几分好奇。宋里里缓缓摇头,道,“赫赫有名的赤金将军,护国功臣,我有什么好怕的。”闻言,男人一怔。面罩下的眼睛转了圈,不断往外迸射怒火,“你以为认出我,我就会害怕把你放了吗,别做梦了!”什么狗屎赤金将军,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他就是个废人!他走到宋里里面前,用脚尖勾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脸上露出嗜血的笑,“确实长得不错,落我手里可惜了,可谁让你非要当劳什子的世子妃呢,如此,只能想法帮你断了这念头了。”宋里里看着他,声音仍旧平静,“当真要这样自甘堕落吗,赤金将军,你越是这样做,就越是叫她看不起吧?”赤金将军手中已经攥住了一根带倒刺的荆条,正要往宋里里身上抽时,却怔住了。他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什么她?”“自然是你心仪的那个她。”宋里里回答,“你自甘堕落的时候,她肯定很看不起你,也后悔自己怎么当初瞎了眼,居然会喜欢你这种人呢?”“闭嘴!”赤金将军恼了,伸手就掐住了宋里里的脖子,“连阿阮都敢编排,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啪嗒!宋里里身上的绳子忽然就断了,绷开的绳子反弹抽在赤金将军的脸上,打得他恍神一瞬。再回过神来,宋里里已然将他踹下了木板床,缓缓而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怎么可能?”赤金将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宋里里语气平静,“没什么不可能的,赤金将军的手筋脚筋不是都已经挑断了吗,而我自幼习武,最近更是练得比较勤,这条小绳子自然是困不住我的。”更别说,宋里里早就预想到了今日的情况,故而连自己最喜欢的鞭子都没带,而是在腰带里藏了仓颉的那把软剑。没运气前,软剑跟腰带别无两样,可刚才她悄悄运气,软剑便瞬间锋利地将身上的绳子给割断了。没了束缚,即便是赤手空拳,她也能与赤金将军打得有来有回。而赤金将军也不是好惹的。他虽然手脚使不上力气,可毕竟还有当年的本事在,抄起板凳就要砸向宋里里。宋里里眼皮都没眨,直接用软剑就将那板凳劈成了两半。赤金将军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会武功的姑娘,可女孩子嘛,就是学几招防身而已,花拳绣腿,实则身上一点肌肉都没有,都不消用劲,随便捏两下便疼得掉眼泪,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可宋里里不一样。她真的会武功,而且,很厉害!刚才那一脚踹在他胸口时,很痛,很重。更别说用软剑劈开板凳的飒爽英姿,甚至让他有种回到了战场上的感觉。只有强劲的敌人,才能将软剑用得如此虎虎生风!可——“你分明是个只会围着凌水洲跑的蠢货,怎么会武功?”宋里里面露苦涩无奈的笑。她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啊,居然能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就只知道谄媚讨好凌水洲,明明有一身真功夫,却从未使出过一招半式。不过,眼下倒是要感谢昔日这么‘低调’的自己,这才让赤金将军没有过多防备,她才有机会能占据上风。“我为什么会武功这事,就不劳赤金将军操心了,我只想问赤金将军,真的愿意让阮喜彻底失望吗?”阮喜两个字,像是一把刀,硬生生地扎进了赤金将军的心脏里。他张大嘴,却仍旧感觉自己呼吸不了分毫。最后只能猩红着眼怒斥,“闭嘴,我和她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我自然不想管,可赤金将军这样厉害的人,却要和心上人误会到死,我看了也觉得心痛。”宋里里回答道。今日这事,她完全可以直接制服赤金将军,然后将他扭送去官府。这样一来,支妙倩便难逃干系,必然要遭罪。而赤金将军也会丢了最后那点声誉,彻底成为一个邪恶奸淫的坏人,所过之处,人人喊打。可明明以往的赤金将军,是人见人夸的大人物。“即便赤金将军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你,但起码这辈子,别给自己留遗憾。”宋里里轻声道。赤金将军的瞳孔剧烈震颤,否认得很干脆,“不,我没什么遗憾的,什么遗憾都没有。”“当真没有吗,赤金将军怎么就不敢承认,是因为当年负伤回京时,被心上人嘲讽是个废人,转头嫁了旁人,所以才自暴自弃,真的废给她看了呢?”宋里里继续追问。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如重锤,狠狠砸在了赤金将军的心上。他的眼睛变得猩红无比,朝着宋里里咆哮,“你懂什么,如果连她都看不起我,那还有谁看得起我?!”谁也不懂。他当初被大金贼人凌虐时,每一刀都屈辱得他很想死,更别说时候被得全身都是屎尿,还赤条条地被前来救他的大部队看见。他那个时候就想死了,却坚持吊着一口气,硬挺着回了晋州城。只要见到阮喜就好了。他想,或许就这样和阮喜去个无人认识的乡下,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就好了。可阮喜见到他,却将他给推开了,说是厌恶他那满身的疤痕,说他身上有洗不净的屎尿味,甚至转头便嫁给了他在朝堂上的死对头。他彻底没了希望,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无人看得起他,那他干脆就烂到底好了!“可如果,她当初那样做是为了你呢?”宋里里的声音,却再次钻入了赤金将军的耳朵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开诚布公,好戏登场! 赤金将军本就猩红的双眸,几乎要滴出血来。“什么叫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你说清楚点!”宋里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去查过了,她当时是为了给你求能治好身上伤疤的药膏,这才受制于宁丞相,不得已做了他的小妾。”“胡说,可她后来压根就没有……”“就没有给你送过东西吗,送过,赤金将军仔细想想,是不是有那么一日,她冒着大雨来见你,可你却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子亲近,还说什么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唯独她最差劲,让她滚得越远越好,她靠近,你就把她推倒在地,然后扬长而去?”是,是有那么一日的。那个时候,赤金将军甚至还在心中想,只要阮喜追上来,即便半个字都不说,那他也会将阮喜紧紧拥入怀中,这辈子都不会再松开。可阮喜没有追上来,那之后,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失望透顶,彻底堕落了。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消磨过去,直至前几日,有人告诉他,宋里里要上山祈福诵经,为成为世子妃做准备。那人煽风点火,说若不是因为去救凌水洲,他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赤金将军心中怒火越烧越旺,这才冲昏头直接绑走了宋里里。可现在宋里里已经成功反杀,却不着急报官抓他,而是告诉他,当年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究竟,是什么样的误会……”赤金将军说这话时,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得要命了。宋里里回答,“她那日是来给你送药的,可被你一脚踹飞,药也碎了。后来,她回去求药,被告知这药根本就不存在,当初摆出那条件,就只是想让你痛不欲生,失去最后一丝立足朝堂的念头而已。”阮喜只觉得万念俱灰,她丢了清白,说了那么多伤害赤金将军的话,可换来的,都是一场空。甚至是因为她,才让赤金将军自暴自弃成为如今模样。实在难以接受,她当场就疯了,被丢在了乡下的庄子里,一直至今,都当条狗似的养着。而人在痛苦的时候,便会下意识忘记那伤心往事,这样才能绷着最后一根弦活下去。阮喜也是,她忘记了赤金将军回来后的一切事情,只记得自己还在等他凯旋,等他来迎娶自己……“你说什么?”赤金将军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你胡说,这、这不可能!”“是不是真的,赤金将军去查就知道,我没必要在这事上撒谎,对我来说没意义。”宋里里回答道。人就在庄子上,是不是如她所言,一目了然。更别说那些她能查到的事情,只要赤金将军愿意花钱,自然也能从黑市里头淘到消息。赤金将军再无怀疑了。他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又哭又笑,“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她去过了好日子,可怎么会……”他才不想要什么祛疤膏呢,他要的,只是阮喜啊。阮喜,怎么这么傻!“虽是晚了点,但阿阮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去接你回到我身边的。”赤金将军低声喃喃道。而后,又将目光投向宋里里,“你特意去查的?”“对,”宋里里倒也承认得爽快,“老实说,我一开始只是好奇,若你真是因为被金人所害而性情大变,那回晋州城的路上便应该变了,这其中是何原因,查到了便能掣肘你,可没想到会这原因,我倒是有点心疼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了。”赤金将军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虽然刚才失态,但此刻已经调整好情绪,眼神泛冷地瞧着宋里里,“别说得那么感动似的,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打算掣肘我,利用我吗?”“人嘛,无利不起早。”宋里里轻声笑了,杏仁眼弯成月牙状,“再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被我利用,起码能了结你这些年的心结,也算你不亏。”赤金将军也跟着笑,“可我这么一个废人,无权无势,这些年也早就把身边的人给吓跑了,你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知道找人谈判交易是挺聪明的,可关键,也要找对人。“你如今的确无权无势,但我想,你会为了阮喜姑娘去报复宁丞相吧?”宋里里又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宁丞相是宁贵妃的亲爹,而你是宁贵妃的未来儿媳。”赤金将军又看不懂了。若是婆媳之间闹矛盾要争个高下,那宋里里怕是有点过头了。“我并不想当什么世子妃,正好打瞌睡就来了枕头,我当然要把握住。”宋里里回答。她轻声开口,对赤金将军说了自己的计划。赤金将军看她的表情愈发复杂,最后更是盯着不肯松眼了。“是有什么不妥吗?”宋里里问道。赤金将军摇头,“不,只是你这样让我好熟悉,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位开国女将军啊,可方才我居然觉得你们一模一样。”“你说这双眼睛吗?”宋里里反问道,“的确,先前也有人这样觉得。”那位和她在崖底相识的真大哥,因为这双眼睛,和她一见如故。甚至就因为这双相似的眼睛,心甘情愿地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赤金将军摇头,“是你说计划的时候,那势在必得的样子,简直和她一模一样。”顿了顿又道,“你不说我都没注意,你们的确眼睛也很相似,若你不是侯府千金,我真该怀疑她才是你母亲了。”可不等宋里里回答,赤金将军又开口致歉,“瞧我这张嘴,说什么呢,和我扯上关系就已经够不光彩的了,若真是她女儿,怕是早就惹来杀身之祸了,我这嘴,臭得很。”他缄口不言,宋里里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话题绕回今日的正事上。“既然今日再没我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赤金将军从地上爬起来,“出了城,翻三个山头,就能瞧见那个庄子,对吧?”“是。”宋里里颔首,“去时,记得给她带份芙蓉酥,她说你每次回晋州城时,都会去给她买的。”赤金将军刚松开的手又暗自攥紧成拳头。扭过头去看向宋里里,一字一句,格外认真,“我这条烂命原本也已经活够了,你帮了我,放心,交代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办到的。”“多谢赤金将军。”宋里里点头微笑,目送赤金将军离开。直至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宋里里这才活动着身子走出茅草屋。打量了一圈周围,嘴角勾起淡淡笑容。还好,这地方虽然脏乱差,但离她定好的地方并不远,走几步就能到。方才和赤金将军的谈判不过是开胃菜。接下来,才是今日的重头戏。敲锣打鼓,好戏……开场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完了,真的完了! 宋梨是被冷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冰冷的青石板地砖上,而旁边躺着的,则是翠环。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宋梨倏然瞪大眼,喷火似的剜向翠环。是翠环给她的药丸有问题!“贱人!你这个贱人,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上次误会你,我还纡尊降贵去向你道歉,你居然就这样回报我?”宋梨对着翠环拳打脚踢,甚至还抄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她的额头上。瞬间鲜血如注,碎瓷片混杂着鲜红在地上铺陈开来。可翠环还是这副模样,根本没有要苏醒的意思。宋梨有点害怕了。她又试探着喊了声翠环,仍旧没有得到回应后,就打算往外跑。嘎吱——手刚碰到门栓,门却从外头被推开了。宋梨躲闪不及,人被门撞得狠狠摔回地上。她小脸煞白地慌张解释,“不是我,这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杀她的,真的不是我干的。”“胸口还在起伏呢,放心,死不了。”那人开口,“再说了,这丫鬟卖身契在你手里,死了又怎么样,反正在你心里,横竖都只是条贱命,不是吗?”宋梨愣怔住。这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表情瞬间从错愕惊慌变成了愤怒阴狠,“宋里里,怎么会是你?!”宋里里微笑,将房门重新关上。就这么个关门的动作,宋梨却从虚掩的门缝往外看,发现这居然是万佛寺的禅房。吃了药丸昏迷后,她居然又被带回了这里?“宋里里,你究竟想干什么!”宋梨心中打着鼓,却努力让自己表情冷静沉着些。脚,却一步一步地往外挪,想着直接冲出去。虽是已经日落西沉,但万佛寺的香客却还不算少,只要成功逃出这个房间,她就可以大声呼救,找到人来救她的。可这个念头刚冒出头,宋里里已经顺势抽出腰间的软剑,腕骨发力,软剑闪着寒光架在了宋梨的脖颈上。比这剑还要锋利可怖的,是宋里里的话。“别想着跑,外头我也安排了人把守,若动了心思,我不介意把你眼睛挖出来,舌头也一并割了,看你还怎么在外头求救。”宋梨腿软得几乎要跪下。她能感觉到,宋里里不是开玩笑。若是逃跑的话,眼睛和舌头就真的没了!“姐姐,”宋梨的眼泪说来就来,哽咽得肩膀一并颤抖,“我什么都没做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不成,你还在记恨上回的事情,怀疑是我干的吗?”上次,自然是说籽棉险些受辱的事情。宋里里微眯凤眸,“不是怀疑,是认定那事就是你干的。”顿了顿,又补充,“但是今日嘛,把你弄到这儿来,主要是处理了支妙倩,想必你利用她害我的时候,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这祸事会落在你头上吧?”宋梨惊愕又惊慌地瞪大眼,“我没用利用过她,姐姐,今日你出事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们可是姐妹,我怎么可能连同外人来害你呢?”“到如今还要撒谎吗,宋梨,你连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让我很难心软放过你啊。”宋里里无奈地摇头,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悲悯。听闻这话,宋梨心中天人交战。如果她真的说了实话,是不是宋里里就能放过她了?如此的话……“姐姐,我只是害怕而已,你也知道的,世子殿下对外一直说喜欢我,那支妙倩如今得了宁贵妃欢心,就各种针对我。她身后有宁贵妃撑腰,而姐姐你有徐皇后撑腰,不像我,我夹在中间什么也不是,被她欺负了,连找谁诉苦都不知道。姐姐,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让她注意到你,但我以为她会忌惮你的靠山和未来世子妃的头衔,哪晓得她如此狠毒,居然会在佛沐日公然对你动手,让贼人将你掳走,试图毁了你的声誉清白!”一字一句,声声泣血。宋梨哭成了泪人儿,好不可怜。“原来是这样啊。”宋里里颔首,“倒是和我猜得差不多。”“对对对,就是这样,这一切都是支妙倩干的,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放过她。”宋梨用力点头,眼中多了几分期许,“那姐姐,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宋里里偏头看向她,“你走了,我还怎么收拾她,既然她想捉奸在场,那总得有奸吧?”“什么奸?”宋梨从脚底开始升起刺骨寒意。宋里里道,“奸夫淫夫的奸。”轰隆!似乎有一道惊雷竖直劈下来,将宋梨整个人劈得外焦里嫩,几乎站不住,身子摇摇欲坠。奸夫淫夫的奸,宋里里该不会是想……正想着,便听见宋里里开口,“你就老实在这里待着吧,待会儿我安排的人就会过来,陪你好好的玩一玩,然后,等支妙倩前来捉奸时,那帮人会说是支妙倩指使。我猜,支妙倩为了能将我的丑事捅破天,肯定会带一大堆人过来见证,这反倒是叫她自己有理说不清,宋梨,你说侯府知晓你被她欺负得丢了清白,会不会和她拼命啊?”中书令和侯府斗起来,她隔岸观火,简直不要太爽!宋梨彻底慌了。“姐姐,你不能这样做,我可是你的孪生姐妹啊,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到时候爹娘还有哥哥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放过你的。”她循循善诱,意图让宋里里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可宋里里却笑了。那笑声如黄鹂般悦耳,却直叫宋梨全身震颤,心中最后的那点希冀也被抹得干干净净。宋里里道,“我的傻妹妹,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认清局势呢,你如今在侯府受宠,是因为世子殿下喜欢你,比起我,大家更希望你去当世子妃,毕竟你那么听话,当上世子妃之后,肯定会拉着侯府鸡犬升天。可如果你丢了清白,那么侯府能成为世子妃的人便只剩下我一个能成为世子妃的人,巴结我还来不及呢,甚至,还会为了求我婚后帮扶侯府,对我百倍千倍的补偿讨好呢。”那时候,宋梨算什么?宋梨什么都不算!听到这话,宋梨终于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直接跌坐在地,两行热泪汹涌地往下落,如成串的珠子,不见有停下的迹象。完了,她真的完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倒打一耙! 宋里里坐在桌前,缓缓收起了手中软剑。她看着宋梨,眼中忽而多了几分怜悯。俯身伸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擦去宋梨脸上的泪痕,“别哭啦,脸上的妆都给哭花了,多难看啊。”“姐姐,求你,别这样对我……”宋梨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再次恳求开口。可宋里里却笑着摇头,“不行,我都在菩萨面前许过愿了,你忘记了吗,说出来的愿望菩萨不会再管的,所以,我只能自己动手呀。”顿了顿,又补充,“但我们毕竟姐妹一场,我怎么会亏待你呢?”下一瞬,外头传来了恭敬的说话声,“东家,你要的人已经来了,拢共十二个,都是从码头找来的,浑身腱子肉,模样也都不错,还按照你的吩咐,洗了澡换了新衣裳,干净得很。”宋里里缓缓站起身来,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宋梨身上,“行,那我亲自过去挑个最好的,你也盯紧些,确保支妙倩来时,正好能捉奸在场!”“东家放心,我办事必定妥帖。”“宋梨,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毕竟是给你的,总是要选的你满意嘛。”宋里里准备离开时,又扭头问道。此刻,宋梨才终于反应过来,宋里里说的那句,不会亏待她是什么意思。可她根本不想要这种优待!来不及再开口,宋里里已经起身离开禅房。外头传来了铁链落锁的声音,看来是将门从外头给锁住了。宋梨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又尝试了去推窗,仍旧发现是从外头封上的。出不去,根本就出不去!宋里里今日是铁了心,要让她在这里丢了清白的。怎么办?她未来还要当世子妃呢,绝不能在这里栽了跟头!宋梨想着,余光忽然扫见了旁边的翠环身上。一个念头,在宋梨的脑海中冉冉升起。她快步走到了翠环跟前,咬牙开始把她身上的衣服。等脱得只剩下肚兜亵裤时,再将自己的衣裳也脱下来,开始和翠环互换。换完了不说,又担心翠环会被人认识是个丫鬟。一不做二不休,她拿起地上的碎瓷片。攥着那块碎瓷片,宋梨还有点慌张,嘴中喃喃自语,“你也别怪我,翠环,谁让你是我的丫鬟呢,丫鬟就是要这样替主人排忧解难的,怪就怪你太傻,居然会觉得我会纡尊降贵跟你求和。”没错,就是这样!宋梨说着说着,感觉自己都快信了。她又补充,“而且如果不是你拿那种药丸给我吃,我怎么可能被宋里里那个贱人算计呢?”所以,翠环现在是在为自己做的蠢事付出代价。宋梨说完这话,不再犹豫,直接一下又一下在翠环脸上划过,鲜血涌出,将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蛋遮盖得只剩下狰狞可怖。她迅速地将身上的血迹给擦干净,然后连滚带爬地去了床底下,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几乎是刚躲好,外头便有人在开锁。随着哗啦一声铁链落地,宋梨听见了几个男人笑骂着走了进来。等等,几个?!宋梨意识到这点,只觉得更加恶寒了。还好她将翠环推出去顶替自己,否则被几个男人糟践了,她日后还怎么活啊。现在就祈祷,这几个男人看不出翠环是假扮的。宋梨敛声屏气,小心翼翼地缩在床底下。那几个男人进了屋,大抵是瞧见了躺在地上的翠环,厌恶地噫了一声,“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啊,这我怎么下口?”“就是啊,都成这个样子了,我都没胃口了!”另外一个则道,“这有什么不能下口的,收拾一下不就好了,老三,你把那娘们身上的手帕找出来,先把血水给擦干净。”叫做老三的男人嘟嘟囔囔,但还是乖乖照做。“老二,你把她的两条腿掰开,不然我都不好往里塞了。”“老大,要不然还是让我来吧,我对这事比较熟。”“你小子,不就是心急吗,行,你来就你来,我在旁边看着,你好好弄,对了,别整得到处都是,待会儿不好收拾,看着怪恶心的。”老二嘿嘿一笑,“老大放心吧,我干这事都多少年了,闭着眼都能搞明白。”他话音落地,翠环就闷哼了一声,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而几人却浑然不顾,继续说话,还一个劲发出啪啪的声响。宋梨在床底下是看不见的,可光是听着这对话,还有那恐怖的啪啪声,就已经能想象到翠环现在有多惨了。那可是三个人啊!幸好不是她出去遭这个罪。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头终于再次传来了声音,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很多人在朝这边赶来。来了!宋梨本来都已经昏昏欲睡了,听到这话立马振奋起精神来。方才她就想好了,这次的计划,宋里里肯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毕竟是把她这个侯府四小姐都推出去丢了清白,必定是要将支妙倩给扳倒的。那么,不如就借宋里里的手,先将支妙倩给除掉好了。虽然和最开始她设想的,让宋里里和支妙倩厮杀,她坐收渔翁之利不太一样,可起码是解决了一个劲敌。至于宋里里,日后再想办法解决呗!砰!禅房的门被狠狠踹开了,支妙倩的声音随即响起。“哪来的贼人,居然敢在寺庙里头干这种龌龊事,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让……这,这是怎么回事?”说到最后头,支妙倩错愕得很。宋梨想,肯定是发现,被三个男人糟践的不是宋里里,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吧!宋梨没再多犹豫,直接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她目光直接锁定了人群中的支妙倩,冲上去就是狠狠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力气,打得支妙倩踉跄,直接朝后仰去。好在身后就是人群,被托举了一下,便没有摔在地上。可左脸迅速高高肿起,连带着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模样别提多滑稽了。支妙倩怒了。她自幼锦衣玉食,是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平时若是喊一声难受,全家人都得跟着睡不着觉的那种,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于是便捂脸咆哮,“宋梨,你居然敢打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设下这个局,到底是为谁? 宋梨全身都在抖,眼睛通红可怜,却还透着一股坚毅,“打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翠环就不会被人欺负了。”说着,宋梨又看向众人,字字泣血,“诸位,你们来得正好,请各位给我做个见证,支妙倩她故意设局,来了个声东击西,先是让大家都觉得被掳走的人是我姐姐,然后等我去找姐姐时,就设计迷晕我,将我带到这种地方来。她甚至,还叫了三个男人来欺负我,若不是我的丫鬟翠舍身救我,那现在被毁了清白的,就是我了啊!”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寂静了,表情复杂缤纷。宋梨要的便是这种结果。肯定是大家都没有想到,支妙倩主动带着人来捉奸救人,实则整件事情都是她干的吧?也没关系,那三个男人会证明的。宋梨连这点也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既然宋里里安排了这三人来施暴,肯定也备好了证据,免得支妙倩反扑。所以,哪怕三人不承认也没关系,宋里里留下的证据,就足够让支妙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正想着,却听见支妙倩冷笑着问,“我干什么了,宋梨,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到底干什么了?”“你当然是雇了这三个男人来……”宋梨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身后,打算指认作案现场。可对上眼前那幕时,人也直接傻了。怎么会这样!摆在眼前的,压根就不是翠环被三个男人欺辱的场面。而是三个男人蹲在地上,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泥巴糊住的东西,此刻正表情无辜地望向宋梨。其中一人眨了眨眼,小声询问,“我知道在寺庙里不能杀生,但也不至于带这么多人来兴师问罪吧?”吃个叫花鸡而已,犯法了?此刻,宋梨发出了方才支妙倩一样的灵魂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在他们手中被玩弄的,根本就不应该是这只叫花鸡,而是翠环才对。对,翠环呢?宋梨又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翠环。她身上盖着被扯下来的帷幔,连带着那张被划烂的脸颊也被遮得严严实实。三下五除二,宋梨冲过去扯开了帷幔,但帷幔之下的翠环穿戴整齐,连耳坠子都没掉一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想着,翠环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满脸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配上那双猩红的眼,实在是可怖到了极点。宋梨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看见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赶忙开口,想和翠环说一下现在的情况,企图拉着翠环和自己一起泼脏水。可刚开个头,翠环却已经哭了起来。翠环像是没看见那门口众人一般,抱住宋梨嚎啕大哭,声音几乎要掀翻房顶。“小姐,我、我对不起你,这三个人是我找来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什么?!宋梨表情凝固在脸上,全身都跟着僵直,“这三个人是你找来的?这不是宋……支妙倩的人吗?”这时候再捅出宋里里也于事无补,所以,宋梨决定要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支妙倩身上。但,翠环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宋梨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而翠环继续抹眼泪,“不是小姐你说,要我牺牲了自己的清白,这样才能将人彻底拖下水吗,我这样的丫鬟,本来就该是为你牺牲的。可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才十七岁,还没有婚配,若是这样丢了清白,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所以出去找人的时候,看见这三人,就动了念头将人给换了。”不不不!怎么可能是这样呢!宋梨头摇成了拨浪鼓,只觉得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愈发诡异了。她辩解,“不是这样的,事情压根就不是她说的这样!”可没人听她说话。亦或者说,是她的声音被翠环磕头的声音所盖住了。翠环的额头磕得见血,将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染得愈发吓人。可声音里,却是无尽的绝望和慌张,“我知道我错了,小姐,求你别把我发卖了,求求你了。”不等宋梨再说什么,支妙倩已然冷笑,“原来是这样啊,宋梨,你想算计我,可是没想到你的丫鬟舍不得因为你的计划而丢了清白?”“不是这样的。”宋梨拼命摇头,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口,除了不是这样的几个字外,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支妙倩重新占据了上风,走上前来,揪住宋梨的头发,左右开弓,打得她两边脸都高高肿起。瞧着宋梨的脸丑得跟猪头似的,支妙倩满意地笑了,眼神如毒蛇般绕上脖颈。她用仅有宋梨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宋梨,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却故意设局让我来捉奸,好让我贼喊捉贼,若不是你的丫鬟反水,这么多人看着,我必然是百口莫辩,要去京兆府里好好受苦了。”说着,抬手拍了拍宋梨的脸蛋儿,“好手段啊宋梨,我记住了!”宋梨的脸颊本就红肿,被这么一拍,更是如同针扎一般,痛得钻心。她手心细细密密的都是冷汗,脑子里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弄成这样?!宋里里设下这个局,要扳倒的不是支妙倩吗?可怎么现在看来,唯一遭殃的人却是她呢!“我要下山去处理伤势了,这件事,你到我家门口跪着好好解释吧。”支妙倩后退几步,“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把你当姐妹看待,你却这样设计陷害我?”扔下这话,支妙倩抬步往外走。其余人见状,自然也就都散去了。就连刚才吃叫花鸡的三个男人,也都拿着刚裹好泥巴的鸡往外走。“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宋梨咆哮,伸手要去抓住那三人的衣领。手还没碰到呢,就被狠狠一脚踹出去几米远。宋梨根本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人走远。到最后,偌大的禅房里,居然就只剩下了宋梨和翠环两个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哎呀,你可要当心啦~ 禅房内,翠环也没有要去扶她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铜镜面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缓了好一会儿,宋梨才勉强爬起来。她怒不可遏,想上前给翠环一巴掌。刚掰过翠环的身子,目光触见她那张伤口纵横交错的脸蛋时,像是摸到了滚烫的烧火钳似的,又赶紧将手给缩开了。“翠环,你被宋里里那个贱人收买了吗,你怎么能背叛我呢,我现在完蛋了知道吗,因为你,我和支妙倩结仇,我和中书令也结仇了!”更别说,还有支妙倩背靠的宁贵妃。宁贵妃本来就已经不待见她了,这件事情之后,怕是对她的厌恶会愈发翻倍。说不定,往后自己在宁贵妃心中的地位,是连宋里里都比不上的。翠环为什么要这样害她!是翠环害她,跌入了这万劫不复之地!可翠环却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半晌,终于缓缓开口,“四小姐,其实刚才我不是昏过去了,我只是……无法动弹而已。”“谁管你是不是昏,你说什么?”宋梨震颤,瞳孔放得很大。翠环重复,“我无法对外界的任何反应做出回应,可我听得到,闻得到,也感觉得到。”宋梨醒来时打了她,然后又换了她的衣服,划烂她的脸,将她推出去当替死鬼。这些,她统统都知道!“翠环,我也是没办法,刚才的情形,如果我不把你推出去的话,遭殃的人就是我了啊。”宋梨身上的戾气消失不见,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讨好的辩解,“只要我当上世子妃,你丢了清白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让你找不敢忤逆你的夫君啊!”这一切,都是在为大局考虑。“四小姐的将来里,当真考虑过我吗?”翠环又问道。宋梨想也不想便答应,“当然,当然是有你的,翠环,你可是我身边最好的丫鬟,和我情同姐妹的。”“不,四小姐没有把我当什么姐妹,也没有把我什么丫鬟,我不过是四小姐身边的一条狗。”“四小姐,今日来万佛寺的路上,你给我十两银子让我去买糕点,一定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当得很好吧?可那家店你忘记了吗,你设计想让宋里里用刚出炉的玫瑰酥烫你,可你又怕受伤,便拉了我出去替你挡着。”那一日,原本设计的是三四个玫瑰酥砸在后背上。可宋梨为了能让凌水洲对自己心生更多怜悯,竟是悄悄买通了铺子里的学徒,将一笼屉的玫瑰酥都砸了过来!唰!翠环直接扯下自己的衣服,后背对着宋梨,露出那大片玫紫色的烫伤疤痕。这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自那之后,翠环即便是经过那家点心铺,都会想起当时的痛苦,更别说踏进去买点心。可宋梨压根不记得。她的苦难,宋里里统统不记得!“那时候四小姐你就向我许诺,等你当上太子妃之后,一定会补偿我,让我嫁个如意郎君,日后再也不拉我出去顶灾了。”翠环说到这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才多久啊,宋梨便忘得一干二净。哦不,应该说宋梨压根就没有记住过。毕竟谁会去在意,自己到底对身边的一条狗许诺过什么呢?“可是四小姐,你也没想到,这条狗会发怒,成了恶犬,还反咬主人一口吧?”宋梨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还想再解释点什么,但翠环看自己的眼神实在太可恨。一个贱婢,居然也敢这样瞪她?凭什么!“既然你这条狗已经不听话了,那我也没有再留下你的理由,你……你去死吧!”宋梨歇斯底里,抄起了手边的烛台,就要狠狠砸向翠环。可还没有碰到翠环时,翠环却梗起了脖子,“四小姐现在杀了我,就等同于告诉所有人你心虚,在杀我灭口,支妙倩可还等着你去负荆请罪呢。你确定要彻底断了自己狡辩的唯一退路吗?”是、是啊。如果翠环现在死了,那么就真的坐实了现在的一切。她哪怕是跳进黄河,也再也洗不清了。宋梨只觉得手中的烛台有千斤重,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巨大声响。连带着她自己,也跌坐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翠环扬长而去。只是翠环还没有离开多久,外头便又再次传来了响动。抬起头,是宋里里来了。宋里里冲她拍手,摇着头微笑,“这是一场好戏啊,我看得很过瘾。”宋梨两只手在地上狠狠抠出白印,咬牙切齿,“宋里里,你这个贱人,你早就知道了一切对不对,可你装作不知道,故意引我入局,还买通了翠环,就是想把我逼入死路,你的心怎么那么狠?”“那么,你写那两封信骗我去东湖时,有没有想过,这样也会逼我入死路呢,那时候,支妙倩可是真的想杀了我呢。”宋里里柔声问道。宋梨眼神闪躲,“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想挑起矛盾而已,让她没空来对付我而已。”这回答,让宋里里很失望。都到这个时候了,宋梨却还是在撒谎!“你知道的,毕竟那么多地方可以约,你却故意选在人迹罕至的东湖,又故意给凌水洲下药,不就是想让支妙倩怒不可遏,然后直接对我下手吗?”不得不说,宋梨算得其实挺准。那天她差点就死了。若不是凭借着那惊人的求生力,又恰好摸到了靖王府的外墙翻进去,世上早就没有宋里里这号人物了。宋梨的计谋挺厉害的,只可惜,老天爷还没打算收她的命!宋梨瞳孔狠狠震颤,仍旧在否认,“不、我真的没这么想过,那都是支妙倩干的,姐姐,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想到她如此心狠手辣呢?”“上次的事情,不提也罢。”宋里里摆手,“我们就事论事,就谈谈这次吧,她这回盯上我,不也是你在暗中拱火吗?宋梨,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想收拾支妙倩,你就自己动手吧!”说到这儿,宋里里表情惊讶地捂嘴,“哎呀,我都差点忘记了,现在你不动手也得动手了,毕竟支妙倩现在,最记恨的人就是你,你不把她搞定,她可就要把你搞定咯~” 第一百三十九章:我们交易 宋里里接下来还说了什么,宋梨一个字都听不到了。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回荡着的只有最后两个字。完了,完了!跌坐在地上的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双眼空洞无神。实在没意思,宋里里便也不再多待,抬步走出了禅房。看着已经几乎完全被山峦吞没的夕阳,宋里里不禁长叹一口气。终于,这笔仇,她为籽棉报了!不是想拿清白说事吗,那么这次,宋梨就好好为这“清白”二字买单吧。宋里里想,现在也差不多是要带籽棉回定胜宅的时候了。这段时间没有籽棉在身边,她都睡不香。准备离开万佛寺时,却注意到夕阳余晖中还站着一抹单薄的身影,莫名地有几分熟悉。走近一看,居然是翠环。“三小姐。”翠环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瞧见后便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还不走?”宋里里问道,“若是想说感谢的话就不必了,你应该知道的,我让你看清宋梨的真面目,并不是要拉你出苦海,单纯就是要让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而已。”说得如此坦诚,不由让翠环愣怔。再回过神来,嘴角勾起苦涩的笑。是啊,她当然也知道,宋里里怎么会这么好心对自己呢?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收拾宋梨而已。可她还是应该感谢。毕竟如果不是宋里里,她不可能认清宋梨的真面目。在侯府生活了十几年,头次知道,面上温柔的宋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蛋。而宋里里这个人人厌弃的三小姐,却是能为了身边丫鬟豁出性命的善良之人。她真是太傻了,为什么以前没看清呢?翠环心中思索着,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三小姐,我日后能不能跟着你,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不行。”宋里里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了。翠环更急了,“三小姐是在担心我会反水吗,那你需要我怎么=证明,我愿意证明自己的衷心!”“我不担心你反水,毕竟宋梨不可能再信你的,你哪怕反水,也只会落个两头厌弃的结局。”宋里里摆手道。对上翠环错愕不解的神色,宋里里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跟我,无非就是知道卖身契在侯府,等支妙倩这事过去,无人再记得时,宋梨便会对你下手。”翠环攥紧了拳头,戳中心思不知该如何回答。签了卖身契的奴婢,便只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罢了。就算是被主家打死,也不过就是草席一卷丢进乱葬岗,是没人会在意的。她不想死。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只要跟在宋里里身边,就一定能和籽棉那样,即便是遇到了危险,也能有宋里里帮忙撑腰,护她周全。扑通——“三小姐,我知道你聪慧,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瞒过你的,是,我的确是害怕自己会死,谁不怕死,可至少我怕死,就是有软肋,只要你能保我这条贱命,我愿意为你肝脑涂地!”“我不需要你。”宋里里的声音仍旧轻飘飘的。对上翠环错愕惊慌的眼神,她又道,“但如果你担心自己出事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你做笔交易,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将你的卖身契给你。”说着,宋里里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白纸黑字,上面还有京兆府的红色官印。卖身契!“我的卖身契,怎么会……”翠环很是不解。宋里里颔首,“前段日子,你家小姐不是将嫁妆里的田地庄子做了活典吗,她惶惶不安,而我卖了个消息出去,说是愿意收一批卖身契,等到丫鬟十八岁再带走,她二话不说就掏出来了。”今年翠环十七。等一年后,宋梨便已经成为了世子妃,哪里还会再管翠环的死活啊。翠环听到这话,指甲几乎要将掌心给掐穿了!她以为在禅房里被宋梨那样对待时,她的心就已经死了,可现在再听宋里里说这话,还是痛得无法呼吸。好半晌,她才终于恢复平静,“三小姐,你想做什么样的交易?”“我想知道宋梨的那些龃龉之事。”宋里里回答。“有个几件就足够了。”“四小姐没有什么龃龉事。”翠环道,“她到如今都能让大家心疼怜惜,就连我这个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没能知道她是这样看待我的,试问,她又怎么可能有把柄留下呢?”宋梨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在宋里里这里栽了跟头,都真的是稀奇事了!“不着急。”宋里里颔首,“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也好好的查查,反正在支妙倩这事没解决之前,她是不会杀你的。”翠环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来达成这笔交易呢。说着话,已经有人牵来了一匹枣红的骏马。宋里里给了那人一些银裸子后,翻身上马,漂亮紧实的小腿夹了下马腹,便很快消失在了翠环的视野中。留下翠环一人呆站在原地。最后那抹夕阳也被山峦给吞没了,夜色袭来,像是一只张着深渊巨口的猛兽,只等着将翠环给吞入腹中。翠环狠狠打了个寒战,搓着手臂,转身朝着禅房走去。禅房里头,宋梨双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根本爬不起来。翠环便走上前去搀扶她。“你不是都叛变去当宋里里的狗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滚开!”宋梨破口大骂,将翠环给推开。翠环面无表情,再次走上前扶着她,“四小姐确定不需要我吗,已经入夜了,总是要回侯府的吧?”她当然也不想伺候宋梨。可是没办法。在没有拿到有用的秘密,能让自己从宋里里手中拿到卖身契之前,她怎么也得强忍着恶心,继续伺候宋梨。宋梨原本还想再次将她给推开的,可余光撇见外头的夜色,终究还是心底打起了鼓。支妙倩已经离开了,回家之后哭诉一番,怕是就要携家带口去侯府讨公道。她不在场的话,会很被动。可就算是她回去了,又能如何呢?宋里里已经捏造好了事实,更别说翠环还会当场作证。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宋梨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让翠环和支妙倩这两个人,自食恶果的好办法!“翠环,你真的被宋里里给蒙骗了,”宋梨眼神凄哀地开口,“算了,你先扶着我回家吧,等之后我找到证据,再向你解释清楚我的清白。”听闻这话,翠环只在心里冷笑。清白?宋梨怎么敢说出这两个字的!她真想剖开宋梨的胸口,看看那颗跳动的心脏到底是什么颜色。 第一百四十章:最后的机会 但面上,翠环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乖巧地应了声,而后扶着宋梨走出了禅房。管万佛寺的僧人借了一匹马后,主仆俩坐上去,便回了侯府。抵达侯府前,宋梨翻出了自己身上的手帕,“翠环,你把这个蒙在脸上吧,今日的事情总是不好宣扬的,你若是顶着那张脸回侯府,爹爹娘亲会来问的。”翠环没有反驳,面无表情地拿过那条手帕,将自己的脸蛋给遮住了。在下了马车后,宋梨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开口让翠环进去。之后,又拉着马夫到边上说话,还将头上别的喷金海棠玉簪塞进了马夫手中。马夫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又拍胸口,然后赶着马车匆匆离开了。望着马夫远去的背影,宋梨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她得意洋洋,转身进了侯府的门。却没注意到,翠环居然从阴影处悄无声息地出现。“三小姐和那个马夫说什么了,听清楚了吗?”翠环板着脸问道。门丁不明所以,“翠环姐,方才四小姐不是故意支开你了吗?”这显然就是不想让翠环知道啊。他要是说了……“四小姐原本是交给我做的,可我睡糊涂竟然没听见,她才发火给旁人的。”翠环解释道,“你快说吧,不然我怎么哄好四小姐啊。”翠环和宋梨主仆关系一向很好,这事侯府的人都是知道的。再加上翠环说完话后,还悄悄塞了几两碎银子给门丁。门丁再也没有犹豫,直接就将自己方才听见的全盘托出。“原来如此……”翠环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叮嘱门丁,“可别说是你告诉我的。”“放心吧翠环姐,我这嘴巴,比糊了腻子还牢靠。”门丁点头答应。翠环这才绕小路,赶在宋梨前头回了院子。她站在院子正中央,可等宋梨进来时,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便进了屋子鼓捣。倒是有几个好奇的丫鬟过来打听,“翠环姐,你们今日去的不是城中的万佛寺吗,竟也这么晚才回来?”若是换做往常,翠环也就敷衍几句,让她们少打听主人家的事情,然后就将人给散开了。可今日,她却颇为有雅兴,拉着丫鬟们在屋檐下唠嗑。翠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个三成,就已经让那几个丫鬟嘴里能塞下一辆马车,连活儿都忘记去干了。期间院子里进进出出了几个人,翠环都当做没看见,继续在台阶上侃大山。说得正热闹的时候,宋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翠环,备马车,你跟我出去一趟。”翠环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答应得很干脆。小丫鬟拽住她的衣角,脸蛋上刻着忧心忡忡四个字,“翠环姐,那你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嘘!”翠环摇头示意她别说出来,“今日这件事情不能让老侯爷和侯夫人知道的,否则四小姐怎么交代。”“可四小姐自己真的能搞定吗?”小丫鬟疑惑问道。翠环轻声叹口气,“试试吧,如果不行的话,再想想法子,看谁能来救四小姐。”“翠环,没听到我说话吗,我让你去备马车!”宋梨的声音已然急躁起来。翠环不再犹豫,抬脚朝着后院的马厩走去。而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心思各异。好半晌,才有一人试探着开口,“咱们要不要帮忙想办法啊?”“我觉得要帮忙,四小姐是咱们的主子,她出了事,咱们怕也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可是翠环姐说不能找老侯爷和侯夫人呀!”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能找谁呢?哦对,还有一个人呢!她们可以去找那个人帮忙啊!*支府门外。宋梨带着翠环到了门口,请门丁通传后,却一直没人出来。主仆两人被晾在门口,跟两个大傻子似的,站得直挺挺的。好在已经入夜,支府门口没有什么人经过,倒也不至于太丢脸。顶多就是寒风吹得很冷,冻得宋梨鼻尖都发红了。再看翠环,比宋梨惨多了。她身上穿的就是件普通的夹棉衣裳,本就不太抗冻,这会儿冷风吹在脸上,哪怕有手帕挡着,也仍旧是刺骨的痛意。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银针在来回的扎,很冷很痛,后背全是冒出的冷汗。感觉快要撑不下去时,支府的大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了。支妙倩趾高气昂地站在门里,身上披着一条厚实的狐裘披风,将那张娇俏的小脸映衬得愈发玲珑,手中则是个造型精美的汤婆子。冬夜寒风中,她满面红光,光彩焕发。对比门外的宋梨和翠环两人,简直是天差地别。宋梨快步走上前去,声音里透着委屈,“妙倩姑娘,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说着,就直接扯过了支妙倩的狐裘披风,“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我气了呢。”支妙倩冷笑,直接将她给推开,“生气?就你这种货色也配让我生气?我啊,只是希望你去死而已!”宋梨被冻得全身僵硬,被这么一推,竟然就直接摔在了地上。翠环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去扶。支家的下人就更不可能去帮忙了,都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妙倩姑娘,你……”宋梨匍匐在地上,哭得很是伤心,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所以你让我来负荆请罪,其实只是希望我去死吗?”“当然,”支妙倩想也不想便承认了,“你利用我,还倒打我一耙,像你这么歹毒的女人,留在世上也只是祸害!”最关键的是,宋梨死了,便少了一个和自己争抢世子妃位置的敌人。宋梨最好是现在就死!“妙倩姑娘,你怎么这么狠心呢,我都说了,那只是一个误会而已,真正的坏人是我姐姐,是她设计了这一切,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互相厮杀,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啊!”支妙倩满脸不信任,“我已经去查过了,你在山脚下去找她,很快就将人给救回了侯府,而你自己则折返回了万佛寺,等着算计我。”她真是傻,居然会觉得宋梨和宋里里这对姐妹不合。没想到这两人联起手来整自己。如果不是翠环这个丫鬟临时反水,那她就彻底完了!正说着话,宋梨忽然走上前去,直接拽住了支妙倩的衣领,“妙倩姑娘,你怎么会那么蠢,宁愿相信一个丫鬟的话,也不相信我,你被人当猴子耍了!”说着,便很小声地凑在支妙倩耳边说话。支妙倩的表情从错愕到惊讶,最后,只剩下了愤慨。 第一百四十一章:替死鬼宋极星 宋梨说完那番话后,支妙倩的脸色可谓精彩复杂。站在原地,手中的汤婆子都被指甲扣得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宋梨却松开了她,缓缓往后退。漂亮的杏眸里,只剩下了失望。“看来你仍旧不相信我说的话,真是可笑,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聪明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若你觉得是我,那你就找我麻烦好了,等到时候被宋里里整死,别后悔哭鼻子。”宋梨一边说,一边往翠环身边靠近。方才还站在台阶底下的翠环,不知何时已经挪了位置。宋梨没办法,只能继续放狠话,然后朝着翠环那头走去。“支妙倩,你这么笃定事情一定是我干的,是不是因为,原本这就是你准备的脏水,打算往我头上泼啊?”支妙倩瞪大双眼,怒骂,“你胡说什么!”“恼羞成怒是吗,那干脆报官好了,我早就觉得翠环不对劲了,感情是被你收买了啊,我要去报官,让晋州城的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就算最后查清楚这件事情不是你干的,你的名声也被毁得差不多了,我嫁不了世子殿下,你也别想嫁!”最后几个字,让支妙倩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举起手中的汤婆子,就朝着宋梨冲去,打算用汤婆子将宋梨给砸个脑袋开花。而宋梨不躲不闪,余光瞥着旁边有身影在动,直接闪身跑过去,躲在了那人身后。“啊!”痛苦的声音,瞬间在支府门口响起。附近的行人听到这声音,甚至就连周围已经睡下的住户,也纷纷披着外衣来看热闹了。支府门口,被众人灯笼光照得如同白昼!同样很白的,是支妙倩和宋梨的脸色。“好痛,我好痛,救我,救救我!”地上的人在不断打滚,后背拱起几乎不可思议的弧度,而后又拉得笔直。这诡异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我……我什么都没做啊,他怎么会这样,这跟我没关系啊!”支妙倩率先回过神来,仓皇后退,手里的汤婆子也不要了,哐当掉在地上。宋梨则继续盯着地上的人看,脑子都快想炸了,还是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小姐,二公子是因为来救你才弄成这个样子的,你还不赶紧去帮忙吗?”翠环幽幽出现在宋梨身后,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宋梨打了个寒战。“小梨……救我……我好……好痛。”地上的宋极星艰难伸出手,要去拉住宋梨的裙踞。可宋梨却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在避开什么可怕厌恶的东西,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嘴中一个劲喃喃,“不可能啊,不可能的。”她明明已经算好了一切!先是上前和支妙倩求饶,借此在她的衣服上撒下可以让人死亡的毒粉,然后再激怒支妙倩。等支妙倩怒不可遏上前要打她时,直接躲在翠环后头,这样支妙倩扬手时带起的风,就会将那些毒药都送进翠环的嘴里。翠环会死,毒药还是从支妙倩身上查出来的。到时候,支妙倩还敢继续追究这事吗?怕是为了不蹲大牢,还要反过来求她三缄其口呢!这个计划明明进行得天衣无缝,可为什么现在倒在地上的人却是宋极星呢?谁来告诉她,宋极星为什么会在这儿啊?!看着宋梨几乎要绝望的表情,翠环的心中满是寒意。回到侯府时,宋梨支开她,就是为了让马夫去城中的黑店买药。黑市那种地方,能买到什么好药?故而,翠环长了个心眼,故意将今日佛沐日发生的事情真真假假地告诉小丫鬟们,叫她们同情担心宋梨,想为宋梨出把力。如此一来,便会去请最疼爱宋梨的侯府二公子,宋极星。不管宋梨对自己做什么,她都推到宋极星身上去,叫他们兄妹相残。这招,还是从宋梨身上学到的呢,如今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正想着,宋梨已经将目光锁在翠环身上,翠环那脸上淡漠的笑,让她打了个寒战。再结合方才的话,她终于反应过来。“是你对不对,这是不是你干的!”难怪跟着自己到支府来,翠环却不哭不闹,甚至在她和支妙倩说那些话时,也没有喊过一声冤枉。感情翠环早就已经想好了退路。贱人。只要是和宋里里沾上关系的,都是贱人!宋梨怒不可遏,抬手就要给翠环一巴掌。可翠环却钳住了她的手腕,神情很冷漠。“四小姐,木已成舟,你还不赶紧动手,二公子可就真的白被你害了。”地上的宋极星大抵是扛不住那剧痛,人已经奄奄一息,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可伸出的手,却仍旧是朝着宋梨的方向。小梨,救我。妹妹,救我啊!宋梨盯着他看,再看看旁边六神无主的支妙倩,终于下定决心。咬咬牙,她冲上前去将宋极星给抱住,“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哥哥!”那滚烫的眼泪,说掉就掉,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直叫围观的人都跟着动容难过。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周遭住的也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自然是有自己的府医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府医出面,给宋极星把脉,面色直接沉峻得黑漆漆的。“是剧毒啊,这药或沾或闻都没事,可就是不能入嘴,一旦入嘴就会丧命!”“什么?到底是谁要害我哥哥?”宋梨继续问道。府医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目光落在了支妙倩的狐裘披风上,“支小姐的披风上还有一些残余的粉末呢。”翠环立马接下,“我想起来了,二公子出事时,是因为要挡下支小姐的巴掌,那时候,我好像的确瞧见有什么粉末从支小姐的衣服上飞下来,落进了二公子嘴中。”再然后,二公子就成这个样子了。宋梨此刻也顾不上思考,翠环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了。这罪名,必须扣在支妙倩头上,否则她便是残害了兄长的罪魁祸首啊!“妙倩姑娘,你……你其实是想杀我?”宋梨全身颤抖,“就因为那么一个误会,你就对我动了杀心吗?”顿了顿,又冲上去掐住支妙倩的脖颈,“那你杀我就好了,为什么要对我哥哥动手,你还我二哥哥!” 第一百四十二章:侯府现在还有什么值钱的? 支府门口乱作一团,人也越来越多,个个伸长了脖子要看好戏。支妙倩彻底慌了。她让宋梨来门口负荆请罪,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恶气,可现在这算什么?怎么自己反倒成了众矢之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这件事跟我没关系的!”她摇头否认,伸手想将宋梨给推开。可宋梨如同枯黄的落叶一般,竟直接翩翩飘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侯府这一晚,忙得要命。而仅仅一墙之隔的定胜宅,气氛却祥和无比。甚至翠环过去找宋里里时,她还在给籽棉整理床铺。翠环真觉得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好好的一个主子,居然纡尊降贵地给丫鬟亲自套被子,还用的是眼下晋州城里最时兴的蚕丝被,轻薄温暖,外头的被面也是用的素娟的料子。套好了被子,还一点点的抚平褶皱,再点上一炉香将整个屋子都熏得甜滋滋的。这真的只是宋里里身边的丫鬟吗?感觉和亲姐妹也没什么分别了!但眼下并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翠环焦灼的等待了一会儿,见宋里里没有要停下来等她开口的意思,而外头天色渐亮,她只得先行开口。“三小姐,你想要的把柄,我已经给你拿到了!”那个被派遣去买毒药的马夫,在送完药之后,原本是要在后院就被宋梨安排的人解决的,可翠环却使唤了个小丫鬟,悄悄扣在了柴房。现在,挪到了定胜宅里。只要宋里里想,就能从马夫口中挖出那包毒药是宋梨买的。如此一来,栽赃中书令的女儿,意外害了自家亲哥哥。不论是国法还是家规,都不可能再容得下宋梨这个人的。宋里里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扭头看向翠环,脸上挂着笑,“你这个把柄,还真是大啊。”“那,足够换我的卖身契了吗?”翠环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还要一百两银子,足够让我带着全家人离开晋州城。”留在这里,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宋里里答应得干脆,“可以。”她当场就给了翠环卖身契和一百两银子,“从定胜宅的后门走吧。”她给得这么干脆,反而是让翠环不敢接了。“我、我还能活着走出这扇门吗?”翠环的声音有些发抖了。大抵是在宋梨身边待过,翠环真的很怕自己被卸磨杀驴。宋里里却反问,“我留着你的尸体做什么,宋梨没能解决掉你,本就恨得牙痒痒,要是查到你死在我的定胜宅,岂不是要倒打我一耙。”翠环担心自己不能活着走出定胜宅。宋里里还担心翠环会死在定胜宅呢!“赶紧走吧,若是天亮了,可就不好走了。”宋里里再次催促道。翠环咬牙,没有再多犹豫。但在离开之前,翠环先对着宋里里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我知道,三小姐你不是特意救我的,但你的确让我捡回一条命,如今还能带着卖身契和银子去别的地方生活,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宋里里掏出手帕,给桌上的茶具擦灰,“记下这份恩情,然后呢,你还打算日后报答我啊?”本是随口一问,可翠环却用力点头,“是,等我离开晋州城,确定自己安全之后,会告诉三小姐一个秘密的。”宋里里并不在意,只随便地答应了。她觉得,翠环说这话,只是为了在她心中留下一点利用价值,免得还没出城门就被杀了而已。真没必要。她可没有到处杀人,然后背上一串冤魂的爱好。翠环如今给她带来的这个证人,就足够她去侯府做交易了。*与此同时,侯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老侯爷得知宋极星出事,宋梨也被欺负,当场气急攻心昏死过去,至今还躺在榻上。沈海萍也晕了两次,但到底是心系两个孩子,没多会儿便又醒了过来,强撑着去处理这档子事。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回屋子要躺下时,却发现宋里里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她就坐在桌前,自顾自地泡着茶喝。日头已经很大了,可沈海萍眼睛阵阵发黑,竟是到了跟前才发现宋里里的存在。发现她如此怡然自得,心中的怒火瞬间涌出。直接走上前去就将桌上的茶具都掀翻在地。茶水四溅,碎瓷片在地上弹了下,最后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没出血,但有些痛。“你是来看笑话的吗,如今侯府弄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敢在这里喝茶,你怎么敢的?”沈海萍全身都在抖,询问宋里里,“看见侯府变成这个样子,你很高兴吧?”“一般吧。”宋里里回答道。“你说什么?”沈海萍身形摇晃。宋里里道,“我来之前听说了,宋极星人高马大,那毒药虽然厉害,却吸入得不算太多,没有致命,只是日后再也无法站起来而已。至于宋梨,也只是被吓晕罢了,很快就会醒来。”所以,她一般满意。“难不成,你盼着宋极星死了才叫满意吗!”沈海萍满眼不可置信,“不,不对,宋里里,该不会极星就是你害的吧!”宋里里微笑,“我哪有那么蠢啊,往自己身上揽这种破事。”啪嗒——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份供词,摆在了沈海萍面前,“侯夫人可以先看看这个,便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那上头清清楚楚,说明了毒药是谁弄来的。至于怎么会到支妙倩的衣服上,随便一查就能知晓。沈海萍脸色骤变,几乎要将手中的供词给直接攥碎了。不,怎么可能会是小梨呢?“你随便拿个供词过来,就想诓骗我,说这是小梨干的,真当我是傻子吗!”闻言,宋里里长叹一口气浊气。她站起身来,“原本我瞧着咱们是同姓人,想着帮忙遮羞呢,可既然侯夫人不领情,那我就只能将这供词送去京兆府了,是不是诓骗,京兆府自有定夺的。”扔下这话,就要抬步离开。“站住!”沈海萍咬牙切齿,雍容华贵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狰狞,“你想从我这儿要什么?”宋里里抬眸,也不含糊,直接开口询问,“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断亲。”“你就只是想知道这个?”沈海萍有点不太相信。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想问个问题而已?宋里里反问,“不然呢,如今的侯府,还有什么能让我拿走的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让她嫁给二哥哥 宋里里的话,也算是戳在沈海萍的心窝上了。侯府这些年本就已经是外强中干,亏得只剩下了一副架子。而自打宋里里从贞女堂回来后,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如同雨后春笋似的往外冒,这些都是砸了不少银子的。现在的侯府,穷啊!说句丢人又实在的话,如今的侯府家当,怕是还没有宋里里多呢!所以,宋里里想要从侯府拿点钱财上的好处,的确不可能。事实摆在眼前,沈海萍只觉得自己脸上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火烧火燎的,难受得要。可作为侯府当家主母,她还是努力端着架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就将那人交给我。”“我说话算话。”宋里里点头。沈海萍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道,“这是先皇当年定下的,若你和侯府断亲,那么侯府的一切便都归你。”什么?“这听起来太像胡扯了。”宋里里蹙紧了柳叶眉。沈海萍却笑了,“是啊,这太胡扯了!你是我生下来的种,本应该被我拿捏才对,可先皇一道旨意,就让你成为决定侯府去留的主宰,凭什么?!”“所以,你才会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吗?”宋里里的手再次攥紧了,心口泛起尖锐的痛。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早就已经对侯府没有任何感情了。可现在怎么还是会难过呢?“若是你死在外头也就罢了,可你偏偏回了晋州城,还回了侯府,先皇定下的吩咐便不得不履行。”沈海萍咬牙,眼神逐渐阴冷恶毒起来。“既然你不欢迎我,又何必找我呢。”宋里里不明白了。呵!沈海萍嘴角溢出冷笑,“这么多年,我都只是在晋州城里做做样子而已,是你非要回来被发现,我能怎么办?!”哪怕再讨厌宋里里,也只能带回侯府了啊。原来,是这样啊。宋里里垂下纤长的羽睫,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所以,是她回了一个本就不欢迎自己的家,所以才会一直被轻视排挤啊。偏偏,这个家还没办法直接将她给赶出去。只能将她这个厌恶到骨子里的人留在侯府,用尽所有办法,对她恶语相向,用尽手段,依次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慨。“我今日告诉你,你也别想着和我断亲,”沈海萍做出警告,“只要侯府不松口,京兆府是不可能给你新立户籍的。”宋里里别想抢走侯府!“……”宋里里没再说话,沉默着走出了沈海萍的院子。这消息对她来说过于冲击,需要回定胜宅去好好思考消化一下。而沈海萍则是喘着粗气,跌坐在了绣花鼓凳上。看着手边被揉得皱巴巴的供词,她思考了半晌,才终于叫了身边的嬷嬷进来。……宋梨清晨便醒了,可一直躺在床上装睡。她不敢睁开眼,害怕面对现在的烂摊子。沈海萍走进屋子,在她的榻前坐下,而后遣散了伺候的丫鬟们。而后,才轻声道,“小梨,娘都已经知道了,你若是现在醒过来,将这件事情跟娘说清楚,我就替你想法子。可如果你继续装睡装糊涂,供词送到京兆府去,便再也无力回天了。”听到这话,宋梨的眼皮剧烈震颤起来。她挣扎犹豫了好半天,听到沈海萍叹气起身,好像是真的要往外走。“娘!娘!”宋梨慌了,从床上爬起来,眼泪随之簌簌而落,“我不想的,这件事情本来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过害二哥哥的。”那哭声悲怆,一下就勾得沈海萍的心痛起来,眼泪跟着往下掉。快步折返回去榻前,将宋梨紧紧抱在了怀中,“娘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又是娘看着长大的,娘都知道。”说着,又问道,“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娘说清楚。”宋梨抽抽噎噎地,一阵添油加醋,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翠环身上。从万佛寺被算计,再到支府门口,全部都说成了是翠环的主意。“翠环原本是想要害我的,可没想到二哥哥突然出现来救我,这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宋梨哭得几乎干呕,“我好傻,我怎么没能保护好二哥哥呢。”沈海萍眼神却锐利冷冽起来。“去把翠环给我找来!”她对着门外喊道。宋梨依偎在她怀中,眼中闪过寒厉的光。找翠环吗?她今天醒过来第一件事也是去找翠环,却发现翠环早已经跑了。所以,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将所有过错都推到翠环身上去。果不其然,府里的下人找了一圈,回来禀告沈海萍,说是翠环已经跑了后,沈海萍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这个小贱人,这样算计了你居然就想畏罪潜逃,谁给她的胆子!”“贵嬷嬷,你立马去外头张贴悬赏令,就说这贱丫头偷了侯府的东西,现在要抓回来,赏银一百……五十两。”侯府现在没钱了,沈海萍就连要抓人贴悬赏令,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的。宋梨倒不是很在意。抓回来,就赶在沈海萍审问之前做成畏罪自杀的样子。抓不回来,那这个黑锅就永远都是翠环替她背了。左右都是不吃亏的。宋梨想着,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娘,二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啊?”提起这事,沈海萍便是恨得牙痒痒。“你二哥哥瘫痪了,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什么官途仕途,统统都作废了。日后宋极星只能像个废人一样,留在家里头了。甚至,连媳妇儿都说不上。想到自己以前那么意气风华的儿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沈海萍的眼泪便忍不住往下掉。宋梨也跟着哭。可,哭得很假。她脑子里在飞快思索着一件事情。支妙倩这头已经算是彻底得罪了,若是不想点什么办法的话,等支妙倩将这事解决了,只会变本加厉地对付她。世子妃的位置,只会更难坐上。不如现在……“娘,二哥哥会有媳妇儿的。”宋梨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市侩算计的光,“既然此事因支妙倩而起,那就让支妙倩嫁给二哥哥,伺候二哥哥一辈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我需要一个把柄 沈海萍被这话狠狠吓了一跳。“不妥,你二哥怕是心里记恨着她呢,又怎么可能娶她为妻呢?”娶进门,是要相守一辈子的。日日都看着,恨意愈发堆积,往后还怎么过?宋梨却有自己的考量。支妙倩这人,想借宋里里的手除掉是不可能了。眼下又与她结了仇,再不想办法掐了支妙倩当太子妃的可能,日后支妙倩真的嫁过去,她第一个被收拾。所以,不如让支妙倩嫁进侯府,成为自己的二嫂。看起来高自己一头,实则是永远都没了收拾她的机会!“娘,可出了这档子事,哪个高门大户还愿意将女儿嫁给二哥哥呢?”宋梨循循善诱。宋极星丢了仕途,日后不是娶个芝麻小官的女儿,便是找个商贾之女。总之,都是最低的选择。可支妙倩不同。那可是中书令的独女啊!“只要支妙倩嫁过来,那么中书令也必然会心疼自己的女儿,想法子多给二哥哥一些补偿,即便是不能入仕途,那生下的孩子,中书令也是要帮扶的呀。”闻言,沈海萍眼眸闪动。人便是这样,只要瞧见了些许希望,便会自己添油加醋地脑补出美好未来蓝图。短短时间里,沈海萍甚至连宋极星生的儿子能当多大官都想好了。终于,沈海萍兀自攥紧拳头,眼神坚毅得如同石头。就这么办!让支妙倩嫁进侯府,嫁给宋极星。至于感情什么的?女人嘛,多哄哄,再生个孩子,自然便能拴住了。更别说宋极星长得俊朗,支妙倩日子久了,肯定会动心的。*侯府的二公子要和中书令的千金成婚了。这事如同插了翅膀,飞快地在晋州城里传了个遍。不好的言论都被侯府花银子给压了下去,所以百姓们听见的版本,便是支妙倩在佛沐日英勇救下被坏人掳走的侯府三小姐,正巧被侯府二公子瞧见,两人竟是一见钟情。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侯府二公子不知怎的出了意外,竟成了个瘫子。就算是这样,支妙倩也是心甘情愿要嫁过去,两家便是一拍即合,挑了个下月初六的好日子,准备办喜事。民间嘛,故事总是会越传越香艳的,到后头更是说什么两人早就在一起多年,这次宋极星瘫痪,也是两家反对,要拉着支妙倩私奔才发生的意外。两家因此被感动,这才不得已办了婚礼。至于其他的版本,更是多得数不过来。可无人知道,侯府和支府都是一片愁云惨雾,根本无人为这门胁迫的婚事而高兴。沈海萍一夜之间长了好些白头发,却还要强撑着爬起来,去为宋极星的婚事筹备。其中一项,就是要发拜帖。沈海萍坐在桌前,写了一封函书,转头交给了贵嬷嬷,“去驿站,让驿站的人快马送去江南,否则老夫人和审月怕是来不及赶回来的。宋审月,侯府嫡长子,也是沈海萍的第一个儿子。可因为娘胎里带了病,小时候常年生病,老夫人便干脆做主,领着他回了江南老家养病。这些年倒也不是没回来过,只是进了晋州城,只要待上超一个月,便又是要生病的。无奈,即便到了今日,宋审月和老夫人也都是常居江南。可宋极星要成亲,这种大事,总是要将两人给请回来的。贵嬷嬷接过函书,却有点犹豫,“夫人,二公子成亲虽说是喜事,可毕竟是瘫痪了,这要是叫老夫人瞧见的话,怕是会不高兴。”沈海萍抬手捏自己的鼻梁,神色疲惫得很,“就是要让她不高兴。”“夫人是何意?”贵嬷嬷不解,虚心求教。沈海萍道,“老夫人心中最疼爱的虽是审月,可极星也毕竟是侯府的男丁,她总是疼爱的,瞧见极星被害成这样,哪能不动怒。她动怒,就不必我出面做什么了。”闻言,贵嬷嬷恍然大悟。她怎么忘记了,老夫人是平南侯府里头出来的嫡长女,年轻时候,还和桂伦公主是手帕交,即便是后来桂伦公主远嫁番邦,也是没有断过联系。这么多年,侯府早就亏空得只剩下一张皮,可能在晋州城和朝堂之上都还占有一席之地,其中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众人都瞧着这位老夫人的面子。所以,有老夫人在,支妙倩是不敢在侯府里掀起什么风浪的。就连支家那头,也是要笑脸相迎的。而老夫人知晓自己待不久,更是要多为宋极星盘算一些的。如此一来,她不必出手,就能为宋极星谋出未来的安生日子。做母亲的便是这样,总是要为自己的孩子计之深远些。贵嬷嬷眼中满是憧憬,小跑着出了院子,直奔驿站而去。*宋里里身披斗笠,出现在了将军府门口。自报家门后,门丁恭恭敬敬地将她迎进去,请到了会客用的偏厅。“宋三小姐稍等,我现在就去告诉将军你来了。”下人奉了茶,飞快地往后院跑。没多会儿,赤金将军就过来了。才几日不见,他憔悴了很多,那张脸凹陷进去,可眼睛却肿得鼓起来,不知道是哭了多少次。“看来,将军瞧见自己想见的人了。”宋里里放下茶盏,轻声说道。赤金将军艰难地点头,张开嘴,牙齿上甚至拉扯出黏糊的黏丝,“我竟不知,她过得这样苦。”若早一点知道,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宋里里又问,“将军将她带回来了吗?”“嗯,在我的后院休养着,可,我不敢给她请大夫。”赤金将军艰涩地开口。这一点,宋里里也能明白。如今的阮喜,记忆还留在赤金将军被金贼羞辱之前,她是带着期许的。可如果治好了,将这些年发生的种种全部记起来,难保她会接受不了发疯。更别说,赤金将军已经堕落成了彻头彻尾的混蛋,阮喜知道的话,得多失望啊?赤金将军的眼睛通红,“我甚至连出现在她面前都做不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敢让她瞧见啊!“那就让她一辈子都这样吗?”宋里里问道。赤金将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轻声道,“先这样吧,等有朝一日,能找到能让她彻底忘记我的药,或许就可以了结这段孽缘了。”只要阮喜不再记得自己,就好了。宋里里眼神微动,在心底微微思索着什么。而赤金将军则开口,“宋三小姐,这份恩情,你希望我如何报答?”宋里里倒也干脆,“我想拿你当棋子。”“你打算让我除掉谁?”赤金将军询问,“我上次便和你说过了,如今我只是个废人,又太多年没有涉足朝堂,没有任何势力手段,若是你想让我替你收拾了支妙倩的话,我倒是还能行。”可是,支妙倩已经被宋里里给收拾了。支府千金嫁给侯府瘫痪的二公子,这事早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赤金将军甚至觉得,宋里里的本事远在他之上。“你若是要银子,我倒是有不少,都可以给你。”赤金将军说道。宋里里摇头,“我不需要银子,而且我需要赤金将军办的事也很简单,不消什么人脉手段,一张嘴就足够。”“你想让我说什么?”赤金将军又问道。宋里里道,“我想要一个宁家的把柄,然后悄无声息地传到徐皇后的耳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还是看一眼吧! 宋里里的话音落地,赤金将军表情已然凝重肃穆到极点。今日是他第二次见宋里里。第一次,他觉得宋里里做事缜密,很有头脑,并且会揣摩拿捏人心。这般的人放在后宅里头,不说十次十赢,最起码谁敢算计她,下场都会很惨的。而这一次,他才知晓自己低估了宋里里了。她的战场可不是什么后宅!震惊之余,赤金将军又恢复淡定,“我手中若是有宁家的把柄,不消你说,我便自己递给圣上了。”毕竟,如果不是宁家,他和阮喜何至于变成如今这模样?“我知道将军你没有。”宋里里颔首。赤金将军诧异,“那你为何还说这话。”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宋里里垂眸,把玩着手中的茶壶嘴,拇指按在上头,轻声道,“赤金将军以往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想来也是研究过兵法的,那么,军营里头,最忌讳的是什么?”“谣言。”赤金将军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军营这种地方,最忌讳子虚乌有的消息,三人成虎,只要消息铺开了,那么假也会变成真,轻则扰乱军心,重则直接使将士溃散。“是了。”宋里里点头,“若没有把柄,捏一个就是了。”只要传开了,假的,也会有人将它变成真的。“然后呢?”赤金将军还是不解,“你算计徐皇后,是要做什么?”说着,赤金将军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宋里里,“难怪,难怪你说自己不想当世子妃,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啊。”宋里里被他说得发懵,“我打什么主意了?”“你想进宫为后!”赤金将军坚定开口,“也是,比起世子妃来说,当然还是皇后这个位置最好,世子妃在你面前,也得跪地尊称一声母后呢。”可是……赤金将军的表情又变得担忧起来,非常认真地劝说宋里里,“皇宫比后宅要危险千倍万倍,更别说身后还得有母家在朝堂之上的扶持,你这样的,去了后宫顶多为妃,是再也爬不上去半步的。”说着,又往后退了步,仔细地打量着宋里里的模样。摇摇头纠正,“你这姿色也就是个清秀可人,为妃都是说多了,也就是个贵人吧!”宋里里哭笑不得。圣上都快赶上老侯爷的岁数了,她可没有兴趣!不过听赤金将军这话,也知道他是个实诚人,没什么弯弯绕绕。宋里里便也直接托底,“我无意入宫,世子妃的位置就更不屑去抢了,可惜先皇定下了娃娃亲,我因此被卷进宁家和徐皇后的斗争里,要想活下去,总是要为自己想点法子的。”届时谣言四起,宁家怎会放过这好机会?而徐皇后自然要想法子去解决的。而她,再将这个消息悄悄地透露给宋梨。不论宋梨是将消息卖给哪一边,想要的报酬都是相同的。嫁给凌水洲,成为世子妃!而她这个“草包”,毫无作用,被双方嫌弃,也就没了利用的价值。无用的棋子,谁还会留在身边啊?没了这门娃娃亲,她便又是自由身了。当然,这还不是全部。赤金将军听了个囫囵,看向宋里里的眼神愈发复杂崇敬了。像!实在是太像了。这侃侃而谈,运筹帷幄的样子,简直和开国大将军一模一样啊!他差点又想说,宋里里真的和她很像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而后思索一番开口,“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做。”宋里里道谢,准备离开将军府。赤金将军却忍不住问,“你这计划是很好,可如果,双方都觉得你无用,要将你处之而后快呢?”众所周知,处理废棋的方法,除了丢掉外,还有直接碾碎成齑粉。“没关系,宋梨会保住我的。”宋里里微笑着回答。宋梨?赤金将军想说怎么可能,宋梨怕是最希望宋里里去死的那一个才对。可脑子里回荡起刚才宋里里的计划,忽然便醍醐灌顶,明白了过来!难怪!难怪宋里里是让他捏造一个宁家的把柄,而不是去让宁家捅出一个把柄。三人成虎,可说一千道一万,这还是假的。如果,宋里里将这个把柄捏造的罪魁祸首说成是宋梨。那么宁家或者徐皇后被救,也不会再觉得有半分感激,只会觉得自己被宋梨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给骗得团团转。宋梨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为了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宋梨便会竭力保下宋里里。甚至,对宋里里言听计从。这盘棋,宋里里看起来是其中最没用的那颗,可实际上,整盘棋都是她在下!“我收回刚才的话,”赤金将军的声音虔诚到了极点,恭敬无比地开口,“宋三小姐,若你真的进宫的话,哪怕没有家世撑腰,也起码是能爬到皇贵妃的位置。”“……我真的没有当妃子的兴趣。”宋里里很是无奈。赤金将军又问,“你的这些法子是从哪儿学来的,饶是我看了这么多年的兵书,竟然也不如你厉害。”宋里里摇头,“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过往的记忆丢得干干净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学来的这些。反正,每次要做什么的时候,脑子里便会自己冒出这些念头来。就好像,她熟读了很多计谋,并且本就能将这些东西融会贯通一般。可她失忆之前,不就是个只会围着凌水洲转悠的大草包而已吗?宋里里自己也觉得困惑。希望能早点恢复记忆吧,这样便能弄清楚,自己这些本事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了。从将军府出去,宋里里便回了侯府。还没到侯府大门口,却被一个模样脏兮兮的小乞丐拽住了胳膊。“姐姐,我好几天没吃饭了,肚子都饿扁了。”宋里里看他的确可怜,便掏了一些铜板给他,“去买些吃的吧。”可小乞丐拿了铜板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拽着她的衣角,“姐姐,你要不要看看我饿扁的肚子,免得你以为我在撒谎。”宋里里哭笑不得,“我没有看人肚子的爱好,我也相信你不是撒谎。”“还是看一眼吧,看一眼就行!”小乞丐坚持,急得都快哭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当年的真相 小乞丐这副模样,让宋里里眼神不由拉直了。她左右看了看,到底还是跟着小乞丐去了拐角的隐蔽处。小乞丐便缓缓地掀开了衣裳。那肚皮上,竟然是密密麻麻写了字的!虽然歪歪扭扭,但宋里里仔细看的话,也是能认出那些字究竟是什么。快速地扫了一遍,宋里里的手便紧攥成了拳头。“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多年没上油的磨盘。小乞丐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个姐姐,高高的,瘦瘦的,脸上蒙着面纱,我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是翠环。光是听这个描述,宋里里就已经能确定,派人来传信的是翠环。尤记得翠环离开时,说等她和家里人安全后,会告诉她一个秘密。原来,就是这个啊!“姐姐,你怎么掉眼泪了啊,是我肚皮上写的字让你很伤心吗?”小乞丐好奇地问道。宋里里抬手去摸,这才发现脸上早已经是一片濡湿。真没出息啊,她居然哭了。因为翠环告诉她,其实当年压根就不是她自己钻出了那个狗洞,而是有人前来绑架,是她带着宋梨逃到了侯府外墙的狗洞旁。她先让宋梨爬进去,可轮到她的时候,宋梨却将那个狗洞给堵死,这才断送了她逃生的机会,让她被拐走的。宋梨太害怕了,便说成是宋里里自己贪玩从狗洞偷溜出去的。翠环还说,这事是宋梨梦呓时自己说出口的,那时候宋里里还没回到侯府。大抵是宋梨以为宋里里已经死了,做梦梦见冤魂索命,所以才害怕说了实话吧。宋里里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凉得彻底。原来,根本就不是她贪玩偷溜出去。是她救了宋梨,可宋梨却将她唯一的生路给堵死了。原来,如此……“姐姐,你看完了是吗,那我就擦了啊。”小乞丐说着,蹲下身在地上抹了好些灰,然后囫囵地将肚皮上的字给擦得乱七八糟,什么都辨不出来了。做完这一切,小乞丐便准备离开。“等等——”宋里里开口,拽住了小乞丐的手臂,“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十两银子?!对于小乞丐来说,这可是乞讨一辈子都换不来的数目,够他买下一座馒头山,从早吃到晚,一直吃到死了吧?不对,他要是有了十两银子,就应该去买点肉包子吃啊。想到肉的滋味,小乞丐都开始流口水了。他吸溜一下,抬手擦干净嘴角的口水,“好,好啊,姐姐你要我干什么?”宋里里拉着他,围着侯府的外墙转了一圈,终于在西边发现了那个狗洞。一个小小的狗洞,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周围长满了荒草,而里头则用一块大石头给挡住。宋里里蹲下身子,用力地将那块石头给推开,露出了那个狗洞。“用你最快的速度,钻进去,然后再钻出来。”“好。”对于小乞丐来说,这真的不算是什么难事。他身形瘦弱小巧,眨眼功夫就钻了个来回。宋里里的呼吸,却越来越紧了。当年的她,大抵也就是小乞丐这个身形吧?从狗洞钻进侯府,连呼吸一瞬都用不了。可宋梨却因为害怕外头的人会追来,将她给堵在了外头!可笑,真可笑!“姐姐,你说好的十两银子……”小乞丐仰头,眼巴巴地望着她。宋里里重新将他带回了侯府的大门口。她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了,便差了门丁去叫籽棉过来付钱。正等待着,宋梨从外头回来了。“姐姐,这是谁家的小孩啊,你怎么护在怀中?”宋梨好奇问道。宋里里没理会,脸色冷得出奇。被这样无视,宋梨心中又是一阵窝火。先前被宋里里算计,她都忍着没在外人面前甩脸子,宋里里反倒先横上了?!“姐姐,如今侯府马上就要有喜事了,你带这样来历不明的脏小孩在侯府门口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外头这些年,惹下的祸事呢!”祸事两个字,宋梨甚至刻意咬了重音,抑扬顿挫的。宋里里眸光扫过去,如同锐利的刀子,几乎要割断她的喉咙。“我在外头这些年,的确是遇到了不少祸事。”宋里里轻声道,“你说,若是当年我没有被歹人带走,是不是就能跟你一样,在侯府养尊处优的长大了呢?”宋梨听闻这话,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感觉宋里里话里有话。“你说,为什么那歹人就独独抓走了我一个呢?”宋里里又问道。宋梨心口狂跳,但面上还是竭力镇静,“那是因为姐姐你偷溜出去,才会被抓走的呀。”“原来是这样。”宋里里颔首,表情仍旧冷漠。宋梨思绪拼命打鼓,总觉得嗓子眼里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的。想开口再问点什么,但籽棉已经拿了银子过来。宋里里付了那小乞丐十两银子,拍他的脑门,小乞丐便一溜烟跑没影了。而宋里里也和籽棉回了定胜宅。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躺下,不吃不喝,就直挺挺地躺着,像是一条已经死透的鱼。籽棉被她这样子吓坏了。分明出门时,自家小姐还说是去处理件大事,喜滋滋的出门的。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宋里里还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籽棉没办法了,只好跑去太傅府,将秦夫人和秦心语一并请来了。可等将人请回来,却发现宋里里正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旁边的丫鬟瞧见籽棉,立马松了一口气,“籽棉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三小姐说饿了想吃蛋炒饭,可我们做的都不对味呢。”这是愿意吃东西了?籽棉二话不说立马往小厨房跑,“我这就去做,正好有隔夜的米饭,做蛋炒饭最香了!”心里则美滋滋的。别说,去请秦夫人和秦心语就是有用。这来了什么都还没说呢,小姐就已经有食欲了。堪比神医。哦不,这就是神医! 第一百四十七章:要学会放下 秦心语走到宋里里跟前,握拳捶她的胸口,“什么嘛,我真是要被你给吓死了,知道籽棉来说你不吃不喝不动的时候,我有多着急吗!”宋里里被她一锤,手中的杯子便脱了手,啪嗒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我没有用劲儿啊。”秦心语傻眼。宋里里勾起唇角,“是我没拿住,和你没关系。”“这茶杯本也不好看,放心,我明日就叫人送套更好看的过来,保证不让你吃亏。”秦心语又说道。“不用了,我本来也不怎么喝茶的。”宋里里拒绝。秦夫人目光落在宋里里身上。打量片刻,对秦心语道,“你跟着丫鬟去里里的屋子,给她挑件好看的衣裳,再配些漂亮的首饰拿过来,今夜十五,正逢有灯会,我们出去凑凑热闹。”秦心语也是个大大咧咧的。见宋里里已经愿意和自己说话了,便没有多想。此刻又惦记着那晚上的灯会,便迫不及待地催着丫鬟陪自己离开。正厅里,只剩下秦夫人和宋里里两人。秦夫人走上前,握住了宋里里的手。宽大温暖的两只手,将宋里里冰如寒窖的手给紧紧护在其中。秦夫人顿时一阵心疼。“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秦夫人问道。宋里里努力挤出笑容,“我没事。”秦夫人的表情瞬间严肃,“里里,我知道你是个很厉害的孩子,有主见,有勇有谋,从不叫人欺负,可你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和我说说,即便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最起码能让你倾诉,说出来之后,人能舒服些的。”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所以遇到事情要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哪怕真的帮不上任何忙,也是可以给一个拥抱的。“里里,你可以信任我,今日你说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秦夫人又说道。宋里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戳了下。垂眸思索了一番后,她终于开口,“我意外得知了,我当年究竟是什么离开侯府的。”关于宋里里是怎么走丢的,其实这些年晋州城里早已经传遍了。大家都以为,宋里里是因为贪玩溜出去,才叫人伢子拐走的。所以当宋里里回到侯府后,又是那么一副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样子,被大家排挤看不起时,没有一人同情。这是宋里里活该!毕竟她要是不贪玩,哪里会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半点规矩都没学到,半点福都没享到?可现在,宋里里说出的这番话,却颠覆了晋州城里这么多年的传言!秦夫人脑子里首先冒出的,便是心疼二字。她紧紧地将宋里里拥入怀中,却是自己的身子抖得最厉害,“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害怕吧?”明明就差一步,钻过那个狗洞,就能回到安全的侯府里头,可宋梨却断送了这希望。身后的歹徒越靠越近,然后将她直接带走。那时候宋里里才多大?五岁,还是四岁?秦心语那么小的时候,是连话都还不会说几句的,整日里只想着吃肉肉吃糖糖。可宋里里却已经知道先让自己的妹妹逃去安全的地方了。宋里里是个好姐姐。但宋梨不是个好妹妹。“这件事情你想告诉侯夫人吗?”秦夫人问道。宋里里摇头,“不想。”躺在床上的这十几个时辰,她的脑子里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要说吗?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沈海萍和老侯爷,将宋梨的真面目揭露在众人面前。要这样做吗?可最后思考出来的答案,却是放弃。没必要说。当年的事情没有证据,说出来真的有人信吗?就算是真的有人相信又如何。沈海萍已经明确地告诉过她,若不是先皇的旨意,是巴不得她和侯府断亲的。知道这种事,沈海萍对她的态度怕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她也不需要沈海萍对自己有所改变。所以,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不说也罢!”秦夫人抬手,狠狠揩掉了脸上的泪痕,“日后等你有出息了,叫他们后悔去吧!”宋里里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秦夫人。她由衷感谢,“说出这些话之后,我真的感觉心情好多了,谢谢你,秦夫人。”“日后还有什么事情,别都憋在心里头,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来找我说。”秦夫人轻声道。虽然她不是宋里里真正的家人,但可以站在家人的那个位置上,为宋里里做点什么。宋里里心中涌过一阵暖流,点头应了一声好。正说着话,秦心语已经举着选好的衣裳回来了,籽棉也捧着炒好的蛋炒饭小跑过来。定胜宅里,热闹得很。宋里里吃完了蛋炒饭,又换上衣裳,便跟着秦夫人出门去看灯会了。晋州城其实每逢初一十五都会举办灯会,但大抵是这次挨着佛沐日不久,好些少男少女许了愿,希望能求一门好姻缘,便都出来碰运气。谁知道会不会在灯会上遇到自己的有缘人,然后就一见钟情呢?于是放眼望去,这街上大半的人,居然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一多,玩乐的项目自然也就多了。才走了几步道,秦心语就被一个套圈的摊子给吸引了目光。那摊子上其实也没摆什么好玩意儿,都是些小手串啥的,看着花花绿绿的,摆在地上倒也是新鲜。关键套圈的价格不贵,十文钱就有五十个圈,套中的都可以拿走。秦心语跃跃欲试,直接掏钱买了一百个圈。扭头对宋里里道,“那边有两条手串看着颜色很相似,你等我套中,你一条我一条!”话是放出去了,可等套起来的时候,秦心语却傻眼了。那丢出去的圈子全都跟长了眼睛似的,就是不往手串上套,好不容易有落上去的吧,还自己弹起来又掉到别处了。一百个圈子,竟是全军覆没!“我就不信了,老板,再给我来一百个圈!”秦心语气得撸袖,准备重头来过。但很快,这一百个圈也都打了水漂。“再来一……”眼瞧着秦心语真和这两个手串杠上了,秦夫人赶忙拦住。无奈道,“前头那么多摊子呢,你若是想送里里手串,去买两个现成的就是。”总在这儿耗着,还看不看灯会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这是在抢吗? 秦心语恋恋不舍地望着摊子上的那两个手串,到底还是作罢了。去了前头的摊子,她给自己和宋里里都买了手串,又给籽棉也买了一支簪子。可戴在手上,眼珠子却仍旧不住地往先前那个套圈的摊子上瞟。这时,秦夫人忽然有点肚子痛,秦心语便只好先带着她离开了。“小姐,那咱们也回去吧?”籽棉问道。宋里里想了想,却拉着籽棉回了先前那个套圈的摊子。掏了十文钱,要了五十个圈子。最开始甩了几个都没中,但很快,她就掌握了窍门,将方才秦心语看中的那两个手串给拿下。而手中的圈子,还剩下三十多个。“籽棉,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宋里里问道。籽棉扫了一圈,相中了最远处摆着的银锁。宋里里算准了力道和方向,一发就中了!“小姐你好厉害啊,”籽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宋里里笑着将剩下的竹圈递给籽棉,“拿着玩吧。”“小姐不套了吗?”籽棉满脸好奇,“小姐准头那么好,这三十多个一定都能全中的。”“就是因为能全中,所以才不套了。”宋里里摇头,努嘴示意籽棉往旁边看。那摊主的嘴都快扁成一条线了。出来做生意的,当然是希望能赚钱。宋里里刚才套中的银锁,已经要顶上他半晚上赚的银子了,继续套,那就是不给人家活路了。点到即止,做人别太贪。籽棉哦了一声,便也没再多问,自己去套着玩了。她和秦心语的准头差不多,虽然每次套之前都是各种比量,甚至上半身还探出去半里路那么远,可就是一个都中不了。尽管如此,籽棉还是玩得格外开心,一双杏眸里亮闪闪的。宋里里就在旁边看着,觉得这样也挺好。很久没瞧见籽棉这么孩子气的模样了。差点都忘记,这丫头其实还比她小几个月呢!想着,眼角余光却忽然被摊子角落的人吸引过去。居然是芙蓉姑娘。而她身边还站着个男人,俊朗无比,一身黑衣又显得神秘。显然不是上次的粉面小生了。而芙蓉姑娘挽着这黑衣男子的手臂,笑得宛如一朵花儿似的。那黑衣男子垂眸,眼底满是深情地看着她,问道,“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套?”芙蓉姑娘在摊子上扫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铜制的小人儿开口,“阿胜,我想要那两个,看着就可爱,而且那两个小娃娃紧紧抱在一起,就跟你我现在这般,你去套中,算给我的定情信物,好不好?”提到定情信物四个字,那黑衣男子耳根子红了。他点头,“好,我去给你套。”黑衣男子出手倒是阔绰,直接给了摊主一两银子,“直接给我圈,我什么套中什么时候收手,若有剩下的,便也归你。”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一千文能换五千个竹圈。可谓是一笔大买卖了。摊主方才被宋里里套走了银锁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差点就要跪下来喊黑衣男子一句活祖宗了。“若不然我将那小娃娃挪到前头来一点,这样比较好套中?”摊主说道。早点套中,剩下的银子就都归他了。黑衣男子摆手拒绝,“不,就方才那个位置,既然是定情信物,当然要自己争取得来的才有意义。”再说了,五百个竹圈,还不信套不中。可事实就是,除了宋里里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外,其余人还真是不太容易能套中。转眼三百个圈都丢出去了,别的东西倒是套中了一些,就是那铜制的小人还是没动静。籽棉本来套得不亦乐乎呢,见状也停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黑衣男子身上。旁边的芙蓉姑娘笑眯眯的,温柔地拍手打气,“阿胜加油,为了我们的定情信物,你可要再努力一些啊。”“小姐,”籽棉凑到了宋里里跟前,“这两人感情还真是好,其实这玩意儿去前头的摊子上花几十文就能买到,可他们却执着于要套中,真是叫人艳羡啊。”多好的感情啊!宋里里眼神沉下去。感情好吗?若她不知晓内情,怕也会发出和籽棉一样的感叹吧。可偏偏她知晓。芙蓉姑娘明明是迟聿的心尖宠,可身边的男人却总是来来去去,换个不停。距离上次在巷子里遇到她和那个粉面男子幽会才多久?有半个月吗?居然就又换了新欢,还这样大摇大摆地带出来,当众说要套中彼此的定情信物。宋里里心口隐隐地不舒服,为迟聿而不值。而这头,黑衣男子已经将五百个圈子都给套完了。还是没套中。“老板,再给我来五百个圈子。”黑衣男子撸起袖子,满脸写着愤慨。他就不信了,今日套不中那么个小小的小娃娃!老板也没见过这种非要死磕的客人,喜笑颜开,立马就收了银子开始数圈子。黑衣男子拿着圈子,再次走向那个摊子前。举起手中的竹圈,再三比划之后,朝前一扔!轻飘飘的竹圈在空中旋转着,直奔铜制小人儿而去。却在快要碰上时,忽然被旁边冲出来的一个竹圈给打得飞出去。而半路拦截的竹圈,倒是稳稳当当地将铜制小人儿套在了其中!一时间,摊子前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里里身上。“我中了,老板,麻烦把那个铜制小人儿拿给我吧。”宋里里淡漠地开口道。“中了?”黑衣男子傻眼了。籽棉也懵了,“小姐,你……你刚才不是说,要让老板做生意的吗?”拢共就花了十文钱,拿一堆东西走,实在是要老板的命。这话是小姐说的没错啊。怎么转头小姐自己就打脸了呢?“忽然也挺喜欢这铜制小人儿的。”宋里里缓缓开口,“拿回定胜宅,丢在池子里给乌龟垫脚用,挺好。”籽棉:啊?她怎么感觉,小姐是故意跟这两人抢的呢。可小姐好端端的,干嘛故意要这两人心里不痛快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定情信物! 摊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着旁边面色已经铁青的黑衣男子,干巴巴的赔笑,“姑娘,要不然我给你换个别的吧,那银锁我正好有一对,给你换那个怎么样?”银锁,可比铜制的小人儿值钱多了!“套中什么我就要什么,我不贪。”宋里里轻声道,“人嘛,总是应该从一而终的。”摊主尴尬挠头。他挺想做黑衣男子的生意。人菜,钱多,这一晚上若不出意外,应该能从他身上捞个三四两银子。他摆摊好几个灯会,加起来也不够今晚赚得多啊!可偏偏出了宋里里这个意外。眼瞧着劝不动宋里里,摊主只能将目光投向黑衣男子,“公子,其实我这摊子上还有个爱心形的石头,天然的,我儿子从河滩上捡回来的,那叫一个晶莹剔透,不正好代表你和姑娘的感情纯洁无瑕吗?”“……阿胜,这个也挺好的。”芙蓉姑娘倒是很好说话。黑衣男子点头,“好,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套什么!”摊主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着去木箱子里将那块心形的石头拿出来,摆在了方才铜制小人儿的空缺处。扭过头,便打算将铜制小人儿给宋里里送去。可还没走两步呢,便又听见哗啦一声,紧接着就是满堂喝彩。中了。又中了!而且又是宋里里套中的!“姑娘,”摊主这次是真的快哭了,“我拢共就收了你十文钱,你不至于这样整我吧,我把钱退给你成不?”他真的想挣点钱啊!“我也很喜欢那块石头,放心,待会儿我再买一两银子的竹圈就是了。”宋里里语气淡漠道。这会儿场上的人都瞧出来了。哪是什么喜欢石头啊,分明就是和方才那对小情侣过不去嘛。芙蓉姑娘也眯起了漂亮妩媚的眸子,终于想起了宋里里。抬步走上前,直接开口问道,“宋三小姐,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宋里里心里有点意外,显然是没想到芙蓉姑娘认识自己。但很快又恢复了淡然。开口道,“出来玩,你看中的我也看中了,倒是也正常,总不能这世上所有你看上的,都要被你拿下吧?”“我怎么觉得宋三小姐话里有话。”芙蓉姑娘的眼神掺了几分锐利。宋里里不卑不亢的和她对视,“若你觉得有便有吧。”说完,两人便是一阵沉默。过了半晌,芙蓉姑娘终于先开了口,“算了阿胜,今日灯会上那么多新鲜玩意儿,我们去买些别的也不错。”黑衣男子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坚持。百依百顺地,就跟着芙蓉姑娘离开了。而宋里里也将手中剩下的圈子交给了摊主,又拿出一两银子,便带着套中的东西,和籽棉也往外走去。这摊贩本就是在最外围,走出去没几步,就到了灯会的出入口处。这地方有兵官看守,是个瓶口状,人都挤在这个位置,行动得格外缓慢。“小姐,那不是方才的两人吗,他们也打算走了?”籽棉眼尖,注意到了人群中的芙蓉姑娘和黑衣男子。宋里里看过去,却只是淡漠地嗯了声,没有太大反应。她只想赶紧离开。可这时候,宋里里却注意到,迟聿居然出现在人群中。可芙蓉姑娘笑眯眯地迎上去,和迟聿说着什么。方才还领着的黑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了。宋里里的眸色一下便暗沉下来。她绯薄的红唇抿紧,不知怎地,心口就泛起阵阵的浪潮,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到了迟聿和芙蓉姑娘跟前。“靖王殿下。”宋里里开口道。瞧见宋里里,迟聿眸色复杂地翻涌了一瞬,而后颔首应了声。芙蓉姑娘则是盯着她看。宋里里也看回去。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呢,宋里里已经拿出了怀中的东西,递到迟聿面前。“什么东西?”迟聿问道。他把玩着手中的铜制小人儿和心形石头,眉头微蹙,百思不得其解。宋里里回答,“定情信物。”“……你说什么?”迟聿眉头蹙得更紧了,将手中的小玩意儿攥得几乎要成齑粉。宋里里没再说话,转身又走远了。剩下的,迟聿应该能猜出来吧?毕竟他那么聪明,光是看芙蓉姑娘慌张的表情,便应该能猜出什么的。宋里里回到了籽棉身旁,继续用余光打量着迟聿那头。而迟聿和芙蓉姑娘那边,先是一阵寂静,而后芙蓉姑娘便笑了起来。“我说呢,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啊!”“什么意思?”迟聿不解。芙蓉姑娘解释,“方才我去套圈碰见她了,专和我对着干,我还问她跟我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她当时话里有话的,却不愿意说明白,不过现在我懂了。”宋里里以为她和迟聿是一对,可偏偏在外头又找了新的相好,所以才让她别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身为女人,芙蓉姑娘对这方面的事情格外敏锐,仅仅是靠这么几个片段拉在一起,便将事情给推断了出来。“特意把这定情信物送过来,不就是想让你察觉到我在外头有奸夫,好看清我的真面目吗?”“什么?”迟聿的脸色阴沉下来,“若我没记错,今日那位应当是进了宫。”那么,跟在芙蓉姑娘身边的,又是谁?芙蓉姑娘吐了吐舌头,“是他身边的侍卫,阿胜。”“你如今倒是挺光明正大,居然敢带出来招摇?”跟在迟聿身边的踏风也站出来,“芙蓉姑娘,你明知道我家王爷现在需要你去探些口风,弄出这事来,是不打算帮王爷了吗?”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的模样,芙蓉姑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懂什么啊,感情这种东西就跟放风筝似的,一味拽紧只会断掉,必须松弛有度,这样才能放得长远。”顿了顿,注意到周围人来人往,芙蓉姑娘又凑近了,在迟聿耳边轻声道,“他近日有些怀疑我,大抵是身旁谁吹了枕边风,若我上赶着凑上去,便是坐实了身份,所以必须避避风头。”至于其他的,芙蓉姑娘没说,但语气已然自信满满。在拿捏男人这事上,她十拿十稳,从未翻过船!迟聿颔首,眸色从浓转淡,眉间也舒展开来,“万事小心。”芙蓉姑娘笑着点头,而后又想起某件事来,“你方才情绪好激动,是因为担心我暴露,还是因为……别的啊?” 第一百五十章:夜探定胜宅 最后三个字,芙蓉姑娘说得千转百回,故意拉长了声调,眯着眼看向迟聿。迟聿抿紧绯薄的唇,“大局为重。”骗人!芙蓉姑娘笑了,笑得狡黠。“可我怎么觉得,你是生气,我让宋三小姐误会了呢?”迟聿面色不改,“没有。”压根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有什么可担心误会的。“那……”芙蓉姑娘还想继续说,却被迟聿给打断了,“还有事吗,若无事,你可以走了。”切,这男人总是这样。芙蓉姑娘撇嘴,“你这样的,日后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啊。”迟聿没回答,只用眼神看她,示意她可以离开了。“东西给我。”芙蓉姑娘伸手,“那两个定情信物,我还要拿去哄阿胜呢。”迟聿攥在掌心,“被侯府嫡女抢走的东西,若你还能抢回,那才叫人怀疑呢。”芙蓉姑娘瞪他一眼,却因为眼睛太过妩媚,看上去就如同娇嗔般。“不就是个侯府嫡女吗,我能抢走她的东西再正常不过,好歹我也是赫赫有名的……好啦好啦,我不要就是了,你自己留着,行了吧!”说到后头,芙蓉姑娘拱手,“走了。”转过身走远了,还不忘小声嘀咕,“分明是自己想留着,非要扯出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日后最好是别将这两样东西叫我看见,否则我见一次,笑话你一次。”灯会上人头攒动,芙蓉姑娘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宋里里也收回了视线,垂下的眸子里神色不定。隔得那么远,她并不知道迟聿和芙蓉姑娘到底说了什么。但看得出来,芙蓉姑娘先是说了什么,让迟聿很生气,而后又出声解释几句,迟聿的脸色便缓和下来。最后,芙蓉姑娘好像还撒娇了,迟聿目送她离开。看样子,是已经摆平了那定情信物的危机?迟聿,就这么喜欢她吗?宋里里感觉自己正义感有些过头了。她刚才那样子,就跟杂耍班子里那个画着大黑眼圈,穿得层层叠叠的小侏儒似的,光是往那儿一站,就已经让人忍不住发笑了。那小侏儒叫什么来着?西域那头,好像是叫做小丑……“小姐,你在看什么啊?”籽棉好奇地问道。宋里里收回视线,“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回到定胜宅,籽棉去向众人炫耀自己的银锁去了。她小时候是被人遗弃的,当时身上也是挂着一个银锁的,大抵是亲生父母给留下的念想。可后来去山上打猎时,却被一只野猪给意外吞进了肚子里。她哭得响彻天地,肝肠寸断。宋里里说她哭得好难听,骂了她一顿就便独自上了山,足足两天才下山,回来时浑身血淋淋的,手里是她的那把银锁。原来,宋里里去山上找野猪了,但也不知道哪头野猪吞了银锁,就挨个的杀,然后挨个掏肚子。杀了十几头吧,总算是在一头老公猪的肚子里翻了出来。可找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银锁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已经进了大肠,和猪粪搅合在一起,臭气熏天。籽棉永远都记得那个黄昏,她站在满身是血的宋里里身旁,手中是被猪粪包裹的银锁。一边哭,一边作呕。那银锁实在太臭了,洗了好多遍还是熏得人上头,正逢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籽棉就给卖了。宋里里翻白眼说早知道就不上山给她找了,累得差点没能下山。师傅跳起来骂,“谁让你光杀野猪不拖下山,全叫别人捡了漏,那么多野猪,都卖了咱们得躺平吃一整年!”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籽棉记忆犹新。因为自打师傅去世,她跟着宋里里来了晋州城之后,便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姐了。不过,还好。小姐现在已经改变了。虽然和以前还是不太一样吧,但起码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啊!籽棉想着,将银锁挂在胸口,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几个丫鬟住的厢房走去。而宋里里则回了房间。她躺在床上,想着在灯会上的那一幕,心里总是有点不太舒服。迟聿对芙蓉姑娘,大概是真的用情至深吧!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宋里里索性爬起来,打算去院子里散散心。刚打开门,却发觉有一抹身影从拐角处闪过。“谁?!”宋里里迅速警觉,手摸向了腰间的鞭子。那人听到她的声音,脚步加快往前走。越是这样,宋里里就越是确定对方不是定胜宅的人。大晚上偷偷溜进来,能是什么好人啊。必须抓住好好审问一番!宋里里加快步伐,跟随着那人的方向而去。定胜宅到底是沈海萍当初的陪嫁,修建时是花了一些心思的,弯弯绕绕,有江南园林的味道,尤其是在夜里,稍不注意便会走入死胡同中。可前头那人显然是对这地方熟悉得很,一路往前走,竟是丝滑流畅。可见不是第一回来了。意识到这点,宋里里的眼眸愈发阴沉,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人给抓住!终于,那人拐过了一条回廊,再往前走就是家丁休息的院子。此刻家丁们都已经回院子休息了,若是她大喊一声,立马就能出来帮忙。看这人还往哪儿跑!而此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硬生生地停下来,闪身去了旁边的假山后头。宋里里见状,在心里差点笑出声。那假山她前几日才叫人翻修过,里头是没有路的,躲进去,不就是瓮中捉鳖吗!正和她意!抽出腰间的鞭子,宋里里也跟着进了假山。那人就背对着她,呼吸微微喘息。“别挣扎了,老实点,否则我的鞭子可是不长眼的。”宋里里冷声警告道。几乎是话音刚落,那人忽然转过身,身上的外衫也随之脱下来,直接罩在了宋里里的头上。宋里里只觉视线昏暗,眼前的一切都被遮得完完全全。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手已经搂上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更是直接探入她的衣襟! 第一百五十一章:跟我还客气什么 宋里里暗下发惊,虽然眼睛被外衫罩住看不见,可手里的鞭子却已经挥了出去。敢对她意图不轨,那就先把这双手给废了!可那人却直接拽住了鞭子,手也从衣襟中撤了回去。甚至连带着宋里里头上的外衫,也被扯落在地。宋里里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仓颉。即便那张脸已经被手帕挡得只剩下眼睛,即便光线昏暗,但宋里里不会看错的。站在面前的,的确就是仓颉。“是你?”宋里里一改方才的震怒,惊喜了几分,“你跑什么啊,我还以为是贼呢。”而且,刚才还伸手进她的衣襟里……宋里里想着,低头再一看,这才发现仓颉蒙在脸上的手帕居然是自己的。这下便什么都明白了。仓颉来时没有戴那个黄金面具,担心被她看见真容,所以才一路要逃走。被追到这假山里头,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先挡住她的视线,再拿了手帕蒙面。“你……”宋里里望着那双幽暗的眸子,“上次我给你的药膏,是不管用吗?”仓颉摇了摇头,没说话。“不管用?还是没有用?”宋里里追问。仓颉面上的手帕动了动,似乎是他的唇张开了,可却没有声音发出。假山里头,一片哑然寂静。而假山里头空间很小,两人现在又几乎是贴在一起的。时间一久,宋里里便觉得有点尴尬起来。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吧,这地方有点热,说话喘不过气。”仓颉这次倒是从喉咙深处溢出了一个嗯字。宋里里便退出了假山。扭头要招呼仓颉也出来时,腰再次被揽住。旋即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搂着攀上了回廊的屋顶。青瓦片如鳞片层层叠叠,可坐下时,宋里里却并不觉得硌人。正诧异,低头一看,这才发觉仓颉方才脱下的外衫,此刻正垫在她的身下。这男人动作还真是快,分明是同时上来的,他怎么还能腾出手来给她铺上外衫呢?不过——宋里里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想找个宽敞透气的地方,这种地方定胜宅里比比皆是。仓颉怎么就把她带上屋顶了呢?正打算开口时,院墙外却开始燃放起了烟花。每次初一十五灯会都会燃放烟花,但这次大概是临着佛沐日,有公子哥自掏了腰包,烟花比寻常时候漂亮很多,一朵接一朵的在天上绽放开来。宋里里的脸颊被映亮,瞳眸里染上了不同的颜色。仓颉把她带上屋顶,就是方便看烟花吗?宋里里想着,又一朵烟花绽放开,竟是令人惊艳的淡粉色。莫名地,让她想起了今日在套圈摊上的那枚心形石头。那石头虽大体是透明的,但也隐隐约可以瞧出几分淡粉色来。再接着想,便是芙蓉姑娘和迟聿了。刚才看见烟花的那点好心情,忽然就被思绪冲得一干二净。“仓颉,你说,如果喜欢的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而且甘之若饴,是不是就应该识趣退出了?”宋里里还记得,自己在贞女堂时,虽然丢了记忆,但却总是梦见迟聿。甚至回到侯府后,她也努力在退婚,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去竞选靖王妃。可看着迟聿对芙蓉姑娘那么好,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识趣点。身旁,仓颉的手暗自攥紧,手帕之下的唇瓣,终于发出了低沉喑哑的声音,“你、很喜欢?”宋里里点头,“是啊,挺喜欢的,还做梦想过嫁给他呢,但看他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心中有别人,忽然觉得应该放弃的。”“嗯。”仓颉握紧的拳又松开了,眼前闪过一张令人生厌的面庞,“放弃,挺好。”那种人,宋里里本就不应该追在屁股后头,整日要死要活的说要嫁。退了那门婚事,挺好!宋里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却暗自垂下了眼眸。都说旁观者清,如今仓颉也说她继续喜欢迟聿不合适,看来是真的应该放弃了。可,心里总有那么点不太舒服。这时,又是一朵巨大的烟花绽开,几乎照亮了大半个晋州城。同时,也照亮了仓颉的模样。他的外衫已经脱了,只剩下里头的衣裳,腰间别了个什么挂坠。说是挂坠,都是往好听了说的。那玩意儿更像是一根绳子上栓了两个什么东西,底下那个大概是没有可以捆的地方,是用绳子编了一个网兜起来的。虽然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总感觉莫名熟悉。宋里里下意识伸手想拿过来看个清楚。手刚探过去,就被仓颉给摁住了。警惕又紧张的神色随之递来。宋里里有点尴尬,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小声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你腰上别着的挂坠而已,可以给我看一眼吗?”仓颉不语,将挂坠拨到了身侧,这下完全看不见了。好吧!显然是不打算给她看了。宋里里自讨没趣地耸耸肩。她岔开话题,“你的软剑还在我这里,我仔细保管着呢,你今天要带走吗?”“送你了。”仓颉回答。宋里里闻言,眸色再次落在他身上。她才刚才见到仓颉就觉得不对劲,如今总算是知道了。仓颉今日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似的。虽说以前面上带着黄金面具,被压得有点发闷,都没有像今日这样的情况。难不成,仓颉的嗓子出了什么问题?“你、我的屋子里有润嗓子的药丸,你要不要去吃一颗?”宋里里关切地问道。仓颉拒绝了,“不必。”“可你的嗓音听起来真的很奇怪,”宋里里坚持,“你先前帮了我那么多,如今就连软剑都要送我,我总得报答你吧?”顿了顿,又惊愕瞪大眼睛,“还是说,你这嗓子吃药丸没用,需要去看大夫?那我现在带你去找城中的郎中!”她现在有银子,可以去找城中最厉害的大夫给仓颉治病。“不用。”仓颉仍旧拒绝。“和我还客气什么,我是真的想报答你。”宋里里认真道。怕仓颉再次推辞,宋里里直接上手,拽着他要去找郎中。可她忘记自己是在房顶上了,这一站起来就踩碎了青瓦,整个人也失去重心,直接朝着地面摔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你最好先除了我 屋顶到地面倒也不算高,撑死了三米。可那地下便是假山,上头的石头锋利尖锐,人要是摔上去,非要被戳成筛子不可。可千钧一发之际,仓颉从后头拉住了她。只是轻微用力,便将宋里里拽回了屋顶。宋里里惊魂未定,拽着仓颉的胳膊没松,要抬头时,却被仓颉给按进了怀中。那惊如擂鼓的心跳声,就这样直接贯入了她的耳膜。那声音实在太大,撞得宋里里六神无主,竟连推开仓颉都忘记了。“你……”许久,宋里里终于稍微找回了神智,轻声开口想说点什么。可回廊那头已经传来籽棉的声音,“小姐,小姐?”宋里里下意识应了声,而后才想起来,自己如今还和仓颉在一起呢。籽棉过来,不就正好看见她和仓颉抱在一起了吗?可这份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在籽棉过来之前,仓颉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而几乎是刚离开,籽棉便也走了过来。她看见了站在屋顶上的宋里里,大惊失色,“小姐,你爬那么高干什么,快下来!”担心宋里里下不来,籽棉还去旁边家丁住的屋子搬梯子。可等回来时,宋里里已经下来了。籽棉赶忙上前检查,确定宋里里没有摔伤后,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叮嘱,“小姐,知晓你会武功,但以后还是别爬这么高了,你刚才是跳下来的吧,你瞧,手帕都飞出来了!”宋里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自己那方手帕挂在树枝上。心下瞬间了然。所以,仓颉刚才突然将自己摁在怀中,是因为蒙面的手帕掉了,怕她看见真面目吗?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啊。竟然这么怕她看见。宋里里回神,三两句话将籽棉给支开后,又重新上了屋顶,将那件外衫给拿回了自己的房间。下次遇到仓颉,她再把衣裳还回去吧!可,真的还会遇到吗?仓颉实在太神秘了……*转眼,又是新的一天。籽棉打着呵欠正在院子里洒扫呢,宫里便派了人来,说是三皇子邀宋里里进宫做客。宋里里走上前,拉着太监的手往屋里走,“公公大早上就来肯定累了吧,快进屋歇会儿。”说话时,她从腕上褪了只镯子下来,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太监手中。太监方才还冷冰冰的面庞,忽然就变得悦色起来。“就不歇着了,今日圣上在演练场上考察皇子公主们的长进,皇后娘娘惦记着宋三小姐您,便要咱家来领着您进宫也去凑凑热闹呢。”原来是这样。宋里里沉吟片刻,然后换了件衣裳,便随着那位公公进了宫。到了宫中的演练场,徐皇后早已经到了,旁边是一身浅黄色衣裳的三皇子。瞧见她,三皇子小跑着上前,欢天喜地的,“里里姐姐!”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三皇子却特别喜欢她,说话声中也带着几分亲昵。但宋里里到底是臣,总是要受规矩的,便还是福身行礼,“臣女宋里里,见过三皇子殿下。”三皇子将她扶起来,“里里姐姐,你上次教我的剑法很厉害,还有那把木剑,我都快用碎了,你再给我做一把新的好不好?”“三皇子喜欢,我自然从命。”宋里里应道。而三皇子显然是早就等着这话了,刚说完,便招呼人送来了一捆木头和好些匕首。那小脸蛋儿激动得红扑扑的,“里里姐姐你来挑,给我做个最厉害的木剑出来!”宋里里看着面前的那些木头,有些哭笑不得。她弯腰挑了块红酸枝木,这木头硬,但没那么沉,不至于挥几次剑就累得胳膊酸痛。正打算开始雕刻时,徐皇后却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笑意盎然,“里里,不必管他,今日是叫你过来热闹热闹的,哪能叫他把你给累着了啊。”“母后!”三皇子鼓起腮帮子,气得跺脚。宋里里则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忧臣女,只是做个木剑而已,要不了什么功夫,也不累的。”“那也回头再说,来,把匕首放下,坐在本宫旁边。”徐皇后盛情邀请。宋里里在心中腹诽。自己就是不想过去挨着她坐,所以才想找个无人角落自己削木头玩的。眼下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乖乖坐在了徐皇后身旁。徐皇后热络地拉着她说话,都是家长里短的,宋里里也就敷衍地应和着。正聊着,宁贵妃和凌水洲也走了过来。徐皇后立马开口,“罢了,本宫也不能总留着你说话,去吧,你和世子殿下坐那头去,正好也说说话。”听闻这话,宁贵妃的眼底几乎淬了毒一般。“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有好些话想叮嘱水洲,还是让里里先陪着你吧。”徐皇后拂袖,“母子之间,何时说话不行,再说世子殿下不是每日都进宫请安吗,日日都是与你能见到的,倒是里里那头,本宫听说是好些日子没去了。”顿了顿又道,“世子殿下,里里可是你日后的太子妃,这是先皇定下的娃娃亲,你可莫轻重不分,委屈了未来枕边人啊!”她这么一说,宁贵妃再生气也无可奈何。宋里里更是没有话语权,只能跟凌水洲去了底下的矮桌前坐下。她垂眸盯着桌上的茶盏发呆,只想赶紧等着今日的演练开始。偏偏她沉默,凌水洲却不是个安静的。“你去皇后娘娘那儿告状了,说我最近忙着陪支妙倩,没有去看你?”凌水洲问道,“宋里里,你这善妒的性子,究竟什么时候能改?”宋里里暗自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凌水洲接着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支妙倩爱上了你二哥,不可能再跟本世子在一起了,日后还是你和宋梨平分秋色,哦不,小梨是要高你一头的。”宋里里忍了又忍,才没将手中的那盏茶直接扣他脑门上。见他还要说,直接开口打断,“和她平分秋色我倒是不介意,只不过,日后这晋朝里的后宫里,要出两个皇后吗?”凌水洲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是啊,他都忘记了,自己日后是要当皇帝的。这世上有平妻的大臣比比皆是,可若是当了皇帝,那后宫里头总是要分个尊卑的。“你若是真那么喜欢宋梨,就该好好表现,现在就为她铺好路。”宋里里开口,“而不是在这里企图一碗水端平,有我没她,有她,便最好是先把我给除了,否则必定不会安生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做什么春秋大梦! 凌水洲表情倏然紧绷。他眼神厌恶,“宋里里,我还以为你这些日子是变了,没想到还是那么恶毒,我警告你,若你真敢对小梨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今天我不动她,可明日后日呢?”宋里里勾起柳叶眉,“你又不可能永远把她护在身后。”这话狂妄,把凌水洲气得够呛。但脑子里忽然又蹦出一个念头来,他立马道,“谁说我不可能永远将她护在身后?!”等着瞧!他今天就要将宋里里那些恶毒的想法给彻底扼杀在摇篮里!凌水洲说完,也不和宋里里坐一起了。他起身去了演练场上,调试待会儿也用到的弓。这一走,宋里里感觉天也蓝了,草也绿了,就连空气都跟着清新,浑身散发着愉悦的味道。看着不远处凌水洲那势在必得的模样,宋里里知道他想干什么。凌水洲想拔得头筹,然后向圣上求一道迎娶宋梨的旨意。毕竟只有宋梨嫁进门,才能永远被他护在身后。但宋梨也知道,以凌水洲的本事,是不可能赢下第一的。哪怕他真能赢,徐皇后坐镇,也断然不会叫他抢了风头。所以说那番话刺激凌水洲,只是想让他离自己远点。片刻的宁静也是宁静嘛!正想着,眼角余光撇见了迟聿。他今日换了一身段墨色衣衫,长发高束,只用了个玉环固定,行走时衣角随风翻起,翻皮的长靴若隐若现。配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刚出现,场上就有好些女子羞红了脸。宋里里也看得有些呆。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在心底笑话自己没出息。迟聿都已经有心上人了,她还死缠着不放做什么。而且昨晚仓颉不也说,让她应该学会放下吗?宋里里生硬地别开目光,想将脑子里关于迟聿的那部分给撇出去。迟聿行至看台前,湛黑色的眸子扫过众人,在宋里里身上停留半瞬。旋即,抿紧绯薄的嘴唇,继续朝着宋里里眺望的方向走去。不到十米,有把大弓朝他迎面飞来。他抬手直接攥住,动作快准狠。“皇叔!”凌水洲气喘吁吁跑上前,眼神畏惧又恭敬,“没伤到你吧,方才我想试试拉开这把大弓的,没留神脱了手。”哪知道那么准,差点飞上迟聿的面门。“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了。”迟聿将弓丢回去,“这不是你能驾驭的。”弓砸在凌水洲手上,弓弦微微颤动。他望着迟聿,觉得话里有话。可再想,又觉得不可能。迟聿不说弓,还能是说什么?不就是嘲讽他没那本事,连把弓都拉不开吗!他是拉不开吗,他是刚才没掌握好力道罢了。正想着,小太监跑过来,“世子殿下,弓拿错了,这把才是演练场常用的。”凌水洲接过新弓试了下,轻松拉了个满弦。看吧,就说他能行的!“日后不是演练场的东西,别往一起搁。”凌水洲板着脸吩咐。得亏是他,若换了旁人,怕是手臂都得拉脱臼。小太监连连应是,“那仓房新换了个管事,竟是粗心将靖王殿下小时候用的弓混进去了,奴才这就去教训,保证日后不再出差错了。”闻言,凌水洲脸上笑意僵硬。刚才那番话都化作了耳光,打得他脸疼。小太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扑通跪下,抖如筛糠。“世子殿下,奴才不该多嘴,世子殿下息怒!”而迟聿并不在意,迈步走远了。这模样,又让凌水洲心中受挫。他只能将目光落在迟聿垂着的手臂上,暗暗想。那也不过是以前厉害罢了,现在的迟聿,不过是个废人,一只手,连弓都拉不开!可扭头看着小太监手边的弓,眼底却浮出扭曲。“回去那这弓烧了,再让本世子瞧见,仔细你的脑袋!”*很快,圣上便来了演练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圣上喊了句平身。徐皇后笑吟吟地起身,想让圣上来身旁坐下。可圣上却径直去了宁贵妃那儿,语气关怀,“身子如何了?”宁贵妃一记娇嗔的眼神扫过去,又酥又麻,“难为圣上还惦记臣妾,左右是个小毛病,死不了。”“动不动就将死挂在嘴边,不吉利。”圣上倒是吃她这小脾气,坐过去,抬手捏她的软腮,“合该把你嘴封起来!”宁贵妃往他怀里钻,双手环住他的手臂,“臣妾的嘴封上了,那圣上可就听不着这么好听的声音了,圣上舍得吗?”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问,“圣上今日,要听臣妾的小嘴发出声音吗?”圣上被哄得开心,将她搂得更紧了。两人恩爱无比,徐皇后那头却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铁青着脸坐回位置上,愤恨地剜了宁贵妃一眼。但很快,又冷静下来。牡丹再美也有凋零之日,以色事人总是不长久的,她身为后宫之首,又何必去计较在乎这种事。谁种下的树能长得更大更茂盛,足够成荫纳凉,这才是最重要的。这样想着,她微吐出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演练场上的凌水洲。“圣上,今日太阳毒辣,要不然早些开始考察他们的功课,这样也能赶在午时前去休息了。”徐皇后说道。圣上从宁贵妃胸前抬头,也来了兴头,“好,朕也想早点看看他们的长进!”既然是考察功课,那自然是要分组分项目的。最先的就是三皇子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公主,考了骑马和射箭。三皇子还单独舞了一段剑。圣上瞧了拍手称好,眼底满是赞许。“不愧是朕的儿子,是有几分能耐的,多加练习,日后带兵杀敌,扬我晋朝国威!”徐皇后立马使眼色,“皇儿,还不快谢父皇夸赞?”三皇子显然被教过,立马单膝抱拳,奶声奶气道,“为国效力,是皇儿心之所愿;为民谋生,是晋朝皇子应尽的义务!”一字一句,在演练场里回荡,圣上笑得更是开怀了。臣子们见状,也纷纷附和恭维,气氛热络朝天。唯有宁贵妃和凌水洲脸色阴沉。三皇子毛还没长齐呢,徐皇后就要推出来抢继承之位?做什么春秋大梦! 第一百五十四章:出尽风头 宁贵妃侧头,向身旁的大宫女递了个眼色。大宫女当即会意,挪步去了凌水洲身旁。“世子殿下,贵妃娘娘交代,今日的风头可别叫三皇子一人给夺光了。”凌水洲也是气得咬牙,“他才几岁,也配跟本世子抢风头,真是可笑!”小孩和他们本就不是一个组的,所考的项目也完全不同。三皇子那几下,在一堆娃娃里算拔尖,这才惹得父皇夸赞的。可等他上场,展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厉害,自然就会收获满堂喝彩了!宫女见状,也知晓三皇子心中已有数,便退下了。宋里里坐在看台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品,坐看徐皇后和宁贵妃暗下较量。反正事不关己,她高高挂起就是了。演练场上的比试还在继续。小太监再次上场敲锣,宣布接下来是摔跤。这摔跤都是魁梧的草原人,原本就是养在皇宫里图个乐子的,这会儿大家也就都当个表演,放松心情。等摔跤结束后,才到凌水洲。皇宫里头除了凌水洲外,再无相仿年纪的男子,故而,陪着比试的,是各位大臣之子。骑马,射箭,比剑。凌水洲不论是对上哪位世家子弟,都能轻松应下。他瞬间自信心膨胀,得意地扫视着看台上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圣上身上,等着褒奖。圣上也的确如他期待的,缓缓开口,“洲儿比起去年,简直是突飞猛进,叫朕欣慰不已,日后便能放心把你推在前头,叫你独当一面了。”这话虽说得平淡,但凌水洲感觉自己从里头已经听出了,日后要把皇位给他的意思。呵,就说吧!这晋朝的皇帝必然是他。至于三皇子,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学了两把刷子就妄想颠覆他未来的皇位,简直是做梦!宁贵妃和场上的凌水洲对视,母子俩心情都很激动。这两人都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竟没注意到,徐皇后眼底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听了这些,也不过是浅淡勾唇一笑。仔细品,能从这笑容里品出些许得意。但藏得太深了,真的很难发觉。就算是发觉,也摸不准徐皇后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但宋里里隐约能猜到。她坐这个位置,正好能瞧见演练场的角落,刚才那几个和凌水洲比试的世家子弟,此刻正站在一起说话。他们个个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是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艰难任务。这几个人,都是徐皇后安排的?就是为了能让凌水洲能出个风头?怕是没那么好心。正想着,场上的凌水洲已然威风得不行,抬步便打算下场了。“世子殿下。”有人站出来,“早就听闻世子殿下功夫了得,不知道今日微臣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和世子殿下切磋切磋呢?”宋里里循声看去。那人身着一身土褐色的官服,位于整个看台的最角落,若不是此刻站起来,当真是瞧不见的。不论是官服的颜色,还是这坐的位置,都说明此人是个末支的小官。凌水洲没有半分印象,眯着眼睛看他,“你既开了口,本世子自然是要应下的,只是你看着面生啊。”那人拱手行礼,“回世子殿下,微臣周力士,任职于兵部,上个月才去的。”闻言,凌水洲的眸子眯得更紧了。兵部这地方,走马上任的人很多,可进去了都是坐冷板凳,除非打仗,否则这辈子都很难有冒头之日。可晋朝国泰民安,在几个大将军的镇压下,周边小国更是不敢来犯。不少进了兵部的人,从青丝熬到白头,连个正儿八经的官职都没捞到。要想出人头地,就只能找别的法子。这不,周力士便将主意打到了凌水洲身上。凌水洲眼中满是不屑。他刚才能赢那么多人,区区一个周力士,能有多大本事?正好再将主动挑战的人比赢,叫父皇再好好看看他的本事!“比什么?”凌水洲问道。周力士拱手,“哪样都行,微臣全听世子殿下安排。”凌水洲想了想,“也不能叫人说我欺负了你,这样吧,选个不容易见血的,就比骑马,如何?”“全凭世子殿下做主。”驯马女很快就将马给牵来了。两匹流光水滑的枣红大马,鼻孔喷着气,模样倒是乖顺。尤其是给凌水洲的那匹,甚至还会屈腿半跪,方便凌水洲翻身上去。驯马女立马恭维,“世子殿下的气场,压得马都不敢直面了。”明知道这是漂亮话,可凌水洲听得就是心里万般舒坦。“模样长得不错,嘴巴也甜,赏你了。”说着,扯下腰间的玉佩丢过去。驯马女的杏仁眼里溢出激动,双手捧着玉佩连连道谢,又说了好些恭维话。凌水洲再次得意的笑起来。笑够了,这才翻身上马,绕着演练场里走了一圈,速度逐渐加快。到底是在宫中,演练场没那么大的地盘,故而马术比的不是快,而是精。凌水洲翻身站在马上,而后再侧身而坐,半截身子探向地面,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稳如平地。若是放在打仗里,这些个招式都是能派上用场的,即便是不下马,也能斩杀不少敌人。圣上满眼赞许,“不错,虽没去战场上磨砺,但也能看出是好好下过功夫的,待明年西域的使者来了,你再好好好比试一番,为我晋朝争光!”凌水洲闻言,表情瞬间激动起来。让他去和西域使者比试,那不就是代表晋朝去比试吗?试问如果不是把他当未来储君看待,怎么会说这种话呢。今日这场校练,还真是让他风光无限!凌水洲想着,利索翻身下马,朝着高力士得意地扬起下颌,“该你了。”高力士却没有上马,一个劲的围着马转圈。“怎么,是不会骑这种高头大马?”凌水洲鼻孔朝天,“若不会也无妨,今日你敢站出来,已经很厉害了,有这份胆识,日后必定前途无量。”高力士抬眸,没回答,眼底涌起的笑意却让凌水洲莫名心底一寒! 第一百五十五章:再生一计 高力士那讳莫如深的眼神,让凌水洲的心底莫名有些发怵。难不成,这人骑马特别厉害?可旋即又回过神来。他也不是头次见别人骑马,厉害如迟聿那样的,也是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哪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装腔作势罢了!待会儿看高力士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正想着,高力士已经翻身上马。他一脚踏在马腹上,惹得枣红色大马嘶鸣,差点就要将他给甩飞出去,连带着旁边的凌水洲都差点被马蹄踹翻。可凌水洲却丝毫不生气,反而嘴角噙着关切的笑。“你怎么不早些说自己不会骑马呢,若是知晓,本世子便换样别的比试了,总不至于叫人说是本世子欺负了你。”高力士这会儿才堪堪在马背上坐稳,扭头冲着凌水洲挤出笑脸。“我会骑马的,方才是我故意看看这马的脾气而已。”还在装?行!凌水洲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也便不再劝了,走到一旁,静静看着高力士能骑出什么花样来。只见高力士夹紧马腹,那马便如闪电般疾驰而出。高力士学着刚才凌水洲的动作,松开缰绳,缓缓地要站直身子。可下一瞬,人便如同倒栽葱似的,头朝下往地面摔去。看台上的众人惊呼,有胆小的高门千金,更是直接站起了身子。毕竟从速度这么快的马背上摔下来,不死也要摔出个半残的。千钧一发之际,高力士的脚背勾在脚蹬上,堪堪将人挂在了马背上,脑袋距地仅仅不到半指的距离,而两只手则是已经垂到了地面上。“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救人啊。”凌水洲朝着驯马女开口,“比试点到即止,总不好叫他真的受了伤,本世子会难过的。”驯马女答应着,赶忙小跑着往高力士跑去。可还没到跟前,那匹马再次发疯,竟开始在演练场上乱窜起来。速度实在太快,驯马女一时间也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匹马在场上来回胡乱地跑。凌水洲站在一旁,眼底满是悲悯。既没这本事,又何必跑来和他比试呢?现在好了,自讨苦吃。可渐渐地,凌水洲就得意不起来了。分明是挂在马背上被折磨的高力士,可垂在地上的两只手,却在满是细沙的演练场上,逐渐勾勒出了一副画卷!凌水洲站在一旁还看不清,看位置高一些的看台,却能将全部都收入眼中。那是一副,晋朝的疆土图!哦不,不光是晋朝的疆土,还有周遭几个小国的疆土,高力士都在细沙上给勾勒了出来。待画完最后一笔,他猛地从马背上坐起来,旋即勒紧缰绳,让马儿直接高高仰起前蹄。再重重落下时,渐起的砂石正好将晋朝和周边小国的边界线给消抹干净。看上去,仿佛那原本就是晋朝疆土的一部分!高力士翻身下马,单膝下跪行礼,声音震荡得整个演练场都能听见。“微臣高力士,参见圣上,祝圣上万寿无疆,祝晋朝一统天下!”啪啪!圣上笑着拍手,眼底满是惊喜和夸赞,“高力士是吧,倒是个可用之材,徐朗啊,可千万别将他给埋没了。”徐朗便是兵部尚书,听到这话立马站起身,“圣上说的是,臣原本想的是,等下月那兵器库的管事位置空出来,叫让他去呢,可如今瞧着,倒是应该去军营里。”说着,又扭头问高力士,“许你去做个都尉,旁的就要靠你自己努力,早日替晋朝打下这些疆土,如何?”都尉!寻常人去军营,哪怕是有些关系的,也是要从百户开始做起。给高力士这个位置,已经算是平步青云了,日后更是有广阔天地。高力士立马跪下谢恩,又是说了好些漂亮话。圣上被哄得合不拢嘴,目光全然落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凌水洲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高力士这个畜生,居然敢阴他!分明今日是他出风头的好时机,能在父皇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现在全没了!越想越生气,他扭头看向高力士,在心底暗暗发誓,要将方才的耻辱都给找回来。可这高力士不显山不漏水的,他要怎么才能赢呢?想着想着,凌水洲的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主意。“高力士,没想到你的马术如此厉害,既然要去军营了,那射箭也总是不能差的,要不要再和我比试一场呢?”高力士见好就收,便打算拒绝。可凌水洲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倒也是不难,就是比个百米穿杨而已,这点你应当是可以的。”顿了顿又补充,“不论结果如何,都只比一次,一次之后就将弓给折了,你我都不再比试,省得叫旁人说你我有矛盾。”最后那句,显然是将高力士给架了起来。这下是想不答应都难了。射箭嘛。他倒是不怕。本事在那儿呢!“好,就依世子殿下的。”高力士颔首道。凌水洲得意,立马就让小太监去向圣上说这件事。圣上哈哈大笑,“这不服输的性子也是随了朕,可以,既然想比就比吧,反正也是点到即止,比完了,就将弓折了,叫大家都瞧瞧水洲的气度。”这一番话,不远处坐着的宋里里听得清清楚楚。她是没什么兴趣的。凌水洲想干什么,和她没关系。现在只希望能赶紧结束,她就可以回家和籽棉去街上买点好吃的了。正想着,却瞧见小太监捧着一把弓走到了高力士面前。瞬然,宋里里直接站了起来。“宋三小姐这是怎么了?”伺候的宫女关切问道。不少人的目光都投注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宋里里只好又坐了回去,桌下的两只手却死死攥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看着高力士手中的那把弓,心里莫名的很熟悉。甚至,想到若是高力士输了,这弓要被折断,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在朝她叫嚣呐喊。不能。绝不能让这把弓被毁掉! 第一百五十六章:现在归她了 这种感觉来得实在太蹊跷,宋里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高力士已经握着那把弓,站在了凌水洲的身旁。箭术里头,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便是百步穿杨。毕竟准头这种东西,是最说不准的,即便是平时训练中已经百发百中,可在面对劲敌时,也难免会手滑出错。就算是第一箭中了,第二箭,第三箭还能稳住心态,继续射中百米之外的红心吗?故而,这不光是考准头,更是考心态。因为刚才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凌水洲是因为不服气才故意要加试一场。有人已经悄悄地开始下注,想看看凌水洲是否能扳回这一局了。大部分都是赌凌水洲会赢,毕竟他主动开口,必然是胸有成竹。但也有些人是赌高力士,从他方才那马上的能耐来看,箭术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没准凌水洲是要自取其辱了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唯独迟聿,目光不经意的停在了宋里里身上。看着她几乎要完全倾在矮桌上的上半身,眸色瞬间阴沉,绯薄的嘴唇更是抿紧成一条线。宋里里也隐约察觉到了有毒辣的目光看自己,可等扭过去查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于是又将目光重新投注在高力士身上。准确的说,是高力士手中的那把弓上。心底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了。这场加试,仍旧是凌水洲先行。他站在白石灰划出的方格里,拉了个满弓,动作到位又不失雅致,格外的赏心悦目。成绩嘛,马马虎虎。三箭,第一只脱靶,另外两只倒是都险险的定在红心的边缘处。众人不禁为凌水洲捏了一把汗。这情况,高力士只消三箭都定在红心边缘,哦不,两箭即可。剩下的那一箭,定在靶子上,便能连带着凌水洲这位世子殿下的颜面一定也定在那上头。方才下注觉得凌水洲会赢的,这会儿都有些失望。怎么就这点本事啊!还好没赌钱,否则真要赔得裤衩子都不剩了。可就在众人都觉得,高力士势必会赢的时候,变数发生了。只见高力士双手似乎不听使唤似的,一个劲地和弓打架。三箭倒是都射了出去,前两箭都脱靶,最后一箭也只是定在了靶子的边缘处。说句难听的话,这箭术,竟是连三皇子这样的小孩子都不如的。“这……我,这弓……”高力士磕磕绊绊地想说话。凌水洲直接打断,“这弓与我的一样,怎么,想说不同吗,那你可以试试。”虽是递出去了,可高力士却不敢接。他赢了凌水洲一局,便已经是惹怒了凌水洲。现在还要当众怀疑弓有问题,那么不管结果如何,日后凌水洲都会和他结下梁子的。最好的做法,就是现在低头承认输了。有句话叫做,输了才叫做赢了。“世子殿下好箭法,微臣敬佩!”高力士拱起双手道。凌水洲得意摆手,“比试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时赢时输的,你实力不差,日后多加练习,也能有一番广阔天地的。”“是。”高力士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余光瞥向圣上,发现圣上眼中早已经没了刚才对他的那种欣赏。毕竟,他输得太狼狈了。连带着先前赢的那场,也会让人觉得是刻意去练习过,就等着今日好好出个风头。故而,轮到别的比试,没有去提前练习过,便立马技不如人了。投机取巧的人,最是叫人看不起。高力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双颊苍白,握着弓的手在不断颤抖。凌水洲则是满脸兴奋,还不忘向小太监递眼色,示意他赶紧去将那把弓给处理了。小太监会意,语气恭敬地伸手,“高大人,把弓给我吧。”喊了三遍,高力士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小太监无奈,只能直接去拿。高力士攥得太紧,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将弓拿到手。旁边架起火堆,打算将两把弓都给烧了。“等等!”眼瞧着火苗就要舔上弓,宋里里终于按耐不住喊出声。众目睽睽之下,她直接翻身越过看台,而后直接跳进了演练场里。当着小太监疑惑的目光,宋里里直接将那两把弓都攥在了手中。“宋里里,你要干什么?”凌水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无比问道。“里里,你这是要?”徐皇后也开了口。其余人的目光则齐刷刷落在宋里里身上,充满了探究好奇。宋里里清了清嗓子,“这弓我瞧着很漂亮,烧了实在可惜,所以想留下做个纪念,不知道世子殿下愿意吗?”凌水洲闻言,眼睛一下就眯成缝隙。原来是看他赢了,所以心里崇拜,想收藏他用过的弓啊。这宋里里可真是个狗屁膏药,为了追求他,什么事情都想得出来!心中得意的攀上面容,“你想要就拿走吧,一把弓而已,本世子还不至于舍不得。”而且,当着众人面前,他总是要保持风度的嘛。宋里里闻言,立马将其中一把丢进了火堆里,另外一把则扯出自己身上系着的缎带,严严实实的裹成了粽子。那架势,生怕弓会有丁点损坏似的。凌水洲见状,看宋里里的表情愈发得意和鄙夷了。放那么多狠话什么的,不还是他身边摇尾的哈巴狗吗?却没注意到,宋里里直接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她回到了看台上,手还紧紧地攥着那把弓,不肯假手于人。因为,缎带一旦被扯开,就会被发现,那压根就不是凌水洲用过的弓,而是高力士用过的那把。就连宋里里方才说的那番话,也都是为了不让众人怀疑她另有所图,才不得已说的。毕竟她现在还顶着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去要一把其他男人用过的弓,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更是容易叫人钻了空子说三道四。虽然过程是有点不舒服,但起码目的达成了。这把心里叫嚣着一定要得到的弓,现在归她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这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从演练场出去,宋里里都始终攥着那把弓,不肯假手于人。这模样被徐皇后瞧见,便忍不住调侃,“里里这孩子最是深情,不过是一把弓而已,也拿着不肯松手,日后真的嫁给水洲了,还不日日都黏着当挂件?”宋里里还没说话呢,凌水洲便急切开口,“大丈夫要以天下为己任,若是总黏在我身边,我还怎么处理公务?”“……”旁边就是圣上和徐皇后,宋里里实在没法当众反驳这话,只得默默低头翻了个白眼。可在凌水洲看来,这便是在闹小脾气。宋里里这个女人,实在是麻烦!“弓给你了,但日后不许拿出去显摆,知道吗?”凌水洲交代道。宋里里正有此意呢,立马应下,“世子殿下放心,这弓我一定好好收起来,谁也不让看,谁也不准摸。”这头说着话,不远处,迟聿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靖王殿下。”有小太监走过来,眼底带着几分愧疚,“方才比练开始前您让我去找弓,我记得分明是让新去的管事送到演练场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弓居然就找不到了。”那可是靖王殿下十岁时得来的弓,一直很宝贝,平时用过之后,立马会用桐油仔细擦拭,上面的弓弦也是定期要换上最好的。那时候的迟聿,是整个演练场上最耀眼夺目的存在。直到后来,迟聿废了一条手臂后,那把弓便也留在了演练场的仓库里。放了这么久,总算是想起来要拿走。看踏风那气鼓鼓的样子,好像是迟聿准备拿去送人。现在好了,礼物找不到了,迟聿肯定很生气吧?“靖王殿下……”小太监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我再让人去仓库里翻翻?”“不用了。”迟聿冷声拒绝,“丢了就丢了。”哪怕没丢,他自己也得扔!小太监看着迟聿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怪,他怎么感觉迟聿如今这反应,像是在吃醋嫉妒?可,迟聿有喜欢的人吗?*宋里里回了定胜宅,让籽棉去将门窗都给关上,确定没人在外头偷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被仔细缠住的那把弓。那会儿在看台上远远看去,宋里里只觉得这把弓异常亲切。如今这么近距离地拿着,目光落在上头的花纹上,便感觉整个人都开始战栗颤抖起来了。这把弓,她一定是认识的!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弓到底是怎么来的,宋里里一点印象都没有。“籽棉,你见过这把弓吗?”宋里里问道。籽棉接过去,翻来拂去仔细地查看,然后茫然地摇头,“没见过,这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那,我以前用弓吗?”宋里里又问道。籽棉回答得很干脆,“不用,小姐你的箭术是最差的,先前学的时候,差点一箭射在师傅的裤裆上,他就不让你学了。”所以,宋里里什么武器都会,唯独射箭烂得一塌糊涂。宋里里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她刚才还在想,之所以对这把弓如如此熟悉,是不是因为原本是属于自己的。现在这念头彻底断干净了。那,她和这把弓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宋里里还在思考,却听见籽棉疑惑地咦了一声。“怎么了?”籽棉没说话,而是拉着宋里里走到了柜子跟前,而后从里头拿出了一张挂画。这是开国女将军的挂画。先前籽棉帮她收拾屋子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了,宋里里便和她说了个大概。可这挂画和弓有什么关系?宋里里记得很清楚,女将军的身上是没有画弓箭的。“小姐你看!”籽棉指着其中一处花纹,声音略显激动,“这和弓箭上的是不是一模一样?”宋里里接过去一看,果然是完全相同!所以,她是因为这个花纹,所以才莫名觉得这把弓很熟悉的吗?宋里里在脑海中推断了下,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在看台上是根本看不清花纹的,她在乎这把弓,肯定是因为这弓本身,而不是什么花纹。可,这一模一样的花纹,又究竟是什么原因?正思索着,外头已经传来了宋梨的声音。宋里里给籽棉递了个眼神。籽棉会意,将弓和挂画都收进了衣柜里头。“姐姐。”宋梨迈步走进来,脸上挂着乖巧懂事的笑容,“我来没有打扰你吧?”“打扰了。”宋里里回答,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宋梨被这话噎住,表情变得有些可怜,眼眶更是红了一圈,“姐姐,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我……我只是想过来问问你,要和我一起去给二嫂买礼物吗?”二嫂两个字,让宋里里有点恍惚。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说的是支妙倩。算算日子,的确马上就要到支妙倩过门的日子了。身为小姑子,她理应送一份礼物的。可宋梨敢主动邀请她,倒是让人很意外。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姐姐,你不会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吧,那些事情我向你道歉,眼下是二哥哥的大喜事,我们总应该有个轻重缓急,是不是?”籽棉都快被这话给气笑了。当了坏人,还要反过来用说教的口吻,劝被欺负的人要大度。哪来的脸啊!正打算替宋里里开口时,却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行啊,你打算带我去哪儿逛?”“我们去金玉坊怎么样,那地方的首饰都是晋州城里最时兴的,材质也很好。”宋梨立马道。宋里里点头答应,“可以。”她倒是很好奇,宋梨带她去金玉坊之后,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正好,她因为那把弓的事情,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似的,出去走走,也可以散散心。简单收拾了一下,宋里里便和宋梨去了金玉坊。而那铺子里,沈海萍早已经坐下等候了,身旁是十几盘的珠宝首饰。瞧见两人来了,便笑着打招呼,“里里,小梨,快过来吧,正好选选你们喜欢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倒打一耙 听着如此亲昵的声音,宋里里第一反应便是愣怔。心底感觉有根弦被莫名拨动了似的。但也只是瞬间,宋里里便又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她在想什么呢?指望沈海萍会突然对她温柔吗。这种美梦,还是别奢望了。果不其然,等宋里里走过去后,沈海萍便开口道,“来瞧瞧这几套首饰,挑你们喜欢的,剩下的就都留给你们未来二嫂了。”宋梨最是亲昵,认真地给自己选了一套珍珠头面。而宋里里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便只是挑了个玛瑙镯子。刚攥在手中,就瞧见沈海萍和宋梨互相交递个眼神,旋即沈海萍站起身来。“好了,这毕竟是咱们侯府办喜事,咱们都是一家人,日后别闹得那么僵,还是要和睦相处的。”沈海萍说道。宋梨乖巧点头,想去挽住宋里里的手臂,“我知道了娘亲,姐姐本来跟我就很好,我们可是双生胎,更别说娘亲你生了我们两个,是有养育之恩的,更是要感激的呀。”宋里里不动声色地抽走了手臂,让她扑了个空。宋梨也不恼,甚至连一贯的可怜表情都没做,只是噘着嘴小声道,“是不是啊,姐姐?”“……挑完了,可以走了吗?”宋里里懒得理会,直接开口问道。那冷淡的样子,显得刚才母女俩说的话都在放屁。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沈海萍咬牙,终于回过神来,又重新挤出笑容,“行,反正现在首饰挑好了,咱们一起回侯府吧,正好是赶上吃午饭。”说着,就要跟着宋里里往外走。脚都要跨出首饰铺的门槛了,宋里里却突然站定,眼神狐疑又警惕,落在了沈海萍身上。分明面前站的是个小丫头,可沈海萍却感觉自己被狠狠压了一头,气场震得她后背发寒,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忽起来,“怎么了?”“结账了吗?”宋里里问道。沈海萍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倒是宋梨急切开口,“姐姐,大人的事情咱们就别操心了,这账肯定会结的,毕竟首饰铺又不做善事,还能免费给咱们这些东西吗?”“现在,结账了吗?”宋里里懒得理她,再次重复。沈海萍也用方才宋梨那套说辞,企图搪塞过去。见状,宋里里直接拽过旁边的小工,清秀的柳叶眉轻挑,“她们结账了吗?”小工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几乎腿软,直接就将知道的全盘托出。“没……没给,侯夫人说,等成亲之后再来给,侯夫人还说,怕我们不相信,可以叫三小姐和四小姐过来,三小姐有家铺子,很有钱,侯府自然不可能赖账。”沈海萍恼羞成怒,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够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宋梨也慌张开口,“姐姐,你别听这人胡说,咱们才是一家人,千万别被外人给挑拨离间了。”小工瞬间委屈得很,撇着嘴想说自己没有胡说八道。可还没开口,就被冲出来的掌柜给拦住了。“侯夫人,我这小工实在不听话,要不您去后面喝口茶,就当我赔罪了?”掌柜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就是想让沈海萍有啥家丑,去隐蔽处解决了,免得铺子里人来人往的,都听了笑话去。沈海萍颔首,就想带着宋里里和宋梨去后院。可宋里里纹丝不动。不仅不动,还冷笑着看向沈海萍,“怎么,侯夫人如今觉得丢人了,算计我的银子时,就应该想到这情况才对。”“什么叫做你的银子,那也都是侯府的银子,现在侯府办喜事需要用钱,你拿点出来又如何!”沈海萍咬牙切齿道。“是啊姐姐,你先拿出来,日后娘亲肯定会补给你的,咱们一家人,还能赖过去吗?”一家人?呵!宋里里嘴角冷笑阵阵,“成亲是侯府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侯夫人忘了吗,我早就搬去定胜宅了。”除了户籍还在侯府外,早已经没有半点瓜葛。顿了顿又补充,“若侯夫人真要拿这事来说,也无妨,正好叫大家都看看,侯府穷成什么样子,要靠惦记女儿的银两来给自己儿子娶媳妇儿。”卖女求媳这种事,在普通百姓家中倒是常见,可在达官贵人家里,这便成了耻辱。达官贵人家中成亲,讲究门当户对,嫁妆和彩礼都是要对等的,这样才不至于叫旁人看了笑话去。甚至为了能让女儿在婆家好过,会特意多备一些压箱底的嫁妆,这才好有了底气。沈海萍身为侯夫人,岂会不懂这个道理?可她现在却去拿宋里里的银两来给儿子娶媳妇儿,那等宋里里嫁人时怎么办?反正看沈海萍这模样,侯府是没钱了,定然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嫁妆的。好歹是侯府,怎么穷酸成这样啊!正好铺子里有不少人在买东西,听到这话,纷纷朝着沈海萍投去狐疑的眼神。沈海萍风光体面了一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双手止不住地发抖。“姐姐!”只听见扑通一声,宋梨直接跪在了宋里里跟前,两行热泪迅速滚出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颤抖着哽咽开口,“娘亲也是没办法了,自打你从贞女堂回来之后,她一直在花钱,后来更是连陪嫁的定胜宅都给了你,如今二哥哥要成亲,手头一时间有点紧,也不是真的要问你要钱,只是过渡一下而已,你这样误会娘亲,她肯定会伤心的。”这一说,众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宋里里从贞女堂回来之后就开始花钱?那岂不是说,侯府之所以没钱,都是拿去给宋里里擦屁股了吗?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还有点可疑,可偏偏是宋里里,以往晋州城里最不受待见的千金,这话便立马变得可信得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明明是她把钱都花完了,现在让她拿出来应应急,怎么还这幅嘴脸呢?”“她没良心呗,但凡有良心,也不会花侯府那么多银子了。”“对了,她之所以去贞女堂,也是因为想害死自己的妹妹,啧,祸害了妹妹不够,现在连亲哥哥的婚事也想搅黄!” 第一百五十八章:自己收拾烂摊子 众人的议论不绝于耳。看那架势,若是手边有什么烂菜叶臭鱼啥的,保证统统都砸在宋里里身上去!“姐姐,”宋梨跪着挪到了宋里里跟前,小脸早已经哭花了,可怜的不像话,“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你别真的生娘亲的气,她当初生你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死了呢。”闻言,宋里里勾唇,“需要我提醒你,我们是双生胎吗,你还比我晚出来呢,那怎么这罪名,就落在我一个人头上了呢?”“我……我……”宋梨一时解释不出来。沈海萍则走上前去拽她起来,“小梨,你犯不着和她说这些,她压根没有良心的,怕是巴不得我那个时候就真的死了吧!”“我没这么想过,”宋里里开口,“既然我是寻亲回的晋州城,那说明我必定是希望父母都健在,侯夫人何必咒自己。”顿了顿,又走到沈海萍身旁,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劝侯夫人还是赶紧收拾这个烂摊子吧,你也知道我没良心,万一……我真的口无遮拦,说了什么呢?”沈海萍瞳孔狠狠震缩!她方才没有阻拦宋梨,就是想着,或许能用舆论迫使宋里里低头。没办法,要娶支妙倩过门,需要一大笔银子啊!侯府如今面上看着风光,实则早就不剩什么东西了。说句难听的,等办完这场喜事,就真的穷得连买双新袜子的钱都没有了。如果能找宋里里要点银子,便能度过这场难关了。可没想到,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宋里里居然还是不肯松口。甚至,反过来威胁她!周围这么多人,倘若宋里里真的抖露出去,有关侯府的一星半点丑闻,那侯府便会成为晋州城里所有人耻笑的存在。沈海萍要脸!“小梨,不要这样为难你姐姐,她好不容易才回到我们身边,本就该我们好好补偿她,再用她的钱像什么样子。”“娘?”宋梨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海萍。沈海萍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你也赶紧起来,叫旁人看了笑话。”虽然不知道沈海萍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但宋梨还是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周围的人同样一头雾水。方才分明还水火不容,怎么转头就母女情深了呢?众人好奇的目光,投注在了宋里里身上。宋里里却根本不理会,直接迈步往外走。“哎!”掌柜追上去,“宋三小姐,你手里的那个首饰……”这还没给钱呢。宋里里勾唇,努努下巴指向沈海萍的方向,“喏,侯夫人会给的。”说完还问沈海萍,“是吧,娘?”沈海萍用力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是,既然是给你买,当然是我掏钱。”宋里里便带着东西离开了。她走得轻巧,而这头沈海萍和宋梨则就没那么好过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若是说不要了,实在是丢人。可说要吧,哪有银子呢?沈海萍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而后将目光投向掌柜。她拉着掌柜到边上去,“我的银两都在钱庄里压着呢,近日怕是不方便拿出来,不如这样,等下月初一我就给你送来。”“侯夫人,这怕是有点不合规矩吧。”掌柜一脸为难。沈海萍佯装生气,“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怎么,你还怕我赖账不成?”“哪能啊,那行,就按侯夫人说的,下月初一,我就上侯府去清账。”掌柜赶紧赔笑脸。这世道本就是这样,商斗不过官,若真是撕破脸,他必定是倒霉的那个。所以,沈海萍说要赊账,他也只能认了。沈海萍这才满意地顺了一口气,叮嘱将那些首饰打包好了送到支家去,然后领着宋梨离开。“掌柜的,”小二委屈巴巴,声音里带着愧疚,“方才我是不是,不该说那番话啊。”掌柜扬起手,却并不是打他,而是丢给他二两银子。小二更急了,“掌柜的我错了,你别辞了我,我娘还等着我每月的工钱开汤药呢!”丢了这份活计,他娘可咋办啊!“不是要辞你,赏你的。”掌柜说到,“若不是你和宋里里说了实话,怕是我也要被蒙在鼓里了。”想到这儿,掌柜只觉得庆幸。倘若真的相信沈海萍说的,等之后去找宋里里结账,那怕是有的闹。这笔银子什么时候能拿到手,那真是没指望。可现在不同。宋里里和沈海萍撕破脸,沈海萍碍于颜面,这笔钱必定会出的。“可,她不是说下月初一才给吗,到时候不会赖账吗?”小二又问道。掌柜摆手,“不会,她之所以说下月初一给,是因为那个时候才有钱啊。”小二挠头,“掌柜你真的知道,她钱庄里的钱什么时候能动啊?”笨!“什么钱庄!”掌柜暗暗翻白眼,语气中满是鄙夷不屑,“下月初一,侯府就办完喜事了,收来的份子钱不正好可以结账吗?”原来是这样!小二恍然大悟,眼中同样染上了不屑。按理说,这收来的份子钱都是要给小两口的。沈海萍倒好,拿这个钱去给支妙倩买彩礼里头的首饰。这四舍五入,不就成了支妙倩自己娶自己了吗?嫁进这样的侯府,支妙倩可真是够倒霉的!……掌柜猜的一点都没错,沈海萍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但等回了侯府后,她还是犯愁。支妙倩的彩礼已经备好了,可日后嫁过来,家里多了一个人,开销什么的也要跟着多起来。上哪儿找钱?她愁得不行。这时,宋梨绕到了她身后,抬手给她轻轻揉捏太阳穴。那舒适的感觉,暂时缓解了沈海萍内心的烦躁。“小梨,这家中还好有你这么个懂事的。”沈海萍宽慰道。宋梨在首饰铺时哭过,现在眼眶还红彤彤的呢。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跟个小兔子似的,“娘,你也别怪姐姐,她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更不知道打理偌大的侯府得花多少银子。”“那死丫头,提她做什么。”沈海萍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等她嫁了人,开始当家才知道后悔二字怎么……”说到后头,沈海萍忽然没了声,眼睛却猛烈放光! 第一百五十九章:若我不如意,大家也别好过 沈海萍的心剧烈震荡,激动得身子都在颤抖。“娘,你这是怎么了?”宋梨关切询问,“哪里不舒服吗?”“不,”沈海萍摇头,拉着宋梨到自己怀里,“小梨,娘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总能为娘排忧解难。”宋梨迷茫不解,“可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啊。”沈海萍语气坚定,“你说了也做了,小梨,娘现在不难受了。”甚至,她有点开始期待支妙倩赶紧嫁进侯府了!宋梨窝在她怀中,低着头,将嘴角得意的笑收敛得干干净净。等再抬起头时,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了娘,大哥和祖母什么时候回来啊?”沈海萍算了算日子,“估摸着就是这几天吧,你倒是提醒我了,你祖母的院子还没收拾好呢,你随我去瞧瞧。”两人去了祖母原先住的福寿堂,十几个下人忙进忙出的。老太太年岁打了,鼻子也不好,遇着点灰尘便容易打喷嚏,故而就连房梁上也要用湿抹布擦干净。床褥什么的,又用薄荷叶熏过,枕头也要用刚晒干的菊花做枕芯,杯子得用琉璃的,泡茶的水是从玉龙那头运来的雪山水。老太太这一回来,侯府的开销一下就大了。沈海萍敢怒不敢言,只能扯着下人撒气。昨日来时,就因为丫鬟打碎了一只琉璃盏,直接发落去了勾栏院。今日再瞧见她来,众人纷纷敛气屏息,生怕自己也惹怒了沈海萍,落了个凄惨下场。可沈海萍却笑吟吟的,得知好些地方还要花钱也不生气。“和那些铺子说,先记上,等下月初一再结总账,总归侯府就在这里,赖不了他们的。”沈海萍叮嘱道。这模样,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众人摸不着头脑,但心里默默松口气。总比收拾他们强吧!于是便小跑着要出去买东西。等到傍晚时,老太太的福寿堂已经收拾好了,旁边的偏院就是给宋审月的,里头用的也都是最好的东西。一整天的功夫,侯府里都火热朝天。宋极星躺在床上,连着喊了好几遍,却没有人来伺候。他嘴唇干得起皮开裂,瞧着不远处的茶杯,感觉喉咙里都要起火了。努力地挪动上半身,要伸手去够。一点一点的,好不容易指尖碰到了茶杯的边缘,却没注意到,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挪出了床沿,顿时失去重心,直接狠狠摔了下去!宋极星狼狈地趴在地上,那杯水也泼在了头顶,将他浇成了落汤鸡,茶杯还不偏不倚扣在了他的头顶。原本就憋闷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宋极星抓起头顶的茶杯,狠狠一砸。震耳欲聋的响声里,茶杯直接粉身碎骨。这巨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外头路过的丫鬟注意。推开门一瞧,赶紧来扶,“二少爷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下床了啊。”“怎么,如今我双腿残废,下床也是给你们添麻烦,是吗?”宋极星语气似刀,尖锐又刺耳。丫鬟赶紧道,“怎么会呢二少爷,奴婢只是担心你受伤而已,哎呀,这衣服都湿了,奴婢去给你拿件新的。”好不容易将宋极星扶上床,丫鬟又去找衣服给他换。忙了一通,宋极星总算是喝上了水。缓过神,他质问道,“你们一个个都在忙什么,怎么,我一个残废的婚事,至于这么费心费力吗?”丫鬟也是个实诚的,便回答道,“二少爷您的婚事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今日是在收拾老夫人和大少爷的院子,下人都调过去了。”故而,才会冷落了宋极星。宋极星闻言,双手用力攥紧成拳头。宋审月要回来了。他以前就比不过宋审月,因为不是嫡长子,所以无法成为世袭的小侯爷。现在更好了,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日后就是个废物。难怪下人听说宋审月回来,就都眼巴巴地去忙活收拾了。一群墙头草,都想跟个有前途的主子呗!“滚出去!”宋极星忽然暴怒,抓起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向丫鬟。丫鬟躲闪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沈海萍的耳中。她来看宋极星,满眼心疼。“极星,你祖母毕竟是长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身为儿媳,又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总是要把面子功夫做好的。”顿了顿又道,“娘知道你在气什么,你放心,娘不会让你被审月给比下去的。”宋审月虽是沈海萍的亲儿子,但因为自幼没在身边,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你能让我当小侯爷吗?”宋极星问道。沈海萍眼神闪躲,“极星,晋朝的规矩就是,嫡长子才能……”“那我怎么把他比下去,”宋极星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我现在是个废人,唯一能得到官职的机会,就是当小侯爷。”没有这个职位,他就是个废人,连宋审月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可你岳父是中书令啊。”沈海萍道。中书令这三个字,在朝堂之中,可比小侯爷要响亮得多。可听到这话,宋极星的眼神愈发阴鸷了。他盯着沈海萍看,看得她心里发毛。这才幽幽开口,“什么岳父,你该不会忘记了,支妙倩是为什么愿意嫁给我的吧?”有些谎话说多了,怎么连自己都给骗过去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嫁给你的,总之是嫁给你了,那中书令就是你的岳父,他肯定会帮你的。”沈海萍语气坚定。见宋极星还要发怒,沈海萍又握住他的手,“你放心,娘已经想好了让他必须答应的办法,极星,你不相信娘吗?”宋极星的怒火,被这话一点点的湮灭。见状,沈海萍趁热打铁,“等这几日过去,支妙倩嫁过来,你身边就有人伺候了,保证不会再有今日的事情发生。”“你最好别骗我。”宋极星放狠话,“若我不如意,那整个侯府也别想好过!” 第一百六十章:那你呢? 在宋极星的屋里待了快两个时辰,沈海萍才起身离开。站在院子里,她扭头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她花了那么多钱,各种打点疏通,好不容易将宋极星送去了礼部。虽然职位不算太高,但若是努力踏实的干,日后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要是能力强,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也不是不可能。可因为这场意外,宋极星便成了废人,性情也大变。身为母亲,怎么能不心痛呢?“极星,”沈海萍小声喃喃,“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谋划好一切的。”……次日清晨,一辆红酸枝楠木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这便是老太太和宋审月回来了。侯府众人都去大门口迎接。宋里里也去了。虽说她如今搬去了定胜宅,可毕竟户籍还在侯府,回来的人又是血缘上的祖母和大哥,不来的话容易叫人挑了理。她原本想着,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待上半个时辰就直接回去补觉。可不曾想,沈海萍和宋梨笑着走过去,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还没说话呢,老太太倒先开口了,“里里呢?让我瞧瞧里里在哪儿!”那沧桑的声音里满是关切,让宋里里不由一愣。回过神来,她往前一步,规矩行礼,“孙女宋里里,给祖母请安。”老太太一身暗紫色绣金纹蒹葭广袖,花白的头发用根檀木簪子别着,雅致却不失大气。此刻眼泪汪汪地,推开宋梨就走到了宋里里跟前。“好孩子,好孩子!”她拉起宋里里,来来回回地仔细打量,泪眼婆娑道,“在外头这些年受苦了吧?”宋里里摇头,“没有,我在外头遇到的人都挺好。”但声音里,还是冷淡疏离的。一来,她和老太太头次见面,实在是热络不起来。二来,大抵是在侯府待得时间太长了,突然被人这样关心,她有点无法适应。感觉跟天上砸馅饼似的。能是真的吗?似乎是看出了宋里里的疑虑,宋审月走上前开口,“三妹妹,你别怪祖母这时候才回来瞧你,她得知你被寻回时就想回来了,谁知太激动摔了一跤,大夫交代了要卧床休息,这才耽搁到现在。”宋里里点头。刚才老太太下马车时,腿脚的确不太利索。老侯爷赶忙道,“娘,你受伤了怎么不说,我好到江南去探望你。”老太太摆手,“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也不会死。”“娘,你说这叫什么话,太不吉利了。”老侯爷拧眉。“你若是有心,就不会一年到头连封信都不寄了,这会儿表什么孝心。”老太太直言不讳,脸上满满的嫌弃。老侯爷被怼得有点尴尬,“我、我那不是忙吗,朝堂之上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忙得信都写不了,又谈什么来江南看我。”老太太毫不留情地揭穿,“行了,本也没指望你来看我,你不做嘴皮子功夫,也不至于当众被揭短。”这就叫做,自作自受!宋里里在旁边听着,心底对这位祖母多了几分好感。是非分明,是个好老太太!担心在门口扯闲话,被人听见去嚼舌根,一众人便进了侯府。去的自然是老太太的福寿堂。老太太拉着宋里里的手不肯松,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她小时候走丢之前的事情。越说越难受,又要落泪。宋审月给她递了一盏安神茶,声音温柔,“祖母,喝了安神茶你去睡会儿吧,这一路坐马车颠得厉害,不好好休息,明日腿又该疼了。”老太太是听他话的,喝了安神茶,便起身去房间了。临走时不忘叮嘱宋里里,“明日你再过来,祖母从江南给你买了礼物呢!”“好。”宋里里点头。宋审月提醒,“明日你和宋梨一起过来吧,祖母好将礼物一起给你们。”说的时候还朝老太太递眼色。老太太却当没瞧见,直接道,“我就给里里一人准备了礼物,没宋梨的份,非要来的话,那就从我带回来的箱子里随便挑一个吧。”有多不待见宋梨,浅显易见。宋梨原本在侯府门口就被推开过一次,难过得不行,这会儿又被告知没礼物,更是下不来台。不光是眼睛,这次是连带脸颊都红了,眼泪要往下落。沈海萍也气得很,“母亲,小梨也是你的亲孙女,你就准备里里一人的,未免太偏心了一些吧?”老太太笑了。“不过是个礼物而已,这就叫偏心了?那你让宋梨把里里的婚事抢走时,怎么没觉得自己偏心呢?”宋里里愕然睁大了眼睛。她这位远在江南的祖母,好生厉害!“什么叫做抢走,她小时候自己走丢了,侯府与皇室婚事,总是要有人去顶上的,更别说小梨和世子殿下情投意合,感情这种事,总是不能勉强的。”沈海萍梗起脖子争辩。“你从小就拉着宋梨和世子殿下接触,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自然就有感情了,若你知道避嫌,就不该让小姑子和未来姐夫多接触。”老太太继续道。“那是……”沈海萍还要继续解释。扑通!宋梨却直接跪在了老太太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祖母,我知道自己不该爱上世子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为难我娘。”又来了……宋里里都无语了。为什么每次情况不对,宋梨就喜欢跪下哭着认错,摆出那副可怜的样子,好像旁人才做错了似的。到底祖母是在为她出头,都到这份上了,她若是什么都不说,显得太白眼狼。宋里里往前一步。还没开口,就听见祖母道,“放心,一码归一码,你的错,我怎么可能怪到你娘身上去,念在你有改过自新的念头,那就去祠堂跪一天,再和世子殿下断干净吧!”什么?!宋梨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祖母,可是,我和世子殿下……”“怎么了,刚才你不还说自己错了吗,感情只是说谎蛮惨,哄我这个老太婆的啊!”祖母板着脸,忽然就多了一股老者的强大气场,“我还没死呢,侯府就已经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祖母当年是低嫁,娘家身份显赫,她自己的手帕交,如今在晋州城里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真要是闹翻脸,侯府别想安宁!老侯爷脸色阴沉,直接开口道,“娘,你教训小梨自然是应该的,小梨也不是要忤逆你,只是眼瞧着侯府就要办喜事了,这时候再闹出别的,叫人看笑话。”祖母冷哼,没搭茬。宋审月则道,“爹说的不无道理,祖母,要不回头再说?”他这一哄,祖母才勉强答应。等祖母离开,宋审月看向宋梨,“起来吧四妹妹,人都走了,哭了也没人看见。”宋梨更委屈了,哭哭啼啼离开福寿堂。沈海萍和老侯爷也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往外走。偌大的福寿堂里,只剩下了宋里里和宋审月两人。“三妹妹还不去休息吗?”宋审月问道。宋里里站着没动,“大哥,你和祖母很疼我。”“你是侯府的人,是宋家的一份子,自然是要疼你的。”宋审月回答。宋里里又道,“那宋梨呢?”同样都是侯府的一份子,为什么单独疼她,不疼宋梨? 第一百六十一章: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宋里里心中有太多好奇了。分明今日才和祖母与宋审月头次见面,可怎么就被护犊子了呢!宋审月倒也不隐瞒。他心疼地看向宋里里,“你在晋州城里发出的那些事,祖母回来的路上都晓得了。”什么?!“谁说的?”宋里里蹙眉。她方才就觉得疑惑,若是老太太知道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并且打算撑腰的话,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可如果说是演戏,又不像……被宋审月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老太太这两年都被蒙在鼓里,直至回来的路上,才得知事情原貌,于是刚到家就忍不住要为她出头撑腰。可这件事,到底是谁告诉老太太的?宋审月表情同样疑惑,“我也不知道,其实昨夜我们就进城了,却在城门口被人拦住,然后给我们厚厚地一叠信。”那些信纸上,写的都是宋里里这几年受的苦。祖母昨夜看得差点昏过去,当场就哭了。而宋审月则是留了个心眼,担心是有人故意挑拨侯府的关系,便先住在客栈里,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打听来的,和信纸上说的一模一样!故而,祖母今日一回侯府,就迫不及待要为宋里里撑腰了。“里里,我和祖母远在江南,到底是眼盲耳聋,竟然让你受了好几年的委屈,但你别担心,日后有大哥和祖母在,一定会保护你的。”宋里里心中泛起暖意。但还是道,“我如今已经没事了,他们拿我没办法的。”然后又伸出手,“大哥,那些信能让我看看吗?”宋审月从衣裳里掏出了一沓信纸。他甚至猜到了宋里里想干什么。“我昨晚已经看过了,这信并不是誊抄的,而是用活字印刷出来的,对方显然是不希望通过笔迹被认出是谁。”宋里里的确是这个想法。但得知这是活字印刷后,反倒心中有了主意。“活字印刷不是费时又贵,能用得起的人,晋州城里屈指可数,若是去各大书铺问一问,没准就能找到。”宋审月一愣。旋即,看向宋里里的眼神中满是欣赏。“里里,外头那些人还说你是什么草包,这简直是胡扯,你分明聪明得很!”有这么厉害的三妹妹,宋审月觉得自豪。他抬手去拍宋里里的肩膀,“若是能早点把你寻回来,送你去国子监念上些书,那些什么所谓的才女,在你面前怕是连头都抬不起的!”宋里里目光下移,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准确的说,是落在宋审月搭在肩膀的那只手上。宋审月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往回缩,“抱歉啊三妹妹,我一时激动,忘记男女授受不亲了。”“我们是兄妹,”宋里里笑了,笑容明媚阳光,“兄妹之间不讲究这些。”宋审月只觉得自己被这笑容闪了眼,重重点头,“对,咱们可是兄妹啊!”他永远都是宋里里的大哥!又说了几句话,宋里里这才拿着那沓信纸回定胜宅。籽棉正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呢。瞧见宋里里回来,赶紧小跑着过去,“怎么样怎么样,小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没有,祖母和大哥都很好。”宋里里说道。籽棉闻言,却露出了这下完蛋了的表情。“他们对我好,你怎么还这样?”宋里里不解。籽棉叹气,瘫软低坐在圈椅上,“刚回侯府的时候,小姐你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就被他们骗得团团转。”现在老太太和宋审月回来,宋里里又说对她很好。那岂不是历史要重演了?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小姐。籽棉愁啊!宋里里被她那老态龙钟的样子给逗笑了。伸手戳她的额头,没好气地翻白眼,“你家小姐如今也是有脑子的好吗,谁是真的对我好,还是能看出来的。”今日她站在边上,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祖母不是装的。宋审月也不是装的。“籽棉,从贞女堂回来到现在,我头次感觉自己有了家人。”宋里里轻声道。籽棉心疼地抱住她。“不过你放心,若是他们真的对我不好,我怎么回敬侯府那些人的,就怎么回敬。”宋里里又说道。籽棉重重地点头。见自家小姐心里有数,她就放心了。这才问起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宋里里娓娓道来。听完后,籽棉也忍不住感叹,“老夫人和大少爷是好人!”接着又有点担忧,“可这样直接撕破脸,是不是不太好啊?”宋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则锱铢必报。万一报复老夫人和大少爷怎么办。宋里里颔首,“祖母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而且身边还有大哥,大哥很厉害的。”如果真的没有防住,那还有她。她不会让宋梨伤害对她好的人!不过在这之前,宋里里有话要跟祖母说清楚。次日清晨,宋里里就去了福寿堂。祖母正在给佛像上香呢,瞧见她来了,便笑着招手,“来得正好,你也给菩萨上一炷香,这些年来我一直恳求菩萨让你找到回家的路,菩萨显灵了。”宋里里是不信这些的,但也没忤逆祖母的意思,乖乖跪下烧了一炷香。紧接着,祖母又让她去外头跪着磕三个头。“这是要拜谁?”宋里里问道。祖母回答,“土地公公啊,这可是管人口的,谁家添丁进口,亦或者是有谁去世,都是要告知土地公公的。”宋审月在旁边解释,“祖母这些年不论去哪儿,遇到土地庙都要拜一拜,想着你既然是被人贩子拐走的,总是要去别家落个人头,那问土地公公,没准就有结果。”这话其实不对。既然是被拐走的,那必然是不可能再上户籍,免得日后被查出来,更别说让别处的土地公公口口相传,告知回晋州城里了。病急乱投医,但宋里里却只觉得心中暖意阵阵。“被人在乎惦记,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她轻声道。祖母听她说这话,又要哭了。宋里里见状,赶紧挑开话题。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让她压下心头的难过。瞧着时机差不多了,宋里里便开口,“祖母,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你尽管说,但凡我这个老太婆能帮上忙的,必然帮你!”宋里里抬眸,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想和凌水洲退了那门娃娃亲。” 第一百六十二章:大哥,你怀疑我下毒? 此话一出,祖母的脸色立马变了。宋审月表情也严肃起来,让屋里伺候的丫鬟出去后,将门窗都给关严。“三妹妹,退婚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祖母则问,“你不想当未来世子妃?”“我与凌水洲没有感情。”宋里里回答。“难道他与宋梨就伉俪情深了吗,里里,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放心,这门婚事我会替你做主,等你嫁过去之后,感情什么的再培养就是了。”祖母对宋里里很有自信。长得这般漂亮,武功好,而且听宋审月说,头脑也是聪明的。这样的好女人,他凌水洲能不喜欢吗?除非是个傻子!最关键的是……“若能成为世子妃,日后不管是否能继续往上爬,你的身份也足够尊贵,这晋州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爬得不够高,总是要被人欺负的。”她如今年岁高了,又能再活几年?能为宋里里考虑的,必然要统统考虑上!宋里里道,“祖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不想嫁给凌水洲。”不光是因为她看不上凌水洲,更因为宁贵妃和徐皇后之间的斗争。她可不想夹在中间成为牺牲品。只是这话,宋里里没说出口。让祖母知道了,怕是又要掉眼泪。而祖母光是听这些,也能看出她是真的不想嫁。沉默半晌,缓缓道,“你想清楚了?当真不要这门婚事?若让宋梨捡了便宜去,日后可没地哭去。”“嗯,我想清楚了。”宋里里用力点头。原本还想着说些什么安抚祖母呢,没想到说完后,祖母便如释重负地笑了。“你这孩子,比我想象中通透,不嫁才好呢,那种男人,不要也罢。”宋里里眨眼,没反应过来。宋审月笑道,“其实祖母也不希望你嫁给凌水洲,但他的确是个很稳固的靠山,若你执意想嫁,祖母就替你铺一条路,你不想,祖母就给你寻一门更好的婚事!”总之,不论怎么选,宋里里都是有退路的。“我也好些年没回晋州城了,不晓得如今都有什么英年才俊,不如这样,审月你去张罗个赏花宴,就说是我好不容易回来,要请大家热闹热闹,然后在宴席上为里里看个好郎君。”宋里里哭笑不得。倒也不用这么快吧!“祖母,要相看婚事,总得先把娃娃亲退了吧。”宋里里提醒道。祖母一拍脑门,“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得先退了娃娃亲,那明日就进宫去。”“等极星的喜事办完吧,”宋审月提醒。宋里里则道,“不用特意去说退婚,这样反倒是显得我们侯府不识抬举了,祖母,我只希望之后宋梨要和凌水洲成婚时,你能点头同意。”“你这么肯定,他们一定会成婚?”祖母问道。宋里里点头,也不隐瞒,“我用了点小手段,想把宋梨和凌水洲撮合成一对。”顿了顿又补充,“虽然不光彩,但我只是希望能顺利退婚,没打算设计谁。”话音落地,手就被祖母给紧紧攥住了。祖母心疼道,“以前你就是这样为自己谋划的吗,孩子,你受苦了。”宋里里才多大啊,遇到不喜欢的婚事,被众人诋毁造谣不说,还要自己想办法退婚。一个人承受这些,太苦了!宋里里反过来握住祖母的手,“为自己谋个光明的将来,不苦,想起来就觉得甜,而且还是孙女最喜欢的蜂蜜味。”方才还难过的氛围,被宋里里这话一下就弄得轻松起来。祖母眼泪还挂在脸上呢,却哈哈大笑,“喜欢蜂蜜啊,走,祖母从江南带回来不少,你挨个尝尝!”在福寿堂待到晌午,宋里里满载而归。刚走出院子,就和宋梨撞见了。宋梨手里提着个食盒,是来给祖母送晌午饭的。瞧见宋里里这大包小包的,顿时嫉妒得没边。江南那地方的东西本就精致,价格也不菲,祖母送给宋里里的这些,更是挑得最好的。别的不说,就说那匹缎子吧,月白色带宝象花暗纹,太阳光底下闪耀着淡淡光泽,美得根本挪不开视线。宋梨在晋州城里根本没见过!若是能穿在她身上,肯定会很漂亮的。可怎么就给了宋里里呢!宋梨真想要过来。可想起宋里里这段时间的样子,怂得没敢吭声,只能眼睁睁瞧着宋里里离开。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宋梨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她提着食盒走进福寿堂。撞见在院子里赏花的宋审月,她乖巧开口,“大哥,祖母不是最喜欢吃桂花糕了吗,我今日一大早起来做的。”宋审月颔首,“有心了。”一边说,一边走到跟前,打开食盒拿出一块。桂花糕散发着诱人香味,因为是澄粉做的,晶莹剔透的,煞是好看。“大哥也喜欢桂花糕吗,那我待会儿再去做一盘。”宋梨赶忙道。她眼中的讨好浅显易见。没办法,虽然祖母和宋审月不待见她,可这两人,一个是晋州城里老一辈的大人物,一个是未来的侯爷。她总是要处好关系的。而且不说将来,就说现在,若这两人总和自己对着干,她天天便什么都不用干了,得在祠堂跪死!更别说日后嫁给凌水洲,死老太婆绝对会从中作梗!“我不爱吃,”宋审月却开口道,将桂花糕掰开仔细检查,又递给宋梨一半,“就是瞧着四妹妹你辛苦了,打算让你自己先尝尝。”宋梨一愣,眼中迅速蓄积水汽。这分明就是怀疑她下毒啊!“大哥,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呢?”宋梨委屈巴巴,眼泪要往下掉。一阵风吹过,她肩膀颤抖,瑟缩得好像寒风之中的一朵可怜小白花。宋审月千转百回地哦了一声,反过来问,“我怀疑四妹妹什么了?”“大哥你怀疑我下……”宋梨说到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对上宋审月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说对吗,夫君 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宋审月,宋梨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尖。好险,真的好险!若她刚才说出那句,宋审月是在怀疑她下毒。那宋审月绝对会倒打一耙,说她自己心虚,故而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位在江南养病的大哥,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我真的只是想给祖母送点桂花糕而已。”宋梨啪嗒嗒地掉眼泪,“为了做这盘点心,我还被烫了手。”说着,就露出了自己手背上的红痕。宋审月扫了眼,“是挺严重的,但这话跟我说说就行了,可别当着祖母的面说。”“什么?”“祖母年事已高,哪儿受得了这刺激啊,说了这话让她愧疚,这桂花糕都吃不香了,满脑子都是要怎么补偿你,你的孝心岂不是就变了味?”说完了,还笑眯眯地反问,“你说呢,四妹妹。”宋梨能说什么?!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很想掰开宋审月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总能猜中她的心思。这烫伤的苦,算是白吃了。宋审月这才领着她进屋去。祖母在看佛经,瞧见她来送糕点,倒是也笑,“做得挺不错的。”“祖母喜欢,那孙女日后每天都做了送来。”宋梨立马开口道。祖母拒绝,“大夫叮嘱了我少吃甜食,你有这心就够了,不必天天都送。”顿了顿,又朝着宋审月道,“去把从江南带回来的那口桐木箱子搬过来。”宋审月答应,去库房搬箱子了。硕大一口箱子,足够塞下两个宋梨,沉甸甸的,宋审月和三个家丁才合伙抬过来。“这箱子你拿走,先从里头挑你喜欢的,剩下的都给你娘,是给你当嫁妆还是给极星做彩礼的添头,都行。”宋梨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比起宋里里方才带走的那些,这箱子可大多了!她就知道,讨好这个死老太婆是有用的。这不,几块桂花糕就能换这么大一箱子东西。可太划算了!惦记着去看箱子里的东西,宋梨没说几句话,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然后就看见了,一箱子破烂!没错,就是破烂。压根不值钱的玉佩,成色极差的裘皮披风,花纹粗制滥造的布匹,还有好些金包铜的首饰。就这些东西,她拿着有什么用!宋梨在箱子里来回翻找,最后竟是一件自己能用上的东西都没找到。她气得要命,直接往地上砸。正砸着,沈海萍身边的桂嬷嬷来传话。扫了眼那些东西,愣住了,“四姑娘,这不是夫人这些年送给老太太的生辰贺礼吗,怎么都在你这里啊?”什么?“这都是我娘送给那个死老……祖母的?”桂嬷嬷点头,“是啊,但这不是全部,每年夫人都送不少,面上的那些很好,底下就以次充好,然后告诉老夫人,是路上有人动心思调包了。”这么多年了,老夫人信得真真的。可怎么转头这些东西就到宋梨手中了?“四姑娘,这些不会是你特意从老夫人那儿挑来的礼物吧,哎哟我的傻姑娘啊,怎么不选点值钱的呢!”宋梨眼中寒意四起。什么信得真真的。其实祖母早就看穿了沈海萍的拙劣谎言,懒得拆穿而已。攒了这么多年,总是还给沈海萍一个大的了!可这是沈海萍做的错事,凭什么连累她啊。祖母手里那么多好东西,她什么都没拿到。“四姑娘?”桂嬷嬷的声音,将宋梨的思绪拉了回来。“做什么?”宋梨心里憋着一团火,说话都有点没好气。桂嬷嬷道,“夫人说,再过两日就要办喜事了,问你还缺什么吗,老奴陪你去买。”买?宋梨下意识想问,有钱吗就说买。但转念一想,沈海萍能说出这么有底气的话,也是她暗自给的提议。正好,她在死老太婆那里没得来的,就从这儿统统找回来吧!“毕竟是嫂子过门,我想穿得好看一些,桂嬷嬷,你陪我去买件新衣裳,再买两套新首饰好不好?”桂嬷嬷自然应允,“好。”……转眼,就到了宋极星娶亲当日。因为宋极星无法下床的缘故,便找了个八字相同的男子代为迎亲。支妙倩表情平淡,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任由众人如何走流程,她都一一照做。折腾一番,总算是被抬到了侯府。拜堂之后,送入了婚房之中。和旁人不同的是,新郎官原本是要晚上才回房间的,可宋极星无法下床,便一直躺在床上。支妙倩进了屋,就和他单独相处上了。想起那天的事情,支妙倩心里是有点发怵的。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你……那天我身上的毒药从何而来,我也不清楚,但你确实是因我变成了这样,那我也付出了代价,嫁给了你,我俩总算是扯平了吧?”既然已经是夫妻了,那日后就得和平相处。“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我也在想办法了,听说南津有位名医,能让已经瘫痪几十年的人健步如飞,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等你治好了,你再去我爹爹名下做事。”宋极星错愕地看向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就成为世子妃了。”支妙倩道,“世子妃那位置不是我不能坐的,反正女人最后的命运就是嫁人,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找个能让我幸福的呢?”“我这样,能让你幸福?”宋极星诧异。支妙倩又道,“现在还不行,但等我找人治好你的腿,你再去当个官,我们不就幸福了吗?”宋极星陷入了沉默。嫁给他这种残废,支妙倩不哭不闹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用心地为他谋划将来。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好半晌,才试探着开口,“你没骗我?”“我都已经嫁给你了,骗你做什么,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害你等于害我,让你好就等于我自己好。”支妙倩说着,揪着手中的红盖头,压低了声音,“你说对吗,夫君?” 第一百六十五章:立威! 支妙倩声音本就娇媚,喊夫君时还刻意压低了声线,跟羽毛似的,勾得宋极星心头泛起一丝涟漪。他再无任何顾虑,开口道,“你对我的好我都会记下的,等日后我好起来了,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整个晋州城里最让人羡慕的诰命夫人!”“我等着。”支妙倩甜甜一笑。又陪着宋极星说了一会儿话,支妙倩便起身说去方便。走出婚房,却径直去了拐角处的厢房。厢房里坐着个美艳妇人,见她进来,立马站起身。“娘,我按照你教我的那些说了,他如今已经打算跟我好好过日子了。”美艳妇人欣慰地点头,“好好好,剩下的你不用管,好好和他过日子,知道吗?”支妙倩乖巧地点头,眼中已然有对未来的憧憬。当初得知要被迫嫁给宋极星时,她也难过得想死。是支夫人劝慰她,说世子妃这位置太扎眼,刚有点念头就被人设计,真要是当上,便是数不清的麻烦。倒不如嫁到侯府,这是下嫁,侯府人人都得敬畏三分,再加上宋极星的病和官职都是支家操心,更是拿人手短,支妙倩就更好拿捏了。嫁人嘛,最重要的就是看对方能不能对自己好。嫁给宋极星,后半辈子便能作威作福了。支妙倩被说动了,这才心甘情愿嫁给了宋极星。只不过……“娘,你真的能找到治好宋极星的大夫吗?”支妙倩最关心这点。支夫人用力点头,“能找到,她不会骗我的。”“她?”“总之娘能找到的,你放心吧。”支夫人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支妙倩是最信任自己娘亲的,闻言便点点头,没再多想。她身为新娘,是不能在外头待太久的,匆匆说了几句后便回了婚房。支夫人平复心情后,也离开了厢房。她绕开下人和宾客,去定胜宅见了宋里里。宋里里早早就备了茶水,正在等她。见她来,立马倒了一杯。支夫人不喝,“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日后妙倩会和宋极星好好过日子,不会在侯府兴风作浪给你制造麻烦,你也要说到做到,把那个神医给我找来!”“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办到。”“你最好是真的能做到,否则你从我这里占了多少好处,我就让你十倍吐出来。”支夫人恶狠狠警告。她自诩年纪大,吃的盐比宋里里吃的饭还多,更别说地位摆在那儿,要收拾宋里里,简直易如反掌。可宋里里却半点畏惧的意思都没有,抿了一口茶,这才轻声道,“支夫人,若我没和你达成这笔交易,支妙倩一样是要嫁进侯府的,顶多就是我在侯府多了一个敌人而已。”“可我在侯府的敌人那么多,还怕多这一个吗?”宋里里问道。支夫人心头一震,竟有点说不出话来。她当宋里里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如今看来,反倒是宋里里要高她一头了。心里忽然就有点庆幸。还好当初宋里里找上门时,她同意了做交易。否则以支妙倩的本事,是绝对不可能和宋里里抗衡的。而嫁入侯府,她不在支妙倩身边,连她吃了苦都不知道……想到这儿,支夫人又狠狠打了个寒噤。“宋三小姐,”她的语气比方才要缓和许多,“妙倩是被我宠大的,很多时候都比较冲动,若你们后面再发生什么矛盾,你可以先来找我。”她来解决,总比支妙倩被收拾了要强。宋里里却微笑,“支夫人你也瞧见了,我虽然还被你叫一声宋三小姐,但实则早已经搬出侯府了,侯府的事情我不掺和,和你达成交易,也只是怕支妙倩继续被人利用来对付我而已。”主动去和支妙倩发生矛盾?多虑了!支夫人嗅到不寻常,“什么叫做继续?”“婚宴快开始了吧,支夫人再不去,主座的位置空着,怕是要叫人胡乱猜测了。”宋里里下了逐客令。“宋三小姐,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女儿而已。”支夫人说道。宋里里道,“她既然已经和宋极星成亲,那在侯府,便会有宋极星撑腰,支夫人不放心自己的女婿吗?”支夫人心领神会,起身离开了。绕回了支妙倩的婚房,她又偷偷地交代了一番,这才去前院坐下吃席。这场喜事办得格外盛大,来贺喜的宾客坐了将近三十桌,将侯府能摆桌子的地方都给占上了。但因为宋极星无法起身的缘故,大家吃过晚饭便散了,并没有起哄闹洞房。这一夜,侯府过得还算安稳。转头,就是第二天。按照晋州城的规矩,新媳妇儿要早起给长辈敬茶,再逐个认识家里头的同辈或者晚辈。宋里里如今户籍还在侯府,自然也就来了。她去得早,和祖母还有宋审月一起聊天,气氛倒也热络温馨。没多会儿,沈海萍也来了,在门口时被桂嬷嬷给叫住了。桂嬷嬷让她手里塞了张帕子,像是说了什么,沈海萍的脸色顿时不太好。但没多会儿,沈海萍的眉头又舒展开,手帕随意地丢给了桂嬷嬷。祖母瞧见这一幕,心底带着几分轻蔑。她是过来人了,哪能不知那是什么帕子。落红帕,新婚夜证明女子清白用的东西。但方才桂嬷嬷给的那条,雪白干净,没有任何血迹。自然不是支妙倩不干净,而是昨夜两人定然没有圆房。倒也可以理解。宋极星都已经瘫痪在床了,要做那事确实是有难度的。这么浅显易见的道理,沈海萍还摆什么臭脸色。因为这点,沈海萍进屋时,祖母也没给沈海萍什么好脸色。沈海萍面子挂不住,尴尬得咬牙,却又不敢冲老太太说什么。一扭头,发现支妙倩和宋极星正往这边来。为了能在侯府里来回走动,沈海萍特意去找木匠做了个轮椅,这样便能坐在上头到处转转。可眼下,支妙倩走自己的,宋极星自己推着轮椅的木轮子,在艰难的前行。沈海萍见状,心中的火气瞬间有了发泄的机会。“妙倩,极星如今是你的相公,你怎么不推一下他,他累成这样,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第一百六十六章:你到底在为谁好? 沈海萍的话听起来不重,但每个字都透着尖酸的质问。支妙倩一愣,嘴立马扁了。“我不让她推的,轮椅而已,我这么大个活人,还需要女人来伺候吗?”宋极星直接开口道。沈海萍被噎了下,下意识想发火。可瞧见宋极星的脸阴沉沉的,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猜想,大抵是她刚才那话连带着宋极星也一起贬低了,所以让他觉得心里不畅快吧!真是的,她也是被老太太气得有点糊涂,说话这才没过脑子的。这会儿子老侯爷和宋梨也来了。宋家人都到齐了,便开始让支妙倩敬茶。祖母对支妙倩倒还算是满意,褪了个腕上的镯子给她,“是我在江南时偶然瞧见的,水色还不错就买下了,倩丫头可别嫌弃。”支妙倩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一眼就看出这镯子价格不菲。“祖母给的,在妙倩心里就是最好的。”支妙倩乖巧回答道。紧接着,就是给老侯爷和沈海萍敬茶,而后改口。沈海萍早早就备好了改口费,红布包着厚厚一沓的,可就是尺寸不太对。不像是银票。支妙倩很好奇,便问了句,“婆婆,这里面是?”沈海萍笑吟吟的,“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支妙倩打开了布包,发现里面居然是账本。瞬间,脸色就变了。“我刚过门就管家,怕是有些不妥吧?”支妙倩说到。沈海萍声音温柔,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怎么会不妥呢,既是侯府的儿媳了,就该学着管家,再说了,我今日就将账本给你,不是信得过你吗?”说着还问旁边的老侯爷,“是不是啊侯爷!”老侯爷握拳在唇边咳嗽一声,努力绷着脸,“老二媳妇儿,管家倒是也没那么难,你只管接手就是,不会的再找你婆婆帮忙就是。”“二嫂,”宋梨俏皮地眨眼睛,“你在晋州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女,账本而已,你就别谦虚推辞了。”一人一句,将支妙倩给架着,根本无法拒绝。那账本握在手里,感觉有千斤重。接着吧,感觉肯定有什么问题。不接吧,她是新媳妇儿过门,今日就闹翻脸,日后还怎么在侯府过?正发愁时,旁边伸来一只手,直接将她手中的账本夺走。然后,直接扔在了地上。“她没空管家,娘还是自己弄吧!”支妙倩猛地抬头,飞快又感激地看了眼宋极星。账本不偏不倚砸在沈海萍的脚背上,不疼,但她感觉脑瓜子已经开始嗡嗡响。“这、媳妇儿总是要管家的,娘还能害了她不成?”沈海萍说道。宋极星回答,“娘如今身子骨好得很,管家的事日后再说吧,再说了,大哥还没娶妻呢,现在就给了倩倩,等大嫂过门,说你偏心怎么办?”“这……”沈海萍完全没料想到,宋极星会突然问自己这话,一时回答不上来。宋极星也没打算等她回答,带着支妙倩就直接离开了。沈海萍晕乎乎地回自己的院子,终于缓过来了。她发现,宋极星居然是向着支妙倩的!支妙倩没推他的轮椅,她还以为是宋极星厌恶她,可如今想来,那分明是心疼她,舍不得她受累。这到底怎么回事?两个人不就成了亲,在一起过了一夜而已吗?连鱼水之事都没做,感情到底怎么突飞猛进的!沈海萍带着疑惑,直接去了宋极星的院子。没想到正好撞见宋极星在给支妙倩收拾衣裳!支妙倩的嫁妆里头,有一多半都是漂亮衣裳,这会儿要重新叠好放进柜子里。两个丫鬟忙不过来,宋极星便也上了手。那小心翼翼抚平衣裳褶皱的样子,看得沈海萍又是一阵心梗气短。“极星,娘有点事情想跟你说。”沈海萍跨步走进屋,开口道。宋极星眼皮都没抬,“我忙着呢,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说完又问支妙倩,“昨天的婚服你怎么不放在柜子里,若是想起来了,还能再拿出来穿。”支妙倩道,“嫁衣哪有穿两次的,多不吉利,我们那两件,都拿去压在箱子底下了,和婚书一起呢。”“还是你想得周全,那记得放樟木球,春日里木箱容易招白蚁的。”“早放了,还放了些香料,省得熏出一股樟木臭味,熏得头晕。”小夫妻俩你一言我一句,聊得格外热络,根本没将沈海萍当回事。沈海萍气得脸色发青,几乎要将桌子给掀了。“妙倩,你带着丫鬟先出去吧,娘和极星说几句。”眼瞧着说不动宋极星,只能让支妙倩离开。支妙倩倒是配合,立马带着丫鬟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没了外人,沈海萍怨气冲天。“极星,今天早晨你怎么回事,干嘛替她拦下那账本?”宋极星语气平淡,“若我不拦,那侯府管家的就是她了,对吧?”“是啊,她管才好呢,你不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让她来……”沈海萍试图解释。刚开个头,就被宋极星给打断了,“我知道家里的情况,侯府现在穷得叮当响,若倩倩管家,那些烂账就得她自己掏腰包填平,侯府依仗她的嫁妆,便又能滋润起来。”这些,他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帮支妙倩拒绝的。沈海萍不可置信地往后退,“极星,你是犯什么糊涂了,先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拿捏住了支妙倩,日后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啊。”一旦支妙倩被卷在侯府的烂账里无法抽身,便只能任她使唤。到时候,就能让支妙倩回家去,替宋极星求个清闲的官职。“甚至,还可以用支家的钱去给你找个大夫,没准就能治好你,极星,你毁了我的计划,就等于毁了你自己的前程啊!”宋极星缓缓抬眸,目光终于落在了沈海萍身上。“你根本不用做这些,我也可以得到这些的。”“你说什么?”沈海萍没懂。宋极星继续道,“她既然答应嫁给我,便说明做好了要跟我共度余生的准备,自然事事都会向着我,可你呢,母亲,你让她管了烂账,花的,不就是我和她的银子吗?”沈海萍不过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帜,在为侯府,为自己牟利罢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想办法弄点钱 听了这番言论,沈海萍错愕地后退,满眼不可置信。这当真是宋极星能说出来的话吗?“她不过是个外人,而我是你亲娘,你信她,不信我?”沈海萍声音几乎要泣血。宋极星道,“不是不信你,是没办法信你,比起倩倩主动给的,你能抢过来的又有多少呢?”而起,抢过来的那些还不止给他一个人。偌大的侯府分一分,等到他手里的时候,就根本不剩下什么了。别说去看大夫,怕是连给他买了好点的轮椅都不够吧?“若是钱不够,娘再想办法去找支家要就是了。”沈海萍说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三四十岁吗?”宋极星询问,“到时候就算我被治好了,又还能干什么呢?”那把年纪了从基层往上爬,说出去不够叫人笑话的。沈海萍张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宋极星又抛出灵魂一击,“而且,倩倩和我生了间隙,我没有孩子,等到三四十岁,再找个小妾通房,生个庶子来延续香火吗?”昨天他就想明白了。下半辈子陪自己最长的,就是枕边人。既然枕边人有意要投诚,他为何不接受?沈海萍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想起外头欠下的那一屁股债,就等着支妙倩管家之后去处理呢。现在可怎么办?“极星,你是要让娘去死吗?”沈海萍肩膀颤抖。宋极星冷冷道,“怎么会死呢,家里不是还有妹妹吗,你不能光指望我一个人吧?”“你明知道宋里里是个貔貅,吃进嘴里的东西,哪里还有吐出来!”宋极星摇头,纠正她,“我说的是小梨。”此话一出,沈海萍沉默了,被自己方才的想法吓了一跳。是啊,她为什么下意识会觉得,要去寻宋里里帮忙呢?分明宋梨才是她心中认定的乖女儿。可在大事前头,宋梨好像真的没帮过任何忙……反而,一直在给她添麻烦……“总之别来打倩倩的主意,她是我的妻子,和她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宋极星放了狠话,“实在不行,我和倩倩就分家搬出去!”按照晋州城的规矩,男子成家后,便有权利将户籍分出去单过。“你……你!”沈海萍气急攻心,直接昏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院子里了。宋梨正在旁边陪着。见她睁眼,立马可怜地喊了一声娘。喊得沈海萍的心都快要化了。心里有点谴责自己。宋梨到底是后宅娇养长大的女孩子,自然没什么心机,更别说去处理外头的事情了。她方才也真是急糊涂了,才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宋梨不如宋里里。自己的娇娇宝贝,比宋里里好了千倍万倍!“娘,你现在好点了吗?”宋梨关切问道。沈海萍垮了脸,“小梨,你二哥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现在半点银子都不肯往侯府拿了!”简直就是白眼狼!宋梨眸光闪了闪。沈海萍被抬回来时,她就已经猜到了,可现在听沈海萍亲口说出来,仍旧觉得气愤。二哥也真是的,没见过女人吗?怎么转头就成了支妙倩的狗,凡事都向着支妙倩了。“小梨,”沈海萍扣住她的手腕,“如今侯府处处要用钱,你能不能去找世子殿下借一些,放心,是借,回头娘就想办法还给他。”“那怎么行!”宋梨失声尖叫,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太过用力,竟将沈海萍差点甩得撞床上。等反应过来,又赶忙解释,“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我马上就要嫁给世子殿下了,若这时候去借钱,叫他觉得,我是奔着钱和他来往的,怕是会对我失望。”顿了顿,又开口道,“若是娘缺钱,那到时候就别给我准备嫁妆了,我就和世子殿下说,是我自己不让准备的。反正到时候都成亲了,他怪我也无妨,我忍着就是。”这招以退为进,瞬间让沈海萍心中愧疚不已。她到底在干什么啊,现在已经让宋极星和自己心生嫌隙了,难不成还要亲手将宋梨也推得远远的吗?不,她不能这样做!“你可是未来世子妃,嫁妆怎么能被人比下去呢!”沈海萍开口。她不会打嫁妆的主意。“可现在侯府不是没钱吗,那要不然去找姐姐借点?”宋梨问道。沈海萍心烦意乱,“她能舍得才怪!”“可除了姐姐,家里头还有钱多的吗?”宋梨又问道。是啊!除了宋里里之外,偌大的侯府,居然都是穷光……不对,还是有个有家底的。沈海萍猛地拍脑门,暗道自己怎么把这块肥肉给忘记了。只要吃下这块肥肉,还完侯府的账不是问题。甚至,还能余下不少,让侯府过得重新滋润起来呢。……福寿堂内。宋里里正坐在会客厅里,陪着祖母吃点心。喜事刚办完,侯府里的大红灯笼都还没来得及撤下,映得屋子里都红彤彤的。宋审月站在屋檐下,正吩咐家丁将灯笼给取下来。“祖母眼神不好,总看着这红彤彤的,怕是眼睛会更难受。”家丁依言取下红灯笼,又给换上了檀木雕花的琉璃灯笼。正忙活着,忽然有人来传话。到祖母跟前,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老夫人,求你救救侯夫人吧!”来人声泪俱下,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站起来说,什么叫做救她,她怎么了?”祖母拧眉,威严开口。来人却只是框框磕头,救救侯夫人五个字越喊越大声。宋里里也不惯着,直接起身将他给揪起来,提得双脚都离了地面。“既来报信,就好好说,你故意惹得祖母着急,是什么居心?”那人显然没想到,宋里里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宛如提线木偶,根本没有挣扎的可能,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惶恐。“我说,我现在说!”宋里里丢开他,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说吧。”她倒是想知道,早晨喝改口茶时还生龙活虎的沈海萍,能出什么事情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和他举止亲密 沈海萍病了。来人说,沈海萍突然头痛,昏迷之后便一直不醒。请来的大夫瞧了,说是最近操劳过多,身子已经被挖空,急需滋补,否则便会油尽灯枯。“大夫说滋补,那就滋补去,找祖母做什么?”宋审月也跨步进来,“难不成,是要让祖母做这滋补汤的药引不成?”来人赶紧摆手,“不不不,老妇人是金贵之身,哪能做什么药引,是那大夫说的滋补汤里缺味药,只有老夫人有。”“缺什么?”“上百年的人参。”此话一出,厅里死寂下来。祖母这里还真有,而且是五百年的人参,那还是年轻时候手帕交的和亲公主从吐蕃送来的,一两千金。祖母自己舍不得吃,宝贝到现在,倒是被沈海萍给惦记上了。“老夫人,侯夫人才刚瞧见二公子成亲,大公子,三小姐还有四小姐都还没成亲呢,她还那么年轻。”“的确,病得这样严重,合该从宫中请个太医来看看的,可别落下了什么病根才是。”祖母道。来人慌了,“不!老夫人,大夫说了,得赶紧喝下滋补汤,否则真就撑不下去了,老夫人,你就救救她吧!”祖母沧桑的眼珠里迸出一丝精光,冷笑开口,“我没说不救她,审月,你去库房取给她。”“祖母!”“祖母!”宋审月和宋里里异口同声地喊道。“让你去取,如今祖母说话也不听了?”祖母的声音压重了些。宋审月深深地和宋里里对视,转身去库房了。很快,五百年的人参就找出来,交到了那人手中。“去交差吧!”祖母缓缓道。太过兴奋,来人甚至没听清这话,已经快步离开,脸上的激动兴奋根本藏不住。宋审月望着他的背影,“祖母,你既看出了她是在演戏,为什么还要给?”“没听见她说的话吗,她就等着人参救命呢,我不给,不就成了迫害儿媳的罪人?”祖母冷声道。她才回晋州城,若就起了这样的谣言,被众人厌恶,日后想做什么都会费劲些。顿了顿,眼神又温柔地落在宋极星和宋里里身上。“一株人参而已,给就给了,我留个好名声,连带着我疼爱的孙子孙女,也能被人夸赞,不算亏。”宋审月抿紧了薄唇。宋里里也暗自攥拳。“好了好了,祖母不至于因为这点东西就成穷光蛋,你们不必摆出这表情,都去玩吧!”祖母摆手道。宋里里便退了出去。站在屋檐下,她望了眼那头顶悬挂的琉璃灯笼。的确,祖母常居江南,那地方水路发达,商贾极多,祖母也跟着做了不少生意,赚得盆满钵满的。可这不代表,就给被沈海萍给骗走。更别说,这株人参肯定只是个开头而已。侯府亏空得厉害,处处都等着用钱。沈海萍尝到了甜头,就会继续想办法从祖母手中弄钱。总有一天,会将祖母给榨干的。她要想法子,替祖母断了这麻烦!宋里里想着,立马乔装打扮,然后从定胜宅的后门溜出去。她去侯府的后门蹲了会儿,便瞧见方才来求药的下人,正鬼鬼祟祟地往外走,猫着腰,仿佛怀里揣着什么值钱的宝贝。不用想,肯定是那株人参。跟她预料的分毫不差,沈海萍只是找借口想拿这株人参去换钱,以此来偿还侯府欠的外债罢了!她要是现在将人参给抢走,不知沈海萍该怎么办?宋里里说干就干。她尾随了一段,瞧着那人拐进了巷子里,立马打算动手。往前迈步,旁边却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正好和她撞在了一起。砰的一声,宋里里被撞得头晕眼花。抬头看,才发现居然是宋审月。而宋审月手中,还有根大木棒。“大哥,你……”宋里里立马意识到他是来干什么的,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连动手的时机都跟我掐得一样啊。”宋审月也反应过来,低声笑起来,“毕竟我们是兄妹啊。”这么一撞,等再扭头时,那个下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得,计划落空了。宋审月倒是看得开,“走吧三妹妹,反正都出来了,我领你去吃好吃的。”“行。”宋里里也不客气,点头答应了。兄妹俩去了晋州城里最大的酒楼,要了一桌子的辣菜。宋里里惊讶,“大哥原来喜欢吃辣的啊,在侯府我都没瞧出来。”宋审月道,“身子不好,大夫是不让吃的,再加上祖母饮食清淡,我也就跟着吃,偶尔出来才悄悄解解馋。”说完还朝宋里里眨眼,“可千万别告诉祖母啊。”宋里里同样俏皮眨眼,“嗯,这是我们的秘密!”说着话,饭菜就送了上来。满桌红彤彤的菜肴,看得宋里里就有点包不住口水。宋审月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准备大杀四方。结果才吃了两口,就被呛得咳嗽,满脸通红。宋里里赶忙给他递水,又帮着拍背,“没事吧,要不然还是别吃了。”“没事,就是吃太快进气管了而已,不是怕辣!”宋审月为自己争辩。可他分明辣得一个劲吐舌头,眼泪莹了满框。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宋里里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嘎吱——包厢的门被推开了,淡淡的玫瑰香瞬间萦绕整个屋子。“宋三小姐,方才就在外头就觉得是你的声音,没想到真是你,好巧啊!”“里里,这是你朋友吗?”宋审月好奇问道。宋里里要否认。但晚了一步。“是啊公子,我和里里关系还不错的,先前还一起在灯会上套圈呢!”在宋审月看来,能相约一起去灯会玩,那必然是玩得很好的姐妹了。他便发出了邀请,“里里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既然碰见了,那不嫌弃的话,便一起吃个饭吧。”“好啊,公子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答应的。”芙蓉姑娘二话不说直接答应。而后快步走到宋审月旁边,拉开圈椅,直接挨着他便坐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我找的是你! 两人的圈椅几乎挨到了一起,方才只是淡淡的香气,此刻更是四面八方地将宋审月包围住。他愣得全身僵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宋里里的表情也紧绷着,“芙蓉姑娘,你过来挨着我坐,我们姑娘家说点悄悄话!”她绝不给机会,让芙蓉姑娘能染指宋审月。而芙蓉姑娘那头看来,则觉得宋里里是在紧张宋审月,担心自己的心上人被抢走。没错,就是心上人。毕竟宋审月常年在江南,每次回晋州城也只是在侯府里头住上小半个月,基本不在外头露面的。芙蓉姑娘只知道侯府还有位大公子,哪知道就是眼前的这个。方才也是瞧见宋里里和宋审月举止亲密,这才赶紧进来的。而方才要坐在宋审月身旁,还被宋里里板着脸拽走,便是更加证明了她心中的猜想。不行,她得想点法子,否则迟聿可就真没机会了!芙蓉姑娘挪去了宋里里身旁坐下,隔得远了些,目光却仍旧在宋审月身上。“公子是怕辣吗,其实我有办法的。”芙蓉姑娘说道。“什么?”宋审月很好奇。芙蓉姑娘便叫小二送了一碗牛乳,将菜在牛乳里涮了涮,直接筷子夹着,递到了宋审月跟前,“公子再试试?”“这、这不合规矩。”宋审月被吓了一跳。芙蓉姑娘撅嘴,“有什么关系,这筷子我还没碰过呢,是干净的。”闻言,宋审月这才张开嘴将那块肉接住。咀嚼了几下,果然是没有方才那么辣了,而起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管用吧?”芙蓉姑娘轻笑,旋即将筷子收回去,又给自己夹了一块,放进了嘴中。她动作慢,足够让宋审月看清楚,自己的唇和筷子碰在了一起。宋审月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姑娘,再次华丽丽地咳嗽起来。这次是被口水给呛住了。“公子怎么这般不小心,来,我给你顺顺气。”芙蓉姑娘起身,要过去给他拍背。宋里里忍不住了。她伸出手,直接将芙蓉姑娘给拽出了厢房。“你到底要做什么?”宋里里劈头盖脸地质问道,“难不成是上次套圈时我抢了你想要的,所以你现在就要来报复我?”敢打宋审月的主意,绝不原谅!“我只是关心他啊,就跟你刚才一样。”芙蓉姑娘满脸无辜,“宋三小姐是不是误会了。”“有没有误会,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宋里里声音泛冷。她不再给芙蓉姑娘解释的机会,“念在你和靖王殿下关系好,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请你离远点,别靠近他!”扔下这话,宋里里直进了包厢。然后,拽过旁边的柜子,将门给顶住了。想进来?没门!“三妹妹,你这是?”宋审月好不容易缓过来,不解问道。宋里里回答,“大哥,你日后若是单独碰见那个女人,也千万别搭话。”“为什么,她不是你的朋友吗?”“总之你听我的就行,大哥,你相信我行不行!”“行!”这顿饭因为芙蓉姑娘的到来,忽然就变得没那么美味了。宋里里回了定胜宅,还在不断地回想着芙蓉姑娘的事情。她如此肆无忌惮,甚至能当面对宋审月下手,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告诉她,即便是捅到迟聿面前,也不会有任何影响。迟聿,就那么喜欢芙蓉姑娘吗?宋里里托腮,澄澈的眼逐渐垂下,心情逐渐沉重,几乎喘不过气来。想得太过入神,就连籽棉进屋了都不知道。籽棉喊了好几遍,又拿手在宋里里眼前晃悠,可算是把魂儿给勾回来了。“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籽棉好奇问道。宋里里摇头,“没想什么,你找我要说什么?”籽棉将手中的小匣子递过去,“这是支夫人送来的,说是上次走得匆忙,忘记给医药费了,总不好让小姐你垫着,若是不够,只管找她要。”匣子里,是一千两的银票。这看上去是礼貌客气,实则,是在催促宋里里,要赶紧给宋极星找神医。也能理解。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婿是个健全人呢?女婿没毛病,女儿才能幸福啊!宋里里想着,捞过手边的茶盏,直接喝干净了。“你去回话,就说我下月就去,让她别急,神医,总是要有点性子才能等来的。”籽棉便按照这话去回了。可翌日清晨,宋里里却要出门。她要去黑市找毒医。“小姐不是说,下月再去吗?”籽棉不解问道。宋里里道,“我总得给自己留个缓,而且说下月再去请,可我却提前请来了,在她看来我便是对此事尽心尽力,跟我的合作自然会更牢靠的。”原来如此!籽棉恍然大悟,眼中满是敬佩。“小姐你现在说这些话,就跟兵书上那些似的。”宋里里一怔,“我以前看过很多兵书吗?”“对。”籽棉点头,“那会儿师傅老逼着你看,还要和你下棋对弈,以此校验你对兵法的掌握程度呢。”宋里里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她碰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自己蹦出应对的念头来,原来都是以往积攒出来的经验啊。可,这就奇怪了。若她看了那么多兵法,而且对其掌握得融会贯通的。可为什么失忆之前,会过成那个惨样子?前几日籽棉还说,她回到侯府的那段时间,简直就跟失了智似的。失忆从贞女堂回来之后,人反倒是清醒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宋里里一时想不明白。她摇摇头,打算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刚抬步要出侯府,却在门口和凌水洲撞见了。“你怎么知道本世子来了,跑得这么急,看了也不怕别人笑话。”凌水洲一张口,便是熟悉的自恋味儿。宋里里也不让着,“早知道你在门口,我宁愿钻狗洞出府。”“你!”凌水洲被气得够呛。而宋里里则打算直接绕走离开。“等等!”凌水洲拽住她的衣角。宋里里拧眉,感觉这衣服得直接扔了,“世子殿下做什么,找宋梨往里走,别在这跟我拉拉扯扯。”“谁说我找她了,本世子今天找的就是你!” 第一百七十章:你脱还是我帮你? 宋里里拧眉,眼底皆是冷意,平白添了几分威严。若仔细看,还能品出几分厌恶来。“找我做什么?”凌水洲左右看看,“这里人多,我们进府里,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说。”宋里里却稳如磐石,在原地一动不动,“世子殿下怕旁人听了墙根,直接赶走就是了,我很忙,没空再回府陪你走一遭。”她语气生硬,不容拒绝。凌水洲却反问,“当真不进府里去说,那把弓的事情,你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吗?”瞬然,宋里里心跳漏了一拍,眼神也慌乱了些。当时她动作极快,直接将弓给盖住了。凌水洲还是发现了端倪吗?“那边有个偏厅。”宋里里说着,兀自先迈步过去了。凌水洲也快步跟上。“那把弓,你放哪儿了?”凌水洲问道。宋里里手悄然攥紧,“世子殿下什么意思,那把弓不是送给我了吗,难不成还想要回去?”“我不要,只是想看看而已。”宋里里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我已经藏起来了,谁也不可能找到的,世子殿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送出去的东西,惦记着要看看,这叫什么道理。”殊不知,凌水洲也在打量她。他的确发现了宋里里拿走的弓是迟聿的,所以便急吼吼的来了,担心那日演练场上的计谋会败露。可如今看来是多虑了。宋里里把那弓当宝贝似的,藏得严严实实,谁都不给看,又有谁会发现呢?唯一可能发现的,还是宋里里,这个总黏在他屁股后头的狗皮膏药。发现了,也会站在他这边的。想到这儿,凌水洲心情大好。他也是头次在父皇面前做手脚,所以才会慌成这样,连宋里里是自己的忠实舔狗都忘记了。他松口气,只觉得宋里里看起来顺眼得多。“你如此喜欢本世子给你的东西啊?啧,那压根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罢了,反正来都来了,那本世子陪你出去逛逛吧,给你买点值钱的,省得你的宝库打开,里头都是些破烂。”他一副施舍的口吻,听得宋里里都要吐了。她压根没兴趣,立马打算拒绝。而这时,沈海萍却赶了过来,正巧是听到这句。人还没走进偏厅呢,便已经急不可耐地答应,“世子殿下要带里里去买东西吗,哎呀,可真是巧,今日我也想带她出去的,那不如就一起吧!”宋里里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还忙着去黑市找毒医呢,跟凌水洲和沈海萍出去逛街,算什么?她的时间很宝贵。可下一瞬,看见沈海萍进来时那副急切贪婪的样子,宋里里忽然就改变了主意。面前的沈海萍,往日的华服和精美首饰统统不见了,朴素得跟个嬷嬷似的。大抵是忧心欠账的事情,人也迅速苍老了好些。分明才四十多,可看上去,竟是眼角细纹都有了,脸上的疲惫更是怎么都遮挡不住。侯府亏空,想来是让沈海萍心力交瘁。难怪想来敲凌水洲的竹杠呢!这样也好。敲凌水洲的竹杠,总比去敲祖母的竹杠强。至于毒医,晚些就晚些吧。三人便出发去了街上。沈海萍是真的穷得眼睛都红了,去了首饰铺子后,挑的都是里头最贵最好的,还顺带着给宋梨也要了一份。凌水洲不差钱,可此刻看着她这贪婪的嘴脸,心里也是隐隐约有点不高兴的。最关键的是,他约着宋里里出来,是想着可以单独相处,没准能拉进点关系。宋里里不配当正妻,但当个通房或者侍妾什么的,总还是可以的。沈海萍在,他什么都做不了。才逛到晌午,凌水洲就失去了所有兴趣,寻了个借口离开。沈海萍本来还想再拉着凌水洲去古玩店瞧瞧的,见状也只得作罢,表情有点可惜。再多待会儿,就能要到更多东西了!不过今日收获也不错,杂七杂八的,起码得有个八九百两银子吧?顾不上管身旁的宋里里,沈海萍直接找个借口,然后带着东西赶回原先的铺子,打算去退货!宋里里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那些首饰,也没准备留着。就近找了个当铺,直接卖掉了那些东西,拢共三百两。揣着这三百两,宋里里去了黑市。到毒医的铺子里,正巧是撞见毒医在和迟聿说话。宋里里的脚,忽然一下就顿住了。她想起芙蓉姑娘,蓄意和宋审月搭关系的事情,眼下再看见迟聿,只觉得他不值得。怎么偏偏爱上了这么个女人呢?她很想告诉迟聿这件事,可想起灯会上,迟聿那态度,只怕是知道了也会选择原谅吧!显得她皇帝不急太监急。宋里里甩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装作若无其事地往里走。“毒医,靖王殿下。”毒医倒是笑眯眯地应下了,至于迟聿,则是直接侧过头去,眼神冷得跟淬毒一般,绯薄的嘴唇也紧抿成条线。这样子,让宋里里一愣。她怎么感觉,迟聿好像在生气?“宋三小姐你来得正好,我要给这臭小子做针灸,有几针需要同时扎进去,但我就一个人,正发愁怎么办呢,你来给我打下手好了。”毒医说道。宋里里震惊,“我来吗,可我不会。”针灸这种事情,不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吗?万一给迟聿扎坏了怎么办。毒医摆手,“不会也没关系,我会给你画个圈,你只要扎进圈里就可以了。”“不用她,”迟聿也冷声开口,“本王可不想死。”言语中,是对她的极度不信任。宋里里心口有点发堵。她确实害怕伤害到迟聿,可听到迟聿亲口说这话,感觉又不一样了。“有我在,你死不了。”毒医重重拍他的肩膀,“我可不想因为你砸了自己的招牌。”宋里里看着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也憋着一口气,“王爷放心,若真是把你给扎死了,我给你陪葬,这总行了吧?”迟聿嘴唇抿得更紧了,似乎是感觉到了宋里里的怒气,到底没再说话。毒医拍手,“行,那里里,你先把他的衣服给脱了,然后用艾叶水擦一遍,我去准备针包。”她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宋里里和迟聿。四目相对,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半晌,宋里里才开口,“你脱还是我帮你脱?” 第一百七十一章:那是你大哥? 迟聿眸光落在她身上,深邃地流转几圈,到底转过身去,开始脱衣裳。剥了里衣,那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痕便映入宋里里的眼眸。尤其是左臂处那道横长的刀疤,更是触目惊心。那条刀疤,是因为她才留下的吗?宋里里试探着想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根本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便也无法好好和迟聿道歉。现在问,就是揭他的伤疤,还往上头撒盐。迟聿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吧?只得闭上嘴当哑巴,拧了一张毛巾,开始给他擦后背。至于前胸,是迟聿自己擦的。两个人从始至终没说话。过了会儿,毒医回来了,手里是一整套的银针。她画了几个圆圈,又教了宋里里落针的角度和力道。“待会儿我喊你同时落针,你就直接落。”宋里里用力点头,捏着银针的手开始冒汗。好不容易听到落针两个字,她立马将银针扎进迟聿的手臂。“嘶——”迟聿蹙眉,轻声吸了口凉气。“是我扎错位置了吗,很疼?”宋里里赶忙问道。迟聿侧过头,“你去外头随便找个人来,替她的位置。”虽没明说,但的的确确是在嫌弃宋里里扎得不好。比起直说更加伤人。“我上哪儿去给你找人,”毒医没好气地翻白眼,“外头那帮人认出你,那你在我这里治手的事情立马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多少人盯着你,就怕你东山再起呢!”之所以迟聿能安然无恙在晋州城里过日子,就是因为他一只手臂废了,不足为惧。倘若被人知道能治好,那便又会有人联起手对付他的。主动给自己树敌,脑子怎么长的!“那就盖住我的脸。”迟聿道。毒医仍旧翻白眼,“盖住脸我还怎么知道你什么反应,观察不到你的情况,容易下错针的。”“那就……”这次是刚开个口,就直接被毒医打断了。“就什么就,扎个针而已,之前不服麻沸散就直接给你缝伤口,也不见你哼唧,这次见旁边有个女孩子,反倒娇弱起来了?”迟聿沉默了。宋里里也是沉默。她不好告诉毒医,迟聿不是因为她在而装娇弱,而是因为她在,所以故意喊疼,想把她给赶走。“靖王殿下,”宋里里深吸一口气,光洁的下颌绷紧,“横竖我也就再扎三针而已,你能不能再忍忍,若你觉得我下手重了,待会儿你可以双倍扎回来,我绝不发出任何声音。”“……”大抵是这句话奏效了,迟聿没再说话。针灸继续。后面几针,迟聿没有任何反应。但宋里里还是捏了一把汗,每一针都下得格外仔细。等针灸结束,她才惊觉自己的后背被汗给打湿了。毒医也没好到哪儿去,掏出手帕擦额头。一面道,“里里,今日多亏有你帮忙,否则我怕真的搞不定,我欠你个人情,你需要我干什么,我一定干!”宋里里也没假客气,直言道,“我今日来,的确是想请毒医你帮个忙的。”“你说,什么忙?”毒医问道。宋里里扫了眼迟聿,轻声回答,“我想请毒医去一趟山中的道观,到时候会有人来求你治病,毒医推拒一番之后就答应下来。”给宋极星治病这件事,宋里里只能牵线搭桥,不能亲自动手。一来,是让宋极星和支妙倩的关系更好。二来,也免得被侯府旁人瞧见,又搬出来做了文章。而这话在迟聿听来,却变了味道。“给男人治病?”他问道。毒医就在旁边,宋里里没撒谎,“对,男人。”迟聿便想起,芙蓉姑娘前日和他说的,在酒楼包厢里瞧见宋里里时,她正和一个男人吃饭,举止亲密,而那个男人咳嗽不止,显然是有隐疾的。所以,是给那个人来求医的。倒是用情至深!毒医还没开口呢,他便已经发话,“你当毒医是什么人,寻常人能求她治病便已经不容易,你还想让她去道观为了你演戏?”“我知道这理由不合理,所以我……”宋里里想解释。不论是钱还是什么,她都愿意给。可迟聿再一次打断她,“既然知道不合理,就不该提。”宋里里被噎住了。她方才只是怀疑迟聿在生气,所以才对她那么冷淡。但现在可以确定了。迟聿何止是生气,那简直是讨厌她!为什么?“靖王殿下,我近日也没做什么错事吧,若是因为这条胳膊,我向你认错,你不解气的话,可以现在废掉我的手臂,何必对我这样阴阳怪气?”宋里里真的受不了。现在的迟聿,让她的心仿佛滚进了荆棘地,不太痛,却又无法忽视这种难受的感觉。迟聿还是那副冷淡语气,“你的手臂拿来有什么用,煲汤都差点滋味,至于错事,自然也是没有的,我的人招惹了你,你不生气,本王已经该谢天谢地了。”他的人?“你是说芙蓉姑娘吗?”宋里里问道。迟聿没回答,但也没否认。宋里里明白了。看来是上次在酒楼遇见的事情,芙蓉姑娘和迟聿说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说了什么,反正眼下迟聿是记恨她了。宋里里翻起一阵委屈。“靖王殿下,”她眼神定直地看向迟聿,“那日在酒楼,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芙蓉姑娘,但我觉得说的话都很中肯。你可以不在乎她在外头还有别的男人,但我介意她将手伸向我大哥,这也有错吗?”从贞女堂回来到现在,宋审月头次让她知道,有个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可转头芙蓉姑娘就对他越矩。芙蓉姑娘在外头有几个相好,对哪个男人好,她这个外人管不了。但如果对象是宋审月,就是不行!“谁对我大哥动了坏心思,我就要替他撑腰。”宋里里说道。迟聿愣怔,“那是……你大哥?”“对,我远在江南的亲大哥宋审月,前不久才回来。”迟聿嘴唇嗫嚅,湛黑色的眸子里神情急速变化。宋里里继续道,“靖王殿下这个反应,也觉得芙蓉姑娘做得不对是吗,那请靖王殿下记得提醒她离我大哥远些!”宋里里说到后面,感觉自己眼泪有点忍不住要往外掉。真是没出息,怎么偏偏遇到迟聿的事情,她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呢。“抱歉,是我失态了,我明日再过来。”宋里里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待下去,转身就往外走。 第一百七十二章:我和她,并不是一对 宋里里速度极快,很快就走远了。“她大哥手里有什么你想要的情报吗,怎么还让芙蓉去套?”毒医好奇问道。迟聿面色沉沉,没回答,直接迈步追出去。“哎,衣服!”毒医赶紧喊道,“追人也得先把衣服穿上啊,这样出去实在伤风败俗!”心上人都没欣赏几回呢,外头那些人凭什么大饱眼福?宋里里直接去了黑市外的驿站,戴上眼罩就准备坐马车回城。忽而,马车一沉,来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艾草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迟聿。宋里里连眼罩都懒得摘,就当他不存在。“误会了。”迟聿轻声道。宋里里仍旧沉默。一句误会了,就能抵消她在医馆里被迟聿那样刁难啊。“芙蓉以为,那人是你的心上人,所以才试探一下。”迟聿的声音再次响起。马车不算大,分明是没有回音的,可宋里里就是觉得这句话在耳朵里来回的碰撞,敲得耳膜咚咚作响,心跳好像也莫名加快了。她下意识想摘掉眼罩。迟聿的手比她更快,压在了她的手背上,拦下了她的动作。宋里里看不见,只有温热的触感袭来。莫名,心弦被拨动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没出息。迟聿不过是解释了两句而已,她怎么就心软了。立马板起脸开口,“我和旁人是什么关系,芙蓉姑娘有什么可试探的,是上回被我告了密,便也想扳回一局吗?”迟聿沉默了。马车里很安静,安静得宋里里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作响。半晌,迟聿低沉喑哑的声音送入她耳朵里,“你觉得,我和芙蓉是什么关系?”“你们不是……王爷你心悦她来着。”宋里里说得有点不自信了。本来是很确定的,可迟聿这样问,她便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不是。”迟聿否认,“芙蓉是我的线人,她能从不同的人身上挖来消息,我与她,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以往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最后那句话,像是一颗石子,砸进了宋里里的心湖。层层叠叠的涟漪浮现。她垂眸,能从眼罩的缝隙里瞧见自己的指尖,以及近在咫尺,迟聿身上那墨蓝色的衣裳。原来,误会的人是她。芙蓉姑娘和迟聿,压根就不是一对。宋里里忽然觉得心口松快了不少。刚才那点不愉悦,现在统统瓦解散尽。“她的身份不能暴露,告诉了你,你便锁死在心里,当个秘密就行。”迟聿又说道。宋里里忍不住问,“那,王爷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完全可以不说的。“不想有误会。”迟聿颔首。“那……”宋里里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迟聿却道,“回去找毒医吧,本王还有事,就不陪你了。”扔下这话,迟聿直接离开。宋里里感觉眼皮上的重量忽然消失,等摘下眼罩,早已经没了他的身影。马车里倒是还残余着草药香,眼罩也是温热的,不知是她还是迟聿的体温。宋里里捏着眼罩,好半晌,终于迈步下了马车。她回了医馆。毒医半点不意外。甚至就连迟聿没回来都意料到了。“肯定是怕我笑话他,所以不敢回来了。”毒医道。“笑话什么?”宋里里问。毒医笑得挤眉弄眼,“当然是笑话他,不分青红皂白吃你的醋,结果发现是自己弄错了,得灰溜溜回去哄你啊。”宋里里被这话吓了一跳。迟聿吃她的醋?那怎么可能!“那你说,为什么会因为你和别的男人接触,就突然阴阳怪气呢?”毒医问道。宋里里解释不上来。憋了半天才道,“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吧。”比如说,她胡乱猜疑,已经影响到了芙蓉姑娘打探情报之类的。应当是这样吧,毕竟迟聿的确是让她保守芙蓉姑娘的真实身份来着。毒医神情复杂地看她,几乎要气笑了,“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同性相吸,你们两个,都挺会找理由的。”行吧,她懒得多说了。就当乐子看,回头等这两人真的在一起了,再翻出来笑话他们吧。“说说吧,你让我道观等谁?”毒医岔开了话题。宋里里表情立马严肃,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包药粉。这正是之前让宋极星双腿瘫痪的那种药粉。毒医捻起来闻了闻,表情淡然,“这个玩意儿,我八岁那年闲来无事做的,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在用。”宋里里挑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撞上了毒药的主人,“那,这能治,对吧?”“当然可以啊,本就不复杂。”毒医点头,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难道其他人不行吗,这不就会医就能解?”“外头没有人能解,”宋里里如实回答,“毕竟,像毒医你这么厉害的,世间也没几个。”最重要的,解药这种东西需要试,不试就无法知晓能不能治好。可哪有那么多人愿意尝试?真试出了个好歹怎么办!“我很好奇,你都是从哪儿找的人试解药?”宋里里问道。毒医手中的药五花八门,怕是需要很多人同时试药吧。毒医却淡淡道,“不找人,我都是自己试。”宋里里满眼不可置信。“我五岁的时候就被老东西塞进了缸子里,里头塞满了各种毒虫,我把这些毒虫都杀了才能爬出来,然后,再用各种草药给我泡澡。”如此反复,她便已经百毒不侵,虽然中了毒还是会难受,可并不会死。只要不死,就能吊着一口气亲自试药。这段经历毒医说得轻描淡写,但宋里里却能想象到,当时是多么恐怖的场景。那样的日子,毒医过了多少年?“别拿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毒医开口道,“现在回想起来,早就已经觉得不惨了,而且多亏了那老东西这样对我,瞧瞧我现在,混得多好。”宋里里隐约能猜到,毒医口中的老东西,应当说的是父母。她自幼走失,后来回到侯府也没有感受过任何父母的疼爱,这会儿便是苍白得一句安抚的话都说不出。只得转移话题,“等改日从道观下来,我请毒医吃饭吧。”“行啊。”毒医爽快答应了,“但不能在外头吃,我行走江湖有不少仇家,若是被人瞧见了,容易找我麻烦。”“那可以去我的定胜宅打边炉。”宋里里提议。毒医摩拳擦掌,笑眯眯点头,“那你早些给我消息,等我治好了宋极星,就能吃上这顿饭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计划初见成效 宋里里敲定了细节后,便准备向毒医告辞。“这个拿去,每日睡前都敷上一次。”毒医丢给她一个瓦罐,巴掌大小,却沉甸甸的。“敷伤口吗?”宋里里一边问,一边低头左右看,并没发现自己哪儿受伤了。“是敷脸上。”毒医纠正。正好旁边就有铜镜,宋里里立马跑过去端详自己的脸蛋儿。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口淤痕。这用得着擦吗?毒医态度坚决,“当然要擦,这能让你脸蛋儿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这样男人才能心动,对你爱得无法自拔啊。”虽说喜欢一个人,不光是爱她的外貌,但有漂亮的外貌,总归是更赏心悦目的。“拿着吧,若是不够再来找我要。”宋里里双手捧着那罐药膏,脑海中不由闪出了迟聿的身影。既然芙蓉姑娘并不是他的心上人,那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下意识地,宋里里将瓦罐揣进了怀中。一路赶回侯府,已经是黄昏。宋里里抬步往里走时,正巧是和要出门的宋梨撞上。宋梨火急火燎的,压根没有注意她,便直接撞了上去。躲闪不及,宋里里怀中的瓦罐差点掉地。“姐姐,真是抱歉,我有事要忙,不是故意的。”扔下这句道歉的话,宋梨便飞快地离开了。宋里里有点好奇了。若是放在平常,宋梨必定会趁这个机会卖惨,不把她恶心够是不肯收场的。今日究竟是要做什么,这么好的机会都放弃了。第二日,这消息便主动递到了宋里里面前。外头送菜的小贩来传话,说是赤金将军请她去府上喝茶。宋里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将军府。到时,赤金将军正在院子里陪心上人晒头发。那头青丝洗过后乌黑柔顺,垂在身后如同一块绸缎般。赤金将军捏着桃木梳子,一点点的将毛糙的地方给打理好。偶尔梳疼了,还会立马道歉,往头皮上吹气。日光斜着打在两人身上,温馨无比。宋里里不想打扰这两人,便站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直至赤金将军将那头青丝用发簪挽上,这才注意到宋里里已经到了。“宋三小姐久等了吧,”赤金将军笑呵呵地,“阿阮今日精神好些,我便哄着她出来洗个头晒晒太阳。”宋里里也跟着笑,“我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幸福,都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被这么一说,赤金将军笑容更加灿烂。他先把阮喜哄回房间,这才领着宋里里去了自己的书房。书房里站了一排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赤金将军介绍道,“这都是我先前安排出去造势的人,昨日他们回了消息,说是有人开始追查了。”有人寻找话柄的源头,就说明造势已经成功了。宋里里先前让赤金将军做的事情,现在圆满完成。“那个追查的人是谁?”宋里里问道。那排人回忆了下,推出个头头来回答,“那人蒙着面看不清长相,但穿得很华丽,看上去是个富家千金,对了,坐的马车是金丝楠木的。”晋州城里各家的马车都不相同,从这一点上,也能推断出那人是谁。但眼下,宋里里已经不用推断了。金丝楠木的马车,再加上年轻的富家千金。不是宋梨又是谁?看来,昨晚宋梨急匆匆地出门,就是去忙这件事啊。“多谢赤金将军帮忙,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中,日后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赤金将军摆手。他让那帮人都离开书房,而后打开暗道,将宋里里带去了自己的密室。那里头有不少兵器,还有信函折子藏书等等,堆得满满当当的。而头顶的那颗夜明珠亮如白昼,在这密室里,也丝毫不觉得昏暗。“这宅子日后就交给管家打理了,若是你需要什么,可以来这密室里头寻。”宋里里听出了别意,“你要离开晋州城?”“是。”赤金将军点头,“我想带着阿阮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然后重新开始。”过往的种种,都如云烟散去吧。不去想,也不在乎了。更重要的是……“我帮了你这一遭,谁也不知道日后晋州城里会掀起什么风浪,我可以被牵连,但阿阮不行。”赤金将军解释道。宋里里点头,“我明白了,那明日我找个板车来吧,将这些东西都搬走。”“你倒是不客气。”赤金将军哭笑不得。宋里里道,“你若是离开晋州城,这将军府就空着了,而我总是进出,难免被人盯上传闲话,到时候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勾结,再把你寻回来怎么办?”赤金将军一怔,反应过来了。是啊!“还是你想的周到,行吧,反正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了,你都搬走!”次日夜里,宋里里果然找了辆牛车,三下五除二将密室里的东西都给搬走了。原本赤金将军想让她把夜明珠也撬了。宋里里却拒绝了。“这夜明珠不能撬走,密室里头也需要重新装裱一些画像孤本什么的。”否则一旦有人发现这个密室,而里头空荡荡的,必然会觉得有问题,从而去寻赤金将军的踪迹。赤金将军听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还是你想得周到,依你的。”画像孤本什么的,将军府里一抓一大把。稍微布置下,也是有模有样,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你们何时出发,我去城外的桥边送你们一程。”宋里里将所有东西装上牛车,然后开口问道。“明日黄昏。”赤金将军回答。宋里里记好时辰,这才赶着牛车回定胜宅。籽棉在后门口等她,瞧见那一堆东西,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等往屋里搬时,更是满脸不可置信,“小姐,你这是去把别人的兵器库给搬回来了吧,怎么什么都有啊!”宋里里也感慨,“是啊,比我那些武器全乎多了。”可见赤金将军当年是何等英勇善战,功夫了得。可因为那场意外,又因为被设计,差点一蹶不振彻底成为个臭名昭著的废人。造化弄人啊!不过好在,如今的结局也算是勉强圆满。能和最爱的人共度余生,一日三餐,两人四季,足矣!“小姐,你怎么脸红了?”籽棉的声音,将宋里里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垂眸继续收拾,“没事,有点热了而已。”没好意思告诉籽棉,刚才分明想的是赤金将军和阮喜的事情。可脑子里浮现出的画面,却是她和迟聿的……自打知道迟聿和芙蓉姑娘没有关系后,她就总是这样。宋里里怀疑,自己脑子出什么问题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该不会忙着谈情说爱吧? 籽棉没注意宋里里的异样,只顾着将那些密函折子都藏到里间去。宋里里坐在屋檐下休息。有个丫鬟来送甜汤,宋里里接过去喝了口,表情突然凝重。“怎么了吗三小姐,是甜汤有问题?”丫鬟顿时紧张起来。宋里里摇头,继续盯着她看,旋即开口问,“我记得上次你说,你已经定亲了,对吧?”“对,去年定下的,但是要等他服了兵役回来再成亲。”丫鬟点头,耳根子悄悄泛红。“我有个问题……是我朋友有个问题,她有点弄不明白,所以想找人问问。”丫鬟道,“三小姐想问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这几日不论是看见什么还是听见什么,都总是会联想到自己和……一个男人身上,你说,是不是得病了?”“是!”丫鬟想也不想就点头。宋里里松口气。果然是得病了啊。看来明日还得去找毒医,给自己治治才行。正想着,丫鬟却又补充,“这是得了大大的相思病!”丫鬟振振有词,说得一板一眼的,“只有心里挂念着这个人,才会将别的事情也往他身上联想的。”她也是这样,路上瞧见一对老夫妻拉着手走路,便幻想自己和根儿哥也能如此白头偕老。若是瞧见别人的孩子可爱,也会去猜自己和根儿哥的孩子能不能有这好看。爱一个人,才会无时无刻地设想和他的将来。“小姐,你这朋友的相思病可不轻呢。”丫鬟补充,“若真那么喜欢,就大胆示爱呗。”“这也太大胆了些。”宋里里咂舌。“女追男本就只是隔层纱,而且若他对你朋友有意,示爱便能在一起,若是无意,也能早点知晓他的心意,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嘛!”宋里里嘴角抽搐,“我怎么听着你这几句,都不像是好话呢?”丫鬟挠头嘿嘿地笑,“若那人真的很好,就要赶紧争取,否则犹豫来犹豫去,被别人给抢了先,肠子都得悔青的。”比起丢脸,当然还是遗憾终生更惨啊。丫鬟端着空碗走了,留下宋里里还在原地发怔。当真,要赌一把吗?她站起身来,而后又坐了回去。就算是要说,也应该等退了婚再说吧。不急,不着急。……隔日,宋里里去城门外送了赤金将军。她特意准备了些能放得长的糕点和水果,用油纸挨个包好后塞进大米里头,这样便能始终保持干燥。“已经开春了,路上的风景也好,反正你们不着急,边逛边走好了。”宋里里说道。赤金将军点头,眼角含着一抹温柔的光,“是,我也是这样想的,阿阮说想去看牡丹,若是我们经过洛阳,就去瞧瞧。”“在富光那边,不是也有很多牡丹吗,去洛阳的话,好像是绕远了。”宋里里不解。赤金将军正色,“富光那头有不少倭人,动荡得很,容易出事,我就不带阿阮去冒这个险了。”被这么一说,宋里里才反应过来。如今晋朝虽然太平,但将军的位置已经空缺太久,总有人蠢蠢欲动。怕是再用不了多久,晋朝又要开始打仗了吧!似乎是看出宋里里的担忧,赤金将军安抚她,“放心吧宋三小姐,就算是打仗,晋州城也是安全的。”除非是晋朝彻底败了,否则战火是不会蔓延到皇城脚下的。宋里里嗯了声,情绪复杂地点头。她不是担心打仗影响到自己,而是怕……算了,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送走赤金将军,宋里里赶在城门关上前回了城。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在定胜宅里待着,将将军府拿出来的那些密函折子逐个查看处理了。有用的就誊抄一份在女戒里头,若是没用的,直接一把火给烧了,免得留下什么话柄证据。等处理得差不多,已经是半月后。这期间支夫人沉不住气,又来“委婉”地提醒了两次。宋里里每次都找理由搪塞回去。直至今日,她烧完最后一份密函,终于拍拍手,出门去了趟黑市。等再回来时,便亲自去了支家。“你是说,那神医住在道观里头,妙倩得亲自去求,感动了她,才能让神医松口去治宋极星?”支夫人问道。宋里里端着茶盏,翻动盖子撇去上头的浮沫,“对。”“可我们当初说好的,是你去帮忙寻神医。”支夫人不满。怎么到头来还是支妙倩在忙活?那她找宋里里交易合作的意义何在!“我也可以去,可这功劳不就落在我头上了吗?”宋里里反问,“多好的机会,可别被我给占了。”闻言,支夫人反应过来。先前三朝回门时,支妙倩倒是和她提起过,说沈海萍并不是个善茬,移交账本无果,就总是在别处找茬。好在不住一个院子,再加上宋极星护着她,倒也能忍。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支妙倩需得自己稳住人心,这样才能在侯府彻底站稳脚跟。为夫求医,这便是很好的机会。上到侯府主子,下到丫鬟家丁,都得佩服感激她。更别说能找到神医的这份人脉,更是能凸显出支妙倩的本事来。“看来支夫人是明白了。”宋里里缓缓起身,“那明日一早,便上山吧!”她往外走,支夫人却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往她手里又塞了块玉佩。和田玉的,触手温润。是顶顶的好东西。“宋三小姐,日后妙倩在侯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你帮忙搭手。”“这事之后,她就是侯府的大恩人,哪还需要我搭手。”宋里里掂着手里的玉佩,“但我挺喜欢这个,多谢支夫人!”……攥着那块玉佩,宋里里去了太傅府。她也得去道观住几天,但不能被人知晓,所以便先来太傅府,以此做遮掩。秦夫人嗔怒,“你这孩子,有事了才过来,平时无事怎么不过来转转?”嘴上说,却已经摆手示意丫鬟去收拾厢房了。宋里里勾唇轻笑,坐在秦夫人身旁,心情放松,“近日都在忙,之后得空,我一定常来!”话音落地,秦夫人忽然盯着她的脸看,“忙什么,该不会是忙着谈情说爱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心思各异 宋里里被这话说得一怔,有点不解,“为什么这么说?”“最近脸蛋白里透红,泛着莹润光泽,瞧着就是心情好。”秦夫人道,“少女怀春时,才有这样子的。”她是过来人,也有过这种时候,故而很清楚。“是有人给我的药膏好用。”宋里里解释,“那东西每晚涂在脸上,一炷香后再洗掉,皮肤就会变得很好的。”秦夫人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这么麻烦也愿意折腾,我可记得你先前,过得没这般精致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想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那人面前,所以才咬牙坚持的啊。秦夫人追问,“里里,那人是谁,不是凌水洲吧?”“不是。”宋里里摇头。对上促狭的笑容,又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套话了,耳根子悄然泛红。秦夫人哈哈大笑,抬手拍她的肩膀,“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啊!”正巧秦心语从外头回来,听到这话立马蹦到跟前。“谁啊谁啊,喜欢谁啊?”秦夫人拽住她,“你啊,还是改不了这八卦的性子!”顿了顿又道,“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野了?”“就是四处溜达了下。”秦心语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直接拉着宋里里往外跑,“走,去我房间,给你看看我前几日买的挂画!”去了秦心语房间,宋里里便看见了那副挂画。模样很怪异,纸张硬邦邦的,上面的颜料也是一块块的叠在一起,色彩缤纷。可明明是色块,画出来的花儿却栩栩如生。“这叫做油画,”秦心语开口,“是番邦那边传过来的,是不是很神奇?”宋里里点头,“对,我还是头次见到呢。”“就知道你肯定没见过,所以我特意买了两副,这幅就是给你的。”秦心语挥挥手,阔绰又大方。宋里里也不和她假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而后又问道,“那你那幅呢,给我瞧瞧。”秦心语忽然不肯了,“哎呀,突然有点饿了,要不要去小厨房吃点东西?”她这模样,让宋里里愈发好奇,“吃的不着急,先把那副画给我看看再说。”顿了顿,又补充,“你要是不给我看,我就自己找,然后拿给你娘看。”宋里里作势要找,余光撇着支妙倩的反应。支妙倩很紧张地看着旁边的柜子。懂了!宋里里立马冲到了柜子跟前,打开来,里头哗啦啦滚出来好些画。有一幅落在宋里里脚边,里头居然全都是画的鸡蛋。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鸡蛋。再看其他的,也几乎都是鸡蛋,翻到最后几幅,就成了宋里里方才那幅一样的花。眼瞧着瞒不住了,秦心语才开口,“其实,这是我画的。”“这有什么好瞒的,你画得很好看啊!”宋里里道。“真的吗?”秦心语眼睛亮闪闪,“当真好看?”“很好看,这些都送我好了,我裱起来挂在我的屋子里,日日欣赏。”宋里里重重点头。怕秦心语不相信,宋里里立马就将画作都捡起来,拿油布包好,让丫鬟先送回定胜宅。“里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这么宠我啊。”秦心语感慨。“你本就画得很好,既然这么感兴趣,为何不请个番邦的画师教你呢?”宋里里又问道,“需要我去给你物色,日后画好了,就给我画个像。”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秦心语就郁闷了。“我先前找了一个,昨日走了,说是番邦可能要和晋朝打仗,她怕困在这里走不掉,便先赶回去了。”要打仗?宋里里垂眸,表情动荡。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可能会打仗了。晋朝忽然就不太平了吗?那到时候,谁去出征。迟聿吗?“里里,你想什么呢,娘叫我们吃饭了。”秦心语喊道。宋里里只得回神,挤出了一抹笑,“好,走吧!”……次日清晨,宋里里便出发去了道观,和毒医先碰面。原本还想着要给道观捐些钱,好让他们多照顾毒医点。可去了一看,才发现毒医吃的住的,都被安排了最好的。“你自己掏了钱?”宋里里好奇问她。毒医翘着光洁细嫩的小腿晃悠,“这还用得着掏钱吗,帮他们解决了个小问题,立马就对我感激涕零了。”道观修在竹林里,夏日里蚊子多得要命,哪怕是种了驱蚊草也是收效甚微。毒医给了他们一包药粉,洗澡时撒在浴桶里头,洗完后别说蚊子,蛇虫鼠蚁都不敢近身了。因为这药粉,道观上下都把毒医当恩人看待。说着话,毒医又端详起宋里里的脸蛋,“比之前水灵多了,女人就得爱护自己的脸蛋嘛!”宋里里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感的确比先前光滑。“待会儿迟聿来了,肯定会眼前一亮的。”宋里里愣怔,“靖王殿下也要来?”“嗯,又该针灸了。”毒医点头,“还得麻烦你和我一起施针。”“……好。”分明已经有了施针的经验,可听到毒医说这话,宋里里的心却莫名地跳乱了。……支妙倩是中午抵达道观的。毒医给她出了个难题,丢了一包毒粉给她,说若是愿意帮忙试毒,就答应去治宋极星。因为支夫人先前就告知了是演戏,支妙倩便没多犹豫,直接将毒粉灌进了嘴里。刚吃完,直接轰然倒地。“放心,只是让人昏睡的药而已,等她吃完五日的解药就会醒过来。”毒医向宋里里解释道。外人看来,这毒药格外厉害,便会觉得支妙倩遭了很大的罪。也会因此,对支妙倩为夫君求医这件事愈发称赞。势头造得越大,宋极星的腿被治好后,才会越感激支妙倩。夫妻之间便是这样,若无那么多水到渠成的感情纠葛,便干脆就让对方抱着感激之情共度余生。带着亏欠之情,日后吵架前,都得先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生气。而有一方进行反思,日子就能过下去了。宋里里点点头,应和这句话。但实则,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准备动手! 风夜盯住的是一个圆形白色冰晶盘,那冰晶中存放着的一条完整的银灰色鱼儿。他仔细一看,就大大的吃了一惊。正如当初的劳娜利亚斯,当她学会拒绝的时候,才真正被克拉苏所重视。不用他说什么?欧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娘们儿心肠更狠毒~。说完拿羽绒服给她穿上,拎起相机,拉着她往外面跑去。外面有很多观光客,不停地拍着照,夹杂着各种宛情听不懂的语言。他们看着彼此的狼狈样子,想起刚刚豕突狼奔的狂逃,那种羞耻愧疚之情涌上了心头,突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事情圆满的解决,叶风本是要带夏雨回去的,可将蛇皮等人送到皇城ktv这个光头党的大本营的时候,却又被蛇皮等人热情的留了下来。比武场上,王君易又将一名上来挑战的高手挑下,此时的他,威风凛凛,眼看下面的人都带着一脸羡慕的看着他,却又不敢上来与他交手,不由的有些傲气。怎么会这样,还没待得他反应过来,又是“嗖”的一声响,生命值再次被带走75点,再来两次,他就没的玩了。龙组成员这次除了凌云飞之外其他几人全都不在总部,珑仙的事件之后全都回到了自己门派中复命,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到总部。这宫兴华脸上沟壑纵横,可眼睛却透露出一股傲气,手指上一枚黑色宝石戒指。达头即突厥的达头可汗,曾为突厥共主,后败与大隋与突厥启民可汗联手之下,遂西迁,然时时不忘蓄力东来。李宏一看有机可乘,马上收回熟铁棍。横着一扫,竟然是直接把高觉的头给打爆了。“哼。”魔傀尊者冷哼了一声,便是转过身去,看着擂台上的比试,苏九不在意地笑了笑,也是转头去看着比试。剑和剑鞘本身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但是需要一定的条件来触发,那就是剑之主的灵魂力,而巨剑里的暮夜正在发动这一灵魂力。乌恩奇收起八面铁剑,跟着那名佣兵来到了会长的房间。在房间里,贝尔曼勋爵阴沉着脸坐在窗前,他示意乌恩奇在他面前坐下,随后就挥手赶走了那名为乌恩奇引路的佣兵。强者对战,一点疏忽可能会致命,而面对那名被击落的强者,莱杰和另一名强者已经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在回过头面对尹少明之时,似乎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心下一急,对四人绣脚连出,咣咣的四声,四个壮汉跌到在地,佝偻起来。他们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遇到这样好的事情了,也可以说是可以完全松口气了。伊乐一拍脑袋,迅速抄起刚刚放下的手机,点开了“日记本”这个手机自带软件,果不其然,最新的一篇日记的日期就是昨天。“怎么,今天带着人来报仇了?”凤凰看了李玉芸一眼,不屑说道。华凤兰仔细琢磨着最后句话的意思,不安的道:“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秦家想造反是真的”?叶芊沫看到她这么斗志昂扬的样子,顿时更加确定,这个丫头绝对是恋爱了,佳泞找到自己幸福,这样她也就放心了吧?他嗓子被捏住似得微微作疼,好半天,握紧了手中的拐杖,生涩的道:“只要你不伤害孩子,朕可以答应你,让项钧在押解他们去京外的路上放过华家其它的人”杂。这怎么回事,要知道水面下可有近十条大黑鱼,它们都是水鬼控制着大脑的大鱼,怎么会让自己的主人落到了水里去了呢?难道它们反叛了不成?拿出刀,再次划开已经凝固的伤口,而睡梦中的叶芊沫好像根本不需要这种液体,微微侧头,躲过。“……”叶芊沫顿时发觉,这厮是在耍他,于是,转头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好吧,不是这个位置特殊,而是她仰头只能够到他的下巴。“自从我进入昆仑之后器灵就一直处在闭关状态,所以我忘了没跟大家说!”李成风立刻解释道。又过了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抬头,一双喷火的双眼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昨夜究竟是谁要害我”。“姑娘,太子府中的人回来了!”惜月匆匆忙忙敢来报告,难怪刚才一个嬷嬷将惜月叫了出去,原来是太子府中的人回来了。“废话真多!战吧!”李成风很是不屑的瞟了达斯一眼迫不及待的说道。北辰西敏在口子前点燃了一堆木柴,手中拿着羽扇闪动着,灼热的火焰和浓烟都是从空出来的口子涌入床底之下。窗帘清扬,透过缝隙钻进教室里的几缕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路上妞妞趴在窗口,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的望着窗外的荒野。无论是一只野兔还是偶尔在窜出的变异老鼠,都能引的她好生兴奋一阵。拥有强大力量的潘斯拉族人弑神屠魔,从不信奉什么神魔,他们唯一信仰的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泣图腾。“我……”林芊雨并不诧异唐舒窈会说出这一番话,在来唐家的路上,她的脑海中就已经想好了各种应对唐舒窈的办法,她会道歉,但是她并不打算把于沐森还给唐舒窈。“不是尽力,是必须!”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这位年轻的参谋严肃的重复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试探 宋里里抬眸,看着面前的侯府。一切都还是她从贞女堂回来时的样子,但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看得眼睛发酸,这才收回视线,迈步去福寿堂。这段时间没回来,祖母和宋审月都很惦记她。宋里里同样惦记这两人,拿出回家时买的糕点,“是刚出炉的蟹粉酥,松软可口,比不上江南那头的螃蟹肥美,但别有一股鲜味儿。”祖母还没往嘴里放呢,就已经连连夸赞了。宋审月倒是吃了一块才开始夸。而后又掏出钱袋,“总不好叫妹妹花钱,这些你拿着,不够再管大哥要。”宋里里哭笑不得,“一盒蟹粉酥才半两银子,大哥你直接给我五十两,未免太多了。”“感情无价,我还觉得自己给少了呢。”宋审月说道。祖母也笑起来,“自打回来,审月还没给过你零花钱呢,你当妹妹的别有负担,大胆收下就是,你大哥有钱!”两人都这么说,宋里里便点头,大方地将银子收下了。三人正吃着蟹粉酥,家丁进来道,“老夫人,那头又来人了。”祖母本还是笑着的,听到这话直接沉了脸,“这还用我教你吗,原先怎么回绝的,就很怎么回绝。”家丁哭丧着脸,“我就是照着原先那样回绝的,可这次没用啊,他们说瞧见三小姐的马车了。”宋里里诧异,“这事和我有关系?”而且听起来,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谁这么执着地要找我啊?”宋里里问道。祖母还想再瞒着,“无关紧要,你不用理会,祖母自然会替你打发的。”说着,便让宋审月搀扶自己站起来。又扭头对丫鬟道,“去拿我那间暗纹紫袍来,里里,你就在这里继续吃东西,祖母去去就回。”祖母去换了身衣裳,去了侯府门口,却发现宋里里早已经在这儿了,稚嫩的脸上挂着乖巧笑容,正和来人说话。“公公见谅,我前些日子去算命,说我有一劫,我担心会给家里人惹来祸端,这才躲着谁也不见的。”宋里里一边说,一边往太监手中塞银两。沉甸甸的一坨,瞬间让太监表情阴转晴。“宋三小姐也是个有孝心的,就是应当早些说的,免得平白遭人非议。”宋里里附和着点头,“是,我年纪小考虑不周,若下回还有这样的事,我就先来问问公公,公公可要帮我拿主意啊。”说着,又是褪下腕间的镯子,塞给了太监。太监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自然的,宋三小姐需要咱家帮忙尽管说就是了,放心,待会儿去宫里瞧见皇后娘娘,咱家也会帮你解释的,省得那帮子碎嘴的,让皇后娘娘毁了你的名声。”“多谢公公!”宋里里哄好了太监,这才走到祖母跟前去。祖母心疼又生气,“不是叫你好好待着吗,怎么还是出来了。”这种事,她还是可以处理的。宋里里却道,“祖母,那可是皇后娘娘,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又何必得罪她呢?”顿了顿,又拉起祖母的手,“孙女知道,祖母是担心我,把我先前说的话记在心里了。”她和祖母说,自己不愿意嫁给凌水洲。所以宫里传话让她进宫,祖母便出言阻拦,免得她去了后被敲定婚期。先前她不在家,祖母便找理由推脱过去。今日就算是她回来了,也要特意换上进宫才穿的紫袍,为的就是压来传话的太监一头。有多心疼宋里里,可见一斑。宋里里心中暖意洋洋,将祖母的手攥得更紧了。祖母年事已高,手背如同枯树皮似的,却温暖干爽,莫名地让人安心。“孙女去去就回,祖母不用担心。”“你才是不用担心,”祖母开口,“若你真的不愿意,祖母哪怕豁出这条老命,也会保你日后安稳的。”她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宋里里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这才跟太监进了宫。徐皇后瞧见她,便笑着开口,“里里如今可真是大忙人,本宫请了好几次才请来,实属不容易。”那太监收了好处,便帮宋里里说话,“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宋三小姐原来是去外头躲煞了,这才一直没来的,来的路上还不住念叨呢,说担心影响了皇后娘娘您,非得下车去找了柚子叶拍肩膀,又跨了火盆呢!”徐皇后半信半疑,“当真?”“奴才哪敢欺瞒皇后娘娘!”太监大声道。徐皇后原本愠怒的神色,这才终于平息下来。“罢了,念在你有诚意的份上,本宫这次便不跟你计较了。”宋里里跪下谢恩,余光撇到身旁的太监,忍不住暗暗夸了句厉害。什么柚子叶,跨火盆的,统统都没有。全部都是太监胡编乱造出来的。见他那气定神闲,言之凿凿的样子,可见不是头次在徐皇后跟前撒谎了。这位公公,好生厉害!“里里,你也别跪着了,到本宫跟前来坐吧。”徐皇后说道。宋里里答应着,乖巧地挪去了徐皇后身旁的矮凳。徐皇后拉着她说了一会儿家常,就有人进来,说是今年蜀国送来的绸缎到了。“走,咱们也去瞧瞧!”徐皇后拉着她笑吟吟地,直接去了内务府。有新料子可以做衣裳,各宫嫔妃便也都来了,正叽叽喳喳的商讨自己穿什么颜色的布料更合适呢。瞧见徐皇后,便立马福身行礼。徐皇后笑着摆手,“都起来吧,妹妹们不必拘谨,都挑自己喜欢的拿就是。”她话是这样说,可谁也不敢动。后宫之中,皇后最大。她可以客气,但别人不能当真。有眼力见的,便立马开口,“皇后娘娘先选吧,咱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蜀锦算是好,正好跟着皇后娘娘长长见识。”这番漂亮话让徐皇后极为受用。她便给自己挑了一块深黄色绣菊花的蜀锦,众人自然又是一阵夸,说什么菊花是节气君子,最是漂亮。徐皇后笑着点头,而后温柔地垂眸看向宋里里,“里里,你瞧瞧那块红色的缎子,用来给你做婚服,如何?” 第一百七十八章:我祝你旗开得胜 宋里里神情不变,心里却翻涌着,“臣女就不和各位娘娘们分这布匹了吧,多谢皇后娘娘好意。” 徐皇后问她,“里里是觉得本宫多管闲事了?” “皇后娘娘关心臣女,臣女高兴还来不及呢。”宋里里不卑不亢,说话也不露破绽,“只是蜀锦珍贵,千金才得一匹,我拿走不合适。” 徐皇后这才笑了笑,命宫女将那块大红蜀锦送到宋里里面前。 她扯过一角,在宋里里身上比划,缓缓开口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本宫把自己的份额匀给你一匹就是了,占不上其他人的。” 这话摆明了就是执意要给。 宋里里知道推脱不过去,只好收下了。 徐皇后心情大好,又领着宋里里去挑了些别的小玩意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到寝宫,她语重心长地宋里里道,“里里,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今日多管闲事,对你的婚事操心太多了?” “那是皇后娘娘怜爱里里,里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宋里里面上乖巧回答。 徐皇后叹口气,“其实我也知道这事不该我来操心,但没办法,如今宁贵妃身陷囹圄,自顾不暇,怕是顾不上你,我也是担心你会难过,这才想着插手的。” 宋里里眼皮猛跳,“宁贵妃怎么了?” “她……算了,这都是大人该解决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徐皇后表情犹豫。 那样子,让宋里里心里发笑。 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现在又摆出希望她置身事外的样子。 没人告诉过徐皇后,她的演技真的很拙劣吗? 心中腹诽,面上则是配合着问,“皇后娘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日后宁贵妃就是我的婆婆了,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总是应该出出力的。” “你当真这么想?”徐皇后等的就是这句话。 宋里里点头如捣蒜,“对,我真的很想帮她。”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外头谣言四起,影响到了宁家,宁家不安生,宁贵妃自然也寝食难安。”徐皇后幽幽道。 宋里里一拳砸在桌上,将杯子都被打翻了,茶水撒得到处都是。 “究竟是谁这般可恶,竟然敢造谣,千万不要被我揪出来,否则我一定让他好看。” 说着,就站起身来,“皇后娘娘,我想赶紧去帮忙查查,谣言这东西,三人成虎,时间长了可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徐皇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暗自给太监递了个神色。 太监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拦住宋里里,“宋三小姐,你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又上哪儿去收拾他们啊。” “我、我……”宋里里一下泄了气。 太监压低声音提醒,“若你真的想替宁家摆平,不如去求求皇后娘娘帮忙,她派人去查明背后主使,你再出面解决,这样事半功倍啊。” “可皇后娘娘能答应吗?”宋里里纠结。 太监打包票,“必然是会答应的,皇后娘娘那么疼你,这点小事自然是愿意的。” 又犹豫了会儿,宋里里这才点头,“好吧,我试试。” 她硬着头皮走回徐皇后跟前,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里里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伤了膝盖怎么办。”徐皇后关切道。 宋里里埋着头,一副巴巴恳求的模样,“皇后娘娘,臣女实在不忍心瞧着宁贵妃因此事忧愁,能不能请皇后娘娘帮帮我?” 徐皇后叹气,伸手将宋里里扶起来。 那双妩媚的眼睛里,满是心疼怜惜,“里里,本宫早就说过跟你有缘,你说的这点小事,本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说着拍拍手,就是三个侍卫走进来。 “这都是晋州城里有名的探子,你想知道什么,尽管找他们去查就是了。” “皇后娘娘,这几人到得也太快了吧。”宋里里诧异,眉头微微拧起。 徐皇后解释,“自然是快,因为这几人本来就是养在本宫手底下的人啊,总是出去帮本宫体察民情的。” 原来如此。 宋里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没再继续往下问。 千恩万谢之后,宋里里便带着这三个侍卫离开了皇宫。 她将人安顿在城中的客栈里,让他们先去世子府打探下场,看看凌水洲有没有急出个好歹。 “一定要帮我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拜托了!”宋里里双手合十,满脸恳求道。 侍卫答应,但三人交替眼神时,都对宋里里带着几分不谢。 满脑子都是男人,难怪没救了! 可他们不知,前脚刚离开,后脚宋里里眼神就恢复清明。 她去了楼下找账房先生,看上去是算账,实则是低声交谈。 “我需要你放点消息给这三个人,能让我在宁贵妃的事情上稍微吃个甜头,当然,在我吃甜头之前,也让宋梨知晓这个消息。” 反正要演,就干脆把两边都照顾上吧。 账房先生答应,“宋三小姐放心,既然赤金将军临走前交代了要我们帮你,那只要是你的吩咐,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多谢。”宋里里丢下十两银子,抬步离开客栈。 外头日头正好,有阳光,但不晒,空气中有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走过来,怯生生地问她要不要买朵花。 “迎春花,是我今早去山上采来的,寓意很好的,迎春代表着万物复苏,所有事情都朝着欣欣向荣的一面发展。”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明显是硬背下来的,期间还有点卡壳,悄悄低头看了眼掌心用木炭写的“小抄”。 宋里里心情很好,干脆大手一挥,将小姑娘所有的迎春花都买下了。 万事都朝着欣欣向荣的一面发展。 她喜欢这寓意! 次日,徐皇后派来的侍卫,便查到了宋里里静心散播出去的谣言。 同时宋梨也得知了这消息。 两人出门时,甚至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一起。 “这么着急出门,是准备干什么啊?”宋里里勾唇问道。 宋梨将嘴闭得很严实,“那姐姐呢,姐姐干什么去?” “我去立功,给自己挣前途啊。”宋里里回答。宋里里神情不变,心里却翻涌着,“臣女就不和各位娘娘们分这布匹了吧,多谢皇后娘娘好意。” 徐皇后问她,“里里是觉得本宫多管闲事了?” “皇后娘娘关心臣女,臣女高兴还来不及呢。”宋里里不卑不亢,说话也不露破绽,“只是蜀锦珍贵,千金才得一匹,我拿走不合适。” 徐皇后这才笑了笑,命宫女将那块大红蜀锦送到宋里里面前。 她扯过一角,在宋里里身上比划,缓缓开口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本宫把自己的份额匀给你一匹就是了,占不上其他人的。” 这话摆明了就是执意要给。 宋里里知道推脱不过去,只好收下了。 徐皇后心情大好,又领着宋里里去挑了些别的小玩意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到寝宫,她语重心长地宋里里道,“里里,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今日多管闲事,对你的婚事操心太多了?” “那是皇后娘娘怜爱里里,里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宋里里面上乖巧回答。 徐皇后叹口气,“其实我也知道这事不该我来操心,但没办法,如今宁贵妃身陷囹圄,自顾不暇,怕是顾不上你,我也是担心你会难过,这才想着插手的。” 宋里里眼皮猛跳,“宁贵妃怎么了?” “她……算了,这都是大人该解决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徐皇后表情犹豫。 那样子,让宋里里心里发笑。 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现在又摆出希望她置身事外的样子。 没人告诉过徐皇后,她的演技真的很拙劣吗? 心中腹诽,面上则是配合着问,“皇后娘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日后宁贵妃就是我的婆婆了,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总是应该出出力的。” “你当真这么想?”徐皇后等的就是这句话。 宋里里点头如捣蒜,“对,我真的很想帮她。”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外头谣言四起,影响到了宁家,宁家不安生,宁贵妃自然也寝食难安。”徐皇后幽幽道。 宋里里一拳砸在桌上,将杯子都被打翻了,茶水撒得到处都是。 “究竟是谁这般可恶,竟然敢造谣,千万不要被我揪出来,否则我一定让他好看。” 说着,就站起身来,“皇后娘娘,我想赶紧去帮忙查查,谣言这东西,三人成虎,时间长了可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徐皇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暗自给太监递了个神色。 太监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拦住宋里里,“宋三小姐,你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又上哪儿去收拾他们啊。” “我、我……”宋里里一下泄了气。 太监压低声音提醒,“若你真的想替宁家摆平,不如去求求皇后娘娘帮忙,她派人去查明背后主使,你再出面解决,这样事半功倍啊。” “可皇后娘娘能答应吗?”宋里里纠结。 太监打包票,“必然是会答应的,皇后娘娘那么疼你,这点小事自然是愿意的。” 又犹豫了会儿,宋里里这才点头,“好吧,我试试。” 她硬着头皮走回徐皇后跟前,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里里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伤了膝盖怎么办。”徐皇后关切道。 宋里里埋着头,一副巴巴恳求的模样,“皇后娘娘,臣女实在不忍心瞧着宁贵妃因此事忧愁,能不能请皇后娘娘帮帮我?” 徐皇后叹气,伸手将宋里里扶起来。 那双妩媚的眼睛里,满是心疼怜惜,“里里,本宫早就说过跟你有缘,你说的这点小事,本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说着拍拍手,就是三个侍卫走进来。 “这都是晋州城里有名的探子,你想知道什么,尽管找他们去查就是了。” “皇后娘娘,这几人到得也太快了吧。”宋里里诧异,眉头微微拧起。 徐皇后解释,“自然是快,因为这几人本来就是养在本宫手底下的人啊,总是出去帮本宫体察民情的。” 原来如此。 宋里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没再继续往下问。 千恩万谢之后,宋里里便带着这三个侍卫离开了皇宫。 她将人安顿在城中的客栈里,让他们先去世子府打探下场,看看凌水洲有没有急出个好歹。 “一定要帮我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拜托了!”宋里里双手合十,满脸恳求道。 侍卫答应,但三人交替眼神时,都对宋里里带着几分不谢。 满脑子都是男人,难怪没救了! 可他们不知,前脚刚离开,后脚宋里里眼神就恢复清明。 她去了楼下找账房先生,看上去是算账,实则是低声交谈。 “我需要你放点消息给这三个人,能让我在宁贵妃的事情上稍微吃个甜头,当然,在我吃甜头之前,也让宋梨知晓这个消息。” 反正要演,就干脆把两边都照顾上吧。 账房先生答应,“宋三小姐放心,既然赤金将军临走前交代了要我们帮你,那只要是你的吩咐,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多谢。”宋里里丢下十两银子,抬步离开客栈。 外头日头正好,有阳光,但不晒,空气中有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走过来,怯生生地问她要不要买朵花。 “迎春花,是我今早去山上采来的,寓意很好的,迎春代表着万物复苏,所有事情都朝着欣欣向荣的一面发展。”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明显是硬背下来的,期间还有点卡壳,悄悄低头看了眼掌心用木炭写的“小抄”。 宋里里心情很好,干脆大手一挥,将小姑娘所有的迎春花都买下了。 万事都朝着欣欣向荣的一面发展。 她喜欢这寓意! 次日,徐皇后派来的侍卫,便查到了宋里里静心散播出去的谣言。 同时宋梨也得知了这消息。 两人出门时,甚至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一起。 “这么着急出门,是准备干什么啊?”宋里里勾唇问道。 宋梨将嘴闭得很严实,“那姐姐呢,姐姐干什么去?” “我去立功,给自己挣前途啊。”宋里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