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农门种田发家记》
1. 山的那边有个乱石滩
大庆十四年,夏。
暑热难挡,田地里一家子正坐在大树荫凉处休息。这家的儿媳妇分发着干粮,又倒了一碗浆水递给了她婆婆。
“啊,又是煮土豆!”小孩说着就要将手中的土豆子扔地里。
这家男人眼疾手快接住差点掉地上的土豆,已经黑了脸。“我们小时候种地饿了哪有土豆吃,都是饿着等回家。你掉福窝了还敢糟蹋粮食,看我...”说着扬手就要给自己儿子一巴掌。
那小孩一看就是常挨打,但耐不住有个疼他的奶奶。这会儿已经扑到他奶怀中,告状。“奶,你看我爹!这么热我就是不想吃土豆!”
他奶奶心疼坏了,用自己的碗给孩子喂了口浆水,稍稍解暑后哄他大孙子。“奶的乖孙,别管你爹。等今年粮食收上来,就让你爹给家里换些肉,给我大乖孙割肉吃昂。”说着就亲口乖孙,很是亲昵。“不过粮食可不敢浪费,今天糟蹋不吃,等秋收咱们家土豆就会不如别人家多的。”
小男孩也是因着好几天吃土豆,有点厌烦。这会儿又被奶奶说不吃会影响收成吓到,拿着土豆啃起来。嘴里的干粮没啥味儿,忍不住就想问问他们乱石滩唯一的一户外姓人家。
钟家的两姐妹不怎么和他们一起玩,可村里大些的孩子对钟家很是尊敬。
“奶,为什么我们都姓蔺,只有钟叔姓钟啊?”
说起钟家,乱石滩的大人都能嚼两句。
据传言说最早来的钟家老爷子是被流放到这儿的,是京城四大世家之首钟家的嫡幼子,自小聪慧过人,年岁渐长,更是担得起惊才绝艳四个字,弱冠之年便在那京城的翰林院供职。
可不知怎的,犯了死罪。家里也牵扯其中,为向圣上求情减罪,多方周旋,最终钟老爷子的爹亲手写了断绝书,与其断绝关系,只为保住嫡幼子的命。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钟家一切收归国库,贬为庶民,钟家嫡幼子流放千里,到了这荒凉的乱石滩。
说到这儿,老太太还感慨,“你们说说,就这么的,人家就来咱们这穷地界,骇人不。”
啊,原来钟叔真的是外来户。那小子心里转着弯儿,继续听他奶说钟家的事。
西北这块儿,抬眼都是大山,怪石嶙峋,尘土飞扬,行走间不带头巾子能吃一嘴沙土。
原本乡里乡亲只知道钟老爷子是京城来的,不过犯了罪,到了他们这穷地方。
当年她还没嫁人,钟家老爷子来的时候和姐姐妹妹听着传言还望了一眼。咱们不能编瞎话,那气度不像是他们这穷地方能养出来的。牵着头毛驴,穿着长衫,不疾不徐跟着前面的官兵往里正家走。
可她们村的女儿家少有喜欢他的。
西北这地方,只种田翻山挑水就能累死人,相看夫婿自是要那身强力壮的才行。那人太单薄,一看是个短命的,整日抱着书本,家里还没地,嫁过去真就成喝西北风了。所以很多人家当时都抱着瞧热闹的心态,想看看这传言中的京城公子要在他们这穷山僻壤怎么活。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小孙子忍不住问他奶,“奶,怎么活下来的?”
县城的书院院长亲自来钟家请人。
这一下子,钟老爷子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上了十里八乡的头条。而且,因着钟老爷子,这乱石滩也就被人提起,总会有人说,“哟,钟家,谁不知道。夫子原本是京城人,现如今在乱石滩安家了。”
那外来的钟老爷子安了家,入赘给了乱石滩大姓蔺家的闺女—也就是钟百酒的奶奶。四女两子,大儿子老四蔺吉安随了母姓,小儿子是老爷子四十五生的,老来得子,随了父姓,叫钟喜,小名喜喜。
六个孩子不分男女,都开了蒙,这让村里人又是一阵的讨论。钟喜的哥哥姐姐读书写字能坐得住,也听得下枯燥的经书。可钟喜年纪小,调皮,钟老爷子也偏爱他的幺子,要是不愿读,也坐不住,就放纵孩子出去疯玩。
那时候钟喜是他们村有名的淘小子,爹爹是四乡有名的夫子,上面哥姐宠着,养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说到这儿,老太太叹口气。“你们钟叔十二岁那年没了爹。”老爷子身染重病,在尚能走动时由县太爷派人护送回了京城,见了自己的爹娘之后好似心愿已了,自此病倒无法起身。
正如年轻时坦然受了皇帝雷霆,徒百里去了乱石滩一样,钟老爷子也安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只是不愿在京城去世,硬是要护送他的那些人送他回到乱石滩。
一路上老爷子是含着参吊着一口气回的,想再见见自己的老妻和孩子们。等到了县城,老爷子可能是放心了亦或是真的撑不住了,没见到亲人,在医馆就撒手人寰了。
她记得清楚,从那年开始,钟家上山掏鸟窝的淘小子就不在了,书也没有继续读,和他哥蔺吉安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可蔺吉安后来成亲去了肃州,家里就剩个钟喜。这些年他们家就添了两个不值钱的丫头,家里的日子没了钟老爷子在时的风光,早就在这西北漫起的尘土中,隐了姓,埋了名。
老太太唏嘘,“钟家现如今看起来真是断了后。”
“什么叫断了后?”
“没有像你一样长牛牛的男娃子,不能传宗接代,就叫断了后。”
“啊,那我可厉害了,比我姐厉害~”小孙子仰着头很是骄傲。
“可不是嘛,我乖孙儿。”
-
下晌的时候热气慢慢消下去,被人讲究的钟家两口子耳朵很红,正推着车往家走。
何晓梅今日和钟喜下地除草浇水去了,西北的地不像其他地方平坦,都是在陡峭的山上,这儿一块,再爬坡又是一块地。像钟家后买的,一家人的地也不在一块,西边山上几块,东边山上又一块,比其他人家的更七零八落。
可想这活干起来累人。
只一趟一趟赶着再推着水桶爬山都能将人累够呛,更不用说等秋收。
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家说不种地的。
地是庄稼人的命,一家几十口子人都是要靠着秋日收成来过活,秋收结束了还要交田税,这几成的税粮交给官府剩下的也就刚刚够一家人勒紧裤腰带等到明年秋收了。钟喜家有五亩地,两口子今儿个总算把离家最近的那片地浇完了。
下山往家走的路上,何晓梅倒着气儿对钟喜道:“她爹,老二今天说晚上想吃鸡蛋饼不知道她姐给做了没,这百乐就是嘴馋。”
钟喜推着个架子车,上面放着干活的家伙事和几个不大的水桶走在山上的小道上吭声道:“老二想吃要是她姐没做,回去给娃做点吃,正好我也想吃点,晚上不知道娘做的啥饭。”
何晓梅嘴上没说,心里却在嘀咕:蔺氏能做什么吃食,无非是杂粮面疙瘩,已经连着做了十几天了。
这几日农活重,他俩起早贪黑的干。百酒百乐也会帮忙,可力气小,不顶用,就让负责在家做饭。
蔺氏掌家,油水很是少见。
但是庄稼人在这粮食还没下来的时候可不是杂粮疙瘩,杂粮饼嘛,家家户户都这样。而且,在农闲时节,一家每日两顿饭,晚间是不吃的。
实际上,钟老爷子在的时候,家里算是小康,当着夫子,自然要比村里其他人要多吃几顿的白面饭。
再者老爷子有钱也爱吃,学堂放假的时候总会带上钟喜他们,去镇上买羊肉汤喝。
可自从老爷子去世,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嫁到了城里,帮衬不上家,蔺吉安呢,也走了肃州,家里就剩下钟喜和他小妹钟小花。钟小花是个好吃懒做的,这次回家是因着刚生了小子,让蔺氏来伺候。
家里除了钟喜两口子务农,基本没什么大的进项,日子也就过得紧巴巴的。结婚的时候钟家就给了何家二两银子的彩礼钱,娶妻的新房是是泥巴糊起来的,里面就盘了一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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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连个炕柜都没有。
可说没钱,倒也不是,钟老爷子能在年轻的时候一路从京城流放到西北还定居活了几十年,自然少不了拿银钱上下打点,后来在镇上教书也是攒了些钱。这些银钱全在蔺氏手上,具体有多少两口子自然是不知的,只以为这些年老爷子留的钱早花光了。
虽然钟喜不是个嘴刁的,可日日这么吃,也是有点腻,嘴里想吃点肉。但庄户人家不年不节怎么会买肉,填肚儿饱就成。
可看着自家媳妇累的汗津津的脸,又想到正在长身体的俩闺女,钟喜和自己媳妇儿商量:“娃儿,明儿个活计少了,你早些起来去镇上割点肉,补补。”
“行,正好明天逢集。”
这么一会儿,天色也暗了下来。带着点儿橘色的天空和麦田连成一片,太阳也将落未落,很有“长河落日圆”的腔调。可推车的钟喜没了少年时的兴致,想的只是:唉,不能一天只种田了,要累死他了,媳妇孩子也吃不上好的,尤其是两个孩子,瘦干的,没点儿精神。也不知道镇上有什么买卖?能不能有那种低成本高回收的?
他心里这么琢磨着,和媳妇在天全黑的时候也到了家门口。
这一到,家里俩闺女就迎了上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老大钟百酒带着老二钟百乐在门口等着。钟喜看见俩闺女,不由自主笑起来,心里受用,嘴角都要到耳朵上了。每天累死累活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媳妇孩子。见了俩闺女,心下更是想要把做买卖的计划提上日程。
“你奶收拾啥饭啊?”钟喜边把架子车往后院推,边和闺女说话。
“奶奶做的酸杂粮面疙瘩。”大丫和二丫边帮她爹卸车,回答道。
至于什么是酸的?不同于其他地方用醋调味,乱石滩这块地方吃的酸是浆水。西北这块地方家家户户都备着一坛子浆水。一般都是家里有什么菜放什么菜,芹菜,包菜切块,大锅里烧水把菜放入煮开放凉,找个坛子,一定不能有水,不然这浆水做不好会坏掉。然后起锅将玉米面加水烧开。
接下来就将这无水无油的坛子里放入面汤和已经晾凉的菜,在上面压上一块祖传的压菜石头,盖上盖子,放上两天差不多就好了。要是在冬日里投浆水,这坛子外面还要包一层保暖物什,防止变质。
蔺老太太的浆水做得好,左邻右舍总会来家里要浆水引子。一来二去,老太太对自己的手艺愈发自信,在家也常做以酸浆水为引子的饭食。
不过钟喜不爱吃,他爱吃肉,他想吃肉,他好久没吃肉了。作为家里的唯二的壮劳力,一天活干下来感觉能吃一头牛,可惜家里没那条件。
等他和媳妇收拾完,洗了把脸,去东屋吃饭时,面疙瘩已经盛好了。家里人丁稀少,自是没有分桌吃饭。餐桌上坐着蔺老太太,左手边是钟喜,隔着钟喜是何晓梅。钟喜对面是俩闺女。
“大丫,怎么没给你奶盛饭?你小姑和狗剩呢”钟喜看着桌子上的四碗饭问她大闺女,说着已经端起饭碗。
钟百酒手里拿着筷子,瞧了一眼她奶说道:“奶和小姑已经吃过了。”
小闺女二丫看了一眼她爹,没说话。
钟喜刚想问问怎么先吃了,回来也不晚,老太太发话了:“今天你们一家也在,我说一下,你们两口子在外面干活,等到吃饭你看都这个时辰了,你们不饿我还饿呢,我就和小莲先吃了,等你们吃饭我都要睡了。以后你们一家吃你们的,我不给你们做饭了。”
不等钟喜接话,就安排了家里粮食,“家里现在的这杂粮面袋子随你们用,要吃菜就去后院子摘。就这些,你们吃吧。”
蔺老太太说完转身就回了她那屋,不给钟喜问她的机会。
西屋这边。
钟小莲已经把一大一小两小子哄睡了。
“咋样,娘,我哥说啥?”钟小莲一边问他娘,一边贼眉鼠眼地往对面东屋那边瞧。
2. 没钱但是想吃肉
“他能说啥,我也没等他说就过来了,喜喜他理亏没话说。”蔺老太太满不在乎。
“那我哥要是...”
话没说完,就让蔺老太太打断了:“别说这些了,我孙子睡觉了,可别吵醒了。反正我现在也是不想做了,天天回来这么晚,别人家都吃完了,就他两口子回不来,我等不到。况且你和人家一起吃饭不自在,你这刚生下娃,得吃点好的,单做一两个人的能做,再加上可没银钱。”
钟小莲知道这是她娘心疼她和俩外孙,就没再说什么,心里想着,要是哥问起来,就说是娘要这么的,她没法忤逆娘。
东屋这边钟喜听完他娘这么一说,气的心疼,憋红一张脸没说话,端着碗,也不吃饭。
倒是何晓梅主动调节气氛,换了话题:“你俩今天自己做鸡蛋饼吃没?”
二丫小她姐三岁,今年也十一岁了,闻言这嘴好像机关枪一样说了起来:“没有,娘,今儿个我姐问我奶要两个鸡蛋说摊个饼子吃,我奶不让,说家里没鸡蛋了,我俩想吃零嘴去后院拔根小葱吃,说那个有味道,还新鲜。哈哈,而且我小姑这不来家了嘛,还刚生完才一个月,鸡蛋要留着给小姑和刚生下来的弟弟吃。”
可小丫头有点委屈,继续巴巴说,“可是娘,我真的好馋呀,她们今天晚上吃的就是鸡蛋饼,我看她们用了好几个鸡蛋,真的香啊,你是没闻见。娘,我真的好想吃,你不知道那阵那个味道,啊,我要是吃上一口,感觉三天都不用吃饭了。”
何晓梅看着她闺女那馋样,心下好笑,但还是说:“先吃饭吧,饭都要坨了,孩子她爹,你也赶紧吃,吃完再去盛。”二丫知晓这是没戏了,好好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嗐,总是饿了,再加上馋,也快快吃完了。
钟喜这面疙瘩一吃就吃四碗。吃完饭,大丫去了厨房洗碗,何晓梅也跟了进来。
她准备给自家这几个人摊个饼子。心想反正以后人家不管他们四口的饭了,说不定明儿个这鸡蛋篓子就被放哪了,便宜不占白不占。从篓子里狠心取了三个鸡蛋,也没招呼老太太一声,就拌着粗粮在锅上摊上几个饼子。摊好之后装到盘子里给百酒说:“去,拿到房子里你们几个赶紧吃去。”
钟百酒跟做贼一样掩着盘子,佝偻着身子去了东屋。
何晓梅看着她闺女觉得好笑,心下也有了计较:在自己家还躲躲藏藏,还那么熟练,还不是因为不受重视。村里背后说钟家没个儿子,断了后,还讲究他们两口子以后都没人扶灵幡。
她也觉得生女儿不好。
不是她看不起女儿,是因为她是女人,她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想起自己受的苦,遭的罪,就恨不得不生女儿。
这些年蔺氏糟践她,却让她慢慢生了逆反的心:你越看不起我两个女儿,我和喜喜就越要疼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蒸馒头争口气,她的两个女儿这些年读书识字没落下,老大百酒也越来越落落大方,感觉要比村里,镇子上的孩子更厉害。她嘴上不说,可心里早就没了疙瘩。
我生了女儿又如何?不比你们的男孩差。
她把厨房收拾好就去了东屋。
孩儿她爹和俩闺女收拾好已经上炕了,鸡蛋饼还放在炕头边。
“怎么都没吃,刚不是说让你们赶紧吃吗?”何晓梅边脱鞋往炕上爬边看这父子几个。
何晓梅可算来了,百乐的嘴里都快要兜不住口水了。
“你还没来我们就没吃。爹,娘来了赶紧咱们分分,”二丫那个馋鬼说着就端起盘子先让钟喜拿了,再给了她娘,然后是姐姐,最后是她。
虽然放了会,但因为如今七月也不冷,再加上放在炕头上,这饼子也还热乎着。鸡蛋饼软软的,嫩嫩的,虽是粗粮做的,但因为何晓梅放的油多,可别提多香了。甚至这次吃完手指头上还沾着点油。
这都不能浪费,几个沾了油的手指头都要舔干净。
真是好吃啊,感觉比下晌那会儿奶烙的都香。
二丫感觉果然对生活不能失去希望,而且还有有念想。有了念想,总会实现。
钟家一家四口是睡在一铺大炕上的。
钟喜何晓梅头朝窗户,大丫二丫是朝炕里睡的。钟喜睡最外面,然后是何晓梅,二丫,然后是大丫。其实乡下讲究人女孩稍大一点就要和爹娘分开睡了,再不然也要在中间隔个板。
可钟家就四间房,他们住东屋,对面是他娘和他小妹住的西屋,那个房子宽敞,大一点。另外还有一间房子,是之前几个姐姐住的房子。他和他哥蔺吉安之前都是睡在厨房的。厨房也有一铺炕,中间拿个板隔着。
但现如今那一铺炕上面放着杂物啥的没住人。等到冬日的时候钟喜想着能挪过去。
主要冬天厨房总是要比其他房子暖和点,让两闺女去厨房睡,他和媳妇在东屋睡。
东屋这边几人都躺下了。
可除了二丫那没心没肺的丫头,其余几个都睁着眼。
“孩儿她娘,家里的银钱还有多少?”钟喜问他媳妇。
“咱们自个藏得现在也就差不多二十两银钱。”何晓梅一下就答出来了。主要是就那点钱,她几乎每晚睡前点一遍,都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这些银钱哪来的呢?
一是何晓梅的嫁妆,何家姥爷随给了自家老三十两银钱。她一直存着没动过这笔钱,想着留着应急;
二则是钟喜这些年攒下的钱。他二十上下的时候家里穷,就和哥哥两人在外面找活干。只要是出力气的,哥俩都去干,他和他哥商量好挣的钱给自己留点,不要全交给娘。因着出门在外,总有用钱的时候,不能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那算啥。
再说都是大小伙子,干活太累买个饼子吃身上也是要带点钱的。
所以他十四出门找活十七岁存了八两银子。
可是到处都是花钱的,这八两银钱等到何晓梅进门就剩下三两了。
再后来他也在家里农活不忙的时候就出去镇上找活干,攒了花,花了攒,到如今也就是和媳妇一样有个十两银钱。
钱都是媳妇管的,他身上就留着七八个铜板,不去镇上也基本用不着。
“明儿个正好逢集,你上镇上割点猪肉回来。”钟喜翻个身对着他媳妇说。
“我晓得了,交代了几遍了。”
-
次日一大早,何晓梅就起身和隔壁媳妇结伴往镇上去,钟喜也起身准备下地。
到了中午,钟喜和李昌平居然一起回来了,跟着回来的还有李昌平的好友宋观南。
李昌平是钟百酒二姑母家的二儿子,打小是蔺氏养大的。说是长大后要念书,七岁的时候就被李家接了回去。
但这李家对李昌平可没有蔺氏对他好,一是因为从小没养在身边,没有感情;二来李大宝和钟彩莲两口子关系早在很久之前就出了问题,李大宝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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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子去了府城,钟彩莲也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就将李昌平带了回去。
李昌平小名柱子,这次回来是因着放榜,他榜上有名,虽是将将巴巴够上,但钟彩莲允许他回乱石滩放松放松。
这次回来带着的宋观南,是童生案首。
宋观南,今年十七岁,百涛县人士。因着两家人住着近,钟彩莲常和宋氏往来,两家小子也就认识了。
在没认识之前李昌平就听过宋观南的名字。不为什么,就是这人读书读得出名,他回到县城后他娘总在他耳边念叨这个名字,说人家读书有多么认真,学问有多好。
明明白白就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别人家孩子中最拔尖的那一个。长得好,学问好,家境也好,正经的“三好学生”。
和他这个整日上山捉兔逮鸡,爹不疼娘不爱,调皮捣蛋的完蛋玩意儿完全是两路人。
他娘为了让他接受读书人的熏陶,掏腰包把他塞进宋观南在的学堂,第一日见,他内心腹诽:嚯,还真是个长的格外好看的小白脸。
那人真是眉目如画,皮肤白净,那双眼睛因着眼角圆圆,看起来不算凌厉,但因着总冷着一张脸,在学堂里不怎么说话,倒是有几分不好接近的意思。
现如今接触时间多了,他便知道,不过是假象罢了。这人和他一样贪玩。
这不,这次听说他要回乡下,也跟着一起来了。
“舅舅,这是我在县城的朋友,宋观南,童生案首呢,学问可好了。”李昌平勾着宋观南的肩膀,对着钟喜说道。
钟喜是见过宋观南的,那日他带着百酒去他二姐家,是因着何晓梅刚生产完,没人照顾,就把百酒送到县城让他二姐帮忙照看,正好碰到宋氏带着宋观南串门。不过那时候宋观南就七八岁。“一一如今这么大了?”案首他知道,他们这地方出一个不容易,自然是晓得的。
宋观南向钟喜行了一礼,带了些笑意。“见过伯父。”
“别行什么礼了,赶紧进去,看你奶做的啥饭。”说着抬步向院子走去。
李昌平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奶,我回来了!”他也不想为什么钟喜能认识宋观南,匆匆进了门去找自己的亲亲奶奶。
蔺氏一听,这不是我那亲亲大孙子吗?扔下锅铲,交代百酒:“把菜盛出来。”就匆匆在衣服下摆擦了下手,小跑出去了。
这真是见了孙子就倒履相迎了。
百酒没在意,盛出了饭来。
将饭食端去堂屋,发现家里还多了个不认识的人。
李昌平一看百酒进来,就笑道:“呀,这不是百酒嘛,今年长个没?”
“你今年长个没?”又看了一眼李昌平旁边的宋观南。
“你小子,哼。”没长个的李昌平表示不和小孩计较,介绍起了自己朋友,“宋观南,今年我们县的童生案首,我兄弟。”
听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案首呢,那臭屁劲儿。
宋观南见百酒进来,也赶忙起身,向百酒行了一礼。百酒看了眼,没在意,只对表哥说了句“知道了,赶紧吃饭。”
“嚯,这小屁孩长大了怎么这么不待见我。”李昌平端起碗就吃,那宋观南也不在意百酒的态度,拿起碗筷也开始吃饭。
如今有了外男,百酒和百乐不好出去吃饭,就蹲在厨房里吃。
“姐,那个叫宋观南的有点好看。”百乐吃着饭,随意说道。
3. 酸疙瘩,大烩菜
百酒想起那人的样子,心想确实人模狗样的。穿得干干净净,没有西北这边人的粗矿,有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意思。
没接茬,低头吃饭。
“姐,奶前两天不是张罗要把你许给村尾那姓董的那家嘛。”百乐愁啊。自从她姐去年过了十四岁生辰,家里就总是有媒婆上门,她爹娘都没有想嫁人的意思,她奶却张罗地欢。
“你个小不点还挺操心啊。”钟百酒放下饭碗,对着百乐说:“但你别管,爹不可能应,爹不答应,奶能怎么办,所以好好吃你的饭。”
百乐想想也是,就没再说了。
吃完饭,李昌平和宋观南略一休息,就去山上抓兔子了。
这也是这次宋观南跟来的主要原因。
李昌平是个乡下小子,就算后来去了城里,也改变不了打小上山玩的事实,套兔子也是一把好手。
这不等到申时,两人就抱着三四只兔子回了家。
蔺氏见李昌平回来,就张罗着给擦脸洗手,在东屋看书的钟百酒看了眼她哥,又瞧了眼旁边因为逮兔子鼻头有点汗津津,但带着笑意的宋观南,心里嗤了声:“傻子。”
那副尘世与我无关的样子原来是装的,这不玩起来挺疯的。
这会儿逮到兔子的宋观南早没了刚来的那股子读书人的迂腐劲,也不见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咧着嘴笑的样子很有十七八岁少年的那种气儿。
不知那百酒怎么就觉得人家是个傻子。
钟喜今日也回来的早,刚来就见蔺氏鬼鬼祟祟地往李昌平手里塞东西。
是镇上铺子的点心。
老太太觉得柱子上山一趟指定累了,赶紧吃点好的补补。这不,就把平时藏藏摸摸不给百酒百乐吃的点心拿出来了。
李昌平拿起一个给蔺氏指,“奶,你看这点心都发霉了,绿点儿。”又翻过去,“你看这背面,起毛了不能吃。”
钟喜突然就觉得有点心寒。
他不是小气人,再说蔺氏心疼自己大孙子,没问题,他也喜欢这个从小跟着他的外甥。可是,摆明了,蔺氏宁愿放坏,也不愿意给自己两个闺女吃。因为蔺氏拿出了一包,整整一包,都长毛了。
原本以为自己在外干活,卖力气,挣银钱就行,家务事不用掺和,自有老娘。可,原来即使在面前尽孝,也换不来对自己孩子的公平对待吗?
他是生了两个闺女,可怎么就不如那带把的。
又或者本就是因为母亲不喜他,所以就不喜欢晓梅,也无视两个孩子?
这么一转眼,刚巧看到了悄悄站着的,一脸无所谓的百酒。
百酒见她爹看见她了,对着她爹俏皮一笑,进了厨房。
这不是家里来客,晚饭也得做嘛。她爹看见那一幕受刺激,她可不会,从小到大,见的次数多了。次数多了,自然就麻木了。甚至看见她奶给李昌平给点心,都想看他哥不设防吃了长毛点心的狼狈样。
百乐是馋,可那点心都坏了,也就没了兴致,在灶火旁边帮她姐乖乖扇火。
做饭的这会儿功夫何晓梅也从镇上回来了。
晚饭照例是酸疙瘩,但有个肉菜。
肉自然是蔺氏的,菜也是蔺氏炒的。外加一个炒鸡蛋。
钟百酒往外端饭,想着果然家里还是要来人,这样可不就能吃上好的了?还是要感谢下李昌平和宋观南。
恩人。
想着她就想笑。
宋观南虽是来了乡下,可也是家里端什么他就吃什么,面上一点嫌弃都看不出。不看吃食,还以为他们正在酒楼吃着什么美食佳肴呢。
作陪在一起吃的钟喜对宋观南也愈加满意,谦虚,没那些酸文人的毛病,守礼,是个好孩子。
“一一,明年是不是就要下场了?”钟喜算了下,李昌平和宋观南明年都该要参加秋试了。
宋观南放下碗筷,“是的,伯父。”
“有没有把握?”果然,钟喜还是问出了这句类似“能不能考一百分”的话。这对于李昌平来说简直就是魔咒,一点儿不想发展这个话题。趁宋观南掂量言语的功夫,转移了话题。
“舅舅,你说今年那赫苏国人会不会又来边境啊?”嗯,这个话题好,可有的唠。
他们是大庆国,再往西走,就是赫苏国。赫苏国人不受教化,不会种地,只是养着牛羊。每到冬季,能吃的野菜什么的都没了,粮食短缺,就会来大庆国边境通过交换牛羊,来换粮食棉花布匹以求过冬。
之前朝廷没有明令禁止,赫苏国人和边境互市,双方还算合作愉快。可后来上一任,就是流放了钟老爷子的那任皇帝,发现赫苏国送来的嫔妃给自己带了绿帽,一怒之下将市场给关了,不允许双方进行互市。
后来这皇帝死了,儿子继位,也没有开放市场。
问题就出来了。不能换东西,意味着会饿死,冻死了许多人。没办法,赫苏国干起了抢劫的事儿。规模呢,不大,就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粮食。
发兵,有点小题大做,不发兵吧,又有点憋屈。
他们听说边境人民,一到入冬就有点人心惶惶,恨不得把粮食藏到什么找不到的地方。
“要是朝廷还不管,今年赫苏还是会来边境的,毕竟那些人没粮食吃要饿死,光脚不怕穿鞋,自然会再来。”钟喜说起这事,有点严肃。当年他爹就是反对关闭那个小市场,极力劝阻皇上,希望皇帝三思。很明显,不让赫苏国来交换食物布匹,一定不会太平,甚至会有动乱,到时候遭殃的都是老百姓。
可皇上在气头上,认为自己被带了绿帽,堂堂天子,那自尊心一下受挫,非得要找回,根本不听,甚至还流放了钟老爷子。
宋观南点头,“没错,虽然边境的将士一到冬天守卫更加严格,可还是挡不住赫苏国人不要命地进来抢粮食。”顿了顿,接着说道,“朝廷没法有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去攻打赫苏,赫苏人也正是拿捏住这一点,屡屡来边境。”
李昌平夹着菜,随口说道,“找理由不好找?我倒是觉得朝廷上都是老狐狸,要找理由肯定有,就看皇上什么意思。”
“没错,可就算找到理由,可以攻打又有什么好处,不论输赢,苦的都是百姓。”钟喜也在叹息。
赢,那也是老百姓拿自己的命去拼;输了,更不用说会被怎么对待。
宋观南宽慰钟喜,“目前来看应该还没到打仗的时候,毕竟这科举没断,朝廷也还没有征兵,这么看来目前不会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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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想出办法,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其实媳妇家二姐就在边境,这么想也是为了家人平安。不然呢,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已。
李昌平戏谑宋观南,“你给咱们努努力,给这事解决了,到时候我喊你叫哥。”
这么一说,原本低迷的气氛被打破,钟喜也笑了出来,“对,你们好好读书,以后为官,造福一方百姓。”又敲了敲李昌平的头,“没个正行,你喊一一当大哥,真有骨气。”
李昌平理不直气也壮,“谁有本事谁就是大哥,有本事的都是大哥哈哈。”
宋观南听了这话,也笑起来,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你到时候可别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其实李昌平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就算宋观南是案首,以后也说不准能不能行。再说了,刚刚上去的人怎么有机会进入决策层,那是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少年人总是满腔抱负,鲜活且热烈的。为国家大义,为民族兴亡,洋洋洒洒,说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是粪土当年万户侯。可那又如何,李昌平认为,坐在一起说到兴头上,不过吹牛皮而已,仅此而已。
殊不知,车轮滚滚而来,今日在西北乡间小屋所说在若干年后成了现实。
他们风华正茂,带着蓬勃的书生意气,终将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吃完晚饭,李昌平和宋观南睡之前就住的那个屋子,在西屋隔壁。二人次日就会回县城。
-
东屋。
一切收拾妥当,钟家四口已经睡下了,钟喜开口问道:“你们俩吃过你奶的点心没?”
百乐傻不楞疼说道:“吃过啊,怎么了爹。”
听闺女这么一说,他心里一松,有开口问道:“吃过几次啊?”
“就一两次,奶说跳个舞,好看了就给吃。后来我给奶跳奶说没点心了,吃完了呢。”百乐翻个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钟喜说不出话。
他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他娘喜欢他哥,她一直知道。他哥更是个不会说话的,比他还要憨厚,可是娘总是偏着哥,哥生小子他娘就上赶着走了,也不看看晓梅也是刚生下。可是自哥走后这十几年,都是他照顾娘的,哥哥和几位姐姐是会给银钱,但大头还是他在担。
娘有个小疼小病都是他们一家张罗的,为什么就是不待见他们?
偏心偏心,心是偏的,怎么可能能看到自己。以前他爹在的时候,他可是享了福的,可现如今,早就风水轮流转了。
钟百酒听她爹问这话,就知道她爹心里难受,直接说道:“爹,娘,其他家里十几岁的姑娘已经帮着家里干了好几年的活了,你们一直没说要求我干啥,我也就一天看看书,带带小妹,顺便帮奶奶做做饭,处理一下院子周围的事。但是我长大了,我已经十四岁了。”
钟喜听了发笑,“哟,十四岁了,这么大了哈哈哈哈哈,那你想干什么呀?”其实为啥百酒在家,是因为这孩子在她娘肚子里就没养好,再加上刚生下三天走了趟鬼门关身体比一般孩子虚,他和媳妇也就迁就她。后来老二出生,他俩一直在忙,是百酒带大的百乐。
4. 为了娃娃战娃娃
百酒看她爹笑了,也跟着她爹笑起来:“爹,娘,你们以后干啥带上我俩呗,我和百乐现在也能干点活了。反正我觉得一直这么样总是没钱的,你们可以开个铺子做点什么营生吗?”
其实今天在回家路上钟喜就琢磨这事情了,虽说这些年田地没丢下,但也不是死脑筋,和家里吃不上好饭,孩子媳妇挨饿比起来,名声算个屁。
只是他还没想好到底做什么,谁知道今晚孩子就提出来了。
“你想着让你爹做买卖?这可不是个好干的事。”何晓梅早在这爷俩说起来就坐起来听了,但一直没插话。
“对啊,娘。其实我说起让我爹做买卖不是随口说的。你看总是要有存粮,要有银钱。那些家里地多的家里人也多,这干起活来自然是轻松一点的。”百酒摊着手分析道。
“但我们家不一样啊。家里只有我们三干活,妹妹还小。那五亩地这一块,那一块的,真的太累了。既然咱们家人少,干农活又真的磋磨人,那我们就做买卖。”
“再说了,我爹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总是往镇子上跑找活干,他肯定有想法。”
“我相信爹。”百酒说完,还带点鼓励。
“你就骗你爹吧。”钟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了点思量。“等过段时间吧,我俩出门什么的带上你俩。”
钟百酒看她爹娘那沉思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人都听下了她说的话,躺下准备睡了。
钟喜夫妻俩也确实过了心,但这不是说干就干的,得要有一定的章程,比方说要先看看大伙缺什么、咱们有什么本事、挣不挣钱啊,都需要提前操心。
但第二日回家的钟喜两口子就下定了决心。
必须干买卖。
这还要从钟小莲一家说起。
狗剩小百乐一岁,个子却要比百乐略高一点。百乐小时候一直是姐姐带着,家里孩子少,姐姐长大了也不和她玩家家酒了。这次钟小莲带着狗剩回娘家让百乐有了新玩伴。
所以这两天百乐总是找狗剩玩,俩人也玩得挺好的。在院子里捉捉虫子喂家里的鸡,要不两个人在一起翻花绳,踢沙包。
但狗剩这孩子在家就独,不愿意别人跟他抢吃的,玩游戏也一定要赢,就算是爹娘要都不行。
百乐呢,不算个好胜心强的孩子,这两天自己明明赢了但狗剩硬要说自己更厉害,那就厉害嘛。咱们小小的百乐已经明白了“来者是客”的道理。
这不就随着狗剩怎么说,怎么玩,输的都是她,赢的都是狗剩。甚至小百乐在心里啧啧道:嗐,男人的自尊心,我知道。
你要问这小屁孩怎么知道这些,那咱晓不得。
总之呢,这两天小百乐为了玩,可谓是认真扮演输家的角色。小小年纪,一股戏精的样子,总在那装:“唉,又输了。”
小丫头有个特别喜欢的布娃娃,是她姐给她做的。百酒的针线活惨不忍睹,那针线在百酒手里跟铁杵一样,硬是缝出了一个多边形的头,上面两纽扣还是不一样的颜色,嘴巴斜斜的快要戳到眼睛。
身子更是没眼看,胳膊一个长一个短,腿就是俩长布条。
何晓梅看了自个闺女做的这娃娃,提起就给钟喜看了。
这一看,钟喜平衡了:真是人有所长必有所短啊。虽然闺女读书写字是真的有天赋,可这针线活有种爱咋咋地的洒脱感。这爹笑话闺女是有点不地道,但谁让是亲爹娘呢,两口子拿着娃娃笑了好久。
当时百酒虽没恼羞成怒,但到底再没有拿起过针线。五岁的百乐确是喜欢上这个丑娃娃,天天晚上搂着睡觉,还说是自己的宝宝,一点都不丑,最可爱。
这可真是各花入各眼,乱花渐欲迷人眼。
这不,经过钟百乐小朋友的考察,狗剩勉强算是自己的朋友了,就把自己最宝贝的娃娃拿出来炫耀了。
“狗剩你看,这是我姐给我做的布娃娃,好看吧?”百乐扎着俩辫子,仰起头神气地对着她的玩伴说。
谁知这一看差点把狗剩笑岔气。娃娃早没了刚做出来的鼓囊,孩子天天抱着睡觉这不就瘪了嘛,再加上那两腿本就是俩布条,早就各扭各的转一起了。
所以狗剩眼里可不就是怪嘛,“你给我,我看看。”
百乐被狗剩笑的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娃娃递给了朋友。
可这狗剩拿到手里就要去扯那两条腿。太难看了,丑得人神共愤。他一边使劲扯,一边恶劣地对着百乐说:“你看你这娃娃,真的丑死了,我没见过这么难看的东西。你还说你最喜欢这个,你是没见过好东西吧。”
“我现在是郎中,给你治治这丑娃娃。”
百乐急了,不让狗剩动,就要抢回来。这撕撕扯扯着,钟小莲和蔺氏听见动静就出来了。
“怎么了你俩这是?”钟小莲问俩人。
“娘,我要玩百乐的娃娃,她不给我玩。”狗剩一边抢一边说。
“哟,二丫你这么小气啊,让你堂弟玩一下能怎么。”钟小莲一听自己儿子这么说,立马帮忙说道。
“不行,他说要给娃娃治病,要把娃娃的腿扯了。”这撕吧的百乐头发都乱遭了也不撒手。
钟小莲一看自己儿子好像占了下风,赶紧过来帮儿子。伸手就推了一把百乐,把娃娃抢了过去。“让狗剩玩一会儿,我给你看着不扯你这丑娃娃的腿。”钟小莲牵着自己儿子就要进西屋。狗剩跟着她娘走,还要转过头做鬼脸,斜着嘴角对着百乐做口型:撕了。
百乐不干了,正要追上去,蔺氏给拦住了。
“你小姑母一家能来几天,你的娃娃让玩就玩了,不会给你弄坏,我给你看着,等会就还回来了,你想干啥。”
百乐就想着,行吧,再让你小子一会,老娘不跟你个小屁孩计较,哼。
谁知道那钟小莲真的放纵自己的儿子把百乐的娃娃腿扯掉了,还抠掉了娃娃的眼睛。等到百乐去西屋要娃娃的时候看见娃娃惨状直接就疯了。
她跑上去撕扯狗剩,要狗剩赔。早上那神气地辫子早就没眼看了,塌在头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狗剩毕竟是男娃,吃的还比百乐好,加上蔺氏和钟小莲没一点拉架的意思,就让狗剩扑倒了百乐,按着百乐的大腿,一口就咬了下去。
等百酒听见百乐的哭声跑到西屋,就看见自己妹妹捂着大腿内侧哭。孩子已经被咬的走不了路。
你说这荒不荒唐。百酒看到这一幕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气得她红了眼睛,死死盯着她奶。
其实她想问:奶,你这么看着两孩子这么打能不拉架?
奶,二丫也是你孙女,这夏衫薄,那是个女娃,能不能疼?
她什么都不能说,她不能怪蔺氏偏心狗剩,她不能怪小姑母的放纵。这“孝”一个字压着她,封了她的口,堵着她的喉。她怎么能,怎么能...
可是她的眼神还是吓到了蔺氏和钟小莲。蔺氏躲避般的出了门,钟小莲倒是怯怯诺诺地开口了:“大丫,我这一下没看住,二丫跑进来突然就撕狗剩,我这不没反应过来吗,你看这...”
其实,她小姑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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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准备直接带着二丫走的,等晚上爹娘回来再说;且她一个小辈,怎么能责问自己姑母。
怪她没忍住,她妹妹瘦小的她能一把抱起来,搂着她的脖子抽噎着说“姐姐,真的好疼,我的肉是不是被咬下来了呜呜”,她已经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百酒转身站的直直的,看着坐在炕上的母子俩:“小姑母,您是长辈,我原本不想多说,可是你偏要和我说,那我跟你说说。”
“小孩子之间抢东西常有,这谁赢了给谁玩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但大人不能偏帮。”
“你在院子里推二丫那一把,我忍了,怪我爹娘不在身边,没个帮衬。可你明知平日里什么都行捧着你家狗剩的二丫这次不给总是因为喜爱,既如此,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该完好无缺的物归原主。”
“可你纵容狗剩拆了我妹妹的娃娃,在两孩子撕打起来的时候没有拉架...”
“你家二丫突然要打...”钟小莲急急解释道。
“姑母,我还没说完。确实,是我家二丫先打的,可在狗剩扯了我妹娃娃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
“怎么,觉得就算撕坏了二丫也不会说什么?觉得不就一个丑娃娃,至于吗?”
她停顿了下,双眸一片冷静。
“至于,那不是你们的东西,你们凭什么觉得我小题大做?”
“再者,姑母,今儿个我算是冒犯了,但这既然得罪人,那我就得罪个透底。奶突然说她以后晚上不做饭让我们自己吃,没你在中间说道,我不信。我虽是年纪小,可不代表我好骗。我不愿计较,我爹娘也不愿和一个一年就来娘家住十几二十天的人计较,为什么,犯不着。我们一家犯不着为这吵架。”
“没错,你是奶的小闺女,奶奶偏着你,这是应该的。可是你已经嫁人,这家里的事你不该插手,更不要说挑拨奶不给她儿子做饭。”
“说个不好听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钟百酒不在意。”
她被气得想笑,瘦瘦弱弱一个女孩,抱着妹妹看着那三人,没有害怕。
“你千不该万不该纵容你儿子伤了我妹。我们分开吃,没事,我可以帮我爹娘做饭,可你既然硬要说狗剩没错,那这笔账,我钟百酒记下了。”
说完,钟百酒对着她姑行了礼,抱着抽泣的百乐回了东屋。
钟百酒自小是钟喜带着学的礼仪,可是这乡下除了大的节日什么的,哪有行礼的。可她今日顶撞了长辈,便恭恭敬敬行了礼,算是赔罪。
小妹被欺,她无能;顶撞长辈,她无状;但她钟百酒要记得今天,记得今天自己压下的脊梁。
晚间天擦黑的时候,何晓梅从镇上回来,钟喜也从地里回来了。
何晓梅今儿个早早起了去了镇上,一路上看着人家的买卖琢磨着自家要做什么。这么走着逛着看起来什么都挣钱。
你看那烙饼子的,一张饼子两文钱,人都在那排,可不就是因为这家饼子大;买菜的大爷菜看起来可新鲜,也有人围着问;再往上走,有卖小鸡的,旁边还有个深眼窝的小孩牵着两头小羊。
这一圈瞧下来倒是让何晓梅更加纠结了。家里就二十两银子的存项,这前期成本一定要少,再者,这个东西一定要好卖,不然压着货变不来现银那就完了,可千万不能做赔本买卖。
最后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去肉摊子上割了两斤肉就回家了。一斤猪肉十五文钱,两斤花了三十文,够家里吃几顿了。
两夫妻刚到东屋门口,两姊妹眼泪刷就流下来了。
5. 为了闺女战老娘
钟百乐原本是坐在炕上的,看见她爹过来硬是站起来要钟喜抱。
“哟,怎么了,谁把我家二丫欺负了?”钟喜瞧见他闺女那样子,心里就急了,赶紧抱着在炕头边转悠。一边转悠一边观察孩子哪不对劲。晃悠了一会,百乐将将收下这满腔委屈,给钟喜告状。
“呜呜,爹,狗剩撕了我的娃娃,还打我咬我,他咬我,我干不过他,他扑过来哇...”谁知这一张口,不得了,好一个钟百乐,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那大鼻涕泡就往她爹身上擦,吼的那个声音大,那个委屈就跟这哭声一样被发泄了出来。
声音一点儿没小,院子里都能听见那仗势欺人的告状声。
何晓梅赶紧过来接过闺女放在炕沿边,听着百乐陆陆续续说了事情经过。
“咬哪了?啊?我看看。谁让你显摆,把你的娃娃拿出去的,啊?你要是不拿出去你的娃娃人家怎么可能动。”何晓梅又气又心疼,想起小姑子,恨不得冲进西屋进去干仗。
“娘,百乐大腿里边被咬了,这会已经青紫青紫的。”百酒擦了眼泪跟她娘说。
虽说钟百酒早熟,可孩子小的时候家里就一个二姑家的表哥李昌平,小名柱子。柱子和百酒差八岁,他奶不惜疼,他可看着自己那瘦黑瘦黑的妹妹怎么都好,怎么会欺负百酒。
后来柱子被他爹娘接回去,家里百酒就是老大,出门和旁的孩子们在一起更是强势,不曾受过同辈人的欺负。
可这次狗剩仗着蔺氏和他娘,硬是让咱们百酒明白一件事:光读书没用,读那么多书,练那么多字,妹妹被欺负自己无能为力还手真是糟心。
显然,这小娃自动过滤了自个儿骂长辈的话了。没念书,听着别人说女孩是赔钱货的小孩是不敢那么站着和长辈对峙的,所以这读书到底是有用的。
何晓梅脱了孩子的裤子,气的眼睛都红了。
一个完完整整的黑紫牙印就在百乐那细瘦的腿上。最边边的地方,甚至还往出渗血丝。看着是已经被处理过了,何晓梅还是就这蜡烛的光又给清理一遍。
钟喜瞟了一眼百乐腿上那个牙印就转过身没说话。他在心里骂自己:
钟喜,这就是你要的太平,你把孩子放家里,让孩子受了这罪。明知道自己娘没怎么待见俩孩子,为什么还要把孩子放家里?
钟喜,你是个懦弱的男人,护不住孩子,让人家欺负到头上。
这么想着,他在东屋彻底坐不住了,掀开门帘就往西屋那边走。
西屋那边自知理亏,天暗下来都没点灯就假装睡下了。实际上从钟喜两口子来,那二丫的哭声震的东西院邻居都在心里寻思事儿,更何况在一个院子的蔺氏和钟小莲。
这两人这会也开始后悔了,扒着窗户瞧着东屋那边。明知道钟喜疼他俩闺女跟什么似的,今儿个也是看狗剩厉害一时有点那不可说的心理,没拦架,谁知道狗剩这孩子居然真给二丫咬了,听起来像是挺严重。
毕竟自从大丫给二丫抱到东屋就再没露面。
可谁让喜喜二丫不是个男娃,要是个男娃,还能像女孩一样哭成那样。再说了,那钟喜没结婚前真是个混不吝的,虽说从没在家使过,但到底名声在那,让人害怕。
听着有脚步声过来,两人赶紧爬上炕,假装睡着。可今晚钟喜真有种不管不顾的感觉,顺眼暼了窗户一眼,就过去砸西屋的门。才酉时,平时还没睡呢。
“开门,娘,你把门开开我说点事。”钟喜一边哐哐敲门,一边在心里过事儿。
原本这东西两院邻居听着百乐哭就想知道发生了啥事,这钟喜再一砸门,这还等什么,觉不睡了,活不干了,这热闹必须要听。
只见这东院蒋老婆子和她儿媳妇麻麻利利地往墙边跑,听到底这钟喜要干啥;西园景家婆子确是不急不缓,和老头子一人坐着个小杌子在院子里待着。他们这边听的可真亮的,不跑,干那事掉价。
蔺氏被她儿子敲门那大力气吓得不轻,但看那不依不饶的劲儿,就给开开了,反正她是老娘,是他爹自他十二岁去世就一直拉扯他长大的寡母娘,就算那是个混账,但能把她咋的。
“娘,今天百乐被狗剩咬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钟喜抬眼就质问他娘。
今日算是知道为啥那何晓梅瞧见钟喜第一眼就害怕了。平时不苟言笑的时候就够害怕,这会皱着眉,瞪着眼那气势可真是有十几岁的那混样。
“怎么,你长大了出息了是吧,敢这么和我说话,是谁把你拉扯大的,你爹那个短命的早早走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拉拔你我多不容易...”蔺氏一看自己儿子这架势,赶紧搬出那一套车轱辘话要走一遍。
可这次钟喜累了,不想忍了。每次他娘说这些他都会答应娘说的事,他心疼娘。可是这次总总算让钟喜看清了,他娘就是仗着他心软次次敷衍他。
他不准备和他娘说了,转身就对着炕上那窝成一堆的钟小莲骂道:“钟小莲,你要不要脸,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我给你管!”
“怎么,你在家就是这么教你儿子的,没一点样子,抢了我女儿的娃娃,还要趁我们不在家给我家娃欺负死,是不是!”
“你回娘家我不说啥,这是你家,可你馋死了是吧,自己要吃好的不愿带着我们一家,没事,我们一家没那么讨厌,为一口吃的,做挑拨离间这种不要脸的事,娘说分开吃,行,没啥不行的。”
“可老子是不是给你脸了,因着没计较这事,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家那从根子里坏透的玩意儿还敢咬我的娃,明儿个给我收拾收拾滚蛋!”
钟喜这么一说,这装睡的狗剩不干了。回家的话,他爹那么严,一定没有在外婆家这么美的事。“你...你...你不许骂我娘!”狗剩抖着腿硬是站起身对着他舅说道。
“你你你个屁,怎么,连个舅舅都不会叫?这是你的家教?”钟喜看了眼狗剩,继续对着钟小莲一顿唾沫星子乱飞地输出。
“今儿个这事没完,你看你俩怎么办。要是不管,我现在就把门开开,让咱们街坊邻居评评理,我钟喜今天就把脸豁出去了,我就是个混账!”钟喜吼着说道。
这蒋家婆子在心里暗暗回复钟喜道:是的是的,婶子已经听见了,咱不要你开门,咱清楚了。不过你要是把门开开让我瞧瞧,那就更好了,这毕竟听声跟亲眼看到底不一样嘛,真该捏把瓜子,这真是热闹。
“去,到厨房给我捏把瓜子来。”蒋老婆子给旁边的大儿媳妇用气声说。
“行呢娘。”这大儿媳转身就往厨房跑了。
钟家这边还在继续。
何晓梅和百酒早在她爹骂钟小莲的时候出来了。
“哥,我今天下午真的是没看住狗剩,是你们二丫突然跑上来就打狗剩的,你要个说法就这个说法,呜呜,哥,我都嫁人了你咋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儿子还在这呢,呜呜~”钟小莲团成一团泪眼朦胧地对她哥说道。
呸,哭个屁啊,真是不要脸,还在那装可怜,听起来比百乐还委屈。
景婆子在心里骂道。
钟喜看她闺女哭,心都感觉碎了八瓣儿,可看自己这个嫁了人,贼眉鼠眼的妹子,快烦死了。娘的,哭什么,我媳妇还没哭,要是给我媳妇再惹哭,看你挨不挨打就完了。
“别说你那事,咱们都知道,你儿子好好的,我闺女可是连走路都费劲。”钟喜说完也烦了。他不想掰扯这些,他还有正事没说。
蔺氏看他儿子这是不准备息事了,再加上今天这事她确实有点愧疚,直接问道:“喜喜,你说你到底要干啥,这天都黑了人人睡觉了你想干啥?”
钟喜也不跟他娘废话了:“娘,既然咱们不在一起吃了,那就我们也不用你的粮食,也不吃家里院子的菜了,我带着我媳妇孩子出去住。家里的地我还是会回来收拾的,娘我也是养的,不过我们不在一起过了。再者我也准备做点买卖,手上银钱不富裕,你们看着给两个吧。”
蔺氏万万没想到因着这事让钟喜动了分家的心思。何晓梅也没想到她男人直接这么说了。
车轱辘话看着今晚在这不管用了,她也是想着赶紧打发了喜喜,就问道:“你要多少银钱?”
钟喜就是想给他娘一个教训,狠狠心,“二十两。”
蔺氏心下琢磨了一下,假装肉疼地说:“你个天杀的混账东西,张口就是二十两,你怎么不要了你老娘的命!狗剩就咬了一口二丫你开口就是二十两,那贱皮子那么值钱?”
“娘,你知道不单单是百乐被咬,这其中龌龊咱们刚刚说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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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白白,你要是不行,那我就去开门。”钟喜说着就作势转身要去开门。
蔺氏也就是装装样子,更何况她好面子,这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不得笑话死。今天总算是让她晓得了自家儿子那混名哪来的,活阎王这直接是。
读书人的孝道什么的都被钟喜抛掉,他可不装相,家里穷得叮铃咣啷,读书人那一套可别来。
乡下人一年才能存几两银钱,张口就要二十两。
但她也思量了一下,这以后不用管喜喜一家的吃食,家里田地还是喜喜干。再说儿子要是真的做买卖挣钱了,指定少不了她的。所以蔺氏准备掏钱,先换个清净。
“站住,你给我等着,我去取。真是造孽啊造孽。”
钟喜一看他娘那装的肉疼样,知道自己娘应该是有些存项的,可他娘这几年硬是没花,全靠他挣钱,真是给他气笑了。
蔺氏拿了银钱出来,开口对钟喜说:“行了,拿去你也赶紧回去,睡个觉都不安生。你们啥时候做买卖,做啥买卖?”
“我明天就带着百酒走了。百乐那腿先下也不怎么能走,先让晓梅在家看着。”钟喜拿了银子,没回答他娘做啥买卖,就转身出了西屋。
看着她哥出去,钟小莲缓了口气,谁知那瘟神又转回来,吓得她一口气没喘匀,硬是没敢再喘,怯怯地盯着她哥。
钟喜一看她妹那没出息的样子就觉得烦,一点不知道自己身上那气势有多唬人。看了一眼就转过头说:“我家俩虽然是闺女,可我惜疼的很,谁要是再敢这么干,下次就不是二十两银钱的事了。钟小莲,管好你儿子。”
“还有,娘,我明儿个早上虽然带着孩子出去,但晚上还是要回来的,等到我们在外面租了房我就搬出去。”钟喜对着他娘说了声。
也不管他娘应没应,就回东屋了。
东西两院热闹看够了也都回了院子,都交代可别秃噜嘴说出去,那蔺老婆子可不好对付,媳妇们都一一应下回去睡了。
且不说东屋这边又是什么光景,钟喜一家子回房拾掇好都上炕了,开始说起明日的事。
“百酒,你明天就跟着爹出去找铺子,让你娘和百乐在家。”钟喜交代着。
百乐一听,不干。“爹,我也要出去,我不敢待在家,我害怕。我肯定能起来,你带着我,爹。”
“你那腿能走吗,啊?先让你娘陪着等腿养好,或者等爹租好房子的。”钟喜说。
百乐也就不吭声了。百酒这会说话了:“爹,你要做什么买卖啊?”
何晓梅也转过头看她男人。今晚她男人怎么看都帅,一点都不凶神恶煞,怎么那么英勇呢。也是,这也给她男人逼急了,那咋那么会说,当年哄她的时候都没这么能说。
“爹今天去地里了,过些天也该秋收了,我琢磨了一天,想着咱老农民,干买卖还是要在这边靠。”
他心里早有决定。
“我想着卖农具。”
这剩下三人看着她爹寻思这卖农具怕是挣不了钱,家家户户的庄稼人怎么能没有家伙事儿,家里基本都备齐着。
钟喜看着这几个质疑的眼神,支楞起来:“我说的不是现有的,我想做一个割麦子的农具,让人不用弯腰就能割倒麦子。下面是铁的,上面有锯齿,然后用木头连接,人背在身上。”
虽然钟喜说的随便,可何晓梅一下子就懂了。她知道她男人是个有心思的,可没想到能这么聪明,你说她咋想不到呢,这么些年秋收完腰疼大半个月。
“喜喜,我觉得行。”何晓梅看着她男人高兴地说。
百酒也没想到她爹能想出这样的农具,继她爹舌战她奶和小姑母后,对她爹的崇拜之情又上一个台阶。
“可是百酒,咱们是在哪租铺子爹还没个章程。”钟喜瞧着他大闺女,把心里这事说了出来。
虽然他闺女今年十四,可是就是让他夫妻俩愿意问问孩子的意见。这孩子聪明,心思重,也算思虑周全。他顶多是个手艺人,他媳妇,目前还没看出来。
不过三岁看老,他家这老大不爱说话,但头脑方面真的强,所以他干啥都爱和闺女商量商量。
百酒从他爹说想卖农具就已经开始想了,这会他爹问,她就坚定地说道,“爹,铺子要租在县城。”
6. 商议买卖心飞扬
“怎么这么说?”何晓梅问百酒。
其实很简单,“娘,我们手上银钱不多。正是因为银钱不多,才更要去县城。”
“为什么?县城里做买卖的人多,这我们做农具的原材料有选择。不像咱们镇子,就那一家铁匠铺,还不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既然要赚钱,那成本是不是要往低压?”
“第二嘛,庄户人家也没银钱,赶集来拿的银钱就差不多刚够给家里添置一些必需品,我爹要卖的这个农具因着有铁,绝对不是便宜货。那当然可以先看,有些庄稼把式确实想买,那也最快得等两天后。”
“为啥,今日是逢集,看了想买,可不得等大后天逢集再进镇?这下次推下次,到底这个卖出去的数量不会多,说不定会压货。”
什么是逢集?这西北资源贫瘠,日日在土里刨食,但总有时候缺个针头线脑的,可不得到镇子上添置添置,可你说想起就走?那还得了,家里一堆活。这不就得先攒上点日子,和左邻右舍商量好哪日去镇子再走?
那这官府寻思了,这不好管理。不如由官方制定你哪几日可以进城,做买卖的你就可着这几日来,提供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干什么,待几日的保书;赶集的村民呢,也知道这几日上街能买着东西。而这人人上镇里买卖交易的场地,是集,这一日,就叫逢集。
之前是十日一逢集,现如今,则是单日逢集,双日背集。背集呢,镇子上不会有从四乡来的人,镇子里较为冷清。
“虽然镇子里做买卖租金要比县城少,但你看,爹,每到逢集才会有人来看,那就是说虽然付了一个月租金,但实际上能挣钱的只有半个月,不划算。”
“最后,我爹要做的这个农具是个新东西,既然是新的,那在镇上不太好卖。镇子里的人加上赶集的时候来的四乡的人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不高,新东西出来瞧热闹的人多,他们大多只会觉得新奇,但问了价格能有几个买的?可县城就不一样了。县城人口多,人流量大,人们也相对来多见识广,那这是不是都潜在客户?”钟百酒一下子分析出这么些,钟喜两口子也顺着她的思路慢慢想。
这细一思索,这话在理,从前到后都想到了,从节约成本到吸引客户,这,你说这娃,他咋那么稀罕呢。真想显摆啊。
不怨他是个女儿奴,实在是这娃娃考虑事情就是周全。
“其实爹之前是想着在镇子上先干,等到挣了钱,再慢慢往县城走。可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应该走县城,咱们一家要干就干票大的!娃,你咋想?”
哎,这声“娃”,咱百酒可不接话,为啥,当然是因为问的不是她呗。
“我觉得就听闺女的,确实应该往县城走。我也没啥要说的,孩子说得对,我跟着你干不就行了。再说这会咱们有四十两银钱,也算挺多。大不了她爹,咱们从头再来,回来种地。”何晓梅接话道。
其实听了他媳妇的话,他总算是把心放肚子里了。
媳妇跟着他后,日子不算差可也没多好,家里情况就那么放着。这些年来看着他媳妇越来越节省他也不是滋味。这会一次性可能要花出四十两,居然没怎么说就答应了。可见他在媳妇心里那还是有地位的。
而且答应在县城开铺子,还有一点他的私心。孩子的三个姑母都在县城。以后要是他和孩子她娘比较忙,可能可以让孩子们去姑母家暂住。
心里那个美啊,想唱小曲啊。
谁不想挣大钱啊,尤其是他之前在外走见识了那些世面,谁不想妻儿穿的体体面面,一天吃好的,喝好的,时不时还吃两块点心。
既然家里人都支持向外走,咱们做男人的可不能怂,必须给这事干漂亮了。
何晓梅一看她男人脸上那表情就知道想美事儿呢,也不戳穿,当即安排道:“我去厨房看看有啥吃的今晚对付一口。回来就没见一口水。先吃两口饭垫吧垫吧。你们爷俩明天早早出去直接去县城,我去把今儿个买的肉炖上,你们明早揣上。”
“还有,既然明天要去县里,你赶紧去里正那要个保书去,再问问那钱家明天上不上县城,坐他家牛车。”何晓梅边说边下炕找鞋,交代了一咕噜事儿。
耽搁到这会了,她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天,大概是戌时了。商量这那的耽搁一个时辰,总算是结束了。
钟喜也从炕沿边站起身,呼噜一把闺女头发,还讨嫌地捏捏百乐腮帮子,说:“百乐不哭了昂,呦,咱的这女子,羞不羞,爹不是把场子给你找回来了?啊,不哭了。”
又对着百酒说:“爹出去找里正,你去帮帮你娘做饭。”说着,也呼噜了他大闺女头发一把。
“知道了爹。”百酒看着她爹那手真不想搭话。又不是狗,咋就这么呼噜自己闺女的头。
百酒说着也往厨房走了。
这一家可谓是各个有使命,奔向不同目的地。
等到何晓梅收拾好了简单饭菜,钟喜也回来了。他不但要了进城保书,还跟里正登记了要用的铁。
就这样,一家人草草吃完就赶紧睡下了。
寅时四刻,钟喜和百酒已经站在村口等那钱家。一个人十个铜板,车上坐着零散几个人。
等牛车晃晃悠悠到城门口时,已然天光大亮。
父女俩递了入城文书就直奔百酒二姑母家。
钟喜的二姐钟彩莲嫁给了县城有名的混混头子李大宝。钟彩莲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一朵花,可叫那县城混混拐了去。众人都不看好,毕竟那就是个真的混账玩意儿。
不过这涉世未深的女子到底是进了李家门。
刚开始几年,两人确实是蜜里调油,再加上钟彩莲也是个聪明的,这李家做起了案几生意,生活可是翻了几番的好。
正所谓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钟彩莲早已不是那苗条娇俏的少女,她在生下老二李昌平之后就越来越胖,不管怎么控制饮食也没法回到从前。夫妻两人愈加离心,李大宝甚至堂而皇之的带着那挺着肚子的小妾进门。
两夫妻大闹一场,李大宝带着自己爹娘和大儿子李金元去了府城,只留钟彩莲一人在县城。
可这都五六年前的事了,钟彩莲自丈夫走后买了丫鬟婆子,名下还有几家案几铺子,一个人住在大宅子里好不自在。
她小儿子柱子打小是蔺氏带大的,母子俩没什么感情,这两年念书也忙,早出晚归,倒也各不相干。
她这辈子就得两儿子,那不就最稀罕闺女嘛,钟百酒和钟百乐每年都会有时间来县城陪她几天,她也欢喜这两个孩子。
这不,正在佛堂里念经,她的丫鬟进来说百酒和小弟来了,赶紧站起身出去迎。
双方见面,百酒给她姑母行了礼,就道明了来意。
钟喜要租铺子,希望他二姐能推荐个房牙。
“申三儿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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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最大的牙行,进去直接说找申三儿就行。”钟彩莲说道。
当时买这套三进的宅子钟彩莲确实碰到个实诚房牙,混名申三儿。这申三儿是个乞丐出生,带着个弟弟。为着弟弟,硬是求那大牙商收了他。牙商虽心软,但到底是商人,要求申三儿在一月之内必须成交一单,不然他也不会再供兄弟俩的吃食。
钟彩莲是申三儿的第一单,自此申三儿算是活了过来。这几年钟彩莲买婆子丫鬟也有他从中周旋。
父女俩一刻也没耽搁起身就去了牙行。倒是钟彩莲张罗厨房做点吃食,等那父女俩回来吃。
确实,第一眼瞧见这申三儿倒让人心生好感。个子不高,长得清秀,望着钟喜道:“是您找我?想看个什么样的房子?”
“我是城东做案几生意李氏的小弟,小人姓钟,想租一铺面,带后院可住人的。”钟喜行一礼道。
申三儿一听,表情更热络了些:“原是钟家姐姐的小弟,不敢当不敢当。”
随即翻出了个本子,钟百酒在旁瞧着,居然有房型结构图,旁边简单标注着大小,朝向等。
果然能成功的人指定有点本事。
申三儿带着父女两人去了两处地方,最后两人敲定了眼前这一处。
这间铺面不大,原是个卖陶瓦罐的,只如今不打算开,便空了下来。铺面左走五步,前走八步,约二十五平。后院有三间房,甚至还有间柴房。院子靠右边有一口井。
铺子邻着骡马市,他们过来看铺子的时候正好瞧见了那骡马市的管事。
是个高高大大的汉子,眉毛浓密,眼神清正,正端着碗吃饭。申三儿见着这人行了一礼,“曹大哥,吃着呢。”
“嗯,怎么,带人来看铺子?”那汉子抬起头问道。
“是的,这位钟老板想开个买农具的铺子,我想着您这铺子不正合适。”申三儿笑着说。
“你觉得怎么样?”俩人走到一边,钟喜问百酒。
“爹,我觉得这个铺子挺好,你卖的农具不便宜,这来骡马市的人都可能是我们客户,目标还算明确。申三儿叫曹大哥的那个人,应该是个练家子。而且我们卖新兴东西,找事的只多不少,那人应也能帮衬一二。”钟百酒分析着,周围人已经被这猴精的人利用进去。
钟喜也觉得是这么个理,也就没再磨叽,快快敲定了下来。
租了半年,曹大勇要了五两的租金。
等去了衙门办完手续,爷俩直奔城东钟彩莲家。
早上何晓梅给的肉和饼子早都吃完了。这会已经过了午时,可不饿了。俩人饿狼一般吃完,钟百酒就直接去休息了。
但钟喜不行,他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就去铁匠铺子里看看。
虽说他想做那不用弯腰的割麦机,没错,就叫割麦机,那他到底还没做出来。中间要的轴承大小,锯齿大小,拉动的绳子得要什么材料才不易磨损,主体长度多少才算合适不费力,这些都是要实验的。
所以虽然这一家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甚至已经租了铺子,可这买卖物什却还没做出来。
钟喜便留在了他姐这边。
白日总是往铁匠铺子跑,回来就把自己关在院子研究,饭食都是丫鬟每日端着过去吃。
百酒则跟着钟彩莲收拾铺子,做牌匾。还跟着查账,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一个月后,钟喜的新农具—-割麦机诞生了。
7. 新型农具初见世
八月初三,“钟家农具”正式开业。
钟喜在前两天接回了何晓梅和钟百乐,这会也都在门口捂着耳朵看门口噼里啪啦响的鞭炮。
何晓梅是激动又担忧。
激动在于他们一家终于真正的开始做买卖了,担忧在于这东西要怎么卖出去。
这事钟喜已经在制造割麦机的时候想好了:下乡,亲自展示。
没错,钟喜想的很简单。这是个人们还没见过的农具,既然是可用的,可行的,就必须让那些庄稼把式们都看看,这才能激发想买的欲望。
钟家铺子门口立着一个割麦机,铁质的刀片朝上,在阳光下看着闪闪发光。
可不是嘛,那铁匠铺子的老陈这一个月给他磨的,硬是他也不睡,钟喜也不睡的干了大半个月,做了三十副铁制配件。
虽是放了鞭炮开了业,来瞧的人寥寥无几,只在门口看两眼琢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也就走了。
第一个进门的是那曹大勇。
现如今钟喜一家也知道这曹大勇以前确实是当兵的,还是个小头头。但现如今世道太平,朝廷也养不起那么多的闲散小兵,于是遣散了一部分。
这曹大勇正是其中之一。
“钟哥,你这个东西是个农具?是什么时候用的?”曹大勇进来就问。
“这正是秋收用的割麦机。你看,”钟喜边说,拿起铺子里的那个给曹大勇看。
“这边有个拉绳,连着最底下的轴承,绳子一拉,带动轴承可以使这下面的刀片高速转动,这上面的小锯齿高速转动的同时就可以割倒麦子了。拉动绳子一次可以割五下,远比我们拿着镰刀快的多。”
说着,直接拉动拉绳让运作起来。
确实,转速快,有木质把手卸力,还配了背带,轻便易操作。
这上面还有一点钟喜的巧思:他尽量地打磨了一批比较薄的半圆形的木头,安装在刀片上方,是为着割倒麦子的时候让他们往一边倒,加快秋收效率。
“你这东西确实不错,但你不吆喝没人认识,也没人买。多少钱一个?”曹大勇确实觉得这是个好东西,他要做第一人,试试这东西。
“二两三钱银子,要是你买,我给你二两。绝对好用。”钟喜说,
接着他说“我准备要去乡下下地割麦子,这不就能传扬开,咋样?”
曹大勇闻言付了银钱没再说什么。
一听就是有章程的人,不必咱多舌。
可这去哪个村做宣传?
钟百酒建议是回乱石滩。
一者,以后登记铁什么的还是要跟里正打交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讨好人家,不然人家说不开,那这买卖不就断了。
二来这实验确实要拿自己家田嚯嚯。
你能随便进别人家地就干吗?那不是缺心眼。
所以在开业第一天晚上,一家四口决定这县城铺子先让钟百酒和百乐看着,钟喜和何晓梅下乡。
到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二姑母指定会来。
第二日田间小路上。
“喜喜拿着个怪把式在地里割麦呢,真是快得很,你先缓缓,过去看看。”这是村里的刘婆子。
她家地就在钟家边上,今儿个晌午那钟喜拿着家伙事儿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村长和里正。
她就抬起头琢磨,这是干啥。
这一看,不得了,那钟喜拿的那家伙事是个割麦子的!只见:
钟喜右手一拉,下面的刀片就开始飞速转动,顺着巧劲儿从上到下这么一划拉,麦子就倒了!整整齐齐躺在那地头,看起来又快又不累人。
她赶紧跑回家叫自己男人看。
就这会功夫,那地头上已经站满了人。
前面的都是村子里庄稼把式,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钟喜正在教里正怎么用,实际上,那声音足够大,保证最后面的妇人都能听见。
其实很简单,只要掌握了节奏,割起来那是又快又好又省力。
里正上手割了一个来回已经很像模像样了,这让村里人都兴奋了。
为啥?他老人家今年快七十了都干得转,那就说明人人都能用。
这不,各个问起来了。
“喜喜,你从哪买的,这得要多少银钱啊?”
“......”
“喜喜,前几日听说你要做买卖,就是这个东西吗?”
诶,听见了想听的,这钟喜赶忙接话:“可不是,大家伙都知道,我呢,老是偷奸耍滑不爱种地,就想着能不能有一种比咱们现在用的农具更快的东西。这不,我真是上琢磨,下琢磨,又是翻书,又是砍树的,倒真让我做出来了。”
“这东西做起来不容易,里面的细小零件什么的可把我折腾死,我真是一个多月没睡觉,可不骗大伙。”
“刚做出来,我寻思这这新东西、好东西一定要咱们村人第一个看,第一个知晓,咱们才能不落后其他村,赶忙带着媳妇就回来了。”
“啊啊您问这叫啥名,割麦机。如今在县城里卖,一个二两二钱银子。准保你们啊能早早收完地,还能抽出时间去城里找点活计。这么的多赚几百文钱,本钱可就回来了。”
听听,听听,这可是十里八乡头一份。
但这二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有些人家一年就才挣这个数,一下子掏出去很多人家都舍不得。毕竟几口人都等饭吃,你一下子把银钱都拿走,家里人喝西北风?
主要也是家里没存项心里也不踏实不是。
何晓梅一看众人听见钱不吱声,倒是出来说话了。
她早在里正割麦子的时候走到后方跟着开起了妇女大会。
“其实啊,咱们这东西你一家买了,自己家快快割完是不可以给娘家用?有些你们分家的兄弟都各个拿些银钱,一人出个六七百文也就能买一个。这样一家子都轻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个理。
有那当机立断的,老庄稼把式,直接让自己婆娘回去取钱。一边就往那新的割麦机旁边走,想挑一个各方面都好的。
钟喜这次回村里,算上他用的,亮出来的就是五个。村子里富裕人家看有人已经要买,也坐不住了。
有这能轻松人的好东西,家里也不差那一两二两,也差自家娃或者婆娘去取了。
那些要攒钱,要几家合伙买一个的人急了。一共五个,眼看要卖完了,这怎么办。
“大家不要急,这四把已经卖走了,但还有存货呢,你们谁要的,过来记个名字,交上一两银子的定金,等后天我亲自把货给各位叔婶送来行不行?”钟喜说着,就从那裤腰带抽出个小点的本子。
银钱是何晓梅收的。对这几个先卖的村里庄稼把式,其中还有村长,何晓梅又给一人便宜了一百文。到底算是咱们的第一批客户,还是要有点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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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等钟家这地头人都走光了,钟喜和何晓梅吃着炊饼,坐在地里数银子。
四把二两一钱的,共计八两四钱;再加上定了十五个,只定金就有十五两。这一共是二十三两四钱银子。
何晓梅觉得不可思议,和钟喜数完俩人一对视,嘿,这买卖成了!
也不再耽搁,两口子收拾东西坐着那雇的牛车往大湾村走。
没错,这回了乱石滩钟喜也没时间去趟家里,倒是蔺氏听人说也就赶着过来看了两眼。
没错,他俩今天还要去趟何晓梅娘家,把那边也搞定。
路过里正家,钟喜让何晓梅先坐车上等一等,他去把这个割麦机送给里正。
钟喜也算是开窍了,咱既然要求着人家干买卖,那就把姿态放低喽。
好东西里正家必须是要有的。
等钟喜从里正家回来,这雇的牛车师傅老刘已经开始聊开了。
“他叔,刚你们在地头用那农具我看着确实行,我想给我家也买一个,但是你看我一天在外面跑,家里孩子现在也才七八岁,那家伙什有点大,孩子指定搞不定...不知道这妇女能行吗?”老刘边赶车,边和钟喜聊道。
“那指定行,他叔,等会到了大湾村,我上手给你们露一手,我们家这口子研究的东西,轻便,简单,女人们指定能干成。”钟喜还没说,何晓梅已经就接话了。
她这会可太亢奋了,一上午就见了平时一两年才见的银钱,就算一个上面挣五百文,这十三个就是六两半银钱。只一早上就把半年的铺子租金赚回来了,她能不高兴吗。
自此,何晓梅算是完完整整地走入了商人的世界。
钟喜看他那媳妇高兴样,掐了把媳妇脸说道:“我媳妇说的没错,等下让给你展示下,你也上手试一下就知道轻重。”
“等到时候你直接去我铺子里取。”
何晓梅没管她男人动手动脚,心里已经在盘算等下到了娘家要怎么造势,让村里人都知道了。
申时三刻,到了大湾村。何晓梅没让往家走,先让去地里。
何家姥爷远远瞧着像是姑爷回来了,但也没看真切,只想着今年怕是要雇两个人来做了,他们老两口有点干不动了。这会地里是他,何家姥姥,何大红,李晓萍和何乾。
“你们都在地里?”还没等到,何晓梅就轻巧地跳下了车,腿着往过去走。
“哟,真是你们俩。爹刚还说那像你们我还不信,怎么这农忙时候咋回来了?”舅舅何大红抬起头擦了把汗说道。
“爹,我琢磨了个割麦子的东西,想着过来给家带一个。”钟喜说着就从那牛车上拿下来了一个割麦机。
这次他没再上手,直接让媳妇做了演示。
何晓梅前两把没把握住力道,割的不太整齐,第三四把就已经干净利落地割倒了麦子。
老刘看了一会,眼热,也跟着下地试了两把。试完,
老刘表示:本人亲测有用,买它!买它!买它!
就这么何家姥爷等人都试了一边,甚至那个和百酒同岁的何乾也试了一下。
但孩子个子还小,力道上到底不如大人。
“你俩先歇歇,这块地正好用它给割了。”何大红说道。
这夫妻俩也就没客气,坐在地边吹着风说着小话。
等回到家,一家人吃完饭,钟喜开口了,“爹,我俩想拉大红入伙。”
8. 何家舅舅拉入伙
那会儿两人坐在地里决定了两件事。
一呢,买车。要跟田地打交道,人又在县城里住着,少不了来来回回跑,不如自己买辆骡车,想去哪就去了,来回也全凭自己。
二呢,拉何大红入伙。何家的情况虽说比钟家好,可到底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再加上早些年间何家姥爷心疼自己儿子,没让干活,这何大红干农活也就那样。
但是他朋友多啊,里面不乏家境殷实的。出去掏钱多,花钱快,攒的钱也不多。
所以夫妻俩这么一合计,干脆让何大红给他们帮忙,何乾也该要念书了,需要银钱。就按订单计,卖出去一个给一百五十文的分成。
两口子也商量好了,这做到哪一步全看何大红的造化。
要是何大红烂泥扶不上墙,绝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贴钱。
所以这会儿吃完饭钟喜就直说了。
何家姥爷思量了一下,点了头。这明显是俩孩子为了他们家。你说他钟喜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他,不就是看在自己媳妇的面子上。
何大红心下一思索,也答应了,马上也给出了个章程,“姐,姐夫,你们今晚回去还是在这住?”
“回去,主要是那外面赶牛车的还等着呢。”何晓梅毫不犹豫地说。家里订出去那么多单,回去还得要组装套起来,不然钟喜答应后天送来。
“那行,姐。这边的事你就别管了,我最迟后天吧订单送过来。”何大红说完,转头给自己媳妇说,
“他娘,给水囊装满,这会再往回折等到到都要到半夜了。”
李晓萍转身就去拾掇东西,钟喜两口子也准备动身出发了。
坐在牛车上这么晃悠着往县城走,钟喜抬头瞧着那星星,真想高歌一曲:
星星点灯,
照亮我的家门,
让迷失的孩子,
找到来时的路~
星星点灯,
照亮我的前程~
何晓梅却突然一拍大腿,“呀,她爹!”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要吓死我。”钟喜被何晓梅这么一惊下意识摸兜,娘的,银子...还在。
“等我们到大概丑时,城门早关了。这,这,这咋办”何晓梅猛然间想起这茬事。
谁让她好久没进城给忘了这事。
夫妻俩你望我,我望你,半天没说话。
倒是那老刘开口了:“没事,等到城门口睡一个多时辰城门就开了。”
看这位老哥多么豁达,多么通透。人家直接摆烂,城门口要睡大觉,这两口子还不醒事要赶半夜去县城。
谁敢给你开门?你叫门看不把你逮喽。
所以,两口子是在城门口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进的城。
钟百酒倒也是起得早,刚做好早饭就听见门响动。
他们爹娘是从后面的一个小门进来的。这边直接就到院子。
两口子草草吃了饭,和百酒什么都没交代就回去补觉了。
一夜没睡,赶紧睡一会等下还要装那十几个割麦机。
到底是年轻人的身体,两人睡到辰时便起身了。这一起身,就是得要大干一场了。钟百酒已经开开了门,甚至分类好了各种配件。也有零星来铺子看货的,看着是个小丫头片子都没有过多问问。
钟喜收拾好出来就见一个人站在那割麦机前面。
“听说你这个东西是割麦子的,我看不出是怎么个割法?”这人看着钟喜说道。
钟喜打眼一瞧,大买卖怕是来了。这人通身气质没一点像农民,收拾得干净利落,走动间,手脚轻盈,和那曹大勇是一个身法。
他已经演示过很多遍了,但在这县城倒是第一次。
开业那天人只是问,他没有东西没法展示。这回去了丈人家走的时候要了些柴草,就是为了能在县城展示宣传。
“正好,我昨天从老丈人家拿回来些柴草,可以做演示。”何晓梅早在那人问的时候就转身回去拿柴草了。
柴草被何晓梅按照割麦机能割的量捆成了一捆放在门口。
“您怎么称呼?”钟喜问那人。
“我姓董。”
“董老板,我这割麦机是通过轴承转动带动下面刀片高速运转达到收割效果的。”
说着,钟喜就拿起割麦机站在铺子门口空地上。
何晓梅在钟喜招呼董老板时去招呼其他客人,“您别急着走,这东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马上就开始演示了,您稍等等看看,绝对保证您看过后啊,就想买。”
看着钟喜那架势,几人也就跟着走到了外头。
这时外头也围了些人,大多是从骡马市过来的。还有那周边做买卖的邻居。
钟喜感觉这两天他不是生意人,他是耍杂技的,要不然为啥每次割完,那都是叫好声呢。
县城这一割,彻底奠定了钟喜在百涛县的农业地位。
没啥,强者为尊。庄稼人更是尊重那些能干农活的。
县城里的人家家户户也有田产,都在乡下,他们也需要割麦机。
何晓梅接待着这些人,细讲还有哪些货,大概要等几日再来取,定金是多少,一一登记。
钟喜则带着那位大客户去了后院。
你说,咱们这一共几间屋子,都占用着,不合适,外面又乱,只能让人坐在院子里。
“我如果要二十台,大概什么时候能给我?”董老板开门见山。
“虽然我不该问,但你也看到了我这机子能让人干活快很多倍,即使加油百亩良田,买两三台已经够用,不知道您要这二十台是?”钟喜一边说一边看那人脸色。
他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要在邻县卖这个东西,虽然看穿着不像商人,那到底是什么人。
董老板并没有因此感到恼怒,而是说出了真实身份,“我乃百涛县所属卫所的一名千户,那日路过你这铺子觉得好奇,但当时要事在身,没有细看,今日索性早早过来。想着添置些农具。”
钟喜一听说是个千户,倒也没有害怕或是赶紧遛马,他转了称呼,“原来是董千户。我这边的订单估摸着得有个至少五十台,按照一天可以安装十台算,大概也要七日后才能做完。”
董千户一听,倒也没说什么,只说先给他一台,其余十九台七日后交货。
钟喜自是应好。
等送走了董千户,夫妻俩又是好一顿忙,人走的差不多,已经快要申时了。两口子忙的午食都没吃。这会人走光了,两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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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口渴肚饿。
主要是口渴。两人一边组装,一边还要和来的客人说话,讲价,没个闭嘴时候,可不渴嘛。
钟百酒和百乐就在后面又是烧水,又是做饭。这会两人坐在铺子里一句话不说,就是“咣咣”喝水。
等缓过气,吃了两口饭,又开始干。
酉时一刻,钟家就关了门,连俩孩子都加入到组装队伍里来,递轴承,比大小,磨木头。做的那是个热火朝天。
慢慢天暗下来,房子里点上了烛火,这家人还没歇。
订单太多了,远超钟喜算的七十单。今日来的人中,除了董千户,还有个富商因着家里田地多,一次订了五台。
这还没算明天何大红要是来会带来多少单子。
这么一算,真是不加班不成。
百乐都已经在那打盹了,还不去睡,说要陪着爹娘。爹娘啥时候睡,她就啥时候睡。
这不,迷迷糊糊唱着: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是个...
你说咱们人小帮不上大忙,那陪人总行吧。等干活几人回过神听就唱这一句词,看见那眼睛早沾一块去了。
是个好日子,但也把人忙死了。
等到丑时,这几人终于歇了,套了十七台。
这是加上他们早上起来就边说边套的,晚上关门后又套了八套左右。
晚饭你说他们吃的啥,中午钟百酒做的剩饭。
第二日还要开门,都赶紧吃了两口囫囵睡下了。
且说回何家。
何大红第二日起了个大早,背着割麦机就去了自己的田地里。
他一通展示显摆,跟那钟喜一模一样的,要不是那产品真是个好的,简直是传销窝子。看着何大红轻轻松松地割完了两亩地,才过了三刻钟。大湾村都轰动了。
嗐,咱们乡下人等秋收这几天真的是要累死。早年间也是真的累死些人。有了这个,家里人能腾出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所以,在何大红好好出了风头后,这订单也随之而来。
何大红因着是家里的男娃,要多上几年书,写个数字,做个订单是没问题的。
这不,人都围在院子里就是在排队,要么就是自己先排着,让娃跑去取银钱。
何大红之前只觉得这买卖能干,可不知道这么赚钱。
他一边登记,一边想着明日要跑周边的几个村,把周边几个村子的订单都拿下。
李晓萍也是个精干人,割麦子演示那会那就上了,就是要让村里人看看,咱们女的也能干,这农具咱女的也能手拿把掐的。
这会拿出家里的碗,招呼村里人喝水。
咱没本事给糖水,这润润口的井水家里有。
这也让村里人觉得这何家媳妇处事舒服,让人心下满意。
送完人,就到了傍晚。一家子一商量,拍板决定:家里剩下的地,不急,何家姥爷先干着,让何家姥姥慢慢收;这何大红两口子,明日就拿着割麦机去邻村,拿下那边的订单。
何乾明早一个人上县城去给钟家给订单。
至此,也算安顿妥帖。
谁知,那何乾一到县城就被扣下了。
9. 县城宋家愁婚事
倒不是别人,是何晓梅扣的。
这一日是钟喜和乱石滩村民约定好去送割麦机的日子,走的时候带了十六台。多带的一台是给何家的。
这何大红要是有心思干,那今日一定会去邻村再推销宣传,这样的话何家自己就没有用的。
钟喜决定现把乱石滩村里叔婶订的割麦机送到,然后就把自己地收一下。他人在县城,家里的地也是要收的。然后这两天不是也挣了钱,他准备给他娘二两,算是赡养费。
然后转道去大湾村瞧瞧情况。
暂时两家先共用一台吧,等到何大红那台走乡串村的订单都结束,这台就拿回家。
钟喜这么一走,家里就剩下娘三儿了。索性今日在门口立了牌子,暂时不接单。
实在是太多了,这不大早上的娘几个又干起来了。
等到何乾到的时候快到晌午了。何晓梅看着何乾,心想:送上门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啊。
所以何乾等说完订单就被何晓梅拉着进入了组装队。
不过何乾确实在组装方面有些天赋,在慢慢组装了两个之后已经摸到了窍门,手速也快了起来。
且说这边忙的热火朝天,那城东头宋家却开始琢磨自己儿子的婚事。
要说这宋家宋观南,县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是因着他的学问,在府城都排得上号。二则是那容貌。
宋观南并不是攻击性长相,相反,眉眼走势平柔,垂下眸子时甚至隐隐有点可怜的意味。没长到十岁前,各家婶子都稀罕这个漂亮娃娃,也常常说怎么不是个女娃娃。
可能他本人也知道自己长的不算英勇,于是常年紧抿着嘴角,身上冷清的气质也愈发突出。
这么一来倒是减低了别人的那种玩笑心思,再加上这两年他的学问愈发的好,没有人像以前一样开他的玩笑。
可在家里他也没有作出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这会一家人正坐在一起说着宋观南。
“一一,你可有心仪的女孩?”宋观南的娘问道。
“娘,我现在正是考取功名的时候。”宋观南略显无奈。
以往他爹也会说孩子还小,功课重要,这次倒是没有反驳,也盯着他看。
林氏一看儿子这样,也急了。这其他家孩子虽是没有十五六岁就嫁娶的,但至少定了亲或者有了婚约。
可他家这个一心扑在功名上,不考虑那儿女情长。
心思百转,他想起了钟家。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总去你李家伯母家的百酒?”
这么一说,宋观南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七八岁的时候被母亲带着去了李家伯母家玩,见到过那个小娃娃。瘦瘦小小的,眼睛不大,但明明亮亮,一看就是机灵的。
他和百酒差三岁,百酒还是个吃吃睡睡的小孩,他已经在学堂上课了。
隐隐绰绰记得小小一团在他怀里睡着了,其余的都没了印象。
再次相见,就是跟着李昌平去了乱石滩套兔子。
少女穿着短打,是常见的乡下女子的打扮,只是那只眼睛还是明明亮亮。
“娘,她小我三岁,如今才十四,你琢磨什么呢。”宋观南这会是真无奈了。
他与钟百酒只见过几面,一直将她当做邻家妹妹的。
“哼,当妹妹,人家记不记得你这个哥哥都难讲。”林氏对他家一一嗤之以鼻。
“这百酒一家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宋齐问道。
“你有听说最近那个割麦机吗?正是钟百酒的爹钟喜做的。如今家家有田产的都订了那农具,生意红火着呢。”
这还是她手下的丫鬟说的。
“哦,这钟家居然走了商。”宋齐说道。
“倒也是个办法。钟喜脑子也活,没为着钟老爷子的虚名而不顾妻女,是个有智谋的人。”
“怎么,听你这意思你也觉得百酒行?”林氏问道。
宋齐看他媳妇一脸:你觉得行,我明日就上门提亲的表情,笑出了声:“怎么,你觉得你去提亲人家钟家就会答应啊。打小那两口子就把俩闺女看得跟眼珠子样,你觉得你儿子行,那人家行不行?”
又瞟了一眼他儿子,道:“再说咱家这个在咱们手里是个宝,那钟家稀罕吗?人家大女儿尚未及笄,就惦记上了。”
宋观南听着他爹这阴阳怪气的,也笑了,“就是,娘,你别惦记人家小姑娘了。”
说完,就回房继续温书了。
可林氏没有放弃,找了空闲的一日就拿着些东西去了李家找自己的好姐妹。
“哟,今日怎么来了,快快进凉亭松快松快,这天气真是燥热。”钟彩莲看着好友过来,立马招呼丫鬟婆子收拾。
虽说如今天气已经变凉,可晌午这时还是燥热。
等落座后两人拉着家常,慢慢说到了百酒。
“百酒那孩子什么时候过生辰?”林氏问道。
“十月十六,还有些日子呢。不过这转眼就是大姑娘了。”钟彩莲也感慨道。
也是,这几日钟家那边算是忙疯了。
钟喜回去交了货,收了地里的麦子,查看了一下何大红的情况,第二日就赶回了县城,一家人忙忙碌碌地组装机子。
正所谓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就这么等到七日后交了董千户的货,总算喘了口气,就开了店门。这一下就又是些许订单。有很多邻县的见了东西,又听只有这钟家有,就也来订。
再加上何大红宣传颇有成效,给家里拉来了一百五十台的订单。
这钟喜一家又是疯狂组装。
为什么,着急啊。正是秋收的时候,等收完还要你那干什么。
所以就导致他们一家十分忙碌,后面连何家舅舅都加入了进来。这一帮人是早也干,晚也干,睡着了都能梦到磨木头。晚上何家父子也不回去,就直接在铺子里睡了,吃食都是在铺子解决。
总算是交完了货,终于能够歇一口气,钟喜一家算了笔账。
这一算,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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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不枉他们一家几口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活,这算是真正的挣到了钱,刨除成本,何家舅舅的分成,还有何乾的工钱,钟家一共挣了二百七十八两银钱。
何大红分成八十两,何乾跟着干了快三十天,钟喜干干脆脆给了五两。
不为啥,因着孩子跟着辛苦,但也从没抱怨,他们干到什么时候,何乾也跟着干到什么时候。
再说,是自家的孩子,之前家里条件不行,过年的压岁钱都很少,如今有钱了自然是一并补上。
没亏待何乾,他媳妇和俩闺女自然更不会。
但媳妇放在了第一位。
在接到何大红送来的那一百五十份订单和定金的那天,他抽空出了趟门。去了县城最大的银楼水云轩给何晓梅买了两个大大的金耳环,一个金发簪。
等到晚上何晓梅迷迷糊糊爬上炕的时候就看见那闪闪亮亮的大耳环和丑的不能再丑的发簪。
估计这是水云轩压的货,好几年没卖出去了。太丑了,一看就是暴发户,再说钟喜敢买她还不敢戴。
不过她倒没有明面说。
不可否认,看他男人挣了钱先给她买了东西她心里软成一片,东西丑又能如何,她想起钟喜在刚成亲的时候给她做过的保证。
“晓梅。你嫁给我我家里穷,就给你二两彩礼我心里有愧。可是以后跟了我,我绝不会在外面干那些有的没的事,这辈子就你一个。我现在不能让你穿金戴银,可也绝不会亏待你。以后别人家女人有的,我也都能给你。大房子,大首饰,我都给你挣。只要挣了钱,这些年亏欠你的,我都补给你。”
钟喜说到做到。
那晚硬是让钟喜给她弄出了泪水,她男人还要她戴着那簪子,说好看。明明干了一天活累都要累死了,可硬是拉着她干了那档子事。
钟喜高兴啊。他其实从没忘记给媳妇的承诺。但这些年没敢提。他从未在外面沾花惹草,更不曾去过那烟柳巷。即使是十七八当混子的时候,进去只是为了赚钱。
他从不羡慕里面那些玩弄女人的人,各个都是酒囊饭袋,都是他钟喜挣钱的怨大种。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
虽然钟老爷子在钟喜十二岁那年就去世,可该教的都教了。为人处世,君子之道。这些年,贫穷困苦,从来没让他放纵自己成为自己父亲不愿看到的样子。
钟喜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农家汉子,跟人家君子沾什么边。
可他也是真君子。
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而立之年为自己心爱之人补了彩礼。
交完货缓了一天,钟喜一家回了乱石滩,何家父子也在交叉路口下了车回了大湾村。
这次回来也是看看蔺氏,然后想叫蔺氏一起去城里住。虽是之前吵了架,可到底是亲娘,谁能忍心让一个人住在这里。
还有就是中秋节一家人忙着没回来,等这会回来都要到九月中旬了,前段时间缴纳税粮也是蔺氏干的。钟小莲早带着孩子回去了。
谁知,回了趟家,再回来县城,就出了事。
10. 风在吼,马在叫
钟喜一家从乱石滩回了城,照往常一样开了门。
这几日割麦机的买卖已经慢下来了,但还是有几个人在店里闲逛。钟喜呢,也开始研究新东西了。
西北的天一过九月,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保暖就是西北人冬天里的大事。
实际上,西北人家家都有炕,这炕一烧,整个屋子都暖起来了。
这也是西北人总会在厨房也加炕的原因。冬天往那炕洞口放两个土豆,到时辰拿出来,带着热气,剥开炕得乌漆嘛黑的皮,露出里面黄灿灿的芯子来。咬上一口黏黏的直到心里。
可富贵人家有大堂屋,他们呢,往常会在堂屋放炭盆。可这炭盆吧,总是要人看着,碳烧的也快,因着房子大,保暖效果到底不算好。
所以钟喜准备做一个能一直烧,但是很能保暖的东西。每日关了门就在家研究。
今日不知为何来看割麦机的人还有点多,钟喜正在铺子里套农机,突然间就混乱了。
原是隔壁布庄冯家把东西摆在棚子外面监市正好就过来了。
冯婶做买卖做的好好的,那些衙役一声不吭冲过来就抢。
这一下子就乱套了。
其实告知一声到也不会惹出后面的事,可今日当值的那几位监市当值好几年,没啥大功绩,顶头上司不满意了,说着要是再什么活都不干,就直接遣散,让他们丢了活计。这不就急了。
这一路走来家家门口的货物摆放都合规合矩,越往尽头走,越觉得没活路了。突然就见那突出来的一截。
当时在那些人眼里,早就不是什么合不合规,告知卖家了。
那是他们快要丢的工作,是老天爷显灵,是天老爷惜疼孩子给的活路。
这不,就疯了,不管不顾开始抢。
好一个零元购,疯了监市,疯了冯婶子。
冯婶子要冲出去抢回东西,有个衙役挡着冯婶子不让过去,眼看着人家要抱着东西就走,她眼泪都要出来了,那冯家大儿子冯峰从侧边绕过去,把监市扔到车上的布抱回来了一匹。
也是个聪明孩子,主要门口他爹娘正堵着不让监市进,他直接转到送进了钟家。
扔到门口,折回就去抱另一匹。
这么来回几次,监市眼看着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其中一个招呼自己同伴:“过去那边,把东西抱回来。反了天了这是。”
这个监市也不知怎么想的,冲到钟家这边拿起割麦机就要装到车上。
这下真是一团乱麻。
迎着秋日早晨的凉风,这片地方唱起了大戏。两股人干起来了。
何晓梅一看人家拿走了自己的家伙事儿,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官爷了,冲过去就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嘴里更是不停地骂了起来:“天杀的,谁敢动我家的的东西,啊,我跟你们拼命!你们想要干什么,一声不吭抢了东西就走,怎么,你们是土匪还是强盗,啊啊啊啊,你敢推我,你再推我一下试试,我看着你敢动我一指头!”
钟喜一看他婆娘那疯样式,也被气得眼睛红。
何晓梅一直要强,这不是纯纯找死。
钟喜一边拦着监市,一边道:“各位爷,有话好好说,我们做正经买卖,东西也摆在合适地方,您看您这...”
谁知何晓梅骂的那位监市是这批监市的头头,这下好了,直接不管冯家,对着下面人直接说道:“这家人不负管教,竟敢辱骂官差,把店查封了!”
一声令下,那些人一窝蜂涌向钟家铺子,直接拿起铺子里的东西。不管是配件,还是木头,只要是在铺子里的,真的像强盗一样拿起就往车上装。
钟家算是彻底疯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敢和人家干。其实就是穷病。虽说卖了一个多月割麦机家里有了闲钱,可是穷了这么些年,监市这么干,不就是不给活路吗?
所以这双方都感觉不给自己活路的人干了起来。
冯家一看,这邻居全因自己猜遭这罪,也帮了起来。
冯峰抱起东西就往回跑,不管是他家的还是钟家的,都一股脑儿往回收。曹大勇早在监市拿钟家东西就在帮忙了,靠着自己的力气拦着两个监市。骡马市的牛马骡子更是焦躁不安起来。
都在想,这大早上的,人类都在干嘛,吵吵嚷嚷。
这下,傻大胆们聚了齐,有人忙着拦人,有人忙着抢件,有马忙着吼叫。
真是风在吼,马在叫,人们在咆哮,人们在咆哮,“你他娘给我放下!”
场面瞬间无法收拾,爆发了该县十年来第一次刁民造反的事。
最后是怎么收尾的?是那放在墙沿边的一根长木棍“邦当”砸到了那个小头头。
那一声清脆的声响不亚于在夏天的集市上众人围着摊贩,开开了一个长得顶顶好的西瓜。
听声辨好坏,好瓜!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撕抓监市头发耳朵眼的何晓梅放下了手,堵着监市的钟喜和曹大勇下意识卸了一股子力,连帮忙搬东西的百酒百乐,冯峰都停了。
甚至连那趁混作乱的骡子,马也静悄了。
怎么了这是,人类这突然开始突然结束是个什么毛病?还没吼爽呢。
那位监市也被敲蒙了,反应过来涨红一张脸瞪了一眼钟喜就进了钟家铺子。
其余监市这会也不抢了,跟着自己老大进了铺子。谁还抢啊,老大差点被开瓢了,东西抢不到,人也被打,面子里子都要丢尽了。
那老娘们是真能给他们挠死。
这场闹事就这么突然间偃旗息鼓了。
等缓过劲,何晓梅和冯氏才有点后怕。这不还是那句话,人家是官,咱们是民,民不与官斗,他们真是疯了。
但这事已经做下了,没有后悔药。
钟喜看那小头头瞧了他一眼,反应过来,跟着进了铺子。
跟着就是一句:“这真是不好意思,您这还好吗?要不要找个郎中?”咱其实也不想问,不想提。
人家也是要脸面的,怎么好提起。但到底这属于双方斗殴中的以外,咱们的东西砸了人家就是对不住。再这么一瞧,这监市好像比自己要小,钟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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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人家进来铺子不打了就是要解决了。
能牛着一张脸再跟人叫板吗?那不能了,咱们做生意,要审时度势,再牛这事就不好解决了。
监市一看这钟喜也是个能看脸色的,人家也主动问了,咱们能怎样,顺着台阶下呗。
嗐,所以你说这事情,到最后竟是互相给了台阶。
那名监市开口道:“不碍事,因着头发挡着,没啥事。”
钟喜听着人家也是要解决问题的,就说了起来,“官爷,今儿个这事...”
那名监市打断了钟喜的话,说道:“事情到这一步路上,咱们互相再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可是你们今日这种敢和官府对着干的气势到底是让我们下不来台,我们这五个人这么干都没干过你们,这以后出门,老百姓更不把我们当回事。”
“总归要面子上过得去,这么吧,还在车上的那些东西就别搬了,算是给我个面子,我拿去交差,等到过两天,我给你们两家还回来。我和弟兄们也不想这么干,可到底吃着朝廷的饭,今天弄这么大阵仗最后我们啥也没拿不好看。”
这位监市这会还算心平气和,就这么给钟喜说了。
倒是何晓梅生气说了一句:“刚刚开始抢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面子,这会却知道了,真是好笑。”但到底没再说话。
咱们要知好歹。
虽是心气不顺,他们也被教训了,双方基本算个平手。
钟喜等何晓梅说完,倒是接话了,“行,官爷,车上的东西你们拉走,等过几日我亲自去领,望着您高抬贵手。”
监市听完,由他们那个头头领着就往外走了。
这会门前围着的人比刚刚打架的人少了,但还是有些人等着想看结果。
不管哪个朝代,哪个季节,这人啊,都爱吃瓜。这事情还没结束,怎么能走呢,回了家媳妇问起来,这话不就只能说半截。
所以监市们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虚张声势:“你们几家不是牛的很,敢公然和我们叫板,那就等着去衙门和县太爷说吧,猪头,驾车,走。”
那冯峰也是个戏精,眼看就要过去抢,一边扯着他爹拦他,一边喊:“爹,咱们家从平江进的货啊,爹。”还要不真的抢。
等送走了那群监市,人群也就散了,钟家的东西被人家拿走了些,显得店里有点冷清。
不过这次并肩作战倒是让几家都亲密了起来。原本那冯峰的娘就是个高大的彪悍人,这会见了何晓梅总算是见了知音,两人这关系一下子就突飞猛进。
“百酒她娘,你看今天因着我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我谢谢你,能帮忙,不然今天家里的东西就可能真被搬空了,我真是有点对不住。”
“冯峰他娘,你看你说这什么话,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好,我们家指定得遭殃。而且自我们家开店以来,你对我们也照顾,两孩子我俩有时候顾不上都在你家吃饭,可别说那些外道话。”何晓梅真心实意的说道。
这做生意,和左邻右舍没打好关系,生意不能长久,所以就算今天是冯家的错,他们也认了。
11. 生辰喜乐岁月长
暂且不说这几家的关系,那钟彩莲听到说钟喜这边出事了,赶紧派小厮过来问候。知晓这边事情基本解决之后,到底后怕地抚了抚心口。
生意刚做起来就出了这档子事,到底是有点影响的。这两日来店里的人愈发少了。但钟家也没太在意,只是因为钟喜研究出来了改良版火炉。
实际上现在一些富户家里已经有类似的炉子,但因为是开放式的,倒不如钟喜做的封闭式的安全且保暖。
这批火炉钟喜面向的是那些家境富裕的人家。毕竟正是缺钱的时候,而且这种火炉用铁多,成本高,一般人家确实是买不起的。
第一批火炉钟喜并没有放在明面上卖,他是将这火炉送给了他二姐家一个。
这不,钟彩莲一看当即决定帮她弟弟走走门路。首先就是那宋氏。钟彩莲叫那小厮给宋家送了帖子,说有新奇物件,务必让宋氏过来掌掌眼。
其实是因为这宋氏真是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所以钟彩莲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吊足了宋氏胃口。宋氏瞧见请帖,和钟彩莲所想一样,真的心生好奇,次日就去了钟彩莲那。
“哟,这么快来了,我还想着秋冬这时候你都不大爱出门,还要再等几日呢。”钟彩莲促狭地说。
宋氏推了钟彩莲一把,“好你个钟彩莲,竟敢编排我,哼,不赶紧把你那东西给我瞧瞧。”
两人说说笑笑就往那堂屋走去。
只见那堂屋中间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铁东西,刚过人的大腿。靠近便感觉烧的慌。不过这屋子真是暖和,刚刚宋氏进来就感觉到了。
她生宋观南的时候伤了身子,落下了畏寒的毛病。这些年虽是精细养着,可这西北的天冬日到底难熬。这屋子有这东西着实暖和。
“你要给我瞧的就是这个东西?”宋氏靠近火炉,手虚靠着火炉边。
“可不是,我那弟弟最近在捣鼓的就是这玩意儿,是改进的咱们用的那敞口的火炉,第一个就送来给我了,倒真是暖和。”钟彩莲说着,就不由自主显摆起来了。
“哼,美的你。不过这火炉确实是个好东西,我订三个,先送过来。”宋氏说着,还不愿离开。
钟彩莲看那样子,就知道这人要烤烤,就叫丫鬟给他们二人搬过来了椅子,围着火炉说起了话。
“明日便是百酒的生辰是吧,我准备了生辰礼,明日便送到你府上。”宋氏说道。
“怎么,哈哈,我们家百酒还小,你这就开始扒拉来了?”钟彩莲笑道。
“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一一还不开窍,我总不能由着他。”宋氏说道。不过她也不算急,两个孩子还都小,要是长大了两人都没有要来往的意思,那也没关系,孩子是好孩子,那一家子也是可以结交的。
火炉里噼里啪啦的响声带着火苗的声音,让两人说话的人愈发舒适。
话题飘了老远,院子里的枯枝又断了几根。
今日那百乐总是围在她姐跟前说:“姐,明天是你的生辰哦。”百乐最高兴了,因为不管是谁的生辰,这日他们一家总是会吃得比往常好一些,主要是会有肉。
虽然这些日子家里有了钱,吃肉频率比以往都高,但谁不爱吃肉啊。
哦,她姐不爱吃。她姐百酒自小吃了肉,就会吐。长大些也好些了,可以吃点肉,但是平时吃的东西都是素的,一旦这饭食里加了肉沫,她一闻便知道,饼子要是用猪油做的,更是吃不下去。
所以家里的肉自然是便宜了她和爹爹了。
百酒被百乐吵得无奈,问道,“所以,明天你要吃什么,说。”
“姐,肘子,我要吃望春楼的肘子,爹也要吃嘿嘿嘿。”百乐傻笑着对她姐说道。
“知道了,明天必定来个四荤六素。”钟百酒一边玩骰子一边说道。
“嘿嘿,我就知道。”百乐心满意足地回房了。
她要早早睡着,明天就能吃上大肘子了。
十月十六日一早,钟百酒就被她爹娘叫了起来。“生辰快乐!”两口子异口同声道。她娘手里还端着碗面,上面窝着一个蛋。
老传统了,百酒心想,笑嘻嘻地接过面,“谢谢爹娘。”不过这次长寿面是全白面的,加上鸡汤做底,在这冬日吃上一口,从头暖到脚底。
百乐这会也起了,抱着她姐“吧唧”就是一口。“姐姐,生辰快乐!”围着被子靠在何晓梅身边。
“哼,你也馋了吧,口水可别打湿了被子。”何晓梅说道。
满脸欣慰看着百酒吃饭的钟喜朝他小闺女看去,这一看笑得停不下来。那孩子脸上的心思真是明显啊:唉,好想吃面,可是吃了面那肘子不就会少吃两口了,可面看起来也好好吃。
钟喜站起身,说道:“我去给咱们再下几碗面。”
转身进了厨房。百乐这会也不管了,想着大不了吃完再睡一会,等起来,这碗饭就是昨天吃的,已经没有了。
如此,几人吃碗面,两口子还没出去。钟喜从衣裳里翻出了一张纸。
对着钟百酒道:“百酒,前些年在家里受苦了。我知晓你早慧,但没给你好的条件,爹感到愧疚,可如今爹赚了钱,往后你不用怕哪里用钱却不凑手。我呢,不求你能多么能干,多么聪明,爹只求你健健康康,岁岁年年。”
“这是爹娘前几日给你看的一套二进的房子,在城东那边,离你几个姑姑都近,院子很大,有个花园,还有个石井,旁边是个石桌。房子也宽敞,算是我们给你的生辰礼。”
钟百酒接过那张地契,看着那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泛起潮意。
她其实从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她什么都不在意,唯有的在意便是这些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如今看爹娘刚挣了钱就送了她这么大的礼,嗓子便觉得有点堵了。她扔开那张纸,扑过去抱住了爹娘。
她这世上最最放心的靠山。“谢谢爹娘。”
一家人抱了一会,何晓梅出声了,“好了,今天高兴,赶紧起来拾掇拾掇,你二姑母叫你今日去她那呢,我们一起过去,今日歇业。”
一家人都起身收拾了。
等到午时,一家人到了钟彩莲家,钟百乐最爱的大肘子也在桌子上。百乐一见,眼睛就放了光。“你看她那个馋样,好像从没给她吃饭一样。”何晓梅笑道。
“真是个活宝。”钟彩莲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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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吃完饭,说了会话,一家人准备打道回府了,主要是也要看看买的那个房子。
早上钟百酒就说一家人都搬到那去住,还要看看要添些什么物什。
这时钟彩莲拿出个盒子,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宋家伯母,就是小时候你来二姑母这总见到的那位伯母?”
“记得,怎么了?”百酒疑惑道。
“她知晓今日是你生辰,特意送了礼过来。呐,拿着,还有我的这份。”钟彩莲说完,就把手上的东西送到白酒手上。
打开盒子,是一根玉簪。触之温润,雕刻精巧,是个好东西。“那姑母代我向宋家伯母道声谢,等我哪日再登门拜访。”今日她是不会去见的,因为今日属于家人。
“我知晓了。”钟彩莲说道。
说完,几人算是从钟彩莲这边出来,然后就去了新买的宅子。
这宅子果然很合钟百酒的喜好,坐北朝南,通透敞亮,院子中间的设计也很有巧思,这么一看,她满意得不得了。隔天就收拾东西这些,三日后住了进去。
这次一家人终于算是在县城定了家。
这套宅子里除了一进那几件小耳房没人住,二进留了一件屋子给了蔺氏。一家人准备等过完年就带蔺氏来城里住。
转眼间,过年了。
如今的钟喜也算是衣锦还乡,之前十月份的那一批火炉卖了好价钱,钟喜一家身上现在不止有几百两,差不多有一千多两银子,身家已经翻了几番。
回乡过年不只是家人团圆,这家家户户关系也需要走动。往年比较冷清的钟家今年可是热热闹闹,人进人出。钟喜呢,也没有那赚了钱之后的骄傲,他还是和以前那样,和和气气地送走一批又一批人。
他毫无意外地醉了。
送走最后一家,坐在他爹牌位前,一边烧纸,一边低头絮絮叨叨说道:“爹,你看今年给你的吃的是不好多了?嘿,你儿子,我,挣钱了。我娘身体很好,人精神得很。媳妇和娃都好着呢。爹,我没走科举的路,你是不是有点失望。可是爹,一家子张着口,我实在是读不起书。”
“您老人家别怪我,你看,我能给你买好吃的了,我给你供了羊汤,好喝不。我知道,您就好这口...”
“爹,我想你了...”钟喜低着头,烧着纸,红了眼睛。
那纸灰好似听懂了,飞扬起来,落在了钟喜的头上,手上。
何晓梅站在门口,也红了眼。孩子她爹今日受刺激了,往常闲咱家穷的人如今也来家里拜访,往日的钟老爷子的学生如今也来认他家这口子,为着啥,还不是钟喜出息了。
正月初三,回娘家。
何晓梅带着钟喜和两孩子回了大湾村何家。何家姥姥出来迎的时候,那脸上的笑确是有点勉强,眼睛也浮肿着。
“娘,你这是怎么了?”何晓梅看他娘脸色不对,问道。
钟喜一看,打了声招呼,去了堂屋。
何老爷子正在堂屋皱着眉,没有说话。没见何大红,钟喜便问道:“大红呢?”
何老爷子抬头叹了口气,“他去镇上赌了,三十日出去就再没回来。”
12. 舅舅昏头入邪路
说起这件事,何家姥爷都觉得抬不起来头。为着啥,那拿去赌的钱是钟家给的。
钟喜为了给何家改善生活,硬是给多给是二十两银钱。且是因为何乾该到了上学堂的时候。
之前在镇上学堂读书,何家就供的比较吃力,钟喜一家看得出来,于是在刚刚开始挣钱就赶紧拉了何大红入伙。
而何大红拿到钱之后没几天,那些狐朋狗友就找上门来了。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钟喜挣钱了,甚至还扶持了何大红。这不,就拉着何大红去了镇上的赌坊。
往常他们和何大红玩,是因为何大红实在好骗,他是何家小儿子,自然身上有点闲钱。如今知道何大红挣了钱,更不能放了他,最好连身上所有钱都骗走。
所以,去赌场是这些人做的局。
先带着何大红进赌场看,因着有钱,何大红便觉得自己能小玩两把。
他一直告诉自己,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
那些人也是贼,这一两个月只要何大红来,总是会让他赢一两吊钱。
何大红便以为自己的赌术已经越来越好。
自此,这捕鱼的算是织成了。
实际上,何大红之前有好几次都下定决心不赌了,他每次出去玩,身上带五两银子。
告诫自己赢一两吊就回家。
可这次赌坊却说,因着过年,身上没有超过十两银子不让进。
还是那句话,何大红觉得小赌怡情,自己赌术还算好,就拿十两银钱给孩子赢点过年的零嘴。
可这次何大红输了,整整十两。
他不明白。明明是往常那些对手,为什么这次输得这么干净。
而且,十两银子要是没了,他心里太疼了,而且他爹知道就完蛋了。
所以何大红回家偷偷拿了剩下的银钱就去了赌坊。
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三天了,李晓萍的心和俩孩子的心越来越冷。
何乾知道,他爹拿走了家里的所有银钱,拿走了他上学的束脩,至今没回来,应当是输了个光光净净。
其实那会他给姑母家帮忙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苦,一天就睡三个时辰的孩子从不说累,因为他知道他家要有好日子了,他也许能给娘卖镇上的擦脸油,给妹妹买甜嘴吃。
他每日都很高兴,只为了那个好日子的到来,就像百酒表妹唱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可是,他终究是没那个命,他好像刚刚摸到亮亮的天光,可就是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如今看着那钟百酒和钟百乐他觉得羡慕。
为什么别人的爹不赌,为什么别人的爹有本事能挣钱。他不知道,他只是紧紧捏着他那五两银子。
钟百酒听说这事,脸直接黑了下来。
钟喜和何晓梅脸色不怎么难看,也是因为成年人能很好地掩饰情绪。
钟百酒不会吗?她会,可她懒得在这时还摆个好脸色。
“百酒,你舅舅谁的话都不听,可他疼你,肯定会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你舅舅,让他赶紧回家。”何家姥姥带着哭腔说道。
何姥爷一言不发,但也看着百酒。
确实,她那个舅舅不是个重男轻女的,自打钟百酒生下,就特别喜欢这个外甥。百酒其实在这些长辈面前说话不怎么规矩,谁的玩笑都敢开,可不就是家里人纵容的结果。
而且那何大红确实很听白酒的话。
钟百酒黑着脸,站起身,对着何乾说道:“走吧,带路。”
如今的钟家已经是有骡车的人。
为什么不买匹马?
乡下人,没那必要。虽然是有钱了,可是财不外漏也是正道理。而且农家用骡子已经够用,马那个东西娇气,不如骡子皮实。
何乾带着百酒就去了赌坊。
钟百酒就那么坦坦荡荡走了进去。“哎哎哎,小姑娘,我们这是赌坊。”门口那守着的人说道。
“进的就是赌坊。”钟百酒这么说着,一个弯身就进了赌坊。
赌坊里进个小姑娘其实挺显眼的。第一,女的。第二,黑着脸一点都不慌张的女的。
这不,钟百酒走到哪就有人看,倒也没人拦。
“谁家的孩子?估计是叫哪个回家的。”
“谁家的,倒是没见过。”
这么走着,钟百酒找到了何大红的那一摊子。
“舅舅。”钟百酒叫了声。
何大红没觉得叫他,还在那摇骰子。
钟百酒扯了一把何大红的胳膊,何大红这才发现自己外甥在这。
“你怎么在这?”何大红转头问百酒。
“叫你回家呢。”
“晓得了,舅舅玩完这一局马上走,你看快结束了。”何大红说着已经转身继续玩去了。
桌上人看着钟百酒,其中一个不屑道:“这谁家的孩子,怎么还管到长辈头上了,赶紧回去。”
钟百酒没接话。
见此,另外的人更是说道:“就是,大人的事小孩少管,赶紧出去。”
钟百酒笑了。
她挺不耐烦的。原本来找舅舅就憋了火,这何大红还说等这局结束。这两人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话里话间都瞧不起钟百酒。
所以钟百酒一声不吭,一把掀了桌子。
她站在那半个身子刚过桌子,伸手就把桌子上的筹子和投资从桌上拨了下去。
“走不走?”钟百酒谁都没看,只盯着何大红。
何大红这会才惊觉百酒真的生气了。
那一桌人更是生气,但也一句话没说,只看着一团乱遭的桌子和那视他们为无物的小女孩。
何大红站起身,“对不住各位,我家外甥不懂事,咱们下次,下次再玩,我先走了。”
他有些尴尬,却没有在众人面前下百酒的面子。
这局何大红已经输了九两了,百酒这一掀,正好乱了牌局。
说着,转身就走。
走到外面,何大红才笑着对钟百酒说:“下次可不敢了,那是人家的牌局,你一下搅乱怎么行。”
带出来了舅舅,百酒的脸更黑了。这会更是话都不说,直直往前走了。等到了骡车上,何大红还在那哄百酒:“哎呀,这是这么了,嘴巴上都能挂油瓶了。舅舅给你买糖吃。”
何乾闻言,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有几分钱。”
百酒也没搭话。
等回到家,何姥爷和姥姥看着何大红气不打一处来。何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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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见了儿子倒是没有哭,那姥爷更是一把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何大红扔了过去。
没人劝,没人当中间人。钟百酒更是眼不见心不烦去了厨房找吃的。
其实她有点不想管舅舅了,但她看到了在厨房的舅母。
他舅母正坐在厨房的炕边哭。但声音很小。看着百酒进来,赶忙擦了擦眼泪,扬起笑容,说道:“百酒过来了,桌子上的吃的赶紧过来吃点。”
说着站起身来,把手在衣服上擦擦,准备再给百酒做点吃的。
“舅母,别忙活了,过来一起吃点,我都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吃的。”百酒拉着她舅母的手就给扯过来了。
百乐和何大红的小女儿何小小也坐在炕上了。
“百酒,还是你有办法,能把你舅舅叫回来。你哥和小小去了几趟都不回来,我都感觉他不回来了。”舅母说道。
“别说了舅母,赶紧吃点东西,我也饿了。”百酒干脆把菜放到了她舅母碗里,也不再搭话,就和百乐,小小说起了话。
钟百酒这一叫也是起了效果,最起码百酒在何家这几天,何大红都没有去赌坊。
-
在何家玩了两日,钟家也准备要回去了。等到正月初八也要开门了。
这次回来,蔺氏也一起跟着来了。
人一老,家里一个人总是会感到孤单,想要有个伴儿。之前因为钟小莲的事,娘俩闹的不愉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钟喜一家的买卖也越来越大,老太太也不再想说之前的事。这次钟喜说带着蔺氏回家,蔺氏也就收拾收拾东西跟着一起回来了。
钟百酒这次回来,家里的买卖不算忙,她也想着何大红的事,回了宅子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干什么呢,看书玩骰子。
其实钟百酒进了趟赌坊,就看出来应该是做的局,只是怎么让何大红收了这个靠赌发家的心有点难。
所以钟百酒决定自己学骰子,关在屋子里听骰子的声音。
这几日的百酒和那个时候研究农具的钟喜一模一样。父女俩干什么事都是一心一意地干,直到研究出来。
她每日中午都会出来吃饭,顺带给她爹娘带饭。这中间算是百酒的休息,放松身心的时候。等回了宅子就又关起门摇起了骰子。
钟喜这两天有点愁。
她闺女自从回了家,就日日在家摇骰子。那是一天都不停。
要是不那孩子这些天一次赌坊都没进,去叫她舅舅的时候脸黑的像锅底,他都怀疑这孩子想赌了。
终于在百酒摇了一个半月后,今日那边厢房终于没了摇骰子那催人的难听声音。
晚间吃完饭,百酒去了她爹娘那件屋子。
“娘,你们这几日忙不忙,要是还算轻松,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大湾村。”百酒斜靠这这屋的门框,淡淡说道。这些天日日夜夜玩骰子,可到底是身子虚,脸色也不太好。声音上也慢慢。
“家里这几日倒是不忙,且你爹不是招了两个伙计,回倒是能回去,但回去干什么?”何晓梅正叠着衣服,手上动作没停。
“去给我舅舅一点小小的颜色看看。”说起这句话,那眉目间倒是飞扬起来,隐隐可以看到日后的风采。
13. 百酒投骰赢舅舅
“这一个多月整日关在屋子里摇骰子就是为了这件事?”何晓梅停下动作,转身看向钟百酒。
“当然了,我舅舅身在局中,无法勘破,但那日我进赌场观察了一下。”
“当时和我舅舅同桌坐的那几人,穿着要比我舅舅好许多,众人催促间互相打着眼色,但我舅舅低着头没看到。”
“其实是很明显的出老千骗钱,我舅舅却觉得自己技不如人。”钟百酒边说边走进屋子靠在了炕沿边。
“其实这些日子我和你爹业商量了一下。”何晓梅看了眼钟喜,看见钟喜点头后对着百酒继续说道,“以后我们家的买卖不和你舅舅一起干了。”
“其实,因着你舅舅是我家里的老小,你姥爷也会偏疼他一点。这就导致他身上带着点子吊儿郎当的,不顾家的毛病。”
“婚后他倒是收敛了些,但和那些他在镇里结识的朋友一直没有断了联系。你舅舅婚后生活虽是比我们好,但生了孩子到底是银钱上不太充裕,那些朋友就不太跟你舅舅走动。”
“可这次你爹带着他赚了钱,他那些朋友就赶忙迎了上去,而且直接带着去了赌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不明白,可我们不能再给他钱了。”
“再者,是,你舅舅是被别人引诱,可他本人也不是个心性坚定的,所以大错在你舅舅。既然如此,我们和你舅舅以后最好不要有银钱上的往来最好。”何晓梅说完就看着百酒。
“娘,我觉得你们的想法是对的。但既然说了要给我舅舅一个教训,那么除了不给银钱,我还要断了他靠赌挣钱的念想。”百酒思索着。
“也好,需要帮忙吗?我听说这些天你舅舅倒是在家待着,主要是你姥爷拘着他不让出去。”钟喜搭话了。
“到时候见机行事。”她卖起关子。
这几人一商量,钟喜回了趟铺子,在外面写了“本店明日歇业”的告示,买了些明日去老丈人家拿的东西就回了城东宅子。
-
这些天何家姥爷起身后,就坐在大门口,看着何大红。何大红输了银钱心里一直难受,想要把自己在赌坊输的银钱赢回来,且一直告诉自己,绝对不会是想要赌,而是被逼无奈必须赌。等到每日干完活计,他就在家里炕上躺着,在脑海里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赢回来。
如何摇骰子,摇几下,怎么摇,在脑海里推演了无数遍。
今日他终于手痒得不得了,想要趁机溜出去,钟喜一家回来了。
“咦,你们一家怎么来了?”何大红问道,主要这不年不节,寻常人家怎么会串门。
“这几日生意不好,百酒说想回来这边玩玩,我们就回来了。”钟喜一边从车上拿东西,一点对着何大红说。
这会功夫家里其他人也迎了出去。帮忙拿着东西。
众人说说笑笑进了堂屋,百酒则是直接拿出了骰子。
李晓萍看见骰子那一刻,心都凉了。
她感觉对不住百酒,对不住白酒一家。因着那日是他们要百酒进赌坊寻的何大红。
可谁知,这孩子一来就拿起骰子,可不是去了那地方有了兴趣。
眼看着李晓萍眼泪要出来了,百酒对着她舅母使了个眼色,表示:别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晓梅更是直接扯着李晓萍和何家姥姥进了厨房。
“舅舅,咱们玩几局,小赌怡情一下。”百酒眨着眼睛对他舅舅说。
这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他当即连声答道:“好好好,这几日没摸这东西倒是有点想了。”
钟喜装模作样起来,轻拍了百酒一下,说道:“没样子,现在玩上这了是吧。”
何大红赶忙拉着他外甥说道:“我俩就是玩玩,不赌大的,你放心。”
钟喜在何大红和百酒在前面走的时候赶紧往身边人挤眉弄眼,那意思就是:看百酒的。
所以眼看着两人要支起摊子,也没人出声。
“我就知道,这不给你送来了吗?”两人说着就往堂屋走了。脱鞋上炕,钟百酒摆出一副玩了很多次的架势,笑着对她舅舅说:“舅舅,虽说是小赌,那也要有彩头,你出什么?”
“我出十个铜板。”说着上手摇了起来。
你还真别说,百酒带来的这个骰盅摸起来很是舒服,那骰子他刚刚看了,比平常的稍重一点,样子很是好看。
“才压十个铜板,我压五十个。”钟百酒随意说道。
说着,随手就从旁边布包里抓了一把铜板出来,那动作,说不上来的赏心悦目。
“可以啊,输了把就给小小买零嘴了。”何大红说道。
“那是当然。”百酒随口应道。
这会已经摇完,“买大买小?”何大红说道。
“大”说完,百酒开了盅。
是大。
“确实很久没玩过,有点手生了。”何大红说着,从身上掏出铜板。
“这会我压五十个。”
“翻番,一百个。”
“开”
“嗯,还是我赢了。”“继续。”
“舅舅,铜板这种东西太重了,没意思,换个彩头,不如换我表哥给我们家打白工一个月。”
何大红想想,同意了。皮小子就算一个月白工也没啥,还能学东西,只赚不赔的买卖。
“开!”
嗯,结果很明显。
“表哥,等会收拾东西跟我回县城吧。”百酒笑着调侃他哥。
“再来三个月!”何大红这会觉得百酒的赌术有这么好吗?应该是刚上手,碰巧碰巧。
事实证明他错了。
“舅舅,你又输了,哥,带多几件衣裳。”百酒潇洒摆手。
“十二个月,一年。”
“可以,开吧。”
“还是我赢。”这会连旁边看着的人都惊着了,毕竟这百酒之前可从没接触过这东西。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何晓梅心想。自己关在家玩了一个多月,研究地透透的,可不得赢。但她也没出声,就看着炕上那一大一小。
....
“开,你输了,两年工期。”
“又输了,四年。”
“没意思,我哥这儿我一定都不想再赌了。舅舅,换个彩头吧。”
何大红这会已经有点心神不宁了,但是他总想着下一把应该能赢。
爱赌的人离不开这两点:首先就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是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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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儿,二嘛,开盲盒的刺激感可不是谁都能克制住的。
钟百酒这会玩累了,觉得这差不多了,准备给他舅舅致命一击。
“舅舅,要不就拿这地契作赌,一局定胜负。”其实何大红有点不想,可这会他有点上瘾,带着股不服输的劲,也就是男人的自尊心。
百酒是个小孩,这么玩,把把赢,他作为一个比白酒大许多岁的人,怎么能赢不了呢,况且,这赌需要运。
之前的运都在白酒那,那说不定最后一把就在他这。他看着他爹,说道:“爹,虽然我前面输了,但我最后一把肯定赢。”
“舅舅,你要是想好了就开始吧。”百酒装作不耐烦道。
这也是何大红的弱点,受不了别人催他。
转手就提起了骰盅。
“买大买小?”
“大。”说完何大红有点后悔了。
他在镇上赌坊都没玩这么大,隐隐有点后悔。
“好。舅舅,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把我输了,县城的宅子抵押给你。”
显然,如果赌博真的是运,靠老天的话,那何大红指定是没这种偏财运的。
骰盅翻转,胜负已分。
“你输了,”
“舅舅。”钟百酒似笑非笑。
何大红如遭雷劈,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鬼迷心窍答应了百酒玩骰子,宅子,宅子这次输给了百酒。
那可是从太爷爷手里才有的宅子,被他随手这么一挥,送给了百酒。
“姥爷,地契呢,给我吧。”百酒一边慢慢收骰子,一边对着她姥爷说。
何家姥爷装作受不了,指着何大红说道:“你…你…你…我何家家业毁于一旦,皆因你一人,等我百年后见了列祖列宗,只能跪着谢罪。”
边说,边往外走,去拿地契。
何大红这会终于恍恍惚惚反应过来:“百酒,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和我赌?”
“不然呢,那日我在赌坊见到这些东西,有点感兴趣。虽然我叫你回家,可到底是因为受姥爷所托。今天我特意过来想和你玩两把。可是舅舅,你的技术真的不行啊。”百酒说着,下了炕。
何大红这才反应过来所谓的“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就是骗人的鬼话。只要沾了赌,不会有赢家。自己从来不会是那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人。
他恳切地看着百酒,“百酒,舅舅明白了,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赌了,虽说是我技不如人,可你知道,家里就这点地方,你拿走地契,我们一家就没地方住了。算是舅舅求求你。”
钟百酒看他舅舅明显的后悔,转过身给了他舅舅最后的一击。
“你还没明白,舅舅。愿赌服输,今日要是和你赌的是你那些朋友呢?你觉得你说得出这种话吗?而且,舅舅,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出老千?”百酒站在地上,对着炕上的何大红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心神晃荡间,眼看要坐不稳。
“舅舅,今日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玩赌从来不是一对一,而是一对多,你从来不是多的那一方。如果你还不收手,那么今日桌上的你就是明日众人局中的一出好戏。”
这句话硬生生地把何大红定在了原地。
14. 浪子回头重开干
周围的人静静站着,都等着何大红说话。
这会他才明白,原来一对多,在今天这件事上也是存在的,他又是全家所有人的对立面,孤立无援。
可这会他没有发觉自己那些所谓“朋友”都是在骗自己的愤怒,只有后悔。他后悔自己猪油蒙了心,觉得跟着人家城里人自己也就是城里人了,原来,不过是供人家玩乐的笑话和可以哄骗的傻子,仅此而已。
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三,他输掉了整整六十两。当时百酒掀了的那把牌局,是九两。
这会想起,心里惊起一片冷汗。
“舅舅,我不是那什么不孝子,但这地契你输的光明正大。”百酒说着,抖开了手上那张纸。
“所以地契我暂为保管。只要你再去赌一次,我就会将姥爷姥姥赶出宅子。我给你两年时间,只要你一年能挣五十两,地契,原封不动还给姥爷。”说完,百酒就看着她舅舅,等待回答。
何大红看自己的外甥那么坚决,在心底也下了决心。
“今日早上的给我们舅甥俩做个见证,以两年为期,我何大红必定拿回地契。”
今天回去是不现实了,晚上一家人吃了饭,钟百酒去了何家姥爷住的东边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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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睡了吗?我是大丫。”百酒轻叩了两下门。其实她姥爷那屋亮着灯,但她还是敲门了。
“没睡,直接进来。”何家姥姥边应承,边往门边走。
等到进了屋子,钟百酒对着两位老人跪了下去。
“姥爷,姥姥,今天对不住。”
这一跪,吓得两个老人连忙从炕上起来。
何家姥爷赶忙起来把百酒往起来扯。
百酒顺势起了身,挽住她姥爷,慢慢走到炕沿边坐下,
“姥爷,我知道,今日这事,我做的莽撞,没有事先和你们两位商量就干了这事,你们应该吓着了吧。”
百酒这会其实很累了,但为着两位老人心里没有疙瘩,还是来了东厢房说起这事。
“百酒,可不能这么说。姥爷知道你是个好的,姥爷觉得你今天这事做的很好。没有事先告诉我们,那我们才能有真实反应嘛,再说了,我俩身子骨棒得很,过年那会不还追着你舅舅?”
何家姥姥也赶紧接话,“对啊,百酒,别觉得有心里负担。我们俩刚还说呢,多亏你,不然赌就是个无底洞,你们舅舅长大了,我和你姥爷能管到几时。你做的很好。”
何家姥姥知道这孩子心思重,指定是在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想好怎么对他们两个老的交代了。
“姥姥啊,心里觉得我家百酒干的这事真好,绝了你舅舅的后路,姥姥要谢谢我家百酒。”抱着百酒,摸摸女孩的头发。
钟百酒这会也算是放下了心。“我知道了姥。”
“好了,赶紧睡去吧,脸色这么差,明早你怕是也醒不来,但也赶紧回屋早早睡。”说着,何家姥姥就牵着百酒的手送回了对面厢房。
正如何家姥姥所料,第二日的百酒在出发前没有醒来,是睡着到县城的。
百酒娘胎里落下了毛病,郎中说不能过度劳累,忧思更是能避则避。一旦精力超负荷,至少要缓上三天才能回魂。所以尽量能食补,再加上心情愉悦,其实是不常发病昏睡的。
这次为了把何大红掰回正道,百酒确是费了心思。
其实正如郎中所说,她不常昏睡,但之前有几次经历到底不那么美好。
昏睡期间的钟百酒中途醒来都会恹恹的,带着股子颓废懒散的厌世气息。
回了县城后,钟喜直接把百酒送到了他二姐家。
毕竟他们两口子要去开铺子,家里就一个蔺氏,把百酒一个人放到家不放心。
再加上昏睡期间钟百酒吃饭这些都很冷淡,恰巧钟彩莲是个爱吃的,家里奴仆多,送到钟彩莲那最合适。
所以白日钟百酒在钟彩莲家,晚上就被接回钟家。李家有给两个女孩备了房间,可钟喜两口子一天忙到晚看不到女儿也担心。
这天下午,钟百酒刚睡醒,随便穿了件红底白襟的长袍,也没系腰带。头发披散在身后,倒是那丫鬟为了配那深红的长袍,给钟百酒在额头上系了个同色的带子,在脑后打了个结。
钟百酒穿着木屐慢慢往外走去,走动间,衣袍游动,发带飘飞,说不出的飘逸灵动。
丫鬟跟在百酒身后,暗暗惊道,她家这位表小姐,小的时候瘦瘦弱弱,如今确是真的长开了,眉眼上挑,鼻梁高挺,配上那漫不经心地走姿,谁能想到这是个从乡下来的农家女呢。
思索间,百酒已经走到院子里备下的躺椅上。
她二姑母知道这几日的百酒会格外喜欢晒太阳,所以早都交代了丫鬟备下东西。
躺椅是自己家的买卖,给钟百酒的自然是定制的,不用怎么使劲,躺椅也能缓缓摇动起来。
所以宋观南见到钟百酒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四周树木辉映,中间毫无遮挡处躺着一个红衣少女。少女右边小腿随着摇椅节奏慢慢晃动,身后有个丫鬟在缓缓打扇。
周围没有一个小厮,丫鬟都各司其职。
微风吹过,那鲜红的发带缠绕着发丝,在阳光下起舞。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只微微偏头轻暼了他一眼,又转而闭上眼睛,不再看了。
其实这一眼无礼至极,带着些许冷淡与轻视,还有一丝被打扰后的厌烦。
可宋观南硬是被那一幕惊到了,心脏像是失去控制一般疯狂跳动起来。躺在阳光下的少女,好像会发光,又好像是下凡躲懒的神仙,因着凡人无状而微微皱眉。
“宋公子,宋公子?”带路的丫鬟叫了几声宋观南才回过神。实则他在百酒暼他一眼之后就赶忙低下了头,也明白丫鬟应是带错路了。
“抱歉,奴婢今日忘了表小姐会在这,请宋公子与我绕路。”这位丫鬟说着,也向前一步,向钟百酒说道:“表小姐午好。”随后退出来,就要带着宋观南走另一条路。
这会回过神的宋观南不敢再看一眼那少女,低着头就跟着丫鬟去寻钟彩莲。
其实他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还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拒人千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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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只有耳朵尖因着少女那一眼,走动间在阳光下红得透明。
钟彩莲原本听小厮通报说今日宋家那小子要来拜访她,让快快请进来的时候就到了正堂,可等了一会才来。便亲热地问道:“一一,刚听门房说我就赶紧让他们带你进来,怎么这会才来?”
那丫鬟见状,说道:“是奴婢忘了今日表小姐会在院子里晒太阳,故而绕了点路。”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钟彩莲说着往回走去。边走边问:“今天过来是为着什么啊?”
和宋观南钟彩莲不怎么拘束,因着这孩子他从小看到大,跟自己孩子一样。
宋观南行了一礼,说道:“我娘说您这儿有普惠大师注释的经书,想借来一看。”
钟彩莲一听是为了这事,转身就进了佛堂,拿出那本经书,给了宋观南。
“你娘也真是的,就一本书,叫小厮过来一趟就是了。”
“娘说这本经书您很珍贵,所以...”宋观南解释道。
“哼,你娘真是。”钟彩莲真是无语住了。平时那人也不见得对她这么重视,一到经书就走不动道。
宋观南拿到书,就准备告辞。
“伯母,今日多有叨扰,等我娘看完这经书,我马上还回来。”说着又行了一礼。
“没事,让你娘慢慢看吧,走吧,送你出去。”钟彩莲满不在乎地说道。
宋观南也没有推辞,跟在钟彩莲身后往外走去。
走在路上,钟彩莲突然想起那丫鬟说走错道去了百酒那边,问宋观南:“刚刚见着百酒了?”
宋观南一听,斟酌地回道:“嗯,不小心走错路。”
钟彩莲看着宋观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斟酌道:“那孩子因着前段时间忧思过度,这两日总在昏睡,看起来不太精神。再加上身体乏累,可能有点没有礼数,你不要介意。”
宋观南连忙摆手:“伯母,不会。”
钟彩莲心想:我那侄女虽说这个时候看起来冷淡漠然,可也是说不出来的风流啊。说不定这一一就吃这套。
再说钟百酒跟着她爹走道家的路子,钟喜也不要求钟百酒读什么《女则》,《女戒》,所以她行事不受束缚,稍显粗鲁。
不过钟彩莲觉得要是宋观南这次见了百酒觉得她真的没有规矩,那就说明宋观南是个守死理的书呆子,也配不上百酒。
宋观南这会已经心如止水,拜别了钟彩莲后,回到家里。
“怎么,书要回来了吗?”宋氏问道。
“拿回来了,娘。”说着把经书递给他娘,“儿子也要回房温书了。”说着就走了。
宋母看他儿子那样子,也没了奈何。
之前她想着能将百酒作为自己的儿媳那是极好的,这几个月想了想,也歇了心思。儿子赶考在即,早没了那个心思。而且这些日自总窝在房间不出来,她想着以借书的名头让出去转转,不然真成了呆子。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如今她只望着儿子能够考个功名,其他以后再说。
为着儿子,她着了道。
15. 众人齐聚姑母家
送走了宋观南,种彩莲去找百酒。
这会的百酒还在躺椅上,阳光不那么强烈,又慢慢睡了过去。周围的丫鬟退下了大部分,就剩一个给百酒摇扇的,和一个站在院子拱门那防止人突然闯进的。
昏睡期间的钟百酒看起来格外脆弱,钟彩莲悄悄进来,坐在旁边的石桌旁。
“百酒出来后睡了多久?”钟彩莲轻声问道。
“约莫有一个半时辰了。”那打扇的丫鬟瞧了眼要下山的日头,也轻声说道。
钟彩莲一听,吩咐道:“让厨房准备吃食,还是以清淡滋补为主。再去派个人到钟家叫人过来吃饭。”
丫鬟应声退下,钟彩莲这才转而看向钟百酒。
三月的天,她那侄女今日穿着简单,可到傍晚会有点凉。这么想着,就叫醒了百酒。
“赶紧起来,收拾把衣服穿好,头发拾掇拾掇,你看你懒散到什么程度。”钟彩莲说着,给百酒倒了杯水润口。
百酒倒也起来了,打个哈欠,端着水杯只笑笑没有说话。
低头喝了口水,又想闭上眼睛。
“哎呀,你个天杀的别睡了,你这总是睡我就心慌,给我精神点。今儿个缓的怎么样啊。”钟彩莲那当家主母的劲儿在这可一点都没。
“好多了,这不是刚睡醒还晃神呢嘛,你怕什么?”钟百酒好笑地问道。
家里人都知道这几日不过是会多睡睡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你看这百酒心大不大,虽然回来就请了郎中,不过还是那番说辞,所以家里只能变着法又给她补。
“行了,赶紧进去收拾一下,吃完饭回家去,免得惹我心烦。”钟彩莲说着起了身。
“说起来,你爹最近又在研究新东西,又在铺子埋头干。”一边带着百酒往屋子走,一边回头说道。
“嗯,他做一个不让人弯腰就能种上种子的东西,不过还没研究出来。”
百酒进屋让她姑母帮忙梳了头发,自己换了身衣裳后一起去了堂屋。
这会儿功夫蔺氏已经到了,堂屋里的丫鬟们正围着一起说笑。李昌平听说今天老太太来了,也从他那屋子出来,陪在老太太身边说话。
李昌平和宋观南是同窗,两人今年都要参加乡试,故而每日认真温书,也不怎么出那那个院子。
“柱子,今年下场有没有信心啊,奶奶觉得你可以,哎哟,奶的大孙子哟。”蔺氏牵着李昌平的手,高兴地围着大孙子转。
蔺氏刚来城里那日,李昌平就见了自己姥姥,这次见中间隔了些日子。
两家住的是近,但李昌平平日读书都在书院,学业压力重,祖孙俩也就没怎么见面,这会儿见了,蔺氏可不得惜疼死自己的孙子。
这也是今年钟百酒第一次见他这个表哥。
嗯,这么看来,表哥一个读书人怎么长得那么壮?他一天到底吃些什么?
眉毛浓,眼睛大,这一点也是跟了钟彩莲,但这个头…嗯,好像没怎么长?怎么瞧着和上次见差不多?
钟百酒确定了,表哥这是横向发展了。要是李昌平知道他妹子腹诽,指定也会翻个白眼,他都二十二了,怎么会再长?
可谁能比她表哥嘴甜。只听见:
“哟,你这老太太怎么越长越漂亮?”
嚯!
“哼,我随了您,那可不得聪明要死。”
嚯!
“老太太,你可是不知道,其他同窗哪有我这貌美如花的奶奶,正所谓女人七十一朵花,你呀,正是那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钟百酒以手扶额,罪过罪过,值得学习。
你看那老太太笑得真是花枝乱颤,人神共愤,让人为之倾倒。
李昌平这一转头看见了钟百酒。白酒一看她哥这眼神,转身就想走。
可没走成,你听呐:
“哟,这不是百酒嘛,睡醒了?听说睡了一下午?牛还是你牛,我的大妹子。”
“哎呀,赶紧进来坐,可别把您又吹到风了,那可怎么使得。”
“百酒啊,这怎么,跟着你姑母吃喝了两天,你这脸倒是大了。可别跟着你姑母吃,不然你看,看你姑母这身段,可不就是水桶?”
他一边挤眉弄眼地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早就被炒热了,百酒无语地瞪了她表哥一眼:“闭嘴。”
她反正和这个夸七十岁老人一朵花的傻帽儿没法比。
钟彩莲听她儿子那么说自己,也是爽朗一笑:“滚一边去,我胖那是我能吃。”
正说着,钟喜,何晓梅和钟百乐也进来了。
掀开帘子,钟喜笑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柱子今儿个也在?”
李昌平早就走到钟喜旁边接过丫鬟们拿过来的水盆,给他舅舅。
“我听下面人说我奶奶过来了,就来了堂屋这边。”
说完,看着他舅舅舅母洗完手,就递了布巾子过去。
“最近学的怎么样?”钟喜擦着手问道。
李昌平一听这话,眼珠子一转,晃到了百乐那:“啊呀,丑娃娃来啦,知道今儿个做了啥饭不?”说话间,就去掐百乐的脸。
钟喜一看那小子不回话,就知道了,笑着摇摇头,和何晓梅一道坐下了。
李昌平轻掐着百乐的脸,推着自己的表妹往饭桌边走去。
百乐表示:为口吃的,掐下脸算什么,不丢人。
饭已上桌,让我们瞧瞧能把钟彩莲吃成水桶的饭是何方妖孽:
通花软牛肠,羊皮花丝,白龙曜,仙人脔,过门香,蜜渍豆腐,梅子姜,长生粥。
虽是清淡,但大多是肉食,怪不得钟彩莲要圆润些。
她二姑母爱吃也会吃,为了那张嘴,硬是请了府城的厨子。这也是百乐爱来钟彩莲家的原因,来这儿就是两个字:享福!
吃饱喝足,钟喜一家回去了,蔺氏却留在了李家。
不为什么,就想在钟彩莲这住一段时间。
“今天感觉怎么样?”何晓梅问道
“挺好的,在我姑母那能有什么,人家也还有丫鬟婆子呢,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说着还啧啧两声,看得何晓梅手痒。
这会儿她女儿没了教训她舅舅的气势,扬着眉说话那样子有点调皮捣蛋的意思。
“你明日再休息一天吧,应该就差不多了,你爹最近研究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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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种的物件呢,估摸着到时候我和你爹又得下乡,你可百乐要帮忙照看铺子。”何晓梅三言两语安排好了一家人的事。
“就是的,这次虽然是个小东西,但还是要下乡,去村里看看什么情况,大家伙都想种点什么东西。”钟喜接话道。
“再者说,家里那五亩地我估计没时间种,那也不能荒着,我想着干脆雇人干。”
“可以啊,反正现在家里缺人,总是顾头不顾腚。”百酒说着,脑子感觉又开始昏昏沉沉。
“不说了,我先去睡了。明日我就在家睡,不去姑母家了。”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今日宋观南打扰到底让百酒有点不爽。
百乐看她姐走了,也跟了上去。
她和她姐住一间大房子,百酒睡左边,百乐睡右边,中间隔着个房间,是两人的书房。
次日,钟喜,何晓梅两人出门了,留了百乐在家陪着百酒。
两姐妹收拾随便吃了两口,百酒就教百乐练字。
相对于百酒那种三分钟热度的人,百乐是一个很认真努力的孩子。自从四岁开了蒙,一直跟着百酒读书。
这钟家也是奇,钟喜的做派有点四不像。
农家汉子,在钟老爷子在的时候读完了四书五经,学着做读书人;钟老爷子走后,撂下读书人的课本干起了农活。
所以在教育两闺女的时候,开蒙是认认真真教的,教完了钟老爷子教给他的那些之后,就把老爷子书箱给了百酒。不再教女儿了,纯靠自学。
书箱里书的种类很多,有字帖,有千字文,有画帖,经书,甚至志怪小说,农业种植。
这百酒就这么读着杂书长大,百乐跟着她姐,也见什么读什么。这不,两人学成了四不像。
要问为什么钟喜不再管或者教?钟喜表示冤枉:教,也要会啊,主要也不会啊。
练着字的功夫,一天也就过去了。
晚上钟喜回家,拿着自己研究的新东西:种子点播机。
那是个细长的杆子,中空,上面是像漏斗一样的木质口,从这个口往里放种子。稍下面一点,是一个把手,应该是人手放置的地方,靠着的是一个可以带动下面铁质尖头的制动,一捏把手,下边的铁质尖头就会张开,种子就从这里出来,进到土中。
甚至在这根杆子的下边,入土的铁口上边,有一个人脚踏的小木板,这样用的人只需要先将脚踏在下面,待陷下去之后,将种子从漏斗口灌下去,接着一捏把手,下面铁嘴一张,种子就播种下去了。
钟百酒试着在园子里用了两下,确实很省劲,而且点播种子的人不用弯腰,还又快又简单。
钟喜已经做成了一批,明天就准备正式开售。
他还是选择老办法,就是他媳妇说的下乡。咱们和田地打交道,就是要深入田地。
其实,钟喜卖农具呢,一方面,确实是想挣钱,另一方面,是西北这边,做农民真的太苦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就是为了两口吃的,他受够了,想以微薄之力改变天下农人的现状。
所以在割麦机做成后,又想着做些能帮助大家伙的家伙。
钟喜也因为这件事被县太爷召见了。
16. 官府贵人新亮相
原是因为之前监市拉走了两台完整的割麦机被刚巧路过的县太爷看见了。
他们这位县太爷是京城人士,约莫二十八九岁。一年前来到这百涛县走马上任。看起来是个和和气气的大人,却在上任半年将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拔了个干净。自此,衙门里的各位都还算兢兢业业,他们这位县太爷的特殊癖好也算显现出来了。
县太爷王奇州尤爱墨家机关术。
在办公闲暇之余,总是拿着木头,铁片在那研究。这日监市拉着割麦机路过王奇州的时候就被叫住了。
“站住,这是什么?”王奇州折身看着割麦机。
那位监市头抱拳行礼道,“禀大人,是骡马市旁边钟家农具新做的农具,名叫割麦机。”
在回话的时候王奇州已经拿起那个割麦机,自己琢磨了一下,就上手了。之前要干什么去也不干了,拿着割麦机就去了自己办公区的花园旁。
拉动绳子,割麦机运作起来,这么一来一回就割倒以一排绣球花。
“好东西!”关了机子,王奇州转身扔给那监市头一个小元宝,说道:“这个东西本官买了,你哪日将银钱送过去,但不要说是本官买的。”
也不管监市是否答话,自己转身又去研究了。
拆开去看里面的构造,不得不佩服钟喜构思精巧,那些小零件互相配合,不多不少,正好可以让这个农具告诉运转起来。
王奇州就在想,如果将这种高速运转的刀片运用到军事上呢?北疆赫苏国总是在年末进城抢掠,要有个解决办法。
他本想见见这个做农具的人,可后面事务繁忙,并且他也不急,慢慢忘了。
钟喜去取割麦机的时候只知其中一个被县衙中人买走,但也没多想。毕竟生意人嘛,只管赚钱就行了,管是谁买走。
这转眼就到春天播种的季节,那王奇州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说他想要见那个钟家农具的当家人。
这不,这会钟喜正在门口侯着。
里面正在议事,还没完。他也不知道这县太爷叫他是为着什么。当时听说县太爷召见他第一反应是:哎呀妈呀,是不是犯了啥事?
钟百酒却是冷静,细细分析一会,大概也明白,应该是她爹做的东西入了县太爷的眼。再说不是也没事,县太爷来的这一两年间,名声挺好,不怕是来找茬。
所以原定今日要下乡的钟喜换了身比较体面的衣服,跟着那位来叫他的衙役进了县衙。
都走出去了,钟百酒把放在骡车上的一个种子点播机给他拿上了。
“掌柜的请稍等,我进去向大人通报一声。”眼看那些议事的官员都出来了,钟喜往旁边侧了一下身,低着头没有看。只在这位衙役说话的时候接了句:“麻烦大人。”
没等多久,那门就开了:“大人叫您进去。”
钟喜一进去,就跪下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草民钟喜叩见大人。”
本朝规定,秀才及以上可见官不跪。
王奇州是个奇怪的,听见这个姓氏,略一思索,突然不确定地问道:“不知钟翰林是你何人?”
钟喜不知县太爷何意,接话道:“正是家父。”
王奇州这个年龄应是不知道钟翰林的事,但因为当时京城世家中的钟家一夜之间倒台,世家人人自危,全以钟家为例,教育子子孙孙,这钟家是淡出了京城,可钟翰林却至今没人忘记。
“原来如此,快快起来吧。”王奇州说着,从桌后起身,让小厮上茶。
“这次找你,是为着之前那割麦机,你可是读过墨家机关术?”王奇州端着茶杯,缓缓说道。
钟喜心想:唉呀妈呀,这不按着百酒那想法来了。
“草民略读过一些,再加上这为农辛苦,我是个不怎么爱受累的躲懒性子,就研究出来割麦机。”
王奇州心想,还是个实诚人。
“唔,你那割麦机我看了,里面机关设置精妙,如若用在军事上,我大庆国力必将再上一层。”
钟喜站在地上,原来是想将割麦机的原理用于防御外敌。确实,锋利的刀片不仅可以用于军事,其实在其他方面都有大用处,就比方说伐木吧。
一个人工要砍断一个几十年的粗壮树木药费不少力,可割麦机就可以让这件事变得轻松好几倍。
“草民愿意将做割麦机的机关原理上交给大人。能为我大庆做贡献,是草民的福气。”钟喜说着又跪下了。
王奇州就是这个意思,可既然这个东西原本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农民,让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从辛劳中解放出来,那他也不能违背初衷。
“本官觉得割麦机在农业上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不知你割麦机的定价如何?”
“县太爷您也知道,如今铁贵,只要用到铁就需要去里正那里开证明,所以割麦机买的也比较贵,但为着降低成本,除了必须要用铁的刀片以及小零件以外,我都用木头代替,比如杆身。所以成本一个在一两半左右。”钟喜看着王奇州细细讲道。
王奇州接着问道:“割麦机是你去年秋收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如今才是春种,不知你还有没有做出什么新东西出来。”
“草民最近刚研究出了一款种子点播机,可以让使用者在不弯腰的情况下将种子种进土里。”
王奇州来了兴趣,“可带来了?我瞧瞧。”
你看,这不巧了,他闺女偏给他带了。
“就在门口,草民去取。”
说完,起身退着走了两步,转身出去拿了点播机。
其实这王奇州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话直接把钟喜搞糊涂了。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又是问家世,又是问割麦机,原以为只是想用着那原理,可这回又问有没有做什么新东西。
钟喜拿着东西进来,细细讲解之后,王奇州拿着点播机就去了花园里。
没错,还是之前他拿割麦机嚯嚯过的那片地。
脚一踏,手一捏,那石子儿就咕嘟嘟滚进了地里。
这会功夫,够王奇州想清楚了。
原是这么一会东拉西绕的问,就是看钟喜这人价值高不高,够不够格他往朝廷报。
如今铁矿的采挖技术相对之前来讲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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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步的,所以市场的铁也多了起来。但铁到底是掌握在朝廷手中,流入市场的会偏少。
他决定写一份奏折,将那台他买的收割机和这个种子点播机交给朝廷,希望朝廷能够判断出这两件东西的价值,如果官商合作,官府直接向钟喜提供铁,中西也不必因着缺铁做东西束手束脚。
等成品做出售卖时,钟喜应当要成为宣传这东西的人,进而带动西北农业发展。
可这会王奇州也没有把自己这番想法全告诉钟喜,只是说:“将你这个种子点播机放在我这,这一批点播机做出来的话,先等等,不要制作了。约莫十日之后我再让人来找你。”
钟喜一听,脑子转过来了。
应是要将这上报朝廷,看上面是个什么意思。这买卖能不能继续做,能做多大,都在这十日里。
钟喜也没有再问,应声称是之后,王奇州就让他退下了。
回家之后,钟喜就将今日在县衙和县太爷说的话学给了家里人。“应该是好事,原本我做的这个东西就是这天下独一份,虽说在咱这卖得好,邻县也有人买走,可到底咱们这儿偏僻,还没有传到外面。”
“我瞧着县太爷那意思,就是要好好宣传宣传,带动不止咱们这十里八乡,还有整个西北地方的农业都要快速发展。”
果然是脑子活的聪明人,这么一想着,竟然让钟喜自己顺出来了。
生意里的弯弯绕绕太多,虽不比官场,可也是锻炼人的,这就让他在这几个月里狠狠成长了一番。
听罢,何晓梅也就不担心了,可不知道自己家,现在怎么样了。
-
大湾村何家。
李晓萍一大早就起来忙了。
钟百酒那日说了,既然不会再让舅舅赌,那就不能给舅舅门路送钱,要舅舅自己干。这李晓萍便琢磨,自己家里指定不能和中家一样做农具买卖,一是自己没那研究新东西的本事,二来也没有银钱。
之前何大红帮钟家干活挣的八十两银钱如今就剩下十一两。
赌坊里进去了六十两这来来回回,花销,过年赶集买了些牛羊肉什么的,还给家里买了些细面,花去了□□两。
何乾自己挣的那五两银钱至今一分没花,是因为他就想要攒钱去县城里的学堂读书。
可五两银子远远不够,所以事情就耽搁下来。他最近在跟着她娘研究新吃食。
何家准备在镇子上租个食肆,卖早点。
做早点是个辛苦活计,必须要半夜起来准备,等到天擦亮就迎客了。那镇上买早点的食肆那么多,什么早点能让人人都来卖呢。
第一,味道要好。味道不好就算便宜也没有回头客。
第二,要量大,能吃饱,还要种类多。
李晓萍决定,卖肉夹馍和菜夹馍。
肉选用猪肉,用自己研究的汤吊出来的肉本身就很香,再加上她调制的调料,吃了一个保证还想吃第二个。
菜夹馍的话,菜的种类多一点,暂时就这两样。
在第三日试吃了李晓萍的夹馍后,何大红带着一家人去了镇上。
17. 夹馍肉多味道好
这次去镇上他们不是空手去的。
李晓萍早起做了五十个肉夹馍和五十个菜夹饼,和何大红一人一筐背着走的。正好今日逢集,上镇上看看这个饼子有没有市场。
像钟喜的农具,在这种隔日一逢集的镇上很难卖出去,那吃食类的东西却不必讲究。
最多就是逢集那日卖出多,平日里卖出少。
其实在知道何大红去赌的那个时候他感觉心凉透了,连着哭了两天,后面小小也知道了,娘俩抱在一起哭。
但是后面百酒来了,硬生生地让她男人输了房契,揭穿那些所谓好友的计谋,让何大红改过自新。
她才感觉好像活过来了。
虽然嫁到何家之后,公公婆婆对她一直很好,家里条件也比村子里很多人家好,可人就是不能比。
钟家原先比他们要穷,那个时候不觉得自己的日子苦,甚至觉得比钟家好,比村子里很多人家好,就很知足。
可这次百酒一家回来,很明显不一样了。百酒百乐穿的衣服很好看,料子自是不必说,一家人的精神也看起来比穷的时候好很多,这就是钱财养人。
她在那天晚上就明白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既然如此,何不自己立起来,她的儿子要读书,她的女儿也要像百酒一样有见识,有魄力,她自己也想要过好一点的生活。
这会走在路上,夫妻俩开始商量:“孩子她爹,今日到了镇上我们先去卖饼子,我预备肉的夹馍一个八文钱,菜的五文钱,你说这定价怎么样?”
何大红这个时候也是踌躇满志,一边帮媳妇扶着筐,一边说:“你做的肉饼味道要比镇上其他家的好。我之前跟着那些人吃过一次据说全镇最好吃的夹馍,要价十文。”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要十文?但我们不是刚开始嘛,卖十文会不会太贵?”主要是她这些夹馍成本算下来一个六文钱,卖八文她都觉得很可以了。
“不,就要卖十文钱。我给你打包票指定能卖出去。”何大红往日常在镇上混,这会那优点就出来了。
他知晓镇子上几乎所有这种小食铺子的定价,味道,李晓萍第一次做买卖还是有点束手束脚,他之前算是见过世面,再加上给钟喜帮忙,脑子也算灵光。
“那行,我听你的,大不了没人买再往下降。”到这会儿那筐子已经勒地肩胛骨疼,可也是终于到地方了。
众人都是刚到,有早的,那摊子已经支了起来。
到守城衙役那说今日摆摊,先会问做什么买卖,按照买卖不同,这摊位费也不同。
何大红很有眼力见儿,掀开围在筐上的棉布,掏出两个给了衙役,说道:“两位官爷,我们准备卖夹馍。”
衙役倒也不推辞,看了眼两人的筐子,说了句:“那就交上五文钱吧。”毕竟拿人手短。
何大红交了五文,加上两个夹馍是二十一文的摊位费,就找了个地方和李晓萍安顿下了。
这会两个筐子都放在地上,掀开上面的棉布,就露出码的整整齐齐的夹馍来。
虽是在油纸包里,那味道也是可以让周边摆摊的人闻到。
这不,旁边卖菜的小伙子开口了:“叔,卖的啥,这么香?”说着伸头往筐里看。
李晓萍心想:来活了。
“这是婶子做的肉夹馍,保证比镇上所有肉夹馍都好吃,要不要来一个尝尝看?”说着拿出一个。
只见那个夹馍有成年男子手掌大,里面的肉塞得满满当当,那馍两边被肉汁浸透三分之一,看起来很是可口。
“怎么卖啊?”小伙子心动了。他大早上起来为了摆摊肚子里还没食呢。
“十文钱一个。”李晓萍说完,有点忐忑。你看,自己定的价格到时候还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小伙表示:打扰了。
十文钱,就算那是全肉的也不能买,还是花一两文买个炊饼吃吃,填饱肚子。
何大红看见这小伙子明显打了退堂鼓,当机立断道:“正好咱们早上起来还没吃...”
李晓萍抬眼看男人,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没吃?早上的三个肉夹馍进了狗肚子?
她都不能维持表情了好吗?
大哥,咱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镇上表演吃饭的。
何大红假装没看见媳妇那眼神,对着小伙说道:“你看这样行不,咱俩一人一半,你出五文钱,我让我媳妇给你分多一点?”
小伙心想,这也行,虽说能吃炊饼,可两个炊饼也吃不饱,还没味道。
这么想着,就爽快掏了钱,也是个嘴馋的,毕竟还是小伙子。
李晓萍见状,赶紧拿刀给切了一半,说道:“婶子不骗你,真的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说着拿油纸包包好,递给了这小伙。
其实刚在李晓萍切的时候他就咽口水了,这会拿到手里,当即就咬了一大口。馍是白馍,很是宣软,配合着那切得细碎的酱色的肉,一下子就能唤醒味蕾。那肉不干不柴,有肉汁的加持使得口感愈加丰富。
硬是咽下一口之后,小伙子赶忙说道:“婶子,好吃!”
李晓萍回头看了一眼那孩子,笑了。
为啥,因着少年人不懂掩饰,那陶醉的样子吸引了过路人,吃什么要用这么销魂的表情?好奇之下,就来了李晓萍摊子旁。
这会功夫人已经围上来了。
“你们这饼子怎么卖?”
“这肉夹馍一个十文,菜夹馍一个六文。”没错,她李晓萍见杆就爬,涨价了。
“给我来一个。”
“也给我来一个。”
“能要半个吗?”一位妇人看着何大红手里的半个饼说道。
“那当然行啊婶子,我让我媳妇给你切切。”
“那我要剩下半个...”
......
就这么一会功夫,两筐子卖完了。主要是刚过来了一个守城衙役,把剩下的十个肉夹馍全包了。
这会儿的李晓萍早就不是早上那个愁绪万千的妇人了,收拾着筐子,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摸着衣兜里那沉甸甸的铜板,嘴上说道:“孩子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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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买卖真能做。咱们真的靠自己赚钱了。”
何大红这会有点不是滋味。
今日挣的钱,剔除成本算起来就是个四百文钱,可是要他媳妇从寅时起来和面,焯菜,放调料,烙饼子,忙活到天亮,再背着筐子走去镇上。可他是个混蛋,在赌坊输掉了六十两。
这六十两,他媳妇要挣多少天。
这会的何大红才算是真正的想和过去告别了,他想,原来是这样,原来钟喜也是因着这样才那么拼命吗?为了媳妇孩子,为了能有银钱傍身。
何大红是个会说话的,当即对媳妇说:“那还不是你做的好吃,才能卖这么快,赚到钱。咱们这会去看看有没有铺子,给你盘个店。”
“行。”原本今日就是准备要租铺子的。
可问了租金,李晓萍退缩了。镇子上好一点的铺子,离主街近的,租金约莫一个月三百文,一年起租。虽说家里有银钱,可这成本什么的算下来可能赚头不大。
“孩他爹,要不就先和今天一样吧,早上从家出发,来镇子上卖,卖完回家,这么算的话咱们...”李晓萍说道。
“不,媳妇,咱们今日就是来租铺子的,而且你看今天生意多好,你能今天背着筐来,你能日日这么干吗?做这个吃食要起的早,等回家还要干活,身体撑不住。”何大红决定,铺子必须租,可以小一点,先干着。
“可这租金...”李晓萍还是有点心疼钱。这不是从没有一次性花出去过三四两银钱嘛,突然要投本就不太情愿。
“没事,咱们几个月就能赚回来,到时候你在镇上卖肉夹馍,我在家种地,农闲时候我或者让爹娘上来帮忙。”
这也算敲定了。
等到租了铺子,这桌椅什么的都是何大红看着办的,开业的时候还办了买九送一的活动,将铺子名声打了出去。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何家匆匆忙忙置办物什的时候,钟家这边也轰轰烈烈搞了起来。
-
没错,钟喜二下乡了。
那日见过王知县后,时间有点迟了,就耽搁了一天,当天在县城里推出了种子点播机。
上一次的割麦机让钟喜有了一批忠实客户,这次见有新产品出现,立马询问起来。
“老钟,这次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哟,这不是老刘,进进进,是个播种种子的,不要你弯腰,这种子就进了土,后边跟着人盖起来就行。”钟喜笑着迎了顾客进来。
“我看看。”这人翻看尝试一会后,买了一个。
如今正是春种的季节,有了钟喜之后,这家里的农具都添了起来。
和这位老刘一样的不在少数,都是路过想瞧一眼钟喜有没有研究新东西的。
单单放出点播机的那一日,钟喜就卖出去了十六个。
等第二日,钟喜就下了乡。
可这次不是从乱石滩开始的,是从离县城最远的梁家庄开始的。你问为啥?是因为何晓梅的大姐嫁去了梁家庄。
钟喜和何晓梅又开始扶持家人了。
18. 农具进了梁家庄
这第一批的种子点播机做了整一百个,往衙门放了一个,买了十六个,还剩八十三个。
钟喜在县城这里直接放了二十三个,拿了个整数和何晓梅就下乡了。
这次许是见了自己儿子的买卖确实不容易,在前一晚一家人商量着说准备要把钟彩莲带过去帮忙看着店的时候,蔺氏说她帮忙。
“不用找你二姐,我现在又还能走动,耳朵头脑都好使,我帮忙看着吧。你们就告诉我这东西怎么个价钱,我卖就是了,就算卖不出去,我也能把店看住了。”
“家里俩女孩子不好每天抛头露面,以后不好嫁人。”蔺氏这么一拍板,家里也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下了。
这次的种子点播机因着制作简单,定价是一两半银钱,两百文的浮动让蔺氏看着办。
大不了觉得老弱小照顾不好,从钟彩莲那先拨过来两个小厮用着。
所以等钟喜两口子拉着六十个点播机出发的时候心里也没什么过分担心的,而且两人根据知县所说算了下,准备在十日后赶到县城。
-
这会两人驾着骡子往梁家庄走。
“孩子她爹,虽说我们要拉拢我大姐一家,可这一家两口子都是那不声不响的人,做买卖怕是有点难。”何晓梅靠在钟喜的背上,吃着炊饼说道。
钟喜早在准备找大姐大姐夫的时候就想到了。
他大姐夫梁柱那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是个顶顶实诚的。见了也是等你开口,说完他就跟着说“唉,唉,对”,每日不知怎么那么多的活,三十几岁的人造的像村里四五十岁的人。
脸又黑,脸上的沟沟壑壑甚至比他老丈人何家姥爷多。
可不就是苦的。
可这做生意不像干农活,你只是干就完了?那不行,没嘴你东西有多好那也白搭。为着什么,这是靠你的嘴把别人兜里的钱变成自己的钱,那可不就是要有嘴上的本事?
像钟喜这种嘴会说,人又胆大敢干的,指定能成功,人家这叫综合实力强。
可像梁柱这种偏科的人难道不活了,那也不是。不是说了嘛,这人实诚,认死理,要干活就认认真真一点都不耍小心眼。
这种人最适合干什么?搞技术。所以这次去钟喜就没想着要他大姐夫卖点播机。
他想让梁柱学会一些基本原理,以后做东西这些要比雇别人方便。
再加上梁柱的大小子梁初三也是个大伙子了,帮他四乡跑算是个能用的。
这不,路上钟喜就这么和自己媳妇说了。
“这也确实。”何晓梅觉得她男人分析挺对的。自己那大姐夫其他方面显得呆,但他确实干事认真,几次去大姐家家里收拾的真是整整齐齐,那玉米棒子一齐儿摞在那,大的和大的在一起,小的和小的在一起。地窖里的番薯更是垒一圈圈的,整齐又好看。
嗐,可不就是有点强迫症。
“那行,去了这么着:你先教大姐夫,我带着我姐和初三去庄子里转悠着卖点播机去。”
“行,就这么的。”两口子说定,转而说起别的。
“也不知这娃她舅现在在干嘛。”何晓梅又操心着说。
“我听昨天来铺子买东西的老陈说,你弟现在在镇子上开了个食肆,早上卖肉夹馍,菜夹饼,刚开业,据说还行。”
“开了吃食铺子?这也是个办法。”
只要愿意干,不管来钱快和慢。
“可不是,也望着这次百酒干这么一出有点子用。”
说起这个,何晓梅就气得锤她男人一拳。
“你现在是把百酒惯的,说赌就敢赌,这以后她上房你垫着,她揭瓦你接着。其他人家养小子都没你那么惯。再说百酒身子不好,你看这次,还是让她昏着睡了三天。”
说着更是埋怨起来何大红:“什么好的不学,尽学人家有钱人家的做派,最后反过来还是要自己外甥收拾烂摊子。”
钟喜知道他媳妇就是那么说说。
孩子不是他一个人惯的,被说道不过是媳妇磨嘴皮,也就没反驳。
说完,她有点儿习惯性地自怨自艾起来:“我要是给你生个小子,你看现在这种时候他不就能给你出力气了,你也不用这么累。”
钟喜:“......”
很好,是他亲亲媳妇,生个小子是为着能有个出力气的。
这些年在乱石滩种田的时候看着别人家能有小子给帮忙,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就这命,他命里没小子,这不怪媳妇。
像村里那些没生出儿子的人一样打自己媳妇?他钟喜不是那孬种,自小爹从没教打媳妇这种恶心事。不管男女,那都是自己的娃,都要心疼。
“哼,有个小子我看你和我能早死几年,被气的。”钟喜说着,抽了骡子一鞭子。
这会儿轮到何晓梅无语了,听她男人说的什么话。
就这么两口子默默叨叨说了一路,到了梁家庄。
那梁家小子初三正搁那搬石头呢。
这不,他准备要结亲了,今年腊月,家里要拾掇拾掇,搬些石头回去垒垒房子。
和他结亲的这位姑娘是外庄人,只姑娘一个,爹娘都死了,过来投奔梁家庄的亲戚。
他爹娘看他年纪也大了,今年也要十八了,在媒婆说道下定了亲。
在山上远远就见有辆骡车过来了。看着像是要进村。
石头没搬,他就下山了,这一看,是自己小姨母和小姨夫。
“小...小姨母,姨夫,你...你们怎么来...来了?”初三高兴地说。
“你个二杆子在这干啥呢?”钟喜又在欺负小伙子了。
初三可习惯他姨夫说话这调调,笑着回道:“我...从山上搬...搬石头呢,这不,年底准...准备结婚,我想着收拾收拾屋子。”说起这个,大小伙还有点害臊,更结巴了。
“走吧,先回家。”
-
“娘,我...我...我小姨母和我姨夫来...来了。”初三仰着脖子,催促他娘。
何晓兰听见声音,围着个头巾子就出来了。
“哟,你俩怎么今日来了?赶紧坐下。”这不正要春种,她收拾种子呢。
“我们这不是又做出来行东西了,想着从你们这开始推销呢。”何晓梅接话道。
这会初三已经端着一个碗出来,倒上了水,自己的一气儿喝了一碗。
抹了把嘴,好奇问道:“这次是啥好东西?”上次那个割麦机钟喜给他们家带了一个,用起来可轻松了。
“你自己去车上看。”这赶路把两口子累坏了,再加上一路上的那个话呀,嗓子眼里正冒烟呢。
梁柱是去地里了,人不在,这会翻好地,等着媳妇送口水来,左等右等不见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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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不去看看怎么回事,就干坐在地里等着,甚至又翻了一遍地。
“爹,快...快回家,我小姨母,小...姨...夫来了,拉了一车叫什么...什么种子...点播机的东西。”初三跑得呼哧带喘的,原本结巴,这会更是结巴了。
梁柱一听,收拾一下跟着儿子回了家。
这头家里,何晓梅已经把两人来的目的说过了,何晓兰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家男人行不行。
到家的梁柱则是由何晓兰给说的。谁知道,梁柱一听,当即拉着钟喜就要去学习。
男人间也没废话,寒暄两句:
“来了?”这是梁柱问的。
“可不。”这是钟喜回的。
......
“那就走吧,看看。”这是钟喜说的。
“哎哎,好。”这是梁柱回的。
何晓兰俩姊妹看着这两人,深觉无奈,站在旁边那梁初三说话了:“姨...姨...姨母...那...咱走...走吧。”
很好,很莽,很随意,不愧是正月初三生就叫初三的人。
这钟喜两口子就兵分两路,各自战斗了。
钟喜这边要比预计时间结束的快。那梁柱看着是个不声不响的,在摆弄农具方面一点就通。而且做活干净细致,心思灵巧,这可是个人才。
何晓梅这边则是跟上次方针一样,去了梁家的地里。
正好这地里种子没放,给了何晓梅一个很大的展示台。
初三呢,则去自己交好的那些小子家,说自己家有新东西了,过来瞧。那何晓梅用着真是轻松,那么脚一蹬,手一松,后面何晓兰麻利地拍了一铁锹土,这种子已经埋上了。
很快,一个来回刚干完,地边已经围了些妇人小子了。
“哟,他小姨,今儿个怎么有时间过来?”认识何晓梅的人问。
“还不是孩子她爹,”何晓梅面上笑道,“新研究出来的东西说什么也要给我大姐家拿一份,我这不也趁着来一趟。”
“再说了,我这不来了也试试这个东西,帮一下我姐。”
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
“可不是,你们两口子是仁义的,自己做起买卖还能想着帮衬娘家,”那个妇人又说了,且很有眼力见:“他小姨,你现在用的这东西就是新的上种子的?看起来确实轻松。”
哎呀,何晓梅就等这话了。
“可不,她婶子,你过来试试,我们家这东西你用起来可得劲了,来,我教你。”
妇人也就过来,干了两下发现确实容易好上手。问道:“多少钱啊她小姨?”
“一两七钱银子。这东西啊,用不坏,今年买了,十年后这东西还能用,你就放心买吧。”这咋还比县城贵?那你是没见乡下妇人砍价,先叫高些才可能按计划的价钱卖出去。
“这怕是有点贵了。”那位妇人有点为难。
且这银子不在她手上,都在公爹那边,添置物件要通过人家。
“不贵,真的,她婶子,你想想,这东西你掏了一两七钱,就算用五年,你一年才掏多少银钱?在平均到天,那真是,快要白用了。”这一番口若悬河也让这妇人有了考量,折身要去家,说道:“那行,虽说没你讲那么夸张,也确实是那样,我去寻寻我男人,这会正在地里。”
这番,何晓梅这边也算是顺利开展起来了。
19. 东西坏了还保修
其实这次才也就才带了六十个种子点播机,准备要跑几个乡,指定是不够的。就单以人口最少的苍下庄为例,一庄四十五户人家,只让三分之一买点播机,那也就是最多走四个庄口。
所以,这次钟喜采取的还是预售的方式。
“大家伙听我说,咱们这个东西我还要带到其他村子还有庄口,所以今天在咱们庄呢,就卖十五个,十五个卖完其他还有要的,就来我这儿登记。”钟喜扯着嗓子喊。
这会就能看出来这家境好坏了。
你看那家境殷实的:
“给我拿两个吧,也给我岳丈家买一个。”
“孩子她爹,有了这个家伙什,我们干活能快些,这样还能再买几块地。”
这家境一般的吧:
“咱们和你大哥一家合买一个,轮着用。”
那家境差点意思的:
“之前也没他钟家的什么点播机,我们不也种着?怎的,现在吃不了这个苦了?”
听她男人这么说,这妇人心想:吃苦了多少年,不就是个不弯腰就上种的东西,也没啥,可确实是羡慕。
且不说这些人,也有人觉得这个东西觉得不靠谱:
“掌柜的,这东西拿回去要是不好用,或者用两天坏了,能不能退?”
钟喜正在那登记预售名单,听见这话抬头说了:“这东西吧,我确实敢担保,不怎么会坏。不过,你们自己拿的时候就在我旁边试试东西好使不,咱们既保证你能用,也保证我不被找后账。要是后面用坏,”
钟喜略一停顿,见那各位巴巴望着,说道:“咱们半年保修。”
“这东西你们用了要是哪里坏了,半年时间里拿回来,我给你修,免费。”
“但要是过了一年,来咱还是个各位修,不过就是要给我几十文的维修费了。”
“各位叔婶,你们看这样行不?”
这么一番话,让整个梁家庄沸腾了。
这么多年从没有买东西说包售后的,是的,刚刚说了,这叫售后。
看看人家钟喜,干事多么敞亮,给你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也让你熨帖。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新玩意,那就是会有坏的风险,有了钟喜说的半年内免费保修,村民们也更放心了。
其实这也是上次钟喜卖割麦机总结出来的经验。
那割麦机相比于点播机,零件更加复杂,而且拉绳更容易损坏。所以还是有人拿着坏了的割麦机来店里。
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因为使用不当或者一下子出力太大,折损了机子。
可你说一个农具卖五两银子,坏了,你能不给管?那这生意还干不干了?
当时看着有人拿来坏的农具那也就直接给免费修了,要拉绳的也是受了二十文拉绳钱,免费给换。
-
说回梁家庄。
梁初三看着他姨夫干起买卖来那么爽利,也有了干买卖的想法。可他也知道,自己就读了两年书,还是那村里一位老童生在的时候混在娃娃堆里听的,早都忘得差不多了。
且他没姨夫那口才,他是个结巴,平时说话就不利索,要是在人前说话,那更是不敢想。
这会儿的梁初三还不知道,以后他会成为他好姨夫的结实后盾。
可他也不能想这些,没听见他姨夫说嘛,明儿个还要去隔壁村,那这干粮什么的不得准备一下。
如今娘也在这帮忙,挪不开身,梁初三转身回了家准备备干粮。
没错,梁初三是做饭的一把好手。可农户家里,能有什么?细面一袋子能吃一年半年。大多时候梁家也是吃三合面的面片,或者就是杂粮疙瘩。
回到家,梁初三也热火朝天干起来了。他上头其实还有个姐姐,可姐姐大他三岁,已经嫁人五年了。而且还嫁的远,这五年就回了一趟娘家。之前是他姐做饭,现如今接手了做饭的是他。
他这次准备给他姨母姨夫做一点带猪油的饼子。
他家养猪,所以要比一般人家稍微宽裕些,起码那些猪下水什么的家里会做了吃。
将玉米面,荞麦面混合均匀,挖一勺猪油灌里的猪油,拌开。再从窗台上的小花盆里揪一把葱,切碎放进面里加水搅拌,等到稍微有点稀的时候就可以上锅了。
只见那梁初三:
在盆里挖了半勺面,轻轻摊在锅里,没一会儿,他轻巧地将饼子翻了个面,又过几许,将那饼子铲起,放到一边篮筐里放凉。饼子可真是正正好,不焦不生,暄软发黄。
干起事来就很麻利的初三这会儿已经烙好了所有饼子,晚饭也快要好了。
这个天气,还是吃那酸疙瘩。
其实这边更喜欢叫“懒疙瘩”,你说奇怪不奇怪。
依旧是那三合面,和弄成稀汤状,捧着盆用筷子在盆子周边按压。以合适大小按下,那面就掉进锅里,形成疙瘩状。不一会儿,一锅懒疙瘩就熟了,只剩家人回来添两勺酸浆水调味了。
这边的梁初三正要试味,就听见他娘的声音。
“赶紧进屋,初三应是做饭了,收拾一下就吃饭。”
他赶忙迎了出去,“姨...姨母,你...你们回...回来了。”瞧他这嘴。
“可不,你娘怎么现在还养着你做饭?”钟喜一边拍打自己和媳妇身上的土,一边笑着问道。
“嘿嘿,就...就这点...本事。”初三憨笑道。
“有志气,会做饭是好本事,以后饿不死。”钟喜接话道。
这么说着,梁初三也进去收拾端饭了。
等一家人吃完饭,何晓兰问道:“你们明儿个就去隔壁村卖点播机,那老梁呢?”
钟喜说:“暂时还不知道几天后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这两天,姐夫,家里活干完后,你把那个割麦机拆了看自己能不能组装回去,然后拿家里的木头啥的试试能不能做得像。”
“等到我们这几天跑完周边几个村子,八天后,姐夫你和初三来大湾村,我们在大湾村集合。”
“行,等明儿个干完地里的活,我就去研究那个割麦机。”他妹夫说了,就算拆坏了,等秋收的时候给他拿个新的。
“那就这么说了办,赶紧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大姐何晓兰一拍板,人就散了,各回各屋,各睡各觉。
-
后面几日,钟喜两口子和梁家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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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模一样,话术都懒得变了,简直像是搭戏台子唱戏,一唱一和,敷衍且热情。
要说这四乡奔走,晚上在哪歇脚?就是钟喜之前的好兄弟家。都是些贫家小子,这些年都成婚了,也都安安稳稳过日子。说不上有多少,但都比少年时期在镇子上蹲活时候强了。
兄弟们也有些很多年没见了,见了却像那还没分开,还是十七八少年一样,抱着喊兄弟。
钟喜心里也挺感慨的。可有个兄弟家里情况确实不好,他们之前一起玩得好兄弟,吴洪,娶的个媳妇,两年前摔下山,腿摔折了。
这药汤子没法断,家里也就越来越穷。
吴洪是那时他们一起混的时候脑子灵,人活泛,大多时候和他能挣个平手。
那日在吴洪家的时候,钟喜高高兴兴地,和好兄弟吃了饭,聊天聊到子时,还是吴洪说太晚了,明天还要赶路,催着钟喜回去睡。
第二日天蒙蒙亮,钟喜两口子要走的时候,吴洪居然给两人带了几个饼子,吴家小子拿过来了。
钟喜大大方方接下了,见吴洪出门送到村口,还一直嫌弃人家,“赶紧回吧,昨晚打扰你一宿,没睡好吧,赶紧回去补觉。”
转过身,那眼睛就红了。
何晓梅早就在吴家小子给送饼子的时候察觉到自己男人不对劲了,见这会红了眼,默默伸手握住了钟喜的手。
钟喜察觉到媳妇的动作,还在那装呢:“嘿,媳妇你看这饼子,赶紧吃一口,香的很。”
“多香,我尝尝。”何晓梅逗她男人。
钟喜掰了一半给何晓梅,说道:“可不是香,热乎呢。”
说完,钟喜一手拿鞭子,一手牵着何晓梅的手,就这么走在尚无人烟的路上。
等到和梁家约定那日中午,两口子终于转完了那些村子,回到了何家。
梁柱一家是在下午的时候到的家,这会儿,何晓兰也跟来了。她想着这会家里的活也干的差不多了,正好趁着回趟娘家。
这就是嫁的近的好处,不像她那个女儿,嫁的太远了,好在是离她二姨母近,也有个照应。
何家三女一男,其实三个女儿都嫁的近,给了附近几个村子,可大女儿和三女儿家安得近,老二嫁过去第二年,她男人就要往外走,家定在了边境上。这梁家大女儿的亲就是她二姨母给做的媒。
今儿个一次性来了两个女儿,可把何家老两口高兴坏了。
要知道其实很多嫁出去的女儿,几年都回不了娘家,你嫁过去就相当于人家的人了,还有什么回你家的事。
可他这几个女婿都是好的,还时不常来趟家。
这几波人互相寒暄完,了解了近况,说好第二日的安排,就都睡下了。
其实这些天在外面推广产品,两口子都累瘦了一大圈,在人家家里住也总是操心,睡不实。
这会儿来了岳丈家,钟喜的呼噜快要把房顶掀下来。
人精神一放松,就睡过头了。也没过头太久,这不是梁柱也跟着去县城嘛,见到时间两口子还没出来,硬是站门口喊醒的。
所以这日等这一行人到县城门口,就看见了带着帷帽等在城门口的百酒。
20. 朝廷扶持帮三农
百酒出现在城门口,钟喜就觉得可能出事了。
这不,等几人出示了进城保书,钟喜就迎了过去。
“咋了,家里铺子出事了?”钟喜把鞭子扔给了梁柱,跑到自己闺女那问道。
“昨日知县大人派人来铺子找你,我说你下乡了,明天应该到了。人家回话说等你今年来了就赶紧去县衙,所以我今天一早就在城门口等。”
“爹,你赶紧去县衙吧,看看知县说什么。”
接着向梁柱问好,带着回了铺子。
铺子今早是蔺氏和百乐两人看着,这几日那存货早都卖光了,但时不时会有来买些小零件的人,这铺子也就日日开着。
“奶,这是我大姨夫和初三哥。”钟百酒带着两人进门,何晓梅去安顿骡车了,直接走了后院。
“百...百乐呢?”初三问道。
蔺氏接话说:“在后院呢,这两天在书坊淘到一本赫苏那边什么说话的书,见天地模仿呢,嘴里叽里呱啦的。”
“这几天学异族语呢那就是。”百酒接话道。
说着话的功夫,百酒收拾了几个茶碗,给赶路这几人一人倒了杯水。
何晓梅把骡车安顿好,推开铺子和后院隔着的那扇门,说道,“赶紧缓缓,等下我做饭。”
蔺氏见钟喜还没来,知道应是直接去了县衙,但还是开口问了句:“你爹呢?”
“直接去县衙了,不用管。”百酒随意答道。
-
县衙这边。
钟喜一到县衙门口,那衙役就迎了上去。
“是钟掌柜的?”
“正是正是,听说知县大人找小人,这不刚回县城就来了。”钟喜笑着作了个揖。
“哎呦您可别,快快请进,知县大人交代了,要是您来,就立马带进来。”这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小子,上次也是这位去叫的钟喜。
钟喜跟着走的时候,心里已有谱了。
大概是之前谈的那事有点着落了,而且是好事。
但具体有多好,他是不知道的。
“掌柜的稍等,容我进去通禀一声。”那位带路小子也朝钟喜作个揖,就进去了。
没怎么等,钟喜便被请了进去。
和上次一样,钟喜进门,只低头行跪礼,“草民钟喜叩见大人。”
“赶紧起来吧,我写去朝廷的奏折已经批下来了,你看看。”说着就把奏折递到钟喜手上。
那衙役原是知县的小厮方圆。
方圆看了眼自己大人的眼色,说道:“掌柜的这边坐下看。”接着给王奇州和钟喜倒上了茶。
钟喜也是不扭捏,道了声“谢大人”就坐下了。
可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完,惊得钟喜从椅子上起来,又直直跪在地上。
原是那批完的奏折就这几个意思:
一呢,钟喜以后的商税减免一成;二则是以后钟喜用铁皆由朝廷提供,无需报给里正,只需上报县衙,由知县调配;三就是要求钟喜快速组成一支具有较高素质的打铁工,名单上交。
钟喜看着那鲜红的皇上的批字,又抬头看向知县,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不满意?还是干不好?”王奇州似笑非笑道。
“不,草民,草民钟喜原为皇上分忧,只是...”
王奇州看钟喜那犹犹豫豫的样子,直接问道:“哪里还不明白?快快说,完了赶紧去做。”
“是,大人,这以后用多少铁都上报朝廷,那我用来做买卖的也是吗?”钟喜有点不敢想这么好的事落在他头上。
“没错,朝廷对你新做的农具很有兴趣,在京城那边已经传开了,可是我们拿去的各样只有一个,所以很多人只是听说,尚未得见,所以你可有的干了。”
“先把这批点播机的用铁量报上来,然后我去给你调配,再向各县城,府城通信,推广新型农具,惠及万千农户。”看,这会,王奇州都不“本官,本官”的了。
“还有一点,朝廷向你直接配铁是为了减少农人负担,所以这个定价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钟喜早在看到奏折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块了,这会自然称是。
“是,大人。草民会尽快挑出一大批铁工,人会从这批做点播机的工人中挑,尽快办成这事。”
“嗯,知晓了。先报用铁量,就赶紧寻摸地方,干吧。本官相信自己的眼光。”
钟喜细细算了下,报给了知县就回了铺子。
-
钟喜这一走时间稍微有点长,一家人都吃完饭了,还不见人影。
蔺氏便抱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等儿子。
旁边的曹大勇这两天恰好都看见有衙门的人来找钟喜,有点担心钟喜是不是因着上次监市的事情惹上了麻烦,这会也跟着蔺氏在门口等。
“老太太,晒暖暖呢。”
“可不,铺子里有点阴冷,外面暖和一点。”
说了两句,各自都没了话,都安安静静等着。
没一会,你看那踩着七彩祥云过来的可不是她儿子嘛?
可这蔺氏还没开口,那曹大勇问了:“老钟,这两日总有县衙的过来,可是上次监市...”
“不是的,别担心,是好事。”钟喜也不愿藏藏掖掖,但这事还没个大章程,就先没给曹大勇说。
曹大勇见状,笑着道:“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只管说。”说完就回了自己的骡马市,真是干脆利落。
见曹大勇进去,钟喜赶紧催蔺氏:“娘,赶紧收拾进去,家里有事。”
说着,就往铺子里收东西,这蔺氏又没张开嘴。
这可真是。
八百年想关心一回,还不给机会。
等到钟喜收拾完,就把知县说的那些话以及批注都给说了。
说完,一家人都默了。
真的是除了蔺氏、梁初三和梁柱以外,所有人大脑都飞速运转,钟百酒则是大脑转速过快,回身拿了纸币,就在纸上罗列起来。
众人不说话,都在看百酒。
梁柱大脑不需要飞速运转,他只需要知道:技术性人才,只懂做好东西就行。
梁初三则是自暴自弃:听起来,好像没自己的事,真是一点用都没。
蔺氏只是在想:老二真是出息了,这,唉,不知道老大如今怎样了。上次来信还是过年的时候...
最后敲板:
首先,钟喜要在城外租个庄子,且要和其他庄子离得远一点。为什么?虽然这第一批还是做点播机,但后面既然要做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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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然会派来朝廷上的人,自然要避免人多眼杂的地方。
第二嘛,招人。这一步就需要钟喜和何晓梅把关了,四乡哪些人能用,哪些不能,自己要有个章程。
最后,这关于人才培养。钟喜表示每次和自己合作的那位王铁匠是个好的,且这么多次用习惯了,做事也很严谨,可用。所以等会钟喜要出去王铁匠那一起商量。
先大致定了这些,一伙人就忙了起来。
钟百酒写招人告示,要求有做木匠活的经验,为人诚实,踏实肯干,能吃苦。
钟喜也拿着笔,写着名字,还在和自己媳妇嘀咕:“娃,这个吴洪这次第一批就给招进来,昨天还在想呢,这不是打瞌睡送了枕头。”
梁柱则是在铺子里看那些小零件。这以后都会是他干的,先多看看。
初三有点无所事事,他实在不知道干啥。虽说跟着他爹来了县城,但这花花世界他沉迷不了。
这边钟喜商量完,看了一眼初三,说道:“初三,等下跟着你姨母,去看庄子,听明白没?”
初三眼睛一亮:有了,我是护卫!他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可唬人了。
“娘,你和百酒百乐就先回家,我带着梁柱去趟铁匠家里。”说着,已经从后门出去了。
“还有,别给我留饭。”这会是真走了。
蔺氏这会儿确实有点心疼自己儿子了,从县衙来稀里糊涂扒了两碗饭,这就又出去了,一天没个闲时候,这次回来人明显瘦了一大圈。
“唉,你爹这,还比在家种田的时候忙。”蔺氏感叹道。
自来了县城,老太太也是看清楚了,自己儿子没在县城享大福,乱石滩村里人酸不拉几在说钟喜挣钱了,现在是城里人了。
可你看这城里人,忙啊,脚不沾地的忙。
祖孙三个走到了巷口,正好碰到了下学的李昌平和宋观南。
“哟,奶奶,今儿个怎么还能碰上你啊,真是想死我了。”说着就想去勾老太太的肩膀。
嚯,那老太太又笑得像朵花一样,但因这脸上皱纹多,像朵大菊花。
“可不,我的乖孙,下学回来了?”说着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宋观南,“你和一一一起回了,这样好,多和一一玩,说不定能沾点光。”
宋观南这会见了蔺氏,恭敬地行礼:“蔺奶奶好。”
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等这祖孙俩说话。
钟百酒戴着帷帽,大大方方地打量宋观南。
这就是那次来家捉兔子的那个宋观南?如今越发好看了,清清泠泠站在那,倒是好风景。
这位早都忘了前几日就在二姑母家见过,只不过自己当时昏昏沉沉,还嫌人家扰了睡眠。
可这美景被钟百酒这么一看,却害臊了,耳朵有微微红起来的趋势。
正有点忍不住想出声,百酒就转开了视线。
她也知道虽是戴了帷帽,可也就一层纱而已。
可这祖孙俩话是真多,百酒想回家了,掀开帷帽对着李昌平说:“哥,你话很多是因为学堂上夫子不让说,憋着了是吧。”
李昌平一听,也没生气,转身就对宋观南说:“你看看,你看看,别人家的妹妹那都多乖,我们家这个恨不得张嘴就把人噎死,一点都不可爱。”
21. 观南心系体弱身
宋观南只笑笑没有接话。
这是人家兄妹的事,他可不会掺一脚。
“奶,回家吧,回去还有事要干呢。”站在一边的百乐接话。
“走,奶,给你送门口我再回家,两步路的事。”李昌平抬脚就往钟家方向走。宋观南一看,没说什么,只也跟在一行人后面。
送完了蔺氏和两姐妹,李昌平和宋观南往回走。
“你是不知晓,我那表妹百酒前些日子日日在家摇骰盅,白天黑夜地摇,为啥?”
“因着她舅舅沉迷赌局输光了家里的六十两银钱,百酒看出有人做局,先在家练了一个多月,然后直奔大湾村,几局下来,连房契都输给了百酒。”
李昌平说起这件事,满脸写着自豪。
宋观南确实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人,还能玩骰子。
不过说起这个,李昌平又愁道:“可惜我那妹子那次事结了又昏睡了三天。”
宋观南心里一紧,嘴就不自觉张开问了出来:“为何会昏迷?”
“也不算昏迷,是昏睡。她打小体弱,生下来还遭了场病,自长大些就发现情绪不能激动,精力也不如常人。一旦过度,身体承受不住,就通过昏睡恢复身体。”
李昌平转眼看宋观南,发现这人□□不动的脸上有点隐隐的担忧?再一看,却没了,应是看花眼了。
不得不说这人是真的心大啊,自家白菜被人惦记上了还不知道呢。
“就前些日子吗?”宋观南假装和平日闲聊一般问道。
“可不,我舅舅舅母忙,在家没人看着,那几日白日在我家睡着。”
那就是他正好碰到的那天?
说完,就到了李家,挥挥手说道:“行了,我进去了,你赶紧回家,明日再聊。”
宋观南应声,继续往家走。
-
钟家这边。
一到家,这几位就忙起来。虽说钟喜不吃饭,那其他人也还要吃,所以几人回家就收拾起了饭菜。
如今家里条件好了,也就直接吃白面的。
蔺氏决定今晚做臊子面。
将绿菜、红菜头、土豆、豆腐和猪肉都切成大小一样的丁备用,热锅烧热,倒入猪肉,煸炒出肥油,加入盐巴,清酒调味。稍等一会,将切丁的蔬菜按照软硬依次下锅,翻炒变软后,再次加入调料,之后加水没过蔬菜。
等锅开这段时间,百酒将刚刚百乐揉好的面擀开,擀成大圆,切条备用。
等锅开后,将臊子盛到大盆,再往锅中添水烧开,等人来就可以下面了。
这会儿,厨房就蔺氏一个人也能忙过来,就打发了百酒百乐回房。
百乐回房将自己那本鬼画符的书又拿了出来。
“这几天看到哪了?”百酒手里捏跟红菜头,在那啃。
“日常用语已经完全能看懂能听懂了,姐,你别说,这话真是绕口,我恨不得朝我嘴两巴掌,扯扯我舌头,感觉都捋不直。”百乐拿着书说道。
“比如这句:‘能不能再便宜点?’你看这么长,那些人怎么就说话这么费劲。”
百酒瞟了一眼,也乐了,足足一行半。
“姐,听爹那个意思,我们是不是会越来越有钱?”百乐对着百酒挤眼睛,靠在百酒身上,笑着。
“应该是能再挣些,怎么了?”百酒看着书,漫不经心回道。
“没怎么,就觉得爹娘好辛苦。”百乐虽然也想挣大钱,可想到爹娘已经忙了好久,新衣服什么的也没添置几件。
实际上,钟喜两口子忙,确实不怎么能顾上添置家里的东西,蔺氏也不在意那两个孩子。
倒是钟彩莲,喜欢女儿,经常给百酒百乐买衣服,还都是些好料子。再加上钟彩莲自己就能做女工,经常做些好看的,当季流行的小物件,袜子什么的给两姐妹。
这么说着,百酒就想起她爹娘总是来来回回穿的两身衣服。确实该换了。
两姐妹这么聊着,听见大门响动,一个赶忙迎出去,一个去厨房准备下面端饭。
来人正是何晓梅和梁初三。
何晓梅进门问“你爹呢?”百乐跟着她娘,“我爹说不回来吃饭,让我们别等。”
接着给初三打了个招呼。
两人回家自是收拾了一番,就准备进屋吃饭。
百酒正好端着两碗饭出来了。“赶紧吃饭吧,饭熟了,今儿个是臊子面。”
说着又催着她奶出去吃饭:“奶,这碗我端出去了,你赶紧过来吃饭。”
“那你看着火,再下一点面,做添碗。”
“知道了奶,你进去吃吧。”看一人端着一碗饭,百酒进了厨房。
她还是不怎么能吃这种加了猪肉的饭,甚至在这都有点犯恶心。之前有个人,算是师长,问过百酒:“是之前能吃,现在吃不了?”
“没有,一直吃不下去。”
“自生下就是这样,那就是有佛缘了。”
有佛缘?她不知道。只秉承顺其自然的道家思想。在事物发展过程中主动抓住规律,顺道而行,顺势而为。
叫钟喜做买卖是,摇骰子阻止何大红也是。
-
这边钟喜和梁柱已经和王铁匠谈了一会,正坐在酒楼里。
二楼,包厢。钟喜又仔仔细细把来找王铁匠的目的说了。
“老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现在我手边能用的人手不多,且现在直接招到底没有你精通。所以在知县说要继续加大量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
钟喜拿起酒杯,“我敬你。”
王铁匠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当即拿起杯子,站起身对着钟喜的酒杯一碰:“掌柜的是爽快人,我老王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自是感谢掌柜抬举了。再说能为朝廷做事,也是美事一件,我老王以后说出去有面儿!”
钟喜想着会顺利,但没想到能如此丝滑。
这还是因为上几次的图纸让这位铁匠能说加入就加入。他就是看上钟喜的设计,虽是费事,要求也高,可是那设计出来的东西由他的手变成现实的成就感太爽了。
要是不答应,这以后他怕是再碰不到这种人了。
钟喜接着又说道:“这是我大姐夫,梁柱,干这些事也行,你看着也带带。等你们两位能顶住,就需要从我招的工人中选出人品敦厚,头脑灵活的小子,以后可能会跟着你们做更加精细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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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丑话说在前头,我呢,不怕别人学走我的手艺什么的。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是实在没这方面头脑,掌柜的...”
钟喜大手一拍,“你放心吧,老王,来之前我就带了我姐夫两天,还行。”
说着给梁柱递了个眼色。
这会梁柱脑子不木了:“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学。”
钟喜一口酒喷了出去。
王铁匠一听叫声“师父”,又笑开了,“你看着要比我老,喊我声师父,可别,我害臊。”心想,这人真豁的出去,就是太出去了。
“我听老钟的意思,你也是个能干的,咱俩以后也就是互相帮助的关系,我喊你老梁,占你个平辈的关系,如何?”
梁柱这会那张黝黑的脸上也泛着红。嗐,咱乡下人第一次要干个大事,还是有点不够台面。
不过也迅速接话道:“行,行,行,老王,以后就承蒙你照顾。”
“好好好,”钟喜看着氛围,觉得事成,高兴地说道:“赶紧吃菜,吃菜,都饿了吧,赶紧吃。”
这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等走的时候脚步有点虚浮的钟喜还不忘让店家打包两个菜。
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梁柱就叫“师父”那会儿脸红了,接下来跟着喝,到如今竟然还好好地,一点醉态都没有。
就连钟喜送走王铁匠后,那虚浮的脚步也没了,脸和脖子还是红,人看着是清醒的。
-
“哐”,“哐”两声,院子里坐着聊天的人知晓这钟喜和梁柱回来了。
百酒推开门,嫌弃她爹道:“喝了多少,难闻。”
“嘿,你小子,嫌弃你老子是吧。”钟喜笑得大眼睛都要眯起来。百酒不以为意,和梁柱打了声招呼后问她爹,“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你爹出马,一个顶俩,那必须拿下!”钟喜说着,支使起了百乐:“来,给我蹲个马步。”百乐不干,钟喜也不干啊。
提起那打包来的食盒:“蹲不蹲?”
百乐心下无奈,但也蹲起马步。
好了,百乐听话了,他看向了百酒:“你,背一遍《大学》。”
百酒:“......”
何晓梅早都想翻白眼了。她家男人喝醉,不哭,不砸,就是会作。
每次喝醉就是百酒背《大学》的时候。
背,也不让一口气背完,背一句,就要问“这说的是什么意思?”百酒嫌烦,会说“不知道”,这一下,钟喜那个平日话少的人开始了:“这句话意思说...下一句...”
好嘛,过夫子的瘾了。
所以钟喜喝完酒反而没了平日那股威严劲儿,像个絮絮叨叨的烦人精。
百酒没配合,钟喜自己就要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何晓梅忍不住了,看她男人那样子事情指定谈成了,这会回家不赶紧睡觉,背书?
“你想干啥,赶紧收拾,一家子不够陪你玩的。”说完直接进了屋。
钟喜这会不作了,向百酒挤挤眼睛,跟着何晓梅去了他们房子。
百酒看她爹那样,真是...
幼稚。
22. 晓梅选址干劲大
百酒今日改名无语子。因为今日她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看着那两人进屋,梁柱也带着初三给蔺氏行礼后回了客房。
百乐早就在她爹要她姐背《大学》的时候站起来了,这会正掀开食盒看装来的饭菜呢。
一只鸡,一碟看起来就很鲜的素炒。
这两样百酒都能吃,不自觉露出点高兴的笑来。
蔺氏没管两姐妹在吃东西,只说早点吃完睡。
为什么,还是有点漠视吧,百酒想。不管是上房揭瓦,还是吃独食,蔺氏都不在意。她只管自己和几个女儿。
你说奇不奇怪?她明明很爱自己的闺女,可为什么,对于亲孙女总是选择无视。
百乐晚间已经吃过了,这会是单纯的馋,两人围在桌子旁动筷。
“姐,不得不说这家酒楼大人菜就是好吃,荤菜一点腥味都没有。也不知道,下次爹下馆子能不能带上我?”百乐开始畅想。
到时候点菜她也要点。
“肯定会的,不过先吃了今天的再说。”
百酒无奈地摇摇头,妹妹就这么一个爱好,一定要帮忙早点儿满足。
两姐妹没吃完,也没有丢,这也是明天的菜,好好收拾回锅还能来个二顿。
这边所有人都收拾睡下了,钟喜也在和媳妇说话。
“娃,你今天去看的庄子咋样?”
“我和初三还是找了申三儿,但因着在城外,就先去了离着近的一处庄子。庄子七成新,但周边都是庄户,而且不太大。申三说明日早上再带着去另一处,不过那处就有点旧了,但墙高,地大,还便宜些。”
“行,你明儿个接着去看,申三说了大概多少钱吗?”
“今天看的那个,没有一千五下不来,可是这个可以租。明天的那个不租,要直接卖,价格会便宜些,但应该不会便宜多少,至少也要在一千上下。”
“你明天要是相中哪个,就去钱庄直接取银票,这次投本是必须要干的,别那啥,咱们指定能挣出来。”
他知道自己媳妇在使银钱方面算的比较细。那是应该的,他在外面挣钱,不清楚家里到底要哪些花用,但指定是费钱的,之前穷,一分钱掰成三分钱用,如今咱们也就是乍富,这不习惯还没改。
可何晓梅却说:“我知道,咱们这钱我花出去,必然也能挣回来。就算赔本,那我还是有个大庄子,雇些人,指定比前些年好。”
钟喜看那何晓梅一脸的披靡天下,心里说不出的自豪,看,这就是他选的媳妇,老天待他还是不薄。
“不过你今天是怎么跟老王说的?”何晓梅问。
“老王说行啊,我说再带带姐夫,人家也同意了。再说这本来就是个好机会,只要不傻都会抓住。”
“行,那你明天干啥?”总不能她跑去看庄子,钟喜在家待着吧。
“我明天要去趟乱石滩,找里正,挑几个后生出来跟我干活,再让人带口信给我那些兄弟。你先把地方弄好,等我们来了就开干。”
其实也还干不了太多活。
首先,朝廷的铁没发下来,今天才上报嘛,二呢,就是这批新来的要安顿下来得有地方住,这庄子房子够不够都两说。再者,就算有铁,有房子,刚来这些人指定要先练,不能直接上手干吧。
所以钟家这前期工作还多着呢。
可钟喜就是觉得有盼头,今日在知县那知道这事,他就高兴。说句酸话,钟老爷子之前总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好像真的要在自己身上实现,虽说路还有很远,可他绝对不会放弃。
-
次日一早,钟家人都动了起来。
吃了早饭,钟喜驾着骡车,就往乱石滩走;何晓梅则带着初三再次出城去看庄子;梁柱去了王铁匠家,准备趁钟家找地段的时间赶紧学点东西;钟百酒和百乐,则是开铺子。
昨日她就张贴了招人的告示,今日应该有人上门。
蔺氏呢,准备在家收拾东西,中午做饭送到铺子。
几波人各有各的使命,奔向不同的前程。
果不其然,等钟百酒到铺子门口,门口就有几人围着告示。其中一人正在说:“这钟家在招人,要那种老实能吃苦的,是做农具,月钱也挺高,一个月五百文,按照做东西的手艺还能再加工钱,年底也会发奖金,你看,这写着呢。”
那人说完,转身就走,余光却看见来开门的是个戴帷帽的女子。
原来是过路的学子。
不过他也不在意,主要再拉扯一会儿,他就要迟到了。
等开了门,旁边的冯婶过来了。
“百酒,怎么今日是你开门,你爹娘呢?”冯婶子手上拿个包子,边吃边问。
“他们今日还有事,不过我娘下午应该就回来了。”
这样啊,冯婶子三两口吃完,过来帮两姊妹搬东西,又忍不住好信,“我看你家是要招人了?”
“是你招人?”
这么大的事钟家直接就交给孩子了,不会吧?
“可不嘛,婶子,其他人都干大事去了,我就看看铺子。”
冯婶子听完笑笑:“你可真是。遇到事了,百乐,过来喊婶子嗷。”
百乐转身甜甜笑道:“那必须的。”
在门口的那几人也听清楚了,原来今日招人的是那小女娘。
有个人就不干了。
他一个有手艺的老爷们能让一个女子评判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么想着,声音就出来了:“你们家大人今日不在?”
百酒答道:“对。”
“哼,你们家是没有男子吗?要你一个女子招摇过市。”
“没有。”
“既然今日你爹不在,那我改日再来。”说罢,还鼓动身边几人跟他走。
“慢走不送。”钟百酒连个表情都没有,坐在门口桌子旁。
有一人跟着走了,其余几人虽在那踌躇,但也没走。百酒记下那人样貌,扬声对前面站着的几人说道:“各位叔伯,小店招收具有做农具经验的师傅,只要您手艺好,工钱绝对少不了。如果有点想法,可过来与我谈谈。”
一个身形不高,头有白发的人第一个上前。
“孩子,你真做得了主?”这人虽是有点怀疑,但能看出坐在那的女孩气势做不了假。
“这是自然。老伯请坐,不知如何称呼?”百酒虽是带着帷帽,那语气也是亲切的。
这一下子也让此人打开话匣子。“我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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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李文方,今年四十三。我会些木雕手艺,虽说不上精巧,可也颇有童趣。往日在主街西边摆摊,东西卖这也还行。”
“那不知今日可是带了?”
李文方有点惴惴,他是早上出来刚看见的,昨晚是做了不少,可没拿呀。
“这,没带。”
听到这,原本在后面站着的一个男子转身就出去了。百酒没在意,又问这人:“听您这意思,应该做了很多年,往日怎么没想着出来找工?”
“这不是大儿子和小儿子各生了娃,家里原本够用的银钱有点少了。我今早出来看见人围在这,正好就想瞧瞧。”
“知晓了,那,李叔,你看我这有现成的木料,方便在这做一个自己熟练的物什出来吗?”
“那自然是可以的。”说着起身往旁边走去。
这旁边那曹大勇在听到声音也出来了。刚有人来卖骡子,这会儿稍微空闲就站在钟家门口当保镖。
百酒给百乐叫到旁边,“去,给曹叔端杯茶。”
百乐一看,确实先不用她守着她姐,就进屋端茶水了。
其余来的人基本问的都是那几个问题,然后就让在旁边雕木头。
百酒刚闲下来,之前那个一股风就出去的人回来了。这一回来,看见排排坐,雕木头的场景有点懵。
“掌柜的,安好。”
“坐,叫什么名字?”
那人坐下说道:“小人宁远,今年二十一岁,已娶妻,生有一女。小人没有刻木头的经验。”
低头的百酒讶然,歪头看这人。
“嗯,你没有经验?”那刚刚风风火火就走是什么情况。
就见那人从手上拿的包袱里掏出个...个什么玩意儿?。
百酒又抬头确认了一下,眼神怀疑。这人应该没有什么隐疾吧,大脑上的,不然怎么能这么坦荡地掏出个什么都看不出的奇形怪状的木头来?
百酒迟疑,开始婉拒。“你木雕做成这样我是没办法的。因为这批要招的是一些熟工,是要稍微训练一下就要用的人。你这个...”
那宁远却不走。
“掌柜的,我虽是不会木雕,可我能拿刀,能打猎,指定有您能用到的地方,我的工钱可以比木工少,但我保证,绝对肯干,能吃苦。”
“可你这样的人才走到哪都有人要,为什么非要来我家呢?我觉得你还是找找走镖的活计,估计不会埋没你这个人才。”
宁远却不听,只说:“不为什么。掌柜的,难道人挣钱非要理由吗?我无父无母,之前是县城的乞丐。后来师父好心收留,让我学得一身本事,算是勉强立的住身。”
“县城上酒楼,镖局都认识我,但因着乞丐出生,能挣钱的活计给我的并不多。攒了银钱娶了妻,却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如今我看您这招人,就来了。”
百酒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俊朗高大的男子是乞丐出生。
可那又如何?乞丐不应是他的耻辱,也不该是他博生计拿出来供人同情的手段。在她这里,无论男女,不论出生,只凭实力。
不过,家里确实缺一个会武的。说不定,以后有大用。
百酒想着,走到曹大勇面前。
“叔,请你帮个忙。”
23. 工匠中间有打手
“试下这小子?”曹大勇说着,抬脚往骡马市那边走去。
“对,叔,我爹娘经常出门,有个会武的也好些。麻烦你了叔。”
曹大勇摆摆手:“你小子,有什么麻烦,不过这小子我也认识,可用。”
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宁远,“等我试一下他的功夫。”
百酒转身对宁远说道:“只要你能和曹叔打个平手,我就收下你。”宁远看了眼曹大勇,抱拳:“曹哥。”
变化就在瞬息之间。
曹大勇在宁远低头时立马出拳直攻心口,宁远反应很快,一个轻松下腰躲过这一拳。起身之后眼神明显变了,反身压腰踢腿,可惜曹大勇双手合掌,抵住宁远左脚的同时,脚尖轻点,直走宁远下三路。
宁远极快起身收脚,向着曹大勇方向一滚,右脚顺势前勾,曹大勇一个闪神,只来得及收起右脚,左脚便被宁远扫到,可也迅速反应过来落下右脚,向前一个猛扑,按住宁远。
“好!”钟百酒走到旁边,“好功夫。”
曹大勇这会也放开了宁远,两人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宁远再次拱手道:“谢曹哥赐教。”抬眼看来,那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狡黠样。
“哼,你小子功夫又精进了不少。想跟着这位东家干,就踏踏实实的,知道没,现如今有了孩子,干事总要有些章程。”曹大勇对着宁远说完,又转身对着百酒说:“百酒,这小子虽不是我自小看到大的,但也是从十几岁看到现在,是个能用的孩子。以后要是他不听话或者犯事,直接来找我。”
钟百酒应声,就去铺子门口看那些雕木头的人了。
看钟百酒走了,宁远不满嘀咕,“我如今都有闺女了。”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声音小,曹大勇不用回头都知道那小子在叽歪他。“那还在百酒面前卖惨?”走回钟家铺子门口,端起百乐倒的茶猛喝了一口。
“那我如今确实缺银钱啊,虽说隐瞒了师父你,可其他的也没撒谎。”宁远站在曹大勇身后。
“最好是。”
之前看这小子可怜,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就被缠上叫了师父。
之前那些人大半都交了东西,百酒收好又编了号,扬声通知,“诸位,三日后我会在门口张贴告示,我们家决定用的人会写在告示上,也可以直接进店询问。”
“各位慢走不送。”
众人作揖后,也都转身离去了。
百酒和百乐收拾着桌子,蔺氏就提着食盒过来了。匆匆吃完,下午还是走一样的流程。
-
何晓梅今早和初三跟着申三儿去了城郊的另一处庄子。
倒是和申三儿说的相符,这个庄子大,离得最近的庄子走路也要一刻钟。不过这庄子看起来荒了好些年:院子里杂草快有半人高,可怜那里面还长着两颗光秃秃的树。
而且庄子里的房子...
虽连一起一片,可感觉快要塌了,那墙上都有裂纹,长短深浅不一。
“申三儿,这庄子怎么感觉荒了很多年?没人来买过看过?东家也不看顾?”何晓梅感觉这庄子跟什么似的,瘆得慌。
“姐,不瞒您说,这庄子之前是马匪聚集的地方。”申三儿不好意思道。
初三这会忍不住接话了:“啥...啥...马匪?”
申三儿抹了把头上的汗。听这位说话,他自己都要累死,立即解释说:“这不是那个时候”说着指了指天上,“咱们这块虽没受太大波及,可到底有人活不下去,抢占了这个庄子,白日在道上抢劫,晚上回来这睡觉。”
“不过时间不长,咱们之前那个知县就收拾了,庄子也还给了原来的主人。可县城人忌讳,说不知道里面死没死过人,什么的,就这么空着了。”
“这庄子的东家自己也都搬去了府城,县城的祖产就剩这个庄子了。”
何晓梅反应过来,往庄子里走,“要价多少?”
申三儿报了了数。
初三不干了。
“一...千...千两?他...他...他...怎么...”,看吧,一激动,有些人更结巴了。
他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瞪溜圆,写着几个大字:好你个申三儿,怎么不去抢!
从额头到下巴,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好吧,难为咱们初三长大这么大,都没听说过一百两以上的数额。
何晓梅接话了,“一千两,未免有些太贵。申三儿你看,咱也不是第一次来照顾你的生意。”
她话锋一转,开始卖惨。“姐说句实在的,你也知道我男人出门去招人了,等人来就要立马安顿了,可这庄子没办法即刻住人,少不得在里面修修补补一番,银钱不知道要花多少。所以一千两真的太贵了。”她自己说这个数也心肝疼。
点到为止,来点儿甜枣。
“不过咱们实话实说,这个大小,朝向什么的都在我心坎上,我喜欢。你就当支持支持你钟家哥的生意怎么样?”
少点儿套路,多一些真诚。
确实。其实他上次带人看这个庄子已经是三年前,谁知道里面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这庄子一直压在手里不知道啥时候能卖出去,还不如早点便宜点卖了。
里面的分成说实话少不了,就是他习惯了买房时候的推拉过程,现在看来是爽快人,那就干脆些,早点儿出手。
“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心里给价多少?虽说庄子荒败,可大呀?”
“七百两。成的话咱们现在回去,我给你交银钱。都麻利爽快点。”
申三儿也没脾气了,谁家好人砍价一下砍三百两啊。
可他也急着脱手,眼看着钟家买卖越做越大,就算走个人情了。
“姐,你真是狠,都没赚头了。”
何晓梅一听,就知道成了,笑着回道:“行了,七百两,姐指定要让你赚点,走,回县城。”
可不就是赚了点嘛。
“初三,你留在庄子,先把杂草拔一拔,我回去办好手续,带着人来帮忙。”
她不怕初三碰到什么。
那孩子身子壮实的很,阳气旺,赶紧要让先把活干起来才是正经。
初三点点头,挽起袖子就准备干了。
何晓梅和和申三儿快快赶回城里,办完手续,拿了地契,就回了铺子。
“娘,回来了?初三呢?”
“在庄子里,今天招到人吗?”
“目前木工还没决定,就是有个叫宁远的,会功夫,我觉得看家护院可以,准备先留下。”
“嗯,外面那些快结束没?”
“快了,我去催一下。”
“那尽快,我去趟宅子拿铁锹,等会来铺子门口接你俩,把家里的割麦机拿上,等来咱们就出城。”
又安排百乐,“去王铁匠家叫你大姨夫回来。”
“知道了。”
这边快速收拾好,一行人去了庄子,投入到清理杂草,修整房屋的大工程中。远在乱石滩的钟喜今日指定是赶不回来。
-
他先去的乱石滩。
主要是家里忙着做买卖,老娘也带了回去,老庄这儿就没人了。地也没人种,他准备将田地交给他舅舅一家。
可等他先去地头看了眼,发现种子已经种进去了,隔壁正是他舅舅。
“舅舅,这地是你帮忙种的?”钟喜走到蔺丑娃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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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丑娃是来浇水的。“不是,是百酒她大姨前两天过来种的,家里也帮了下。”
原是如此,怪不得那天跟上一起过来了。
“舅舅,我现在这边要更忙起来了,这边地可能就顾不上了,我想着你老人家帮我照看照看,就把你旁边这几亩种上,到时候粮食都归你。”钟喜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咱们不能既要又要,只县城一摊子快要给他累屁了,再抽时间回家种田秋收怕是不想活了。
“啊,这地你不种了?”蔺丑娃扭头皱了皱眉,带着钟喜往家走。
这放手了田地,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不,舅舅,这县城又收拾了个摊子,我这次回来就准备招人,县城忙。”等到家,蔺丑娃进屋就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嘟喝了下去。蔺家舅母收拾了些吃的,转身让自己儿子去寻里正。
“准备招多少?”蔺丑娃在乱石滩也算是个大长辈,村里的事务他也是决断人。
“没具体定,但我已经有了些人选。不过我想着先来村里只会里正一声,要你们帮我挑挑村里小子,跟着我先干。”
“行,等你里正叔来再说。”
钟喜吃着饭等里正,没过一会,那老头就来了。
“听东儿说钟喜想在村子里招人?”里正进屋开门见山,走到椅子旁坐下。
“对,刚给我说,这是知县要让干的,不然这娃也不会刚去县城站住脚就摆大摊子。这次要招不少人。”蔺丑娃接话。
“那这么的吧,把村里几个族长叫出来,一起商量,我这边先给你说说。”
选的自然是家里人口多,情况不算太好,但踏实肯干,有力气的小伙子。
里正边和蔺丑娃讨论,边写下名字。
等到那些族长到的时候,已经写了八九个小伙子的名字了。钟喜在旁边听着,仔细回想,发现确实都是些印象不错的小子。
这族长们来了,自是一顿寒暄解释,然后就坐下商量了。
钟喜看了眼,出门叫了声躲在偏房的蔺东,“她舅舅,你过来咱们俩商量一下。”
蔺东一听钟喜叫他,喊;“哥,咋了?”
“去给我捎个口信,让吴洪带着兄弟来县城,让帮我一把。至于带哪些兄弟,吴洪有数。”蔺东小钟喜两岁,从小也跟着钟喜在外面跑,认识那一帮子。
“知道了哥。”说着就又往门外走了。
钟喜折回屋,蔺丑娃递过来纸,让看看咋样。
钟喜只大略一看,就折起来放进裤腰,说道:“那还能有岔头?谢谢各位叔帮小子。这不是有点急,也没提前告知你们一声就来了,”说着从裤腰掏出些银子,“这些算我喜喜今天麻烦各位,给各位买茶水喝。”
那些人看着钟喜这番做派,都笑了起来。
“好你个小子,现在钱多了是吧,听你舅舅的意思,这次虽是县衙支持,可银钱也要实打实的掏,能省就省。再说了,我们几个老的也放了自己的孙儿们进去,想着跟你学点手艺,算是相抵,成不成?”里正开口道。
其他几位也附和着说。“不过你放心,咱不干那种自己家孩子烂泥扶不上墙,就要你帮扶的事,还要这张老脸,所以选的都是些能干的。”
“那不还是帮了小子的忙,拿着吧,叔,这是应该的。”说着就往里正手里塞。
其实叫人帮忙是最快的招人手段。
能免去不少自己招的麻烦。
里正还在那推辞呢,蔺丑娃就发话了:“行了,孩子给了就拿着,没什么推辞的,我给几位老哥哥定下。”
这么一说,里正也很干脆地收了银钱就起身,“我去叫我家小子通知那些孩子,再去家里写文书。”
这还有的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