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药传奇》 第968章 直面长公主 袁真保证过命案不会牵连当夜伺候许清如的两个姑娘。 不曾想,整个京师的青楼因为一个许大人彻底覆灭。 李慎心里五味杂陈,这个许大人是他在外游说各大吏的中间人。 是由他收服并喂饱了银子的。许大人能量惊人。 他一死,多少心血毁于一旦。 许清如在恭王和诸驻外大臣之间犹如桥梁,现在可好,桥断了,他就像陷入了沼泽,难以动弹。 对袁真他自然带了气,好好的要不是那天她非出主意出去耍也不会死了许清如。 晚上他虽依旧到袁真房中,却一直拉着脸。 他粗略算了下这个许清如前前后后花了总有几十万两银子。 现在讨账都没处讨。弄得人财两空。 袁真却像没察觉到他的不快,吃吃喝喝,完全不看他的脸色。 李慎面前的酒始终没动,在袁真喝到第三杯时,他猛拍桌子,将酒杯震得酒液都洒了。 袁真好像刚发现他的不快,缓缓放下杯子悠然问他,“爷今天这邪火哪来的?是外头受的气,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李慎咬着牙忍住没当场咆哮,“几十万银子花出去,人死了!” “你!好好的,非去逛花楼,要不去也惹不出这么多事。我看你就是个麻烦精。” 袁真静静听着李慎怒骂自己,毫无惧意,听他骂完从怀中拿出个本子扔到桌上,“看看你自己找的好奴才,这会儿把气撒我身上,我瞧这人早晚要出事。” 李慎莫名其妙,口中问,“什么东西?”手上拿起来,一看竟是花楼的账本子。 上头记着许清如都开销些什么,不禁说,“这老小子年纪不小,玩的挺花。” “足见其根本不懂什么叫慎独。他这样的人爬上高位也总有一天会跌下来。” 李慎翻着,却发现上头没自己的账,细看原是有些页子被撕掉了。 袁真从怀中拿出几页轻轻一扬,纸页飘飘扬扬落到桌上,有一张还掉在李慎脸上。 “找这个?” 他一看,全是有自己名字的页子。 “这账册上呈官府前,我就把爷的那些页都撕了。” 她脸上带着轻蔑的笑。 李慎不禁后悔方才对袁真发火。 她说得对,许清如靠着邪门歪道爬上高位,早晚也会跌下。 但他也奇怪,这人看着怂,能量却大,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现在一切都成云烟,说什么都没意思了。 袁真这事办得简单利落,滴水不漏,眼界和能力不弱于他手下的那群男人,还细心,不居功。 她甚至没主动向他邀功。好像死个两广总督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破事。 举重若轻的姿态犹胜男子。 她饮了口酒,歪头托腮道,“袁真累了,请爷回避,我想歇下。” 李慎头次见袁真冷脸,他想哄她。 袁真嗤笑一下,“爷免开尊口,你早知道我与别的女人不大一样,这会儿又用对待寻常女子的手段来对待我,只让我更看不上爷。” “你是王爷,袁真劝你别乱发脾气,惹着我不过惹了长公主的一个小侍女,惹了不该惹的人可怎么好。” 她起身,走到床边向床上一躺,将床幔放下,李慎彻底被挡在外面。 他站了好一会儿,听见袁真带着酒意闷声喊,“来人,熄灯!” 李慎知道哄她无望,只得怏怏离开星月阁。 一边走一边嘴巴里嘟囔着,“真是个不好搞的女人,唉——论起来调教人,我比姑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个贴身侍女这么厉害有手段有脑子,不输男人。” …… 长公主的图纸经过尚祀司的大风水师看过,明确指出那个塔不论造型还是制式都不是给活人用的。 那塔名镇灵塔,是建在大型屠杀之地,加上一些旁的镇魂法器,镇住恶灵。 通过改变塔上所刻符咒可以令此塔更偏向“镇魂”或是“安魂”。 毋庸置疑,李慎家这塔是镇魂塔。 长公主很兴奋,“那塔下定然就是埋藏尸骨之处。” “能造个塔来镇灵,他怕是弄死不少婢女。” 见凤药神色不好,长公主道,“杀婢放在王府虽算不得死罪,但他杀了那么多人,这一关过不去。” 凤药不这么看,一根草算不得什么,难道一把草就不是草了? 想捶死李慎,光拿住杀婢实证还不够。 还有许多没解开的秘密,劳伯英看过图也问了个和凤药相同的疑问,“他杀了那么多下女,在哪里行凶?动机是什么?由什么引起?” 凤药将这些问题抛出,长公主道,“这好办,我让袁真继续调查清楚。” “还以喜妹之死入手,她的死应该就是别的下女死亡的重复。” …… 一连几天,别说哄好袁真,李慎连她面都见不到。 整个王府无一人知道她去哪了?她没用王府的车,门房处也没登记,门房说小夫人没出门。 李慎下令整个王府称呼袁真为小夫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对珍娘是极大的侮辱和挑衅。 珍娘坐不住,进宫探望姑母,想问清楚,姑母究竟安着什么心,破坏她和李慎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 不就是姑母让她进宫说话,她没顺从吗? 长公主接见了王珍,这次和上次的态度完全不同。 这高贵美丽的女人,虽然微笑也还客气,却让人感觉身处冬天。 无可挑剔的礼仪之下隐藏着冰冷冷的疏远。 珍娘知道自己见姑母的机会不多,也许下次长公主直接闭门谢客,她单刀直入问道,“姑母是怪侄媳没来给姑母请安?” “怎么会?我们不过才见过一次面,论礼,来不来都没过错。” “侄媳错了,姑母邀请侄媳,本该快点过来的……” 长公主看着眼前的王妃,穿着不似京中女孩子那么讲究细致,生得倒还不错,就是性子不像她预料的那样爽快,本以为将门虎女,该当有杀伐决断的气魄。 她平生最不喜欢拖拖拉拉之人。 “本宫有些疲倦,珍娘有事直说,没事的话,谢谢你来瞧本宫。” “为什么?”王珍儿的质问忍不住直冲出口,自从嫁到京城,她一天顺心日子也没过上。 “为什么这里的人这么难相处?我做错了什么?” 她已经委屈地想掉泪。 “姑母很知道王爷喜欢什么女人,现在袁真在王府已称小夫人,虽说还没顶了正室之名,却是王府说一不二的角色。” “姑母是怪我没来请安出卖我的夫君?放在你身上你肯泄露归大人的秘密吗?而且这秘密还是猜测,并无实证,你是一国的公主,尊贵无比,自然可以任何时候让归大人滚出你的公主府,可是我呢?千千万万个忍受夫君暴行的女子呢?我们只能忍受!” “我出嫁过来,带着家中所有值钱的家当做为嫁妆,我能提让李慎放妻?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就是因为想离开就得把陪嫁全部留在王府?这是什么破规矩?” “这样不公平的规矩一堆,全是约束女人的,我没有选择!我不敢选择姑母,您拿到他的把柄,叫他倒了大霉,我就是殉葬品!姑母可有为我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侄媳考虑过半分?” “您是大周贵不可言的公主,别人倘若违拗你半分就可以拉冷脸,塞人进府,让我如芒在背,说到底我也并没做错什么。李慎不是东西,想必袁真也查清了吧。她对李慎像对只狗,李慎还上赶着……” 王珍儿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是真的太笨了,还是太丑还是哪里做错了?夫君讨厌我,姑母也冷待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漠视瑛娘就这么消失,老天爷在惩罚我?” “姑母,倘若你处在珍娘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她一双泪眼牢牢盯在李珺脸上,后者满脸惊愕。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9章 王府秘密 说到底,珍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瑛娘的消失一直折磨着她,令她夜不成寐。 她反复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但又觉得此事无解。 就算查到瑛娘是被李慎弄死了,她能出去告状? 现在的她如一头困兽,父亲那边来信不让她就这么回去。 母亲倒是想念她,但言语间很是矛盾,举家财富都给了她,怕她离家远受欺负,现在她若要李慎写“放妻书”,这些多年积攒的财物一夜之间就成了李慎的。 她却白白背上一个坏名声。 眼见父亲一直为回京而努力,她不但不能助力反而想丢了大笔嫁妆,狼狈逃回家去。 这如上了战场不战而退。 珍娘有她的苦衷,她不喜欢李慎,但事已至此,她希望他好,不管爱不爱,夫妻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她现在的确不能走,最少可以结交贵妇,通过这些夫人的夫君也能给父亲进京添些助力。 可要是捅出李慎的恶行,使他成为罪人,自己就是罪妇。 这是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长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的冷落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理解。 “女子的确不易,珍娘你想保住慎儿不如保好你自己的钱财。” “你还有好日子过,但没有一个人能一生顺遂。” 珍娘望着长公主,琢磨着她的话,问道,“这么说袁真的确是去查李慎的了?” 长公主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说珍娘想保李慎是妄想。 “为什么?你是他的亲姑母。” “怎么你认为李慎是个好皇子,能做太子?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珍娘语结,她没想过,她只知道自己能做个好皇后。 长公主起身意味深长地说,“珍娘,人生最难的不是没有理想,而是在追寻理想的过程中从不改变?有些事情走着走着就会变味儿。就如你一开始想揭穿李慎,反复衡量之后,为了利益改变了初衷。” 珍娘没想到长公主如此敏锐。 “我们立场不同,以后无事不必过来请安,本宫忙得很。珍娘请保重。” 王珍儿不知自己是怎么出宫的,她浑身绵软无力,腿直发抖。 这是决裂了吗?长公主这样公然承认了袁真就是她派去调查李慎的,不怕泄露了机密? 她这样瞧不起自己?竟不屑隐瞒?认定自己这个王妃不是袁真的对手。 长公主的信与此同时出了宫,几乎和珍娘同时到达恭王府。 信交到袁真手上。 袁真撕开看了看,便将信烧了。 上面要她查清瑛娘之死的前因后果,李慎杀妾的动机。 袁真躺在屋顶闭着眼睛晒太阳,再睁眼将目光投向肃然立于墙根一动不动的炎昆身上。 这厮,能站一天不动一下,要不是还眨眼真如石雕一样。 倒让袁真佩服。 只是刚开始他不信任袁真,虽说袁真将他救出地牢。 关于瑛娘他只讲了故事的一小部分,他还藏着许多秘密。 袁真意识到炎昆的处境很危险。 哪天李慎一旦反应过来,炎昆必死。 自她使计杀了许清如为瑛娘报仇,炎昆待她的态度就不同了。 他开始相信她。 袁真翻身从房顶跃下,来到炎昆身边,“炎昆,过来,陪我练剑。” 炎昆沉默着点头,向兵器架上拿了把大刀,来到院中间。 “这次,我们定个赌约。” “我赢了,我问什么你得告诉我实话,不能保留。” “你若赢了……我放你离开王府,有多远你走多远。” 炎昆目光一闪,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苗条的女子。 这女子行事奇怪,这么明目张胆做有违李慎意思之事,丝毫不惧李慎。 她生得并不如瑛娘美丽,也没瑛娘温柔,更不提心地善良,袁真边都不沾。 可她却把李慎迷得神魂颠倒,李慎对她的好,自炎昆入府后从未见过。 李慎看不起所有女性,独独对袁真除外。 他不懂袁真要干嘛,但她的确救他出来,还宰了许清如。 她做什么事都像毫不费力,炎昆承认自己心思太粗猜不透女人心。 他一抖手中刀片,“来吧。” 袁真抽出软剑,如灵蛇吐信,眉眼突然锋利,“看招!” 袁真身姿轻盈,她的剑法完全利用了自己的长处,身影飘忽不定,如鬼魅忽前忽后,忽上忽下。 炎昆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却碰不到她半分。 “小心。”她斥了一声,炎昆的刀被她剑刃生生劈成两段。 她跃开,停下攻击,“炎侍卫,你认输吧。你长处是力长力大,招术上你太差,这些刀法是为搏命,你又不敢对我使杀招。” 炎昆知道她说的不假,方才袁真有几次机会一剑封喉,她都跳开了。 若真打,他豁出命砍伤她,自己必得送命。 袁真说,“我的招术不为上战场,所以不能一击致命,我想杀你不会用这种方式。”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杀得了许清如,你不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不把身份拔高,我就得暗杀他,明白了?这次我能光明正大杀了他,是因为我们以同样的贵族身份到同一个场合,才给了我机会。” “这个疑问已经给你解释清楚,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炎昆低着头,袁真看到地上突然砸下一滴水,她微蹲身子,抬脸看去,见这个铁塔似的男人,满脸眼泪! 这个被烙铁将皮肉烙熟也没吭一声的男人,被袁真一句话问到泪流满面。 他原来只告诉袁真,瑛娘被许清如侮辱,后被李慎看上做了妾,之后被李慎弄死。 中间的过程和细节都没说。 看袁真说话算数,出手便杀掉一个朝廷大员,为瑛娘报了他报不了的仇。 他把其中的细节都告诉给袁真。 “尸骨在哪里?” “就在那个塔下,那个石基有门的,进去向下,是坟坑。” “我亲手抱着瑛娘送到下面,挖坑埋了她,也是我将她手臂砍下,放在冰窖保存,冬天里扔出去。” “那残臂中的朝服怎么回事?” “那是巧合,我压根不懂一件朝服会那么要紧。是老天爷看不过才让瑛娘扯下一片布料。” “李慎迟早恶贯满盈。”他咬着牙,“要不是怕连累你,我早动手杀了他。” 袁真听着炎昆将瑛娘的遭遇细讲一遍,又告诉她,从前李慎只是不顺心时打丫头,来发泄心中郁闷。 没想到这种暴躁越放纵发作得越凶狠。 他下手也越来越重,一次将一个丫头鞭打了一个时辰,才发觉人没气了。 那丫头被炎昆在西北墙根挖个坑埋了。 李慎不知怎么想的,想到造个塔。 塔身下搞成一个墓室,可以填埋无数尸骨。 后来他索性放开,只要心情不好就会虐待府中丫头。 也不定都会打死,也有打残的,只要能动就变成哑奴继续留用。 后来怎么发展成拉拢人一起变着法虐待女人做为玩乐,炎昆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一开始只是想用某种特殊宴席拉拢人,后来发现拉拢没有威胁管用,就变成先拉人玩乐,之后拿了短处来威胁。 再升级就是找到和自己同类的畜生,单纯为一起耍女人。 全部讲完后两人都沉默了。 炎昆突然冒出一句,“你能把李慎也一起收拾掉吗?” 许大人的死令炎昆意识到袁真不简单。 他原以为袁真是哪个贵人塞给李慎的出卖色相的高级妓女。 会吃喝、会武艺,比其他女人多了奇技淫巧,本质不变。 他将她归为不得已卖身卖笑,但有侠义心肠的奇女子。 此时他醒悟过来,袁真不是来给李慎做妾以图荣华富贵。 刚好相反,有人要“搞”李慎。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0章 劝说 许久,袁真从震惊中回过神,淡淡说,“你该走了,我有银子,你拿钱马上离开。” “你知道这么多,还能活着从地牢里出来,是李慎一时疯迷,他总会清醒过来。” “我给你个地址,你去寻这个人,他能帮你藏身,盘缠五百两足够。” 袁真到房中拿出银票塞给炎昆,推了他一把,“别发愣,快走吧。” 炎昆就这么离开了王府。 袁真则和他前后脚出门,躲进宫里。 她要救炎昆,但也要推脱所掉责任,她的肚肠比侠女弯弯绕绕多多了。 李慎回府看到星月阁黑灯瞎火就知袁真还在生气。 院里出来个丫头回说小夫人晌午就进宫了,留过话说今天住修真殿不回来。 李慎有点生气又有些无奈。 这女人任性的很,一句重话,几天不理自己。 正愣神,夏雨过来请王爷到主院,王妃摆下饭菜,等王爷用饭。 李慎便跟随夏雨而去,心里惦记着袁真,又觉得这体验很新奇,从小到大,他何曾惦记过任何人? 王珍儿心中对李慎满腔怨怼,假装不来好脸给他瞧。 两人不咸不淡中沉默用餐。 在这样的气氛下,本来饥肠辘辘的李慎用了两口便觉腹中饱胀。 他将碗筷一推道,“本王用好了。” 珍娘面无表情放下筷子吩咐丫头,“收拾吧,爷既然吃好了,我本就没胃口。” 李慎感觉王妃有话要讲,一时并没急着走开。 反正他们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次面,既然来了便给她时间让她讲。 只是看着王珍儿的嘴脸就觉心头窝火儿,年纪轻轻整日里愁眉苦脸,倒像他亏待了她。 王府只养两个女人,一妻一妾,他又十分富有,在一众皇子中也是最阔气的。 银钱上十分宽松,连用的奴才下人,月例都比着别人府里双份开销。 他不想落个吝啬之名。 王妃的嫁妆他不会动一文,她想怎么花钱,只需打个招呼,账房就会送银子来。 大部分贵女们爱去的地方,都可以赊账,之后有王府的人过去结算。 吃穿用度,看戏听书,他一概不拘着王妃。 他喜欢自己的女人打扮得最华贵,最会玩,最耀眼。 王珍儿性子本是他喜欢的那一类。 他也不知道怎么两人越走越远。 有了袁真后,他也不再有这样的疑问,随她去吧。 “请了爷几次,今天才过来,想来小夫人不在府里吧,不然也轮不到我这个正室见王爷。” 这话带着刺儿,李慎不耐烦地看一眼自己的正妻。 她怎么越活越招人烦了呢? 明知自己爷们不待见,还说这样的话,那不摆着让自己来得更少? 只有好言好语笼络人的,没听说打着骂着收了人心的。 她坐着王府正妻的位子,他就算不爱她,也会好好待她,这人怎么这样不清明。 “你把心都掏给人家了,却不知人家来你身边是做什么的吧?你就是个活傻子。”珍娘说话前就想好豁出去了。 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娘家是回不去的,她想明白一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父母算好的,把家中大部分财物都给了她,但叫她离开丈夫,独个儿灰溜溜回家也做不到。 这王府里,论谁恨李慎,她是头一个,可是论谁想李慎混得好,她也是头一个。 她没别的依仗,只有他,“夫妻一体”这个词她嫁人后一下就学会了。 又没有孩子,她还能怎么样? 她心中憋着一股狠劲,所以任由袁真得宠,就算受辱,她还是坚韧不屈地好好活下去。 原以为成亲后的生活是蜜糖,没想到是碗中药汤,她心一横也就饮下了。 李慎听她这话,眉头皱起来,十分不悦,“你是疯了?” “自她来后,你都做了什么?”珍娘的脸在烛光下显得十分苍白,她那认真的神色倒真警醒了李慎。 他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除了让他比从前快活外,他放了炎昆,还弄死了一个“走狗”。 “你可记得要我接待长公主到府里参观的事吗?你怪我没巴结好你的好姑母。” “你可知那日你姑姑到家中打听些什么?” “她不但拿走图纸,还逛到你不让逛的地方,问的都是我不知道的东西。” 李慎心中有鬼,最忌讳有人打听这些。 “她见我不说,邀我进宫去瞧她,我没去,她直接将袁真塞给了你。” 看到李慎陷入思索,她停了会儿,接着说,“我进宫一次,当面质问姑母为何要将袁真弄到府里,搅得我家宅不宁?” “你姑母想知道你的秘密,要我出卖夫君。我不肯。” 她含着泪看向李慎,“可惜你,狗眼看人,珍珠鱼目分不清楚。” “我叫你来也没想着就能说服你,你喝多了那小贱人的迷魂汤,醒不过来,连事实摆到眼前都看不清。” “炎昆是什么人?!”珍娘眼泪落下来,她自入府受的委屈太多了,早已超过她承受的极限,此时此刻没思索话便出了口,“你什么事他不知道?你竟放他出来。换我是你,现在就把他抓起来。” “人家查到门上了,你跟痴傻了似的,什么都亮出来。你想死也别扯上我!” “听说当今皇上疑心重,要我说疑心重是身为帝王的优点,你疑心不重,快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的话如一根根钉、一条条刺,生生往李慎心窝里扎。 长公主保他是真,他亲耳听皇上说的。 但她为何又要查他? 袁真?想到袁真,他心里乱糟糟,想到她可能出卖自己便心口疼得慌。 事到临头,他竟在想,袁真是不是一点没对他动心? “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李慎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王珍儿一眼。 迟疑片刻终于说了句,“多谢你今天说的这些话,顶个谏臣。” 王珍儿见自己说动了李慎,心中一轻,有些不敢相信。 珍儿道,“王爷,请牢记一件事,夫妻才是一体。” 李慎少见地缓和了神色,点点头。 出了正屋大门,他便叫随身侍卫去拿下炎昆。 一小队侍卫转了一圈回来说没见炎昆的影子。 门房也说不见炎昆出去,只有小夫人备车进宫去了。 李慎脸上乌云密布。 他来到星月阁,坐在内室里,心知这夜袁真不会回来了,她总不会就此再也不回来了吧? 夜色浓得化不开,李慎也搞不清自己的心绪。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1章 册封太子 第二天,李慎告病没上早朝,在家等着。 他心中一肚子邪火和疑问,就是上朝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落清静。 若真如王珍儿所说,袁真是来刺探他的,他定不饶她。 太阳正当空时丫头来报说小夫人回来了。 进了星月阁的门,看到李慎坐在当院袁真一愣。 绕过他就向内室走,经过时被他一把拉住手臂。 李慎用力将她拉到面前,声音沉重,带着股金属质感的冷意,“跪下。” 两人原本是正在怄气的小夫妻,他一摆脸子,性质就变了,袁真不得不跪。 她气呼呼板着脸往地上一跪,接着听李慎问,“炎昆到哪去了?” 原来是这事,她早备好说辞。 “爷给脸色看,妾身便进宫了,没娘家还不能回去看看从前的主子?” “我进宫不能带炎昆,走的时候他就在府里待着,至于后来去哪了,得问管家和门房。” “他跑了。”李慎眉眼森然,直勾勾盯着袁真。 “你勾着我放他出来,现在人跑了,你说怎么办?” 袁真一笑,“王爷,你自己也说了,是你点头放的他,我说什么都没用,人出不出来都在王爷你呀。” 她说话的态度激怒了李慎,他瞧着她,轻轻伸出手,抚上她的发髻,柔声说,“自你进府,爷待你如何?” “好的很。” 话音未落,头皮一紧,却见李慎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用力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得整个头向后仰起。 他的脸贴上来,五官扭曲狰狞,“那你为何要背叛我,嗯?” 袁真猝不及防,头皮疼得泪花都迸出来了,“爷你松手说话。” “你说的哪门子的事,真儿不知啊。” 她好不容易将头发夺下来,发髻已不成样子,散落一肩。 袁真屁股一歪,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李慎,一脸不服,“我只走了半天,爷听谁嚼蛆就变了心?” “不必旁人,爷不傻,你来了炎昆不见了,许清如死了,不蹊跷吗?” “想来你那夜闹着要去花楼就可疑,你一个女人能逛个什么,还当着许清如的面隔着屋子和妓女上演一出春宫戏?” 李慎两眼冒火,想到她把自己当傻子耍就罢了。 自己真就像个活傻子被她玩的团团转。 他抡圆了手臂左右开弓连扇袁真十来个嘴巴。 打得她白晳的脸一片红肿,嘴角带血。 袁真没挣扎,咬牙由着他打。 打完他气性平息一些,再看袁真,平日的骄矜的劲没了,像换了副铁骨头似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眼底一片荒漠,像个陌生人。 她眼神转向一旁,吐出口血水,紧紧闭上嘴巴。 李慎突然有些慌,想伸手去拉她,又缩回了手。 “爷打够了吗?不管怎么处置我,容袁真先更衣,要杀要剐由爷处置。” 她用袖子擦擦嘴角的血,没事人似的起身。 一对杏核眼里的光熄了,像萤火虫逝去那一刻,由绚烂到枯竭,只一刹那。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李慎行个礼,绕开他向屋内走去。 李慎似乎听到自己身体中嘣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断了。 他懊恼地看着屋门,腿却沉得迈不出一步。 李慎叫来管家画了炎昆影像,满城张贴,通缉叛奴。 炎昆已逃出京师,他没去投奔袁真给的地址。 走前,他打听着找到瑛娘的父亲,将银票留给了对方。 天大地大,他一个男子汉还能没有落脚之处? 从此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 李慎心里已有八九分信了王珍儿的话。 她没有骗自己的理由,若是为恨他宠爱袁真,向自己胡说八道带上长公主,不大可能。 现在只是袁真受宠,今后这院子里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明知丈夫不会动她王妃之位。 袁真一直对主母很客气,不存在挑衅,加上王珍儿说的话和事实对得上。 但李慎恼的不是这些,甚至袁真来查他都没关系。 他在意袁真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在做戏? 若一切都是假的,他实在不能面对。 他不敢承认自己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别样的感情,他那么牵挂她、依赖她。 看到袁真冷着脸回房,他比做实她是长公主的细作都难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因为用力打她,手掌泛红。 更讽刺的来了,他这日没上朝,时至晌午,宫中来了宣旨公公。 一府的人开中门迎接,桂公公手执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四子李慎,生性仁厚,端方正直,心怀苍生,常念百姓疾苦;论朝堂之事,建言献策,切中时弊。 为江山永固,国祚绵延,立皇四子为太子,入主东宫。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十分简略明了。 一直盼,一直等,真到这天,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爷?给太子爷贺喜了。”宣旨公公是皇上亲信桂公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到他,李慎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来宣旨的人,每人得了一份重赏。 府里的人奔走相告,整个王府喜气洋洋。 李慎一边开心,一边后悔,不该那样打袁真。 袁真要真联合长公主做手脚,恐怕他的事早捅到父皇那里,怎么还有立太子之事。 父皇耳目一向厉害,看来他的事一点风声也没漏。 他差个丫头去告诉小夫人这个好消息,叫她在房中等他。 袁真刚挨过打,那会儿以为李慎动了杀心。 怕死是不怕死的,但怕麻烦,李慎杀不了她,她要被逼出手才麻烦。 她暂避锋芒挨过李慎的怒意,等他松懈时她就离开。 傻子才会和比自己身份高出几个等级的人对抗。 杀人最简单不过,刀一捅,人就完了。 杀人不是目的,她也不是杀手。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做得又快又漂亮。 至于李慎会不会和长公主理论,那是长公主的事,与袁真无关。 长公主派她去,就会给她兜底。 刚好李慎给足她离开的理由。 她还在收拾细软,来王府一趟,赚下的银钱不少,她不能白白挨了这顿耳光。 正忙活却听到外面放炮,不多会儿,小丫头就跑来报喜。 她身上一松坐在床上,这一下,李慎应该不会再怀疑她。 他能坐上太子之位足以说明没人给他使绊子。 不过她还是不打算再待下去,所以继续将值钱的东西打做一包,等着李慎过来。 府里张灯结彩忙着晚上庆贺。 与此同时,御书房—— 凤药和李珺,一个站在皇帝身旁,一个被赐了座,小心翼翼半个屁股坐在椅上。 李瑕一盏接一盏喝着浓茶。 怒火在他胸中燃烧,脸黑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2章 命运拨弄 李慎眉开眼笑往星月阁走,今儿定要哄得袁真回心转意。 这天大的欢喜,他第一时间想和袁真分享。 他封了太子,王珍儿就是太子妃,他要袁真做自己的侧妃。 如今宫中没了太后和皇后,他会去求长公主——走在路上,他都为她打算好了。 直到一脚迈进星月阁中,里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来人!”李慎有些惊慌,以为袁真又偷跑了。 “别喊了,我打发所有丫头到总管那儿重新领差事。我用不上她们了。” “袁真向恭王告辞。”她穿着利落的男装,双手抱拳,头发梳成马尾,背上背着个包袱。 “你这是干什么?我已是太子!你将来最少也是我的良娣!就因为我打你两下?” 李慎见袁真脸上犹有肿痕,后悔道,“方才我下手重了,可你知道是为什么!” 袁真的笑十分客气,“太子爷以什么理由留我?若说我是妾,文书何在。” 李慎张口结舌,袁真入府很随意,两人相遇当天,李慎一顶小轿将她从小门抬入府里。 文书、聘书统统没有。 袁真也从来不提。 没有文书,她就不是他正经的妾室,算是养在府里的外宅,没名没份。 这会儿她要走,李慎没有拦着她的理由。 他竟一时口拙起来,往日的凌厉狠毒不见踪影,像个落单的小孩,眼睁睁瞧着袁真轻盈地从身边跑开,伸手去拦,她灵活闪身躲开,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太子爷就这么让她走了?”不知何时,王珍儿站在李慎身后,幽幽开口。 “做了我的妾,她却连文书也没要。”他喃喃说道,竟有几分苦涩。 “那只能说明打开始,她就没想一直留在你身边。”王珍儿提醒。 这一天是她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她却完全开心不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对袁真——得知炎昆跑掉之后,珍儿笃定自己没看错其人,这女子是长公主安插在李慎身边的眼线。 “好了,别提袁真,你好生准备册封太子妃吧。” “妾身还没恭贺太子爷,得偿所愿,妾身会陪着太子一步步向前,直到您登临大宝。” 两人对视,明明摸到最高权力的边,他们面对面毫无喜悦。 行过礼,珍娘道,“请太子爷晚上到妾身房中过夜。这里大约住不了几天了。” 受封典礼前后,他们将要搬入宫中。 …… 立李慎为太子的旨意下发得的确仓促。 那是因为头天晚上,袁真听炎昆将一切道明,又因为和李慎产生矛盾,加上想放走炎昆,所以连夜进宫,躲入修真殿。 她将事情前后详细讲给长公主,连同自己怎么弄死的许清如一并说明。 对长公主她没隐瞒半分。 长公主将凤药请来,把事情又转告凤药。 两人一商量,情况重大,加上凤药知道李慎私下偷偷采购铁矿,这些事情都要抢在皇上立太子前说清楚。 如果皇上不改初衷便罢,如果因为没说,皇上立过太子后才知道这些龌龊事而改变心意,她们便背上知情不报的罪责。 事关立储,两人当下决定马上报告皇帝。 长公主将袁真打发出去,叫她躲过这阵风头再回公主府。 毕竟许清如的死和她脱不开干系。 由长公主出面把查出来的事情徐徐讲给李瑕,边讲边察言观色。 李瑕看似平静,但握着茶碗的手微微抖动,他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私底下行事这般污秽。 听说长公主的女侍卫下药致许清如马上风死掉,他又被逗得一乐,“这像你的手笔,便宜他做个风流鬼。不然朕定将他下入大牢,狠狠治罪。” 他一夜下了两道旨意,一道将许家所有男子流放边疆。 一道却是针对薛家的,令归山秘审私运铁矿一案。 为安李慎之心,薛青连依旧上朝。 其余涉案人,外松内紧全部看守起来。 几人又就如何拿李慎铁证细细议过。 为防他转移尸骨,下黑手杀了所有知情哑奴,皇上决定不给李慎喘息时间,即刻封为太子,迁至宫中居住。 原先的府邸应该会留些仆人看守。 到时潜入拿下证据就简单了。 皇上与凤药和长公主议到细节,足足商量一夜。 然而,越说李瑕越被李慎的丑恶所震惊。 他越压抑,凤药和李珺越小心。 李瑕面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又不能马上发作李慎。 凤药转了话题,“天亮了,皇上也累了,左右皇上也得请长公主和臣女用膳,这顿可逃不了的。” “传传传,本宫快饿死,求皇上赏点饭吃。”长公主配合着调笑道。 几人用了早膳,皇上写过圣旨,本想早朝就宣旨,却不见李慎上朝。 所以直接令桂公公到恭王府传旨。 接着第二道旨意傍晚又到达王府,令太子即刻入住东宫“弘业殿” 这座大殿位居东南,富丽堂皇,翻修后皇帝亲题匾额,弘业殿,弘扬帝业,寓意实在明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慎接了第二道旨,府上乱成一团,简单收拾过,太子和太子妃先带人搬过去。 其余人等留在府内,等候李慎的通知。 他这一走就得十来天不得空闲。 谢恩、宴请、册封典礼,可有得忙呢。 …… 和王府的喜庆的忙乱不同,薛家乱了套。 旨意是归山趁夜色入府宣读的, “青连,先扶起令尊令堂,薛府生活照旧,但不得外出,大门处本官已安排了侍卫……唉,长公主关照过的,能照顾的本官就照顾。” 这道旨意如泰山压顶,眼见薛家就要四分五裂。 府里众人连同孩子黑鸦鸦跪了一大片,除了青云、青连,大多数人跟本不知发生什么,女眷们哭声震天。 归山是办熟了差的,大风大浪经过太多,此时看着朝夕相处的同僚如此凄惨仍是心有不忍。 他虽客气,带来的人却并不知情,各房去传话态度粗鲁,也怨不得他们。 薛府外面看着正常,里面各房各院已被看管起来。 从此再没自由。 北府更迷茫,大爷带着妻妾儿子们想找个人问问怎么回事,都找不到。 北府一向靠着南府生活,府上日子虽好,宫中却没有得力得势的人脉。 太医的身份此时完全不管用,沾了“谋逆”的边,什么都不好使。 大爷想塞银子给小头领,见见青连,小头领嫌烫似的推开,“大爷这钱小人不敢拿,小人劝大爷一句,好生待着,下大牢那天,使钱的地方多着呢。” 大爷一生躲在薛府的招牌下,安稳富贵,一切都有人照料,突然之间所有依靠都没了。 他茫然四顾,只看到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一大家子指望着他。 这个半生没担过重担的男人吓得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北府没了主心骨,哀嚎震天。 府外,已到掌灯时分,巨大的薛字大灯被下人摘下点亮,摇摇晃晃升高,照着薛家的金字匾额,一片宁静祥和。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3章 入主东宫 压在王珍儿头上的乌云尽散,她的心情一下明朗起来,失了许久的勇气又回到身上。 这次不仅受封成为太子妃,还使袁真与李慎决裂。 她还要更进一步。 搬入弘业殿,李慎的心情也开朗起来,这里虽不如王府自在,但离英武殿很近。 不止上朝方便,更是身份的象征。 他高兴,这高兴却不能更深入一步抵达心底。 高兴掺杂着迷茫,若是袁真在,她会说什么? 若是她知道自己会想办法为她抬身份,要她先做良娣,一年内便升为侧妃,她肯原谅他吗? 袁真是头一个没真正挨过李慎“打”的女子。 原来真的在意一个女子,便不会生出折磨她的心思。 她一皱眉,他就想知道她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有她在,心底就踏实。 太子与太子妃心思各异,在东宫用膳,宫里拨过来不少宫女太监,珍娘不喜欢新面孔,要他们留在殿外,只让冬雪在身边布菜伺候。 “恭贺太子爷。”她举杯,李慎打起精神与她饮酒。 珍娘存了心思,一杯接一杯灌李慎饮酒,边喝边劝他,“夫君,妾身知道因为袁真离开,你心里不快,妾身会再为你挑选新的妾室,总还会挑到喜欢的姑娘。” “夫君前程一片坦途,等到那一天,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哪怕再召她入殿也不是不能。” “男人,有了权力就有了一切,这个道理夫君比珍娘更能领悟。” “夫君完全可以信任珍娘和珍娘父亲。” “您该培植自己的势力。” “你永远可以相信珍娘,我们夫妻分割不开,珍娘会成为合格的太子妃,将来也会成为合格的皇后。”珍娘眼睛亮得令李慎不愿直视。 那眼中燃烧的不就是欲望吗?那双眼睛他在照镜子时也曾见到过。 他也有这样的眼神。 妻子总归和妾室是不一样的。职责不同。 王珍儿都想通了,不求夫君的爱意,只求前程。他为何还不如一个女人通透? 正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教习嬷嬷教她们侍奉时,教的东西都不一样。 妻子是管理者,是后宅掌权人。说是伴侣,更像臣属。 妾室却是取悦男子的“玩物”,是一起享乐的。 她敢在他面前说自己将来要做皇后,这么直白,只因为他们是夫妻,更是伙伴。 这里是皇宫,他们生活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少不得多加小心。 他需要伙伴。 珍娘心细识大体,的确能成为他的助力。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将珍娘的手握在手中,“你说得对,往事不可追忆,未来可期,我们夫妻一起往前看。” 这夜,他留在珍娘房中,不知是不是心事解开了,一直以来的压力烟消云散,此时的李慎在房事中如鱼得水,两人到此才享受到了闺房之乐。 对珍娘来说,这一夜比新婚那夜,更像洞房花烛夜。 第二天李慎以太子爷的身份去上朝,离开弘业殿,夏雨静静进来为自家小姐梳头。 王珍儿脸上没半分喜色,阴沉沉的,夏雨边为她梳头边偷看她脸色。 头一天虽是冬雪伺候主子用饭就寝,但夏雨一直站在房门口,里头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解自己小姐的主意,只感觉小姐自嫁给李慎一点点在变,如今已不是她从前认识的天真少女。 “小姐怎么待太子爷,这么……体贴?还要亲为他挑选妾室?”夏雨斟酌选择用词。 “不然呢?我挑的人好歹得仰仗我的鼻息过日子,否则再来个什么张真、李真?背靠着哪个皇亲国戚,我活得不费劲吗?” “您也知道太子爷为人……” 王珍儿将手中把玩的象牙梳子向梳妆台上用力一拍,厉声道,“我和他是同条船上的蚂蚱,他要出事,我能逃得了?” “他总要有心腹,与其是别人,不如我来做!我不但要他信任我,把整个东宫交给我打理,还要掌了他的财权!” “我爹在卖命!我哥哥弟弟都要步爹的后尘,我不能再只做被父兄庇佑的雏鸟,永远长不大。”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夏雨赶紧跪下谢罪,现在小姐已是不可冒犯的太子妃,未来一国之母。 可只有王珍儿知道自己生气发怒不过是在宣泄情绪—— 因为不得已,做违背意愿的事,说言不由衷的话。 …… 李慎春风得意,为他卖命的人却在挣扎。 青连按旨意依旧要上朝,这是没办法的事。 皇上不欲引起李慎的怀疑,用长公主敲打约束李慎,令其不敢乱动,不能继续搞歪门邪道的生意。 青连是天子近臣,还是最得脸的大臣,如若突然无缘无故不来上朝,必有闲言碎语。 他每日依旧整理折子,摘抄节略送到皇上御案。 家中变故煎熬,让他脸上青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装着沉甸甸的“心事”。 青连称家母重病,给搪塞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若是想避开,杏子压根不会见到青连,但她不忍心,离得越远,越看清自己内心—— 她放不下青连,放不下山儿。 甚至想到被拘在府里的素夏和二哥,每日都忧心难受。 这是她不曾体会过的牵挂,虽让她难受,也促使她重新认清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在薛府生活的日子里,她已经把薛家许多人当做了家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只顾自己,现在,她必须为薛家做点事情。 宫中娘娘们与杏子最要好的是愉嫔。 杏子上门为愉娘娘请平安脉。 见是杏子亲自过来,愉嫔很惊讶,“黄院正,请平安脉还需你亲自过来?” 杏子已教出不少优秀女大夫,这种小事她几乎不再亲自出马。 “许久不见,来给娘娘请个安,看娘娘有没有差遣之处。” 两人聊了会儿闲话,杏子道明来意,愉嫔满口答应帮忙。 转头杏子离开,愉嫔带着礼物便到弘业殿去探望新晋太子妃。 愉嫔是长辈,论理该珍娘去拜访,可她刚入宫不久,一切没安定下来。 不想愉嫔娘娘先来看望她,王珍儿很感激对方的殷勤,上前行万福礼,“多谢愉妃娘娘来看臣妾,论理该先臣妾先去看娘娘。” “宫中许久不见新面孔,寂寞得慌,等你在这里待得久就会明白。” “本宫早听说太子妃娴静知礼,这不你一进宫,本宫就来瞧你了,册封典礼上也瞧了一眼,只看到模样好,一说话才知道人更好呢。” 愉妃身上没架子,为人亲和,珍娘放松下来,请她进去。 珍娘哪里想到,愉妃是带着别人的托付上门来的,并不为亲近她。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4章 弄巧成拙 两人闲话一会儿,愉妃便扯到孩子上头,“深宫中时光最多,难以打发,若有孩子就不一样,我长你一辈又与你投机,少不得多说两句,可不许烦。” “哪会,儿臣也为子嗣烦恼,添丁添福是大事。”珍娘由衷赞同。 “可有用过坐胎药?”愉妃关切地说。 “有,可是没用。”珍娘老老实实回答。 愉妃笑道,“外头的野路子别用了,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太医院有女医部,院正是女子,最擅妇科,我的儿子就是她调理身子生下的,你若是普通皇子的妃嫔就罢了,现在你身份尊贵,这事得上点心。” “她最神的地方是能调养身子,生男胎,这个是她的秘方,宫有好多妃嫔跟本不知道。” “这么神奇?”王珍儿有些惊讶,坐胎药许多女子都喝,可没听说过能控制生男女。 “曹贵妃也用过她的药,不信你问去,不过她那人娇矜,不好说话,不定愿意告诉你。” “愉嫔娘娘的话儿臣怎么会不信?”珍娘道,“只是不知道这位大夫贵姓,宫女去唤就可以来吗?” “前面还排有别的妃嫔的话,顶多稍等等,我帮你定上?” “那多谢娘娘。” “你这孩子本宫一见就合眼缘,没事多走动。” 过一天,傍晚时分,一个身材苗条别有韵致的女子被宫女领进主殿。 “臣女给太子妃娘娘请安。”黄院正气质沉静,沉稳练达,一看就是个妥当人。 她话不多,拿出药箱,取出脉枕,为珍娘诊脉。 黄大夫垂眸,睫毛长而浓密,根根分明,神情很是认真。 半晌收了脉枕,“娘娘身子本是很好的,但从脉上看,前段时日心情沉重,所以有些肝淤,臣女为娘娘调养十四天,就能泄了淤堵。之后再服坐胎药,不但娘娘身子康健,怀上的小皇子也会健康强壮。” 此时,李慎踏入正殿,王妃便为两人介绍,黄杏子恭敬地低着头。 李慎随口道,“我听闻过黄大夫大名,能做女医部院正想必是圣手,太子妃的身子就交给黄院正了。” “臣女是全诊大夫,不止会看女子,太子爷来得巧不如我为太子爷请个平安脉?” 王珍儿不迭点头,“请黄大夫诊诊看,她为我瞧得很准,还是愉嫔娘娘推荐的她,等了一天才轮到妾身。” 李慎也不推辞,伸出手来,黄杏子搭上他的脉,表情一滞,一个手腕便诊了一柱香,换过手又号了许久。 瞧她表情倒像太子生了什么大病。 杏子迅速抬眼瞧了太子一眼,又微微扫了下太子妃。 李慎道,“珍娘先出去,亲手烹盏茶来,带几碟果子,请太医也用些。” 珍娘对李慎身体状况不感兴趣,依言而去。 杏子道,“太子殿下脉象紊乱,此为忧虑太过心火亢盛,肝郁气滞,如此不调已久,气血生化受阻,身体会容易疲劳,精神不够。” “心火既旺,殿下自以为元精十足,有纵欲之嫌,是故肾气有亏。望殿下注意节制,早日服药以调和气血,安和脏腑,殿下年轻,只需服个十天半月便可解此不适。” 她说得很是准确,包括心火旺,纵欲,易疲乏都中了。 袁真在王府时,他的确很是放纵。 “那劳烦黄大夫开药。” 他起身要走,杏子突然道,“臣女能治太子之症,太子可愿治一治臣女之症?” 李慎脚步一滞,狐疑地回头看向黄杏子。 细看下黄大夫脸上平静,眼底满是愁绪,明显背着沉重的心事。 “黄大夫若有求于本太子,想是找错了人。” “于公于私,我与黄大夫并不相熟,恐不能解你之忧,请吧。” 他抬脚就要出去,杏子在身后道,“您若不能解臣女之忧,臣女只能求到夏公公头上了,毕竟他更知道薛青云的难处。” 薛青云这个名字,李慎自然知道。 杏子虽看不到他的脸,却看出李慎身子僵直,双肩紧绷,不肖回头也能感知他周身翻涌的怒意。 “一个小小太医,敢来威胁当今天太子。” 李慎回过头,眼底寒光闪烁,“杀了你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是,那么请太子杀了薛府满门。” 李慎一愣,领会杏子是说整个薛府都知道他与薛家的关系。 他心内紧张,自己刚坐上太子位,屁股都没坐热,若透出一星半点风声说自己不干净,不必等父皇发话,光是他的两个兄弟背后的母族就不会放过自己。 犹豫之间,杏子跪下开口道,“只求太子手上宽一宽……” 杏子哪里知道薛府整个府里已被看管起来。 她虽是主动离开了薛家,在旁人眼中和被休掉差不多。 由于她只带走女儿,又是归大人主查此案,受凤药之托故而没处置她。 青连自家中变故,一次没找过杏子。 他不想连累杏子和孩子。却忘了杏子是个漏掉的“马脚”。 凤药因为杏子主动与薛家断义离府,也没料想她会回头唱这么一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谁都没想到她胆敢直接跑来求李慎。 “薛府怎么了?青云出事了吗?”李慎突然意识到什么,厉声喝问,但一想每天都见青连,狂跳的心缓和几分。 “没事,只是府里生意上断了银钱,所有钱青云都投入商队,拉货一停,人吃马喂,他又不想解散队伍,求您开恩……” “只是要钱?”李慎紧皱的眉头解开,“起来吧,明天我叫管家给你送十万银子,队伍……先解散吧,暂时不会再运任何东西。” 是啊,将来整个大周都是他李慎的,何必急于现在? “太子爷!”杏子急忙喊住要走了李慎。 对方不耐烦回头,“还要怎样?” “还是……让太子妃娘娘给臣女比较方便,别到府上去了。” “此事看到的人越少对咱们双方越好。” 李慎一声冷笑,没理她抬脚走了。 杏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十万!够二哥安抚府里众人。 府里的银子集中起来,分成两份,一半都在杏子手里。 她知道府里现在必然紧张得很,不知素夏是怎么应付日常开销的。 杏子一向很忙,家里多了个孩子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忙碌而甜蜜。 一结束宫中事务,她便急匆匆赶回去,把女儿抱在怀里,陪她玩耍,都她识字,每一刻都那么珍贵。 有时想起自己识的许多字还是青连教的,不禁心中一酸。 他一直没来寻过自己,是在记恨她吗?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5章 夫妻一体 凤药百密一疏,杏子自立女户时,她交代过,女子立户很不容易,立了户就和薛家无关了,你姓黄,他们姓薛,要切割干净。 杏子当时应下。 凤药把杏子和青连的摩擦断断续续当做闲话,像拉家常似的一点点说给皇上听。 皇上疲劳之余,听到臣子的家事十分新鲜,像听书似的,时不时就让凤药说一说。 故而对杏子与青连的感情状况十分了解。 当杏子最终与青连恩断义绝,自立女户时,也就不那么突兀。 自然凤药不是无缘无故说别人闲话。 不是她的事,多一根线她都不愿去干涉。 杏子的事,就是她的事。 见目的达到,故事也结束,她便不再在皇上面前提杏子。 过了多日,青连便来向皇上自白告罪,薛府与四皇子勾结运铁之事。 皇上听完固然生气,询问凤药该如何处置这个“罪臣”之家时,不免玩笑似的地问,“尚宫不会早就知道他的事吧?” 凤药莫名问,“谁的事?青连的吗?” “早知道臣女不也戴罪了吗?知情不报可轻可重,臣女不敢。” “只是玩笑。”皇上道。 …… 杏子留在弘业殿,李慎刚走,太子妃就进来了。 她变了脸,不再像方才那么热情,目光直白而冷淡地看着杏子。 “你们太医为主子请脉该是跪着的吧,黄院正方才错了规矩吧?” 她挑刺问,明显李慎和杏子的对话被她偷听到,却又没听完全,见太子出手就给杏子十万银子,完全不跟自己打招呼,自然不高兴。 银子是其次,她马上想到是愉嫔荐的杏子,莫非自己刚进宫就被人算计了? 一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大劲一心笼络李慎,结果有事还是不同她商量就做决定,心上不痛快,脸色就不大好。 “臣女为王妃调理好身子,可保王妃头胎生男。” “不必了,太医有许多大夫,不会都不如你黄院正吧。” 杏子脸色如常,不急不缓收了药箱,态度恭敬却不卑微,“自然有好大夫,不过女科上,的确无人比得过臣女。” “再说娘娘大约也不愿意和男大夫细讲自己的病痛。” “宫中只你一个女医不成?” “那倒不是,优秀的也有几个,”她看看太子妃垂下眼,“都是臣女的弟子。” “娘娘生气无非是太子有事没和娘娘明说,请娘娘细思,那定是难以开口明说之事。” “太子与太子妃娘娘夫妻恩爱和睦,举宫皆知,娘娘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太子殿下产下皇子,那将是皇上的长孙。” “听说三爷六爷之母都在为儿子选京中世家女,恐怕也是为子嗣上考虑,娘娘既占先机就别浪费时间。” 杏子的镇静出乎珍娘的意料,说得又句句在理,珍娘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挣扎了一下,便选择理智。 “那便把药速开来本宫服用。” “臣女遵旨,容臣女多句嘴,在宫中生活,不要急于将任何人当作敌人或朋友,娘娘生就慧眼,且多看多思。” 杏子出了弘业殿,第二天一早就有小药童将李慎和珍娘的药都送过来。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翻修也开始,闹得轰轰烈烈,不像翻修,声势像重建。 长公主见李慎十分方便,便告诉他自己可能还会时不时到他府上看一看。 李慎已坐上太子位,又听父皇说起长公主力保的他。 那封折子李慎读过,心上已全然相信姑母站在自己这边。 他对府里自己修的用来宣淫之地十分自信不会叫人发现,便答应姑母可以随时去看。 此时他受封典礼才刚过几天。 他的确想料理府里的一批佣人,还没来及下手。 最后悔的是当初为了个瑛娘和炎昆闹翻了,走过那段时光再回头看,何必呢。 现在专为自己干脏活的侍卫跑了,还是个曾对自己十分忠心的侍卫,弄得李慎很被动。 夜来,他想着府里的“漏洞”翻来覆去不成眠。 自入住东宫,宫女太监皆是由尚礼司派遣,还未及培养自己的亲信。 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不敢和太子妃分开居住,夫妻和睦是一个太子职责的一部分。 小家都经营不好,自然经营不好一个国家。 两人都明白,所以人前必要装出恩爱和顺之态。 这也是杏子一开口,珍娘马上冷静下来的原因。 两人初尝皇权滋味,别的滋味没体会到,先体会到了重重约束。 “怎么了?”珍娘起身披衣,点起烛火。 坐到李慎身边,“夫君有心事何不说给珍娘听听,我们不是已经说好,夫妻一体,同心对外吗?” 李慎目光炯炯,毫无困意,皱着眉头,他打量着珍娘,只觉眼前的女人又熟悉又陌生。 他从没走进过她的心间。 “的确有件为难的事。”他几乎没犹豫,便照实说了,珍娘有一点说得对,他们二人紧紧捆绑在一起,他要完蛋,她也跑不了。 眼下,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但不知她可有这份胆量? “请夫君说来听听,珍娘愿尽绵薄之力。” “这事你真能办得成。”李慎也坐起了身。 珍娘听李慎一一道来,脸色煞白。 他要她手上沾血。 灯下男人的脸像魔鬼,诱惑、挑衅、试探…… “如何?夫人可有这份胆气,你不是想成为我最信任的人吗?” “可是……”珍娘怕冷似的有些发抖。 “哼,怕了?” 烛影在他脸上晃动,他的表情变幻莫测。 “不绝后患,你当这来之不易的太子位坐得稳当?一旦查出什么来,你想不想当皇后了,陪在太子身边,可不是干陪着,你有用吗,做太子的正妻,成为未来皇后,不是那么简单的。” 珍娘知道自己要成为他的帮凶,才能得到他毫无芥蒂的信任。 她一直想拿他一头,叫他别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 真为他做了这些事,他还敢对自己不客气? 珍娘到底年轻,不明白有些事不去做、不知道,才是自保之策。 “好。”她终于答应。 得到的李慎温柔拥吻,他将她拉进被中,小声夸她,“这才是我未来的王皇后。” ——他要她毒杀二院所有哑奴。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6章 森罗殿上 李慎为珍娘备下砒霜。 朝霞铺满天边,两人一同起身,他将那包东西郑重放到珍娘白晳的掌心里。 他对她温柔地笑,眼中折射朝霞的光辉。 那包毒药沉甸甸地砸着她的手,像攥着把开启森罗殿的钥匙。 因王府还有许多家私财物并衣裳首饰之类,珍娘要带着人将东西都拉回。 一回来,大家都上前跪下恭贺,已经多少天了,喜气犹在。 庭院依旧在夜间张灯结彩,生怕有人还不知道王爷封了太子。 整个京城怎会有人不知呢? 她只带了夏雨过来,其余人都是宫里的。 一整天珍娘很沉默,连夏雨也不爱说话。 两人都明白这是伤天害理之事,有损阴德。 夏雨等着珍娘吩咐,不再像从前那样叽叽喳喳,为珍娘出主意或拉闲话。 一层看不到的隔阂在两个情同姐妹间的女子间无声蔓延。 珍娘感觉到了,心痛却也无奈。 宫人拉着几车东西回皇宫,家里没有外人,都是从前在府里伺候的老人儿。 珍娘在内宅在先发了三院所有下人的赏钱。 之后她将三院所有下人的身契还给她们,打发回家。 这些都是伺候过她的女孩子们,出了府还能寻别的好路子,她们多是年轻姑娘,路还长。 二院男女混杂,她留下总管,将其他人也都打了重赏,遣散。 管家有些不安,二院只余侍卫,她叫侍卫回去休息,从今天起夜里值守即可,太子会安排他们的出路。 人都离开,只余满院灯火亮着,偌大庭院只有珍娘、夏雨和管家。 管家心下有些害怕,夏雨手按剑柄问,“那些哑奴都在哪?” 管家哆哆嗦嗦指着西北漆黑一片没有点灯的地方,“远着呢,要走到西北角,咱们爷从前不让去。” “从前是从前,现在你还拿这话搪塞我?” 珍娘美丽的面容在灯下不似从前温婉,带着冷厉。 “不不、不敢,小人带太子妃娘娘过去。”管家弯着腰打起灯在前头带路。 夏雨搬来椅子,请珍娘坐下,责骂管家,“没眼色的东西,太子妃会到那种臜腌地方吗?你带路我同你去,把人都带到这里。” 待这些衣不蔽体的人被带过来,珍娘震惊地站起身。 她不料在自己住惯的王府,竟藏着这么多哑奴,更没料到,他们被李慎养牲口似的圈起来。 不止衣服破得遮不住身体,这些人又脏又臭。 管家看太子妃脸色极难看,跪下道,“平时只白养着他们,用的时候,集中在一起,让他们脱了衣服,用水……用水浇,大家洗干净身子,发熏过香的绸缎衣裳给他们穿。” “把她们的衣服都拿来,去烧热水给她们洗漱干净,再来领赏。” 珍娘知道她们都能听见。 果然听到主人所说,这些女孩子们都很开心。 珍娘别过脸不忍直视,恐怕这些人中没几个是先天的哑巴。 大家梳洗过,换了衣服,皆是面目清秀的年轻女子。 珍娘忍住心痛,将身契和赏银一一发给她们,眼看着她们个个露出欢喜的神态。 还有不少人上前给珍娘磕头谢恩。 珍娘一度哽咽,不能言语,摆摆手,让管家和夏雨一起将点心酒水摆上桌。 院中已放了几张大桌,这些姑娘足有三四十人,围着桌子坐满。 珍娘举杯自己先饮,女孩子们也都饮净杯中酒,吃起桌上摆着的美味菜肴点心。 这是场奇怪的宴会,整个院子里坐满了人,却不听一点声音。 她们都是哑巴啊。 珍娘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快要昏过去。 夏雨脸色发青,紧张地走到太子妃面前弯腰说,“主子娘娘,奴婢扶您进屋歇着吧。” 太子妃推开夏雨,她要逼着自己看着接下来修罗场般的情景。 过了这关,以后她将无所畏惧。 她亲手把自己的心,摘下了。 管家小心翼翼,看珍娘吃什么自己才敢吃上一口。 珍娘示意,夏雨上前给管家敬酒,吓得管家接过杯子,酒抖得洒了一半。 “以前小人有什么做错之处,请太子妃娘娘恕老奴之罪。”他颤巍巍,一口干了杯中酒。 珍娘也饮下酒液,纵是琼浆玉液此时也苦涩难当。 她手一松,杯子落地碎掉。 有人开始发作,捂住肚子,疼得直不起腰,发出奇怪的呼喝之声。 可怜这些人快要死了,却说不出一句话。 只怕到了阎罗王面前,告状都说不出是谁害了她们吧。 珍娘脸色白得像玉石雕像,身子有千斤重。 眼睁睁看着这些面孔扭曲的女孩子突然七窍流血,面目扭曲,挣扎着想站想跑,却终是倒在地下。 原来,人服了砒霜死得这么可怕。 她木然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犹如身入烈火地狱。 随着这些女子闷声倒地,一场无声的杀戮就这么在寂静中开始,又在寂静中结束。 珍娘僵着身子站起身,踉跄一下,推开上前搀扶的夏雨,走到管家面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管家已经瘫软在地。 “把这些死人埋入镇灵塔下,记得挖得深一些,不然不够埋。” 说完,才扶着夏雨的手臂,离开王府。 管家软绵绵瘫坐在地上,身下已是一片濡湿。 回宫的车上,珍娘低头看着自己一双细嫩的手,这双手亲手将砒霜放入菜与酒中。 现在这手上沾着三十条人命,她的心与魂都留在王府那无尽的黑夜中,眼泪却流不出来。 车上只坐着珍娘自己。 她不会不懂斩草除根的道理,岂会留了管家的活口? 管家怕得要命,又不敢不处理尸体。 整个王府像个死人墓,空得吓人,只有他一个活人和满地面目狰狞的尸体。 他花了一夜时间,把尸体一具具用小车运到镇灵塔下。 哪里来得及挖坑,十五具尸体一塔坑,满浇灯油,点火去焚烧。 袅袅的灰烟飘入夜空,他只听到烧火的声音,火焰中似乎藏着鬼魂无声的嘶吼。 这一夜漫长又恐怖。 天破晓,管家一脸泥一脸灰,还有两道被眼泪冲出的泪沟。 他瘫坐在地上,累得散了架。 痛苦和恐惧夹击之下,他不敢停留。 拿上自己多年攒的体己钱,换上衣服,擦干净脸,拖着已经僵硬的双腿从角门逃出府。 他向出京城的大门方向逃。 天已破晓,万道霞光刺破层云,他拼命跑着,抄近道从小路急冲。 树林摇曳,一人从树上轻飘飘跳下,落在他面前。 管家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手持长剑,脸上带着凛然的杀气。 他再也跑不动,腿一软跪在女子面前,“能不能饶我一命,包里二万银票,够我一条命吗?” 女子眼睛盯着他,长剑一闪,一道血线出现在管家脖子上。 他还没感觉到疼,血溅出,身子栽倒,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女子拿起他的包袱,将银票拿走,一脚把尸体踹入旁边草丛中。 之后利落地跑入树林中,一瞬间不见了身影。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7章 富贵噬人 珍娘心不在焉,听着眼前男人对自己大加赞赏。 她开心不起来,时不时低头看着自己戴着翡翠戒指的双手。 手指没做过粗活,整日用玫瑰茉莉花露保养得白皙柔嫩,皓腕似雪,腕上戴着羊脂玉镯和赤金莲花镯。 她喜欢自己的手,这双手能绣花、能写字、能画画、能用古琴弹出天籁之音。 现在,这手沾了那么多血,已经脏了。 她洗了很多很多遍,总感觉能闻到血腥气。 一低头看到双手脑子里就出现眼中流着黑血,绝望挣扎的哑奴们。 她的木然,李慎明知为何,将她抱住轻轻摇晃着,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道,“好啦好啦,都过去了,从此后,我们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超过与我血脉相连的任何人。” 在这夜他才像她的夫君,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安慰滋养着珍娘的心。 也让她对李慎产生了依赖。 她孤独的时间太长了,从前常安慰自己,没关系,没有夫君的感情也能活下去。 可是孤立无援、无依无靠的日子太艰难了啊。 她连个可诉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 她嘴里说着不需要丈夫的爱意,却在李慎独宠瑛娘的夜晚里独自咽下酸涩。 为什么?明明不抱希望,为什么还这么难挨? 王珍儿太年轻,不明白一个道理,成长本就是艰难的。 顺风顺水不能让一个女人快速成长,反而无依无靠,失去安全感的时候是女人快速成熟成长的时机。 可惜,她宁可去为他杀人,她这种行为就是在低头哀求他的恩宠。 什么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她必须与他齐心协力,助他登上大宝,她要做真正与帝王相知相爱的皇后。 都是说辞。 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才为自己找了这么多堂皇的理由。 珍娘安心地将头靠在李慎的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他们离得这么近,心贴心。 她能听到丈夫的心跳。 能感觉到此时此刻丈夫心中只有她一个人。 能感觉到丈夫真的接纳了她,甚至感觉到了男人的爱意。 这感觉让人沉迷。上瘾。 她是世家女子,注定一生只能嫁一个男人,只有一次与男子相恋的机会。 她不愿放手。 第二天睁开眼睛,珍娘感觉到心中被什么东西充满了,一种异常满足的感觉让她身体轻盈,心情爽朗。 过去的事就埋葬了吧,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下去。 她喊来冬雪为自己梳妆,挑了件水蓝衣衫,蜜合色仙女裙,画了桃花妆。 外面阳光刚好,珍娘走出门,惬意地迎着阳光眯起眼睛,喊来秋叶陪自己出出逛逛。 御花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蜂飞蝶舞一派热闹,曲折的青石小路边各色花朵纷纷盛开。 向远看,重重叠叠的琉璃瓦,金的、黄的、绿的、蓝的、黑的,一重又一重,看不到边。 皇宫的巍峨气势与王府的精致全不相同。 她边走边欣赏,尚衣司头夜送来许多精美衣料,今天还有人上门要为她量尺寸,选衣样。 生活终于如这日的阳光,明媚灿烂。 小路尽头转过弯,是条大道,不远不近来了一队大阵仗。 十六位宫女莲步轻移,手持孔雀羽大宫扇,扇羽在日光下闪着绚丽光泽。 开合间只见后头八个太监抬着一顶步辇,上面并未坐人。 珍娘十分好奇,以为是哪个高位娘娘出来游玩。 待走近了,才看到长公主打扮明艳走在正中,后头还跟着两名小太监捧着长公主的随身物品。 王珍儿还为两人之间曾发生的摩擦而不安,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位跋扈的姑母。 远远却听到长公主道,“前面的是不是太子妃?” “回主子话正是。”随行宫女答。 “珍娘,过来说话,随姑母一起游园泛舟可好?” 长公主兴致勃勃十分亲热。 珍娘等队伍近了,上前行礼,长公主待她好似从未有过任何不愉快,拉起她的手,“宫中住着可习惯?” “还好。” “宫有好玩的多着呢,好好享受这些好日子。”长公主边说边笑望她一眼,轻拍拍她的手背。 全然像个疼爱晚辈的长者,可珍娘还是觉得不大对劲,那话听着别扭。 “难道只有这些日子好享受?咱们的好日子不是长久的很吗?侄媳妇也想向姑母这样,安享荣华。” 长公主诧异地看了这丫头一眼,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说话都带着底气,前两次见她,珍娘身上一股张惶不安的劲儿。 这种气质是不是强者该有的,如今才短短时日,她那股子不安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和深沉。 就比如长公主自己,乍看张扬美丽跋扈。 这些表象之下,她是深沉而心思缜密。 宫中人人都戴着面具,修炼时间长了,才能看穿人面具下的真实面孔。 珍娘的变化倒让长公主不敢小瞧了她。 两人一起乘着画舫,水榭台上有人吹着管乐,时有时无,衬着流水声,清幽迷人。 长公主托腮闭目听曲。 流水潺潺,面前考究的紫檀小案上放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瓜果、金樽清酒。 长公主的金步摇反射着光芒,她穿的衣服是珍娘没见过的衣料,显得她整个人华贵无双。 这日子和珍娘从前过的日子全然不同。 比着她在山里的苦日子,这里轻松如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京官,京城的繁华和外头完全不同。 如果说前一日珍娘还在为自己的行为承受着内心的煎熬,愧疚不堪,此时此刻,她那仅余的一丝内疚也烟消云散。 “富贵噬人啊。”长公主用叹息般的悠长语调说。 “啊?姑母说什么,侄媳没听清。”。 “这是我养的戏班子,曲调也是我写的。身为太子妃你也能养自己的戏班,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只要不僭越,都可以。” “太子身兼监国之职十分劳苦,休息和享受都是补偿。” 珍娘听了此话,只觉一道金碧辉煌的大门正缓缓对自己打开。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8章 断不净的情分 怪不得人人都想争夺皇权,一旦尝到它带来的甜头,谁也离不开。 珍娘见长公主的怡然自得不似假装,对自己也无任何芥蒂。 以为对方见李慎坐上太子位,才对她这个太子妃另眼相看。 却不知长公主这样的长期混迹宫廷之人,都承着一个原则,在宫里没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今天同你翻脸,明天就能笑脸相迎。 现在长公主和珍娘没有利益冲突,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相处? 李慎的未来已看在李珺眼里,她身处宦海,早已见惯生死枯荣,对珍娘只有几分同情。 “袁真回到姑母身边了吗?” “那丫头倒来看过我,听说慎儿给她一大笔钱,她出门游玩去了。慎儿也算有情有义。” 珍娘本想刺长公主一下,嘲笑袁真不过如此。 李珺跟本不接招,拿了块点心,捏碎丢入水中,立刻游来一群肥大的金色鲤鱼抢食。 …… 杏子拿走银票,等在青连下朝的必经路上,远远看到青连暗吃一惊。 青连满面沧桑,连背都似驼了几分。 走到近前,杏子叫了声,“青连。” 随着青连抬头,杏子的心一颤,青连额角的黑发竟然花白了一片。 她顿时红了眼圈,青连左右看了看,快速小声责怪道,“你干什么?好不容易撇清,何苦又来招惹?” 杏子以为青连责怪她无情,擦了下眼泪,将一个信封交给他,“这是十万两,我向李慎要来的。” 青连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问,“你、你告诉他,什么了?” “我只说停了生意,府里吃不消,他看自己已经暴露,才给了银子,别的没说什么。” 薛家被看管一事,凤药没告诉杏子,叮嘱她自立女户后不要再回去,杏子听了也照做了,故而对薛府的变故毫不知情。 青连见此时再不告诉她,恐怕生出变故。 将信封推回去,“皇上已经知道了四爷的所作所为。钱没用了。” “你万万不能回府里,也别再多泄露一个字。不然只会害了我。” 他说完就急匆匆离开。 杏子胸口堵了一大团棉花似的,看着自己深爱着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越走越远,消失在转角。 她一向聪明的脑子,怎么转都想不出一点办法。只能用拳头堵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 凤药见到杏子红着眼睛来到落月阁并不惊讶。 “坐下。”她柔声说,拧了条热毛巾递给杏子,“哭成花脸了,擦擦脸再说话。” 等杏子平静下来,凤药说,“薛家的事皇上已全部知晓,连带花冠之事,都刚好犯了皇上忌讳。皇上已将薛府合府软禁在府内,青连还能上朝只是为了瞒住李慎。” “我已尽力,令归山接手此案。” “案子不会公开审,归大人审清后拿到关于李慎触犯王法的实证,会解了众人禁足,薛家暂时不会获罪。” “薛府在京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杏子听懂了凤药的意思,此次行动是冲李慎而去。 治罪薛府是早晚的事,但一时还不会马上将薛家人下大牢,也不会公开此事。 归大人审案,就有了操控的空间。 杏子略略放心,握住凤药的手,“姑姑,我今天看到青连了。” 凤药安慰地拍拍她,“姑姑会尽力在归大人跟前周旋。” “归大人为人循规蹈矩,他肯……?” “他是个惜才之人,平日与青连接触颇多,怎么也算半友,他不会看着青连一家去死。” 杏子比着上次见面又消瘦许多,凤药很是心疼,“你好生保重,想想宝珠和山儿。” …… 归山十分犯愁,他爱惜青连之才。 青连精神萎靡他看在眼中,很怕他想不开,万一崩溃,就漏馅了,大家的一番布置便付之东流。 这件事皇上操之过急,不该这么早问罪薛家。 最好的时机是等到亲征归来。 恐怕皇上担心自己离开京城,留给李慎时间太多。 万一太子把一切证据都抹干净,监国又不出大错,后续便棘手之极。 皇上不会操心大臣的难处。 万一走漏风声引起李慎注意又或被察觉,谁来背这个责任? 种种担心之下,凤药来找归山,他当即热情接待。 凤药向归山盈盈下拜,口中称,“臣女此次前来,为薛家之事相求。” 此话正中归山下怀。 两人落座,凤药忧心忡忡,“大人也看到青连的状态了吧。” “大人以为万一被太子觉察,谁背责任?” 一句话正说中归山心坎。 “以秦大人之见,下官怎么处置更合适?” “归大人既问,凤药就直说了。请大人明示青连,审理时会照顾情面,府里对老夫人也宽松些许,他是个孝子。” “另外,此事既然有主犯从犯,大人要将谁定为主犯?” 归山马上领会凤药的真正意图。 他站起来,背手在堂中踱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怎么治罪薛家,全看皇上打仗胜败,皇上打了胜仗,便会轻罚,大约流放几个主犯,余者轻罚就算了。 薛家东山再起就是时间问题。 若是打平或吃了败仗,薛家肯定会被连累,皇上心头一口气憋着,肯定拿最先犯错的人撒气。 好坏对李慎都是一样的结局,对薛家却是天壤之别。 想保南府,保险起见,把责任推给北府。不管皇上胜败,都可以放心。 最重要的,归山私下认为这件事,薛家二爷的确只为钱,若说薛家想造反,打死他也不信。 薛家祖上行医在京中救过不少人,这也是一方面。 归山接下案子一直担心皇上因李慎有反意,把薛府照死里治罪。 把罪名定为“希图利益”以致枉顾国法,是目前的最好的办法。 “还有,请归大人转告青连,不会一直拘着薛府,但有一点,他们不要出去乱讲话。”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放开后不要告诉他薛府最终下场。” “且让他熬过这段时日,闭好嘴巴。” 归山点头,“也好,万事从权。我知道该怎么办。” “凤药谢过归大人。以后大人有事,凤药不会袖手旁观。” 她的承诺比送上万两黄金更有用。 每个人的命运都如一条奔流的长河,在哪里有暗礁险滩谁也不知道。 归大人按凤药的说法,将消息透露给青连。 青连知道审完薛府,整理好案子,便会放了府里所有人,心情猛然一松,精神马上振作起来。 …… 李慎自杏子走后起了疑,派人上门去寻青云,门房如常应门,称二爷到南边做生意,要十日左右回府,请到时再来。 他又一连几天观察青连,见其神思恍惚,似有大事在心。 正拿不准,青连突然精神好转。 两人碰面,青连大方行礼,李慎试探道,“连日见你精神不佳,莫不是府上有事?” 青连得了归山的话,心中无碍,说话也有了底气,“可不嘛,老母亲前几日忽然重病,一直不见好。连我们家老爷子的方子都不起效,微臣要还能高兴,那还是人吗?” “昨儿晚上我母亲见好,我这心哪,像大石头落地了似的。” 太子连连点头,“早听闻青连至纯至孝,果然如此,若有什么需要的,可向本太子开口。” 青连一连声道谢说暂时不必。 李慎瞧着青连模样好像对府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对杏子前来向他索要银子的事也并不知情。 经过试探,太子笃定薛家无事,只不过因为商队停运,青云确实手紧,放下心来。 不出多少时日,薛府就能恢复从前。 青连一想到这儿,普通的日子也变得明媚鲜活起来。 他迫不及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杏子。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9章 重游旧地 长公主和王珍儿一起游园时便奇怪,才几天,珍娘的气质就有所改变。 从前身上的张惶全然不见,生出几分从容。 她可才刚当上太子妃,就算权势养人,也不会这么快。 很快李珺便知晓了答案。 之前已和李慎说好,为长公主府上翻修,时而会到王府参观一下。 这次,她带上了袁真。 袁真没去任何地方玩耍,一直待在李珺身边。 长公主对王珍儿的说辞不过是糊弄。 两人没受任何阻挡就进了王府。 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只闻偶尔几声鸟叫,袁真叫来门房问,“怎么没人?” “回长公主话,爷入驻东宫,不再回来,所以府里的下人们没什么用,都散了。” “什么?你们竟把人全部散完了?” “李慎缺这几个养下人的钱?”长公主一连发问。 门房跪在地上,看不到脸,他的头深深俯低,额头几乎触到地面。 “只留了几个看房子的,每日打扫一遍。” “我问你,你要说实话,有赏。”长公主丢给门房一个银锭。 门房将银子拿起来揣入怀中。 “起来说话吧。”门房爬起来,一条腿微跛,后退几步,等着回话。 他看着约有五十岁,头发花白,生得敦实,穿着干净的粗布衣,一双手握起来沙包似的。 “李慎在二院养的哑奴也遣走了?” 那汉子目光一闪,眉头紧皱,明显知道哑奴之事。 “没见人从正门出去,但人的确都不见了。” “什么时候散的下人?” “就大前天,太子妃亲自回来,收拾了细软并常用家什,叫宫里的人都拉走,然后便解散了众人。” “院里有什么响动吗?” 门房凄然,“那些都是哑巴,就拿刀捅,能有什么响动?” 袁真上前一步,“你看看我,还认得不?” 素来下人说话不许直视主子脸面,目光都要下垂,讲究个恭敬。 听袁真这样问,大汉的目光才聚在她面上,吓了一跳,“小夫人?” “奴才给小夫人请安。” “算了算了,请什么安,我已不是太子的妾室。” “哑奴中有个女孩子,下巴上有颗胭脂痣的,她走了吗?”袁真急火火问。 门房半天没说话,像在犹豫。 长公主拦住袁真,上前一步,“你莫怕,本宫以长公主之名答应你,保你性命无忧,那哑女是我故交家中的女仆,她家于我故交有恩,才托我寻找这个女孩子。” “不管这些哑奴如何,请你一定告诉本宫实情,我会向太子要来你的身契,把你安置在长公主府,你若开口,从现在开始,就是本宫的人。” 那大汉突然松懈下来,整个人像垮了似的,眉眼间皆是无尽悲凉。 他眼中含了一包泪,“奴才没亲眼看到,但太子妃走后,并没一个哑奴从这院里出去过,但他们确实都不见了。” “奴才找遍整个院子,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只听侍卫说,太子妃摆下的席,几乎都打翻了,一地的残羹剩饭。” 他眼泪滚滚落下,“那哑奴中,有一人,是我结拜兄弟之女。” “我们一起上过战场的,他死了,我跛了,他就托我一件事,照顾好这闺女。” “我在府上当了门房,和王爷说了,给那孩子也寻个差事,好照应她。” “王爷说要来当差,就得签卖身契,二十岁发还身契,赏五十两出府。” “我听要卖身有些犹豫,便把她叫来问她自己什么意思,王爷那日回府刚巧遇上,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同意签了身契。” “当时爷没娶亲,那孩子放在二院伺候王爷,原先时不时还能见着。” 他突然激动起来,浑身颤抖。 “忽一天夜里,”大汉用力呼吸几下,以免自己失态,“她满脸满胸襟都是血,从二院跑出来,跑到前院,后头两个侍卫紧追着她,一下把她扑倒,带回二院中,我以为她犯了什么错,受了罚。” “第二日问王爷,爷大怒,我挨了三十板,四天没下来床,爷说后院的事,我一个门房也敢过问,坏了规矩。” “打那以后,大半年没见过那孩子,我以为她死了。” 他浑浊的泪滚滚而下,“有一个晚上,府里大宴宾朋,时至子夜,她突然来拍我的门,我这才知道,她变成了哑巴。” “她张大嘴巴,嘴里只有半条舌头……” “那个畜生,生生拔了她的舌……呜呜,老天爷,我把她看成自己的丫头……可怜我的好兄弟,为国捐躯,唯一的独苗还被这个国家的皇子给害啦……这个害人精现在当了太子……” 他蹲下来,把头埋在胸前,老大个子,缩得像个鹌鹑。 从前抓刀拿枪杀人的手,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 “你先起来,莫哭。”长公主眼眶湿润,袁真目眦欲裂。 长公主和袁真互看一眼。 “万万没想到她是这种人,以前看她觉得除了有些拧巴,还算好人。”袁真骂得是王珍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算她好,落到这里,逼得她也得变坏。”长公主无限感慨。 “与虎狼为伴,要么成为猎手,要么自己成为虎狼。” “不然被吃得渣都不剩。” “挺大个爷们,想着哭不想着报仇?起来,本宫早晚还你公道。” 大汉没起来,反而跪下咚咚向李珺磕头。 “我没本事,您老若能为那些可怜人报仇,我给您老当牛做马都可以。” “你老实等着,本宫把你弄到公主府当差。” “你叫什么?” “奴才王大个。” 长公主和袁真向二院里去,在二院主屋前的空地站住,这里干干净净,廊下还摆着十几盆花,五颜六色开得正浓。 风从两边景观树的树梢拂过,带着绿意的声音悠忽洒下,空旷静谧。 就在这里,王珍儿下手,杀了所有哑奴。 “她有这副狠心,我倒小看她,到头来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不知那时她是何感想。” 两人沿着空空的院子向西北而去,那里最靠边,有一长排灰色瓦房贴墙而建,高度比寻常房子低一截,也就一人半高,很压抑。 这是下人住的耳房的标准样式。 只是这里离正屋和厢房都很远,孤零零突然出现一排,几乎和墙溶为一体。 窗棱已经褪色,糊的窗纸也有烂的,风一吹“呼啦啦”,响得凄凉。 “走吧。”长公主看到这灰败的房子,想到里头竟可以住着大活人,心里堵得慌,拉着袁真要离开。 袁真突然做个“噤声”的手势,她侧着脸,竖起耳朵,似乎在捕捉着什么。 喜欢秦凤药传奇请大家收藏:()秦凤药传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