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如河》 第二一零章 保护她 “你怎么认识他们?他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温爱佳死死抓住顾新河的手,“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他们是谁找来的?” “爱佳……你别激动……”顾新河的双手压住她的肩膀。 “我不激动……我怎么能不激动……他们很明显认识你……还让我不要接近郑晓剑……他们是谁找来的……”温爱佳语无伦次,心里冒出千百种可能,但她就是想不通为何刚才的人看上去竟认识他。 “你别这样,我只是不想你被人伤害。”顾新河不忍她这么难过。 温爱佳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你就忍心不说实话。” “我不是……”顾新河说着又停顿下来。 “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你就说!”温爱佳吼道。 “好好,你别激动。”顾新河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那你快说!”温爱佳急得跺脚。 顾新河从口袋拿出纸巾,伸手给她拂去双颊的泪水。 “其实那只是偶然……”顾新河回想起来心里仍有愧疚,“那次我本是去晓剑家找他,无意中在楼下遇见几个蹲守的人,就如同今天的情形一样……” …… “你说魏老大给的这妞儿的照片真是不错,难怪大哥看了心动,你说要是我们……”说话的黑子新生诡计。 一旁的瘦子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个黑心的!大哥看中的女人你都敢打主意!” “我这不也是随口说说嘛!”黑子摸着脑门。 “小心祸从口出!”瘦子瞪他一眼。 “好……了……好生等……着。”结巴插话,“别看……走……眼了……等……那叶灵……一到……我们就……抓……她回去……” “给大哥!”黑子瞧他说话忒费劲,赶紧帮他说完。 “对!”结巴点头。 …… “你既然当时在场,你怎么没有出手帮她!”温爱佳不解。 “我……”顾新河垂头,“我在小巷子等了一会儿,想着先他们一步拦住叶灵。” “那后来呢?”温爱佳急切的想知道结果。 “后来……”顾新河长叹一口气,“后来我手机响了,我生怕那几个人听见手机铃声,赶紧往巷外跑。” “然后你就走了?”温爱佳不敢想他是这种人? “没有,我当时跑出去掏出电话,看到是我妈打来的,我就接了,当时她和我爸正在闹离婚……差点在家里打起来……”顾新河极力解释。 温爱佳听到这儿又觉抱歉:“对不起……我刚才没弄清楚情况……” “没事。”顾新河继续说,“虽然电话里他们争吵得非常凶,但是我更担心那几个人对叶灵不轨,所以又选择折返回来。” “那你遇见她了?”温爱佳看着满是愧疚的顾新河。 “对!”顾新河点头,“还有……魏中强。” “难怪他说认识你。”温爱佳终于明白了一点。 “当时我折返回去,正好碰到叶灵来晓剑家楼下等他,她还正在给郑晓剑打电话,我刚想冲上去,却不想被魏中强的人拦下。”顾新河心里其实始终对此事一直都未曾释怀,每每想起,都愧疚无比,“他的人把我拉进路边的一辆车,接着就听见车上的人说什么老大,你怎么那么听林剑青的话……然后我就被他的手下揍晕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里了……之后我回到学校,便听说叶灵出事了……” “林剑青……把你带走的人是郑晓剑她妈妈找的……” “是。”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温爱佳忽然想到这一点。 “我……”顾新河懊悔的一拳砸在墙上,“我当时想去报警的……可是那些人把我抓进车里的时候威胁我,如果我敢报警,就收拾……我家里人……他们还翻出我的手机,找到我父母的电话……况且当时夜太黑,我连魏中强和他手下的脸都没看清。” “你不过是给你的怯懦找借口罢了。”温爱佳补刀。 “是,是我胆怯了。”顾新河没有否认她的指责。“叶灵被那些人带走……被拍了那些……照片……视频,连学校里的好多学生都看到了,叶灵家报警,终于那些人被绳之以法,可叶灵不堪受辱,最终……” 温爱佳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那位素未谋面的女生,原本自己非常嫉妒她在郑晓剑心中的位置,此刻竟觉得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些事他都不知道……希望你不要告诉他。”顾新河不想让郑晓剑徒增伤悲,更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说到底……这也不能怪你……”温爱佳也并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那些人幸好对你手下留情,否则就不是把你扔到网吧这么简单了。” …… “哔哔哔!” 电脑桌面的企鹅图标一直跳动。 郑晓剑滑动鼠标,点开它。 桌面瞬间弹出一个对话框。 “今天没去上课?” “没有。” “为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想去。” “你正值上学的年纪,不上学将来出了社会什么都干不了。” “我知道。” “那你还不去上学。” “我想休息……” “休息?” “对。” “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我家里……我妈要送我去部队……” “当兵!挺好的!” “我知道。” “可我记得你的成绩不错。” “是。” “那你是不想去当兵?” “也没有……我其实挺想去的。” “那你……” “我……我不想什么都顺从我妈的意思……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离开这里。” “是因为她。” “对。” “当兵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不懂。” “傻小子,你可以直接给她说清楚啊。” “不是说清楚这么简单……如果我走了,就没有人保护她了……”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保护她?” “她家里条件不好……家里的人对她也不怎么样……如果我走了……说不定她就上不了大学……高中一毕业就得嫁人……” “怎么会这样?” “她家里还有个弟弟,爸妈的心思根本没在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知道……他们那些邻居都这么说……” “那你真的就不去了……” “我放心不下她……” “不是还有电话吗?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给她写信,要是她真的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寄钱给她,再说你要是自己混好了,你就有能力把她接到你身边,更好地保护她,不用再受制于她父母,你也不用担心你父母为难她,不是吗?” 郑晓剑望着屏幕上的这几行字,顿觉茅塞顿开,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兄弟,哥也是男人,哥明白!”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或许,是我浅薄了,如果我是一个强大的我,还何以畏惧那些人!” “是的。” “我会好好考虑的!” “一定跟她好好说!” “我会的!”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一章 我不去了! 星期三的下午,温爱佳和姜丫丫刚从教室出来,准备去开水房打水,却不想在正好在操场边遇见郑晓剑。 “郑晓剑?你怎么在这里?”姜丫丫惊讶地看着他,“你好多天没来上课了!” “要你管!”郑晓剑一个躲闪,径直来到温爱佳面前。 “嘿!我说你什么意思!本小姐亲自主动跟你打个招呼,你还不乐意!”姜丫丫满脸不悦。 “爱佳。”郑晓剑哪里有功夫管她,好不容易想通了回来学校,满眼只有温爱佳,容不下任何人。 “我说你这人……”姜丫丫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当空气。 “我找爱佳,你先走吧。”郑晓剑不想与她斗嘴,更不想她留在这里碍事。 “赶我走?好像谁稀罕跟你说话似的!”姜丫丫撅嘴。 “丫丫,你先回宿舍,我等会儿自己回去。”温爱佳明白郑晓剑是特意在这里等她,想必是有重要的话要同她讲。 “哼!”姜丫丫给郑晓剑递了个白眼,转头瘪着嘴,“好吧,既然爱佳开口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先走,不跟你这个没意思的人斗嘴。” 见姜丫丫终于离开,郑晓剑这才长吁一口气。 他接过温爱佳手上的水杯,拉着她的手臂在路旁花台边的长椅上坐下。 “你……”温爱佳很想问他这几天去了哪里。 而郑晓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也在想着如何将那些话说出口。 “怎么……不说话。”她感觉出来他心有迟疑。 郑晓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脑海里全是他们在一起的幕幕画面,那些时光有他不曾遇见的快乐,每一帧欢笑都是弥足珍贵的回忆,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若现在的自己已然成年该有多好,是否就没有这般烦恼,或者就不会有难以启齿的抉择,更不会有离别的困顿。原以为叶灵离开之后,自己终于找到人生的方向,为了她,为了自己,为了以后而努力,不再让生命中出现的人再莫名消失,可而今自己竟要她与自己一起面对离别,不知道自己若是真的离开以后,她的人生会讲如何…… “晓剑……你怎么了……”温爱佳轻声唤道。 郑晓剑全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怎么不说话?”此时的气氛让她感觉到害怕。 他仰头定了定神,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或许之前吕伟在网上跟他说的话是对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温爱佳继续轻声问道。 “爱佳。”郑晓剑此刻的脸相比平时的嬉皮笑脸,显得格外一本正经。 “怎么了?”她想耐心听他说,毕竟心里早已给自己做好了铺垫——她早就想清楚,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自己都会支持他,只是她心里很想亲口听他说出来,并且她希望他的决定里有她。 “会考结束之后……我就去报道了。”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 “嗯。”温爱佳点头。 “嗯?”他没想到她只是简单一声应下。 “我支持你。”温爱佳补充道。 他没想到她会说得这般干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其实想听她最真实的想法,知道她此刻的淡定都是勉强装出来的。 “你想去吗?”她转念问他。 “你想听真话还是……”他想着若自己直接肯定回答,怕是会伤了她的心。 “当然是真话。”她点头。 “想去。”他这才有勇气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所以你就更应该去。”她侧过身去,虽然自己明明想过他会这般答复,但是当真正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不免暗暗难过。 他很快捕捉到她眉间闪过的一丝忧伤,即使她极力掩饰。 “我知道你不开心,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就坚决不去!”他不想她伤心。 “我开心,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去做,而且发自内心替你开心!”她想用笑意来掩盖自己心里的怆然失落。 “是吗?”他刻意反问。 “是啊。”她咧嘴一笑,脸颊的酒窝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可爱,让人于心不忍。 “可是我一走就没人保护你。”他终于说出心里的担忧。 原来他心里真的想着自己。 她望着眼前这个男生,是啊,曾几何时,自己仿佛像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亦或是生命里的那束光,期待着他载着那艘小船,将自己从满是波澜的海上带回,说不定还能替自己寻得一方净土。 “我放心不下你。”他吐露这句话的时候,顿觉自己心漏了半拍,谁也不明白他有多放不下她。 “你放心,没有你在我也会好好的。”她不想自己成为谁的包袱,“何况……学校里还有那些朋友和同学……”她说这话原本是想让他安心,可谁成想刚一脱口眼眶就热起来。 他见她低垂着眉眼,顿时明白她是在难过。 “我不去了!”他站起来大声说道。 “不要因为我放弃你想做的事。”她也站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有数!”他微微一笑,让她放心。 …… 周五放假,温爱佳刚一到家,就听见母亲在和父亲吵架。 她蹑手蹑脚,轻轻推开院门。 裴艾珍一眼就注意到归家的女儿。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鬼混了!”裴艾珍仿佛把刚才受的气都撒在女儿身上。 温爱佳被母亲的大声呵斥吓得双肩一抖,定在那里未敢继续往前。 “你教的好女儿!”温庭之朝着空地擤了一滩鼻涕,又将脚边的凳子狠狠地踢倒,“别人都找上门来了!真是不知廉耻!早知道还不如让她在外面打工,说不定早就挣钱回来!” “快给我去厨房做饭!”裴艾珍打断温庭之的话,冲着女儿大声吼道。 “哦……”温爱佳不明白为何父亲朝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许是被吓的,没听清父亲说的话,怯怯地猫着腰往厨房走去。 一直到晚饭过后,她都没敢在家多说一句话。 回到自己床上的那一刻,她终于卸下防备,从书包里翻出随身听,戴上耳机,躺在床上,此时四周漆黑的夜仿佛是留给自己的专属世界,耳畔响起熟悉的电台声,又是那个主持人…… 那一晚,不知是因为电台里,那些被接通的电话背后讲述的一个个故事太过于悲伤,还是因为自己共情能力太强,过分多愁善感,不知不觉枕间被浸湿一大片……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二章 脸都丢尽了 第二天,温爱佳早早就起床,收拾好换洗衣物,背去河边洗好,回来又将它们晾好,接着收拾好楼上楼下几间屋子,又给院子做了个彻底的大扫除,忙活好半天才干完这些活。 她望了眼头上的天,抬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环顾四周,查看自己是否有遗漏。 楼上时而传来阵阵弟弟的啼哭声。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去学校,于是上楼准备跟母亲说一声。 “你来得正好!刚才弟弟吃东西打翻了碗,搅得一地都是米粥。”裴艾珍指着地上的一滩滩饭粒。 温爱佳立马懂了母亲的意思:“我去拿扫帚。” “先扫,之后用布拖把走两遍,记得要洗。”裴艾珍一向习惯什么事都交代清楚,生怕家里的这些人不会做。 “好的。”温爱佳点点头,转身去寻阳台外的扫帚和拖把。 她扫视一周,找到歪在角落里的扫帚,一缕轻轻的叹息声悄然滑落唇边。 “找着没有啊?”裴艾珍没见女儿进来。 这一声唤得温爱佳断了思绪,急忙回答:“哦……找到了。” “磨磨蹭蹭的!”裴艾珍的脾气似乎变得越来越暴躁。 温爱佳一点点将地上的饭渍清扫干净,又将扫帚、铲子和拖把拿到楼下用清水洗涮干净,将它们一一晾在院门边,这才松了口气。 “你上来一下。”裴艾珍不知何时已站在阳台上。 “哦。”温爱佳抬头低声应道。 她快步跑到楼上:“妈,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没什么了。”裴艾珍的语气似乎较刚才缓和了点,她抱着孩子坐在卧室床边。 “那……我想早点去学校。”温爱佳终于说出口,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你……”裴艾珍犹豫了,她将儿子放在床上,视线在女儿身上游走。 “怎么了?”温爱佳以为自己今日身上有何不妥,也上下打量起自己来。 “现在你爸爸不在家,有个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裴艾珍明白有的话不能当着男人的面说。 “什么事?”她瞧着母亲的神情甚是严肃。 “前两天下午,我正在给你弟弟做饭的时候,有个人到我们家来了。” “谁?”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温爱佳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郑晓剑的妈妈。”裴艾珍也没有再藏着掖着,“上次我们在学校见过。” “是……”温爱佳诧异得嘴都没闭上——万万没有想到,郑晓剑的母亲竟会寻到自己家里来。 “这次她说话倒是很客气,但实际字字都在说……”裴艾珍刻意停顿了一下,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样直接跟女儿说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妥,毕竟她还小,想着自己要不要换一种方式。 “她说什么?”温爱佳察觉到母亲脸上的不悦。 “算了,我还是全告诉你吧。”裴艾珍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物,抚摸着儿子红彤彤的小脸蛋,儿子也冲她咯咯笑。 “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温爱佳害怕得拉扯衣角。 裴艾珍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她说我和她都是为人父母的,应该明白作为一名母亲的不容易,不久她的儿子将要去部队报道,这是他们家好不容易托来的机会,希望我能理解她,也希望我们能好好跟你说,好好劝导你,不要再影响他儿子,让他能安心去报道。”裴艾珍转过脸注视着女儿的双眼,眼神里却已没有了刚才瞧儿子的那般温柔,“说到最后,她还故意做低姿态,喉咙哽咽,两眼包着泪水打转。”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到家里来找你,故意说这些话给你听!明明她在学校的时候是那样嚣张跋扈,现在却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温爱佳根本就不相信她会是服软的人。 “你既然自己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干嘛要去招惹她,干嘛要去招惹她儿子!”裴艾珍一下提高音量。 “我没有……”温爱佳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到。 “你爸也听见了!你不知道他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我和你爸两个人当时就站在人家面前,一把岁数了,只能低头听着人家数落,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真是羞愧难当,脸都丢尽了!”裴艾珍说着激动的用手指猛戳女儿的额头。 “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羞愧……”温爱佳想辩解。 “还什么都没做?难道你还真想做点什么事出来不成啊!”裴艾珍气得使劲拍了几下女儿的后背。 温爱佳顿时觉得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你还委屈上了!你还哭上了!”裴艾珍瞧见女儿只知道掉眼泪,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就是……”温爱佳想接着反驳。 “我现在也不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反正我昨天已经在你小叔那里给你班主任打过电话,让他在学校盯着你!我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说完,裴艾珍回到床边哄着自己的小儿子。 “妈……” 任凭温爱佳怎么叫她,她也没再回应。 …… 街东头。 郑晓剑倚着墙角,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 “哟!我们曾经大名鼎鼎的郑少,现在就只吃棒棒糖啦!”宋弋伸手去拽棒棒糖。 不想郑晓剑轻轻一侧头,使得他正好扑个空。 “你这不回学校上课,天天躲在网吧真是逍遥自在,一点都不担心会考啊。”许炎辰打趣道。 “老许,这你可就小看郑少了不是!人家就算现在不学,也比我们考得好!”宋弋虽脸上嬉皮笑脸,但说的这话倒是不假。 “算你小子还有点了解我。”郑晓剑把棒棒从左边囵到右边。 “就算是这样,你这天天不来上课也不是办法啊。”许炎辰说着又凑到他耳边,“何况你这也见不到她。” “谁?见不到谁?”宋弋也把脑袋伸过去凑热闹。 “你说还能有谁!”许炎辰伸手拍他脑瓜。 “你妈妈的脾气我了解,你还是从了吧!”宋弋想到郑晓剑的母亲就不由心打寒颤。 “呵呵。”郑晓剑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三章 舅舅 虽然那晚他来学校找过她,也当着她的面斩钉截铁的说过不去报道,但是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在学校看见他,或者说自己也没敢去班上找他,只是偶尔深夜里他们通过电话。 很快,寒假如期而至,大家又不得各自归家。 …… 林剑青为了让儿子收心,更为了把儿子圈在自己身边,遂即找了个理由,说是担心许久未见的舅舅孤单,执意带儿子去陪在苏州经商的舅舅一起过年。 郑晓剑自然是不想去,但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任他怎么反对,甚至搬出爷爷奶奶当救兵,最终也没能拗得过林剑青。 而林剑青将一切都盘算得很好。放假这一去待到开学再回来,接着只要挨过会考,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儿子送走,自己也不用再担惊受怕,最重要的是,那个郑耀祖也休想再见到儿子。 …… 三个小时后,飞机准时降落。 “也不知道你舅舅的脾气到底随谁,只身一个人来到近两千公里外的陌生城市,一呆就是十年,怎么劝都不回去!”林剑青叹气,又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 郑晓剑扫了眼天空:“阴天。” “有风。”林剑青回到。 郑晓剑听她这么说,也没再搭理她。 “哈喽!”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长风衣,头戴英伦礼帽的男子站在前面不远处朝他们挥手。 “嘿!”林剑青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弟弟。 郑晓剑瞧着眼前这个略显嬉皮笑脸的男人,又看了看身边的母亲,觉得她和他唯一的相似点就是那副墨镜。 男子很快跑过来。 他围着郑晓剑转了两圈,取下墨镜:“这就是我那外甥!” “不然呢!”林剑青瞧他虽然三十多岁了,却依旧没个正型。 “嗯!”他很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又高!又帅!” “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当然啦!”林剑青很熟稔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走吧!废话不多说!上车!”男子接过林剑青手上的行李箱。 …… 大约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二个多小时后,拐进了临江的一个住宅区。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林剑青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是!你弟弟我没让你失望吧!”他指了指前面的游泳池,“独栋别墅!整栋楼都是咱家的,还有前面的大泳池!” “真是太棒了!”林剑青连连拍手叫好,“砚知,幸亏当年你没有选择跟别人去西北,要是去了,说不定……”她嘴快说到这,瞬间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赶紧拍自己嘴巴——说错话了。 “是,如果去了,或许就没有现在的我了。”林砚知这话很明显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郑晓剑没听懂两个人字里话间卖了什么关子,拿起书包,直接朝一楼走去:“客房在哪里?我想休息会儿。” “哦,我带你上去。”林砚知追上外甥。 林剑青继续在院子里欣赏偌大宅院里的美丽风景。 …… 相比郑晓剑的惬意,温爱佳这个寒假过得就差很多,甚至可以说是特别难熬。 此前在二婶家借的钱,又到了该还钱的日子,之前一直找理由推迟,现在眼看年关在即,若是再推脱似乎就再也说不过去,但裴艾珍自从生了小儿子之后,身体一直未恢复,不能出门找活计,只能留在家里,况且也没有人替他们带孩子,温庭之为了照顾她,照顾这个家,不得不继续选择就在家附近务工。 温爱佳听着每晚父亲半夜趴在阳台唉声叹气,都觉得似针在心头刺,觉得于心不忍,同时想起自己期末的考试成绩,顿时觉得心中万分愧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上学,因为照现在家里的这种经济条件,根本就不可能负担起她上大学的费用。 …… “你把儿子带去哪儿了?”郑耀祖好不容易打通林剑青的电话,赶紧问儿子的近况。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带我儿子过节,跟你有什么关系。”林剑青自然是没好话。 “我说你能不能稍微正常、理智一点。”郑耀祖不关心她去哪里,只是关心自己的儿子。 “你不是有相好的,还有宝贝女儿,怎么!还嫌不够!”林剑青就是故意要说这些话气他。 “简直不可理喻!”郑耀祖气得挂断电话。 “叔叔,吃饭了!”甘乐笑嘻嘻的从厨房把菜端出来,今年好不容易林剑青不在,郑叔叔可以理直气壮的留在这里吃晚饭。 “来了!”郑耀祖回答得倒是很快。 “消消气!有我们陪着你呢!”甘敏不想因为那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兴致。 “你以后都不要再去招惹她。”他说的是林剑青。 “为什么?”甘敏听到这里就有点不服气,“你们都已经决定分开了,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事不开心。” “我没有……”他否认。 “你有!”她当然了解他两的情况,“要不然你就还舍不得她。” “我才没有……” “那就好!” “还有……”郑耀祖端起酒杯仰头就是一口,“不要再提什么乐乐是我……”他的余光看见甘乐端菜从厨房出来,赶紧咽下没说完的话。 “还有两个菜,我都端出来。”甘乐放下盘子,又回厨房去了。 郑耀祖见她一走,赶紧继续说道:“你明明知道甘乐不是我女儿,你非要到她面前说是我的女儿,害得她现在信以为真了。”郑耀祖直接开门见山。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说?”甘敏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是你说的,我们在一起,以后乐乐就是你女儿!” “是,话是这么说,但你也……不能让她误会啊。”郑耀祖握着她的手,“这样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还落人闲话。 “你现在害怕闲话了!那当初你非要来找我,又给我钱,又帮我开店,难道那个时候你就不怕被说闲话。”说完,甘敏委屈得快哭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耀祖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四章 看戏 春节还是如期而至,噼啪的鞭炮声,孩童的嬉笑声,大人手搓麻将声,声声汇聚成新年的气氛。 同往年一样,温爱佳跟随父母来到父亲本姓的幺叔家。 “我说还是庭之有福气,眼看这偷生的小儿子都这么大了!”说话的是一位远方表叔。 “哪里,哪里,不能比不能比,你看你家闺女读书成绩那么好,将来指定是对社会有大用之才!”温庭之自谦道。 “我闺女……对,你这话说得我爱听,我闺女确实成绩不错!”那人借着温庭之抛出的话头朝那边的女儿挥手,“闺女你快过来!告诉叔叔们你期末考了多少分!” 此时,一直在旁边给别的小朋友展示新裙子的小姑娘一脸开心的跑过来。 “快!给叔叔们说说!”此时那人的脸已被酒精刺激得通红。 “各位叔叔好!期末我考了658分!”小姑娘乐着脸,言语很大方。 “哇!不错啊!” “就是!闺女马上高三了吧!这成绩不得211!” “何止啊!我看985都够了!” “你这是生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女儿,女儿教得又有出息,简直是人生大赢家呀!” “看不出来!还是你小子有福气!” “羡慕啊……” “……” 顿时,酒桌上的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个个端着酒杯往前凑。 而温庭之则略显尴尬,只得捧着酒杯陪个笑脸,接着自己悄悄坐下。 此刻在隔壁桌吃饭的温爱佳也默默低下头。 “这老吴!看不出来啊!”二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是啊。”裴艾珍附和。 “诶?爱佳也马上高三了吧,这次期末考试怎么样?”二婶又把话茬抛给裴艾珍。 “她……”裴艾珍觉着自己女儿的成绩跟别人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让人不知如何开口。 “能不能上大学啊?”二婶继续追问。 裴艾珍眉眼低垂盯着脚下的地面,不知作何回答。 “咋不说话?”二婶拿着筷子在她面前晃悠。 “来咯!” 此时,幺娘端着汤碗从堂屋出来。 “嘿!我说你们光顾着说话,快吃啊!等会儿菜都凉了!”幺娘的嗓门很大。 “吃着呢!” “你也快来吃!” “今天中午辛苦你了!” “就是!一个人做这么大桌菜!” “……” 幸好幺娘的到来打断了二婶的问话,帮裴艾珍解了困。 …… 吃了午饭,温爱佳想找个理由早点回家。她东张西望,发现大家都有说有聊,连母亲也被拉去堂屋教幺娘钩线鞋。 坝子里有两桌人在打牌,一桌人在搓麻将。 “看!我说自摸就自摸哈!”方才那位远方表叔将麻将举得高高的,接着用力拍在桌上。 “这……老吴你运气也太好了!” “就是!” “又自摸!”二叔皱着眉头的看着自己的牌。 “你说你是不是早上给祖宗上香的时候,偷偷烧了高香!尽保佑你一个人!”大伯侧过身检查他桌上的牌。 “你这话说得,我们一起出门的,你都看见了不是!”老吴虽在解释,但脸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大伯仔细检查几圈桌上的牌,没发现什么问题,接着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大伯起身腆着大肚子往外走。 左手边的老吴赶紧起来拦住他:“这哪有中途下桌的道理,何况现在时间明明还早,这大年初一的,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大伯哪里听他说这么多,推开拦在面前的手臂,准备挪凳子。 “就是,再玩一会儿!”之前没怎么说话的三伯也开口。 “我有事。”大伯对着三伯说话倒是客气。 “有什么事大年初一都不能消停的!”幺叔也站起来拉他。 “你干什么!”没想到这下把大伯给弄急了。“我跟你说,老幺你别碰我!” “你干嘛呀!我好心留你,你还甩起脸子!”幺叔气得收手,心里好不痛快。 “在呆一会儿嘛,眼看等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二伯劝他。 “我……生意忙得很,我先走了。”说罢,大伯用脚使劲踢开凳子,转身欲走。 “你那点生意!至于嘛!”老吴脱口而出。 大伯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原本已经往外走出两步的他,转身又回到老吴跟前。 只见他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老吴的鼻子:“我那点生意怎么了?我那生意……我那生意……你他妈去年借我的六千块钱还没还呢!还在这里跟我装大尾巴狼!”说完还用手指戳了一下老吴的脸。 “嘿我说!你还动起手来了!”说着老吴快速伸手,也往他脸上猛戳几下。 旁边的几个人看了,瞧见势头不对,赶紧上前分开两人。 这边打牌的两桌也赶紧放下纸牌,围了过去。 “你他妈少在这里瞧不起人!有本事就别跟我们这种穷人借钱!”大伯说完还往老吴脸上吐了口唾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还找老幺借钱去周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艹!”老吴忙伸手抹脸,“你个龟儿子的!张嘴哇哇乱叫,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说完就挣脱身后几人的手,冲上去抱着他扭打起来。 吓得一旁的温爱佳连连后退。 因为外面的动静太大,堂屋里的人闻声都跑了出来,大院里隔壁几家人也都冲过来准备看热闹。 里面有劝阻的,也有看戏的。 “好了!别打了!” “都是一家人……” “大过年的……伤了谁就不好了……” “真有意思!一家子大过年的唱戏!” “你可不要煽风点火!” “……” 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你了不起!你有个女儿成绩好你就四处炫耀!谁他妈不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儿子没要着,半夜里梦醒了,指不定怎么哭呢!”大伯的话像根长矛,直接把矛盾升级。 老吴哪里忍得了这话,只见他反手就操起桌上的酒瓶,一下砸在大伯的头上。 瞬间,一股鲜血顺着大伯的脑门流下来。 白酒瓶不比啤酒瓶,没那么容易摔碎,威力自然比它强。 大伯被突然落在头上的酒瓶子砸蒙了,眼看着鲜血滴落在地上,没两秒就直挺挺的晕倒在地。 “这怎么得了啊!” “就是……” “这人不会是没气儿了吧?” 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顿时,这个大院沸腾起来。 从后院赶回来的大伯娘抱着大伯就是一通哭……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五章 就回来找我 在那个寒假,温爱佳就一直在思考自己会考之后要不要继续上学,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去努力备战高考,可是任由她怎么思来想去,也似乎没有头绪,其实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家里。 她只能每天守着电视,通过看电视台里的选秀节目来打发时间。当时节目是重播的夏季真人秀,也就是她最喜欢看的唱歌比赛。还记得2005年那档节目刚播出的时候,一时间轰动全国,参加比赛的选手虽未出道却已经被众星捧月,个个多才多艺的素人从中脱颖而出。一直到现在,她都记得最喜欢的那位歌手的名字。 对于那一年的春节,温爱佳并没有太多记忆,印象深刻的事除了那场闹剧以外,就是另一件了。 …… 开学的前一天,温爱佳主动给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将弟弟这几天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洗了个干净,还把父亲母亲的鞋都翻出来刷的干干净净。 就在她准备整理箱子,把开学要用的东西装起来的时候,院门外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轻手轻脚跑到院门边,将院门推开一条缝儿,再伸个脑袋出去。 “人呢?”她四处张望——没看到半个人影,“这大白天的,也没见人呐。” 就在她准备关门的时候,一只手伸进来将门拦住。 “啊!”这可把温爱佳吓了一跳,“谁呀?”她的脑海里闪现出可能会出现的人。 只见那人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就那样隔着门站着,单手抓住门框。 “谁在这里装神弄鬼!”温爱佳壮胆喊道,“再不放手我可就喊人啦!”说着用力拽了几下门,发现拽不开,于是她换成双手拉。 “我说能不能不要故弄玄虚……”温爱佳继续用力拽门,可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把门拉开半点。 她瞧着那手,转念就有了主意,转头把旁边墙角的竹篾扯下一根,握住它使劲在空中挥舞几下,只听得一阵“嗡嗡”声。 “别!是我!” 来人终于开口。 温爱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 是他! 来人推门进来。 “好久不见!”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兆丰。”温爱佳没想到门外的人竟然是他。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惊喜?”温兆丰为自己刚才自导自演的一幕久别重逢骄傲,心里还有点沾沾自喜。 “额……嗯。”温爱佳其实并没有特别高兴,但又不想扫了他的兴,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你……回来后过得好吗?”他温柔询问,像是在关心她。 “哦,挺好的。”温爱佳点点头。 “我其实除夕前就回来了,但……想着过年……就没好意思过来打扰你。”他双手插在裤兜,言语间竟然有点腼腆。 温爱佳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穿着,跟之前刚去广州那会儿完全不一样,只见他上身喘着灰色连帽卫衣外配黑色羽绒马甲,下身套一条细长牛仔裤,脚下踩的那双白色运动鞋更是在周围乡村风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 温兆丰似乎也注意到她发现了今天自己的不同,于是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暗暗压住得意的嘴角。 “你……不去外面上班了吗?”温爱佳怕他发现自己的心思,赶紧收回目光找个话题。 “要去。”他立马接话。 “什么时候呢?”她接着问,不是因为对他有多关心,只是不想两人站在这里尴尬。 “就这两天。”他的音量忽然变小。 “哦。”她点头,左手摸着耳际的垂发。 “你要开学了吧!”他其实早在来她们家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 “对啊。”她又点头。 “爱佳……”。 “怎么了?”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叫她的名字,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她不明所以的抬头静静地看着他。 “我……”他刚想说话,却不想被她的目光住,“我……” “怎么今天变得结巴起来?有什么话就说。”她对于他的态度变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就是……” “就是什么?”她眨着忽闪忽闪的双眼,示意他继续说。 “你会参加高考吗?”他选择换个方式。 “你问这个干嘛?”她一头雾水。 “我就是想问问。”他摸着后脑勺。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也可能不要。”她其实自己心里都还没搞清楚。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你爸爸一直都想让你早些嫁人,我就想说,如果……如果你不上学了,反正你不是也要找个人嫁了是吧,那……你可不可以……找我……”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没有底气。 “你……”她指着对方。 “对!”他肯定的点头。 “不是……我是说,你跑到我家原来就是想说这个!”她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阵窝火。 “是啊!我今天还特地收拾了一番。”他洋洋得意的展示自己的打扮,“我那些工友说的,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这身儿打扮,怎么样?不错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简直是被她气到:“兆丰,我从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坚持要回来,即使我家里不同意,即使我知道会被我父亲骂,即使知道会招人非议,我还是要坚持回学校上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他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意味着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了!从回来的那天开始,我们的人生轨迹就已经不一样了,无论我以后混得如何,我跟你都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什么不是一路人?”他不理解,“你回来又怎么样?你能保证你就能考上?还是你能保证你就有钱去上大学?再或者是你能保证我就能比你混得差?” “我不是说我能保证自己未来怎么样!我的意思是……”她极力想说通他。 谁知他根本没想让她说完,直接挥手打断她说话:“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跟你说,我现在那边已经是小组长,工资比以前可多了不少,将来只要我在那边好好干,我相信我绝对可以挣到钱回家建大房子,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买辆摩托车,这样的生活不好吗?你就不用去学校多呆那么几年,还要花家里那么多钱,直接跟着我过不就好了,反正你都要嫁人!” 听到这里,温爱佳简直觉得他的想法不可理喻:“兆丰,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跟你说话,你不要再说这些了,不然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什么意思?至于这么绝情吗?”他用力拍打着门框。 “你简直……”她已经没有了和他聊下去的欲望,“你走吧。” “我走……我走了你就不要后悔!”说完,温兆丰拉开门。 “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她顺势将另一边门也拉开,做出送客的样子。 “我走!”温兆丰见她铁了心,气得头也不回的径直出了门。 正当温爱佳觉着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准备把门关上的时候,他又悄悄倒回来。 她望着门缝里的温兆丰,顿时又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没曾想,温兆丰先打破沉默:“我说一句话就走。” “你说。”温爱佳见他态度诚恳,便给他一次说话的机会。 “你……要是有一天觉得累了……不想一个人在外面辛苦……那就……就回来找我。” 她没想到温兆丰竟然会说这些话:“我……” “好了,现在不用回答。我说完了,我先走了。”语罢,温兆丰从外边关上门。 只留得门内的温爱佳一个人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六章 她 温兆丰离开后不久,温爱佳就收到了郑晓剑发来的短信。 她悄悄拿上手机,在院门外的田埂边来回踱步,反复阅读他的消息。 这时温玉全从外边回来,旁边跟着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上次温爱佳见过的那个女生。 “姐!”温玉全今天倒是很热情,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姐。”他身边的女生也跟着叫到,脸上还略带羞涩。 温爱佳也热情的回应:“回来了!今天没有去外边玩儿?”她知道平日里两个人也没怎么工作,没事就去镇上逛逛,或者去县里玩儿,惹得自己还挺羡慕他们的。 “没呢,这不刚从她们家回来”温玉全说着就歪着头靠在女朋友肩膀上,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 “挺好的!”温爱佳应道。 就这样,温爱佳看着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家赶,再配上落日的余晖,那种感觉别提有多惬意,就像冬日暖阳洒下来的光,温暖着每一个人。 多好啊! 她不禁连连感叹,脑海中幻想着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拥有简简单单的幸福,两个人你说我笑,你追我赶,能一起床就看见彼此,一躺下尽是美梦。 “铃……” 就在她正被刚才的氛围感动之时,手中的电话铃声响起。 她按下通话键。 “温水瓶!” 郑晓剑又开始嬉皮笑脸。 “怎么了?”实际她也很想跟他说话。 “问问你在干嘛!”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敲打手机屏幕。 “这是……想我了?”她咧嘴一笑。 “哟呵!今天竟然主动说肉麻的话!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是嘛?那……你有没有……”她故意没有把话说完。 “没有!这里太多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根本顾不过来!”他故意逗她。 “你!”她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撅着嘴,“没有就算了!那我挂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他一听,着急了,赶紧道歉:“我逗你玩儿呢!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来这里这么多天都看不见你,想你……” “哼!算你有点良心!”她高兴得抬高下巴。 “想你长高没有!哈哈哈哈哈哈……”谁知电话那头竟冒出这句话。 “你……”她气得拽紧拳头,“每次都拿这个取笑我……” “没没没,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每次我都冲着后脑勺说话……”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不跟你好了!”她把手机听筒远离自己耳朵。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这才止住不笑。 “这还差不多。”她细声嘀咕。 “我明天就回来了。” “明天不是开学第一天吗?” “这边天气不好,航空公司通知航班延迟了。” “那你赶得及回来上课不?”她担心时间太紧张。 “那点时间不影响。”他干脆的回答。 “好吧。” …… 就在郑晓剑与温爱佳聊天之际,不知何时舅舅竟站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听着两人聊天。 挂完电话的郑晓剑正想回房间,却不想差点撞到林砚知身上。 “打完了?”林砚知明知故问。 “嗯。”郑晓剑只得硬着头皮回应。 “是你……朋友?”林砚知想找点话题逗他。 “不然呢。”他也不甘示弱的顶回去。 林砚知瞧着侄子努力掩饰满脸的笑意,立马心领神会。 他扶着泳池边上的木椅坐下,望着泳池中被风掀起的阵阵波澜,淡然一笑。 “你笑什么?”郑晓剑不明白他笑是何意。 只见林砚知扬手示意他坐到旁边来。 郑晓剑会意之后坐过去。 “舅舅,你这个笑得好莫名其妙?”他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妈吧!”后面几个字他音量压得特别低。 林砚知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告诉姐姐林剑青:“咋啦?怕我打你小报告啊?”说着抬起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说呢!”郑晓剑知道他明知故问。 林砚知若有所思的仰头望向远处的太空,此时夕阳早已不见踪影。他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讲故事?”郑晓剑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情给自己讲故事,这可得好好听听,遂即好奇心满满,“什么样的故事?” “想必你之前肯定听你母亲说过我不愿意回去的事吧?” “是啊,来之前她还在说呢。”郑晓剑清楚的记得那天母亲说的话。 “其实,我原本是想去西北安家的。” “那你现在怎么在苏州,还一呆就是十年?”他想不到有任何理由,一个人会放弃最初的梦想。 “我跟你一样,从高中起就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女朋友?” “是……”林砚知迟疑了一下才肯定的点头。 “那你们……后来一起上大学了吗?”郑晓剑能想到的就是两个人高中毕业后,一起参加高考,然后再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他认为这是自己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结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们本来约好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她的成绩也非常好,比我的成绩还要好。” “后来考上了吗?”这下彻底勾起了郑晓剑的好奇心。 “考上了”林砚知微微点头,嘴角轻轻扬起,看得出来一提到她,他就满心欢喜。 “那她现在人呢?”郑晓剑想着自己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也从来没有看见家里出现过什么女人,不仅助理和司机是男的,就连家政都是男的。“你们分开了?”他大胆猜测。 林砚知听到他的问话,瞬间又是长叹一口气:“她……走了。” “走了?离开了?抛弃你了?”郑晓剑嘴角裂开——觉得不可思议。 谁知,林砚知伸出右手食指,接着指了指天上。 “她……”他还是没忍心说出那个字。 “对。”林砚知明白他想说什么。 “为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郑晓剑顷刻间脑海中浮现那些常有的情节——生病、车祸等等。 “都不是。”林砚知直接否定他的想法,“是因为我。”他低下头,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舅舅你?你伤害了她……”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原因。 “是。”他再次点头。 “为什么?”郑晓剑听到这里就更糊涂了。 “当年,我和她一起考到了西工大,之所以我们会选这么远的地方,就是因为觉得那里可以远离家人,我和她能够安静的在那边学习,然后一起考研,一起工作,安居乐业。”林砚知此时的声音已经带着哽咽。 “那后来呢?”郑晓剑赶紧追问。 “其实早在我们高中时,就因为关系较好,被同学打小报告,告诉了校领导,之后就被班主任要求请家长,当时双方家长还到了学校。”林砚知清楚的记得那个场景。 …… “你们双方家长也不要因此就胡思乱想,孩子的心思是最单纯的,我们要相信他们能把握好分寸。”班主任一边端着茶杯,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不是我们不愿意相信,您刚才也说了,连身边的同学都看不下去了,才去告诉校领导,要是没有他们说出来,恐怕我们都还蒙在鼓里!”林剑青扯着嗓门说道。 “砚知姐姐你也不要过于担忧,我了解林砚知的为人,平日里跟其他同学关系还是不错,成绩又好,校领导只是担心这件事情会影响孩子的学习,这不是眼看着高考就要到了。”班主任极力平复她的情绪。 “老师,我们筱毓可是成绩比林同学还要好,我们也不想孩子的学习被耽误。”女生的母亲也赶紧插话。 “诶?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弟弟影响了你女儿的学习,就你女儿的学习重要,别人的学习就不重要啦!”林剑青不乐意别人看不起她弟弟,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 “我说砚知姐姐,我看你年纪轻轻,你应该是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吧。”女生的母亲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说话的你……”林剑青双手撸起袖子。 班主任见状不对,赶紧站起来插到两人中间,做起和事佬:“两位家长别动怒……” “谁不会教育孩子……” “就你!” “嗬!我说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们家那个勾引我弟弟,我弟弟会跟她走那么近吗?” “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就说!咋啦?敢做还不能让人说啦!”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看你还是好好教育教育你弟弟吧!” “教育我弟?我看我今天还是好好教育教育你……” 吵着吵着,两人就在办公室动起手来…… ……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七章 只有自己变得强大 “最后怎么样?”郑晓剑急切的想知道后面事情如何发展。 “后来……”林砚知带着悲咽,“后来这个事情在学校影响很不好,双方家长关系都闹僵了,我和她……也就不得不保持距离,至少在外人面前必须得装作关系断绝的样子。” “我记得你后来考上了西工大!”郑晓剑回想起当时舅舅拿着录取通知书告诉自己的那高兴的样子。 “我们都考上了。”林砚知似笑非笑。 “那后来?”对于舅舅上大学之后的事他就知道的少之又少。 “我们如愿的一起考到了这里,上了同一所大学,大学里的四年,我们都很开心,一直到大四毕业后,别人都去单位实习了,但我和她不是说好了一起读研吗,所以一起在家等着开学,没有考虑实习工作的事。” “可你后来没有读研。”郑晓剑只听说舅舅是本科毕业。 “对。”林砚知转过头看着他,“我和她都没有读研。” “是因为……没考上?”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林砚知又低下头,“我们都考上了,但是……就在准备去报道的前几天,她家里传来消息,说她……去世了……”他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去世了……”郑晓剑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去世的?你知道吗?”他接着问。 “当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连她的葬礼我都没能参加……”这也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你们应该离得不远吧。”郑晓剑记得他们都是栐州人。 “是离得不远,她们家就在什芦镇旁边的一个小镇,离我们这里不远。” “那你为什么不去?” “我想去……”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因为……”林砚知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郑晓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因为你母亲。”林砚知终于说出口,“你母亲从高中那会儿知道我们俩的事之后,就特别关注我在学校的情况,我高考报了那么远的学校,她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直到她在同村人那里无意中听到筱毓也在那所学校,便去她家找她父母理论,说是因为她我才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才放弃了去更好的学校的机会。” “又是我妈。”郑晓剑忽然觉得她妈比他想象中要来得可怕。 “筱毓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因为我们学校离家远,所以我们暂时可以相安无事的在那边学习,直到考完研,那个暑假我和她都回来等着开学报名。”林砚知说到这里用双手捂着眼,“就……就听说……她……走了……” 郑晓剑看着舅舅伤心的神情,赶紧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我想不通啊……想不通为什么……她就这样走了……突然的这样走了……把我……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跟我留……” “舅舅……你别太伤心……”郑晓剑听着他的哭腔,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 林砚知捂着脸哭了好一阵才抬起头,背过去用手擦掉脸颊的泪水,继续说道:“一直到……我来苏州工作了三年之后……我才从她们家人口中得知……她……她那时候……是因为被人大半夜骗去了一块墓地……然后不幸的……遇见了当时镇上的一个流浪汉……之后被他……她拼命挣扎……拼命挣扎……拼命逃跑……最终逃到一片湖边……却不幸溺水……”他边说着话边死死地拽紧拳头,刚擦干的脸颊,又满是泪痕。 郑晓剑看着此刻舅舅的神情,他特别能理解他的心情,理解他心中的那种难过、懊悔、无奈的复杂情绪,他想舅舅心里不知道曾经责怪过自己多少次,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悲痛不已,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舅舅一直未娶,且几乎没见过他回过家,一个人就这么孤孤单单的待在这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熟悉的乡音的城市,一呆就是整整十年,十年啊,一个人的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那个流浪汉……”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林砚知冷笑:“那个人……那个人后来被抓住了……但可惜是个傻子……” “啊……”郑晓剑没有想到竟是这般荒唐的结局。 “也许……这就是命。”林砚知长叹一口气。 “命?”郑晓剑不相信舅舅这么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竟然会信命,他自己也从来不信命。 “你知道是谁传信让筱毓离开家出来的吗?”林砚知突然表情严肃。 “是谁?”郑晓剑脑海里想着无数个可能。 “我姐。”林砚知回答道,“你母亲。” “我……妈?”他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即使母亲脾气急躁,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会做这种事。 “就是你母亲。”林砚知肯定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郑晓剑仍旧不敢相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是我亲耳听见她说出口的。” “你……听见……她说?”坏人还会主动承认? “你不敢信吧?”林砚知盯住郑晓剑的双眼,“我也不敢信,但却偏偏让我亲耳听见!” “她为什么会告诉你?”这种事就算做了,不是也应该烂在肚子里,永远也不要说出来吗。 “还记得七年前你母亲说外婆病重,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家一趟吗?” “哦,我想起来了,那一次你确实回来了!”那次郑晓剑看见舅舅还特别的高兴,叫舅舅开着老爸的车,带着自己去江城玩了三天。 “就是那次!”林砚知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次你硬拉着我,让我带你去江城玩儿了几天,回来后我把车停在楼下,你说你想吃冰淇淋了,让我给你钱你去买,我掏出钱给了你,之后我就上楼,刚走到你们家门口,就听见姐姐姐夫在里面吵架,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就听见姐夫说什么……你少搞点那些事……砚知那件事你还没长教训吗……” “我爸也知道?” “接着我就听见我姐说,他女朋友是被别人害死的,又不是因为我!之后我姐夫就说……要不是因为你找人约她出来谈话,她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那阴深恐怖的地方去……还被人害……” “我真没想到……”郑晓剑听着舅舅的话,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双手捧住嘴——母亲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后来我就再也不回去了……即便家里有亲人过世……我都再也没回来过……” “对不起……舅舅……”郑晓剑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也无法弥补他心中的遗憾,但也想替母亲说一句对不起。 “这不关你的事。”林砚知说着摸了摸郑晓剑的脑袋,“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想再去怪任何人,否则我怎么可能会同意你母亲到这里来。” “我还是要替母亲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至于至今都是一个人。”郑晓剑真诚的向他致歉。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林砚知收回情绪,“我说这么多,还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明白,人生的路是掌握在你的脚下,如何走,怎么走,只有你自己能决定,而且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嗯。舅舅你说得对!” “我听说你母亲要送你去当兵,我也知道你和她的事,现在的你呢,年纪尚轻,能力也不够,不论是上学,还是成家,都需要家里的支持,包括经济支持,所以如果你不能反抗,那你就让自己强大!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受制于人!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我懂了!舅舅。”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八章 流言蜚语? 上高中的时候,天天都盼着赶紧毕业,赶快离开那所学校,不管是去社会工作,还是继续上学,反正就是各种期盼自己快快长大,殊不知长大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不能再做回那个天真的自己,也回不去那段纯真的时光。 温爱佳近来一直被那个问题困扰着,扰得她复习都难以专心,夜里总是被噩梦惊醒。 尤记得开学前的夜里,父亲和母亲在堂屋的争吵,她真的非常讨厌,或者也可以说是非常厌倦。她想过干脆自己就跟母亲摊牌,说自己想放弃了,不想去冲刺高考,但转念一想到他,那个一直在她身边的郑晓剑,如果自己不上学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要回到那个曾经让她讨厌的地方,又要像温兆丰那样在车间里度日,或者说像他说的那般,找一个“同路人”结婚、生子,到最后自己就会离郑晓剑越来越远,她可能就再也够不着他的世界。 …… “爱佳,到中午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吧!”姜丫丫双手捧着饭盒,老早就在教室等她,但一直没见她出来。 “哦。”温爱佳这才回过神来,拿起饭盒走过去。 “我发现你从开学之后就总是心不在焉的,你以前不是总教育我要好好复习吗?我看你现在怎么上课都总是坐飞机?”姜丫丫最擅长观察,早就发现她不对劲。 “没……没有。”温爱佳试图掩饰。 “没有吗?”姜丫丫说着用手把她下巴挑起来,“我看看哈,是不是真的没有,说谎可是要被狼吃的!” 温爱佳一听她这话,立刻被逗乐:“我看……是你这头小母狼!”说着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 “好啦!别天天想那么多啦!你看看我!”姜丫丫说着昂首挺胸往前走,“开心最重要!走!去干一件人生的大事!” “什么人生大事?”温爱佳迷糊了。 “还能有什么!”说着她摇晃饭盒,“当然是吃饭啦!” …… 当两人打好饭,找了个靠近湖边的位置坐下。 姜丫丫伸个懒腰。 “怎么吃饭都还犯困。”温爱佳瞧着她双眼惺忪。 “哎,没办法,我这周新租了几本巨作,简直就是人间极品,让人欲罢不能!”姜丫丫说着又活动了几下脖子。 “知道你辛苦啦!”温爱佳把自己碗里的扣肉挑给她,“来,多吃点。” 姜丫丫当然是满脸开心的把碗递过去:“还是我们爱佳最好了!” “快吃吧!小馋猫!”温爱佳又给她夹了一块。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她俩!” 正当温爱佳两人吃得正欢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她们两人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姜丫丫站起来冲着后面几人大喝:“我当是谁在这里吱哇乱叫,原来是某些闲得蛋疼的人!” “你说什么!”叶秋听到她说话就像是炮仗被点燃,霎时间从座位上腾起,“姜丫丫,你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战火可是你先点燃的!”姜丫丫不甘示弱的双手叉着腰,一副不屑的样子立她面前。 “神气什么!”黎美丽坐不住了,“你们三个人都应该叫人好好收拾收拾。” “我们?三个人?”姜丫丫瞅了眼,身旁只有温爱佳。 “呵!”黎美丽上前,“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的好朋友龙年的光辉事迹都已经传到隔壁学校了!” “什么鬼?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姜丫丫着实被她搞懵。 “你们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趁龙年不在,就在这里张口乱说!”温爱佳起身挡在姜丫丫面前。 “搞笑!”叶秋接话,“看样子你们还不知道吧!” “八成是不知道!”黎美丽斜眼扫视她俩。 “知道什么?”姜丫丫被她们越说越糊涂。 “就是……”叶秋刚说出口两个字就被后边的禾梨雪拽住。 “好了,我们先上去吧。”禾梨雪倒是没那么大敌意。 “雪!”叶秋无奈的盯着她。 “不许走!”没成想姜丫丫上去把她的路截断,“你把话说清楚!”她心里琢磨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看!我就说她想听吧。”叶秋摊开双手,意思就是这可不是她非要说的。 “你快点把刚才的话说清楚。”姜丫丫只想听听她那狗嘴能吐出什么样的象牙。 “好!”叶秋双手抱在胸前,“就是你们龙年咯!她与邓文礼的事被人告去教委啦!”说着还假意搂住黎美丽的腰吻上去。 “啊?”姜丫丫和温爱佳两脸懵。 “他们俩人能有什么事?”温爱佳认定莫不是她又在造谣。 叶秋听罢,摸着脑门:“我说你俩是真笨还是假笨!谈恋爱懂不懂!” “什么!”姜丫丫和温爱佳几乎同时喊出口。 两人瞪大眼睛互相看着对方——不会吧?这是什么情况。 “你看,就说你俩不知道吧。”叶秋语罢抬脚欲走。 “你别以为我不了解你,就你那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姜丫丫才不想听她鬼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哟!还不信。”叶秋转头给身后的黎美丽、罗鹿等人递了个眼色,“等着吧!待通报一出,有些人呐,是不信也得信!” “你说的可是真的?”温爱佳瞧她似乎一脸认真的样子,于是用目光锁住她。 “你爱信不信!反正通报一出,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叶秋招呼几人离开。 只留下温爱佳和姜丫丫两个人将信将疑。 “龙年……和邓老师?”姜丫丫咧嘴。 “是啊,怎么是他们……龙年和邓老师……很熟吗?”温爱佳的脑子里根本没办法把他们俩人联系在一起,更不可能想到竟然还有恋爱这一说。 “邓老师嘛,人还可以,长得也还不错,就是没料到小年年会和他……” “你说她们说的是真的吗?”温爱佳还是不相信。 “不知道,感觉……半真半假?”姜丫丫也摸不着头脑。 “等过几天龙年艺考回来,我们问问她就知道了。”温爱佳觉得只有龙年本人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姜丫丫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只有这样。” …… 不想,等温爱佳和姜丫丫用完餐回到教室,整个学校都已经传开了。 本来下午有一节邓文礼的作文课,都被班主任临时告知取消,顿时间,关于龙年和邓文礼的流言蜚语充斥着整个校园。 温爱佳想去替龙年解释,却都被吴治给劝阻。 “流言要是这么好驱散,校领导早就出手了,之所以现在才出通报,也是教委决定的。” “那我们就任由他们张着嘴巴乱传?”姜丫丫不甘心。 “不然呢,连邓校长都没办法压得住这些人。” “也许你说的有点道理。”温爱佳望着吴治旁边的空座位,“但愿龙年早点回来。”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一九章 龙年回来了 “老邓,你看孩子这事……”文礼薇特意赶到学校找丈夫商量。 邓兴华看着焦急的妻子,自己何尝不是跟她一样的心情:“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难道就不能想点别的方法,非要让儿子去乡镇?” “不去乡镇难道留在这里受人非议吗?何况现在是教委的意思,我又不能说了算。”邓兴华也想把儿子留在身边。 “去乡镇还能调回来吗?那个地方那么偏僻,过去以后怎么发展,这对他的职业规划也没有什么好处。”文礼薇不相信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还调回来?能去就已经很不错了!”想着自己早上还在打电话四处疏通关系,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既可以保住儿子的工作,又可以给上面的一个交代,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把儿子弄到那个地方去!你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把事情解决!”文礼薇说完一气之下坐在沙发上。 “噔噔噔!”教导主任忽然敲门。 “进来。”邓兴华喊门外的人。 教导主任点头哈腰的进来:“校长,教委的人过来了。” “在哪里?”邓兴华一听,赶紧起身。 “就在楼下会议室。” “他们……有说什么吗?” “他们只说是来了解情况,具体的没说。” “行。”邓兴华转头对着妻子,“我去去就回。” “你去吧。”文礼薇知道来人肯定是因为儿子的事,希望有个好结果。 …… “你们知道吗?教委的人都来学校了!” “哇!真的吗?是来找……” “肯定是来找邓老师的,校长已经被问询了。” “问什么?” “你傻呀,肯定是来确认具体情况!出了这么大的事,保不齐校长都会被牵连!” “对哈!校长是邓老师的父亲,谁知道他当初来这里教书是不是走了后门!” “……” 一时之间,教室里的大家又开始众说纷纭,猜测这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有真正担心邓文礼的,也有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 温爱佳几人听着其他同学的对话,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 教室走廊里。 龙年拉着行李箱往教室赶,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出事了,只是想早些回来,早些到教室,说不定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告诉他自己艺考发挥不错。 “怎么在教室外面?”龙年一眼就瞧见趴在栏杆边上的姜丫丫,和旁边背靠栏杆的温爱佳,“怎么看见我回来都不热情?” 温爱佳看着她面带微笑,笃定她对此事还不知情。 “你们两为什么不说话?”龙年觉得气氛怪怪的,从她刚才进校门开始就这样。 这时,旁边经过的两个女生相视而笑,只见她们都单手捂住嘴,叽里咕噜的像是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看样子好不神秘!特别是经过龙年身边的时候,还刻意降低分贝,上下打量她,这就更让龙年觉得好奇。 “她们……是在讨论我?”龙年试探性的问。 “这……”温爱佳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我不在的这几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大胆猜测。 姜丫丫侧头瞧了眼温爱佳,遂即点头。 “跟我有关?”她继续猜测。 姜丫丫又点头。 “我去外面考试,那些人能说我什么?”龙年更加迷惑。 “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温爱佳问她。 “我不知道啊,我一回来就看见那些人一见到我就鬼鬼祟祟的,嘴里还不停地说些什么。” “小年年,你先告诉我们,你跟邓老师是什么关系?”姜丫丫大胆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什么?”龙年不敢相信她竟然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我们……我们……我们就是师生关系啊!” “那还有呢?”姜丫丫不信。 “还有?还有什么?我不是跟你们一样,只是他的学生吗?”龙年回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跟他们提过大哥哥的事,可以放心大胆的说没事。 “是吗?那为什么他们说你和邓老师是那种关系。” “哪种啊?”龙年担心自己说错话。 “我来说吧。”温爱佳上前,用手挡住嘴,靠近她耳朵小声说。 “我天!”龙年一听完才知道,原来有人打小报告。 “你们到底是不是……”姜丫丫好奇的点在这里。 “我们……”龙年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们,关于自己孩提时期与邓文礼少年时的事。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恰巧此时从楼下上来的顾新河打断她的话。 “哦,没什么。”龙年只得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咽下去。 “你们看见邓老师了吗?刚教导主任传话来,让他立刻去会议室。”顾新河说明来意。 “我们下午作文课取消了,没有看见邓老师。”温爱佳接话。 “是吗?那我去办公室找他。”顾新河说完往办公楼走去。 “我也去一趟办公室!”龙年放心不下邓文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年年,你要去哪儿?去找邓老师?”姜丫丫觉得她脸色不对。 龙年没有回答姜丫丫的话,而是转身把行李箱推到温爱佳手上:“爱佳,你帮我把箱子拿回教室,我等会儿就回来。” “行。”温爱佳已然看出来,龙年的目光已经投向办公楼。 龙年很快往办公楼跑去。 其他班的同学见她如此着急奔跑,也都纷纷来到阳台走廊,像是看戏那般交头接耳起来。 “快看快看!龙年回来了!” “这次校领导应该不会放水吧!” “谁知道呢?你看她着急的样子……” “没想到她竟然喜欢邓文礼!” “就是!难怪那么多人给她写情书,她一个都没有接受!” “还以为她多清纯呢!原来这么骚!” “……” 那些人的话越说越难听。 “你们胡说什么!”温爱佳气不过,大声呵斥那些人。 “哟!心虚啦!”刚才说得最难听的那个男生喊道。 “你们不要在这里造谣!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老师!”温爱佳继续怒斥。 “告诉老师?谁啊?邓文礼吗?我看呐,他自身都难保了!” “你不要张着那张臭嘴就在这里鬼叫!”姜丫丫也气不过那些人乱说。 “不是吗?一个老师,还跟学生乱搞男女关系,简直是侮辱了老师这两个字!”男生不甘示弱的继续叫嚣。 “就是!老牛吃嫩草!” “你们……你们简直太过分!”姜丫丫说着跑回教室举着扫帚就准备冲过去。 “丫丫……”温爱佳见状赶紧拦住她。 “爱佳!我今天必须教训教训这帮人!”姜丫丫挥舞着扫帚。 而那些男生也不甘示弱,跑回教室拿着东西丢过来。 霎那间,温爱佳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双眼瞬间被粉笔灰糊住,刺鼻的粉尘味充斥着整个鼻腔,一张嘴呼吸,没想到连口腔里都满是石灰味。 顿时耳畔响起那些人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你看那两个人!” “傻啦吧唧的!” “跟我斗!真好笑!” “就是!还想替人出头!” ……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二零章 后悔 “你们干什么!” 正当温爱佳和姜丫丫两人被那几个同学欺负得无处可躲的时候,当施暴者的狞笑在走廊的砖墙上撞出回声,两个被围困在肮脏辱骂声中的瘦小身影就那样赤裸裸的抵挡着刺骨的恶意,头发、校服已全然被投掷来的粉尘染白之时,随着一声怒吼,一个身影从走廊尽头跳出。 只见来人纵身一跃,将篮球抛向空中,再挑飞撞向对面。 “啊!”刚才笑得最灿烂的两个男生瞬间被球击打在地,双手抱着脑袋。 “温水瓶!”他冲过去赶紧护住她。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温爱佳试着用手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知道那人是郑晓剑。 “别怕!我在!”郑晓剑心疼的用手抚摸着她的脸,“我带你去找吴老师!” “郑少!”身后的宋弋注意到旁边墙角还有一个姜丫丫。 “你扶她!”说完郑晓剑便右掌覆住温爱佳的腰,左臂封住双腿,抱着她飞快往楼下跑去。 …… 顾新河终于在办公室找到邓文礼。 “邓老师,校长让你去一趟会议室。” “哦,我知道了。”邓文礼不紧不慢的喝了口咖啡,此时的咖啡不知因何出奇的涩。 “邓老师你……”顾新河听说了学校中的传言,想说话安慰他。 “我喝两口再去。”邓文礼不想被一个学生看穿,于是浅浅笑了笑。 顾新河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多问,转身出门。 “你等一下。”没想到邓文礼却忽然叫住他。 顾新河遂停住脚步,又回头:“怎么了?邓老师。” 邓文礼犹豫几秒:“她回来了吗?” “谁?”其实顾新河有猜到他问的是谁。 “她。”邓文礼的眼神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哦。”顾新河这才敢说出口,“我没看见龙年。” “好吧。”邓文礼转头望向门外,欲言又止,“你先回去吧。” “好的。”顾新河点头。 …… 会议室外。 潘福全守在门口张望:“许老师,里面什么情况?” 许苑深瞅了眼里面,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这邓老师和……龙年不会真是……” “话可不能乱说。”许苑深赶紧制止他。 “那怎么教委的人都跑学校来了?”以潘福全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事非同小可。 “说是来调查的。” “调查他和……” …… “吴老师,她这个眼睛没事吧?”郑晓剑忧心如焚的检查温爱佳的双眼。 “放心吧,我已经给她做了彻底清洗。”吴月打开抽屉取出一瓶药,“这个给她拿来滴眼睛。” “好的。”郑晓剑接过药,“真的没事了吗?”瞧着通红的双眼,他还是不放心。 “你这是不相信我?”吴月故意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好意思的慌忙解释。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她,已经没事了,回去用那个药一天多滴几次。”吴月微笑,让他放宽心。 “谢谢吴老师!”郑晓剑这才安心,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不客气!” 郑晓剑带着温爱佳从医务室出来。 “我可以看见了。”温爱佳示意他放开扶着自己的手,“我还是自己走。” “可以看见也不行。”说着把她手硬拉过来,“我不放心。” “我……”温爱佳还想说点什么。 “我我我……一天也不小心一点,那几个男生明明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混,还跟他们较什么劲。”郑晓剑嘴上虽是责备,但双手一直没有离开她的手臂,一直小心搀扶着她。 “我还不是气不过他们那样说龙年。”温爱佳撅着嘴,“你不知道他们说得有多难听。” “我知道。”他当然听说了龙年和邓文礼的事。 “龙年刚才回来了,一定是去找邓老师了。”即使龙年没有说,自己也猜到了。 “教委的人来了。”郑晓剑叹气,“刚才我在操场打球,听见来福和老许的对话,这次恐怕……” “你说他们是不是……”温爱佳实在不敢往那方面想。 “不知道。”他摇头,“不过……这样看来,平日里龙年确实和邓老师走得比较近,而且……也很喜欢去办公室找他。” “他是老师,龙年去找他很正常吧。”温爱佳还是不相信那些传言。 “但愿你说的是对的。”郑晓剑此刻并没有心思关心龙年的事。 …… 待顾新河走后,邓文礼慢吞吞的在办公室喝完那杯咖啡后才起身往会议室走去。 他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何种局面,亦不知现在外面的那些人以及那些学生是如何散播自己和她的事,此刻的他望向走廊外的操场,听着下面传来的阵阵投篮欢呼声,又扫了一眼四周,此时的校园如同一尾沉默的巨鲸,摇曳着庞大的身体,小小的人影如同鼠蚁,宛若被吞没在那弯海水中的鱼虾,逃不掉,也走不了。 自己绝不可以连累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心里默念,却不知,此时的龙年已经站在走廊尽头等他。 “叮叮……”上课铃声响起,催促着走廊里的学生赶紧回教室。 而龙年依然等在那里,未曾移动半步。 她望着迎面走来的他,后背的阳光沿着教学楼洒下,栏杆的轮廓被印在地上,他单薄的身影如同被钉在背光的阴影里,仿佛就要被黑暗吞噬,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如若不是自己执意要转学来到这里,是否就不会是今天这般局面,也许现在的他已经如同往常一样,和其他老师一起踩着上课铃奔向教室,在教室的黑板上奋笔疾书,在课堂上侃侃而谈。 是我错了……是我不应该让他卷入这场流言蜚语…… …… 正当龙年陷入无尽自责的思绪中时,他已经悄然来到她面前——停在了离她一米的位置。 谁知,她径直往前一大步。 就那样,她注视着他的双眼,此时的距离近得可以看清他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能闻到他外衣散发出的淡淡香味,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膛。 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他身后镀上一层朦胧的轮廓,像是梦境里才会出现的剪影。 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而这边的邓文礼也是静静地看着她,神情忧郁,眼神复杂得像是藏了一整个雨季的云。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光影交错的走廊上,沉默对峙。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二一章 荒唐! “那是……龙年?”楼上教室门口的叶秋看见两人。 “上课了!”闻盼盼路过提醒。 “我知道。”叶秋嘴上回答,可头也没回。 闻盼盼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那不是……龙年和邓老师?” “对。”叶秋应道。 “这龙年刚回来就去找邓老师,胆子也太大了吧!”闻盼盼惊讶得瞪大双眼。 “你才知道。”叶秋满脸阴笑,“有好戏看咯!” “灭绝!你又在胡说什么!”郑晓剑刚好从楼下上来。 “哟!又去英雄救美了!”闻盼盼故意取笑他。 “要你管!”郑晓剑抛给她一个白眼。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吗?”闻盼盼不服气。 “懒得理你。”郑晓剑压根没想搭理她,推门进教室。 “什么人啦!真是的!”闻盼盼气不过他总是对自己这般冷漠无情。 “你们两个,上课了,还站在外面干什么?”郁芬把两人喊进教室。 …… “你……” “你……” 龙年和邓文礼同时开口。 “你先说。”他定了定神,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开凝固的空气。 “还是你说吧。”龙年的目光倾注在他的双眼里,看着夕阳的余晖在那双眼眸里碎成金粉。 “我……”邓文礼发现说什么对于她都是如此苍白无力。她抿紧的嘴唇突然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还是婴童的她,任由他抱在手里,嘴里咿咿呀呀的学语,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宛若新生的草莓,甚是可爱。 “事情……很严重吗?”她鼓起勇气问道。 “没事。”他不想让她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我都知道了,教委的领导已经来了学校是不是?他们准备怎么处罚你?”她终于没能抑制心中的担心,泪水徘徊在眼眶,“我不想你有事!” “傻瓜,我真的没事,只是例行调查而已。”他伸手拂掉她的泪珠,“相信我。” “可是……”她明明听见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相信此事对他毫无影响,她知道一定是他在安慰自己,他不想让自己担心。 “小傻瓜,这么好看的眼睛可不能为了我掉眼泪。”他看着她难过,自己心里何尝不是这样难过。 “你爸爸是校长,他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们一起去找校长好不好?我们去求求他好不好?” “他是校长,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 “可是他是你爸爸对不对?”她觉得除了校长,想不到任何人可以帮他。 “你不要担心我了,我会处理好的,反倒是你,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你的学习,眼看着再过几个月你就要高考了。” 没想到,此刻他还担心自己。龙年瞧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攥紧他的衣角,指尖陷进掌心的疼痛像一根细针,刺破了长久以来的隐忍。要不是因为彼此的身份有别,她又何须隐藏自己的心思,可现在站在面前的他,是她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心心念念的他,他的一双黑眸已然浸透,让她不禁心口发颤——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满是对自己的担忧,满是她最不敢面对的、最不舍的温柔。 “龙年……”他轻声唤道。 她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像是跋涉千里的旅人终于跌入绿洲。她的双手紧紧拦在他的腰间,指尖微微发颤,仿佛要确认那他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一场易碎的梦。她的脸庞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耳畔是他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像远方的钟声,敲散了她所有的不安。 他的衣襟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朝气,而她却在这样的气息里,闻到了儿时最熟悉的味道。 “小傻瓜,都说了不用担心我,你忘了,我可是你的大哥哥。” “不……我不要他们处罚你……”龙年说着泪水又不停往外淌,浸湿了他的胸膛。 “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 邓文礼抬头一看,却不想来人竟是母亲文礼薇。 “成何体统!”文礼薇厉声呵斥。 吓得邓文礼赶紧扒开龙年抱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龙年不明所以。 “本来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都不信,没想到这倒好,直接让我自己亲眼看见!”文礼薇说着走过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龙年并不知道来者是什么人,只听得此人一来就一副训斥人的模样,顿觉不能让邓文礼受了委屈,便挺身上前,“不管您是谁,是老师也好,是教委领导也好,邓老师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是我觉得他很好,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你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处罚他!”她越说情绪越激动。 “好了,别说了。”他侧身一挡,用肩膀隔开母亲与她之间的距离。 “小姑娘,你知道他是谁吗?”文礼薇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转一周。 “我当然知道!”龙年理直气壮的回答,“他是我的大哥哥!是小时候陪着我玩耍的大哥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荒唐!”文礼薇怒斥,打断她的话语,“他是你的老师!是在学校为人师表的老师!你知道这次的举报对他影响有多坏吗?你知道这次的事情会影响他的前途吗?你知道你邓老师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人人敬仰的老师吗?” “我……”她想反驳什么,却似乎开不了口,觉得听着对方说的话,自己再接什么都是那样苍白空洞。 “您先走吧,我会处理好的。”邓文礼请母亲先离开,他不想母亲把气都投在龙年身上。 文礼薇推开挡在面前的儿子:“没话说了吧,如果你还有一点廉耻心,现在你最需要做的就是与他保持距离!做回一个学生应该有的样子!” “您能不能别说了。”邓文礼不想与母亲争吵。 “哟,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这么大声跟我说话。”文礼薇无法容忍从未与自己红过脸的儿子,竟然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算我求您了,您先走吧,妈。”邓文礼低声乞求。 “妈?”龙年被震惊到,没曾想面前的这位居然是邓文礼的母亲。 “我……” “铃铃……” 手机铃声刚好打断文礼薇的话。 待邓文礼接完电话,文礼薇赶紧上前。 “是你父亲打的电话?” “嗯,我要先去一趟会议室。”邓文礼说完转身看着龙年,“我还有事,你先回教室,别担心。” 喜欢温热如河请大家收藏:()温热如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二二章 你会有很好的未来 傍晚,郑晓剑跑来温爱佳的教室,想看看她的眼睛是否无大碍。 “好了,没事了。”温爱佳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红血丝已经消散多半。 “我还是不放心,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校外的医院看看吧。”他仔细的检查着。 “不用了,疼不疼我自己知道的,放心吧。”她安慰他。 “真的吗?”他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头,“别忍着。” “不会啦!”她抿嘴一笑。 “好吧。”他这才暂且收回自己的担心。 另一边的姜丫丫从教室出来经过两人身旁,瞄了眼郑晓剑:“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人打小报告!” “要你管!”郑晓剑白了她一眼,知道她指的是被人告诉他母亲。 “就是,好不容易你才能多留一段时间。”温爱佳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惴惴不安。 “没事,我心里有数。”郑晓剑安慰她。 “同学,你知道高三一班在哪里吗?” 就在温爱佳和郑晓剑说话之际,一位女士来到教室门前。 温爱佳一眼就认出来者是龙年的母亲,于是上前问好。 “阿姨,您找龙年吗?” 董崇媛微笑示意:“是的。” “她应该是去舞蹈教室了。”温爱佳记得刚才龙年是拿了舞蹈衣出去的。 “是吗?”董崇媛看了眼四周,“那舞蹈教室在几楼?” “就在旁边那栋,亮着灯的那间教室。”温爱佳说着抬头望前方指了下方向,此刻那栋楼只有那间教室亮着灯。 “好的,谢谢你了,同学!”董崇媛含笑致谢。 “不客气,阿姨!”温爱佳回以微笑。 看着龙年母亲离开的背影,温爱佳不禁感叹:“果然漂亮会遗传!” 身边的郑晓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们温水瓶也不差啊!虽然……长得比较短……”说着用手掌在自己肩下比划。 “你什么意思?”温爱佳气呼呼的瞪着他。 …… “学校……最后的决定是……”龙年不安的凝视他的双眼,此时的心跳在胸腔里急促撞击,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舞蹈室里惨白的灯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硬冷的边,而他的沉默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她不得不仰起脸,看着他,试图透过他的双眸看懂他的心,那对瞳孔如同深潭,所有的情绪都被沉在晦暗的水底,唯有睫毛在轻微颤动时泄露 一丝迟疑。 窗外有响起的晚自习铃声,像某种催促的倒计时。 “你怎么不说话?”他的沉默让她的心跳加速。 “小傻瓜,别担心,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他还在安慰她。 “可是我听说……”她明明记得学校里都在流传,他会被严厉处分。 “别听那些人胡说。”他说着伸手递给她一瓶水,“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复习,去你最想去的bj,在那里实现你的梦想。” “那你呢?”他的言语里丝毫没有提到自己。 “我……”他仰头望向窗外,“继续当一名人民教师。” “那我们怎么办?”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你以后会有美好的未来,属于你的未来。”他侧头看着她,眼含笑意。 “我已经成人,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龙年说着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此时他坐在落地窗的护栏上。 她的裙摆随着窗外挤进来的风摆动,她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底,慢慢将脸不断靠近,像是要把他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逼出来。 邓文礼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她裙摆的褶皱上,却不敢再往上移一寸。她的双眼太过明亮,像是盛着整个黑夜里的星光,只要对视一瞬,就会灼穿他所有的伪装。 “你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说出你的心里话!”她提高了音量,又往前靠近一寸。 他继续沉默,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承诺太奢侈,谎言又太残忍。他只能攥紧指节,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是给自己的心筑了一道墙。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害怕影响我的学习,可是你知道我成绩很好,再加上这次的艺考,我相信我会考上心目中的学校。”她一直在宽慰他。 “我相信你。”他终于开口,“你会有很好的未来。” “那学校的最终决定是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她上前想抓住他的手。 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他赶紧收回双手,揣进兜里。 “你干什么要这样?我只是担心你!”她说话已然带着哭腔,“我就是担心你……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你的前途……不想因为我……你会丢掉你的梦想……你口口声声说我会实现我的梦想……那你呢……你怎么办……” 听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哭声,他终于还是不忍心,站起来红着眼注视她的 双眸:“他们没有太为难我……只是暂时将我调离……” “调离?调你去哪里?”她就知道学校不可能没有行动。 “另一个乡上的学校。”他轻飘飘的一句带过。 “乡上的……学校……”那是不是意味着条件比这里差很多,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很难再调回这里。 “没事,以后有机会我再重新考回来。”他这话分明是在安慰她。 “不……我去跟领导解释……”她说着情不自禁的又抱住他。 他望着她,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紧——她的双眼泛红,睫毛湿漉漉地颤抖,蓄满的泪水在灯光下碎成晶莹的星子,将落未落。 “傻瓜……”他嗓音突然变得沙哑,抬手想替她拭泪,指节却在即将碰到她脸颊的瞬间僵住,最终只是克制地蜷缩着收回。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两人。 邓文礼赶紧推开她拦在自己腰间的双臂。 “妈……”龙年望着门外来人。 “阿姨……”邓文礼惊慌失措的看着她——不知她何时站在门口。 董崇媛缓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沉重的思绪上,保养得宜的手拽紧丝质披肩的流苏,指节泛出青白。 “小嫒。”她唤着女儿的乳名。 “阿姨……我们……”邓文礼欲开口解释。 谁知董崇媛并未给他一丝机会,径直跨步抬头一挥,“啪!”一掌清脆的落在他的脸上。 龙年见状赶紧上前拦在母亲与邓文礼中间:“妈妈,我们……”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董崇媛瞪着双眼问道。 “我记得……”他羞愧的低下头。 “那就好!”说完董崇媛拉着女儿的手,头也不回的往教室门外走。 第二二三章 滚回去! 晨雾尚未散尽,走廊里已浮动着细碎的背书声,高三一班的金属牌被擦得锃亮,班长垫着脚改写倒计时,白色粉笔下既有现在的努力,还有对未来的期望。 教室内饮水机工作咕噜作响,却压不住此起彼伏的翻页声,靠窗的男生将英语词典竖在保温杯后,晨光恰巧切开他蓬乱的额发,在眼睑投下跳动的金箔,他的喉结随着默读单词的频率颤动,睫毛上还沾着早起路上落的露花。 而方才进门的女生,一直站立在自己桌前,贴着墙根,手里捧着书皮卷边的语文课本,嘴里背诵着《离骚》。 后排几个女生突然传来的阵阵笑声,与此刻四周的氛围格格不入。 温爱佳望着黑板上的那几个数字,仿佛即将从墙上跳脱出来。 一旁的姜丫丫依旧我行我素,摊开小说,自顾自的沉浸在她的专属世界里。 只有龙年满心忧愁的望向窗外,微风摇曳树枝,树欲静而风不止。 ……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这晨光熹微的时刻,他一个人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站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里。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正一寸寸抚过走廊上斑驳的光影,抚过底楼那段见证自己辛勤工作的楼梯,抚过宣传栏上还留着去年元旦校报张贴的痕迹,上面曾有自己慷慨激昂写下的文笔。 他拿着学校下达的那封文书,纸张边缘已经起了毛边,伴着教室里投来的点点光影,听着楼上传来的阵阵读书声,他默默地给这里说着“再会”。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再会。 …… “你们听说了吗?邓老师被调走。”教室里最后一排的黑衣服男生悄悄和旁边的同学耳语。 “知道,不是说调去一个很偏僻的学校吗?”旁边的男生回道。 “你们只知道他要调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调走吧!”黑衣服男生得意的看着他们。 “难道你知道吗?”临近的几个同学围过去。 “我当然知道!”黑衣男生语气带着炫耀。 前面的龙年终于按耐不住,冲上前:“你知道邓老师什么时候走?” 黑衣男生见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龙年,瞬间吓得不敢开口——谁不知道邓老师是因为她才出事,谁还敢在她面前提及邓文礼。 “喂!你怎么不说了!”龙年提高嗓门。 正在前面埋头读书的温爱佳听见她的声音,这才赶紧跑过来。 “怎么了?”温爱 佳瞧着龙年红着脸。 “温爱佳,你好好跟龙年说说,我们刚才不过是说点悄悄话,她一听见了,可不得了,非要跑过来!”黑衣男生说这话是想让她把龙年带走。 这时教室里的其他人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此刻的龙年仿佛杵在聚光灯下。 “龙年我们回去吧。”温爱佳边说边拉着她往回走。 谁料,她根本未曾挪动脚步。 “刚才你们说什么了?”姜丫丫瞧着目光躲闪的几人。 “我们……我们也没说什么……”另一个男生替黑衣男生解围。 “哎呀,不就是邓文礼今早走嘛!”黑衣男生想着多大点事,没必要遮遮掩掩。 “你怎么知道?莫不是又从哪个胡说八道的王八蛋嘴里偷听来的!”许炎辰想阻止他的话。 “就是,龙年……”温爱佳不想让她又陷入胡思乱想。 谁也没想到,就在温爱佳几人关切的安慰劝说下,龙年不故身后众人的异样眼光,像一阵风掠过那般冲出教室,消失在门口。 …… 学校大门。 邓兴华早早就等在这里,心里盘算着儿子今天离开,自己一定要好生嘱咐几句,切不可让儿子再犯什么错误。 “校长。” 没想到儿子见到自己竟然叫得这般生疏。 “罢了,我也不再给你施加什么压力,我来这里等你,就是为了陪你一起从这个大门走出去。”说着他伸手扶住儿子肩膀。 “你回去吧。”邓文礼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让人觉得自己似乎是狼狈的逃离这里,被这里给抛弃的一样。 “傻孩子,我是你爸,不是别人。”邓兴华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替儿子把心中所有的重量都卸下,“或许去那边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你就当是新的开始。” …… 龙年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校门,一眼就看见即将离开的邓文礼,随即挥手。 邓兴华瞧见朝着这边跑来的女生:“小姑娘来了,记得好生说,切不可再有逾矩之事。”说完便转身躲进门卫室。 邓文礼回头望向气喘吁吁的她,散乱的长发在空中扬起,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凤尾蝶——明明可以在空中飞舞,却因为自己只能在地上奔跑。 “你……要走……”龙年终于站在他面前。 “嗯。”他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不能道出口。 “学校的地址。”她伸出右手,只见掌中捏着一张纸和笔。 “什么?”他假意未听懂。 “我说……新学校的地址!”她又耐心重复一遍。 “地址……”邓文礼微微张嘴,刚想说话,转头却又看见门卫室玻璃窗里印出的父亲那张威严的脸,瞬间只得将舌尖的话语咽下。 “你难道就这样走了吗?就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龙年不甘心看着他就这样离开。 “回去好好上课……好好复习……”邓文礼眉眼低垂,没敢再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可是……”龙年往前几步,想把心里未说完的话说清楚。 “你听不懂吗,我让你回去,回你该去的地方,上你的课,别再来找我了!”终究还是要狠一点,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甘心放下自己,回到她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为了她的理想而努力,胜过在这里与自己纠缠不清,还要忍受周围人传来的恶意。 “你为什么要凶我?我只是想问你学校在哪里?”她不想放弃,即使她不明白为何他的态度会180度大转变。 邓文礼继续侧头望向一旁,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回头,又给了她半丝希望。 窗户里,邓兴华时刻用凌厉的眼神提醒着儿子,示意他不要拖泥带水。 于是邓文礼只得加重语气,闭上眼朝着她吼道:“我叫你回去!滚回去!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是他们这样要求你的吗?是不是他们逼你的……”龙年根本不相信他会是如此的人,明明她的大哥哥是世间最温柔、最体贴、最绅士的男子,任凭什么时候自己都不会相信,曾经最爱的大哥哥,会如此这般怒斥自己。 邓文礼见她不肯死心,自己又不忍心再用过分的言语刺伤她,遂只得仰头长叹背过身去:“我走了。”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踏门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 身后,龙年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响彻整个校园…… 第二二四章 说几句公道话 邓文礼虽然离开了栐州六中,但是关于他和龙年的传言却依旧在校园里流转,流言如絮,非时长而不能消散。 “自邓老师走后,小年年都已经好多天没有笑容了。”姜丫丫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扒拉着桌上的小说。 “希望多过一段时间她的心情会有好转。”温爱佳之前和姜丫丫想了很多办法逗她,都没有效果。 “真不知道,这个邓老师不愿意把地址留下来给小年年是为什么?反正人都走了,学校的这些人也看不见,就算给了,他们也不知道啊。”姜丫丫嘟嘴嘀咕。 “你说得也对。”温爱佳赞同她的说法,可转念又想到:“但……会不会是邓老师担心影响龙年学习,毕竟眼看高考在即。” “可能吧。”姜丫丫也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你们两个还是认真复习吧,马上二模就要来了。”前面的吴治扭头插话到。 “我说你个吴木头,你天天复习得这么认真,你准备高考考多少分啊?”姜丫丫故意打趣。 “你管我。”吴治转过身去。 姜丫丫听他回答这么敷衍,顿时不乐意,起身抢过他手中的书:“我看你天天看这些外语小说,不相信你会考得有多好!” “反正,比你好!”吴治说完抢回自己的书。 “神气什么呀!”姜丫丫白了他一眼,扭头懒得看他。 “好了,吴治说得对,我们还是乖乖的好生复习吧。”温爱佳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之前整理的数学错题集。 就在温爱佳抬头之际,一眼望见教室后窗外的白玉兰又开了,白色的花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是谁折了千百只石膏色的纸鹤,颤颤巍巍的点缀在空中,风一掠过,便迎风飞舞。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温爱佳每当看见玉兰花开,总会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当年在教室里,大家一起奋笔疾书,埋头努力的日子,有时,甚至会在梦里回到那间熟悉的教室,还有姜丫丫在偷偷看小说,龙年在舞蹈室优雅的旋转舞步,郑晓剑和顾新河跟同学一起在篮球场打球……那真是回不去的青春,抹不去的记忆。 …… 同样努力的人除了学生,还有各学科的老师们。 潘福全也在办公室为学生整理经典题型。 “潘老师,你昨晚几点走的?”付严慧刚上完课回来。 “你知道我们班主任都不可能很早下班的。”潘福全苦笑道。 “还是潘老师最敬业,每天都是奋 战到大半夜!”许苑深也凑过来接话。 “你又知道了!”潘福全被他的话给逗笑。 “那可不是!我前些天看见你母亲都跑学校来给你送东西!” “唉,现在不是正值孩子们高三嘛,我作为班主任,可是一刻都不敢松懈,人家孩子们的未来在我手上呢,我得跟他们一起努力,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父母。”潘福全感叹道。 “你是尽职尽责了,是个好老师,可是我怎么听阿姨说,给你找了相亲对象,你愣是不去见人家!”许苑深终于把话头引出来。 “哟!许老师,敢情你是在这里等人家潘老师呢!”付严慧就知道他话里有话。 潘福全听着许苑深的话,瞬间脸色变红。 “我说得对吧,潘老师!”许苑深又故意激他。 “你一天天的,就你知道的最多!”潘福全不好意思的喝水掩饰尴尬。 “我看呐,与其在外面找来找去,还不如就在我们学校内部消化!”许苑深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你们在说什么呢?好热闹!”抱着试卷的郁芬从门外进来。 付严慧看着此时刚好进来的郁芬,又转头望了眼潘福全,遂点头:“我看也是,内部消化挺好的!” “什么内部消化?”郁芬没听见他们前面说的话。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苑深赶紧凑过去:“郁老师,你觉得潘老师怎么样?” 郁芬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难住:“什么……怎么样?” “就是……”许苑深用手比着心。 “啊?”郁芬还是不解。 “噔噔……” 就在几位老师讨论得正欢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潘福全一眼就认出来者正是龙年的母亲,于是赶紧上前。 “各位老师好,我有事找一下潘老师。”董崇媛礼貌问好。 几位老师这才散开,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龙年妈妈是有什么事吗?”潘福全轻声问道。 董崇媛环顾四周:“潘老师不介意的话,借一步说话。” “哦,好的。”潘福全应声出门。 留在办公室的几位老师瞬间开始讨论起来。 “邓老师不是已经走了吗?龙年妈妈来学校做什么呢?”付严慧还有点小八卦。 “不知道。”郁芬随口回道。 “你们说学校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所以到底……他和那个 女生……”付严慧继续八卦。 “你说这个有意思吗?人家一个小姑娘,说这些对人家影响多不好,你还是老师!”许苑深无情地打断她的话。 “好吧好吧,我也没有恶意。”谁还没有一点好奇心呢,付严慧立马识趣住嘴。 …… 学校湖边。 “潘老师,这段时间龙年在学校表现怎么样?”董崇媛在家一直不放心。 “额……龙年同学近来没有什么不妥,上课也有听讲,下课也跟平常比较亲近的同学一起,没听见其他老师反映她有什么其他情况。” “那……其他同学还有没有传那些话……”董崇媛指的是那些流言。 “哦,这个您放心,我在他们班上都特别强调过,让学生们都不要再乱传,现在又即将迎来二模考试,孩子们的关注点都在学习上。” “那就好,学校里的事还得潘老师您多费心!” “这个是自然,这是我作为老师应该做的,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孩子的心理也很重要。” “邓老师……已经调走了吧。”她的话语里仍透露着不放心。 “对。”潘福全点头。 “那就好。”她今天来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龙年妈妈,其实……邓老师也是一位很负责任的老师,平常在学校对工作也是特别认真,像他这个年纪,能够静下心来钻研教学工作的也是不多见!” 董崇媛没想到潘福全竟然会帮邓文礼说话:“邓老师有您这么好的一位同事替他说话,也是一件幸事。” “我说的都是实话。”潘福全见她没有反感,于是继续说,“邓老师在新一批年轻老师中,既有责任心,又有教学方法,此前他在学生中的评价也是极高的!” “是吗?”这一点是董崇媛没有想到的,“但您现在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 “龙年妈妈,您不要误会,我说这些就是单纯希望您能对邓老师放下戒备,毕竟他已经去往另一所学校,作为他曾经的同事,我们一起带过班,一起工作过,我就是希望您不要再抓住之前的事情……能够让他安心去那边工作……不要再去校领导或者教委那里……” 董崇媛越听他的话越不对劲:“等等,潘老师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别误会,我就是想替邓老师说几句公道话。”潘福全赶紧解释。 “你不会以为是我去校领导、教委那里告的状吧!”董崇媛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不……不是您吗?”潘福全一直以为这件事是龙年的家里人所为。 “不是。”董崇媛笃定的回答。 “那……这……”潘福全也摸不着头脑了,“到底会是谁呢?” 第二二五章 陌生号码 “还没走呢?”原本已经离开教室的赵老师折返回来拿衣服,只见空荡荡的舞蹈教室里就龙年一个人在,还没有开灯。 “龙年,这么晚了,下雨天凉,早点回宿舍休息。”赵老师好心提醒。 “好的,谢谢老师,我再呆会就回去。”龙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盘坐在落地窗前。 “那好吧,你待会儿记得锁一下门。”说完赵老师便掩门离开。 龙年察觉得出最近赵老师对她格外关怀,总是有意无意的对她嘘寒问暖,跟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提起任何让她伤心的事,就像班主任,时不时的就会来教室,好几次都被自己撞见他在窗外默默地关注自己。 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下雨…… 龙年望着风雨中飘摇的香樟树叶,被一滴滴从天而降的银珠砸得“啪啪”作响,黑色的夜幕里,校园操场上寥寥几人,他们为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在操场上一路狂奔,而脚下溅起的朵朵水花,不偏不倚的打在裤腿上,远处校门内的几棵黄桷树也在迎接大雨的洗礼,花台里春日刚盛放的鲜花想必也被这无情的风雨摧残。 她凝视着玻璃上的水珠,正一颗颗顺着窗檐往下滴,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抬手之间,在玻璃窗上划出他的名字。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紧握的手机——从那天他走之后,自己不知道已经拔打了多少遍,那个熟记心中的电话号码,却总是无人接听,直至变成空号。 …… 寝室里。 “爱佳,龙年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姜丫丫从隔壁寝室串门回来。 “没有啊,我以为她跟你一起。”温爱佳想着她两前后脚出的教室。 “她不会……想不开吧?”回想起之前的程小事件,姜丫丫不由心头一紧。 “不……不会吧……”温爱佳认为龙年没有这么脆弱,“这几天她的情绪不是挺好的吗?”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沉默之后的爆发!”姜丫丫说着张开双手比了个爆炸的手势。 “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害怕……”温爱佳听着楼下响起的宿管阿姨的哨声,“快到关灯时间了。” “你不是有个郑晓剑送给你的手机吗?你打电话试试。” “你说得对!”温爱佳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手机这回事,赶紧掏出来,按下龙年的号码拨过去。 …… 此时,仍旧呆在舞蹈室的龙年也听见楼下传来的哨声,知道是保安叔叔清场的 提醒声,同时窗户外透进来的手电筒光也正是巡视所用。 她扫了眼墙上的挂钟,确实到了关门的时间。 “还有人吗?”保安叔叔尽职尽责的用手电筒仔细巡视每一层楼。 龙年不情愿的准备起身下楼,却不想手中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顿时,她顾不得下楼,赶紧打开手机翻盖,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赶紧按下接听键。 “喂……”她小心翼翼的询问,耳朵仔细的听着手机里的回应,生怕错过了一点。 可是对方并没有说话。 “喂……”龙年继续唤对方,她坚信这不会是一通打错的电话。 但电话那头依旧只是传来阵阵沉默。 “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种特别强烈的预感,感觉此时电话那头的人就是他,就是那个自己打了几百通电话都联系无果的人,即使他没有只言片语,即使他只是一味的沉默,她也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他。 “我知道你不忍心……你既然都已经打电话过来……就不能开口说说话……哪怕说一句……好不好……”龙年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然而,任凭她怎么呼喊,对方都没有回应,只听得窗外“哗哗”的雨水声。 “你说话呀……你既然都敢打电话……为什么不敢说话!”她想换种方法激他。 这时窗外传来“轰隆隆”的一阵雷声,瞬间震得玻璃都在颤抖,让人感觉到阵阵不安。 “你说话呀!我让你说话……”龙年丝毫没有受雷声影响,冲着电话大声怒喊。 而电话那端却传来阵阵“嘟嘟……”声——电话已被挂断!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龙年顿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豆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砸向地板。 “同学……同学……” 巡逻的保安刚好走到这层楼,顺着声音过来,瞧见蜷缩在地上的龙年。 “同学,马上要锁铁门了,快回寝室吧。”保安叔叔瞧她神情不对,又两眼泪汪汪,不敢说什么重话。 龙年听见保安叔叔说的话,可她并不想起身。 “同学……同学……”任凭保安如何呼喊,龙年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铃……”恰巧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 “龙年,你在哪里呀?外面下这么大雨,你带伞了吗?”温爱佳关心的问道。 “喂,你们是这个小姑娘的同学吗?” “怎么是个男的?”姜丫丫听着手机外放的声音。 温爱佳也皱着眉,搞不清楚情况:“你是谁啊?她的手机怎么在你那里?” “哦,我是保安,刚才在教学楼这边巡逻,看舞蹈室没锁门,进来就发现她了,她现在似乎……”保安瞅了眼躺在地上的小姑娘,“好像心情不太好,我看她一直在哭,外面又下这么大雨,要不你们来舞蹈室接她回寝室?” “好的,叔叔,谢谢您,我们马上过去!”温爱佳慌忙致谢。 “叔叔,我们现在就去啊!”姜丫丫也冲着电话那头道谢。 挂完电话的两人立刻带着雨伞出门。 …… “叔叔!”温爱佳把手中的伞放在舞蹈室门口,朝着龙年跑去。 “你们来了!赶紧带她回去吧,天这么冷,别再冻感冒了。”保安叔叔关心的说道。 “好的,谢谢叔叔,给您添麻烦了!”温爱佳连连致歉。 “没事,快回去吧,我把隔壁几间转完,就准备下去锁铁门了。”保安说完打着电筒往旁边去了。 “来,丫丫,扶一下龙年的左边。”温爱佳将龙年的右臂挎在自己肩上。 “好的。”姜丫丫也学着她的样子将左臂挎在自己肩上。 “他为什么不说话……既然都已经打来电话……怎么连一句话都不肯说……怎么这么狠心……”龙年嘴里含糊不清的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 “小年年在说什么呢?”姜丫丫没太听清。 温爱佳看了眼姜丫丫,给她使了个眼神,又摇摇头,示意她先别问。 …… 两个人好不容易把龙年扶着走到楼下,谁知路过操场的时候,龙年突然挣脱两人的手,径直冲入雨中,顷刻间,倾盆大雨将她浑身打湿。 “小年年……你干什么呀?”姜丫丫吓得赶紧上前为她撑伞。 可龙年却一把将她推开。 “小年年……” 龙年似乎就像听不见她的呼喊那般,继续接受着大雨的洗礼,还在雨中跳起了舞蹈。 看着翩翩起舞的龙年,温爱佳好像懂了她的心情,随即也扔下手中的伞,随她在雨中跳跃。 “那我也舍命陪君子吧!”姜丫丫说着张开双臂冲过去,学着龙年的样子在雨中乱舞。 第二二六章 解决了 经过那晚大雨的洗礼,龙年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不管是邓文礼,还是自己,现目前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她还得继续留在这里上学,而他也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不过,不幸的是,温爱佳和龙年都因为淋雨而患上了重感冒。 “你说我怎么就没有感冒呢?”姜丫丫气呼呼的摸着自己额头,好像多摸几下,下一秒就会升温似的,“我要是感冒了,我铁定跟龙年一样,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就请假回家!哪还需要在这里上课,回家看片别提有多爽!” “呵!老天有眼,知道你不爱学习,偏不给你请假的机会!”吴治故意逗她。 “那叫老天无眼!”姜丫丫朝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那个……”温爱佳缓慢张开嘴,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爱佳,你要干嘛?”姜丫丫赶紧放下小说。 “我……”温爱佳指着自己喉咙。 “我知道我知道,你感冒了,说不出话呢。”姜丫丫说着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这温度居高不下呀!” “我……想……”温爱佳思来想去终于比划个喝水的动作。 “哦哦哦!我懂了!”姜丫丫高兴的叫出来,“水杯!你的水杯!我去前面饮水机给你接水。”说完,姜丫丫活蹦乱跳的冲向教室前面,将杯子放到饮水机出水口。 “你小心点,别给撒了。”吴治在后面皱着眉头喊道。 “吴木头你就闭嘴吧!没看到爱佳都成哑巴了吗!”姜丫丫虽然是在关心温爱佳,但是这话听上去感觉怪怪的。 温爱佳终于喝上了水,可每咽下去一口都跟吞刀片一样难受。 “你还是带爱佳到校外的社区医院拿点药吧!”吴治看着温爱佳的脸色都已通红,“这样下去得烧坏了。” “你是不相信吴老师的医术?”姜丫丫抓起桌上刚拿回来的药,“我可得告诉吴老师去!” “我……我只是觉得药片的效果来得慢,让你带她去外面输个液什么的。”吴治说着白了她一眼。 “额……”姜丫丫脑袋瓜子飞速运转,“好像你说得也有点道理。” “我不去……”温爱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这可如何是好啊?”姜丫丫撅着嘴,她知道温爱佳的犟脾气。 “这你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吴治指了指楼上,“护花使者!” 姜丫丫瞧着他的手指,顺着往上看:“天花板?” “真是服了你!”吴治不想再跟她说话。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这就去叫他。”姜丫丫说完冲出教室。 “别……”只留下温爱佳朝她的背影招手。 …… “年年的烧退了吗?”奶奶揪心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孙女儿,着急的问儿媳妇。 董崇媛取下她身上的温度计,映着灯光仔细看。 “退了没有?”龙定琨也从楼下上来。 董崇媛再次确认着温度计上的刻度,摇了摇头:“没呢,还烧着。” “这……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患上重感冒。”龙定琨心里满是担忧。 “从女儿小学之后,几乎都没有染上过这么重的感冒,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的?”董崇媛也不明就里。 “我看呐,还是不应该去那个镇上读什么六中,在这县里就比在那个小地方好。”奶奶坐到床前抚摸着孙女的额头,“这小脸都烧红了,我可怜的小孙女。” “这跟学校在哪儿没多大关系……”龙定琨其实心里一直对那所学校是没有偏见的。 “我看就有关系!”奶奶加重语气。 董崇媛瞧着老太太的神情严肃,赶紧制止还想继续说话的丈夫。 “那个……”老太太看着自己儿子,“定琨你出来一下。” 龙定琨看着母亲移步卧室门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妈……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龙定琨瞧了眼睡着的女儿。 老太太摆手:“你出来。” “你快去吧。”董崇媛推着他出去。 …… “学校……的事解决了?”老太太降低音量,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龙定琨装作没明白她的意思。 “别跟我装傻,你以为你妈我真是老糊涂了!”老太太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龙定琨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只得开口承认:“好好,我知道您老人家什么都知道。” “那你还不快说。” “事情已经解决了,邓……邓老师已经调走了。”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老太太捂着胸口欣慰的说道,“这还得感谢人家凌老师,要不是他,这邓文礼能被调走。” “有什么好感谢的。”龙定琨不敢大声说出来,生怕等会又惹得老太太念叨,只得小声嘀咕。 “你不懂,我 们家年年还是个孩子,不能太早接触成年人那些复杂的感情。” “我倒是觉得没那么严重……”龙定琨心里还是觉着这样做多少有点对不起邓文礼。 “没那么严重?等真有什么事情,你后悔都来不及!何况他只是一名老师,与我们家这种几代从商的家庭来讲,着实不太匹配。” “您说道哪儿去了。”龙定琨不想再听母亲说下去,于是往楼下去。 …… 龙年床边,董崇媛一直守着女儿。 其实刚才丈夫和老太太的谈话她都听见了,要说她为什么不希望龙年跟邓文礼走得太近,那纯粹只是因为她作为一名母亲,觉得现在女儿年纪太小,怕被人骗,而且虽说龙年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但这么多年过去,两家早已没了交集,至于他长大品性变得如何,自己根本无从得知,因此才会在上次去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对邓文礼特别提醒。 …… 就在大家都以为将此事处理得悄无声音、滴水不漏的时候,岂料躺在床上的龙年已全部听得父亲与奶奶的对话。 她终于知道是谁去教委告的状,一想到这里,她就使劲攥紧床单,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嘴唇。 …… 与此同时,在学校里硬撑着上课的温爱佳也被郑晓剑送往社区医院,不过此时的她已经在郑晓剑的背上睡着了,确切的说是烧糊涂了。 第二二七章 送温暖 社区医院里,郑晓剑忙前忙后的挂号、拿药。 “家属,家属,过来扶一下病人。”护士在走廊呼喊。 “来了!”郑晓剑赶紧从收费台过来。 “病人刚抽完血,这个棉签要按在上面,至少五分钟,注意不要太过用力。”护士小心叮嘱,同时把输液瓶拿在手上,“扶她去那间病房,躺着把液输了。” “好的,收到!”郑晓剑一本正经的回答,小心翼翼按着温爱佳的伤口。 很快,护士熟练的扎好针,又再次嘱咐郑晓剑,注意观察滴液进度,有任何不舒服第一时间联系她们。 待护士走后,郑晓剑用手探查温爱佳额头的温度:“这怎么还是很烫!” “哪……有……这么快……”温爱佳艰难开口说话。 “好了,你就先不要说话了。”郑晓剑瞄了眼吊瓶,“你先休息会儿,我下楼买点东西。” “买……不用……”温爱佳习惯性的拒绝,更不想再浪费他的钱。 “傻瓜。”郑晓剑摸了摸她的头,“我很快就回来。” …… 下楼之后的郑晓剑径直回了家,其实他回家的目的就是拿点钱去医院支付费用。 一进门,他就飞快冲进卧室,在衣柜里找自己藏起来的零花钱。 “哒!” 这时外面客厅的门被推开。 “晓剑?儿子?”林剑青看着门口的鞋,想着肯定是儿子回来了。 原本拿着钱正想出来的郑晓剑与母亲撞个正着。 “你小子跑这么快做什么?”林剑青瞧着儿子脸上都已跑出汗水,屋里衣柜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你在家里找什么呢?” “哦……我……”郑晓剑生怕被母亲知道自己专门跑回家拿钱,赶紧想了个借口,“我有本试卷没拿,所以回来取一下,对,回来取试卷……” “试卷?”林剑青看着儿子两手空空,“什么试卷?试卷在哪里呢?” 郑晓剑其实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好端端的自己找什么理由不好,偏偏说什么回来拿试卷。 “你手里拿的什么?”林剑青见儿子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哎呀,我……我……”说着郑晓剑双眼慌忙四处寻找,终于看到书桌上有一叠上学期的卷子,简直天助他也,赶紧拿起来,“就是这个!我找到了!” “看看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没,别落下。”林剑青好像当了 真,还提醒到。 “我有事先回学校了!”郑晓剑不等母亲回答,就已经冲出门去。 林剑青也从客厅出来,望着门外儿子消失的背影:“什么事,这么慌张!” …… 郑晓剑飞快的赶到医院,赶紧在门口的水果店给温爱佳买了些苹果,又抓紧时间跑去收费台缴费。 “病人液输完了吗?”迎面过来的护士一眼就认出他。 “哦!我去看看。”郑晓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往病房走去。 …… “这个晓剑一路上跑这么快,还来了医院,到底谁生病了?”林剑青看着自己儿子着急的脚步,“什么人能让他这么上心?” …… 病房里,温爱佳无聊的盯着输液瓶,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盯着点滴,看着它们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我回来啦!”郑晓剑一个滑步溜到温爱佳面前,随即提着苹果在她面前晃,“红彤彤的大苹果!”只见他一脸灿烂。 看着他手里的大苹果,她自然是特别开心。 “我给你洗一下!”说完他拿出苹果在旁边的水池冲洗了一下,又坐在床头凳子上,拿出水果刀给她削皮。 温爱佳看着床头柜子上的几个大红苹果,瞬间想起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输液,母亲也是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提着苹果,不过因为那时候家里条件困难,所以母亲买的都是水果店里剩下的,有些甚至已经坏了。当时母亲也是很开心给她洗好苹果,然后递给她,母亲和弟弟都没舍得吃。而当她把苹果放入口中用力咬下去的时候,才发现看似外表还好的它,却已然没了水分。当然,她努力表现得特别高兴,咀嚼着干巴的苹果,看着母亲欣慰的眼神,顿时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那个场景一直都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每每想起,都只觉五味杂陈。 “吃吧!”郑晓剑还将削好的苹果分成几瓣递给她。 “谢谢!”温爱佳突然觉得有点感动。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郑晓剑说话一直挂着笑脸。 …… 此时病房里的两人有说有笑的,殊不知,林剑青已来到病房外。 “我就说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就跑了,原来是到医院来送温暖!”林剑青看着病床边对别人体贴得无微不至的儿子,顿时觉得这点跟他爸倒是很像。 “看来得抓紧送儿子走……”她自言自语。 “是家属吗?可以进去看病人。”护士看见一直站在门外的这人,好心提醒她。 林剑青被护士的声音吓得连连后退,就怕被屋里的儿子瞧见。 …… 下课铃响起,邓文礼放下手中的课本,学生们急匆匆的身影经过时带起风掀动教案,惹得手边粉笔盒里的彩色粉笔突然滚落一地。走廊里重新喧闹起来的瞬间,让他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领口依然歪着,但嘴角不知何时沾了星点粉笔灰,在阳光里亮得像未褪尽的晨星。 不一会儿,教室里消毒水与粉笔灰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又到了大扫除的时刻。 他抱着书本往外走。 虽然已到这里多日,但是自己还未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亦不适应这里的教学工作安排,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夜里的他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看着走廊两侧的玻璃展柜里,历届学生合照像等待检阅的方阵,那些凝固的笑容在节能灯管下泛着青白。脚下的皮鞋踩过水磨石地面,回音在挑高五米的大厅里荡出涟漪,墙上的教师风采栏——他的证件照还没来得及贴上,空着的方格像张开的嘴。 第二二八章 体考 晨光切开公告栏锈蚀的锁扣时,高考倒计时牌只剩下两位数。“0“字的边缘漂浮着白色粉末,风掠过走廊,卷起昨夜未扫的玉兰花瓣,那些粉嫩的骨朵扑在教室后门玻璃上,像被揉碎的星图。 忽然有鸽子掠过教室上空,翅膀拍打的声响附和刚好响起的铃声,随着脚步声近,监考员抱着试卷走来。 “终于还是来了。”姜丫丫佯装哭腔从文具袋里抽出一支黑色签字笔。 “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吗?”吴治反问,将她军。 “我要是有你的成绩,那我倒巴不得多考试,这样我便逢人就炫耀!” “又在这里做梦了。” “哒哒哒!”监考老师用指节敲打桌面,示意大家安静。 “爱佳,待会儿,你懂的。”姜丫丫斜着脑袋悄悄的说。 “我还不知道我会不会呢。”温爱佳也正懊恼。 …… 随着一封封试卷的拆封,如煎如烤的二模考试结束。 暮色时分,温爱佳坐在湖边,看着紫藤花架下的石桌还留着模考的数学公式,被雨水冲刷成淡蓝的墨迹与新生苔藓缠绕,像某种神秘主义的方程式。 她靠在花台旁边,不远处还有同学在背文言文。 花朵上时而飞过一只迷途的菜粉蝶正用触角叩击花蕊,翅尖抖落的鳞粉与空气中的飞蛾在光束里印衬着,如同跳着双人舞。远处操场边的晚樱开得也十分殷勤,团团粉云压得铁丝网发出琴弦般的嗡鸣,仿佛随时会弹射出千万枚淡香的花弹。 不知道这次考试如何,她心里直打鼓。 …… “爱佳,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姜丫丫急匆匆的跑过来,“给你冰棍儿!” “不冷吗?”温爱佳用手接过来。 “我就是火气大,想用这个灭灭火!”姜丫丫边吃边说。 “怎么样?看着你的成绩没?”温爱佳知道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班主任一如既往的会将成绩表张贴在教室最后的墙上。 “你猜我为什么吃冰棍?”姜丫丫将冰棍来回晃,“就是因为看到那成绩单。” “你不是不在意考多少吗?” “我是不在意,但是抵不住它丢人啦!我又被吴治嘲笑!”她噘着嘴,一脸无辜。 “我也觉得……”温爱佳呢喃。 “爱佳,你看到你的成绩啦?” “嗯。”温爱佳点头。 正是因为看到那个成 绩,她才会一个人来到湖边独坐。 …… 迎接了模拟考试的打击之后,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打击——高考前的体考。 …… 一大早,高三的同学们全部聚集在操场,准备各项考试项目的洗礼。 温爱佳看着熟悉的操场,突然回想起之前参加长跑比赛的情形,虽然是乌龙事件,但是自己还是坚持跑完,这也算是自己人生总的一大突破吧。 四月伊始,飞扬的柳絮卡在信号枪的刹那,塑胶跑道蒸腾起柏油味的蜃景。起跑线处的裂缝里嵌着刚落下的枯黄桷树叶,此刻正在同学们的脚下发出细碎的呜咽,仿佛温爱佳和姜丫丫此刻的心情。不远处,穿深蓝运动服的男生第三次调整髋部号码布,纤维摩擦声混着后排女生马尾辫摇晃的节奏,在晨雾飘腾的空气里织成紧绷的弓弦。 “爱佳,小年年,我们一起吧,不然待会儿我一个人没法坚持到最后。”姜丫丫用眼睛丈量着操场的跑道长度,目光随着圈移动。 “知道啦!有我们在,你放心吧!”龙年拍了拍姜丫丫的肩膀。 经过上次感冒事件之后,龙年的心情似乎也得到了调节,回到学校的她继续努力的复习功课,上次的二模考试,她的成绩也是在整个高三排名前十,对于这一点,姜丫丫也是羡慕不已。 远处,体育老师吹着口哨通知集合。 “同学们,今天是我们的体考,也是我们高考之前的一次特别重要的考试,只有今天一次机会!”监考老师先给大家强调本次考试的重要性,顺手又指了下右边,“大家可以看到,这几位就是我们今天的专属监考老师,他们会对考试的合规性进行监督,并且会严格记录大家的考试成绩……” 随着体育老师的话音一落,体考正式拉开序幕。 …… 第一个项目便能搞得人头晕眼花,那就是仰卧起坐。 温爱佳躺在垫子上,姜丫丫替她按着腿。 每一次弹起的弧度都切割着膝前的阳光,落下时,后脑勺在缓冲垫撞出潮湿的闷响,扬起的灰尘乱舞,窜入鼻腔里搅拌得直痒。 姜丫丫大声的给温爱佳数着数,生怕漏掉一个。 终于,熬到最后十秒,恰巧,发绳突然崩开,在饰品金属小球划出抛物线落地后,体育老师锃亮的哨子吹响,同学们瞬间像条脱水挣扎的鱼。 紧接着又是下一个项目,800米中长跑。 在体育老师枪响撕开空气的刹那,女生 们的马尾辫迎风扬起,场外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温爱佳和龙年分到一组,只见她在枪响以后迅速起跑,全然没有管后面的温爱佳。 姜丫丫瞧着龙年的架势,赶紧尖叫着为她加油,同时也喊温爱佳快跑,跟上龙年的脚步。 “好家伙!这龙年怎么跑这么快?” “就是啊,从来没有看她在体育课上有这么认真过!” “没想到这次体考这么拼命!” “真是失恋让人成长!” “其实她不用这么拼,反正都已经参加完艺考,到体考只要合格就行!” “……” 姜丫丫听得身后传来其他班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真是有意思!别人跑快跑慢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她故意走到人家面前丢下一句话。 忽然枪声再次响起——最后一圈。 温爱佳望着前面抄自己半圈的龙年,感受着右耳灌满的轰鸣声,脚下传来布鞋与地面的摩擦尖叫声,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 终于,最后十米,但似乎领口灌进的风都有了重量。 终点线的彩旗在视网膜边缘模糊,电子计时器上的数字已经快看不清。 “加油……爱佳……”率先到达终点的龙年用力呼喊着。 最终,温爱佳冲过白线,刹那间瘫坐在地上…… 第二二九章 梦 “我说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吗!”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还有几天就高考了,高考之后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去!” “……” 郑晓剑看着横坐在沙发上的林剑青,面色铁青,拳头紧攥,再也说不出来任何话语。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一个小姑娘就把你迷得五迷三道……” “你别再说了!求你别再说了!”放声大吼之后,郑晓剑猛地摔门而去。 …… 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两天,学校放假让他们回家休息一下,换个心情,以便更好地上“战场”。 温爱佳待在家里除了帮忙洗衣做饭,余下的时间就是哄弟弟睡觉。 抬眼望着阳台上的裤衩和被尿湿的床单,她忽然长叹一口气,远处白茫茫的雾气像薄纱,遮住了远处的山坡还有马路上过往的行人。 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呢?彻底离开这里。 她轻轻挽起耳边的余发,不知道未来自己究竟会过上怎样的生活,是否开心,是否自由…… “还有两天就考试了……” 温爱佳的思绪突然被来声打断。 原来是父亲。 “你妈妈……又生病了……”父亲指着院前正在摘菜的裴艾珍。 “我知道。”温爱佳轻声回答。 “你……”温庭之欲言又止。 温爱佳轻抿嘴角,她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兆丰回来了……”他接着附上一句。 “哦,是吗。”温爱佳的语气并非在问,其实她昨天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就碰见他了。 当时的温兆丰还拼命的塞给她一袋大白兔奶糖,她不想要,但耐不住他自顾自的硬塞,她也只有收下,恰好带回来给弟弟,那小子乐呵呵的吃得好不开心。 “这次他呆得久一点,要到八月。”温庭之说着掏出一支烟点燃。 “哦。”温爱佳淡淡回应。 “他说你可以和他……” “我知道了。”温爱佳不想他再继续说下去,连忙打断他的话。 “你……” “我知道怎么做。”她转身准备下楼,“考试完我就出去打工……不上学了。” 温庭之望着女儿的背影,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听得“哒哒哒”拖鞋下楼的声音。 …… 终于整装待发。 学校操场上,大家陆陆续续从宿舍出来,背着自己的书包,带上生活物品,排队走上早已等待许久的大巴车。 “爱佳,瞧瞧我带了啥!”姜丫丫满脸兴奋的从书包最外边的兜里掏出一把糖果递给她。 “谢谢。”温爱佳心不在焉的应道。 姜丫丫瞧出她的神情不对:“你怎么了?从昨晚回宿舍到今天你都满腹心事的样子。” “哦,没什么。”温爱佳轻轻回答。 “也不知道你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的,你要像我这样!开开心心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今天过好再说!”说完她起身准备摇头晃脑的蹦跶,却不想“啪”的撞到车顶的行李架。 “哟!你是想提前开开脑啊!”吴治故意打趣。 “去你的!”姜丫丫佯作扔东西的手势吓唬他,接着又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放在温爱佳肩膀上,“你就笑我吧!到时候你要是没考好,可不要怪我!”语罢还做了个鬼脸。 “我说吴治你就别逗她了。”龙年冷不丁的接了句话。 姜丫丫瞧着走过来的龙年,赶紧凑到她身边:“小年年,你果然还是来学校跟我们一起去考场!简直太好啦!” “当然要来啦。”龙年挤出一丝微笑,用手划过她的鼻头。 虽然她极力表现出心情开朗,但是仍然可以从她的神情中察觉一丝落寞。 姜丫丫可不管那么多,也不会过多的去察言观色,自顾自的抱着龙年的小蛮腰就开始撒娇。 “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吴治故意没有把话说完。 “咋啦!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要说什么!”姜丫丫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喜欢小年年!” 姜丫丫故作娇滴滴的声音引得旁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可她却并不怕。 看着姜丫丫将头深深的埋进龙年怀里,温爱佳也不由得抿嘴笑到。 “好了,同学们,车上坐满之后我们就准备出发了!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带队老师在前面喊。 姜丫丫拉着龙年的手臂,依依不舍的不肯放手,转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给坐在后面的温爱佳递来目光。 “行!”温爱佳当然知道她想干什么。 “那我坐这儿。”吴治顺势走过来坐在温爱佳旁边。 “请!”温爱佳配合的邀请他坐下。 …… 不知道大巴车在路上行驶了多久,不知不觉中温爱佳竟然睡着了。 …… “加油!” “加油!” “郑晓剑加油!”人群中的温爱佳头一次敢这么大声的给他加油。 她望着篮球场上奔来跑去,大汗淋漓的他,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欢呼声,尽管阳光是那么刺眼,但她依旧能看见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是那么明媚,是那么沁人心田。 “温水瓶!” 他忽然朝她跑过来,大声的呼喊着自己给她取的专属姓名。 “怎么了?”温爱佳也试着朝他跑去。 “我……” 突然涌动的人群放慢了他的脚步,只得一边挥手,一边喊她。 “温水瓶……温水瓶……” 可是人越来越多,渐渐地把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 “哎……”温爱佳拼命往前挤,努力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却根本使不上劲儿。 “你听我说……”郑晓剑用力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身体,用手比划着。 温爱佳眼看着他就要被人群给“吞噬”,左右瞧了瞧,目光落在旁边的长椅上。 于是,她赶忙站上去。 “我在这儿!”她冲着他使劲儿挥手,“我在这里!” 忽然拔高,让他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住她。 “我想说!你!记得!要!等我!”郑晓剑边说边使劲比划,一手指着她,一手指着自己。 “嗯!”温爱佳拼命点头,“我听见了!我知道了!” “你一定要记得等我!”郑晓剑被乌央乌央的人群往后推了许多,“记得今天我说过的话!” “我记得!”温爱佳大声吼道,“我肯定记得……” “你也要记得我……啊!” 原本还在说话的温爱佳,右手突然被什么力量给拽住。 她回头一看! 竟然是郑晓剑的母亲!还有闻盼盼! 只见她们拼命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往前走。 “郑晓剑……”温爱佳想大声喊,却不想他早已被人群挤得更远。 这时,身后另一只手伸过来,拦在她的面前。 “爱佳。” 来人竟是顾新河。 “你别拦着我!”温爱佳推开他的手。 …… “爱佳……爱佳……” 顾新河看着满脸通红的她,一脸茫然。 “嗯……”好几分钟过去,温爱佳才 迷迷糊糊的缓慢睁开双眼。 “新……河……”她显然是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他。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第二三零章 静默的“战役” 温爱佳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并不记得是怎么跟着顾新河他们一起下的车,也不记得顾新河之后又说过什么,以及自己又说过什么,只依稀记得一路上姜丫丫都闹嘻嘻的与吴治吵吵闹闹,随后送她们来到学校定的住所。 到那里不久,温爱佳就蒙头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温爱佳突然被门外连续的敲门声惊醒。 “谁呀?”姜丫丫半眯着双眼。 “起床到楼下吃早餐。”门外的声音是吴芙秀。 “吴老师这么早就敲门啊……”姜丫丫说着用被子捂住头。 “快些下楼啊。”吴老师又催了一句。 “好的,吴老师。”温爱佳应道。 “不是吧。”姜丫丫鲤鱼打挺的翻了个身。 龙年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表:“还……可以眯……五分钟!”边说边给自己肯定的点头。 “啊?五分钟!”姜丫丫仿佛戴着痛苦面具,“五分钟有什么可高兴的!” “别说话,小心又浪费了1分钟。”龙年的话语中即带着哄,又带着吓唬。 “好了好了,我不说话了!”姜丫丫立刻倒下去闭上眼,心想有总比没有好。 温爱佳瞧着蒙头睡回笼觉的两人,自己却没心情再躺下去,随即前往卫生间洗漱。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耳边回响起那天父亲跟说过的话。 不读书……兴许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去打工……去挣钱……说不定,自己都已经有了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 洗漱之后,温爱佳穿好衣服来到楼下。 吴芙秀早已等在楼下,一个个的安排学生们坐下吃早餐,瞥见下楼的温爱佳,便赶紧走过来,招呼她坐下。 “包子、稀饭、油条、豆浆!想吃什么自己拿!一定要吃饱!”吴老师热情的在她碗里夹了一个包子。 “谢谢吴老师!”温爱佳有点受宠若惊。 …… 终于来到“战场”! “哇塞!”姜丫丫望着四周转了个圈,双眼瞪得溜圆,“这所学校真大!” “小心别摔下去了。”吴治瞄了眼她脚下的台阶。 “切!”谁知姜丫丫并不领情。 温爱佳走在他们身后,独自欣赏着这所充满书香气息的学校。 比教学楼还高的黄桷树耸立在窗前,树下几排座椅都已满座,不远处时而 飞扬的红旗,像是在给他们加油打气。 不管了,先不要想这么多,先考完试再说。她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温爱佳用目光扫视四周,却没有发现半点他的身影。 忽然,教学楼里响起一阵铃声。 “爱佳……”姜丫丫转过身来拽住她的手,“想什么出了神?” 她摇摇头。 …… 教室里,铃声再次响起,监考老师站立于讲台前,目光平稳地扫视整个考场,用清晰而沉稳的语调说话。 “各位同学,上午好。请大家保持安静。我是本场考试的监考老师,现在,首先请检查一下自己的座位,桌面上只允许留下准考证、身份证和必需的文具——黑色签字笔、2b铅笔、橡皮、尺具等,其他物品,包括手机、复习资料、涂改液等,一律按规定放在指定区域。手机必须关机,手表闹钟也必须关闭。答题卡和试卷发放后,先检查是否完整、有无印刷问题,然后在指定位置准确填写自己的姓名和准考证号。注意:试卷发放后、开考信号发出前,不得动笔答题。” “考试过程中,请保持考场肃静,独立完成答卷。有任何问题——比如需要草稿纸、文具损坏、身体不适等——请举手示意,我会过来帮助你。不要私下交谈,不要有其他动作。” “考试结束信号发出后,请立即停笔,将答题卡、试卷、草稿纸按顺序整理好,静候回收。切记:结束时不要继续书写,否则按违规处理。” “这是一场重要的考试,但请相信你们为它所付出的所有努力。现在,深呼吸,保持冷静。” 监考老师说完,稍作停顿,目光扫视一周,语气里带着温柔与坚定:“愿你们笔锋所至,皆是心之所向!” “接下来,我们将分发答题卡和试卷。请保持安静,听从指令……” …… 温爱佳看着分发到手里的试卷,小心翼翼的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姓名,并将自己的准考证号一遍又一遍的核对,生怕写错一个。 她的座位就在教室中间的第一排,所以一抬头就能碰上老师的目光,这使得她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只能埋头盯着桌面。 …… 铃声响起! 大家的手一齐动起来,试卷白花花地铺在桌上,好似教室里浮起了一片小小的雪原,俯首之间,各自目光如锥,直直刺入那密密麻麻的题目中去。 钟表上的指针悄悄溜得更快,仿佛是受了某种神秘 意志的唆使。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汇成一片细密的雨声,又仿佛春蚕食叶,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盛宴。额上的汗珠沿着青春的轮廓滑下,兀自不觉,只在那试题的迷宫中左冲右突,时而豁然开朗,时而陷入泥沼。 时而,有人眉头紧锁,几乎要将那眉心碾碎,时而,有人嘴角微扬,似已破获天机。 空气中浮动着焦虑与希望交糅的气味,竟浓得化不开。 日光灯冷眼旁观,将每个人的侧影投在桌上,凝固成一尊尊思考的雕塑。窗外偶有风来,试卷的一角微微掀起,似欲飞去,又被一只沾满汗渍的手急急按住。 时间原是最公正的裁判,此刻却显得分外残酷。它不急不缓地流逝,任谁乞求或诅咒,终是不肯稍作停留。 有人开始惶急,笔下的字迹遂成潦草;有人反倒镇定,将最后的答案勾勒得清清楚楚。 …… 终场的铃声终于大作,如潮水般漫过整个考场。 温爱佳停住手中的笔,长舒一口气,仿佛刚从一个深水中挣扎而出。 而教室里有人却仍怔怔地望着试卷,眼中尽是不甘。试卷被收上去时,竟有些恋恋不舍——那上面不仅密布着墨迹,还浸透了三年光阴的分量。 …… 从教室里出来,温爱佳回首望向身后的教学楼。 只见,同学们一个个从考场中涌出,阳光陡然倾泻在他们身上。而他们却眯起眼,宛若经历了长时间的凝神屏息,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奢侈。互相只见并无言语,只是默默走着。 或许当时的他们并不太明白,一场战役结束了,而人生的诸多可能,方才刚刚撕开一角,未来多彩,亦多变。 也就是在这片静默的“战役”之中,青春正在完成它的一次重要的过渡——笔与纸的摩擦声歇了,未来在远处发出低沉的轰鸣。 他们走出教学楼,穿过长廊,出了学校大门,或许会将身后的考场渐次遗忘,但那段痛苦而又艰辛的学习时光,像青春一样弥足珍贵,永远刻在脑海的深处,在一次次偶然的瞬间想起。 第二三一章 分道扬镳 “注意不要交头接耳。” 监考老师们在教室里轮流两边走动,随时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忽然,后排的顾新河举起手来。 监考老师随即掂着脚步走过来。 “怎么了?”他小声询问。 顾新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笔:“坏了,老师。” “哦。”监考老师检查了下他的笔,又看了眼他的笔袋,遂起身准备回讲台去给他拿。 “没有多的笔了,刚才给隔壁班了。”讲台上的老师下来。 “报告老师。”禾梨雪举起右手,手里握着一支笔,“我有多的。” “好的。”监考老师过去把笔拿过来,轻声唤她坐下。 “大家写自己的,不要东张西望。”监考老师再次强调。 …… “刚才真是谢谢你!”顾新河从教学楼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禾梨雪道谢。 “不用客气,我本来就备着多的笔。”她眼含笑意。 “总之,今天这么关键的时刻,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谢谢你!”顾新河满心诚意的道谢。 “你现在回去吗?”禾梨雪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方向。 “回,今天跟你们一起回学校,明天再回家。”顾新河也面带笑容。 “真好!”看得出来禾梨雪抑制不住的开心。 …… “爱佳,你猜我看见谁了?”姜丫丫眼瞅着前方。 “谁呀?”温爱佳以为她说的是他。 “还能有谁!”姜丫丫噘着嘴。 “郑……”温爱佳都差点说出口。 “顾新河呗!”姜丫丫双眼眯成一条缝,目光像一条射线一样直指对面,“跟禾梨雪一起的!” “哦。”她略显失落的淡淡回应。 “什么叫哦?”姜丫丫不解她面色平淡,“你一点都不惊讶?” “有什么可惊讶的。”她根本没心思管这些。 姜丫丫见她心不在焉,随即便往前追上龙年的步子。 “他已经回家了。” 没想到吴治竟然冒出一句话。 温爱佳这才抬头注意到刚才一直跟在姜丫丫身后的他。 “看得出来,你心事重重的。”吴治的语气很轻,很温柔。 这还是第一次温爱佳感受到他关注自己和郑晓剑的事,记忆中他似乎从来不会主动提起,更不会语言关心。 “正好姜丫丫去前面了,我才插空能跟你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小心问到。 “你知道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定了定语气,“只是我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下楼的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她有种预感。 “是。”吴治微微点头。 “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当时他母亲也在旁边,所以我估计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只是简单的说了句,让我告诉你,他考试完就要去报道了。” “这么快……”这是她没想到的,本以为还要等到成绩出来,或者等到录取通知书。 “对了,当时闻盼盼也在旁边,似乎与他母亲走得很近。” “这我知道。”她联想到之前的事。 “还有个事。”吴治欲言又止。 “什么事?”她看他神色凝重。 “闻盼盼拉着我,说……”他转过头来看着她。 “说什么?”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说,这次郑晓剑去的地方,是托她们家的关系,一个相对轻松,但发展很好的去向。”他不敢多说。 “哦……”她似乎之前就有所预感。 “你也不要多想,郑晓剑他们家应该只是利用闻盼盼家的势力,等入了伍,也就和她没有什么瓜葛了。”他的话语里透露着安慰。 “是吗……”她的反问正好映射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虽然与郑晓剑交情不深,但是看得出来他当时心里挺着急的,可奈何他母亲一直跟着他,这才让他没有机会多说话。” “嗯……”她听着这些,只能小声附和。 “没事,以后你们可以通电话。”他还在尽力安慰她。 “我……” “哟!我说是谁挡在路中央呢!原来是你。” 打断温爱佳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叶秋。 温爱佳不想与她多说废话,眼神示意吴治快走。 “别走那么快啊!”叶秋追上来,双眼盯着吴治,“这才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换护花使者了!” 吴治听着叶秋刺耳的声音,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挡在温爱佳前面:“请你自重。” “呵。”叶秋冷笑,“比我们岁数大,就真以为自己是大人啦!” “好了,别说了,我们走吧。”温爱佳没有心情和她斗嘴。 “看你心情低落的样子,怎么,是不是郑晓剑和闻盼盼跑了!”叶秋的话像一把尖刺插进她的心里。 温爱佳没有接话,拉着吴治埋头往前走。 没想到叶秋顺势追上去。 “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叶秋拉住温爱佳,“你还不知道吧,是郑晓剑他妈主动去找的闻盼盼她们家,而她们家随后也会把闻盼盼弄进去,为的就是撮合他们俩!” “叶秋!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吴治甩开她拽住温爱佳的手,大声呵斥。 “你在这里装什么滥好人!”叶秋像条疯狗一样逮谁就咬。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就算在如此的情绪下,吴治的话仍然透着绅士。 “我不可理喻?”叶秋用手指着自己的脸,“你们都以为我是因为妹妹的死,气不过他郑晓剑过得好,但谁又能明白,他原本就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 “好了,叶秋,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此刻的温爱佳不想再听到她说任何的话。 “你别不信!”叶秋攥住一旁吴治的衣领,“你敢不敢告诉她,刚才郑晓剑是和闻盼盼一起手拉着手上的车!” 什么?温爱佳没想到她说出口的竟是这种事! 手拉着手?!怎么可能? 温爱佳连连摇头:“不可能!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呵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木头根本就没有跟你说实话!”叶秋冷笑着,似乎在得意自己终于得逞,终于将话说出口。 “别听她胡说。”吴治拉着温爱佳准备离开。 “走吧!反正你们是注定要分道扬镳了……”叶秋满心得意的大笑。 第二三二章 我们是一起回来的 “下班了,怎么还不走?”同事小悦挎上包准备出门。 温爱佳环顾四周,这才确定她在跟自己说话,于是连忙取下耳机站起来:“我……还有点方案没改完,等会儿再走。” “好吧。”小悦带着略显失望的表情仰头出门,“还以为叫你去喝酒呢。” 温爱佳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回荡着她的话——不明白什么时候她们俩的关系这么近了,都到了一起喝夜酒的程度。 浅吁一口气,她缓慢坐下。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在哪儿?” 电话里传来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 “办公室。” “要加班?” “不……” “那怎么不下班?” “就……”温爱佳若有所思的转动手中的笔,“不想起身。” 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因为不想一个人待在家,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除了在电视打开的时候,通过胡乱播放一些电视剧,才能赶走家里清冷的气氛。 “我还不了解你。”对方猜透了她的心思。 “好吧。”她投降。 “快出来吧!”电话那头的话尾夹带俏皮。 “干嘛?”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你回来了?”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其他原因。 “小傻瓜,你猜对了!”对方的语气带着宠溺。 温爱佳猛地从座椅上起来:“真的?”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的!你最好啦!我马上下来!” 温爱佳飞快地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右手提溜着背包跑进电梯。 …… 今年的冬季不知为何,时间尤其的长,似乎秋天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多少人都在盼着它结束,好迎接新一年的春天。 公司楼下,路灯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光影里。 此刻夜已深沉,路灯在无边的墨色中切割出一圈孤寂的光明。她斜倚着流线型的车门,像一株夜生的植物,柔软地攀附于冰冷的机械。车漆是哑光的,吞噬着光线,却在灯下泛出幽微的、如同黑曜石碎裂般的细闪。 灯光是冷的,从头顶倾泻,将她浓密的发丝镀上一层模糊的银边,却也让她的面容陷于更深的阴影里,只勾勒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和一抹似乎并无笑意的唇角。指尖夹着的烟,猩红一点,在她细微的呼吸间明灭,烟缕袅袅 ,与清冷的夜气纠缠,片刻便消散无踪。 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印在冰冷的路面上,仿佛另一个来自暗处的、沉默的共生体。昂贵的皮革座椅从敞开的车门内透出微光,散发着一种内敛的奢华气味,与她那难以捉摸的、混合着晚香与烟草的气息悄然融合。 四周是沉睡的城市发出的低沉鼾声,而这里,却是寂静的。只有偶尔,当她极其轻微地变换重心时,高跟鞋跟与地面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嗒”,像夜的耳语中的一个切分音。 她就那样存在着,在光与暗的边界,在奢华与荒凉的交点,构成一幅充满张力却又奇异地静止的画面。仿佛在等待什么,又或者,只是让世界从她身边经过。 最终,那一点猩红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坠落,熄灭于黑暗。 “龙年!” 温爱佳远远就开始呼喊她的名字。 “这儿!”龙年也看见从楼上下来的她,赶紧挥手示意,悄然踩熄脚下的香烟火星。 “到了多久了?”温爱佳跑上去撩开她脸颊的碎发。 她的笑瞬间漾开,像是骤然点亮的灯,倏地照亮了整个脸庞。眼角弯起清晰的弧度,睫毛轻颤,吐露出笑意巨大的分量。而嘴角并非刻意上扬,倒像是被一种发自肺腑的喜悦自然牵引,露出洁白的齿尖。 龙年仔细的查看下温爱佳的脸庞,好似在看自己的宝贝,脸上占占据着心疼。 “今天下午刚到,安顿好我就过来了。”她笑意未停。 温爱佳小心翼翼的往她身后瞄了几眼:“一个人回来的?” “当然是跟他一起啊!”她拉起温爱佳的手,“你知道的,如果他不回来,我也不会回来。” “那……”温爱佳的眉头出卖了自己内心的担忧,即使她竭力掩饰。 “放心,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她轻拍温爱佳的手背。 听她这么说温爱佳也算是松口气:“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手术算是完成了,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所以我就把他留在家里了,正好他父母也在,刚好可以陪陪他。”说这话的时候,龙年脸上的笑意减少几分,又重新聚起了忧虑。 温爱佳见状,立马拉住她的双手安慰道:“既然手术已经成功了,那就证明我们的邓老师好人多福,一定一定会没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龙年敞开双臂,仰头深呼吸,“还是国内的空气好,照顾他的日子里,我每天都万分小心,生怕做错 了什么,又生怕没有为他想尽办法,穷尽一切可能……担心他就这么离开我……”说着她垂下头。 “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好了,手术也做完了,你们也回国了,要不了好些时日,我们又可以看到在讲台上大放光芒的邓老师了!”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姜丫丫总是有意无意逗他,他都不生气,明明有时候知道是我们几个人干的。” “就是啊……”温爱佳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哽咽的无法言语。 龙年也感受到她突然转变的情绪,回首与她四目相对。 远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上天空,一旁不停移动的零星乌云时而在左,时而在右。 “我们去看看她吧……”龙年仰头望着那轮不算圆的明月。 “嗯。”温爱佳点头…… …… “爱……佳……爱佳……” “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 “我怎么……怎么……看不见你……” “别……别怕……拉……拉住……我……的手……” “刚才……” “是……地……地……震……” “什么……” “是……” 那个声音越来越弱。 还没等温爱佳扒开拦在面前的碎石,一阵粉尘腾起,几块比人还粗壮的横梁“哄”的从上面砸下…… 第二三三章 那一晚,表白 那天高考结束后,他们坐上回校的大巴车,夜里班上还组织了离别前的聚餐。 温爱佳依稀记得那晚他们有说有笑,喝了好多好多,就连从来没喝过酒的自己都被灌醉,还是啤的白的掺杂着喝,那一口口浅金色液体从喉咙涌入,顿时辛辣充满口腔,不过几分钟感觉走路都飘飘然。他们那桌的姜丫丫更是端着酒杯到处巡游,即使脸胀得通红,也不甘落后,咕嘟咕嘟就是一通灌,当然,班里好几个男生都被她灌趴下了。 起初原本她还上前想拉住她,却不料她那拗劲儿上来,再加上七分酒意,差点没把她撂倒,于是她只能作罢,看她“表演”。 倒是吴治,不死心的好几次上前拦住她,还替她挡酒。 姜丫丫当然没领情。 而另一边的龙年也在一个劲儿喝闷酒。 …… 夜渐渐深,包厢里的喧嚣慢慢沉寂下来,只剩下满桌狼藉的餐盘和东倒西歪的众人。空气中飘散着烤串和啤酒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咸味,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班主任吴老师坐在主位,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他举着酒杯——说好今晚不喝酒要保持清醒,却不想红着眼眶:“你们这些调皮鬼……以后没人气我了……”话没说完就转过身去,我们第一次看见他抬手擦眼睛的模样。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个男生的哭声。 只见他将脸埋在旁边的男同学身上:“说好了一起去bj的啊……你怎么就去了广州……”说着还用力捶着同学的背,自己的声音却哑得说不出话。黑板上并肩解题的午后,篮球场上较劲的黄昏,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女生们挤在沙发上,头靠着头。就连平时彼此间不怎么说话的同学也开始变得熟络起来,拿着手机,执意要再拍一张合照。“最后一张了,”都带着哭腔,手指颤抖却握得很紧,“都要笑啊……”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每个人都挤出笑容,可当灯光暗下,好几个人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眼泪就掉了下来。 班主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提议一起合唱一首歌。 起初是参差不齐的哼唱,后来声音越来越响,跑调得厉害却异常整齐。唱到“梦想启航”那句时,不知谁先哽咽了,歌声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化作一片抽泣…… 温爱佳靠在窗边,看着这一切。玻璃窗映出大家的模样,也映出窗外昏暗的月色。有人在校服上签名,有人交换着写在同学录上的祝福,有人相约每年寒假都要聚会,那时的他们那里知 道,这样的齐聚恐怕再难拥有。 快至凌晨,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餐馆。晨风吹散了烧烤的味道,却吹不散离愁。有人拥抱,有人握手,有人只是默默对视。 吴老师搀扶着几个男同学,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大家小心脚下,注意台阶,当心车辆。 温爱佳定在原地回头望去,餐馆门口还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身影,在晨曦中用力挥手。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让人醉的不是酒,而是浓烈的青春。 漆黑的暮色下,自己的中学时代,也将在这场散伙饭后永远地留在了身后。准考证会褪色,成绩单会泛黄,但这个夏天的夜晚,将会在每个奔赴四方的人生里,永远闪闪发光。 …… “爱佳……其实……有个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姜丫丫半醉半醒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踉踉跄跄地往前拖动脚步。 “小心点……”龙年的话听上去竟比姜丫丫清醒几分。 “没事……不怕……我能站得稳……”姜丫丫还比划着手势,就是刚从桌上学会的划拳。 “你喝多了。”温爱佳把她的头扶正,右手环抱着她的腰。 “你听没听见我刚说的……”她停住脚步,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睁开。 “好,你说,你继续说,我听着。”温爱佳也停下来。 龙年一脸迷糊的看着姜丫丫,不知道她要闹什么幺蛾子。 “我……”姜丫丫说着拍拍胸脯,“我是说我……” “嗯……你……你怎么了?”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还假装一本正经。 “正好小年年也在……马上大家就要分开了……有些话我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以后……你可不要说我背着你偷摸干坏事了……” “好,你说吧。”真是服了她。 “说,我也听着。”龙年双手捧着她的脸。 “某个晚上……晚自习下课后……你和小年年去找老师问数学题……我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在操场上……你们猜我看见了谁?”她还故弄玄虚。 “谁?”温爱佳没想到她说个话还急刹车。 “郑……晓剑!没错!就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温爱佳没想到她说的竟会是他。 “然后呢?”龙年问道。 “我先说好啊……我干的这事是我一时糊涂……你可不准不高兴……更不能不理我了……”姜丫丫撅嘴左右摇晃温爱佳的手,仿佛在提前祈求 原谅。 “多大的事……还不准不高兴……”温爱佳嘴上嘟囔,但心里却感觉怪异。 “也没多大的事……不过就是我跟他表白!” “什么?”龙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跟他……” “是啊!”姜丫丫点点头。 温爱佳嘴角瞬间定住——根本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事,而且自己从来没想过她对他……自己最好的朋友……对他…… “我说过你不准生气的哈!”姜丫丫将额头印在她的额头上,“要不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根本就不敢跟你说这件事……原本我准备到死都烂在肚子里的……” 一旁的龙年看出温爱佳的脸色不对,赶紧打圆场:“你喝多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我没有!”姜丫丫甩甩头,立起身子,“我说的是真的!” 这下龙年也没辙了,她看向温爱佳。 “算了……都过去了……”温爱佳转过头去——不想被人察觉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真的?你不生气?”姜丫丫的话像是在撒娇。 “嗯。”温爱佳依旧没有回头。 “好了,快回宿舍吧。”龙年赶紧把姜丫丫拽到自己身边,捂住她的嘴,“醉糊涂了。” …… 那一晚,回到宿舍的三个人,看似无风无浪,实则心里各有纠结。 …… 第二三四章 异象…… 如果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在一起吃饭,怎么也要多说几句话,多待几分钟,也不至于往后的日子回想起来,满是遗憾。 …… 高考结束回到家,温爱佳要面对的不只是村里人的流言蜚语,就是关于她费力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回来,放弃打工,执意要回学校上学,而现在高考结束,怕是成绩也不理想,又耗费了父母两年的学费,而同时还要面对去或留的抉择,去是指再次选择外出打工,留是指留下来继续上学,但不知这次高考成绩如何,一想到这些,她就没法在家里安心的待下去。 从学校回来之后,与姜丫丫她们也断了联系,更没有了郑晓剑的消息,整个人陷于无尽的迷茫中。 很快高考成绩出来。 班主任打来电话,同往常一样,是打到小叔家的。 说来凑巧,她刚好在小叔家门前的坝子里翻晒陈谷,就听见楼上传来阵阵电话铃声。 很快她就得知自己高考过了本科线的消息,但不幸的是超得不多,大概率只能上三本,老师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关系她往后的人生,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去读。 …… 又是一天,由于早上下过一阵雨,使得温爱佳不得不赶着中午出门去河边洗衣服。 这日的中午,是极静的。白炽的日头垂直泼下,光却惨白,并无暖意,云团僵滞于中天,如一团团吸饱了灰尘的旧棉,死死压在村子顶上。人们照例休憩晌午,稀少的炊烟笔直上升,虽即又被某种无形的重量拍散,犬伏于屋檐下,像是吐着舌头,却不闻其声。 这静,非安宁之静,乃是一种被扼住咽喉后的、茫然的死寂,仿佛天地间正有何等巨力在暗里较劲,而人们犹在瓮中,昏然未觉。 河边的老槐树下,几个闲人挤在一点可怜的树荫里,揉搓着衣物,偶有几句家常。 温爱佳来不及管天上的日头,径直走到河边的一块石板处,不在乎其有无树荫遮蔽,只管快快洗好背篓中的衣物。 远处,忽有一人撂下裤头,瞪着河里的漩涡道:“怪得很,我家井水一早便发了浑,透着一股子铁锈气。” 另一个人抹了把额上的汗,接口道:“我家那窝燕子,扑棱棱地就撞出去了,头也不回。” 几人说完便哂笑,说是天热发了昏,雀儿也耐不住。 个头高一点的那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犹豫片刻,终是把话咽了回去,只 觉心口无端憋闷,用手给脑袋扇着风。 “爱佳!爱佳!” 温爱佳双手在水中拨动,一阵熟悉的呼喊声窜入耳中,她以为是幻觉,是嘈杂背景音里的一个偶然。 “爱佳!爱佳!” 谁知,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时,她脑海里浮现母亲经常说的那句话——在外面若是听见熟悉的声音唤你,万不可回头。 于是,她埋头继续清洗衣物,这下她加快了速度。 “嘿!” 一只手霎那间从身后伸过来,一把拽住她的右手臂。 “啊!” 吓得她叫出声来。 “是我!” 熟悉的声音离自己更近了。 温爱佳抑住狂乱的心跳,缓慢抬头,定睛一看,竟然是姜丫丫! “瞧你!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一段时间不见,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姜丫丫见她被自己吓到,乐得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你怎么来了?”她看着满头大汗的丫丫。 “这不是高考也结束了,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去上大学……” “现在不是有洛叔叔吗?” “不行,我不能这样拖累他,他已经帮忙养我妹妹了……”姜丫丫用脚搅动着河水里的鹅卵石。 “那……你……”不知道她有何打算。 “我跟他们说好了,跟他们一起去江城,在那里我可以,打!工!”她倒是说得轻松。 一时间,温爱佳不知道怎么接话。 “待会儿洛叔叔就来接我,刚也是他送我来的。”姜丫丫上前拉住温爱佳的手,“走之前,我想来看看你……” “嗯。” 两人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 村头田畴间,一老农扛着锄头欲归家避暑,却见田鼠野兔竟光天化日下惊窜而过,毫不避人,他愣在田埂上,心头蓦地一搐,那一点不祥之感如蛇游过,却又抓握不住。 抬头望天,日头惨白,天际却弥漫着一层浑浊的昏黄,非雾非霾,空气中浮荡着一种浓烈的土腥,像是新坟掘开三尺后,涌出的那股深埋地底的气味。他啐了一口,骂了声“鬼天气”,仍自蹒跚前行。 裴艾珍慌忙在坡上扎捆之前未收完的干枯玉米杆,想着趁着雨意未至,赶紧收多少算多少,儿子就放在土边的竹篓里。 而此时天象骤变,坡下院子里晾晒的床单,无风却自 行扭动飞扬;堂屋里伏案小憩的孩童,被桌上陡然震颤的水杯惊醒,惺忪四顾;田间里贪凉的小狗,蓦地惊起,浑身短毛倒竖,对着空无一物的地头发出恐惧至极的哀鸣。 这些碎片般的异状,星星点点,散落四周,无人能将其串联起来。纵有目击者,亦不过蹙眉一瞬,疑为眼花体乏,遂即置之脑后。 就连温爱佳和姜丫丫也只顾嬉笑打闹,全然未觉。 “好了,洗完了!”温爱佳开心的把背篓往背上一甩,“走吧!去我家!” 说完,两人开心的往家里奔。 …… “你妈妈呢?”姜丫丫双手扶着背篓,将它小心翼翼地搁在地上。 “应该是出去了吧……”从进门就没有寻见母亲和弟弟的身影。 “你爸爸呢?”她继续问。 “上班。” “哦。” 其实温爱佳一直注意不要在姜丫丫面前提起自己的父亲,免得她听了心里有所想,又会徒增伤心。 不过,此刻蹦蹦跳跳的姜丫丫并看不出半点不悦。 “给你!”温爱佳从堂屋里出来,手里攥着两包饼干。 “太好啦!爱佳你真好!”姜丫丫迫不及待的撕开包装袋。 “这是我弟的,就当他给你这个姐姐的吧!”说完呵呵笑起来。 “啊哈!等以后我挣了钱,一定给他买好多好多!让他吃个够!”姜丫丫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放。 “你慢点吃。”温爱佳又端杯水出来,递给她。 “诶?你们家坝子旁边的这块地看上去像是房子……”姜丫丫指着眼前的废墟。 “对。”温爱佳走过去,“之前与我们家老房子共墙的邻居,算是亲戚。” “那怎么……房子都垮了?”姜丫丫疑惑。 “他们外出务工,房子本就是土坯,又年久失修,自然就垮塌了。” “那他们有孩子吗?没有回来住?”好奇的姜丫丫继续追问。 “有啊,不过也外出打工了。” “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 “我认识吗?” “你应该不认识。”温爱佳摇摇头,真是佩服她的好奇心——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哦。”姜丫丫瘪嘴,终于失去问下去的兴致。 温爱佳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片废墟,想起了那个儿时的玩伴,不知道她还好吗?游优优。 “啪”,一块瓦片从上面落下。 “小心……”姜丫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拉住,“看这房子不靠谱,我们还是离它远一点好……” 没想到,她的话音未落,几块瓦片陆续落下。 就在温爱佳抬头看向房檐之际,突然从地心深处传来一声低吼。 “什么情况?”姜丫丫望向院门外。 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土坯和砖石大块从顶上相继落下。 “快走……”察觉情况不对的姜丫丫一把将她推开,“快……” 温爱佳一个趔趄猛地扑在地上。 “丫丫……”一阵害怕涌上心头。 “轰隆!” 没想到!废弃的房屋竟顷刻间崩塌!两人挣扎着倒在混沌中…… 喜欢温热如河 第二三五章 好久不见 又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温爱佳戴着墨镜,仰头眺望。 灰白的天幕低垂,云霭不动,空气里浮泛着潮湿的泥土与朽败的花瓣混合的气息。远处,石碑林立,纵横排列,如一支缄默的队伍,各自占据一隅,互不相涉。近看,石面苔痕斑驳,字迹已为风雨所蚀,勉强可辨生卒年月,而名姓则多湮没无闻了。 碑前偶有花束,早已凋零褪色,瓣叶萎地,与枯草同腐。人造花亦不鲜见,塑料瓣上积了尘埃,红不红,紫不紫,显出种尴尬的顽强。杂草自石缝间挣出,瘦瘠而倔强,于微风里瑟瑟颤动,似有所诉,却又终究归于无言。 不远处有老树数株,枝桠盘曲,叶片稀疏,将瘦影投在坟茔之上,更添几分萧瑟。乌鸦立于高枝,时而发出粗嘎的啼叫,声荡空寂,旋即又被无边的沉默所吞没。小径蜿蜒,碎石铺就,步履其上,沙沙作响,竟成了此处唯一的生息。 谁会想到,在每一座石碑之下,皆曾有过一个炽热的生命,悲欢喜乐,爱憎痴缠,而今尽化尘泥,只余这冷硬的标记,在岁月中渐渐漫漶。生者偶来凭吊,洒泪片刻,终须离去,将死者长留于此,与清风冷露为伴。 过去年少轻狂的我们,何曾会想到,某一天也会变成这里的一抔黄土。 “你这么早就到了。”稍显来迟的龙年摘下墨镜。 “嗯。”她看着碑上的几行字,不过是想早些来陪陪她。 “想必,她现在已经是个会跑会跳的乖宝宝。”龙年放下手中的雏菊花束。 “一定是。”温爱佳点头。 “诶?”龙年注意到石阶上的果盘点心,还有鲜花,“这是你带来的?不对……这看上去不像是刚放的。” “不是。”她也奇怪——为何不年不节的,此处竟会有祭品。 “那会是谁?” “可能是她们家里……” 正当温爱佳话还未尽,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驶来,片刻后,停在路口。 只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推门下车,看这架势,是朝她们这边过来的。 两人注视着来人,眼神里满是疑惑——彼此都没有约第三个人。 很快,他走到小径旁。 是他。 温爱佳终于认出他来。 “王秘书,我去见见故人,你去车上等我。” “好的。”另一名男子毕恭毕敬的将伞递给他,转身往车的方向去。 “吴治……”龙 年也认出此人。 抬头间,三人的目光撞在一处,表面看似毫无波澜,实则内心已思绪万千。 “都在啊。”男子将伞缓缓合拢,靠在树干上。 “好久不见。”温爱佳上前。 “好久不见。”吴治抬眉眼神回敬,“爱佳,龙年。” “你……经常来看她?”前几年龙年因为常在国外,所以不甚了解事中原由。 吴治弯腰俯身凝视碑上的照片,伸手轻轻地拂去上面被雨水黏住的树叶,又单膝触地蹲下身来:“是。” 其实,对于这件事,温爱佳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当真正面对吴治的坦然时,忽然觉得是那么不真实,又那么让人动容。 “谢谢你。”龙年顿时明白,也感慨——没想到以前天真浪漫,活泼好动,散漫无边际的丫丫,竟然也有惜她之人。 吴治听罢,并未多言,只是嘴角微扬,算是回应。 而一旁的温爱佳望着石碑竟出了神…… …… “爱……佳……爱佳……” “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 “我怎么……怎么……看不见你……” “别……别怕……拉……拉住……我……的手……” “刚才……” “是……地……地……震……” “什么……” “是……” 那个声音越来越弱…… …… 可能是内疚,亦可能是难过,这么些年过去,温爱佳的心里一直未曾放下,每当一想到姜丫丫,脑海里就全是那天的场景,那个恐怖的夏日,所以自己平日里不会一个人来此处。 龙年似乎是看穿她的心思,走上前抬手抚摸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幸好还有你们来看她,让她不那么无聊。”吴治起身说道。 温爱佳不敢再开口,怕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徒增大家的伤悲。 “对了,郑晓剑回来了。”没想到,吴治突然提起他。 龙年眼神瞬间扫过温爱佳,嘴角微微动了几下,却未开口。 “是吗……”温爱佳的语气透露着不自然。 …… 深夜,昏暗的灯光下,温爱佳一个人静静地靠在床头,侧身望向窗外,三三两两的车子疾驰而过,远处树枝摇曳,伴随着路灯起舞,像是在孤独中寻找慰藉。 刺骨的 冷空气袭来,她不由打个寒颤。 取下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企鹅图标,在通讯录里找寻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到他的个性签名一直未变。 犹豫片刻之后,她点了下头像,接着又点进空间。 在看之前,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仿佛稍有声响,便会惊动屏幕那头的某人,登录进去的一瞬间,伴随着窥入秘境的负罪感和悸动。 首先闯入视野的,是那张几年前换上的背景图——那片海,接着她继续翻看着相册里的照片,一张张的仔细浏览,像一个心虚的贼,目光贪婪地攫取着每一点更新的碎片:新上传的图片、一句没头没尾的说说、某个共同好友的点赞头像……看过之后,又连忙删掉自己访问过的足迹。 她逐字逐句读着那些无关痛痒的日常,试图从标点符号里解读出悲喜,从分享的歌里拼凑出生活的轨迹。每一次的点击都带着虔诚,又带着怕被察觉的“鬼祟”,屏幕的光映在她瞳孔里,明明灭灭。 或许是白日里吴治的话引起了自己的注意,使得她在这个深夜里,回忆泛滥,那些点滴过往,就像是潮水一般,将她淹没,不知不觉眼眶已红。 恍神间,当屏幕彻底暗下去,房间沉入完整的黑,她才发现,眼前尽是他的身影,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第二三六章 恐惧 又回到记忆里的那一天。 那个难以忘怀的夏天。 …… 尘土飞扬,浓灰呛得人睁不开眼。 老人从歪斜的门框里爬出来,脸上糊着血和土,却听见隔壁传来小孩子的哭喊声。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又扎进那摇摇欲坠的瓦砾堆里,看不清楚,就循着声音用手疯狂地刨挖,碎玻璃划开了手掌,黏腻的血混着沙土,他却感觉不到疼。 “这边!底下有人!”嘶哑的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灰尘稍稍沉降的间隙,露出了一片惊心的景象:断壁残垣间,无数身影在奔忙。一个穿着褪色工装的男人用铁棍撬着水泥板,额上青筋暴起;几个年轻人用肩膀扛着一根歪斜的梁柱,为下面的人撑出一线空间;一位大妈踉跄着端来一盆清水,递给一个满身是灰、正拼命挖着废墟的年轻人。 温爱佳慢慢睁开双眼,顶上透出的一丝光线照亮她的脸颊,费力的转头,才发现躺在自己不远处的姜丫丫。 她试图张嘴用声音唤醒她,却发现根本没用——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有一丝微弱的音量。想动动腿,却好似有千斤重,偌大的几根横梁挡住空间。 是地震。 她回想起刚才姜丫丫说的话。 “救……命……救……命……”本能使她想呼救。 微弱的声音根本撼动不了一丝土墙砖石,还未传达出去就已经被吞噬殆尽,从来没有经历过多少人生大事的她,瞬间只觉一阵恐惧从脚尖袭来,直接贯穿全身,低头间才注意到右手臂上的血迹。 霎那间,她脑海里闪现出千万种可能。 我……我不想死……我不要…… 她努力瞪大双眼,望着那丝光亮投下来的地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 轰隆隆——!低沉的咆哮再次从地心深处碾上来,顷刻间,屋顶的瓦片哗啦啦如急雨般坠落,土坯墙像酥糖一样簌簌开裂、垮塌。整个村庄再次被一种昏黄的、呛人的尘土吞没,牛棚里的老黄牛发出惊恐的悲鸣。 “又震了!快跑啊!”不知是谁用变了调的嗓子嘶喊一声,撕破了这可怕的轰鸣。 所幸,这次混乱没有持续太久。当第二波剧烈的摇晃稍歇,尘土稍稍沉降,满目疮痍的村巷再次露出。 “他大伯!他大伯家新砌的偏房塌了!”小婶灰头土脸地从自家歪斜的门框里冲出来,哑着嗓子再喊。 小叔闻声,赶紧抽身从这边 的救助中跑过去:“没看见哥他家人……小爱也没看见……” “我的乖乖……这可怎么了得……”小婶用眼神扫过面前的土堆堆,“你嫂子也没看见。” …… 村子里,刚从自家险境中挣脱出来的男人们,操起铁锹、锄头,甚至徒手,就跟着奔过去,女人们则踉跄着在废墟边呼喊,搜寻着熟悉的声音。 “这儿!大友媳妇和娃在厨屋里!”王太婆的声音尖利却稳定,她一边指挥着几个半大小子小心搬动断裂的房梁,一边朝里面喊:“不要怕!不要出声,保存力气!我们就来了!” 村东头,刘家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已然歪了,树根狰狞地翘起。树下,几个身影正拼命刨挖着砖石。是邻居刘木匠和温兆丰一家人。下面压着的是刘家耳背的老奶奶。 温兆丰的手指早已刨得鲜血淋漓,混合着泥土,他却浑然不觉,只一遍遍喊着:“刘婆婆!应我一声!应我一声啊!” 半大的孩子们也没闲着。他们穿梭在残垣断壁间,用稚嫩的肩膀帮着抬起较轻的木板,用脸盆端着清水,递给那些满身尘土、嘴唇干裂的大人。 村长砸开了小卖部歪斜的货架,把矿泉水和饼干胡乱塞给跑来跑去的半大孩子:“拿去!给需要的人!”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粗重的喘息、简短的呼喊和工具碰撞的声响。灰尘依旧弥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厚的土腥味,汗水混着血水在脸上冲出沟壑。但在这片破败的、昏黄的世界里,每一个佝偻着奋力挖掘的背影,每一双沾满泥污却无比稳健的手,都在无声地宣告:我们还在一起,我们得活下去。 暮色渐合,第一盏汽灯在废墟旁亮起,那微弱却坚韧的光,照亮了人们脸上交织的悲怆与希望。 ……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8点整,这里是《新闻现场》地震特别报道。据官方正式测定,今天下午15时15分,在江城市栐州县西南方向,与邻市交界处发生了强烈地震,目前测算地震等级为……” 顾新河看着电视台的报道,回头看了眼父亲。 顾国庆此时也关注着电视上的一幕幕画面,一时间看得出了神。 “铃……” 家里电话响了。 顾新河走过去,将听筒置于耳边。 “爸。”他放下电话立刻唤道。 “我知道了。”顾国庆应道,“是医院打来的吧。”其实,当他在家感受到地震发生时,他就想立刻 回到医院的,只不过心里又放不下儿子。 “是。” “我这就出门。”顾国庆毫不犹豫的起身。 顾新河送他到门口,此刻觉得父亲的背影就像一座大山,一直在他面前屹立着,阻挡着那些风和雨,是那么高大,那么令人敬重。 “您……注意安全。”他唯有小心嘱咐。 “嗯。”顾国庆点头。 …… “同志们!接上级命令,我部驻地西北方向发生76级强烈地震,人民生命财产遭受重大损失!因道路及通讯阻断,我部为距离灾区最近的部队,所以此次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无论你是老兵还是新兵!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奔赴灾区!抢救人民生命!疏通道路!转移群众!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精神!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 “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好!现在我命令,登车!出发!” …… 夜色如墨,暴雨如注。 一辆辆军卡、通讯车、抢险车已经发动,低沉的引擎轰鸣声汇聚在一起,仿佛一头被唤醒的巨兽在喘息。 大灯劈开雨幕,射出无数道雪亮的光柱,光柱中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车身上,红色的“抗震救灾”横幅早已挂起,湿透的布条在狂风中被拉扯得笔直,像一面面战旗。 官兵们正在登车。没有喧哗,只有口令声和脚步声。 “一班到齐!” “二班到齐!” “物资清点完毕!” “……” 每一个报告声都清晰、果断,穿透雨声和引擎声。 而此刻的他,坐在一辆军卡上,内心万分焦急,雨衣领口淌着水,他抬头望向车尾,脸色在车灯映照下如铁铸一般。 第二三七章 她在哪儿 等温爱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她第一时间用目光寻找姜丫丫,却一无所获。 正好,一名护士从她面前经过。 “哎……护士姐姐……”她努力起身。 “你别动。”护士赶紧过来,一手扶住她,一手检查点滴输液管,“刚打上吊针,别乱动。” 温爱佳在她的搀扶下调整身体平躺:“刚在我旁边的……那个女生呢?” “女生?没有看见。”护士摇了摇头。 “没有看见?”温爱佳又环顾四周,“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她就在我旁边……在我旁边躺着的……有房梁压住她……”说到这里,不觉一阵头痛袭来。 “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伤员……你被他们抬进来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没有看见别的女生跟你一起。”护士的表情一脸真诚,不像是骗人。 “为什么呢?”温爱佳抬起右手拍打着疼痛的脑袋,却不想右手更疼。 护士见状,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你的手臂骨折了,刚接好,千万不要用力。” 温爱佳这才注意到右手臂上捆绑的纱布、绷带,才想起之前被掩埋时看到的血迹。 “可是……她会在哪儿呢?”她满是对姜丫丫的担心,“是谁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呢?” “哦,是解放军同志。” 就在温爱佳与护士说话的间隙,帐篷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见帐篷门帘被人哗的一下推开。 “妈……”温爱佳与来人四目相对。 “谢谢村长带路,我家闺女找到了!”裴艾珍用手擦拭着双颊的泪水,满是泥土灰尘的脸上露出笑容。 “那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村长说完就转身走了。 裴艾珍赶紧走到床前,将身后的儿子安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便上前握住女儿的手,仔细的打量着女儿的浑身上下。 “妈……你没事吧……”温爱佳也仔细检查着母亲的身体。 “没事。”裴艾珍是喜极而泣,“我能有什么事……我带着你弟在坡上,那地方刚好平坦,我跟你弟躲过了一劫,余震还没完我就赶紧背着你弟下来,四处找你……可把我担心坏了……”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眼泪又夺眶而出。 温爱佳懂事的伸手帮母亲拂去泪水:“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嗯……”裴艾珍一把抱住女儿,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 “可是……妈……我同学……”温爱佳现在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姜丫丫。 “你同学?”裴艾珍并不知道女儿同学到家来的事,“你同学怎么了?” “就是姜丫丫……她到我们家来看我……原本是来告别的……可是没有想到……”说到这里,她的双手抓紧白色的床布。 “你说她来了我们家?”裴艾珍看了看周围,“她在哪儿呢?” “她……”温爱佳这下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泪珠唰唰往下掉,“当时她跟我在一起的……就在我们隔壁土房墙下……我被埋在下边的时候……还看见她就躺在我旁边……” “啊?”裴艾珍听到这里,心里也慌乱起来,但又不想吓到女儿,便定了定神,安慰到,“没事……妈妈出去找……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有妈妈在……” “嗯……”温爱佳说完,终于控制不住,一头埋进母亲怀里痛哭起来。 “不怕不怕……有妈妈在……我去找……”裴艾珍柔声安慰女儿,用手轻轻的拍打女儿的背。 待温爱佳情绪稍微稳定一点,裴艾珍便将弟弟交给女儿,转身外出寻找。 …… 一直到夜幕将落,温爱佳也没有看见母亲回来的身影,她很是担心,便起身往帐篷外走去。 “姐姐。” 没成想,弟弟拉着她的衣角跟在身后。 温爱佳蹲下身看着弟弟:“姐姐要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 “我想跟你一起……”弟弟还小,根本不懂什么地震,但当他看见村子里狼狈的环境,心里还是很害怕。 “放心,姐姐很快就回来。”她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有护士姐姐在,不怕。” 弟弟回头看了眼一旁的白衣小姐姐,只见她正在给别人打针,于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你还受着伤,不能到处乱跑。”护士放下药水瓶,走过来。 “我得去找一下我妈妈。”温爱佳小声说道。 “可是……”护士担心她的伤势。 “我保证会保护好我自己。”温爱佳的眼神里满是恳求。 “好吧……那你要快些回来。”护士这才松口。 …… 出了帐篷之后,温爱佳一路沿着临时安置点来到家附近。 此时主屋的砖墙上几处掌宽的裂缝,偏屋的楼板断裂,七倒八歪的胡乱堆砌在竹林里,那些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散落在地上, 曾经承载的烟火气也消散不见,毫无秘密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重而呛人的味道——那是干燥的尘土、潮湿的泥腥、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破败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偶尔有风吹过,扬起细小的尘埃,不禁令人作呕。 一旁的人们还在不停地救援,在那层层泥土、砖石里翻找着幸存的希望。 “刚喊到的几个班,上车,跟我一起去前面灾情更严重的地方,其余的留在这里帮忙……” 前面不远处的士兵们正在集合。 温爱佳扫了一眼,没在意。 她来到那片熟悉的土堆前。 “丫丫……丫丫……”她朝着废墟声嘶力竭地呼喊,“丫丫……你听见了吗……丫丫……”她的声音就像一支利箭,射入死寂的废墟深处。 她跪在瓦砾堆上,附身对着裂缝喊话,却得不到一丝丝回应。 “丫丫……丫丫……” 直到她把嗓子喊哑,也无济于事。 她瘫坐在土堆上,泣不成声。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丫丫!”她赶紧回头。 没想到,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已将她搂进怀里。 喜欢温热如河 第二三八章 我会的…… 那日的场景,直到现在都深深刻在温爱佳脑子里。 …… 当时他的声音沙哑,裹着尘土,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黑暗之门。而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镇住,愣在原地,眉眼低垂。 “爱佳。”他再次唤道。 她心里咯噔一下——是他。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郑晓剑! 来人见没有回应,便用双手转动身体,以正对着他。 她没有抬头。 还记得之前高考结束后叶秋跟自己说的话,让人不知道应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的声音温柔,沙哑中透露着担忧。 温爱佳仍然没有接话。 她低头看着他那双满是泥泞的鞋,污水已然浸透鞋面,裤腿上粘黏的枯树叶随风轻轻飘扬。 “我知道你在生气。”他轻轻撩起她额边的细发。 “没有。”她口是心非。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他伸出右手欲抬起她的下巴。 她微微侧头,让他的手落了个空。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不是听人胡说什么了?”郑晓剑再次伸手捧起她的脸蛋儿,“是吴治?” “不……是……”她想开口说话,谁知他结实宽大的手捏得嘴角不能动弹,只能撅个嘴瞪大双眼。 他眉头紧锁,下颌绷成一条坚硬的线,胸腔因蓄满的怒气而剧烈起伏:“就是他!” “不做……亏心……事……不怕别人说……”温爱佳挣扎着零星几个字往外蹦,样子十分可爱。 “你……!”他想重新板起脸,但眼底漾开的笑意已经出卖了他。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松开手,揉揉被自己捏红的小脸。 “你还好意思笑!”她的语气明显缓和。 “对不起……我就这么离开……也没有跟你告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不再闪躲,而是直接、坦诚地望过来,眼神里带着清晰的歉意和自责。 温爱佳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虽然依旧别着脸不肯看他,但之前那锐利的眼神,终究是柔和了几分。 他黑了,也瘦了,想必这些日子过得也是很辛苦。 “这次我们是出来执行任务的……”郑晓剑轻声说道,每个字都小心翼翼。 “待多久?”她看着他,喃喃自语。 “可能1天……或者2天……或者……”实际上 他也不清楚自己可以在这里停留多久,队里只是人手不够,临时抽调来的,当然,自己是很希望能够在这里待久一点。 “对不起……”他还在恳切的道歉,双手安静地垂在身侧,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在等待大人的原谅。 “你没有对不起我。”温爱佳其实心里并没有那么怪他,“这是你想做的事,是你的理想,我当然希望你能实现你的理想。” “但是我不忍心让你难过。”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早已红了眼眶。 “我只是……”她欲言又止——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提起闻盼盼。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郑晓剑看出她的心思。 “我……”她想辩解一下。 “你……” “准备集合!” 郑晓剑刚刚开口,就被身后尖锐的哨声打断。 “是叫你集合吗?”温爱佳看出来哨声使他有点着急。 “是……”他整个人仿佛被冷水浇透,觉得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却被硬生生的呛了回去,哽在喉头。 “你快去吧。”她深知自己不能留他,更留不住他。 他的手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似乎想不管不顾地抓住她的手。 温爱佳看出他的纠结和痛苦,双拳紧握,收力几次,最后还是放开。 “你不要多想,之前是因为我爸酒楼遇到点儿事,所以才不得不找闻盼盼他们家帮忙,但是你放心,就几年,几年我就回去了。”郑晓剑赶紧把之前未说完的话说出来,想着在自己走之前一定要把误会解开。 “嗯。”温爱佳原本不想去了解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而且也怕自己所听到的被粉饰。 “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好好读书,好好上大学,有任何事、任何困难,都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没有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恰巧,哨声在此时再次响起。 “爱佳……”他站在原地,像一棵被咒语定住的树,唯有双眼围着她的脸颊转动。他深深地、贪婪地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轮廓都吸入记忆里封存。 “你快走吧……”温爱佳的将头侧过去,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伤心的模样,她希望在他心中,自己永远能给他明媚的笑容。 “傻瓜……”他眉头紧蹙,隐忍着心中的痛苦,呜咽的声音已经暴露他的心情。他嘴角努力地想向上扬,挤出一 个让她安心的笑,但那弧度却脆弱得可怜,只牵动了一下便无力地塌陷下去,变成一种比哭更让人心酸的表情。 “我没事……”她还在狡辩,嘴角不停地抽动。 “别哭了,我的小傻瓜……”他上前抱住她——想用尽所有力气将她拥入怀里。如果可能,他真希望能带她一起走。 “你放心……”她悄悄擦掉满溢的泪水,喉咙颤抖,“你……放心……去……” 她哪里知道,此刻的他心里有万般的不舍,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忽然,他有点后悔了,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他害怕,特别地害怕。 远处传来催促的声响,他的身体不由地绷紧了一下。 “照顾好自己。”他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也是……”温爱佳将头抬起来,用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他。 他一千万个不想走,但身后的哨声急促,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终于抬起步子。 “我有空就会给你打电话!记得有事就跟我说!可以发信息!”他侧着身子往后退,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吼出来,那眼神复杂得像一片海,沉重、郁结,已然没有了往日的星辰。 “我会的……我会的……我会的……”她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音量越来越小。 随后,他猛地转身,不再回头,跑步离去,仿佛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就会彻底崩塌…… 第二三九章 何……医生? 郑晓剑离开了,温爱佳带着伤心继续踏上寻找之路,路上恰好遇见正在帮忙救人的温兆丰。 最后,经他的指引,两人在一处废墟中停住。 “应该是这里。”温兆丰指了指旁边的一片——全是用衣物、床单盖住的人,确切的说,是躺着的“人”。 温爱佳踉跄地行走其间,目光绝望地扫过一具又一具冰冷、残破的躯体,每一次俯身辨认,心脏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直到她的脚步被一抹熟悉的衣角绊住。 那一刻,她再也绷不住,伪装的坚强顿时瓦解,眼里的泪水决堤而下,整个人蜷缩在地——嚎啕大哭! …… 没过几日,阮梦云和洛林便一起来带走了姜丫丫。 …… 这多些年过去,每当想到此事,温爱佳都懊悔不已。 …… 话又说回到现在。 温爱佳瞄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才发现已是凌晨三点。 她掀开身上搭的毯子,双脚摸索到冰凉的地板。没有开灯,她凭着记忆在昏暗中走到窗前。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深夜吞噬了白日的喧嚣,也吞没了城市高楼的轮廓和近处的树影,只留下一片混沌的虚无。就在这片厚重的墨色里,一盏孤独的路灯屹立在不远处,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她静静地伫立,目光穿透玻璃,牢牢锁住那团微弱的光。那光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挣扎,只能勉强照亮灯下的一小圈地面,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助。光晕边缘模糊,仿佛随时都会被四周的黑暗侵蚀、吞没。 她就那么盯着,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那团光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摇摇欲坠的连接点。窗玻璃映出她模糊的侧影,和窗外那片庞大的黑暗重叠在一起,寂静无声。 究竟为何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长叹一口气。 其实之后的日子,郑晓剑打过电话给她,但每次通话之后,温爱佳再拨过去就查无此人——联系不上。 听那边的人说,他应该是换了地方。 往复几次,她也就不敢再继续打,只得等他联系自己。可任务繁忙的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打电话。 最开始,温爱佳会整夜整夜睡不着,满脑子都充斥着他的身影,会想他在做什么,又去了哪里出任务,有没有受伤……后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联系不上他……长此以往,自己仿佛习惯了这种思念 的创伤,渐渐地变得隐忍,默默地将一切隐藏起来。 难道这就是老一辈人口中的命? 正当她深陷沉思无法自拔之时,手机震动。 是龙年打来的。 接完电话之后,就匆匆出了门。 …… 医院里,温爱佳按着龙年说的位置上楼,四处寻找龙年。 走廊上,电梯的门猛然洞开,撞击在缓冲器上发出一声闷响。平车轧过门槛,金属轮子与瓷砖地面摩擦出尖锐又急促的声响,像一声被拉长的、撕裂的呐喊。 她顺着平车推行的方向,发现守候在手术室门外的龙年。 “怎么样?”温爱佳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顶上的手术灯亮起——手术中。 “不知道……刚才……他突然感觉不舒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倒下了……”龙年的声音颤抖,双臂环抱温爱佳肩膀,额头重重地磕在肩头,仿佛那里是整个世界唯一可以坠落依偎的港湾。接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才终于从胸腔最深处撕裂出来。 温爱佳的身体先是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承托住她全部的重量。一只手环过她冰冷颤抖的背,另一只手坚定地、一下下地,轻拍着她的后心,像在安抚一个哭泣的婴儿。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和稳定。 “我不敢告诉他父母……我害怕……” 温爱佳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没有说话,没有说“别怕”或“会好的”。那些言语貌似在此刻轻飘飘的毫无用处。她只是把自己的肩膀变成一块石头,一片陆地,沉默地、牢固地接纳着她所有的崩溃和潮水般的恐惧。她能感觉到肩头的布料迅速被滚烫的泪水浸透,那温度几乎灼伤皮肤,感觉到怀里的人每一块肌肉都在痛苦的痉挛。 走廊里极其冰冷,那刺骨的寒意就像冬日的冰棱,直直的插进龙年心里。 ……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洒进来。 那一线光落在冰凉的塑料排椅上,将它照出一种虚假的、孤零零的温暖。光斑缓慢地、固执地拓宽自己的领土,很快,它不再是线,而成了一滩。 终于,手术室灯熄灭,有人从里面出来。 “医生……”温爱佳扶着龙年上前,迫切的望着他。 医生解下口罩,她这时才看清,此人竟是顾新河。 “爱佳,龙年,你们放心,手术很成功,等会邓老师就被送回病房。”顾新河声音很低,那不是刻意 压低的絮语,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温和。 毕业之后,温爱佳已经好些年没再见过顾新河,完全没想到,此时的他已然成为一名心外科医生。 “谢谢。”龙年虚弱的瘫坐在椅子上。 “没事,放心吧。”顾新河简单的话语承载的却是满满的安心。 …… 等温爱佳接完工作电话回到病房之时,龙年早已守候在床边。 邓文礼眯着眼,脸色苍白,白色的床单将他包裹,几乎看不见身躯的起伏。 “医生说他的麻药还有一会儿。”龙年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地扬起,生怕吵醒他。 “嗯。”温爱佳也轻声回应。 “放心吧!顾医生的技术没得说,保准没事!”隔壁床的阿姨突然插话。 “嗯,知道。”温爱佳礼貌性的替龙年回答。 此时的龙年双手握住邓文礼的手,全身心的等待他醒来。 “真不用这么担心。”阿姨似乎是看她俩脸色不好,阴沉沉的,答话也没个朝气,便走过来,“你们看,我家那老头子就是顾医生做的手术!这不,马上就要出院了!”阿姨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上去很真诚。 床上的叔叔也配合着露出笑容。 “我们相信顾医生。”温爱佳怕吵醒邓老师,赶紧把阿姨拉到一旁。 “哦,瞧我这大嗓门。”阿姨不好意思的拍拍嘴,连忙降低音量,“我就是想宽慰宽慰你们。” “谢谢阿姨!她现在只是比较担心。”温爱佳想着不能抹了阿姨的好意。 “不用谢!之前老头子做手术,我要去手术室候着,没办法带着孙子,都是顾医生叫他夫人帮忙照看的。”阿姨的话头还未结束,兴致勃勃的说着。 “哦。”温爱佳顺着话问道,“他夫人也是医生吗?” “对,儿科的……叫……什么……”阿姨仰头想了想,“哦,想起来了!禾医生!” “何……医生?”她对这个姓的读音比较敏感。 “嗯!全名叫……禾……哦!禾梨雪!你听这名儿,就跟她人一样,美得很!”说着阿姨脸上藏不住的全是笑意。 “是……吗……”温爱佳这才知道…… 喜欢温热如河 第二四零章 温水瓶 “中午吃什么?” “减脂餐啊!” “怎么又是这个?可不可以吃点肉肉……” “不可以!” “……” 电梯里,两名护士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男护士还翘着兰花指。 温爱佳一个人站在最外面的角落,假装很忙的翻看手机。 到了楼下,她终于长吁一口气。 没想到,人生真是一篇又长又充满未知的小说,不到最后一刻还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 感叹过后,她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昨晚出来得匆忙,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想着去给病人买些吃的用的,顺便给龙年带早餐。 “牛奶……应该能喝吧……”她瞅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又转头看向那边的水果区域,心想能补充维生素也是不错的。 突然,手机震动了。 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串电话号码——公司老总打来的。 真心不想接。 奈何对方一直没有挂断之意。 她只得来到超市门口,按下接听键。 …… “老板,你看见我的温水瓶了吗?” 一名男子进入花店。 “什么温水瓶?”花店的老板赶紧上来迎。 “就是……那种……这么高……这么可爱的……温水瓶啊!”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努力比划着,神情异常紧张。 “没看到。”老板赶紧摇头,想着莫不是前来碰瓷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我就放在这里的……”没成想,来人根本不相信他说的,一个劲儿的在店里面翻找,不管是花瓶,还是花束,都要一一拿起来搜查一番。 老板见状开始急了,上前拉住他,想制止他:“你是不是记错了?何况我这里是花店……怎么会有那个东西?”他尽量耐心地给他解释。 “她不是普通的东西?”男子忽然抬头瞪着老板。 “普通的东西……不也是东西?”老板顿时被他的话给弄糊涂了——想着今天不会是开门时间没算好吧。 “我说了你不懂……就是……这么高的……对我很重要……特别重要的温!水!瓶!”他特意把最后三个字的音量调高。 “那你还乱扔?”老板歪着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我没有……”他还在解释。 这时,店里的客人开始注意到男子,纷纷 投向异样的眼光。 老板注意到客人们的议论,赶紧上前拽住他,带到门口:“先生,我这里真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水瓶……要不你先出去找找?看是不是落在别的什么地方,我这边还有客人呢。” “不可能啊……”男子拖住老板。 “你这人怎么这样……”老板有点生气的一把推开他的手。 却不想,男子一个趔趄,撞到身后的人。 “对不起啊姑娘。”老板连忙解释,“这人指定有点什么毛病,从刚才就一直在我店里说找什么东西……哎……”他无奈的叹气。 “哦,没事。”女子微微侧头,不在意地回了一句之后,又继续接听电话。 “我记得就是放在这里的啊!怎么会没有呢?”男子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 老板赶忙拦在他前面,想着可千万别再进来:“对不住啊,我这里真没有你找的东西,您去外边找找吧!”语罢,就赶紧把玻璃门关上,转头回去招呼店里的客人。 …… 温爱佳原本正在接电话,却不想被身后的人打断,刚好没有听见老总后面说的方案修改重点。 她无奈地仰天长叹——就这样吧,这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 “请问你有看见我的温水瓶吗?”男子还在继续拉着街边的人问。 “请问你看见了吗?”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温水瓶?” “请问……” …… 温爱佳准备回超市,可身后的那个声音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温水瓶? 她好久都没有再听见过这个称呼。 她轻抿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真的是很久了。 “请问……你有看见我的……温水瓶吗?” 男子在她身后不远处向路人重复着那句话。 “这人是怎么回事?一直在这里问。”超市里出来的两个女生停住脚步。 “就是!刚才进超市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 “你们认识他吗?”另一个阿姨从街那头过来,那眼神仿佛就像在说——可惜了,这么年轻却是个傻子。 “不认识。”两个女生赶紧摇头。 此时,刚送走客人的花店老板从里面出来。 “这小伙子,刚才还在我店里一个劲儿的翻,说是找什么东西。”老板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小伙,“没想到他还没走。” 不一会儿,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请问……你们看见我的温水瓶了吗?”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穿过周遭的喧嚣——路过的车流声、近处行人的碎语,径直窜进温爱佳的耳朵里。 这个声音……? 似乎! 有点! 熟悉! 她整个人惊住,愣在原地。 “请问,你看见我的温水瓶了吗?”男子这次径直站在温爱佳身后问道。 这个声音! 是他? 是他! 温爱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是他吗? “你看见我的温水瓶了吗?” 男子再次直接问她。 温爱佳此刻竟然不敢回头——! “温水瓶!”他没有再问,而是直接喊出来。 瞬间,一旁看热闹的人都盯着温爱佳——看她会作何反应。 “你也不提前告诉爱佳,这在大街上……女孩子本来脸皮就薄。”不知何时下楼的禾梨雪朝着顾新河嘀咕。 “这是他要求的,我能不满足吗?”顾新河牵住禾梨雪的手。 而这边的温爱佳好似脚步被钉在原地,脸颊被血液冲得通红,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尽管她极力掩饰。 “是我,我回来了。”男子继续说,语气已恢复正常。 确定了! 是他的声音! 真的是郑晓剑! 温爱佳瞬间感觉自己嘴角止不住地抖动。 “温水瓶!” 他温柔呼唤着她独有的昵称,那个他给她的专属昵称!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还未等温爱佳做出反应,郑晓剑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喜欢温热如河 至暗时刻 “班长,有我的电话吗?” 刚结束野外训练的郑晓剑从外面回来,刚一踏进宿舍楼就迫不及待。 班长瞄了一眼他,摇头:“没有。” 瞧着班长一脸严肃,才想起来下午他在会上被批评了,遂赶紧低头走开。 宿舍里,大家好不容易可以休息,都赶紧去洗漱,准备晚上好好地睡一觉。 唯有郑晓剑,坐在床边,一愁莫展——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上次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去,正好趁着她生日去看看她,却不想学校放假,根本没见到人。最后,多亏有保安大叔的收留,他才能在学校门口的门卫室度过一晚上。 而家里,又因为他拒绝了闻家的提议——定亲,使得父母与他断了联系,也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手机也被没收。同时,闻盼盼也被家里送进来,与他这里距离不远,还时常叫人看着自己,连自己中午吃了什么都要跟她报告。 他当然是极度讨厌她的行为,可又不得不留在这里,这是自己的选择,是一直所追求的理想,不能半途而废。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有了闻家的关系和支持,郑耀祖的酒楼才免被查封,才没有被朋友的事情牵连,从而保住了那份家业。也正是因为这样,最终考虑到林剑青工作的特殊性,他还是与林剑青彻底分开了。 可那又如何!这并不是闻家借以要挟的理由。 郑晓剑表示自己坚决不会接受。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继续向前进,繁重的任务让他分身乏术。 …… 又是一天凌晨,天灰蒙蒙的,没有月亮。 郑晓剑他们与另外两个班接到一项艰巨的任务:清除盘踞在此的一伙国外黑恶势力,回收他们交易的物资。 根据情报显示,对方火力一般,但极其狡猾,均有实地作战经验。 行动起初还是很顺利,班长带着他们迅速将外围的哨卡悄然拔除,一直到他们突入核心区域,手中的枪声骤然炸响,才打破了夜幕中的寂静。 眼看着交火在际,冲突瞬间爆发,飞扬的子弹呼啸着在杂乱的板房内碰撞、反弹,划出一道道带火星的弧线,刺耳的尖鸣声在屋内回荡,房顶吊篮上的铁块、线缆簌簌落下。 班长一路领头,郑晓剑他们紧随其后,凭借默契的配合和精准的射击,迅速压制了对方火力,霎那间敌人就像蒸发一样,没了踪迹。 “清场!快速检查!” 班长抓 住机会低吼一声,打了个前进的手势,身体弯曲靠墙,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移动姿态。 郑晓剑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脚步随着他快速移动,在掠过一堆废弃的汽车零件和集装箱后,顺利落地板房的另一头。 眼看大部分歹徒已经倒下,众人收手准备回程。 就在郑晓剑经过一个看似空无一人的集装箱时,箱门突然移动。 不好! 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借助旁边的矮木箱,一个箭步窜上集装箱顶。 不出所料,一名蒙面黑衣男子从箱体出来。 走在前面的班长注意到身后的情况,连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郑晓剑身侧的零件堆后躲起来。 黑衣男子四处查看,发现周围无人,便松了口气,从肩上取下对讲机。 “clean!”男子的话语很简洁。 郑晓剑不安地看向班长——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砰!” 果然,身后传来震耳的声响。 班长随即倒地。 糟糕!敌人杀了个回马枪! 郑晓剑飞身下来,一脚踹倒黑衣男子之后,就赶紧往班长身边赶。 “小心!”班长边喊边为他掩护。 这时,敌人的团伙赶来,冲着他们就是一通扫射。 “班……长……”郑晓剑不忍班长受难,说时迟那时快,便纵身从地上一跃,左手紧紧拽住空中吊篮垂下来的绳索,加上左腿用力一蹬,人便像球一般弹射出去。 “boss,they''re here!”黑衣男子穷追不舍。 “嘿!你老子我在这儿!”郑晓剑故意放声引起对方注意——他想借此引开敌人。 黑衣男子瞧着他嘚瑟的样子,抬手就将手中的东西扔过来。 “不好!”他慌乱中扣动扳机,放掉手中的绳索,猛地跳下。 顷刻间,“轰”的一声,火光掠过,照亮整个板房。 …… “肾上腺素,静推!”医生的命令短促而清晰。 护士迅速准确地替他擦去脸颊的汗珠。 心电监护仪上那令人揪心的声音,使得大家都不敢用力呼吸,屏幕上蜿蜒的线条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 “都怪我!我应该紧跟班长身后的……”小南心里无比自责,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挠头。 “我也是……明明剑子 就在身后不到五米的距离,我竟然……”小景也在怪自己。 “怪我……” “怪我!” “……” 众人都满脸沮丧的背墙而站,仿佛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情绪。 “好了……不是还在抢救嘛……会没事的。”年长些的大川拍了拍小景、小南的脑袋,示意要振作起来。 此时,病房门突然打开。 大川赶紧上前:“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轻柔:“伤口已经缝合,已无大碍……” “真是太好了!”小南满心欢喜的站到最前面。 “太好了!”大川的眼里顿时有了光芒。 “但……”没想到医生话还未说完。 大川察觉出来医生脸上的表情不对劲,连忙叫住身边高兴的众人。 其实医生也不想说出后面的话,可是事实情况如此,必须对家属如实相告。 他停顿了下:“两位病人脑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刚才院里的几位专家也一起做了会诊,结果可能不太乐观……” “什么叫……不太乐观?”大川拦住准备冲上前的小景。 “简单来说,命算是保住了,但……能不能醒过来……多久醒过来?这都是未知数……”面对这种情况,医生也很无奈。 “什么?怎么会这样?”大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上学 关于上大学,温爱佳最后还是决定去上,之所以做这个决定,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大学志愿是她补报上去的——她的第一志愿并没有被录取,而是滑档。 这个事情,她到现在都记忆尤深。 还记得在补填志愿的最后一天下午,原本自己跟小叔说好,借用他家的电脑补填志愿,却没曾想,往日客气和善的小叔,竟然支支吾吾说记不清网络密码。 她清楚记得,当时小叔站在门口,一脸笑容的跟她说——电脑开机了可以使用了。 接着,画面弹出拨号网络密码填写的窗口,温爱佳问了几次小叔,却不成想,小叔说出来的几个密码都是错误的,根本登不上。 眼看着快到下午两点,最终温爱佳无奈,起身从里面出来,随意找了个借口,说是同学说网吧的网络更快,自己要去那里填报志愿。 出了小叔家,温爱佳揣着自己仅剩的8块钱,走了2公里土马路后来到隆吉,坐上乡镇客车,急匆匆地往临安镇上赶。 到镇上的时候已经三点多,温爱佳赶紧掏出身份证,随便进了一家街边的网吧。 没想到,当时里面的一群人正抽着烟、吵着架,大声的对骂,整个屋子乌烟瘴气。 但她根本来不及管那么多,怯生生地走到前台,跟老板说开个机子。 随后,眼看着系统即将关闭,她也不知作何选择,也没有人给她指导,于是就随便选了一个学校,在里面随机选了一个专业。 关上电脑出来的那一刻,她站在街角愣神好久。 再后来,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但上面的学费数字却令她愁眉莫展,经过几番纠结与挣扎,母亲裴艾珍同意给她在助学贷款上签字,而后的每年暑假,温爱佳都几方奔波——办理自己的助学贷款。那些奔波在路上的日子,让她更能明白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 …… 在上大学的过程中,温庭之的几个哥哥都劝他,不要让孩子去读那所学校,三本出来没什么出息,女孩子还是应该早些出去打工、早些嫁人比较好。 温庭之本来眼皮就浅,听得家里哥哥们都这样说,免不得回家生闷气,时常夜里喝醉酒,站在阳台抽烟,哭泣的孩子也无法将他唤醒。 那个时候他跟女儿说,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每个月最大程度只能给她300块,包括吃的、穿的、用的,以及电话费、交通费,若是要报考证书、买辅导教材,也只能自己想办法。 温爱佳本就是个脾气倔 强的人,脸皮又很薄,当父亲第一次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就牢牢地记在心里,没有再多问他要一分钱。 每个月,她每用一块钱,都从总数里面减去,记在小本本上。当钱省不出来了,便找寻校外的奶茶店、餐饮店打工,以此来赚取生活费。若是遇到要准备报考证书的日子,自己又没办法抽出时间来出去打工,便在图书馆里度过一天,包里揣着水杯——用来接图书馆饮水机里的饮用水,再带着早上在食堂买的两个大馒头,就这样扛过一天。 舍友总说她早出晚归,想叫她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但她都一一拒绝了。 因为生活费有限,所以她都是一学期才回家一次。每次当看着室友到了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就兴高采烈地赶着回家,自己就只能早早地赶往教学楼,找一个没有人的教室,再掏出一本书来看。 每当暑假后回校,室友们都拿她开玩笑,说她一个暑假不见,就变得又黑又瘦,简直跟那个非洲人有得一拼。 对此,温爱佳总是笑而不语。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暑假是开心的,可以出去旅游,去吃自己想吃的,去看电影,去游乐场等等等,但对于她来说,暑假需要照顾弟弟、洗衣做饭、喂牲口,需要翻晒陈谷,需要去田里收割稻谷,以及将新谷于坝子中每天晾晒,下午再收回。暑假里的第二个月,又要开始去坡上收玉米,一个个从玉米杆上掰下来,放进背篓里,再背回家。接着,再在家里将玉米粒剥下,进行晾晒。稻谷杆、玉米芯、玉米杆也要晒干,因为那是生柴火的好材料,煮牲口的粮、做饭必不可少。 温爱佳清楚的记得,那时家里每年的稻谷、玉米分别要收三、四千斤,合起来就有七、八千斤,全靠父亲、母亲和她三个人从地里收回来。 遇到天气晴朗还好,若是突然雷阵雨,只得她一个人抢收回屋——父亲白天要去碎石场工作,母亲身体不好,要带着弟弟。那个时候是她最崩溃的,因此她就特别羡慕温玉全。 后来,她自己也学会了看天气。中午母亲带着弟弟在午睡,自己就一个人搬来一条凳子,坐在堂屋门口,两眼望着天空,若是一片蔚蓝,烈日当空,自己便安心地给粮食翻梗(就是将粮食用竹耙子推开,成一条一条的,晒一会儿之后,又推另一面进行晒,如此反复),若是看见云朵蔽日,便赶紧去坝子上,盯着地面——是否有水滴痕迹。 夏日的天冬雨是来得极快的,往往不会给人很多反应时间,这就要求一旦发现天势不对,就要立刻抄起家伙,不论是 背篓,还是竹筐,都要拿来装粮食,而装满之后的它们就像一坨大石头,又沉、又重,温爱佳还要将它们一一搬到屋檐下,以免淋湿。 每次搬来搬去,她都特别难受,不单独是心里的那种难受,更是身体的难受,抢收完粮食之后,脖子和腰疼得根本直不起来,那滋味,眼泪都会流出来。 因此,她那个时候就告诉自己,以后不要留在农村,不能再干这些活,以自己的小身板,往后在农村是没有饭吃的。 过了那几年之后,她们家就没再种那么多稻谷和玉米,父亲也去了栐州区里的工程做活(栐州已升为区)。 多年以后的温爱佳,每每回忆起那些场景,都唏嘘不已——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