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人生客》 第246章 保持爱与恨6 “你……你……” “她从我这儿知道你的存在，明白你能带给赵清城更好的未来，也理解了她的存在是赵清城不愿现见你第二面的原因。” 柳清兰没有说得更详细，但也足够惊骇到文雅的内心，她睁大眼睛，握紧五指，已听清了每一个字，却不敢承认这些字眼拼凑到一起的信息有多可怕。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他在拒绝我后便换掉联系方式，我只是想凭着信息找到赵清城再次游说他，但是没想到会先见到一个自称是他姐姐的女孩儿。她问我为什么找人，我只是讲了实话，并不知道她和赵清城的真实关系。也是直到很久之后才真正知道她是谁，知道在我走后第二天她走进了海里，想为赵清城的未来主动让路。” “天啊……”文雅抬手捂唇，讲不出任何言语。 “赵清城就是要报复我。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利用我，报复我，把我最珍爱的女儿变成伤我最重的工具。他成功了，一步步让你对我失望，失去耐心与信任，最后还要我亲口讲出这个可怕的真相，让我在你的眼里彻底变成一个自私害人性命的魔鬼。可是文雅，你看看吧，为了你我能卑微到不像自己，我只是不想你受伤害，你看不到吗。” 柳清兰的倾诉令文雅震惊得说不出话，她看着眼前的母亲，明白一生骄傲如她，能甘心认输伏低卑微，必然是用了极大的决心。程铃的死因的确令赵清城有足够理由做下所有事，而柳清兰所做一切的确是为自己，她又如何能否认。她如果要怪柳清兰一分，那作为这一切起因的自己，是否应该被责怪两分。 两人一时不语，文雅迟迟无法接受眼前现实，柳清兰却已渐渐恢复如常，主动微笑上前，扶握上文雅的双臂。 “好了，都过去了。你要问个明白，现在也明白了，就再不说这些了。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特别是你爸爸是个简单的人，这些事情不要告诉他，别让他忧心。” 柳清兰的神色表情，言语态度都很温和，但文雅却听着这些话只感觉彻骨寒意，她退后着从柳清兰的手里脱开，抓紧肩头的包带连连后退。 “我该走了……” 留下一句话，文雅转身逃也似地快步离去。 半小时后，文雅开着新车到公司附近，等灯的间隙正好看到在路边买咖啡的秦芳便挥手唤她，顺路再捎上她一段。秦芳反复细看后才睁大些眼睛，小跑着上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文雅的新车后连夸漂亮，称自己都不敢认。 “文雅，你还真是心理素质强，不知道公司私下里已经炸啦，都在说你的事。你现在还开着新车这么招摇的过来，真是头铁。”秦芳坐进车内便说道。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我就算是光脚爬到公司，不也一样要面对。” “唉，这儿没外人，你跟我交个底，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不过，我说不是也没人信了吧，毕竟那账号的注册信息确是我。”文雅轻叹一声，驱车上路。 事情就如文雅所料，抵达公司后不久，她便被请进小会议室私聊，人事、法务、一位从老楼那边特意过来的董事办秘书、加上总经理章琳，如同四方会审一般坐在长桌对面。 虽然开场还是有几句客套话，让文雅放轻松，称只是想了解情况等等，但光那摆一的架势已经说明公司这件事情的处理非常认真，一旦坐实就是是她在网上爆料，轻则辞退，重则有违反保密协议，要面临法律责任。 文雅如初承认那账号的确是多年前自己所注册，但也说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并不是自己在网上爆料。章琳似乎早料到文雅会这样说，直接就拿出信息安全部那边给的反馈，通过反向网络地址追踪，确认发送那则爆料信息所使用的正是文雅的办公电脑。 所谓“证据”就摆在眼前，似乎事实胜如雄辩，文雅除了始终坚称不是自己之外，一时间都说不出更多有利于自己的话。而这样的空口坚持就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收效甚微。 “从个人角度来讲，我自然是百分百相信文雅的，她是老员工，临时接手审计对接工作后一直尽心尽力，我不相信她会这么的冲动欠考虑的去做事情。”在问询将近结束时章琳如此开口，听起来似乎是要力保文雅，但很快又话锋一转。 “但是，从职位责任方面，我作为代理总经理还是不得不全面考虑，所以文雅暂时你先休息几天吧，等事情调查有了最终结果后再回来上班。怎么样？” “停薪留职？这个时候这样安排我，不就是基本坐实了，网上爆料人就是我。”文雅说。 “文雅，这不是针对你的个人决定，公司的规章制度里是极条例可以参考寻找。你在财务岗位本身就比较特殊，这时候避嫌冷却其实也是对你的保护。” “那我的工作谁接手？”文雅又问。 “这段时间你当代理主管很辛苦，不过你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会亲自先将财务上的事情揽起来，你安心休息等消息就好。” 话说到这里，事情就如铁板钉钉，暂时没了回旋余地。文雅纵然心中不服，知道这是章琳在针对自己，在自己敬酒不吃后就开始给罚酒的逼退计划，可她到底也还是做不出当场翻脸大吵的事，最后只是不再言语地地起身离开。 回办公室简单收拾物品离开，文雅可以感觉到同事们都似有若无地投来审视打量的目光。诸葛慧第一天回来上班，坐在其他人已经搬空的临时办公室本就有些因为太闲而不安，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多余者。再看着文雅又回来收拾东西，就站起来询问自己接下来怎办。 “我跟许总监已经打过招呼，正好要到季度盘点，这两天你先去行政那边帮他们先处理这件事。之前行政小仓库管理和日常收领物品的工作你经手很多，这时候可缺不了你。”文雅笑着安抚诸葛慧，因为知道她一向缺少自我价值肯定，便尽量将话说得好听些以令她舒服。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7章 保持爱与恨7 “先去协助盘点，那……做完盘点后呢？”诸葛慧问。 “别急嘛，盘点工作也要几天，后面的事后面再说。”文雅搭上她的手臂轻拍。 “文雅姐，我是不是没办法再留在这边了？”诸葛慧倒是比从前多了些胆气，听出文雅话中的迂回之意，便索性直接发问。 “你如果不想走，我必然会尽全力让你留下来。”文雅微笑安抚她，之后指向搬空位置上余下的一只保温水杯，说：“对了，那是刘姐的保温杯吧，你跟她说一声这儿要搬空了。杯子如果还要，可要及时回来取一趟，省得丢了。” “刘姐在休年假呢，不会为个杯子特意来公司一趟，要不我先替她收着。” “你先通知到位，来不来她自己看。” “好的，文雅姐。”诸葛慧点点头，拿上自己的随身物品去行政部门报到。 显然，诸葛慧对自己回到公司后坐冷板凳的事情很失望，对文雅那并无实质性承诺的回答更失望。大约在她看来，自己为公司算是立大功，不说鼓掌欢迎，至少有个像样的鼓励赞扬，升个职都不为过。可如今回来上班看到的不仅是没有任何向上趋势，满所眼见都是人心惶惶的未知，公司内外都是大地震，一直支持她的文雅也就这样被要求停薪留职打包走人。 文雅完全能明白诸葛慧此时的心境，她大约这这才意识到，或许自己这一圈分公司走下来，把不合规的事情全挑出来，不是在大米里挑出了硌牙的石头，帮着大家伙儿能吃上好饭，而是伸手把一整袋子米都在发霉的事给掀翻出来，让所有人知道袋子下面都坏了。 文雅想保诸葛慧，非常非常想，但眼下如果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其他一切都是空谈，文雅宁愿她此时有一些失望负气，也不想事情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先空许什么承诺，令她怀有期待。 正对着诸葛慧的离去略有些许思索时，秦芳拿着杯子以打水为由头，从自己的部门抽空过来看文雅。 秦芳替文雅不服，小声嘀咕着说感觉就是章琳新官上任，想拿事儿起范儿立威。之前看着章琳待文雅有多好，此时对文雅就有多无情，真是人一旦升职就会变。 “没事儿，正好我也有事在身，想休息两天，现在都不用想理由找借口。” 文雅笑安抚秦芳，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连秦芳都能看出的事她怎么会不明白？早上才一上班就开堂审判文雅，人员地点早就备好，就等关她到公司，一切未免也太迅速高效了些。如果说不是章琳的预手准备，那就太不合理。 “好了，你先回去忙吧，我也得把手上在处理的工作准备一下，做个简单交接才能走。” “好，那铣回去。对了，明天齐思琪婚礼，你要是方便就绕道捎上我。”秦芳临出门时说道。 “好。明天见。”文雅满口应下。 虽然心中有想法，但文雅还是很专业的在事论事，以最快速度整理完手里的工作，把财务的相关印章与银行接口信息全都整理好，亲自去交递给章琳。 “文雅，希望你别觉得我是针对你。不要怪我。”章琳接过文件包时说到。 文雅笑了笑，没有直言回答，只转身离开。 文雅穿过大厅，在同事们的各色目光中面不改色地离开，到楼道时正好遇上垂着头从外面回来的安迪。一见到文雅，安迪立即打起精神般挂上笑脸打招呼唤声“文雅姐”，并主动替文雅按电梯。 “文雅姐，你不在公司，如果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上的，尽量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安迪说道。 “我都停职了，还能叫你在公司干什么呢。”文雅笑着接过话，像是怎么在意留心的模样。 “是，也是，也是……”安迪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过于殷勤谄媚，纵然是向来油滑如他，也脸上有几丝不好意思的红意。 “你好好上班就行，该干嘛干嘛，我在不在不影响。临城的市场那边急需重建人才架构，我推荐了你，应该过不了多久人事会找你先聊聊，会先听听你的想法意见。分公司虽然比不得江城总部，但现在那边是特殊情况，从前的团队一个不留，管理层也要大换水。你一直想去市场方面的工作，这个时候过去如果自己能拼出来，一两年后或许就能坐上管理层位置。” 文雅交待完安排，却见安迪却好几秒都没反应的愣在那儿，并没有预想的欣喜，便就笑了，又说:“怎么了？你是不相信？” “是。哦不是。我不是不相信这个工作机会，我是……意外于文雅姐你真的有帮我争取机会，真的记住了我的事。”安迪回过神来。 “当然，我答应过你的，一直放在心上。” “我以为，那只是你的缓兵之计，好听的安抚话。” “虽然从前有些不愉快，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合适的岗位，发挥自己的能力。其实，我也觉得，依你的个性能力，去做市场肯定能风生水起。” 说完话，文雅就打算进入电梯离去，但安迪却在犹豫过后又伸手挡了一下电梯，说：“文雅姐，以前的事，我还是想向你说句对不起。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时候，一定不要客气。” “好。正式调令下来前，安心上班。我知道，你也会想我还能不能再回来。如果我没回来，会不会去分城的事儿就是个空头支票。其实，如果来新领导，你的应变能力会是大优势。外来空降不像内部升上来的领导对公司的事懂得深，也没什么能直接拿来用的旧人，你能说会道又心思灵，只要稍稍谨慎点不出大错，即便不去分公司留在这边，在新领导手下应该很快能出头。” 作为带教过安迪的前辈，文雅虽然对安迪的有些投机取巧、油嘴滑舌的秉性不太喜欢，但总归还是不将他全盘划分到恶人那一类，因为不想他有什么心理负担，便再在电梯关上之前半开玩笑地嘱咐交待了几句。 “文雅姐……”安迪再次伸手挡住即将关门的电梯，看向文雅欲言又止。 “怎么了？”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8章 保持爱与恨8 “没……没什么。想再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没事，再见。”文雅自己伸手按上关门键。 “等一等！”就在电梯要关上之前，一个声音唤停电梯，手也伸档过来，只见人影一闪，电梯内便多了个人。 是许多天不见的刘姐，她一身休闲打扮，换了新发色，手中拿着只保温水杯。 电梯关上，文雅主动与刘姐打招呼，先笑说不好意思，她知道刘姐在补休年假，但因为撤搬办公室发现刘姐的保温杯落在了原来的对接小组办公室，才让诸葛慧联系她回来取一趟。刘姐抱着保温杯笑说没关系，并言明正好今天也能借取东西的由头来公司看看，想知道自己压的宝现在怎么样了。 “我还想着，我休假回来你就能当上主管，然后就在你手下混到退休呢。没想到，先看到了出山三堂会审。文雅，这可不行呀，这样下去别说我靠着你这棵树养老，你自己都要被清算出局了。” “是呀。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刘姐，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是没办法给你当大树喽。”文雅也拖长声音叹息。 “那不行，我宝都压你身上了。你得想想办法，不能束手就擒，投械认栽。” “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办法呀。”文雅笑着摊手，话虽说得绝境，但脸上却不现多少危机之色。 见此，刘姐上下打量着文雅数秒，以食指在空中虚点文雅，渐渐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后手。说吧，把我叫来，想让我帮什么忙？” “帮我打听件事儿，打听个人。” “谁？” “……”文雅侧头，在刘姐耳边低声耳语。 不时，电梯达到一楼。 文雅与刘姐从电梯出去，迎面便遇上有些日子没见过的冯主管。只见对方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也蹭亮发光，看起来依旧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意思。 在电梯口狭路相逢，文雅本是不想多有什么往来，但对方却稍稍挪步挡住了文雅的去路，皮笑肉不笑地明知故问，询问文雅怎么这时候就下班。 见对方这是有话要说，刘姐识趣儿地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去，只留下二人。 “冯主管和前任总经理以前可是关系不凡，听说经常午餐吃饭时，总经理都会让助理多订一份儿，把你叫去办公室一起吃。现在他下台，你倒还是这么高高兴兴的休假归来，也是难得。” “唉呀，你不就是想说是我卖了他吗。是，就是我。你派人去下面几个城市查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出事儿。从你把我送的东西退回来就知道，你这次不一样，是打算遇神杀神，遇佛斩佛，直接掀了他的桌。 你查到我的时候，我让他先保我，为他自己，他也只能借着腾跃合作的事先保下我。但他没想到我安全后就见风使舵，反手跟上面坦白从宽，找股东爆料，帮着扳倒他。其实，你应该感谢我，你出面指证是重要，但要不是我背后再及时推一把，事情可招认的没那么顺利。” “你倒说得坦白，没任何心理负担。”文雅不禁都有些佩服冯主管。 “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呢。他倒台，新总经理走马上任，我休假回来照样升职加薪。风水轮流转，但再怎么转这就是个利益至上的公司，谁上任都指望着下面的人给自己创造业绩。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至于人品怎么样那其实是次要。” “难怪你能当上总监，我算是见识领教了。”文雅点点头，话虽有点讽刺的意味，但老实来讲，文雅心里是有些佩服眼前人，当了真小人就大大方方承认，不装伪君子，有时候也算是种坦荡豁达。 “文雅，其实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那么重要。说好听了我们叫个主管，说难听了就是个打工人，在真正那些玩资本权术的人手指缝里转来转去，削尖脑袋只是为了给人当棋子。不过，你还别看不上当棋子这件事，就连给人当棋子，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上桌。我是墙头风，哪边有利哪边吹，上面的人看中这一点。你是支箭，给你个靶子你就能射中目标，上面的人也看中这一点。说到底，我们没什么区别。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不是吗？” 冯主管话说得不甚好听，但道理却都是真的，文雅也讲不出反驳的话。 “好了，文雅，今天我正式升职总监后第一天到岗，事儿还多呢，先上去了。”冯笑眯眯地应着话，拍了拍文雅的肩膀后也再不与她多耽搁，进了电梯上楼。 冯主管大大方方把自己做过的事坦坦荡荡全讲出来，这倒不是他有什么崇高原则，只是他在平稳落地且升职后，对自己精准站队更换门道的智慧很自信，乐于炫耀，也想对被安排停职的文雅进行对比奚落。 遇上这么个人，文雅犯不上生大气，但闹了个窝火也是必然，出大楼后便给钱艾艾打去电话，想问问她的情况转移下注意力。却不想钱艾艾正忙着和老板一起在外谈业务，低着声音说了句不方便后便匆匆挂断。 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便开上车先离开，身体上隐约的疼痛随着踟向前愈演愈烈，令她在片刻后将车靠停到路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些止疼片喝下。正兀自调整休息，等待药效分散消化的时候，文德正打来电话，让文雅和赵清城晚上一起回家吃饭，为柳肆接风洗尘。 “你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姑娘，说是已经结婚。” 听到文德正颇有些压抑着激动说出这句话，文雅稍稍有一愣。她早料道柳肆会给家里一个震撼，但没想到这个震撼会是这么的直观，如此面对面的短兵相接，丝毫不给任何中间迂回缓冲地，就想一股脑儿的全砸上桌，不管他后果有多稀烂。 柳肆全完不考虑后果，柳清兰更是不会妥协服软的人，那唯有夹在中间的文德正左右为难。即便文德正没明说，可想要将这样两方凑到一桌上坐下吃饭，他应该是费了极大的口舌与力气。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9章 保持爱与恨9
第249章 保持爱与恨9 “爸，也快午餐时间，我去你单位食堂蹭个饭，行吗。” “行，当然行，可你不上班儿吗？” “我休假了。” “那行，你快来，我等你。” 文雅去文德正的单位食堂，那儿的同事多数都认得文雅，特别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员工，打招呼都夸说文雅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只还记得从前她扎着双马尾来这儿吃饭，最爱文化局食堂的红烧肉。 听着这些，文雅其实也有些唏嘘。她也还记得，因为哥哥柳肆迷上打游戏，为纠正他的坏习惯，父母就想方设法监控约束他，不让他一个人独处。有段时间柳清兰在外地进修，只有月末才能回家来住两天，文雅就担起了柳清兰落下的部分责任，每天放学后则由文雅监督跟上柳肆，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把柳肆送到单位食堂坐着，一边蹭饭一边等文德正下班后再一起回家。 每次文雅就安静地坐在一个位置写作业，柳肆则异常好动，总变着法儿的到处蹿，文化局大院中间那棵能当文物的老树，人人都说要小心保护，他却都不知道爬过多少回。后来局里特意加了防护栏杆，又挂上标牌写明大树的历史与文化价值，都一度让文雅怀疑就是为防着柳肆而特意为之。 取了食物，父女两人找个角落坐下。时至此时，文雅倒也能坦然说出来自己其实知道柳肆已订婚的事，也将当初两人的通话一五一十交待，为自己没早点告诉父母而感到抱歉。 不过文德正倒是看得开，摇头说不怪文雅，这样大的事由文雅来说，除了提前隔着电话先吵上几吵，其实没有更多用处。如今柳肆直接带着人当面锣对面鼓，初听到消息时觉得惊吓，事后想想其实也是好事，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否则，按着之前的情况先隔着手机大吵几吹，可能柳肆就不会带人回来，以后都不知道柳肆什么时候才会回家，还会不会再回家。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文雅问文德正。 “不知道呀。我也就是在机场见了那姑娘一面，后来他们住去酒店，我纠结了一天才想着法儿慢慢给你发妈铺垫情况。可都还没说到已经订婚，也没说那姑娘的情况，只说柳肆带了个姑娘回来见我们，她便眼神儿不对。今天你妈妈清早就一声不响出门，后来连我电话都不接。你看，这信息也发了好多条，想问问她对菜式有什么要求建议也一点没反应回复，可见气得很呢。”文德正打开手机展示给文雅看，果然看到许多条文德正发给柳清兰的信息，却始终没有响应。 “难怪早早交待一要我回去，这是怕打起来，我能帮着拉架，掀桌子的时候能按住吗？”文雅笑说。 “你这丫头，这时候还说笑话。不过，道理倒是大差不差，不用想也知道今晚这顿饭不容易吃，把你们夫妻叫回去即是招待接风，也是希望你们能帮着镇镇场子。唉，对了，说到清城，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他，听说他转岗了，新工作怎么样？他要是能来最好，实在太忙……那也不强求吧。”文德正对文雅的婚姻状态有种看破不说破的理解，不想文雅太过为难便松了些口。 “他今天……一定会来的。毕竟是哥回家，还带了未婚妻，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于情于理都该到。”文雅略有犹豫，笑着给出肯定的答案。 另一边，柳清兰来到学校后面街道上的一间茶餐厅，因为不是放学时间，专做学生生意的店里几乎没有人，老板就在柜台后面低头玩着手机。 柳清兰推门入内，一眼看到坐在窗边的唯一客人，周暮。 老板放下手机站起身，询问柳清兰要点什么，柳清兰表示要两杯店里的招牌原味奶茶，少糖，之后拿着两杯茶走到周暮面前坐下。 “我记得你当年喜欢这一款奶茶，没错吧。”柳清兰说。 “看来，柳老师还是有些变了。”周暮接过杯子淡淡说道。 “哦？”柳清兰虽然疑惑反问，但并没有多少惊讶。 “从前的柳老师可不会怀疑自己有哪儿出了错，她有绝对的自信和理性。” “老文已经跟你聊过几次，他代表我们夫妻已经不止一次表达过歉意，也诚意的提出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什么当作补偿。但你都拒绝了，今天又忽然单独找我，应该不是一时兴起，单纯想要言语讽刺我这么简单吧。” “当然。”周暮回复得直截了当。 “你说，我听着。” “文雅病了。” “我知道。自从你们家出事后，她一直有心病。” “不。是其他，我建议您自己去了解。”周暮面目平静地说着话，情绪平缓无异，但那目光里的神色又明确地表达着自己没有危言耸听，或是小事化大，令柳清兰开始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柳清兰对周暮有着复杂的感情，除了愧疚，还有很多不喜欢，但这并不妨碍柳清兰在品性上面又十分信任周暮这个人，知道他不撒谎且不会恶意的去做某件事。 当然，柳清兰也很清楚，周暮同样讨厌自己，明白今天他能忍着对自己的厌恶而主动约自己，想要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就必然是足够大的事。 “江城第三医院。我想，依照柳老师您的人脉手段，花些时间，很快能查到。” 周暮给出了更精准的信息定位，柳清兰坐在那儿微微启唇又说不出什么。缓了数秒消化理解听到的信息后，才再出声追问下去。 “她主动告诉你的？” “是。” “她果然还是最信任你，比我们作父母的更信任。”柳清兰有点失望，又有些许不甘心，最后又像是释然理解的轻舒出一口气。 “她告诉你时，应该会让你保密吧。毕竟，她如果想让我们知道，会自己说。” “是。” “背后失信，不违背你的做人底线吗？要知道，你当年就为了不说谎，你宁愿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不肯见文雅最后一面。”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0章 保持爱与恨10
第250章 保持爱与恨10 “消息已经转达，我先走了。”周暮并不想与柳清兰在从前的旧事上过多纠结，起身便朝门口去。 周暮要走，柳清兰还深陷在刚才接收到的信息中不能自拔。直到周暮已经走出数步她才似想到些什么，并因周暮今天给自己透露消息的举动，而下定了某个决定，突然提高些许音量朝要离开的周暮喊话。 “其实她有去找过你！” “听说你去了南方，就存钱要去找你。被我发现后还是坚持己见，不惜半夜私自离家出走。面对理想和热爱的事，都会因为害怕离开家而放弃的人，但为了你她放弃过家和我们。 三天零十小时三十二分，这对其他人来讲不算什么，但她从小就被我护着长大，事事都有人照顾。完全脱离我们去陌生、一无所知的城市找你，那是怀着她一生最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事吧。 直到这么多年后，我都没敢仔细追问那几天她怎么度过。我永远都记得她被警察送回来时的样子，我经常还会梦到自己站在家门后，打开门看到她，衣裳破了，鞋子丢了，一双手十个手指的指甲都没了，脸上和脖子上又都是抓痕，她最喜欢的长头发被烧去一半成了焦黑的一团纠结在头上。 她回到家后，睁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整晚，直到天亮了，太阳升起来照在她身上，她才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她说，她以为自己已经了，或者只是个梦，所以不敢说话，也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她觉得，在一天前她已经绝望到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不会再见到除了那个疯子之外的其他人，更不要说父母。” “地下室？”周暮疑惑蹙眉。 “是的，地下室。她想去找你，就去车站想乘车南下。但就因为太天真帮了一个倒在路边的人，听信对方的话送人回家，就被骗进家门关到地下室。那个疯子自己的女儿去世了，觉得文雅像他女儿，就要把文雅囚禁起来当他的女儿。文雅是拼了命才逃出来找到警察救了自己。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更依恋我，她不喜欢也不敢再离开我。并且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遗忘一部分事情，遗忘恐惧，遗忘遗憾，在记忆里美化自己的经历，逃避不想面对的现实……” 忽然听到这样的旧事内情，即便是从来冷面冷眼的周暮，也在眼神中流露出了惊讶与逐渐明白事情严重性后的不忍。 “周暮，她的确曾经懦弱，没担当，可她也因你而产生过最勇敢的力量。她或许辜负过你，但她也为此付出代价，遭遇了不可治愈的阴霾。 你消失后她再没提过你，所有人都也再不向她提起你，害怕她受刺激勾起难受情绪。可周暮，看看现在的她吧，她不说你，可哪里又不处处都是你的影子呢。你像是她的一个节点，在你消失之前的一切都很美好，你也是她人生的锚点，有着家人都无法比较的特别。你能打破底线来告诉我信息，就说明你在心底里没有真的恨过她。那么，如果可以，请再帮帮她。” 柳清兰坐在那儿仰看着周暮的双眼，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真诚，她服软低头，言语恳切，再无平日的那些清高骄傲，只是一个爱护女儿的母亲。 周暮在原地驻留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也没作任何直接的回应，仅礼貌地颔首说了句再见，便先行离去。 另一边，文雅与父亲简单用过午餐后离开文化局，取车同时接到钱艾艾回过来的电话。伴着些洗手的水声，钱艾艾感叹自己忙到起飞，这会儿才找到机会躲到洗手间清静一会儿，补个妆，晚上还要跟老板一起去应酬吃饭。 “之前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钱艾艾一边补着粉一边问问。 “没事儿，就是闲下来，问问你在新工作怎么样。” “我看到你们公司的八卦了，说华资不行了，真的假的？我原本还想用自己口袋里那点私房钱抄底你们的股票呢，现在都不敢动了。” “我也不知道呀。不过，人家不都说追涨杀跌吗，现在华资已经几天开市就跌停盘呢，别人跑都来不及，你还想入手，不怕危险吗。” “富贵险中求，要是不这接连跌停，我口袋里那三瓜两枣也买不了几个。” “说实话，我现在也看不清形势了，你千万慎重。” “嗯，知道。唉，对了，我今天拿了你的包，出门后才发现里面有两瓶药，回头我再给你送回去。” 听到包里有药，文雅当即心脏有稍稍一收，但想到对方是钱艾艾，其实她也想找机会跟钱艾艾讲实情了，便又不那么在意。也许下次钱艾艾和自己见面还药时，正好可以借机会向她坦白。 “好。不急的。” “是你吃的药吗，之前在你柜子里有看到过，干什么用的？” “回头当面和你说，你先忙呀。” “行，那我先忙了，回头见。” 钱艾艾挂断电话，继续又补了些口红，再用眉笔勾了勾眉型，觉得一切满意后收拾东西放回包中。看到包里的两只药瓶，她稍作犹豫后取出来，一边挎着包朝外走去，一边随手打开手机里的搜索扫描栏。 信息开放时代的好处就是，只要你想知道一件事，愿意去搜索，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仅是一两秒的缓冲，答案就跳至钱艾艾的眼前。因为答案太意外，钱艾钱的脚步停下，怀疑手机搜索错了信息，于是又一字一字的手动输入后再次检索，而答案却是依旧，那就是一款特效靶向药。 钱艾艾的脑海陷入嘈杂，五指似渐渐丧失力量，小小的药瓶开始如磐石沉重，最后脱手滑落下去，滴溜溜地朝前滚动，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下。 另一边，在结束与钱艾艾的通话后，文雅将电话拨给赵清城。 此时的赵清城刚刚正式从冯部长那里收到通知，他不出意料的得到本次储备干部内部选拔考核成绩第一名。他的调任流程批文已经第一时间进入审批环节，按照正常流程，下周开始他就能进到安全监察部工作。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1章 阳光潮湿心 “大家都听说了吧，赵机长要调到咱们部里了，都提前认识认识。赵机长能来咱们这儿，可真是让我们这个冷宫部门都洋气起来，蓬荜生辉。”周部长亲自带着赵清城到办公室内与众人笑着介绍。 赵清城一向人缘颇佳，与各部门的人员相熟的有十之八九，加上有领导起调子，众人回应出来的话自然都是满口赞誉。较熟悉的人更是主动上前，提出晚上要一起聚餐庆祝，给赵清城办个预备欢迎会。而周部长接过话头说由自己出资坐东，也借着赵清城的到来组织一次全部门小聚会。 “部长真是看中赵机长，出手都这么大方，我们这些人来的时候可没这待遇……” “那是当然，赵机长能去的地方多了，愿意来咱们这儿，可不得给足排面。” 周部长不吝表现出对赵清城的看好，赵清城笑着谦逊感谢，回应的话不出纰漏，但实际心里很明白，周部长的话只能听一半。他是想自己到他下面工作不做，但那可不纯是对自己的欣赏，而是自己手里有他的小秘密。 众人说说笑笑恭维社交间，文雅的电话打进来。赵清城便将电话挂断，迅速回了一则消息表示正在忙，晚点回电。但文雅可懒得理会这些，径直第二次将电话拨过去。赵清城便明白文雅对他已没耐心，只提找了个去洗手间的理由暂时从同事一行人中脱身，寻了个角落处接起文雅的电话。 文雅说了晚上要去父母家吃饭给柳肆接风的事，赵清城却因为同事给他安排欢迎宴而想推辞。但文雅却没听这些理由，只简单的说了一个时间，要赵清城准时到父母家楼下见她。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通知。”文雅说。 “文雅……” 赵清城还想说什么，但话还没出口，文雅的电话已经挂断。 文雅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赵清城没得选择。他权衡利弊，既不想加入新部门第一天就拂了同事们的面子，但也知道眼下他没资格拒绝文雅的安排。思来想去之后，他的目光落到刚刚被保洁拖过，还泛着水光的地板。 因为不小心踢翻了保洁的水桶，赵清城弄了一身狼狈才回去众人中间，打着趣儿说这是部门送自己的迎新礼，然后便有合理的理由先行回家换衣服，晚些时候才去众人的聚会上。 晚上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几分钟，赵清城赶到文雅父母家楼下，看到傍在路边的跑车，和跑车上戴着墨镜的文雅，他都有些不敢认。直到文雅取下墨镜，他才确认那戴珍珠首饰，新换了一款齐肩短发的女郎是自己的妻子。 “怎么了，不认识吗。”文雅坐在车内，不咸不淡地出声问话。 “认识，又觉得不认识了。”赵清城回着话，替文雅将车门拉开。 “不管你觉得认识还是不认识，我都先将话讲清楚吧。我哥今天回来，还一声不响先订了婚，今天这顿饭吃不安逸，未来几天或十几天我们家也不会消停。我爸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咱俩的事儿低调处理，别再给这边添乱，等合适的时间我再告诉他。民政局那边我已经在预约离婚手续，拿到日子告诉你。离婚协议已经签好字，你的东西我不要，我名下的东西你也拿不走。今天，是你最后一次以我丈夫的身份和我一起出席这场家庭聚会。明天开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说话间，文雅将备放在旁边的一只文件袋拿出来。 赵清城伸手去拿文件袋，文雅却又收回了手，说：“从最开始引我发现你妈妈在江城，把她接到家里闹出许多事。发现藏着的手机，发现秘密，继而发现种种过往全铺展到我面前，你不光明，我妈妈也不磊落。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要是想离婚就该直接和我提，干嘛非要把事情复杂化。 现在终于想明白，你看似是和我离婚，但实际是要和我妈妈切割。我是你合法的妻子，是我妈妈的女儿，看起来像是一切事情的中心，其实是这场婚姻里最没有存在感与话语权的人。你要我顺着你的安排一步步发现事情，把我化成一把刀，替你切断与我妈妈的联系，还你想要的自由，再狠狠扎她一刀。我这工具，你用得算是十分称手了。” “文雅，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太虚伪，苍白无用。赵清城，你要的离婚协议就在我手里，我一抬手就能给你，但是前提是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是已经听到一个足够震撼我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还是太像为我提前准备好的。赵清城，仅凭一场无心之失的意外，就算那是一条性命，你能让我妈妈有所愧疚忌惮，但不可能能持续让我妈甘心被你利用而不吱声。你们还隐瞒了什么？” “文雅。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听了不会感觉好，不听不是什么遗憾。”赵清城说。 “行了赵清城，别再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惺惺作态。在安排第一步的时候，你就该已经该想到今天，我只是想求个明白。” 文雅的态度非常明显，她坚持到底，赵清城任是再如何不愿意，也没有了任何余地。看着仅一手之隔的离婚协议，他最终妥协，伸手从衣服的内侧口袋取出一纸泛旧的信封递过去。显然，他在来之前已经预料到文雅会追问，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拿这件东西交换。 “文雅，如果可以，永远别打开……” 赵清城的提醒还未说完，文雅已经将信封打开，从中抽出一张纸打开，看到是一份泛旧的复印文件，文件的内容则是母亲赵清城在当初恢复高考时的准考证。 “这是什么意思？” “答案不在我这儿。你想知道的，都在上面。” 看得出，即使再追问下去赵清城也不会说出什么。而且，既然赵清城说这上面有答案，依对他的了解，那必然就有答案。于是，文雅不再追问，收起信封，将离婚协议文件袋递出去。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2章 阳光潮湿心2 “文雅……”赵清城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在看到文雅那冰冷淡漠的眼神时，就又明白此时不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便没再继续下去，只接过文件袋子。 “我先上楼，门口等你。”文雅说完，关上车门领先朝楼内去。 赵清城快步去自己车边将离婚协议文件放下，一回头却发现文雅已经去了楼里看不再踪迹，真是半步没有等他的意思，一点余情耐心都没有。 既然已经赶不上同行，赵清城就又不急于一时，甩上车门，立在路边望着昏黄路灯下的老街巷。这里似乎与当年他迎娶文雅时还一样，树还是那棵树，路还是那条路，连路边的爬墙绿植都模样依旧。但是，时间却已经恍然逝去数年，物是人非，他与文雅的婚姻曾从这条路上开始，今晚也将从这条路上结束。 “赵清城！”忽然，身后带着不满的一声催唤将赵清城的走神打断。 赵清城循声回头，看到楼梯二层的窗户处文雅正探出头来。 “楼道里的电路坏了还没换新，要摸黑上去。你跟着我，别上错楼层。”文雅简单且冷淡地地抛出一句话，然后收回身子。 这只是个人之常情的理由，且文雅也分外冷淡看不出格外其他的意思，但赵清城还是在收回目光走向楼道时忍不住兀自弯了弯唇角，提起的脚步也有几分轻快，想要快点跟上文雅。可在走入楼道之前，他又骤然止步，望着足尖前的那一线漆黑猛然惊觉于，自己刚才因为在见到文雅探出头来唤自己时的感受，会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一时间，许多事情从赵清城的脑海中掠过，渐渐的如灰色纱幕笼罩上他，他的唇线再度沉下去，举步进入黑暗上行，但已如寻常那般。 见到安妮特的第一面，文雅先是惊讶于那张颇具异域风情的美丽面孔，棕色的卷发，深邃的双眼，一条修身的白色连衣裙，搭上一双纤细的高跟，站在那儿优雅挺拔，比母亲与文雅要高出许多，与屋子里几位年轻男士齐头或还稍高些。 文雅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有着睿智眼神，臂上还隐约可现起伏的肌肉线条，不论在精神或身体上都散发力量感的女性。但她也瞬间很明白，这样的女性绝不会是父母理想中的儿媳。特别是对于母亲柳清兰，这样的女性就像锋利沉重的或刀剑，锋芒毕露，且难以拿捏驾驭，或许能对她有欣赏，称能是事业上披荆斩棘的女王，可撑起一方天地，但却万万不想引进家门当她的小辈。 而柳肆，这个多年未见的哥哥，文雅在再次见到他，与他面对面而立时也惊叹于时光岁月的神奇。当年那个瘦弱苍白，总是一脸不服气或无所谓的顽皮年轻人，此时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肩宽背挺，眼神沉着坚毅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气质。 几乎不用问，文雅就能看出，柳肆身上有诸多特点是源于安妮特的影响，那些健康昂扬的光彩，是因她而有。这也令文雅明白了为什么柳肆明明知道家里会有大地震，却还毫不顾忌地要与安妮特订婚。能影响改变曾经桀骜自我得如同刺猬的柳肆成为如今的模样，足见他一定很爱她。 要知道，曾经全家人加在一起无数次规劝过柳肆，劝他健康些，劝他对人生认真些，柳肆都一直无动于衷。 “哥。”文雅出声唤道。 “嗯。”柳肆应声，简单无它。 兄妹两人相对无言，好像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最基本的久别重逢的寒暄都无人出口，直到文德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上桌，招呼众人坐下。 “都饿了吧，快都别站着了，进来坐吧。”文德正笑着招手示意。 文雅与赵清城换鞋进入客厅，柳清兰从卧室出来，目光落到赵清城与文雅身上时淡淡的并无异样。三人之间无声形成一种默契约定，不论有任何事，今晚都只字不提，不显异常。 一桌菜，六口人，环着一张大圆桌坐下，头上是圆形吊灯。为了应景，文德正把家收拾得一尘不染，特意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又在桌上与柜子上都摆了鲜花，空气中似乎还能嗅到似有若无的香气。 不论后面会如何，文德正都先将待客之道做足，向安妮特介绍今天特意开了他已珍藏多年的绝版贡酒，并不一定要她多喝，试一试就行，只是想表明今晚这顿饭对她的欢迎与尊重。 “爸，这酒你当宝贝藏了很多年了，就这么开了。”文雅颇有意外，拿起杯子嗅了嗅，再又拿过瓶子看了看，确认就是被文德正一直锁在柜子最深处的那瓶。 “酒就是让人喝的嘛，安妮特远到是客，又是柳肆第一次带女孩儿回家，必须得拿最好的招待。不管之后如何，今天第一次上门，都不能失礼。” 文德正虽然不喜欢趋炎附势，口蜜腹剑的官场那套，但也是个颇会说话的人，即给足安妮特面子，不让她觉得被冷待或是文家失礼。又提到她是柳肆第一次带回家的正式女伴，给柳肆正名，佐证他的真心实意。当然，还不忘提前如同打预防针一般先透露，热情接待是基本，他们二人的婚事能不能被家里承认是另外一码，不要掉以轻心的太早。 “儿子，你……要不翻译翻译？”文德正将酒杯放到安妮特面前，同时冲柳肆交待转达。 柳肆侧头，低声在安妮特耳边转述，安妮特随后站起身，以中式晚辈的礼仪举杯主动向文德正敬酒表示感谢。 “坐，坐坐，别那么客套。”文德正伸手笑着连连示意安妮特坐下。 “柳老师，你说呢，是不是。儿子难得回来，怎么着也得先好好吃顿团圆饭，有什么事都晚点再说，是不是。”文德正看向旁边的柳清兰，看似随意地笑说着话，实则仔细在观察柳清兰的反应，言语里还是想劝柳清兰不论如何都看在柳肆多年未归的份儿了，今天先不要发难，至少先吃完这顿团圆饭。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3章 阳光潮湿心3 自从文德正定好今晚一家吃团圆饭，首次正式与安妮特见面，他就一直担心柳清兰不配合，极可能会直接不出席，以此表明拒绝的态度。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柳清兰居然早早回家，特意临时与人换课后请假离校。但自从回家后，柳清兰又没任何脸色表情，一言不发的进卧室待着，坐在窗前望着外树枝与枝头的鸟巢出神。 在备好晚上的菜，煲上汤慢慢炖煮后，文德正曾趁着晚辈们还没来之前小心翼翼的进屋试探，透露柳肆交了位混血女友，且私自订下婚约的事。 这绝对是一件足够震撼且令柳清兰愤怒的事，可当时的柳清兰却眼睛都没眨，只定定地望着树上鸟巢里跳来跳去的小鸟，喃喃说快入秋了，这些鸟儿可能又要飞走，不知道明年还会不会再回来。 “当然会，它们每年都会回来。每年都还要在这儿下蛋孵仔呢，一年复一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文德正说。 “一年复一年，也不是年年都会圆满依旧吧。要不然怎么会有个说话，叫人生无常，意外无眼。”柳清兰徐徐说着，那总明亮的眼睛如同镀上一层锈色。 文德正上一次见到这样透着无力与悲伤的柳清兰，还是很多年前。那是文雅离家出走的时候，音讯全无，毫无踪迹，对作为父母的他们来讲堪比天崩地陷的末日。而今天，明明是一家人要齐聚吃饭，她却又露出这样的神色。 文德正不解，看不透柳清兰在想什么，最后只能觉得大概是因为柳肆的自作主张把她刺得太深，才会如此颓败。 “柳老师，其实那姑娘我看着挺好，大大方方，漂漂亮亮，还是个医生呢。就算不是咱们中国人，其实真也没什么，现在跨国的家庭可多啦。你也别先生气上火成这样，咱们先看看，先见一面呀，多了解了解，或许你能相中满意呢。”文德正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扶上柳清兰的肩膀尽量好言宽慰引导。 当时，柳清兰没有回应文德正的安慰，只是起身打开柜子去寻找衣服。 “去做饭吧，她快到了。我也该换件衣服准备一下，不能先乱了阵脚。” 听到要换衣服，就足见柳清兰是重视起今晚的饭局，文德正以为柳清兰是忽然想开，不由高兴起来一拍手掌，笑得眉眼都弯起弧度。 “唉，对，换件衣服好！你慢慢挑，有需要喊我。” 时间回到餐桌上，柳清兰穿着她平时舍不得穿的那身旗袍，挽着发，配着首饰精致优雅极了，但那双眸子也晦暗极了。她坐在那儿不动亦不语，像是入了定般，只有个空身子还坐在这儿，魂不知道在哪儿。 见柳清兰一直没应话，文德正略有尴尬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客人，之后又轻唤了一声柳清兰，并轻碰一下她的手臂。 “柳老师？” “是，团圆饭嘛，当然应该开开心心的吃。”柳清兰的思维回到眼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环顾满桌子的菜，又说：“老文，今天这菜做得真是色香味俱全，手艺还是一往既往的过硬，值得赞一个。” “唉呀，柳老师能说好，那真是难得，过喻了过喻了。”文德正笑眯眯地摆手，又显然很受用于柳清兰的赞美。 “安妮特小姐吧，来，我们喝一杯。我作为主人，欢迎你来中国，欢迎你来我们家。”柳清兰主动取杯举起，迎上安妮特伸手示意。 桌上所有人不曾明说，但人人心里都明白，今晚这顿饭柳清兰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是定时炸弹。甚至，几乎所有人都做好了随时迎对她怒火的准备。每个人从进门起，都在心里暗暗吊着心，绷紧神经，希望柳清兰不要火气太盛，场面不要闹得太难看不可收拾。可是，也万万没有人能想到柳清兰能如此的冷静平和，没有任何的不满，还主动冲安妮特举杯奉上欢迎酒。 一切发生的太离奇，以至于所有人都暂时性懵掉，相互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安妮特也有些许意外，之后似有若无地看向柳肆，眸子里划闪过一丝疑惑。或许柳肆早在之前已经向安妮特做过铺垫，要她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自己母亲的为难，可眼前这位盛装欢迎自己的女士可与柳肆所讲的过往很不一样。 “谢谢您，我也非常荣幸与高兴来这到里，见到你们。”安妮特起身举杯，一口流利的中文讲出来，又令桌上除柳肆之外的其他人都有一惊。 “你会中文？”文雅带着意外出声。 “是的。为了能来见你们，我提前几个月开始学习汉语。” “那你之前怎么只微笑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听不懂呢。” “柳肆说，中国的长辈不喜欢太聒噪的晚辈，特别是刚认识的时候，说多容易就错多，多微笑少说话最好。”安妮特解释。 “你都知道聒噪这种词，几个月能将中文讲成这样，主谓宾全用对，用词恰当，是真厉害。”文雅忍不住冲其竖起拇指夸赞，心中多了些对安妮特的欣赏佩服。 “会中文好，那就好，都省了让柳肆翻译，以后沟通起来方便。柳老师，你说是不是。”文德正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他第一想到的就是，安妮特会中文，那么之前所担心的沟通问题瞬间就不存在，或许说服柳清兰认可柳肆与她的婚姻认可之路，就再无大的障碍，不由又看向旁边的柳清兰以观察她的反应，希望能捕捉揣测到她此时的心思。 对这安妮特会中文的点，柳清兰没有什么反应，看起来还是很平静漠然。不过，只要没有出言反驳说出些不中听的话，那对文德正来讲便是一种积极信号。 “来来来，今天是个团圆的好日子，大家一起举杯碰一个，然后开席吧，别等菜凉了。”文德正在心中已经有了今天局势大好的看法，牵头举杯招呼众人。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4章 阳光潮湿心4 众人在文德正的示意下顺应举杯，即使是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柳清兰，也拿起酒杯。一起碰过杯后，众人将杯中酒饮尽，在文德正的笑语示意下众人开始用餐。 众人起筷吃饭，起初桌上还有些不自然的气氛，但随着时间推移，见到最不确定因素的柳清兰一直没有异动。甚至期间她还用公筷给给安妮特主动夹了一块排骨，告诉她这是很具代表性的中式特色菜，也是柳肆最喜欢的菜之一。 似乎，一切危机都消失了，就这么顺利的度过。 赵清城虽然心中有事，明白自己与文雅的婚姻已经到头，但正表面上还是作为文家的女婿，在看到桌上柳清兰一直沉默，而文雅与柳肆的关系并不亲密，基本全靠文德一人挑话题熟络气氛，有些问题又不方便问，于是便也找着机会而主动与柳肆和安妮特攀谈。 像是为满足自己的好奇，赵清城顺着好的方向问些无伤大雅的事，一问一答间引出两人身上的优点，不动声色地替二人在脸上添光。 比如问柳肆的学业，得知他毕业时不仅拿了优秀校友荣誉，还直接就被导师推荐进知名公司，如今这趟休假回去又将升职为项目组负责人，可谓是年轻有为。而且以爱好上，柳肆还将代表所在市参加本州的骑行赛，在当地华人圈是头一人。 又比如安妮特，她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经是在她所专业领域里最被行业看好的顶级专家。不论是临时还是科研，都一直不断取得突破，今年刚刚在重要核心刊物上发表一篇文章，她这次来中国之前已经很多次收到某知名医学研究院的邀请，希望能有一次专项技术的会面交流。 安妮特足够优秀，柳肆也发展大好，如此一对璧人，文德正作为父亲其实已经渐渐在心里开始接受他们已订婚的事。他时不时连连夸好，即是说二人的工作发展，亦多少有是对他们生活本身。可柳清兰听着那些话，却依旧是冷淡得如同静湖深水，所有的赞美与笑声似都没有入她的耳，她人在这儿，又似不在这儿。 有善于交际言谈的赵清城与老道的文德正一唱一和，餐桌上的表面气氛始终融洽相宜，但到底还心中还是各有心事，众人也都没多少真胃口，不多久便渐行用完餐。 见安妮特放下了筷子，称自己吃饱了，柳清兰便如同看到一个信号。她也放下碗筷，始终微垂的眼眸略抬起来，看向对面的柳肆与安妮特。 “好了，时间不早，我也不留客。柳肆，送客人回去休息吧。” 这句语气平淡的提醒，或者说是安排，如同一支细针在所有人的神经上扎了一下。所有人瞬间绷紧神经，就如同之前柳清兰主动端杯表示欢迎一样令人意外，这句主动送客，也令所有人脸上带着的笑在僵化后渐渐隐退，收筷落碗，坐起腰背，无声地交换眼神之后还是赵清城最先做出反应。 赵清城起身拉开椅子，称要去厨房给大家取水泡茶，试一试自己今天带来的大红袍。 “不用了，你回去吧。”柳清兰出声，但眼睛却都没有多看赵清城一眼。 柳清兰让赵清城走，既然此时二人名义上还是夫妻，文雅便也打算站起身，但柳清兰却又叫停她 。 “文雅你不要动。” 如此的话出口，尽管众人还不明白柳清兰想做什么，但也都明白原来之前所有的礼貌与平静无波，不是因为柳清兰已经接受柳肆与安妮特的先斩后奏，接受这个儿媳妇。而是还顾不上在乎，没空搭理！ 柳清兰之前所有言行举动只是单纯的待客之道，基于常理人伦修养素质，无其他意义。她只想顺利且尽快吃完这顿团圆饭，然后送客走人，再能关起门处理自己真正在乎的事。 赵清城也瞬间就从那句对文雅的安排中看明白眼前局面，柳清兰应该是要关起门来，展开仅限文家人内部的对话。即便没有与文雅离婚的事，他也没有资格留在这间屋子里。 而对于柳肆，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知道她是要发难，便起身想带着安妮特离开。 “柳肆，你坐下。” “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柳肆自然是没打算顺应柳清兰的安排，但他反驳的话才说到一半，旁边的安妮特伸手轻按他的手臂，摇头示意不要与柳清兰起争执。 “感谢大家的招待，这是一顿非常美好的晚餐，谢谢。我先离开。” 安妮特表现得很大度得体，并没有因为被变相“驱离”而有任何不悦，反倒是很能理解柳肆的难处，还低声提醒他务必冷静，不要被因情绪而丧失判断导致争吵。 “我车在楼上，送安妮特回酒店，你放心，保证比出租司机服务好。柳肆你难得回家，先跟家里人说说话。我不在，泡茶的事儿就交托给你啦。”赵清城适时地半开着玩笑出言轻拍柳肆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他按回到椅上坐下，即缓和了气氛，又给所有人一个台阶，将刚刚僵化起来的气氛化解于无形。 文德正起身前去送离开的两人，在门口简单作别，说了些习惯性的场面话后目送两人下楼，脸上的笑意才终于隐去。轻轻关上门，扭头看向隔着餐桌碗碟而坐的三人，生出一种忧虑不安，嗅到一种风暴气息正在这间房子里聚集凝成。 今晚，注定是个风波之夜，虽迟，虽误，但终到。 “我不同意，绝不同意你娶她。” 在文德正坐回椅上后，柳清兰率先开口，直接给出她的决定。 “妈，我们已经决定结婚。我带她回来是基于礼貌，对你们的尊重，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但是，这并不是决定我和她是否能一起生活的最大因素。”柳肆毫无怯意地回答。 “呵，是礼貌，是尊重，真的吗？”柳清兰气极哂笑，又说：“我看你是来示威，是来炫耀，是故意要气我们。柳肆，你就是觉得我从小管你太多，叛逆而已，为了激怒我才找了个这样的人吧。”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5章 阳光潮湿心5 “妈，我承认，从前是有些事我为了故意气你。你不让打游戏，我天天打。你不让我去玩，我翻窗顺着水管都要滑下去玩。你觉得危险的事，我就偏要去做一做。连名字，都要故意改掉让你恶心膈应。这些，我都承认。那时候的确是有股气憋在心头，不管是不是真的想那么做，只要做了能气到你，我就会故意为之。 但是妈妈，我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我，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上学，工作，经历了很多。我已经不会再为赌一口气做任何事，特别是针对您，这对我没有意义。”柳肆坦然解释。 “好，好！几年不见，别的不知道，口才倒是见长，说得还真是乍一听有理有据。但是柳肆，我是你妈妈，这里坐着的还有你爸爸，你妹妹。我们是你家人，这是你的家，唯一的家。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么无所谓，不在意，那她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吃这顿饭。你现在敢摸着自己的心，保证毫不后悔、不心虚地说，就算为了安妮特和我们这个家断绝关系，也无所谓吗。” 这个要求真是有足够重，足够狠，文雅一直稍垂着的眼眸都不由抬起来，惊讶于柳清兰将话说得太绝。而文德正也自然迅速意识到场面要起火，赶紧给柳清兰添茶缓和。 “唉呀，柳老师话不要说那么重，情况没那么严重，先喝杯茶消消气……” “柳肆，你敢保证，我就服你。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和我们三个人再无关系。我只当，我和你爸就只有文雅这一个女儿。” 柳肆是做好心理准备而来，知道柳清兰不好说服，于情于理都准备了各种角度的说辞。但，他没想柳清兰根本没有想论情与理，话才不过几句，她已图穷匕见将他逼死在绝道。 “妈……”柳肆唤人，却说不出什么。 “还叫我妈，那就跟她散了。” “她有什么不好？您为什么就非那么讨厌她，视她为洪水猛兽。”柳肆瞬时站起身大声反问，椅子在地板上划过一声刺耳声响。 “她很好，但你不该一声不响就背着我们提前做决定。那即便再好，我也不会认可！”柳清兰同样提高了些许音量。 听到这个回答柳肆沉默了两秒，忽然原本气极的脸上乍然笑开，他盯看着坐在对面的柳清兰数秒杀，再将目光转移到旁边一直沉默垂眸的文雅身上，说：“说来说去，不过还是你的控制欲罢了。妈，我不是文雅，别用那一套在我身上。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成为文雅那样的人。” 言罢，柳肆走身走向门口，任是文德正与文雅都跟上去劝阻，试图让他留下来再多待一会儿。可柳肆只顾迅速的穿衣换鞋，全然不为所动。 穿戴好一切后，柳肆站起身向文德正为今晚的团圆饭道谢又道歉，他很能理解父亲对自己的关心担忧及无奈，伸臂抱了抱文德正，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柳肆又看向文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与文雅的眼睛相触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一言不发的拉开门离去。 文雅明白那个无言可讲的眼神是什么，是对她的不信任，是冷漠失望，更是这么多年沉积下来的疏远。 柳肆走了，柳清兰坐在桌前丝毫没有反应，仅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酒饮尽，然后起身返回卧室。 前一刻还热闹的团圆饭，转瞬间只余残羹冷桌，和满屋子凝散不去的压抑沉闷。就在文雅考虑着自己是否要做些什么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急躁脚步声渐行渐近，她将原本还没关严实的门推开朝外看去，见到是气喘吁吁的钱艾艾。 “艾艾？不是说晚上要去重要的应酬吗，怎么来这儿了？”文雅没料到是钱艾艾，笑着出言询问。 可话才出口，文雅又留意看到钱艾艾攥握在手中的药瓶，立即笑容散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连鞋子也顾不得完全好，文雅只胡乱地踩上脚，边只冲客厅内收拾餐桌的文德正含糊说了句自己先走，边推着钱艾艾转身下楼，一再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下楼出院走到巷中，钱艾艾便再压制不住情绪，举起药瓶大声吼问文雅。 “你别这么大声响，会吵着邻居。我是早就打算和你说，但一直没合适机会。不过其实你现在一样也知道，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文雅想以轻松的态度解释，不让人感到压抑难过，钱艾艾却对此更是气愤，怒目看着文雅，喝声将她打断。 “文雅！你是真不知道这病不认真处理，会没命的吗！我今天跑过好几个医院问，人家都说了，能吃上这种药的，情况不会容易。”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你看，我才好好吃药，尽量朝好的方向想。” “你该专心治疗，不是这样像没事儿人一样，还有心思说说笑笑。文雅，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成一条命。”钱艾艾太急，也太气，眼中蓄起泪意随时都要滚落，恨不能打文雅一顿把她给打醒，又因为实在不知道真的能做什么而无可奈何。 “我有在解决这件事，已经看过医生在吃药，只是最近事多，不想立马做手术而已，你别这么激动。”文雅好言解释，试图安抚钱艾艾的情绪。 不过，这种解释钱艾艾并不接受，她看着文雅的脸半晌，像是要看透她故作无事的笑脸皮相，看到她的骨子里。最后，终是再抑制不住情绪，握上文雅的手臂落下泪，颤抖着嗓音，问：“文雅，你是不是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对自己失望，是故意的？” 闻言，文雅脸上的笑意稍僵，唇角动了动，又无言以对。 到底不愧是自己最亲近的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文雅自认为已经将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藏得非常好，却还是逃不过钱艾艾的眼。 是的，文雅不知道怎么向身边人宣布这骇人的消息是真，她将这可能会到来的死亡机率当作一种自己罪有应得的救赎，也是真。 从初听到诊断消息时的惊骇，到后来渐渐觉得，文雅开始觉得这或许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报应。那是威胁，也可能对她是救赎，惩罚那个懦弱胆小鬼，将她从不可自恰平静，不可安心的人生中解脱。 尽管，那也是一切尽头，烟消云散的终止，死亡。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6章 阳光潮湿心6 “我……我怎么会呢……”文雅挤出笑意说着反驳否认的话，可话出口后又在钱艾艾的灼灼目光下显得那么心虚，想好的诡辩言语越说越低声，越来越虚飘，最后都自己觉得再讲不下去而归于沉默。 “艾艾，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答应我一件事，先别告诉其他人。再给我点时间，我要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才能去医院。”沉默了两秒后，文雅提出请求。 “这种时候到底有什么比你的健康还要紧？工作吗，难道一个工作岗位比你的命还重要？”钱艾艾脱口而出的不理解。 “我说不清，但这是我的决定。” “不行，你必须给我个理由，到底什么事比你的命还重要。否则，文雅，就算你不拿我当朋友，就算你以后要和我绝交恨我一辈子，我现在也要马上冲上楼把事情告诉你父母，就算是帮绳子捆也把你捆去医院……” “我只想自己做一次决定！”文雅打断钱艾艾，给出答案。 “从小到大，我的一切都由别人决定，由别人告诉我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怎么样最好，怎么样不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前，我要自己做一次决定，独立自主的掌握自己的人生的一件事。”文雅说。 “那是生死大事！” “对，也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件事。” 听到文雅也稍稍提高音量给出的回答，钱艾艾急切的质问戛然停下。 意识到这一趟的答案揭晓可能是文雅的人生尽头，所带来的震撼与未知如同倾盆冷水，将钱艾艾激动的情绪压下。 “文雅，你就是在惩罚自己，用自己的生命跟自己较劲儿。”钱艾艾的声音软下，不再那么焦躁坚持，却又因为着急担心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看到你在所有人的反对中坚持离婚，顶住别人眼中找苦吃的压力，也要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觉得自己尽管看似当了多年的独立事业女性，其实内心中远不如你勇敢。艾艾，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因为你给了我勇气呀。看到你破除万阻放下从前，从十几年的婚姻里抽身重头来过，我觉得自己也可以，且必须可以。 艾艾，如果你只是想闹离婚，哭哭啼啼的找我诉苦，说后悔，说委屈，说心痛，说舍不得孩子，放不下面子，我都不觉得自己差劲，可你没有。你原谅所有人，包括承认自己当年的盲目，但不耗费精力去追究所谓对错是非。这才是带给我最大的震撼与动力，让我忽然想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且是一眼就认定。” “为什么？” “因为我那天仰望着树上的你，觉得那才是我想活成的样子，勇敢，自由，强壮。我崇拜你，觉得你像太阳，所到之处充满生机活力，自信蓬勃，那是我想要的。” “艾艾，再给我几天时间，几天就好。”文雅上前扶上钱艾艾的双臂恳求。 一面是理性的危机意识，一面是基于个人意愿的恳求，钱艾艾一时陷入纠结。不过，在她还没决定要做何选择时，一声呼唤伴着车子刹停的刺耳声从背后传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文雅与钱艾艾回过头去，看到钟思明正从车上下来，随后下来的还有两个稍大的孩子，最后是抱着小儿子的钟母和钟父。 “钱艾艾，总算逮着你！你躲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家里都乱套了，三个孩子都病了，知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找妈妈。”一站定到地面，最先发难的就是从前总以温和好婆婆形象示人的钟母。 “哪儿有你这样当人媳妇，当妈的人还能野到没边儿了。你什么意思，手机停机，信息不回，你是真打算抛夫弃子吗。”钟母边走近，边紧接着又大声呵斥。 “好了好了，都冷静点，人见到了就好好说。刚才路上不是说好了吗，我们是来好好聊，都先别急。”全场最冷静的是钟父，上来将看似怒气冲冲的钟母拦下。 “艾艾，你别介意，她就是太久没见到你，着急才这样。”钟父站到两人前面，脸上挂起笑意，看似一副好耐心脾气的理中客模样。 文雅可是在病房外听过他如何向外人炫耀驾驭儿媳妇的心得，不会被这表面伪笑迷惑。而钱艾艾当了他十几年儿媳妇，从前不说破，却不是心中真的不知，他这个公公最是心机重，笑里藏刀。 “我不介意，没事儿。”钱艾艾微笑，摆摆手显得无所谓，之后上前几步绕过钟父直接面向钟母与钟思明，说：“我已签字，净身出户，不是钟思明的老婆，不是你们家的儿媳妇了。我换手机号，不回信息，删掉不相干的人那都是我的自由，你们要是觉得我有问题就去报警，看警察怎么说。” “钱艾艾，就算离婚了，你也是三个孩子的妈。有你这么当妈的吗，这么久了，真是一句不问，一眼不看，你好狠的心。”钟母指着钱艾艾面目狰狞地责骂。 “是我的孩子，可是你们当初非要全带走，还说了不许我见，不是吗？钟阿姨，你怎么失忆了呢。你要是失忆了，那一屋子的亲戚朋友应该还记得吧，当时你逼我脱了衣服鞋子，把我赶出来。是你口口声声说要老死不相往来断绝关系。哦，对了，那天其实我一直开着录音，你要不要我现在拔放给你重听一遍？” 因为待在钟家太久，钱艾艾太熟悉钟母是什么样的人，说话间掏出手机展示自己的录音文件，随即令其脸色煞白，语塞再答不上话。 “至于你，钟思明。离婚是你答应的，要我净身出户的要求是你提的，当初指着我鼻子说早后悔跟我结婚，说我是个心机女，离婚对你是解脱的人还是你。一个大男人，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了吗。” “我……我那当时就是话赶话，提净身出户就是想拦着你，不想离而已呀。艾艾，咱别置气了行不行。你再多的不满，已经这么些天过去，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好好把事情说开。”见钟母那套硬的不行，钟思明就转换态度讲软话。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7章 阳光潮湿心7 “好好说，是好好说呀，我现在就在和你好好说，讲道理。钟思明，你骂的没错，当初我就是故意怀孕早早和你结婚，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认，这十几年搭进去的大好时光我愿赌服输。那你呢，我是有算计怀孕在先，可我也没按着你的头强行和我结婚是不是。当初你不也是一个不满的字都没说过，就愿意和我结婚。怎么到后来就全是我的错了。这年复一年的，你觉得自己是个好老公，就偏是我靠你养着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离婚就像犯了天条一样是吗。” “我……我那也是一时急眼才说的，不是真心的，你就别计较了。你看孩子们，老大都这么大了，能记事儿了，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他全听着呢，以后都会是心理阴影你知不知道。” 钟思明指向旁边站着的两个孩子，钱艾艾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孩子们身上 。这一指，老大像是早就被教过，即唤了声“妈”，然后直接跑过去扑进钱艾艾怀中。 “妈妈……”老二有样学样，也立即扑过来抱住钱艾艾。 两个孩子在钱艾艾身前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原本在钟母怀里睡着的小儿子也忽然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跟着也嚎啕大哭。一时间，整个巷子全是孩子的哭声，四邻八舍的楼上楼下全都探出头来看个究竟。 “孩子都这么大喽，你可是三个孩子的妈啦，回去吧，早点回家吧。”有街坊出来圆场说和。 “是呀，没妈的孩子很可怜的，你怎么忍心。” “钱家丫头你打小脾气差，钟家对你够好啦，从来没让你上过一天班儿，就在家享福，可别不知道好歹。” “对，就是这个理，可别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没个轻重，一头热。” ………… 街坊们或许只是想着能说和就说和，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但在钱艾艾的视角来看，似乎自己一瞬间就成了全世界的公敌，目光所及都是对她明里暗里的指责，用言语压着她，要她低头。 “这是她的人生。好与坏都该她自己决定，其他人谁说都不算。” 就在钱艾艾感觉被孤立时，一向在邻里间慎言慎行，从不出错的文雅站出来挡到钱艾艾身前，环顾四周朗声开口。 这一声出头，文雅招来的指责也不在少数，指责她是在坏人家庭，看不清情况。不过文雅也不是从前的文雅，她一一反驳，坚定地和钱艾艾站在一起。 文雅的支持令钱艾艾欣慰，更坚定了她的决定，她也走上前坦然微笑环视四周众人，说：“结婚的是我，生孩子的是我，居家过日子的还是我。怎么就大家伙儿知道我过得好，偏就我自己不知道呢。各位，你们都觉得我过得好不珍惜，那不过是你们都和我没那么熟而已。既然都没那么熟，就各位叔伯婶子都早点回去洗洗睡吧，多睡觉，少操心，才能健康长寿，平平安安。” 钱艾艾的话棉里带针，夹枪带棍，众人讨了没趣儿，再说下去是给自己找晦气。于是，有人的不满地挥挥回屋关门，有的人虽然还在观望八卦却也再不出声。 “钱艾艾，我就不信你现在狠得下心，能看着孩子的眼睛，推开他们不要。”眼看局势落了下风，钟父的表情就变了，终于露出本性所想，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使出杀手锏。 这一招果然够份量，两个孩子像得了指令示意，立即更加紧紧抱住钱艾艾，哭着恳求钱艾艾回家，表示自己以后会好好听话，再不调皮，认真学习不让她再生气操心等等。 如此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身前痛哭哀求，任是哪个母亲都抵挡不住，钱艾艾也不能例外。钱艾艾抚摸着孩子们的头顶，替他们擦眼泪，心如刀绞，自己也眼睛变得湿润。可是，此时一旦妥协退让，那她才刚刚开始的新生活、新工作就全都会化作泡影，她将回到从前的生活里一切如旧，又如何能甘心。 “儿子们，记住今天在你们妈妈身上的教训，人活一辈子一定要立自，自强，自己有脊梁骨和方向。否则，总有一天就会像妈妈这样，为自己一时的软弱逃避付出更多代价。” 说话间，钱艾艾咬紧牙关，不顾他们的哭闹，硬生生用力将儿子们从自己身上拉开距离。即使是老二当即就因为不满坐到地上挥手踢脚的撒泼起来，她都始终没有任何心软，只是在那哭闹声中看向眼前的钟家人。 “你们不就是想看我落魄后，无家可归没去处，四处碰壁后哭哭啼啼再回去跪下来求你们，说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告诉你们，你们不会如愿，我钱艾艾就算是饿死街头也再不会过从前那种生活。你们嘴里的好日子，谁爱过谁去过吧。” 随后，钱艾艾又看向钟思明，说：“钟思明，作为孩子的父亲，你要是想和我对话，我不会拒绝，但是你得先摆好自己的态度，有个成年人的担当和理性再来见我。今天这种用孩子道德绑架我的手段，我不知道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谁教的。我告诉你，这除了让我在心里鄙视你没有一个男人的担当外，毫无用处。 一起生活十几年，你是什么样人我太清楚，从前虽然你妈宝、自私，但好歹人不坏，爱孩子。可今天你居然能带着孩子来这儿撒泼打滚，把他们当成逼我就范的工具。钟思明，我都开始瞧不起你了。” “我……”钟思明被说中后心虚又羞愧，侧垂过目光，咬了咬牙后弯腰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来，扭身朝车上返回。 “唉，思明……” 钟母想唤钟思明，并试图伸手去拉他的手臂，但钟思明却羞愧得很，只想快速离开此地。迅速将老二放上车，又将老大拉动着塞进车内，催促钟家父母快跟上。 “妈，别说了，上车回家吧。” “不能就这么走了呀，事情没解决呢，就这么回去，明天还是三个孩子没人带呀。”钟母极为不满地说着，因为说话音量大了些，怀里刚睡去的孩子又被吓哭起来。 喜欢她是人生客请大家收藏：()她是人生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