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他十项全能》
1. 第 1 章
安朝。
京都长平治下,安和县外,小河村。
没有工业污染的村庄内山清水秀,天空格外的湛蓝,白云悠悠飘过,美得像是动漫画面。
“咳,咳咳——”
小树林边的木屋内传出咳嗽的声音。
宁归竹缓了缓,撑着床坐起来,眼睛在陌生的环境内扫视着。
说是完全陌生,其实也不尽然。
现在他的脑海里,除了在现代生活十九年的记忆外,还有在古代成长的十九年。这些记忆混杂在一起,每一个片段都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般,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假。
膝盖疼,头疼,喉咙疼。
这具身体在前不久才被罚跪了两天两夜,之后又一路颠簸到安和县,昨天能够撑着跟人成完亲,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想到这里,宁归竹的思绪微顿,他成亲了。
宁归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结婚的一天,何况还是跟一个完全陌生,甚至没有见过面的男人结婚。
在封建时代,哪怕现下政治清明,普通人依旧反抗不了有权有势的家伙,宁归竹回忆着成亲时接触到的熊家人,低低的咳嗽声再度从唇齿间溢出来。
“醒了?”
随着询问,一个年轻妇人推门而入。
她手里端着个碗,苦涩的味道飘过来,让宁归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宁归竹在现代时,就是幼年丧父丧母,他跟着爷爷奶奶活了没几年,两个老人也去世了,之后靠着政府补助和自己打工想办法读书吃饭。
日子过得苦,但省一省,也买得起西药。
妇人侧身在床边坐下,道:“我是你大嫂王春华。来,喝药。”
“谢谢……”宁归竹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顿了下,补上称呼:“大嫂。”
“哎哟你这客气的,哪里用得着谢。”
王春华笑起来,将手里的药碗送到宁归竹嘴边,宁归竹伸手扶住碗,闻着格外苦涩的药味,一咬牙一闭眼,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反胃感在咽下的瞬间汹涌而出。
看着他喝完药,王春华起身,“厨房里还热着吃的呢,我给你端过来。”
话音未落,她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宁归竹捂着嘴缓缓靠到床架上,只觉得被强压下的苦涩一路蔓延开来,大脑都被冲击得一阵阵地疼。
王春华动作麻利,很快端着饭回来。
说是饭,其实是一碗糙米粥,喝一口都喇嗓子,菜也是田间野菜。不过糙米被收拾得很干净,菜里面还有些许肉腥,在古代农村算得上是不错的食物了。
但这具身体常年跟在有钱人家的哥儿身边,忽然吃这些粗粮实在是在为难他。
宁归竹喝了一碗糙米粥,菜还剩下大半,就摇头表示自己吃饱了。
王春华见状,先起身将菜收进厨房柜子里,用木锁头锁好后,才回到房间里来,对着喝完药生出几分睡意的宁归竹道:“锦州到县衙上值去了,我得干活,你在家睡着,晚上锦州要是回得晚,我再过来给你送饭食,知道不?”
“我记着了,嫂嫂你自去忙。”
宁归竹强打起精神,看着王春华离开后,这才重新倒回床上。
重感冒格外折磨人,宁归竹闭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茫然地放空脑袋,两段记忆在脑海里交织,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捕捉到王春华话语中的关键词——熊锦州。
熊锦州,他的结婚对象,好像……比他还小一岁。
安和县的捕头,凶名在外,据说长得像熊一样,性格也很不好相处,是媒婆为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对象。
至于为什么用据说,因为宁归竹的记忆过于混乱,一时间想不起他的模样。
人昏昏沉沉的,也没有想出个一二三来,宁归竹就再次陷入了睡梦中。再次睁开眼睛,还是因为听到院子里有人活动的声响。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清醒些许,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上的力气也回来了点。
宁归竹坐起来,注意到床尾的衣服,他拎起来看了下。
属于古代的记忆浮现,宁归竹穿衣服的动作分外自然,就好像古代的那一段记忆也属于他一般。
思绪一闪而过,宁归竹没有纠结太深。
穿越重生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他能够做的也只有,为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祈祷祝福罢了。
·
“嘎吱——”
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熊锦州抬头看过去,昨儿娶回家的夫郎站在门边,脸色苍白得吓人,眉目间都带着病色。
长发散落,艳丽的五官被映衬出几分柔和,较之昨日,他身上的恐惧和担忧淡化了不少。
宁归竹被人打量着,一动也不敢动。
熊锦州很高,最少也有一米九了,身上肌肉鲜明,看着就十分骇人。看过来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给人一种被猛兽盯住的凶狠感。
宁归竹没当场倒退回去纯粹是因为他腿软。
见他一直没有反应,熊锦州抿紧唇,看着越发不好惹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我去做饭。”
听到这话,宁归竹愣了一下,视线随之转移。
厨房和睡觉的房间隔着一个堂屋,厨房侧前方有个水井,水井旁边放了张桌子,上面摆了新鲜的绿叶菜。
熊锦州背对着他,站在桌边择菜。
不得不说,熊锦州这个姿势让宁归竹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扶着门框,轻轻活动了下腿脚,感觉有力气了后,深呼吸两下调整好心态,慢吞吞挪到熊锦州身边。
熊锦州抬眼看他。
“……”宁归竹喉结滚动,找回消失的声音,“那个,我跟你一起弄吧。”
熊锦州意外地往旁边挪了下。
见他这个态度,宁归竹放松了一点,伸手拿了一把菜开始择。
手上有活心里不慌。
宁归竹择着菜,忍不住去偷看熊锦州。
这具身体也不知道一米几,站在熊锦州身边好似矮了一个头。不过也挺好,至少他不用近距离直面对方的视线。
跟这样一个极具攻击性的陌生人组成家庭,宁归竹感觉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刻满了‘想逃’二字。
不过也就是这么个感觉,逃跑根本不在宁归竹的选择中。不提其他,单单是他身无分文,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两点,他成功离开的概率就微乎其微。
而且……
宁归竹想起王春华对他的态度,再加上熊锦州刚刚的反应,感觉留下来也不会太差。
算了,事到临头再说吧。
择好的菜放进盆里,熊锦州手快,端着盆去打水洗菜,宁归竹站在旁边没事做,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洗菜的熊锦州身上。
脚腕处忽然有些瘙痒,宁归竹低下头,小小的毛团子从他腿边擦过,大概是发现他看了过来,就地一躺翻出了肚皮。
宁归竹顿了下,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汪!汪汪!”
细声细气的吠叫声从侧后方传来,宁归竹这才发现那里还有一只小狗崽。
熊锦州听到声音抬起头,眉头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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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喝止:“不准叫。”
宁归竹见那小狗崽被吓到噤声,下意识说没事。
“不怕?”熊锦州先是反问,又顿了下道:“好。”
见他自己把话题结了尾,宁归竹失笑,看来紧张的不只是他。
他收回揉狗的手,站起身问道:“时间不早了,家里其他人什么时候回来?”
从小没有父母,宁归竹跟家人相处的经验基本为零,一时半会儿还喊不出那些亲密称呼,干脆笼统地含糊了过去。
熊锦州将洗好的菜捞出来甩了甩水分,说道:“我是单独住的,爹娘和大哥一家在前面的房子里,晚上带你过去认人。”
“啊好,好的。”
宁归竹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青砖瓦房。
以前看的那些小说剧情在脑海里划过,感觉分家居住都是有点故事在里面的。不过想想早晨过来给他弄药弄食物的大嫂,宁归竹把脑子里的联想全部丢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当捕头比较挣钱,所以单独修了个房子吧。
熊锦州洗完菜,端着进入厨房,宁归竹下意识跟了上去。
见他跟上,熊锦州动作多了几分拘束,他顿了会儿才想起下一步要做什么,抬手从角落里取出钥匙打开了橱柜门,拿出油盐,低声道:“我不太会做饭,你要是不喜欢,等晚些去那边再吃些。”
宁归竹微微一愣,居然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许羞赧来,他咳了一声,上前道:“那,要不我来做饭?”
距离拉近了。
熊锦州抿紧唇,稍一垂眼,就能看到新夫郎那张好看到美艳的脸。
他声音低沉:“好。”
宁归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听到这一句,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伸手去拿熊锦州手里的东西,同时问道:“这些要怎么用?”问完发现有歧义,宁归竹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需要省着些吗?我做菜可能比较废油盐。”
熊锦州避开他的手,端着东西走向灶台,听见这句话摇头:“不用。可以再买。”
“好。”
宁归竹挽着袖子坐到灶台前,弄了些引火柴堆进灶膛里,在周围找了找,坐下来才在灶台烧火口的旁边,看见了一个凹陷进去的小凹坑,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引火石?
宁归竹伸手取出来,看清了上面的划痕。
熊锦州本来在往桌上放食材,见他找出了石头,伸出手来,说道:“我来烧吧,明天我买个火折子回来。”
宁归竹下意识地将东西放到他手上,听到这话摇摇头道:“不用了,这个我会用。”
熊锦州闻言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宁归竹会用这个才是正常的。
战乱结束还没几年,日子刚刚安定下来,以前日子不好过,宁归竹进大户人家干活前也要生活,自然会用这些东西。
心里的思绪一闪而过,熊锦州把火絮撕碎了些,将火镰子插放在中间位置,用另一块石头快速击打着,很快就有火星子落在火絮上,将其点燃。
宁归竹见状,弯腰把折断的细树枝放在上面,等到将其引燃之后,才又放上粗一些的木头。
等弄好火,炒锅也放到了灶台上,旁边的桌上放着食材。
熊锦州道:“家里就一个马勺,想要什么明天去县里买,我给你拿钱。”
宁归竹反应了下才想起来,炒锅在古代有马勺的别名。
他应了一声,起身看见桌上的食材,除了刚弄好的青菜之外,还有两个鸡蛋,熊锦州还在切肉。
这个伙食……出乎意料的好了。
2. 第 2 章
小火炉烧着瓦罐,粥咕嘟咕嘟响着。
炒锅烧热放入食用油抹在锅上,宁归竹将调好的葱花鸡蛋液倒进锅里,他握着锅柄缓缓转动炒锅,蛋液在锅内滑动,被摊成一块大大的圆形蛋饼。
宁归竹看着煎蛋表面没有明显的蛋液后,锅铲顺着边缘铲入,分开蛋饼,手腕一翻,锅铲就带着蛋饼翻了个面,这一面不用煎太久,两三秒过去就盛出来放在了碗里。
仅仅是鸡蛋和葱花。
浓郁的香味充斥着厨房,熊锦州忍不住地去看碗里那金黄的煎蛋,心中对宁归竹说的“会做饭”有了准确的判断。
宁归竹心里还是想着节省一点,见肉里有不少肥肉,就没有放油,就着煎蛋剩下的那点油星,把蒜末放进锅里翻炒两下后,将肉倒进锅里快速翻炒。
等到肉炒出油花来,宁归竹往里加入食盐,炒香盛出。炒出来的肉油正好用来炒青菜。
熊锦州见他炒好青菜,拿着饭碗盛了两碗米粥,跟着宁归竹一起坐下。
餐桌就是灶台边的小桌子,比较高,也挺宽大的,熊锦州坐下来刚刚好,宁归竹坐着就有些不太方便了。
熊锦州注意到他的情况,顿了下,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
宁归竹疑惑抬头。
就见熊锦州拿了两块木板过来,“你起来。”
宁归竹:“?”
没察觉到恶意,宁归竹起了身。
熊锦州拎起宁归竹坐的凳子,将木板垫在下面,放上凳子后,他抬眼看向宁归竹,“坐吧。”
宁归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听到道谢,熊锦州的动作顿了下,只低低“嗯”了一声。
材料不足,弄出来的饭菜味道一般,不过这具身体先前饿了挺久,早上又只吃了碗糙米粥和些许野菜,这会儿有肉有蛋有正经青菜,就连主食都是米粥。
宁归竹还起身添了两回碗。
吃完才想起来,这不是粮价低廉的现代,他下意识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忙着吃饭,头都没抬。
注意到宁归竹放了碗筷,他端起装青菜的大菜碗,将剩下的粥和所有菜都倒了进去,胡乱搅和一通,端着碗直接吸溜了一大口。
宁归竹都看愣了。
熊锦州快速吃完饭,起身收拾碗筷,同时给宁归竹解释:“不知道你的饭量。”
所以等宁归竹吃完,他再来收底。
宁归竹闻言,下意识问道:“那你吃饱了吗?”
熊锦州沉默点头。
在端着碗筷转身时,背着人打了个面无表情的嗝,有些撑。
家里的碗筷都是木质的,清洗起来比较麻烦,熊锦州没让宁归竹插手,蹲在盆边用草木灰用力搓洗。
宁归竹见他忙,起身环顾了圈,没找到活干,倒是看见两只还在玩闹的小狗。
他这才想起来没给它们弄饭,问道:“两只狗吃什么?”
熊锦州听到询问,手一顿,吞吞吐吐:“它们吃过了。”
宁归竹闻言,偏头去看他。
熊锦州低着头,每根头发丝都带着心虚,吞吞吐吐:“买的馒头,还有衙门里的洗锅水。”
“哦,吃了就好。”
宁归竹没注意到熊锦州的异样,蹲下来逗弄比较亲人的那只狗崽。
闻言,熊锦州有些意外地抬头。
就他给狗喂馒头这事,他都挨好多次骂了,宁归竹居然不在意?
见人注意力全在狗崽身上,熊锦州的心情莫名轻快起来,他将碗筷清洗干净,冲掉上面残留的草木灰端进厨房。
碗铺在橱柜中间的镂空隔板上,油盐放回上层柜子里,随手锁上木锁,习惯性要将钥匙丢到高处时,熊锦州想起宁归竹,干脆将钥匙放在了橱柜抽屉里。
反正也没人敢来他家偷东西。
这么想着,熊锦州走出厨房,随手拉上厨房门,“我们现在去前面家里?”
“啊,好的。”
宁归竹收回被小狗崽啃的手指,把上面的口水擦它身上,站起身来。
看见两人要出门,就是没那么亲人的小狗,也立刻甩着尾巴跟了上来,熊锦州保持着跟宁归竹差不多的速度,朝着前面的青砖瓦房而去。
明明是农村,这里的道路上却没什么粪便。
宁归竹猜测这个时代的人应该已经会堆粪了。
就从小河村的房屋建设状况来看,应该有好几户养得起牛羊的,不会堆粪的话,路上不可能一点粪便都没有。
熊锦州的房子距离他爹娘家不远。
宁归竹初来乍到不知道说什么,熊锦州也是个闷葫芦,两人全程安静地走在路上,也就小狗崽热闹地围着他们跑来跑去,远远地有人看见他们俩这样,不由窃窃私语几句。
距离青砖瓦房还有段路,就听见一个小孩儿的声音:“爷!奶!小叔和竹阿叔来啦!”
宁归竹下意识朝着那边看去。
小孩儿的声音消失不久,两个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夫妻俩看着也就四十来岁,穿着简单但整洁的粗布衣服,见他们俩相伴而来,脸上顿时就绽开了笑容。
“爹,娘。”
熊锦州先喊了人。
宁归竹顿了下,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含糊其词,有些别扭地喊了声:“爹,娘。”
柳秋红和熊石山顿时乐开了花,“快进来坐,吃饭没有?”
熊锦州闷声闷气,“吃了,竹哥儿做的。”
“哎,那好,那好。”
夫妻俩脸上的笑意更浓。
宁归竹跟着熊锦州,走在他们身后,刚进入院子,就看见一个跟熊锦州有七八分相似的高大男人。
“这是大哥。”熊锦州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叫了大哥,视线落到第二次见面的王春华身上,又喊了声大嫂。
认了大人,熊锦州又指着三个小的介绍,“大哥大嫂的孩子,两个大的是双胞胎,金帛,川水,女孩儿小一岁,叫茵茵。”
这名字……
宁归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听三个小孩喊竹阿叔,他就先将疑惑压了下来,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这种认人环节有些尴尬,但人家态度和善,又是未来生活中需要时常接触的,宁归竹只能努力按捺自己的尴尬坐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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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在人将话题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尽可能周全地回复。
“锦州啊,你来一下。”
熊石山站在厨房门口,朝着在跟他大哥说话的熊锦州招了招手,熊锦州疑惑抬起头,肩膀被大哥熊锦平轻轻推了下。
他站起身,朝看来的宁归竹道:“我进去趟。”
宁归竹下意识点头。
看着人跟熊石山走进厨房,他才意识到这寻常话语中的亲密,不太适应地收回视线。
见他这样,王春华都乐了。
也就是考虑到新夫郎脸皮薄,这才没有打趣宁归竹。
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宁归竹回神时,就听柳秋红道:“二小子在县里忙活,屋里头什么都没有。要是缺什么就找二小子拿钱去买,菜种之类的可以到家里来拿。”
宁归竹点头:“我知道的。”
“晓得就好,成亲第一年需要添置的东西肯定多些,别太舍不得,尽量买好的,等过了今年,明年的花销就下来了。”
柳秋红话里话外都是生活琐事。
宁归竹感觉还挺稀奇的,也就耐心听着,在对方停下来时,捧场地应和两句,柳秋红也就越发起劲。没两句,王春华也加入了进来。
他们坐在一起聊着天,三个小孩儿偷偷观察了会儿宁归竹,听见外面有小伙伴喊,立即跑出去了。
熊锦平蹲在旁边洗碗。
正聊着,熊锦州和熊石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篮子,上面盖着块布。
宁归竹有些意外。
他的视线刚从熊锦州身上收回,柳秋红就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就是一些腊肉鸡蛋,馋了自己弄着吃,青菜的话,等你空了就来家里,到时候带你认认菜地,随时去摘。”
“……好,谢谢。”
宁归竹不由再看了眼熊锦州,高大的男人把东西随手一放,蹲在他哥旁边,帮着洗碗,完全没打算跟宁归竹说话。
柳秋红:“……”
王春华咳了声,给熊锦州说好话:“小弟他平日里不这样的。”
宁归竹认真点头。
两人在这边待了挺久,日暮西垂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宁归竹也在熊锦州的呼唤中,知道了两只小狗的名字:大旺二彩,警惕心高的那只是大旺,红色皮毛,亲人的那只叫二彩,是只麻点花斑狗。
听到主人叫自己,两只狗立刻回来,跟前跟后地跑。
宁归竹看了会儿狗,想起那两个小男孩的名字,不由问道:“金帛和川水他们……”
熊锦州顿了下,反应过来宁归竹问的什么,垂眸解释:“五年前征兵的时候,爹摔断了腿还在养伤,嫂子怀孕马上就要生了,我就去报了名。”
宁归竹愣住,侧头去看熊锦州。
男人还在说:“后来娘找了算命的,说我的福地在锦州,我就改名了,哥的名字也是跟我改的,两小子在我出发那天生的,回来听说是请秀才拆字取的名。”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宁归竹的视线,抿唇,露出个浅浅的笑,“不到三年,我就平安回来了。”
莫名的,这个笑有些戳人。
3. 第 3 章
之后的路上没再说话。
熊锦州的房子在村落的边缘,越往家里走,周围的人家越少,宁归竹看着追逐打闹的大旺和二彩,忽然觉得这样的安静也很舒服。
他侧头,熊锦州依旧没什么表情,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偏头看过来时,眼神中带着些疑惑。
宁归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嘴角却微微上翘。
目前看来熊家人很不错,熊锦州……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可怕。
或许留下来也不错。
宁归竹再次生出这种想法,却比先前更加肯定。
-
先前起床就直面熊锦州,接着又是做饭,宁归竹也没有时间去了解要居住的房子。
这会儿回来没什么事,宁归竹就在家里转了转。
房屋不算小。
在院子里正对着瞧,从右至左分别是半敞的柴屋、厨房、堂屋和卧室。
堂屋后墙的一侧有扇通向后院的门,这扇门的旁边,就是通往厨房的隐蔽小门。同样,堂屋和卧室也有来往的门。
是一个将对外的门窗关上后,也可以自由来往不同生活区域的结构。
穿过堂屋到后面,厕所建设在卧室这端的院落边缘。宁归竹打开门看了眼,唔,是熟悉的老式茅房。
得找个时间改改,这个结构太臭了。
心里想着,宁归竹关上了门,看着宽大的后院,脑海里浮现的是房屋另一头同样宽阔的前院。
转了一圈,熟悉了大概的布局后,宁归竹回到前院,没有看见熊锦州的人影,有些疑惑地环视一圈,看见两只狗从厨房追逐而出,抬步过去。
“在做什么?”
宁归竹走进厨房,闻到了一股苦味。
他正疑惑着,就见熊锦州抬头,说道:“你的风寒药。”
宁归竹愣了下。
熊锦州低头,看着锅里的药,重复娘叮嘱的话,“大夫说要连着吃三天。”
宁归竹的身体确实还不舒服着。早上还病到爬都爬不起来,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好全乎了,只不过是不打喷嚏不咳嗽,看着状态正常而已。
除了感冒,他膝盖也疼得很。
古代罚跪那可是扎扎实实地跪在地上,时长更是按照时辰计算,如果不是原主伺候的那个小郎跑去说好话,膝盖就这么废了也是有可能的。
宁归竹看熊锦州的注意力全在汤药上,想了下,去搬了条凳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熊锦州身体僵了一下,见宁归竹坐在身边不动了,身体又缓缓放松,视线落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很好看。
宁归竹没注意他的视线,坐了会儿,又待不住地起身,在厨房里翻翻找找看了一圈,在熊锦州疑惑的视线下问道:“家里的家具,包括农具都在这里了吗?”
熊锦州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
宁归竹在他身边坐下,“在想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闻言,熊锦州站起身,大步出了厨房。
宁归竹疑惑探头,见人进入卧室,奇怪地抓了下脑袋,缩回脑袋坐在炉子前。
不一会儿,熊锦州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进来,将其放在桌子上,打开,白花花的银两出现在视野里,“这是家里的银钱,想买什么都可以。”
宁归竹:“……”
他还是嫁了个有钱人啊?
宁归竹对古代银两的辨别力不足,不过白银是称重来算的,他拿了个颠了两下,估摸着大概有个五两。
桌上的布袋里总共有九个大小差不多的白银,还有一个明显小很多的,以及三串铜钱。
熊锦州在他身边坐下,说道:“房子是爹和大哥出的钱,我买家具花了不少。我日常的花销很大,没攒什么。不过之后的钱都给你,每月一两月钱,应该够我们生活用了,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宁归竹:“……够了。”
今天柳秋红和王春华说起他们家要添置东西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大概的物价,怕宁归竹去买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价格,被人哄骗了。
因而他很清楚银两的购买力有多高。
想着,宁归竹拿了个五两的,又把一两和那三串铜钱拿了出来,说道:“剩下的你收起来吧,明天我先上县里看看。”
“嗯。”
熊锦州应着,并没有立即将钱收起来,而是在宁归竹身边坐下。
瓦锅里的药熬好了,灶台上烧着的水也热了。
宁归竹端着熊锦州塞来的药喝着,见男人拿了个盆出来,往里添入开水,又舀冷水兑进去,一边兑一边试水温,眉头皱起,神情严肃。
?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空药碗,正要开口,就见熊锦州将盆放到了他面前,闷声闷气:“泡脚。”
宁归竹:“……”
好怪。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好奇怪。
宁归竹抿唇,脱了鞋袜洗脚。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脱鞋袜时,旁边的熊锦州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村民穷苦,各个有好衣好鞋的情况很少,所以在礼仪方面,并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
但是。
没有那么多规矩,并非没有礼义廉耻。
熊锦州这是第一次看到哥儿在面前褪去鞋袜,而且离得那么近,他还……那么白。
宁归竹洗干净脚后,习惯性地踩着盆沿,准备就这么晾干。
“给你,擦擦。”一块不是很大的布料出现在视野里,宁归竹眨了眨眼接过,朝着熊锦州笑了下,说道:“谢谢。”
“嗯。”
熊锦州垂眸,用余光注意着,见宁归竹擦完脚了,弯腰端起盆出去。
宁归竹的视线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地偏了下头。
怎么感觉像是落荒而逃?
想不通。
宁归竹擦干净脚上的水,套上足袋,又穿上布鞋,拿着擦脚布出去想要洗洗,在厨房门口撞上拎着洗脚盆的熊锦州。
宁归竹见状,想起来他还没洗,又停了下来,侧身让男人进去。
情况调转过来。
宁归竹可没有什么害羞躲避的想法,他坐在凳子上撑着脸看熊锦州洗脚,眼皮渐渐往下耷拉,喝过药后的睡意格外浓郁一些。
熊锦州注意到他的状态,快速洗了脚,随意擦了一把,将足袋丢进盆里,端着起身道:“你先回去睡,我马上来。”
“啊,好的。”宁归竹应了声,准备进卧室的时候,看见桌上的银子,又转身将那些银两抱起来,说道:“钱我放屋里去啦!”
“嗯。”
熊锦州埋头搓足袋。
就穿了一天的足袋并不脏,他很快洗干净,换了盆冷水,洗干净擦脚布,又洗了一遍足袋,将其搭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竿上。
在院子里玩的大旺和二彩追逐着跑过,熊锦州深吸一口气,蹲下身一手按一只,用力搓了两把后,才抬脚走向卧室。
昨天拜堂后,宁归竹就昏睡过去了,熊锦州当时只以为他是困了,便和衣躺在了旁边,一觉睡到要出门的点起来,这才就发现旁边的人脸颊通红,呼吸沉重,明显是病了。
当时离上值没有多久,他也没等,匆匆跟爹娘说了声,就去了县衙。
成亲的实感在此刻终于显现,熊锦州紧张地深呼吸一口气,走进卧室。
房内,宁归竹已经在收拾床铺了,看见他进来,说道:“那个钱你收起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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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有没有其他钱袋子?我明天去县里不好直接拎着钱。”
听着他这自然而然的话语,熊锦州放松下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买东西。”
“咦?”宁归竹疑惑地扭头,“你不去上值吗?”
“可以请假。”
宁归竹闻言,眨了眨眼睛,想了下道:“那也行,那你再拿一锭银子出来。”
他先前拿得少,也是因为担心买的东西多了,带不回来,既然熊锦州要跟他一起,那正好帮忙提东西。
这么想着,宁归竹心里盘算着还要买些什么,床铺铺好,他脱了身上的外衣,上床钻进被窝里。
熊锦州手指摩挲着银锭,见人躺到床上,只留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过来,他不再磨蹭,起身提着那袋子银子,藏在了床榻右下方的地面暗坑里,将石板盖好,熊锦州起身,把剩下的钱放到了床头,跟着脱了外衣上床。
宁归竹早就困了,见人躺下,打了个哈欠道:“晚安。”
“……晚安。”
-
春末的早晨还有些凉。
宁归竹呼出一口热气,看着橱柜里的东西,琢磨早餐要吃些什么。
熊锦州出现在门口,道:“直接去镇上吃吧。”
宁归竹回过头,见男人没有收回话语的意思,重新将橱柜门合上,“正好先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之后也方便。”
“嗯。”
小河村距离县里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熊锦州脚程快,平日里二三十分钟就到了。
今天带着宁归竹一起,他才想着早点出门,要是遇到驴车的话,就可以节省一下脚力,让人坐驴车过去。
熊锦州心里想着,面上却一句话都没说,手里拎着个竹篓安静地走在旁边,时不时会将注意力落到宁归竹的身上,担心他走得吃力。
宁归竹赶着路,完全没注意熊锦州。
这副身体虽然看着白白净净,但到底是给人做奴仆的,身板里的力气不小。又睡了一天,感冒带来的影响也减弱了。
宁归竹又是个从小吃惯了苦的人,赶路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个事儿,除了跪过挺长时间的膝盖有些疼外,他整个人的状态甚至称得上轻松。
驴车晃晃悠悠经过,看见他们俩,吆喝了一声:“那边的小夫郎,要不要坐车啊?”
宁归竹茫然了下,察觉到熊锦州停下步伐,才反应过来这个‘夫郎’是在喊自己,他好奇地看过去,驴车上坐了四五个人,面前摆着大大的箩筐,看着像是去县里卖东西的。
对面。
车把式本来是想招个客,见熊锦州也扭头看来,噎了一下。
他就是小河村人,知道熊锦州在外面的名声有很多都是夸大的,但这捕头对他们而言大小也算个官,尤其熊锦州的名声太骇人,这要是他跟在旁边,之后可不一定还能招揽到车客。
正迟疑间,就见那个漂亮陌生的夫郎问道:“您这去县里要多少钱啊?”
车把式手指摩挲着,也没敢在熊锦州面前胡咧咧,道:“两个铜板就行。”
两个铜板。
宁归竹心里对比了下昨天在柳秋红和王春华那里听到的物价,摇摇头道:“谢谢,我就不坐了,你们先过。”
说着,宁归竹拉着熊锦州往旁边走了两步。
车把式闻言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看了眼宁归竹,架着车过去了。
熊锦州垂眸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腕,抬头看向宁归竹,在对方慢一拍投来的视线中,他低声道:“不多,不用省。”
“我知道不多啊。”
宁归竹回到道路中央,笑着去看熊锦州,“但我更想走路,不可以吗?”
他声音清凉,听得熊锦州耳根发烫。
4. 第 4 章
远远看见安和县的城门,宁归竹神色惊诧,那城墙看着约有十米高,朝着两边绵延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城门之下有人守着,从他们身上简易的装扮来看,应该是兵卒和捕快。
“头儿。”
宁归竹正悄咪咪观察呢,那几个人中,穿着更像捕快的人就朝着他们喊了一声,好奇地看了两眼宁归竹。
熊锦州道:“辛苦了。”又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夫郎,竹哥儿。”
“竹哥好。”
几人又跟宁归竹打招呼。
宁归竹点点头,回了一句:“你们好。”
等他们认过脸,熊锦州就道:“我还有事就先进去了,你们忙,改天一起喝酒。”
“行,你们忙。”
走进足有五米厚的城门后,并非直接就进入县城了,迎面还是一堵城墙,内外两面城墙之间,有条约莫十米宽的巷道,往两边二十来米远的地方,又有两个向内的入口。
巷道内还有不少农户卖菜。
熊锦州带着宁归竹往人少的那边走,同时对他道:“城墙是这两年新建的,这样更方便防范敌人,遇到事情的话,城墙巷道也可以用来救济灾民。”
宁归竹听不是之前就有的东西,不再收敛自己的视线,好奇地观察着周围。
走过内墙门就到了县城的大街上,街道不算窄,地面都是青石板路,道路两边更是青砖瓦房,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不过在街角岔路口的时候,宁归竹无意往路口深处看了眼,发现在距离主街道不远的地方就是泥土路,那里面也以木房子为主,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茅草屋。
显然城池内的生活也不全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街道划分的问题,周围没什么摊贩和商铺。
疑问还没出口,走到某处十字路口时,听见了热闹的喧嚣声。
宁归竹下意识往那边看去,只见人来人往。
注意到他的动作,熊锦州跟着看了眼,对他道:“之后再来买东西就走另一个内门,那边直接通往集市。”
“啊,好。”
宁归竹点点头表示记住了,跟着熊锦州继续往前走。
县衙坐落在县城的正中心,宁归竹站在一看就很新的县衙门口眨了眨眼睛,没有敬畏全是好奇。
熊锦州进去招呼了声,提着条凳子出来,放在阴影处,“你在这等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好。”
宁归竹点点头,对被留在外面这件事并不意外。好歹是个衙门呢,熊锦州是捕头跟他又没关系。
他这边自得其乐地打量着周围,另一边,熊锦州担心宁归竹,脚步匆匆地闯入主簿办公的地方。
“嗯?你小子来得正好。”坐在主位上的中年文士抽出一张纸递给熊锦州,“听人说你成亲了?”
熊锦州接过那张纸,还没有看,闻言回道:“是,就前天的事情。”
“成亲了也不说一声,不知道衙里有假?”卢主簿翻开熊锦州的考勤册,随口问道。
熊锦州:“?”
从他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看出茫然,卢主簿都笑了,“你可真是个傻的,平日里那么多假,成亲可能不给假期吗?”
“这不是没想到嘛。”熊锦州摸了摸鼻子,试图跑路,“那什么,主簿,我夫郎还在外面,就先走了啊。”
卢主簿也没拦他,打开一本新的册子,继续整理县衙内的文书。
建国不足十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才走上正轨,手头上的事情好不容易少了,又得整理前朝和战乱期间的文书,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成亲真好,他也想放假。
-
熊锦州匆匆出来,见宁归竹还坐在凳子上,放缓动作靠近。
他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脚步声,宁归竹闻声回头,见是他出来了,起身问道:“请到假了吗?现在去买东西?”
“主簿说成亲有五天假,我们先去吃东西。”
“走哪边?”
宁归竹四处环望了一圈,还未找到答案,手腕被熊锦州虚握了一下。只是一下,男人很快松开手,对看过来的宁归竹道:“这边。”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宁归竹抬脚跟上。
进入另一条街道,没有走多远就进入了闹市。
来往的人瞬间就多了起来,熊锦州停下步伐微微侧身,让宁归竹走到了人少的里侧,带着人走到一家包子铺前面,“馒头、肉包和菜包各拿两个。”
“好嘞。”
包子铺老板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抽出张油纸,包好包子道:“承惠,十二文。”
熊锦州数了铜板递过去,接过包子道:“包子刚出锅,还烫得很,去馄饨摊吃。”
“好。”
周围食摊的香味很浓,宁归竹按捺住饥饿的肠胃,看见了馄饨摊的位置,和熊锦州一起走过去。
这家馄饨摊的客人不算多,熊锦州找了个僻静的位置让宁归竹坐下,将包子馒头放到桌上,“你先吃着,我去点馄饨。”
也不等宁归竹说什么,他大步就朝着店家走去。
宁归竹看着包子想了想,还是抬头看向熊锦州的背影,周围没什么人,他大概能听清熊锦州和摊贩说,要满面的,不由微微偏了下头。
等人回来,他就直接问道:“要满面的是什么意思?”
熊锦州坐下来,朝着不远处的小孩儿招了招手,才说道:“摊贩为了赚钱,就将东西分了类。”
见宁归竹听得认真,他说得仔细了些,“满面是指纯面粉,有肉的馄饨。还有中等面和少面,面粉和肉都要少一些。”
原来是这样。
宁归竹走着神,就见熊锦州招手的对象拎着个茶壶过来了,小孩儿往他们碗里添了两碗水,将茶壶放下,期待地看着熊锦州。
熊锦州往他手里放了两枚铜板。
他习惯了这么做,钱都给出去了,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成亲,不由尴尬地看向宁归竹。
“怎么了?”
听见宁归竹问,熊锦州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这边拎着茶壶到处走的小孩都是孤儿,一壶水两文钱,也不多,我偶尔会叫一次。”
重音:偶尔。
宁归竹根本没注意到他强调的内容,闻言说道:“这是他们自己想的,还是县衙组织的?”
听上去像是有人规划过。
熊锦州道:“是县令安排的。给他们找点事维持生计,也省得偷鸡摸狗干坏事。”
宁归竹闻言,心头放松了些,县令不糊涂,日子才好过。
说话间,馄饨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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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店家端了两碗馄饨上来,热情道:“辣子和葱花你们自己放哈。”
“有劳。”熊锦州将葱花和辣子放到宁归竹面前,“他们家的辣子比较辣,你可以先放一点尝尝,看受不受得了。”
那辣子不是宁归竹以为的芥末或者茱萸,而是货真价实的辣椒油。
看来这个世界的食物种类很丰富。
宁归竹往碗里舀了两勺辣椒油和一点葱花,闻着被滚烫汤水烫出来的香味,他先喝了一口汤。
别看调味方面不如现代丰富,这馄饨汤喝起来很鲜美,馄饨皮轻薄柔韧,肉馅调的味道也刚刚好。
宁归竹吃了个馄饨,抬头注意到熊锦州在看自己,不由肯定道:“好吃。”
熊锦州笑起来,打开油纸包,给宁归竹拿了个肉包子,说道:“这家的包子味道也不错。”
“嗯。”
宁归竹接过。
包子还有些烫,他咬了一口,内里的肉香飘出来,很是勾人食欲。
肉包子不是很大,宁归竹好歹是个成年人,两口就吃完了大半,抬头见熊锦州在看他,催促道:“你也吃吧,吃完还得去买东西呢。”
“啊,好的。”
熊锦州回过神来,拿了个菜包子吃。
吃完手上的肉包子,宁归竹低头吃着馄饨,连着汤一起喝下,很快就有了饱腹感。
“竹哥儿,再吃个包子。”熊锦州提醒道。
宁归竹看了眼,收回视线道:“你吃吧,我饱了。”
其实没有,但熊锦州把两个菜包都吃完了,剩下的馒头估计是大旺二彩的早餐,宁归竹不好意思再吃一个肉包子。
熊锦州不确定地问了句:“真的饱了?”
宁归竹点头。
见状,熊锦州不疑有他,三两口将剩下那个包子吃到嘴里,数了二十个铜板放到桌上,拿着馒头起身,“先买什么?”
宁归竹想了下,说道:“先买粮食吧。”
他看着热闹的集市,扭头问熊锦州:“你平日里上值都吃些什么早餐?”
熊锦州啃包子的动作一顿,他咽下嘴里的包子,说道:“大多数时候是馒头,找个摊子买一点小菜就好了。”
话语很肯定,如果敢看宁归竹的话,就更有可信度了。
宁归竹嘴角上翘,转头看向前方,说道:“光吃馒头也不行,我想着买点材料回去,以后在家里自己做。”
嗯?
没挨骂。
大手大脚亲娘训斥的多了,熊锦州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才捕捉到重点,问道:“竹哥儿你会做包子?”
宁归竹轻轻点头,“只要材料齐全,大部分的食物我都会做。”
闻言,熊锦州眼睛亮起。
自从能赚钱之后,他就没亏过嘴,成亲前阿娘还老是说他再这样下去,就算讨到夫郎也得弄丢。现在可好,他夫郎会做。
熊锦州明显积极起来:“那要买的东西是不是很多?我去租个力车来?”
宁归竹意外于他忽然出现的热情,侧头看了眼才摇头道:“不用,有些东西买起来贵,得想办法自己种一些。”
“哦。”熊锦州有些遗憾,又主动道:“正好我有五天假,要弄什么你就说,我去弄。”
这也太热情了,宁归竹失笑:“好。”
5. 第 5 章
粮店。
店小二刚送走一位客人,看见他们走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注意到跟在后面的熊锦州,还打了声招呼:“熊捕头,你们这是……?”
熊锦州朝他点了下头,介绍道:“这是我夫郎,来买点东西。”
“哦,哦哦。”
心里惊诧于熊锦州成亲的事实,店小二面上不显,侧身招待宁归竹:“小哥想买些什么?咱们店里什么都有,买得多折价也多。”
宁归竹看着粮铺里的东西,说道:“价格都在这上面了?”
“对。”店小二习惯性道,“您想要买哪种?我可以给您介绍下。”
这个时代不认字的占多数,店小二这样说,也是方便告知价格。
宁归竹摇了下头,走了一圈看过价格后,道:“小麦面拿二十斤,玉米面、地瓜面各拿十斤,其余杂粮面每样拿五斤,再拿二十斤的黄豆。”
听到他直接给了数量,店小二看了眼熊锦州,见男人没有表示异议,立即应了声好,挽着袖子开始给宁归竹装东西。
宁归竹视线还在店铺里的粮食上。
熊锦州想起什么,走近道:“娘先前说,我成亲后家里会分一部分粮食给咱们。”
闻言,宁归竹收回看向大米的视线,问道:“是些什么?知道有多少吗?”
熊锦州努力回忆了下才回答:“应该就大米小麦之类的,可能会有苞谷,大概够咱们俩吃一年吧?”
话语里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样啊……”宁归竹看着店小二麻利装袋称重的动作,“那就先买这些,回头去问问看,不够吃再想办法。”
“好。”
既然主粮不用发愁了,宁归竹又挑着买了些别的,像是绿豆红豆之类,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少了。
店小二拨着算盘,嘴里吐字清晰,确保宁归竹和熊锦州能够听清价格,最后将算盘一转让两人看数,“总价一两七钱,折九后一两五钱三十文,抹个零,二位给一两五钱即可。”
熊锦州上前一步,从衣襟里取出钱财。
他们这回带了十一两六钱出来,沉甸甸的不说,还将衣襟塞得鼓鼓囊囊的,也就是熊锦州不好惹,这才没被人盯上。
店小二见状,问道:“要不要叫力士?”
熊锦州闻言,偏头看向宁归竹。
看清身边人眼神中的疑惑,熊锦州低声解释道:“就是请人把东西送回咱们家,钱是两边都出。比叫力车便宜些。”
宁归竹下意识想要拒绝,请人送货上门,再便宜能便宜到哪里去?但想想今天要买的东西,他还是点了头,“好。”
熊锦州这才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笑道:“你们的东西不算多,十文钱就好。”
付了钱,两人两手空空地离开粮店。
宁归竹偏头问熊锦州,“我想买点酱油陈醋,要去哪里?”
“那得去酱坊,这边。”
熊锦州快上半步,领着宁归竹到了酱坊。
酱坊所在的位置比较偏,但用来做铺面的区域很宽阔,还没有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酱香味。
“熊捕头早啊。”酱坊的掌柜看清楚来人,快走两步走出柜台,看了眼宁归竹,礼貌问道:“这位是……?”
熊锦州介绍道:“这是我夫郎,来找你买点酱。”
“哎哟,还真是呀。”掌柜的笑开来,“我刚还琢磨呢,看着这么般配,不是夫夫该多可惜。现下可好,省得我厚着脸皮去做媒了。”
他话语夸张得厉害,但架不住神态自然,给人一种真诚感。
宁归竹偏头,就见熊锦州脸上满是藏不下的笑意,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掌柜的,我们想买点酱油陈醋,另外您这有豆瓣酱吗?”
“豆瓣酱?”掌柜的愣了下,“你说的是黄豆酱吗?”
看来是没有了。
宁归竹心里有些遗憾,随口解释了一句:“不一样,豆瓣酱是用蚕豆做的,更适合炒菜吃。”
掌柜的心中微动,看看旁边默不作声的熊锦州,又看看宁归竹,觍着脸问道:“听上去小哥挺了解这豆瓣酱的制作流程?”
宁归竹从遗憾中回神,察觉到掌柜话语中的目的,思绪一转问道:“掌柜的想要买方子?”
“这……”掌柜搓了搓手,“要是方子能成,我当然是想买的。”
宁归竹思索了下,看向熊锦州,说道:“您应该是制过酱的,也知道这其中的时间不可能短……”
听出他有交易的想法,掌柜的连忙道:“这个好解决的。要是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弄了成品再来交易方子,要是不行,我们这边可以出钱先买部分方子,视情况决定是否购买剩下的方子。”
这个世界又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宁归竹觉得后面那个方法不是很靠谱,但是前者的话,他短时间内并没有那个时间和条件制酱。
而且豆瓣酱的制作方法,对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东西。
宁归竹有些心动。
看出他的想法,熊锦州开口道:“想卖的话我去找中人,不用担心其他问题。”
有句话叫作‘强龙不压地头蛇’,好巧不巧,熊锦州就是‘地头蛇’中最大的那一条。
宁归竹还不满二十,对古代的了解渠道除了课本,就是各种小说和影视剧,暂时还无法自行做出判断,这会儿听熊锦州开口,他也就点了头。
熊锦州出去找人了,宁归竹看着酱坊里的东西,除了酱油和陈醋之外,还要了点黄豆酱。
要了这三样,宁归竹的视线落到另一边,看着那上方的牌子片刻,问道:“肉酱和鱼酱是什么样的?”
“这个啊。”掌柜的抬头看了眼,让工人继续装酱,带着宁归竹过去看,“你之前没买过的话,可以弄点猪肉的尝尝,或者是这种杂鱼酱,味道也不差。”
他挑了一罐子鱼酱和一罐子肉酱打开,给宁归竹看了一眼。
陶罐中的酱都在制作的过程中被捣碎了,和其余调味混合在一起,能够闻到浓郁的咸香肉味。
宁归竹看了眼价格,“两百文一罐?”
“对。”掌柜的点头,“你要是要,一百八十文就成。”
“那拿一罐吧。”
宁归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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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琢磨着掌柜的之前的态度,感觉就算只有半个方子,卖两百文也不成问题,买一罐回去,炒菜的时候放上一点,有了荤腥也省得之后买肉吃。
“好,还要别的吗?”
掌柜的挑了一罐好的,再度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看了一圈,摇头表示不用了。熊锦州的钱看着多,但真买起东西来,其实不怎么够用。总不能这回一次性把存款花了,之后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而且……
古代看病肯定比现代更费钱,人一辈子不可能不生病,还是多留点存款为好。
四个陶罐摆在一起,出去找中人的熊锦州还没回来,掌柜的让人上了茶水,招呼宁归竹坐下来等,同时不着痕迹地打探宁归竹的情况。
别看熊锦州只是个捕头,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平日里就留意着这些小卒呢。
但今天之前,他居然没听说过熊锦州成亲的事情,而且宁归竹长得这么标致,又会做酱,此前竟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
好奇都是其次,掌柜的主要是想多打听一点,也省得以后交易来往时,闹出什么不必要的幺蛾子。
宁归竹听着他的话,大概说了一些,也没多详细。
这个时代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见识过的新奇东西也不一定有现代的普通人多。他会的东西太多,这会儿说的情况越详细,以后找补的难度就越高。
他可不想被当成妖怪烧死。
聊了没一会儿,熊锦州带着一个中年文士回来了。
“竹哥儿。”
熊锦州大步走到宁归竹身边,介绍了下身边的人道:“这是李秀才,常帮人写些文书。”介绍完又看向掌柜的,“请李秀才做中人没问题吧?”
掌柜的乐呵呵地,连连点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那是在这读书人之间的比较,在普通人家眼里,秀才随手帮忙写一张文书换来的银两,都能让人眼红不已。
这给人做中人,收的钱自然更多一些。
掌柜的和熊锦州各拿了半两银子出来,宁归竹在旁边看着李秀才提笔写字。
文书上的内容是宁归竹和掌柜的商量好的,看着李秀才一字不差地写下,宁归竹微微偏头,熊锦州察觉到视线,垂眸看过来。
对上视线,宁归竹抿唇微微笑了下,收回视线继续看李秀才的动作。
写好文书后,李秀才又读了一遍,确定双方都没有要添加的内容后,他才开始誊抄第二份,这一次文书中间隔了三指宽的缝隙,全部誊抄好后,李秀才在空出的位置上书写上自己的名字。
趁着墨渍干涸的时间,李秀才重新拿笔,看向宁归竹:“宁小哥,说一下要交换的方子吧。”
“好。”
制酱的方子大差不离,宁归竹说了前面需要时间发酵处理的部分,保留了后期调味的内容。
有些东西做起来简单,难的是如何将其想出来。
掌柜的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凭借着多年制酱的经验,心里就有了判断——这个法子是真的可行。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起来。
6. 第 6 章
方子誊抄好后,一张递给掌柜的,另一张与写的第一份合书放在一起,李秀才小心地折好收起来。
“你们落款吧。”
他退后一步,伸出手指在自己名字下方点了点,“写在这里就好了。”
掌柜的看向宁归竹,“小哥先请。”
宁归竹看着那毛笔,抿了抿唇抬步上前,将袖子往上挽了两圈,抬腕拿笔。
读书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比赛,如果能获得名次,就有少则一二十,多则成百上千的奖金,宁归竹为了钱时常参赛,毛笔字自然也是练过的。
两块钱一根的毛笔,五块钱一瓶的墨,练字的纸张一摞也就十块钱,够他参加四五回比赛。
细细的笔杆在白皙的手指间,随着他的动作缓慢挪动,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跃然纸上。
熊锦州偏头看着,也不知道是在看字还是在看人。
一个名字花不了太多时间,宁归竹放下笔,侧身回到熊锦州身边,掌柜的拿起毛笔,在他名字下面写上自己的姓名。
李秀才拿起合书看了眼,吹干上面的墨迹,取出一枚印章,在他们两人的名字上印了下,对折后撕开。
崎岖不平的撕痕留在两半合书上,李秀才交给两人,“明日我会去县衙记录,这两张你们留好,别破损了。”
流程还挺多。
宁归竹听到还要去县衙记录,心中总算是对‘合书’有了点信任度,小心折好递给他的那一半合书,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收好合书,起身进入柜台后面,取出二两银子笑着道:“还望我们合作顺利。”
方才商量好的,半副方子二两银,如果豆瓣酱真的能做出来,宁归竹的后半副方子,掌柜的用八两银买。
十两银子对酱坊掌柜而言不算多,但是对宁归竹而言,十两可以做很多事情,完全能成为他在这生活的底气。
而且……
如果熊家真的不是好去处,这个豆瓣酱的方子就是敲门砖,搭上酱坊的线,只要他能提供足够的利益,就会有人帮助他。
宁归竹想着,面上的笑意越发真实,伸手接过银子,语气笃定:“肯定会顺利的。”
弄完交易的事情,就是正经买卖了。
酱油陈醋都要了五斤,黄豆酱要了三斤,肉酱是论罐卖的,总共九百八十文。肉酱折价一百八十文卖的,掌柜的又给他们免了十文,总共给九百五十文。
听到报价,熊锦州上前一步,给了钱回头时,才发现宁归竹将刚刚到手的银两拿了出来,他道:“你的钱先收着。”
宁归竹抬眸,和熊锦州对视上。
男人眼中的情绪很平和,像是这话是理所应当般,反倒将他心中的算计映衬的落人一等。
不过,弱势方不为自己筹谋,难道要全凭陌生人的良心过活?
宁归竹笑了下,光风霁月道:“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哪有什么你的我的,都一样。”
他这一笑,弄得熊锦州视线漂移,除了“嗯”之外,大脑空空想不出其他回应的话语。
十多斤的东西,还都是用陶罐装着的,带起来也挺麻烦的,在掌柜的询问下,熊锦州又出了十文钱的力士费,让人在午时前送到他们家里。
从酱坊出来,宁归竹对熊锦州道:“还得往家里添置一些农具和陶罐,然后再去买几只鸡鸭幼崽,买完就回去,行吗?”
熊锦州对他要买的东西没意见,不过提出了另一点,“家里的肉没了,再去买块肉吧。”
“……”
钱是人家赚的,想吃肉就买吧。
因为铁匠铺距离要近一些,两人先去了铁匠铺。
在这个时代,铁制品也是有购买限制的,普通人家能买五样。熊锦州是捕头,要多三个购买名额,家里已经有了铁锅和菜刀,宁归竹思索着,拿了锄头、砍柴刀和镰刀,视线扫了一圈问道:“这里没有剪刀卖吗?”
铁匠闻言乐道:“剪刀这种小东西你得去布坊买。”
“哦好,谢谢。”宁归竹道,“那就这几样吧。”
“总共三百九十文。”铁匠扫了眼给出价格。
铁是官方的,在这里买东西没有讲价的余地,熊锦州直接数了钱给过去,将宁归竹挑好的铁具放到竹篓里。
走出铁匠铺,熊锦州道:“咱们从这里过去吧,顺路能全买了。布坊那边只买剪刀吗?要不要买点针线布料?”
“可以啊,咱们带出来的钱还有多少?”
熊锦州闻言,下意识掏兜要数。
宁归竹:“……”
人来人往的,也不怕贼偷。
他抬手按住熊锦州的手,心里默算了一遍,“还有八两二钱六文,够咱们用了。”
听到他给出答案,熊锦州侧眸惊叹:“你算数好快。”
这么点小事都能被夸,宁归竹莫名有些脸红,他低咳了一声,跳过熊锦州惊叹的内容说道:“走吧,我们快点买完东西回去,一会儿太阳大了热。”
“啊,好。”
熊锦州果然被转移注意力。
这一路过去,先到的是卖陶制品的店铺,宁归竹挑了些陶罐,又拿了三个陶坛,总共花费二百三十文。
然后是布坊。
宁归竹想着做衣服的事情,多拿了些粗麻布,熊锦州在旁边瞅着,出声让店小二拿了两匹细麻,除此之外就是基础的针线和剪刀,加起来的花销比铁具还贵一些,五百七十六文,同样付十文的力士费,让店家安排人给他们送回家。
买好生活上要用的东西后,接下来就是买肉和鸡鸭崽。
古代人缺少油水,大多偏爱肥肉。
宁归竹看熊锦州紧着肥肉挑,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还是拿五花吧。老板,你们板油是怎么卖的?”
屠户道:“六十文一斤,这里总共两斤一两板油,您要是要的话,这一两就不收您钱了。”
“行。”
宁归竹都拍板了,熊锦州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琢磨着下次自己一个人来买,这样就能多买点肥肉了。
屠户再次称了下板油,给宁归竹看过斤两之后,又按照他们俩之前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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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了两斤五花肉,在收刀时,顺手切了一小块肥肉放在上面,乐呵道:“总共一百九十六文,这块肉送你们做搭头。”
宁归竹:“……”
他瞥了眼心情愉悦给钱的熊锦州,心里好笑又无奈。
人家送东西是看在熊锦州的份上,宁归竹也就没开口推辞,等熊锦州将肉放在竹篓里后,两人这才前往最后一站,马肆。
马肆是买卖牲畜的地方,安和县地方小,没有单独设立禽肆,鸡鸭等禽类也在这边买卖。
刚一进入马肆,就看到了卖鸡鸭幼崽的小贩,宁归竹蹲下来询问价格。
那大娘看见有生意,乐呵呵的:“鸡崽三文一只,鸭仔大些,要贵一文。”
价格在宁归竹的心理预期内,他仔细看过竹篮里的鸡鸭幼崽,挑了五只鸡崽三只鸭崽。
在宁归竹生长的小山村里,有过‘买单不买双,买双全死光’的说法,宁归竹虽然不信,但听得多了,每次买鸡鸭幼崽都会习惯性遵守。
熊锦州付钱,宁归竹将挑出来的鸡鸭幼崽,放到他拎着的空竹篓内,小心地起身。
“现在……”
宁归竹刚要说回家,忽然想起来道:“还没买盐呢。”
熊锦州闻言,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先回去吧,你该吃药了,家里的盐还能吃几天,回头我上值回去再买也一样。”
“也行。”
-
身上多了负重,回程走出城门后,熊锦州就拉着宁归竹,走到了停放车架的地方。
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大部分人都是先惊艳于宁归竹的长相,然后被熊锦州吓到撇开脑袋。
这些人的动作不算隐蔽,宁归竹挑了挑眉,忽然好奇起现在这张脸的长相来。
查看长相是之后的事情,现下,宁归竹的视线在这群人中扫了一眼,看到了先前路上遇到的那个车把式。
他和熊锦州走过去,问道:“您这什么时候回去啊?”
那车把式心里苦,不过车上已经坐了四个人,再加上熊锦州和宁归竹,也能走一趟了。想着应该没人会在熊锦州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他道:“你们要是来的话,马上就走。”
“那好。”
宁归竹眉眼弯弯,给了车把式两个铜板,走到车架后面。
“东西先给我。”熊锦州伸手,拿走宁归竹手里的竹篓,另一只手也没空着,扶着宁归竹帮他上车架。
宁归竹坐好后,伸手要去接竹篓。熊锦州避开他的手,单手撑着车架挡板,轻松上车。
“都坐好了,我们出发。”
车把式喊了一声,没听到否认的话语,举起竹枝轻轻抽了下骡子的屁股,车架晃晃悠悠地行进起来。
泥土路上还有不少石子,走起来没什么感觉,坐在车架上却颠簸得厉害。
再加上这车架的挡板只有巴掌高,宁归竹和熊锦州又坐在后方边缘处,摇晃起来越发吓人。
熊锦州看宁归竹的脸色都有些白,大长腿一伸,挡在了宁归竹外侧充当支撑,免得他晃着晃着掉下去。
7. 第 7 章
“还好吗?”
车架又是一个大晃动,宁归竹险险扶住熊锦州的腿,听见熊锦州的询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县城到小河村的距离并不算远,在宁归竹受不住之前,骡车停了下来。
宁归竹心里松了口气。
熊锦州下了车架,转身扶了把宁归竹,等人站稳之后,才伸手去拿他们的竹篓。
宽敞的土路在小河村村口经过,村子一侧是茂密的树林,另外两面则是高高的大山。宁归竹他们家就是在树林和大山接壤的位置,从村口进去,走侧面经过熊家父母家才到他们家里。
“二小子?你怎么没去上值?”远远的看见熊锦州,柳秋红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见他,两人叫了人,然后才解释道:“主簿说刚成亲有五天假。”
一听是有假期,柳秋红面上的怒色就消失了,她带着笑意叮嘱道:“既然有假,就在家里好好陪陪竹哥儿,干活要利落点,知道不?”
这么好的夫郎,要是不靠谱吓跑了,那多糟心啊。
熊锦州“嗯”了一声。
双方走进后,柳秋红就听到了鸡鸭崽唧唧的叫声,再看竹篓里的刀具,脸上的笑意更浓。花钱买这些东西是好事啊,说明两人都有正经过日子的想法。
她对宁归竹道:“我还有事,就不拦着你们唠了,既然二小子在家,回头让他带你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家里的地。”
“哎好,您先去忙。”
宁归竹点头,侧身看着柳秋红带着东西离开后,这才跟熊锦州继续往家里走。
他们家这块地方比较偏,周围的地也少,接下来的路就没遇到什么人了。
回到家里,熊锦州放下竹篓,先去给宁归竹煮药。
宁归竹看着在他脚后跟追着跑的狗,问道:“先前买的馒头呢?”
“在竹篓里。”
宁归竹走到桌边翻了下竹篓,取出油纸包着的馒头,走到拿了个大碗,将杂粮馒头掰碎之后,往里面倒了点水泡开,“大旺二彩,吃饭了。”
听到开饭,跟在熊锦州身边打转的两只立即回头,迈开小短腿追在宁归竹身后。
喂了两只小的,宁归竹洗干净碗筷放到橱柜里,拎着竹篓往后院走。
熊锦州见状说道:“放前院吧,山上有东西偷鸡吃,不安全。”
“什么?”宁归竹疑惑,又道:“我怕狗咬它们。”
“好几种呢。”熊锦州道,“狗的话不用担心,母犬就是不咬鸡鸭的。”
“那行吧。”
宁归竹将鸡鸭崽从背篓里取出来,放在院子里,“还是得弄个盖笼盖着,免得鸡鸭崽跑远了。”
“盖笼?家里好像有,我去拿来先用着,回头再买。”
熊锦州说着起身,就要往前面去,宁归竹“哎”了一声,等他住脚才说道:“家里也要用吧?你去砍竹子,我会编。”
“你会?”熊锦州惊讶。
宁归竹正看着小鸡小鸭呢,闻言头也不抬地点头,“挺简单的,以前弄过两回。”
熊锦州对宁归竹口中的‘简单’抱有怀疑,这种东西如果简单,也就不会成为一门手艺了。不过既然宁归竹会,他拿出今天买的砍柴刀:“那我上山去砍竹子。”
“行,小心点。”宁归竹叮嘱了一句。
熊锦州走了。
宁归竹守了会儿鸡鸭崽,看着两只狗崽好奇地嗅了嗅,然后就没有动作了,不由心里松了口气。
他试探地起身进入厨房。
大旺和二彩歪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换了个位置趴下来,摇着尾巴啃草踩虫子,并没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地朝鸡鸭崽下手。
这下,宁归竹才彻底放心,他看了下瓦罐里煮着的药,从箩筐里取出先前买的肉。
五花肉和肥肉用碗装了放在橱柜里,宁归竹将板油洗干净切成短条,灶台里烧起火,开始熬油。
熬油有水熬油和油熬油两种方法。
宁归竹吃不出其中的差别,也就选了比较快的一种。将家里的食用油倒进锅里,放入切好的板油,宁归竹翻拌着板油,避免其粘连在锅上。
稍微翻拌油炸片刻,板油有了缩水的迹象,锅中的油也越来越多。
他停下翻拌的动作,将锅铲放在旁边,走出厨房看了眼。
院子里,小鸡小鸭的行动范围已经扩散开来,大旺和二彩站在两个方位,偶尔会驱逐一下跑远了的鸡鸭崽。
宁归竹惊诧挑眉。
他听说过牧羊犬,却是头一次知道狗还能牧鸡鸭。
宁归竹看了会儿稀奇,炉子上熬的药差不多了,他就着油香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喝完。剩下的药材也不能倒,盖上盖子放到橱柜里,晚上还得继续熬煮。
锅铲拨动着油锅里的板油渣,宁归竹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还是有点烫,不过精神状态还行,也就无所谓了。
真正有影响的还是膝盖处的跪伤。
本来就疼,今天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怪难受的。
心里想着晚点检查一下膝盖的事情,宁归竹听见院子里传来熊锦州的声音,他看了下锅里的油渣,将锅铲放在一边,走出厨房。
熊锦州扛着两根竹子不方便行动,正用脚驱赶着凑过来的狗崽和乱晃的鸡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宁归竹出来了。
他驱赶了两声,大旺和二彩反应过来,开始蹦跳着驱赶鸡鸭,宁归竹鬼使神差地出声:“大旺,二彩,把它们赶过来。”
两只小家伙抬起头,看了看宁归竹,竟然真的开始将鸡鸭往他这边赶,宁归竹自己都惊到了,抬眸和熊锦州对上视线,不由笑弯了眼睛。
阳光下的哥儿笑得格外好看,熊锦州的心跳声出现了瞬间的错乱,他慌乱挪开视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在笑。
他摸了摸嘴角压住笑意,将扛着的竹子放下来。
竹子很长,放下来后还有小半落在院门外。
宁归竹垂下视线,摸了摸跑过来的二彩脑袋,洗干净手进入厨房,继续守着熬油。
熊锦州进来,“竹子要劈开吗?”
“嗯,比较细的那部分砍下来,回头晒干了用来烧火。”
“好。”
熊锦州处理了竹子,拿碗接了碗井水,喝着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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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归竹旁边,看着油锅里金黄的猪油渣,在香味的勾引下,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声音掩藏在喝水声中,并不清晰,但熊锦州还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怕在宁归竹面前出糗。
宁归竹没发现他的动作,看着锅里的猪油熬得差不多了,退出里面还在燃烧的柴火,问熊锦州道:“家里有沥油的东西吗?”
熊锦州:“额,那是什么?”
农家人吃顿荤腥不容易,食物上留着的油越多越香,哪里会备着沥油的工具。
好在熊锦州家里什么都没有,这会儿听他这话,宁归竹也不觉得有啥问题,说道:“没事,我一会儿做一个。”
熊锦州摸鼻子。
看人熄灭灶火,给油锅盖上锅盖,竟生出些拘束来。
以前一个人,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觉得有问题,现在有了夫郎,却什么都要对方来安置,熊锦州总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偏偏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夫,就连拿钱出去买,都感觉有些对不住宁归竹。
高高壮壮一个人站在旁边,喝完水也不知道放下碗,宁归竹奇怪地看了他几眼,问道:“怎么了吗?”
“……没。”
熊锦州嗫嚅着,没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来。
宁归竹从前忙着生存,身边没个家人,朋友更是少得可怜。根本不知道如何照顾其他人的心情,这会儿听熊锦州说没事,他也就当自己是感知错了,拿起砍柴刀出了厨房。
熊锦州期期艾艾跟上,“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宁归竹试着搬了下竹子,转身问他:“会破竹子吗?”不等熊锦州开口,他又道:“不会也没事,你这样,刀砍上去后,左右一扭刀身,竹子就能破开。”
不是宁归竹不想干活,实在是重生后一直挺顺利的,让他错估了这具身体的力量。刚刚砍回来的湿竹太重,有些搬不动。
熊锦州接过宁归竹递来的刀,按照他的指挥操作了下,听着竹节破开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样?”
“对,别用刀刃去抵竹子,用刀背。”
熊锦州弄了两下,很快上手,将两根竹子破成了八瓣。
这样一来,重量就在宁归竹的承受范围内了,他接过柴刀说道:“你去给鸡鸭找点野草回来吧,切碎了喂它们,这边我来弄就好了。”
“好。”熊锦州站起身,看了眼天色,“力士估计快到了,一会儿你让他们把东西放院门口,我回来了搬。”
“知道了,去吧。”
熊锦州拎着竹篓出门,宁归竹拿着柴刀继续破竹子,将竹片全部破成竹条,又将表面的竹皮片下来。
柔韧光滑的竹片,可以用来编织任何东西,剩下较厚实的那一半,也可以用来做骨架。
宁归竹将竹条切断,拿着竹片围着竹条,开始编织浅口盘。这工艺简单,又是用来沥油的,竹片之间留的缝隙大,因而也就收边时费了些时间。编织好的时候,锅里的油温都还没彻底凉下来。
宁归竹取出放油的瓦罐放到灶台上,将沥油盘放上去,再舀入锅中的猪油渣。
滴滴清油落进罐子里,油渣在沥油盘里堆了尖。
8. 第 8 章
厨房的门窗紧闭着,宁归竹坐在院子里,继续折腾竹片,誓要在今天将盖笼给做出来。
“竹哥儿。”
门口传来呼唤,宁归竹抬起头看清来人,拿凳子压住手里的东西起身,“大嫂?你怎么来……”
话还没有说完,他看见了后面搬着东西的力士。
王春华将院门打开,“回来刚好遇到他们几个问路,我就带着过来了,你们今儿买了不少东西啊,怎么还弄了那么多布?”又对几个力士道:“把东西放堂屋里吧。”
“哎好。”
知道这是熊捕头的家,几个力士也不敢多看,匆匆将东西放好,就要离开,连宁归竹招呼他们喝水的声音都没听见。
见人走了,宁归竹无奈说了句:“锦州也没这么吓人吧。”
闻言,王春华笑道:“人家怕不怕的无所谓,你不怕不就行了。”
听出她话语间的打趣,宁归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跳过这一点说起王春华刚进来时的问题,“我身上这身布料还行,想着做几身粗布衣衫,方便下地干活。”
“这倒也是。”王春华也就随口一问,他们两口子过日子,她个做大嫂的没必要多问,视线环视一圈道:“怎么没看见二小子?”
宁归竹指了指鸡鸭崽,“让他出去找野草了,剁碎了喂它们。”
“哦。”
王春华就是过来带个路,家里还有事情呢,聊了几句就要走,见状宁归竹留住人,进厨房拿碗装了一碗猪油渣出来,“大嫂你带回去做个菜,直接吃或者用来炒青菜也不错的。”
看见那满满一碗猪油渣,王春华摆手道:“家里不缺肉吃,你和二小子留着吃吧。”
“我知道,家里还有不少。”宁归竹将碗塞进王春华手里,笑眼弯弯:“板油的出油量高,这回过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一口呢。”
油渣的香味不断往人鼻子里钻着,实在是让人难以狠心拒绝。最终王春华还是没扛住诱惑和宁归竹的劝说,端着那碗油渣,动作小心脚下生风地回了家。
看着人离开,宁归竹坐回凳子上,继续弄没有编完的盖笼。
熊锦州拎着满满一竹篓的杂草回来,注意到堂屋里的东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不是说让他们放门口就好吗?”
宁归竹头也不抬道:“大嫂给他们带的路,就让他们放进来了。”
原来是这样。
熊锦州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他先前叮嘱要让人放门口,也是担心他不在家里,宁归竹一个人会受欺负罢了。
熊锦州将野草放在旁边,在家里找了找,取出一个木墩子来,拿着砍刀切草。
两个人各忙各的,谁也没开口说话。
宁归竹手头上的盖笼终于弄好了,他活动着肩胛骨站起身,看着院子里的布局,把盖笼放在了靠近狗窝的院墙下,开始满院子逮鸡鸭崽丢进去。
鸡鸭崽腿短,跑起来也慢,被抓住了就叽叽喳喳地蹬着腿,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惊恐。
好在宁归竹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它们放了进去,唧唧声也随之消停。
宁归竹蹲在盖笼旁边看了会儿,确定它们没办法从缝隙中溜出来后,转身看向还在切草的熊锦州。
见已经切了不少草碎,宁归竹道:“就这么多吧,这么点大,也吃不了多少。”
“好。”
熊锦州闻言放下刀,伸手拢了拢切好的草碎,直接捧着过来了。
盖笼顶部是空的,方便往里放食水,熊锦州捧着草碎从上面撒进笼子里。
忽然撒下的东西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鸡鸭崽慌乱了一小会儿,在意识到是食物后,又叽叽喳喳地啄食着草碎,偶尔用小爪子扒拉两下。
熊锦州看了会儿鸡鸭,视线就不着痕迹地落到了宁归竹的身上。
察觉到他的注视,宁归竹回过神,疑惑地偏了下头。
熊锦州慌乱错开视线。
宁归竹:“。”
“你带我去认认家里的地吧,然后去家里搬粮食,顺带要一点种子,把院子开垦出来种上菜。”
“种在院子里吗?”熊锦州有些迟疑。
宁归竹疑惑,“不可以?”
“也不是。”熊锦州抓了抓头发,说道:“院子里这片地被我当宅基地买的,还想着之后再修房子呢。”
现在家里的房子布局,也就够他们自己生活的,等以后……要是有了小孩……就不太够了。
宁归竹没听出他话语之外的意思,想了下道:“院子那么大呢,弄一小块地就够咱们吃了,别的东西再种院子外面。在院子外面种东西需要去县衙买地契吗?”
“五分内的荒地可以自行开垦。”熊锦州摇头。
闻言,宁归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商量好后,让两个小狗崽看家,宁归竹和熊锦州先去看了下家里的地。
熊家的条件在农户里算不错的,五亩上等田,六亩中等田,三亩下等田,还有整整一亩专门用来种菜的开荒田。
看了会儿菜田里青嫩的蔬菜,确定熊家有的菜种之后,宁归竹跟着熊锦州到了熊家。
农家人就没有空闲的时候,虽然现下春耕已经结束,但春末正是野菜蓬勃生长的时候,老老少少的都会出去采集野菜回来,供着日常吃用的同时,还得处理了做过冬粮。
除此之外,还要砍柴晒柴,满足一年的使用。
因而两人到熊家的时候,家里就几个孩子在,金帛和川水切着野草,熊茵茵将切好的野草碎放进装着蚯蚓的篓子里,三人脸上都脏兮兮的。
看见他们俩,大一些的熊金帛立即道:“小叔,竹阿叔,奶将粮食放厨房了,说让你们自己搬回去。”
“行。”熊锦州应了一声,习惯性地走向孩子们身边,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侧头去看宁归竹。
宁归竹已经弯腰,将熊茵茵抱了起来,“你帮他们切一下菜,你们俩也过来,擦擦脸。”
“哎!”
两个男孩立即跟上,熊川水还跑去把洗脸巾和盆拿了出来。
宁归竹接过,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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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水浸湿洗脸巾,给他们三仔仔细细擦洗干净脸蛋,又将手洗干净了,“好了,去玩吧,别跑太远,也别玩泥巴。”
“好~”
答应得倒是乖。
熊锦州将杂草全部切好,跟蚯蚓混在一起后,拎着倒到了后面的鸡圈里。
宁归竹跟在他后面,远远地看了眼鸡圈里的鸡。长得还挺胖,一看就知道是精心伺候着的。
喂了鸡,熊锦州找到钥匙,打开了厨房门。
厨房中间堆了好些装满粮食的箩筐和麻袋,两人大概看了下,有小麦也有大米,干玉米粒最多,红薯次之,将粮食从厨房里搬出来,将厨房门再次锁上。
东西不少,院子里得留个大人,熊锦州就让宁归竹守着,他来回跑了几趟,将粮食都送了回去。
三个小孩不知道跑哪去了,宁归竹将院门关好,跟熊锦州一起回去。
粮食堆放在院子里,堂屋里是今天买的东西,站在院门口看去还挺多的。
宁归竹看着这些东西,扭头问道:“家里有地窖吗?”
这么多粮食呢,总不能直接摆在外面。
“有。”
熊锦州拎着两袋粮食进了厨房,宁归竹见状,拎起一袋粮食跟在他身后。
地窖入口在橱柜的角落,因为地面是青砖地面,再加上开门的拉绳藏在橱柜后面,如果不是亲眼看着熊锦州开过一回,寻常人根本找不到。
下面摆着长梯,熊锦州固定好窖门后,单手拎着两袋粮食进了地窖。
地窖从弄好后就没用过,不过挖地窖的时候弄得很仔细,每年还会修整一下,将粮食放在里面是没问题的。
宁归竹在上面给熊锦州递粮食,顺带将每样粮食都留了一些在厨房里,方便之后吃用。
地窖的低温环境比厨房更适合储存,宁归竹忍不住问道:“要不把肉也放一些进去存着?这些肉一两顿的也吃不完,回头该坏掉了。”
“行。”熊锦州点头,“橱柜上有篮子,你用篮子装着给我。”
“好。”
宁归竹在熊锦州说的地方找到了竹篮,他将五花肉切了三分之一下来,和屠户送的那块肥肉放在一起,剩下的装在竹篓里递给了熊锦州。
熊锦州在昏暗的环境内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将竹篮挂到了地窖中间的木钩上。
安置好家里的粮食,熊锦州回到地上,将地窖口关好,接着就是收拾买来的那些东西。
卧室里除了床榻外,就只有一个放衣服被褥的箱笼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布料和针线剪刀最终放在了桌子上,宁归竹心里琢磨着要尽快将其制成衣服。
陶坛和陶罐清洗干净,沥干水分后,宁归竹拿三个小罐子分装了酱油陈醋和黄豆酱,酱坊给的酱罐则盖好放到橱柜上层,分装出来的和油盐放在二层。
处理好这些,又将沥好油的油渣放到碗里装着,把晾凉的油舀进油罐中。板油出油量高,瓦罐太小装不下,宁归竹又拿了个大小合适的陶罐装满油。
如此弄完,家里才算收拾好。
9. 第 9 章
将准备好的鸡蛋淀粉糊舀入锅中,握住炒锅手柄均匀晃动,一张轻薄漂亮的煎饼就出锅了。
等到面糊全部煎完,熬油留在锅壁上的油亮光泽也减少了些许,宁归竹炒软野菜,又将切碎的猪油渣放进去一起翻炒。
炉子里煮着的玉米碴粥好了,熊锦州熄灭炉火,端起宁归竹煎好的薄饼,确认了一遍:“切成丝?”
宁归竹点头,“对。”
熊锦州将煎饼端到砧板边,又去洗了洗手,这才将煎饼细细切成丝,他切煎饼的时间里,宁归竹炒的青菜也出锅了。
擦着手走到熊锦州的身边,宁归竹看了眼,去拿了黄豆酱过来,舀了两勺放在切好的饼丝上。
等所有薄饼切完,将饼丝和黄豆酱翻拌均匀端上桌,宁归竹盛了碗玉米碴粥,放到熊锦州面前问道:“家里有石磨吗?或者石盆。”
熊锦州喝了口粥道:“没有,晚点我去石匠那里买,是要石磨还是石盆?”
“……”
宁归竹以前的日子虽然过得差,但这些东西家里都有,这会儿听熊锦州的话头,他有些迟疑道:“买一个贵吗?”
这回轮到熊锦州不吭声了。
地方小没有采石人,石匠想要做点东西得从采石开始,制作石磨的过程中,石头还会开裂破损无法用,光是成本就不低了。
他换了个说法,“买一个可以用几十年呢,也不算贵。”
听到这话,宁归竹还有什么不懂的,无奈地看了熊锦州一眼,问道:“大概多少钱?我再想想。”
熊锦州:“偏小一些的话,要一两多。”
那确实不便宜了。
宁归竹思索着,注意到熊锦州一直在喝粥,夹了些饼丝到他碗里,“多吃点菜,一会儿你还得去砍竹子呢。”
“哦。”熊锦州夹起那筷子饼丝送进嘴里。
饼丝柔韧带着蛋香,又放了面粉,是很扎实的一道菜了。再加上黄豆酱的咸香,味道特别好,衬托得碗里的玉米碴粥也美味起来。
熊锦州不自觉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宁归竹吃了口炒过的猪油渣,不够酥脆,但油香味足,倒是下饭,他低头喝着粗糙的玉米粥,心里还是纠结要不要买石磨。
一两多的银子用来买粮食的话,够他们吃好久了,但是石磨的用处不少,寿命也确实长。他以前家里那个石磨就是曾祖父在世时买的,直到他离开山村都还能用呢。
“明天你去买一个吧。”宁归竹终于下定决心。
饭菜好吃,熊锦州的注意力早转移了,听到宁归竹这话,反应了下才声音含糊地应好。
吃过饭,熊锦州弄了点草木灰,将碗筷洗干净了。
宁归竹喂了狗,拿着锄头道:“我去后院挖菜地,你一会儿砍了竹子,有时间的话,去前头屋里要点种子过来,辣椒大蒜之类的也别忘了。”
“好。”
熊锦州将碗筷放好,拿了砍刀去林子里砍竹子。
两个人都忙着,前院就两只狗在撒欢,守着盖笼里的几只鸡鸭崽。
柳秋红站在院门口张望了下,奇怪道:“人呢?”
她喊着人进入院子,被两只狗的吠叫声吸引,往它们那边看了眼,注意到那盖笼,不由走近看了看。
宁归竹听到声音从后院过来,“娘?”
“哎,我过来看看。”柳秋红收回手,“你们俩才开始过日子呢,往家里送什么油渣。刚好你大哥在河里捞了两条鱼,我拿了条来,明儿你们弄了吃。”
“一整块板油呢,那么多油渣我们也吃不完,坏了可惜。”宁归竹解释着,搬了两条凳子出来,又去屋里盛水。
经过采购,家里的容器多了,中午的时候宁归竹就烧了一锅水放在锅里晾凉,用陶罐装着,方便随时取用。
柳秋红坐不住,将装着鱼的桶靠墙放着,起身到处看了看。
熊锦州和宁归竹买的东西,要么收进卧室,要么放到了地窖里,也就厨房明显多了些东西,看着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但在柳秋红看来,现在就是要比熊锦州一个人的时候多了几分人气。
接过宁归竹端来的水喝了口,柳秋红道:“我先前听你大嫂说还不信,刚一看才发现是真的,你这盖笼编得可真不错啊,还会做别的吗?”
宁归竹:“简单的竹编品都会,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柳秋红摇着头,“就是没想到你在大户人家干活,居然还学了这些。”
宁归竹顿了下,笑道:“都是闲暇时学的,偶尔编点花样,主家看了也喜欢。”
柳秋红不疑有他,只感慨道:“伺候人的事也不好干啊。”
闲聊了没一会儿,熊锦州背着竹子回来了,看见他们俩坐在屋檐下聊天,随口道:“娘你咋来了?”
“给你们送鱼的,顺带看看。”
“哦。”熊锦州放下竹子,问道:“娘,你把菜种放哪里了?晚点我过去拿,竹哥儿想着尽快把菜种上。”
“现在准备种啊?种菜种太慢了,我给你们挖点秧去,竹哥儿要种些什么菜?”
宁归竹说了几样熊家菜地里有的,又单独提了辣椒和大蒜,柳秋红记住之后,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看着她离去,熊锦州道:“那我去把竹枝捆回来。”
“好。”
宁归竹点点头,拎起锄头回到后院,继续开垦菜地。
柳秋红干活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宁归竹要的秧苗过来,这回没在院子里看见宁归竹,她直接走到后院。
菜地已经开垦完一遍,周围丢满了杂草,宁归竹正在松散菜地里的土。
柳秋红将秧苗放在墙角,走进菜地里,把那些细小的杂草挑出来,看着菜地道:“这地不肥,回头你和锦州得多拾掇才行。”
宁归竹这才发现她来了,回头道:“我知道的。地养个两年就肥沃了,现在也急不来。”
听他心里有数,柳秋红点点头。
前院不断传来竹枝落地的声音,熊锦州来回没个停歇的,宁归竹和柳秋红一起,将菜秧全部种了下去,又浇了些定根,等弄完这些一抬头,太阳都落山了。
种地是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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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活,宁归竹活动了下筋骨,进厨房端了两碗凉开水出来喝,柳秋红休息了会儿,等熊锦州搬着最后一捆竹枝回来,这才起身回去。
忙了一天,都累得慌。
宁归竹喝了药,趁着熊锦州泡脚的时间,接了点热水到卧室里擦了擦身体——古代没条件天天洗澡,但也不能带着汗水上床睡觉。
擦身时,宁归竹顺带检查了下膝盖。跪伤有些严重,一大片青紫不说,中间那块都是黑的了,看着十分骇人。
他抿抿唇,将裤腿拉下去,穿好衣服将擦澡的水泼了,对熊锦州道:“你一会儿也去擦个澡,汗水味留身上不好闻。”
“好。”
等搞完个人卫生回到卧室,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就着为数不多的光亮,宁归竹将买东西剩下的钱倒在床铺上清点着,熊锦州在另一边坐下,跟着他数钱。
“银子还有七两半。”宁归竹将银子放到一边,开始捡铜板。最后一枚铜板落入手中,熊锦州道:“我这里总共两百二十七文”。
“我这一百三十八文。”宁归竹又在心里计算了遍花销,确定道:“没出错。”
一天花了四两半的银子,宁归竹心里深吸一口气,将那大个的五两银拿出来,对熊锦州道:“这个收起来,这二两明天拿去买石磨,这些散的就留作日常用。”
他故意没提自己赚的那二两,熊锦州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真没把那钱放在心上,反正他按着宁归竹的话,将五两银收起来后,剩下的塞到了箱笼下面,方便随时取用。
数完银两,天光更暗了,宁归竹藏在黑暗中,看着微光中的男人,片刻后取出那二两银,“锦州,这里还有,也放进去吧。”
“嗯?”
熊锦州疑惑回身。
朦胧光线下,从床帷中探出的白皙手掌上,摆着两枚灰扑扑的银两。
熊锦州的视线落在那手掌上,良久才道:“你不单独放个地方吗?放着里面,回头用混了。”
宁归竹惊异挑眉。
就听熊锦州继续道:“娘每年养鸡赚的钱都是她收着的,家里的媳妇夫郎都这样。”
感情是一家子都有留私房钱的习惯。
宁归竹到底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他道:“那你也得先帮我放进去,回头我做了新的荷包,再放到新荷包里。”
“啊,好。”
听到这话,熊锦州顿了顿,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上前接过银两放入箱笼中。
宁归竹笑了会儿,想起膝盖上伤的事,坐直身体将裤腿挽起,试探地揉了揉。
也不知道先前是痛麻了还是怎么的,白天忙了一天都没感觉,这会儿稍微一用力就疼得宁归竹直吸气。
“怎么了?”熊锦州疑惑。
“先前跪伤了,淤青有些严重,得揉散。”
宁归竹解释的话音刚落,已经坐到床边的男人又起了身,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接着是房门打开,男人出去的动静。
宁归竹疑惑偏头。
约莫三四分钟过去,微弱的火光出现。
10. 第 10 章
熊锦州将油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侧身在床边坐下,说道:“你坐出来一点,我看看伤。”
宁归竹看着他。
良久,在熊锦州意识到奇怪前,他慢吞吞地坐了出来。
这具身体和宁归竹本身倒是有些像,天生的冷白皮,看着跟温润的白玉般分外惹眼。此时此刻油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皮肤上,甚至没给人惊艳的时间,那青黑的瘀青就刺入熊锦州眼中。
“怎么这么严重。”熊锦州的眉头紧紧蹙起,试探地伸手碰了下伤处,抬眸去观察宁归竹的表情。
宁归竹“唔”了一声,反倒说起一个貌似不相关的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送出来嫁人吗?”
熊锦州茫然了下,“为什么?”
没想到熊家人居然没跟他说,宁归竹惊讶地挑挑眉,把原主的经历说了一遍,“……跪了两天,才在小郎的求情下留了条命。”
宁归竹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甚至能够共感他当时的情绪,但到底不是亲身经历,即使是在情绪的感染下,说出来的话语也显出几分平静。
这几分平静落入熊锦州的耳中,就像是受了委屈后不愿意被人看穿,因而故意装出来的镇定。
他垂眸看着伤口,心头堵得慌。
熊锦州撇开视线起身,走到箱笼边,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瓷罐。
宁归竹不吭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熊锦州坐回床边,打开罐子取了一坨淡青色的药膏在掌心化开,宽大粗糙的手掌捂在宁归竹的膝盖上,他抬眸看了宁归竹一眼。
宁归竹:?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些痛,忍着点。”
宁归竹刚想说能有多痛,就感觉膝盖上的手一用力,剧痛之下他痛呼一声,下意识往后面缩腿却没能成功。
熊锦州一身力气全使在宁归竹身上了,搞得他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最终只能认命地倒在床上,眼角溢出两滴泪花来。
淤青需要用大力揉散,疼是不可避免的,熊锦州垂眸不去看宁归竹的可怜样儿,估摸着药膏差不多揉进去后,才收回手,将剩下的药膏收起,出去擦手。
等熊锦州再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宁归竹的后脑勺。
熊锦州低声问道:“生气了?”
宁归竹的声音隔着被褥,闷闷的:“没有。”
“没有的话,那为什么背对着我睡?你前两天可不是这样的。”
宁归竹:“……”
沉默两秒,宁归竹拉下被子,蹙着眉半是不解道:“你不是沉默寡言那一挂的嘛?”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不过不影响理解。熊锦州有一瞬的好笑,他道:“沉默寡言又不是哑巴。”
“哦。”
好像也是。
空气又静默下来。
呼吸声中穿插着脱衣的窸窣声,熊锦州上了床,侧躺着借助油灯微弱的光线看向宁归竹。
能当上捕头,熊锦州的观察力还是很不错的,白天的经历在脑海里划过,他转而平躺,双手枕在脑后道:“如果觉得还可以接受的话,先留下来好不好?”
“……本来也没地方去。”宁归竹嘀咕了句,不喜欢这种谈心的氛围,闭上眼睛道:“睡吧,明天还得上山呢。”
身边人安静下来,但呼吸未曾平稳,显然还没睡着。
隔了会儿,油灯熄灭。
熊锦州看着黑漆漆床顶,脑海中又浮现宁归竹的笑颜,和安排家里事情时的模样。
新娶的夫郎能干温柔还长得好看,熊锦州一开始光注意人去了,方才放钱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等到将白天的经历回顾一遍,宁归竹的想法这才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熊锦州叹了口气。
他不觉得宁归竹的想法有问题,但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难受,翻来覆去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刚挂上鱼肚白,早睡的两人就醒了。
宁归竹打着哈欠坐起来,听见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微微偏头看去,熊锦州站在窗边,察觉到他的视线侧头看来。昨晚的事情像是他的错觉一般,男人态度如常。
“早,早饭想吃什么?”宁归竹放弃深思,伸了个懒腰起身,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
熊锦州张了张嘴,“早,都可以。”
宁归竹穿好鞋子,转身整理好床铺,等他走出卧室的时候,熊锦州已经烧上热水了。
宁归竹看了圈家里的食材,还是没忍住,拎起旁边的竹篓道:“我出去采点野菜,你把鸡鸭喂了,陶罐里记得添点热水进去晾凉。”
走出去没两步,宁归竹又想起件事情,转过身来叮嘱:“对了,昨儿搬粮食带过来的布袋子和箩筐记得洗了,晚上送回去。”
“好。”
宁归竹拎着竹篓出门,绕过跑过来亲昵贴贴的二彩,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二彩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宁归竹的背影,又哒哒哒地跑到厨房找熊锦州,小尾巴甩得飞起。
宁归竹走出院子,呼出一口热气,感受着春末还带着些凉意的早晨,他拎着竹篓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
野菜很好找。
对于宁归竹而言简直称得上随处可见。
他蹲下来采了些苦味比较淡的,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一丛野葱,就又重新蹲下来,掐了够一顿吃的野葱后,在周围找了几块石头放在旁边做标记。
心里想着晚点把葱头挖回去种下的事情,宁归竹回了家里,熊锦州见状起身道:“菜交给我,你去洗漱吧。”
“嗯。”宁归竹将竹篓递给他,说道:“野菜多淘洗几遍。”
“知道。”
锅里的水是烧开了的,宁归竹舀了些冷水兑凉,端着盆蹲在水井边缘,用碗舀了些水漱了漱口,脏水吐到特意挖出来的方坑内,然后洗干净脸进入屋里,准备做早餐。
正好有开水,宁归竹舀了些面粉和玉米碴到碗里,加入开水烫过后,揉成窝头的形状,放在大碗里面。
熊锦州端着洗干净的菜进来,问道:“这个等会儿直接炒就行了吗?”
“你把葱拿出来放一边,野菜用开水烫一遍。”
“哦。”
烫好的野菜放在旁边,锅里多余的热水舀出,熊锦州见宁归竹在弄窝头,又往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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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了点冷水。
宁归竹没弄多少面,将装着窝头的碗放到锅里,盖上盖子示意熊锦州可以烧火了,他转身将野菜从开水中捞出来切碎,又拿了个熊家长辈给的鸡蛋,打碎后放入切碎的野葱和些许水,放入食盐搅匀。
窝头蒸熟需要一点时间,宁归竹将菜都备好后,也没什么事做,就搬着凳子坐在熊锦州身边,守着灶台内烧着的火。
熊锦州:“……”
昨天的别扭还留在心里,这会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夫郎主动坐在身边,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搞。
难搞的宁归竹像是能察觉到熊锦州心里的想法般,侧头看了过来,他忽然笑了下说道:“昨晚还能说笑呢,怎么这会儿又成闷葫芦了。”
熊锦州:“……我没。”
“没什么?”宁归竹不准备放过他,“没说笑,还是没成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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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感觉这里挺不错的。”
熊锦州偏头看去,就又听宁归竹道:“但你不能指望我一下子就死心塌地吧。”他甩着手里的柴火棍,“我有本事,在哪都能活,又不是傻子……”
“我没那个想法。”熊锦州试图辩解。
宁归竹眉目含笑地看了他一眼,有没有那个想法不是嘴上说了算的。熊锦州声音里不自觉地发虚,显然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最终还是宁归竹道:“都成亲了,想让我死心塌地也正常。反正就先过着呗,我觉得你们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得了肯定,熊锦州不由露出笑来,低声道:“你放心。”
“放不放心的,得看你表现。”
宁归竹起身,打开锅盖看了眼蒸着的窝头,拿了油罐和猪油渣出来,准备炒菜。
一个葱花煎蛋,一个猪油渣炒野菜,普通又寻常的菜却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宁归竹将菜放到小桌子上,熊锦州退了灶膛里的柴火,打开锅盖将窝头端上桌。
家里没有蒸格,窝头直接堆在碗里入的锅,以至于在蒸熟的过程中粘连到一起了,窝头状态也不太一样,但好歹都熟了。
宁归竹拿了一个窝头,用筷子夹了些野菜放到窝头的凹陷处,咬了一大口。
玉米碴做的窝头,就算混了面粉也细腻不到哪里去,不过野菜和猪油渣的味道还不错,整体而言还算好吃。
在他这里能评上一句好吃,在熊锦州那里自然是味道极佳,总共做了七个大窝头,宁归竹吃了一个半,被噎得实在吃不下了,就将那半个放在碗里,又挑了个较大的窝头一起拿去喂狗。
他下了桌,熊锦州将剩下的菜总到一个碗里,搅拌均匀后,就着菜又吃了两个窝头,还剩下一个放在了橱柜里面。
趁着熊锦州洗碗筷的时间,宁归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找了两块比较长的,昨天处理竹子落下来的宽竹片,用柴刀将其中一端削平削薄。
洗干净的碗筷倒扣放好,两人锁好厨房和卧室的门,将狗留在家里守着鸡鸭,拎着竹篓上山。
此时太阳刚升起,给青绿的山林镀上层暖色,宣告着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启。
11. 第 11 章
山林里满是灌木和杂草,高的甚至有半人高,熊锦州走在宁归竹前面,手将碍事的杂草砍掉丢到旁边,路过一棵倒翻的小树时,侧身空出位置,朝着宁归竹伸出手。
“来。”
宁归竹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搭在他手上。本来只是想借个力,谁知熊锦州手上一用力,他整个人就轻飘飘地过来了,都没来得及反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握着他的手就松开了,继续走在前面开路。
“……”
穿过繁密的林子,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片还算空旷的草地。
唔,纠正下,坟地。
坟头上生长着好些蕨菜,一根根茎干挺立,尖端微蜷,一看就是正适合吃的时候。
熊锦州都带人过来了,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你怕吗?”
“……我要是怕的话,你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点。”
面对宁归竹的吐槽,熊锦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见人已经开始采蕨菜,也弯腰忙活起来。
别看这块地方不是很大,两人弯腰采了没多久,带来的竹篓就装满了,马上回去觉得有些不太值,就在附近找了些比较结实的草茎扭在一起,捆了两捆蕨菜后,这才原路下山去。
两人回到家里,将蕨菜放到旁边的桌上,喝了口水重新上山。
来回两趟,两人将那块坟地上的蕨菜全部采了回来。宁归竹歇了会儿,看着桌上堆的满满当当的蕨菜,说道:“今天先把这些弄了吧,我一会儿编个笸箩出来。”
“好。”
熊锦州将凉开水递给宁归竹。
宁归竹喝了口水又站起身,从竹篓里翻出他早上切的那两片竹片,“我去挖野葱头,你先弄着啊。”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熊锦州看着桌上的蕨菜,将洗菜盆取了出来,舀满水后,放入部分蕨菜进去浸泡着,在蹲下来清洗蕨菜前,他将院门打开,放两只狗出去跑跑。
这会儿已经是半上午了,太阳落在身上有些热,宁归竹找到早晨做的记号,估摸了下距离,将竹片插入土地,小心翼翼地将下面的葱头刨出来。
他本来是想着采完野菜回来的时候,顺路将葱头挖出来带回家的,结果两次回来手上都满满当当的,硬塞又怕弄坏野葱头,宁归竹只能单独来一回。
捧着挖出来的野葱头回到家里,宁归竹将野葱头放到厨房阴凉处,搬了条板凳在熊锦州身边坐下,“锦州你先破一下竹子吧,破完竹子去买石磨,这里我来弄就好了。”
熊锦州闻言抬头看了眼天色,应了一声起身。
宁归竹换到了他的位置上。
将昨天砍回来的竹子破成四份后,熊锦州进卧室取出银两,跟宁归竹说了一声,这才出门。
大旺二彩注意到他的离开,跟在后面追了上去,跑了一段见熊锦州走得有些太远了,又甩着尾巴东玩西闹地回家。
宁归竹根本没注意到狗出去又回来了。
盆里的蕨菜清洗得差不多了,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放东西的容器,干脆将箩筐拿了过来,将清洗干净的蕨菜最后过一遍水放到箩筐里。
这会儿先占用会儿箩筐,白天得抓紧时间做出笸箩来,不然晚上没东西收菜。
心里想着,宁归竹洗完所有蕨菜站起身看了圈,拿起被砍下来的那些竹尾巴看了看,用砍刀将较粗的一端砍到尖锐后,拿刀背将其砸入土中。
砸好四根竹桩,宁归竹在竹子上端砍出一个豁口来,拿了两根熊锦州破出来的宽竹片卡进豁口里,简易的晒杆就这么制成了。
宁归竹抱起洗干净的蕨菜过来,将长长的蕨菜搭在晒杆上,摆放得很是细密。
两根晒杆足够长,采回来的蕨菜大半都晒在了晒杆上,剩下一些,将井边桌子仔细擦干净后,直接铺在桌上。
宁归竹单独择了一碗放在厨房里,准备晚点炒来吃。
时间临近午时。
熊锦州早早出了门,这会儿却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宁归竹休息了会儿,把家里没用完的野草切碎喂了鸡鸭,又开始处理院子里的竹子。
竹条竹片分门别类地放好。
做笸箩之前,宁归竹先挑了些比较粗的竹条,经纬线交错地编了个蒸格。
砍掉多余的部分,再用薄竹片仔细收边,宁归竹将蒸格清洗干净,放在太阳下晾晒。
石磨不轻,熊锦州也不知道有没有租车,宁归竹思来想去,还是进厨房里烧了些开水,将杂粮面混合在一起,淋入开水后将其捏成馒头状。
正好新弄了蒸格,宁归竹舀了些水出去,将其仔仔细细烫了一遍,这才把馒头蒸上。
烧的开水还剩了一些,宁归竹干脆把昨儿做的沥油盘放进开水浸泡着。昨儿急着用,他就只进行了简单的清洗晾晒,现在有机会了自然要好好烫一下。
烫好的沥油盘取出放在旁边晒太阳。
宁归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手时不小心碰到头发,感受到头发的松散,他不由叹了口气。
这头发是真难打理。
实在用不顺手布带,又不想散着头发,宁归竹拿起砍刀开始折腾竹枝,不一会儿就弄了根长度合适,粗细均匀的竹棍出来。
他坐在屋檐下,将一头长发散开,用手指仔仔细细梳顺后,拿着竹棍试了试,长发顺利被盘起,就是留了根长长的尾巴在脑后,看着像根马尾。
宁归竹摸着后脑勺的马尾,仰头思索片刻,从原主的记忆中确定,这个时代对女子哥儿的发型约束不高后,放心地甩了甩马尾,将小板凳搬到院子里,开始做笸箩。
笸箩要编得细密一些,用起来才什么都能晒,但这样一来也更耗费时间。
太阳从头顶转移向西边,轱辘滚动的声音缓缓而至。
宁归竹抬起头,就见熊锦州牵着驴车过来,见他看来露出些笑意,转身将驴车上的石磨给取了下来,说道:“我先去还驴车。”
“好。”
宁归竹应了一声,找东西压住手里的竹片,起身走到院门口,试探地挪了下石磨。
石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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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直径至少到了四十公分,很厚。
宁归竹试着搬了下,感觉有点抓不稳,有点担心走半路把脚丫子砸了,干脆弯腰滚着石磨往前走。
石磨的结构很简单,上下两块石头,中间的轴承以及转动石磨的把手,用的时候在下面放个粗实的木墩子就可以了。
宁归竹将石磨推到水井边,等熊锦州回来组装。
他洗干净手上的灰尘,转身进入厨房,将锅里已经蒸好的糙馒头取了出来,蒸馒头用的热水舀出放在一边。等到锅中水分烧干,放入些许油润锅,把先前择好的蕨菜放了进去,炒熟后放入些许肉酱翻拌出锅。
熊锦州回来闻到香味,神情不由柔缓下来,笑着进入厨房,“怎么这个点就开始做饭了?”
宁归竹头也不回道:“你不饿?”
昨天晚餐熊锦州吃得要急一些,想来是在衙门养成了早晚餐中间吃点东西的习惯,就是不确定是糕点还是正餐。
不过家里就这条件,熊锦州想吃糕点也是空想。
熊锦州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是有点。”
宁归竹盛出菜,说道:“吃了饭,将石磨组装起来,就安在柴房前面的屋檐下吧,方便。”
“好。”
糙馒头里全是杂粮面,一点细腻的面粉都没有,吃起来很噎。不过菜的味道不错,肉酱酱香味足,咸度刚刚好,再配上蕨菜的脆爽,宁归竹细嚼慢咽着吃完了一个糙馒头。
吃饱了,他放下筷子起身,倒了碗冷水慢慢喝着。
早餐吃得扎实,午餐一两个馒头就足够抚平饥饿的肠胃,熊锦州将没吃完的糙馒头和菜放到橱柜里面,拿起自己的碗倒了碗水一口气喝光,将筷子带出去洗干净。
宁归竹喝完最后一口水,将茶碗倒扣在水罐旁边,跟着熊锦州出了厨房。
熊锦州进厨房找木墩子,宁归竹坐回院子里的凳子上,继续弄没有编完的笸箩。
阳光撒落在院子里,出去玩的两只狗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它们甩着尾巴跨过宁归竹编织用的竹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跑到水缸边的方正土坑前,低着脑袋去喝坑里的洗菜水。
熊锦州挑好木墩出来,看见两只狗在喝水,沉默地盯了两秒,抬起脚轻轻踢了两脚。
“嗷嗷嗷汪汪汪!”
狗崽细声细气的叫声响起,宁归竹回头,就见两只狗蹲在坑里胡乱汪汪叫。
熊锦州刚放下木墩子,转身见宁归竹看来,视线扫过狗子随口道:“二彩没站稳,把大旺带下去了。”
二彩:“?”
汪汪汪!你汪汪汪!
宁归竹不疑有他,只道:“里面有点脏,我一会儿给它们洗个澡。”
“……没事,冲两下水就好了。”熊锦州闻言,伸手按住两只狗,单手打了一桶水上来,把它们身上的毛发冲洗了一遍。
毛发被迫贴服在身上,两只实心狗崽逃脱熊锦州的魔爪后,用力甩动着身体,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
12. 第 12 章
组装好石磨,熊锦州环视一圈没什么事,走到宁归竹身边找了个位置蹲下,看着宁归竹动作流畅地编织着笸箩。
察觉到他的视线,宁归竹想了下,问道:“要不要学着做?”
熊锦州闻言来了精神,“怎么弄?”
“你等一下,我这里快收尾了。一会儿跟你一起从头开始。”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也不继续蹲在旁边碍事,起身去拎了板凳出来,数着宁归竹正在用的竹片和竹条数量,又去拿了两份材料过来,放在他不远处。
宁归竹将笸箩边收好,用力拉紧竹片后,用刀砍掉多余的部分。
他将袖子往上挽了一些,取了竹条和竹片,带着熊锦州从头开始忙活。
竹编的原理说起来简单,但只有上手了才知道这有多难。
熊锦州之前也没做过类似的东西,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的,还得宁归竹停了手里的事情去搭把手。不过他力气足,愣是靠着一把子力气固定住了竹片没让其散架。
宁归竹编织好手上的笸箩,笑着托腮看熊锦州忙活,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要不要帮忙?”
熊锦州闷声:“不用。”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宁归竹拍拍身上的竹屑灰尘,走到厨房边洗手,“晚餐就吃蕨菜行不行?还是我再出去采点野菜回来?”
“蕨菜就好。”
宁归竹点点头,甩干手上的水分,从桌子上拿了把晒蔫些许的蕨菜进入厨房。
农家穷苦,一般来说是早晚两餐。早餐吃得晚,晚餐吃得早,天黑就睡觉。
但他们今天午时过后吃了点东西,因而这会儿太阳都快下山了,宁归竹才准备做晚饭。
蕨菜切成拇指长的小段放在旁边,宁归竹割了一小块五花肉,混着屠户送的那点肥肉切成丝,放入些许酱油抓拌腌制在碗里,宁归竹在灶膛里生了火。
铁锅润油,将蕨菜倒进去炒熟后,放入些许食盐,又将中午没吃完的那点蕨菜倒进去翻拌均匀,加入些许水烹个一两分钟盛出。
洗锅水倒在空碗里,宁归竹将锅里水分烧干后,再舀入一勺油,然后将腌制好的肉丝放进去煸炒。
古代的酱油色泽红亮,酱香浓郁。
随着煸炒,酱油香四溢出来,伴随着肉香,勾得人喉头滚动。
宁归竹将肉丝炒香之后,放入适量的水,盖盖烹煮。
“熊锦州,吃饭了。”
喊了一声外面的人,宁归竹将旁边的蕨菜端上桌,又取出中午没吃完的糙馒头。见熊锦州还没有进来,他先拿了两个糙馒头掰碎拌在洗锅水里,端出去喂狗。
熊锦州还在给笸箩收边,看见宁归竹端着碗出来,手上的动作着急了些,这才在宁归竹喂完狗转身的时候,将手里的笸箩做好了。
宁归竹凑近瞧了瞧,乐了:“还不错。”
熊锦州:“……”
能昧着良心说出这个评价,宁归竹对他是真的很好了。
“竹片拆了还能用吗?要不砍了做柴火吧?回头我再弄点竹子回来。”
听熊锦州这么说,宁归竹收了点没忍住的笑意,说道:“不用,虽然是粗糙了点,但用来晒菜还是不错的。”
也是。
熊锦州很快又认可了自己的手艺,第一次做能有这样已经不错了。
两人洗干净手回到厨房,锅里煮着的肉丝汤也烧开了。
“好香。”熊锦州没忍住惊叹。
宁归竹嘴角上翘,心情愉悦了些。做出来的饭菜有人捧场,也是个很不错的体验。
肉丝汤里肉少汤多,但是有肉香有油水,酱油香和咸度又刚刚好,喝一口鲜得人心情舒畅。
宁归竹端着碗肉汤坐在桌边,将糙馒头掰开后放到汤里面泡着,先夹了一筷子炒蕨菜吃。蕨菜是脆口的,有一点点滑,吃起来很香。
吃了两口菜,宁归竹夹起一块糙馒头送入口中。
馒头还是那样,但沾满肉汤后,味道就格外香一些,以至于让人忽视了馒头粗糙的口感。
挺好吃的。
再看熊锦州,他吃习惯了糙馒头,也就没折腾,直接一口馒头一口汤地吃着,偶尔夹一筷子菜塞到馒头中间再咬下去。
他吃饭的动作大开大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吃什么珍馐佳肴呢。
宁归竹垂下眼喝了两口肉汤,将肉丝拨开留到最后,伴着蕨菜和些许馒头碎送入口中,满足感油然而生。
两个人起身盛了两回汤,将锅里的肉丝汤吃了个干干净净,糙馒头也没了,倒是蕨菜感觉又会剩一些。想到这个可能,宁归竹不由蹙了下眉。
他不爱吃隔夜菜。
就在宁归竹走神的时候,熊锦州将菜全部划到了自己碗里,“没多少了,我干脆全吃了啊。”
见他这动作,宁归竹蹙起的眉头松开,笑道:“好。”
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熊锦州动作麻利地收好碗筷,舀了点草木灰到外面去洗碗,宁归竹简单擦了遍厨房里的桌椅和灶台,抹布洗干净搭在一旁。
走出厨房,看着天边摇摇欲坠的太阳,宁归竹挽起袖子把晒着的蕨菜收了起来。
“一会儿把箩筐和布袋子给前头屋里送去吧。”
宁归竹说着,将搭在竹枝堆上的布袋子收了回来,又将几个箩筐摞在一起,把布袋子放到了最上面的箩筐里。
熊锦州应了一声。
沾了油星的木碗清洗起来很费力,熊锦州搓了好半天,才将碗筷搓洗干净,从旁边的提水桶里舀一勺水,将碗筷上的草木灰冲洗干净,放回橱柜里。
等他再出来,宁归竹都已经收好蕨菜了。
熊锦州见状大步上前,端起装满蕨菜的笸箩,将其放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家里的门窗全部关好,熊锦州拎着箩筐走在宁归竹身边,还没有到家门口呢,就看见熊石山蹲在院门口跟人闲聊。
看见他们俩带着箩筐过来,熊石山站起身笑呵呵道:“你们留在家里用就是了,怎么还带过来?”
“家里有笸箩了,暂时用不着。”
听到这话,旁边那人酸道:“你们这两天买的东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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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多,听阿叔一句劝,这过日子啊还是得省着点用,又不是地主老爷,哪里有那么多钱买东西哦。”
只看这话像是好心,偏偏语气让人心下不爽。
熊石山跟没听出来似的,乐呵呵道:“锦州又不是不能赚钱,花了就花了,两孩子感情好就行。”
熊锦州语气平静:“阿爹说的是,几两银子能买个开心也值了。”
那人:“……”
他欲言又止,被熊锦州看着,愣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熊家日子过得不错,熊锦州又是个捕头,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呢,当面说酸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过去还能笑熊锦州再厉害,还不是娶不到正经人家的孩子。
前两天听熊锦州成亲了,对象还是个会刺绣会读书的,这些人心里就更嫉妒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太能花钱的平衡点,谁知道熊石山和熊锦州是这个态度。
讨了个没趣,那人讪讪走了。
宁归竹收回视线,问道:“这也是家里的亲戚吗?”
“不是。”熊锦州道,“姓刘,遇着了叫刘阿叔就行,不想叫就当没看见。”
听到熊锦州这么说,熊石山面不改色,跟没听见似的拎过熊锦州手里的箩筐,走在前面进了屋里,招呼道:“快进来。”
见熊石山这幅态度,宁归竹轻轻挑了下眉,低声问熊锦州:“咱们家跟刘阿叔关系不好?”
“勉强。说话烦人得很,喜欢挑拨别人家吵架。”
宁归竹闻言蹙了下眉,不是很理解这种人。
他以前日子虽苦,但运气好,遇到的都是些正常人,会怜弱会爱老,平日里也只会盼着他人好。
三人进了屋子,刚坐下来没一会儿,柳秋红和王春华回来了,看见两人在,王春华从篮子里抓了一把菜出来,“正好,一会儿你们带一把面条菜回去。”
宁归竹闻声回头,定睛一看喜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嫂你这是哪里采的?都好嫩啊。”
面条菜叶片细长厚而软,是味道挺不错的一种野菜。
王春华见他喜欢,面上的笑意越发浓,说道:“在村西头那边采的,你要是喜欢吃,明儿我再带你过去采。”
“好啊。”
约好明天一起去采野菜的事情,宁归竹和熊锦州在这里坐了会儿,看着天色快要黑了,这才起身回家。
残留的天光落在大地上,勉强照亮了回家的路。
“竹哥儿,看。”
熊锦州忽然出声,宁归竹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林子里,零星几只萤火虫在林间上下飞舞着,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带。
夏季像是在这一瞬间苏醒,轻微的虫鸣声闯入耳中。
等宁归竹收回视线,才发现熊锦州正盯着自己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催促道:“快走吧,还得吃药洗漱呢。”
看着人匆匆走到前面去,熊锦州的心情莫名愉悦。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一时间琢磨不透这愉悦的来由,干脆放弃深想,抬步追上去,和宁归竹前后脚进了院门。
13. 第 13 章
看过睡在草堆里的鸡鸭崽,又安抚了下撒娇痴缠的小狗,宁归竹和熊锦州坐在厨房里,煎药烧水。
喝过药,简单洗漱完,点着油灯进入卧室。
“你把裤腿挽起来,我再给你揉一下膝盖。”熊锦州说着,放下油灯后,走到箱笼旁边取出了昨晚的药膏,又问道:“白天有感觉疼吗?”
“没。”宁归竹脱了外衣坐在床边,“你那个药膏挺好的。”
“之前打仗的时候,上头的人赏的。”
熊锦州说着走到床边,挖出些药膏在手心中软化,垂眸看着宁归竹挽起裤腿,半蹲下身子。
炙热的掌心贴合膝盖,宁归竹想起昨天的经历,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药膏质量好,昨晚又揉到位了,这会儿借着灯光一看,能明显看到青紫散开了不少,中间部位的颜色也浅了一些,没昨天那么黑了。
随着熊锦州的动作,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宁归竹脸色有些发白,手指紧紧抓住床边的被褥,没有痛呼出声。时间一长,适应了痛感后,就能感受到明显的烫意,舒缓着宁归竹紧绷的神经。
熊锦州给他将药揉进去后,才松开宁归竹的膝盖,说道:“晾一会儿,别急着放裤腿。”
“……好。”
看着熊锦州出门去洗手,宁归竹屈膝凑近看了看膝盖,用手指戳了两下,总感觉熊锦州把他膝盖揉肿了。
错觉在脑海里划过,又被宁归竹给打散,他将药瓶盖好,起身铺开被子。
熊锦州洗干净手进来,见宁归竹背对着自己忙活,脚步停顿了片刻,然后才走近将药放回箱笼里,等他转过身再回来时,宁归竹已经躺到了床上。
昏暗的油灯光线晃动,床上的人黑发披散在枕边,一张精致美艳的脸看来,神情是与长相不太相符的温柔干净。
熊锦州感觉自己再看下去,会发生些让宁归竹不愉快的事情,他直接熄灭了油灯,在黑暗中脱了身上的外衣,小心上床,靠着边缘躺下闭眼。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宁归竹察觉到了。
他摸了摸鼻子,往里挪了一些,感受着两人中间的缝隙,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道:“你睡进来点吧,天冷,被子盖好。”
“……我不冷。”
听到熊锦州这硬邦邦的回答,宁归竹哽了一下,心里嘀嘀咕咕一通,还是道:“我冷。”
被子被熊锦州压着,他往里挪的时候,在中间拉出片不小的空隙。
“……”
这回男人沉默的时间要短一些,他将被子从身下抽了出来,躺进被子里后稍微靠近了宁归竹一点。只是依旧背对着人,遮掩着过于明显的反应。
炙热的体温传递过来,宁归竹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宁归竹是被一阵细密的雨滴声吵醒的。
旁边不远处就是茂密的树林,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动静很大。春末的雨一下,临近夏日的热气就散了,半梦半醒间,宁归竹下意识往热源所在靠了靠。
熊锦州睁开眼,看着对面的床帐出神两秒,伸手轻轻抱住了宁归竹。
这个动作有些亲密了。
宁归竹清醒了一瞬。
当了十九年的男人,宁归竹其实没什么男男大防的观念,但身边这个人不一样,他们的关系足够亲密,彼此却过于陌生。
呼吸在不自觉间放缓,窗外的雨声更加明显,隐隐还有风声响起。
熊锦州知道宁归竹醒了。他等了会儿,没有等到宁归竹的闪避,有些迟疑地抬手将人往怀里拥了些。
宁归竹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雨水更大了,熊锦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旁边的位置摸着已经冷透了。
宁归竹坐起来,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堆叠在腰间。
窗户已经完全打开,但室内的光线依旧很暗。有风吹进来,驱散了宁归竹身上的倦懒。
他动作利落地起身,穿好衣服后,将床铺整理好,折好的被子放在床脚,这才推开房门走出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往院子里一看,宁归竹叫了声遭:“完了!”
他下意识就要往外面去,被不知道从哪过来的熊锦州一把拉回,“干什么去?你病还没好呢?”
宁归竹着急:“那些小鸡小鸭不能淋雨。”
“没事,我搬回来了。”熊锦州怕他再往雨里去,拉着宁归竹走到厨房里,“烤着火呢,看着没啥事。”
熊锦州醒了就睡不着,躺在床上抱着人享受宁静的早晨,结果没一会儿雨大起来了,院子里狗和鸡鸭一通乱叫传进屋里,他才想起家里这群小的,匆匆起床把它们端进了厨房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宁归竹蹲下来检查鸡鸭,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一偏头看到熊锦州的裤腿是湿的,抬头:“你也淋湿了?”
“一点雨不碍事……”
熊锦州还想说些什么,被宁归竹打断,“那也得注意。”
他放下手里的鸡崽,见铁锅里烧着水,催促人去洗澡换衣。熊锦州看着宁归竹神情间隐隐的担忧,到底没有再反驳对方,顺着宁归竹的力道离开厨房,拿了木桶过来将热水舀走,出去洗澡。
宁归竹往外探头瞅了眼,见熊锦州拿了衣服,就在卧室外面的走廊上脱衣,连忙把脑袋缩了回来。
等雨停了,得记得搭建个洗澡的浴室。
对了,还有厕所。
熊锦州在洗澡,宁归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出去,抬手摸了摸趴在灶膛前的大旺和二彩。这两只也是小崽崽,但因着体型大,鸡鸭崽都挤在它们身边汲取温暖。
托腮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外面又起了风,宁归竹抬起头往外看了两回,也不好意思出门去,百无聊赖地往灶膛里丢了两根细柴。
熊锦州将木桶放到厨房门口进来,喊了一声:“竹哥儿。”
“洗完啦?”宁归竹瞬间起身,拿了洗漱用品,从锅里舀了点热水在走廊上洗脸漱口,同时对熊锦州道:“今儿这天气也没办法出去,早餐吃大嫂给的面条菜和肉丝汤行不行?”
“那我把菜洗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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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熊锦州说道。
宁归竹含糊应了一声,又漱了两回口,打湿毛巾洗干净脸,起身回到厨房。
“对了,大嫂昨儿说带我去采面条菜的,要不要去前头说一声?”
熊锦州回道:“不用,家里人雨天也不出门的。”
宁归竹点点头。
揉好的杂粮面团分成剂子后揉搓两下放到蒸格上,盖上盖子蒸着,宁归竹在瓦罐里烧了点水,将熊锦州择好的面条菜放进去焯水。
熊锦州在旁边看着,见状问道:“就这么吃?”
“不是,焯水只是去掉苦味,一会儿再炒一炒,或者凉拌也行,你想吃哪一种?”
“呃……都行?”
不怪熊锦州拿不了主意,以前在家里吃饭都是熟了就行,这会儿听宁归竹问,他也不知道炒和凉拌有什么差别。
宁归竹想了下,道:“下着雨呢,今天还是先炒着吃吧。”
“可以。”熊锦州捧场回应。
焯好的面条菜放了点酱油简单翻炒了遍。
做肉丝汤之前,宁归竹往锅里添了点油,分了一小半没吃完的猪油渣到锅里,随着油渣被翻炒出香味来,瓦罐中的猪油也变多了。过多的猪油舀回油罐里,油渣中加入一勺食盐翻拌均匀即可盛出。
炒了猪油渣,瓦罐内壁上油汪汪的,宁归竹直接将腌制好的小半碗肉丝放了进去。半碗肉丝四碗水,盖上盖子慢慢煮着,空气中的肉香味浓郁极了。
锅里的糙馒头蒸得差不多了。
春末雨一下,天气就有些冷,两人也没挪窝,将两个菜和馒头放在灶台上,各自盛了一碗肉丝汤,就着汤吃馒头吃菜。
食物香味太浓,人吃得开心,守在灶台前的小家伙们也饿了。
鸡鸭崽的唧唧声和小狗的哼唧声混在一起,完美地融入到雨水的滴答声中。
熊锦州看着讨食的两只狗,偷偷瞧了宁归竹一眼,将手里沾了点肉味的馒头掰下来,放到远离宁归竹的这边。
他的动作很隐蔽,但视线太明显了。
宁归竹看了眼,说道:“一会儿吃完饭,洗瓦罐的水可以给它们弄吃的。”
好歹炖了那么久的肉汤,残留的肉香味肯定不少。
熊锦州闻言,收回偷摸投喂的动作,平添了几分乖觉:“我知道了。”
宁归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菜有油水,味道也好,不知不觉就吃完了,馒头喂完狗还剩下几个,中午的时候可以用来垫垫肚子。
宁归竹将馒头收回橱柜里,要关门的时候动作顿了下,又掰了半个馒头回到灶台前面。
熊锦州就见他将馒头细细捏碎之后,撒在鸡鸭群里面,黄澄澄毛茸茸的小家伙快速啄食着,不断发出轻快的唧唧声。
察觉到熊锦州的视线,宁归竹解释了一句:“鸡鸭吃点糙粮养得好。”
熊锦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提议:“那以后每顿都给它们喂馒头渣?”
宁归竹:“……”
这人可真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老古董呢。
14. 第 14 章
外面的风又大了起来,宁归竹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对在忙着洗碗的熊锦州道:“我去卧室了,今儿趁着有雨,把衣服版型给打出来。”
“好。”
宁归竹进卧室去了,熊锦州将洗好的碗筷收起来,又简单收拾了下厨房,看着挤在灶膛前面取暖的狗和鸡鸭,起身找了找,从角落里取出冬天取暖用的火盆。
雨天光线不好,宁归竹想要做衣服,必然要开着门窗,得弄些火在旁边取暖才行。
熊锦州心里琢磨着,又找出了木制的火盆架,将火盆放了上去,然后从灶膛里夹出较大的火子堆在火盆中央,往上面放上几节出烟量比较少的木头。
火盆是石制的,和火盆架拼在一起重量不轻,熊锦州试了试,找了个比较好发力的地方,端起火盆走出厨房。
风卷着雨丝进入屋檐走廊,落在红亮的火子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宁归竹整理着手里的布匹,听见声音抬头看去,就见熊锦州端着火盆进来,他连忙把桌边的布匹都收拾开,说道:“怎么还弄了火进来。”
熊锦州把火盆放到桌边,道:“取取暖,尽量别生病。”
宁归竹知道熊锦州这是在担心他,不由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
熊锦州看着他,捕捉到了他神情中的别扭,不由轻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很轻,被风雨盖了过去。
暂时不用的布匹暂时堆在了床上,宁归竹扯出部分粗布在桌上铺开,拿着木尺和白色的轻薄石片在布料上画出痕迹来。
木尺和石片也是在布坊买的基础制衣工具。
熊锦州左右无事,抱着卷起来的那半边布匹看他画线。宁归竹的动作并不快,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思索片刻,改一改前面画的线条。
现代网络发达,赚钱的渠道也多。
宁归竹做过一段时间的娃衣,从布料到制式再到刺绣,经手过各式各样的衣服。
这会儿反复改线,主要是宁归竹在研究原主的记忆,以确定这个世界的衣服式样。
另外就是——第一次做成人衣服,有些定不准放量。
反复几回终于确定好了衣服版型,宁归竹放下木尺和石片,拿起剪刀开始裁布。这次的动作就要顺畅许多,不一会儿就将需要的布料裁了下来。
熊锦州卷起剩下的布料,同时道:“这里的还要用吗?”
“先收着吧。”
宁归竹说着,将裁好的布料收拾好,对应的部位折叠在一起放好,取出针线准备缝衣。
熊锦州把折好的布匹放到床上,转身回来看着宁归竹缝衣,才带着些好奇地问道:“这些布,是先做的你的,还是先做的我的?”
“咱们俩一起。”
宁归竹在入针口多缝了两道,固定住线头之后才继续道:“我拿箱笼里的捕快服确定的尺寸,那捕快服你穿着应该是正好吧?”
“正好的!”熊锦州忙道。
虽然开口询问前,熊锦州就从切割的布料数量中有了模糊的答案,但真的在宁归竹这里得到确定的回复后,他还是感觉心头暖洋洋的,其中又好像夹杂着丝丝甜意。
熊锦州低咳了一声,将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说道:“我出去看看狗和鸡鸭。”
说完,他也没等宁归竹的回答,就匆匆出了卧室。
宁归竹抬头看了眼,也没将他的反应放在心上,低头继续走针。
古代的布料和线结实度是够的,只要针脚走得够密,一身衣服缝补着能穿好多年。
沉浸在针线的世界中,外面的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光线却越发的昏暗起来。宁归竹抬起头,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眼睛,正好看见熊锦州搬着细柴从外面进来。
见他揉眼睛,熊锦州道:“一会儿再缝吧,歇歇,晚点估计还有大雨。”
闻言,宁归竹朝着外面看去。
乌云纠缠在一起,黑沉沉的,看得人控制不住地生出心慌畏惧来。
熊锦州往火盆里添了些细柴,见宁归竹还要继续缝,伸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拿开放到桌上,“县里有绣匠没注意光线缝坏过眼睛,不用去抢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
手上的东西被拿走,宁归竹干脆起身活动身体,说道:“没事做总感觉缺点什么。”
熊锦州:“……”
“轰隆——”
雷声忽然炸响,闪电骤然而出,将天地间照得一片白茫茫后,又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归竹捂了捂耳朵。
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习惯了不错的隔音环境,这会儿直面雷霆,心里不受控地生出些对大自然的畏惧来。
见宁归竹捂耳朵,熊锦州起身将人拉到火盆边,顺手把凳子挪了过来,让人坐在里侧的位置,“要不要睡一会儿?这么大的动静,雨应该不会下太久。”
宁归竹伸着手烤火,摇头拒绝:“睡不着。”
雷鸣接连响了好几下,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大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在这样的大雨中,风也静止了。
光线逐渐明亮起来。
“汪!”“汪汪!”
小狗的叫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朝着门边看去,就见两只狗正欢快地甩着尾巴看他们,还有叽叽的叫声在它们身后传来。
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视一眼,起身走到门边。
大旺和二彩仰着脑袋,舌头吐出在外面,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些什么。家里的鸡鸭崽乱七八糟地跟在它们身后,见两只狗停下了步伐,就努力挤到它们身边获取温暖。
“……”
熊锦州走出卧室,“大旺,二彩,过来。”
他带着狗和鸡鸭回了厨房,宁归竹站在门口没动,看着男人从厨房里出来,才道:“要不把火盆搬到厨房里去?也能省点柴火。”
“你会不会不方便?”熊锦州问道。
“布都裁好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不再多说什么,进卧室端起火盆往厨房的方向而去。宁归竹拿了几块需要先缝的布料和针线剪刀,跟在他的后面。
进入厨房,熊锦州把火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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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全倒在了灶膛里,又转身去把先前搬到卧室的细柴给带了回来,放回了隔壁的柴房。
少烟的木柴不好弄,需要省着点,留到冬季的时候再用。
宁归竹拿着扫帚扫了扫地面,把被鸡鸭弄脏的地面清理干净,这才拿着布料在灶台旁边坐了下来。
大雨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了,天光恢复明亮,宁归竹等了会儿,见外面重新下起细密的小雨,也就没有出去,垂眸继续缝合布料。
可能是没有干活的原因,今天中午不觉得饿,宁归竹和熊锦州也就没吃东西,约莫下午三点多时才起身做饭。
面条菜已经吃完了。
宁归竹走进堂屋。昨天晒的蕨菜都用笸箩装了放在这里,白天被风吹了一天也没见风干多少。宁归竹挑了把看着没那么漂亮的蕨菜回到厨房。
熊锦州坐在灶台前面烧着水,看见宁归竹回来说道:“肉已经切好了,放了点酱油进去腌着。”
宁归竹点头说了一声好。
烧开的水烫了些杂粮面揉在一起,然后捏成一个个馒头,重新往锅里添入冷水,将摆满馒头的蒸格放上去,烧火蒸馒头。
宁归竹用蛋液和些许面粉调了一碗饼糊,指挥熊锦州道:“你再把蕨菜洗了切成小段。”
“哦,好的。”
熊锦州将蕨菜放进揉面的盆里,一起端出去清洗。宁归竹点燃炉子,往瓦罐里放了些油,用抹布包着把手,将油晃匀烧热之后,才舀了勺面糊倒进去。
重新用抹布包着瓦罐把手,将里面的面糊也晃匀定型之后,宁归竹用锅铲给薄饼翻了个面,小火慢煎几秒盛出。
煎好的薄饼切成丝,将肉丝炒熟之后,放入薄饼翻拌一二即可出锅,再将蕨菜炒熟,晚餐的菜就准备好了。
宁归竹端着菜上桌,熊锦州打开锅盖,将里面的糙馒头取了出来。
馒头刚刚出锅正是软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就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吃了顿美味的晚餐。
自己吃饱了,还得投喂狗和鸡鸭,正好将准备的糙馒头吃完。
炉子上熬着苦涩的汤药,宁归竹就着天光和烛火,缝好拿过来的布料,收了针线将东西放回卧室里。
今天不会再动用针线,宁归竹把床上的布匹又搬回了桌子上,简单整理了下床铺,回到厨房的时候,药已经煎好,锅里的水也烧开了。
今天是第三天,宁归竹喝着药,看熊锦州将药渣倒在地上,不由疑惑:“这是做什么?”
熊锦州:“它们今天不是淋雨了嘛,让它们也吃点,省得生病。”
“……”这也行?
见他神情茫然,熊锦州将地上的草药拨散,道:“都是治病的,差不多。还有好多人讨了药渣回去煮呢。”
宁归竹本来想说药性不一样,听到后面半句不由一愣,重复:“捡了药渣回去煮?病人喝吗?”
“对。”
熊锦州说着抬头,见宁归竹神情惊讶,不由摸了摸鼻子,找补道:“也不是什么都要的。”
宁归竹还是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15. 第 15 章
看他陷入纠结,熊锦州把鸡鸭赶开了些,坐在宁归竹身边,给他说起自己知道的情况。
“药材贵,很多人是买不起的,县里的药房后头每天都有人守着捡药,带回去的药材洗干净后晒一晒,留下些自己吃的,剩下的还可以卖给赤脚郎中。”
宁归竹偏头听着熊锦州的叙述,想象了下那个场景,不由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采药呢?”
他从前生活的那个小村子里,就经常有妇人去采了药材回来,自己熬药煲汤喝。虽然他当时很不赞同这种行为,但那是建立在现代医疗环境还不错的情况下,古代的话,自己采药显然比捡药渣划算得多。
听到宁归竹这话,熊锦州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他无奈道:“大家也不认识药材啊。”
宁归竹愣住。
明明雷霆闪电已经消失,但此时此刻,宁归竹像是被一道雷霆劈穿了般,失了神。
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哪怕知道古代条件不足,宁归竹还是将其和年幼时的小村庄画了等号,然而这会儿听到熊锦州这话,他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清晰的意识到了两个环境的差别。
在那个小村子里穷苦寻常的妇人,或许已经是古代农村中,比较有本事的那一批了。
宁归竹抹了把脸。
思绪一转又想到自己和熊锦州的婚姻,从他的角度来看,熊锦州名声不好家里的生活条件也一般,但是否在其他人眼中,熊锦州也是个良配呢?
想到这里,宁归竹就直接问了:“我能问问你之前为什么没成亲吗?”
熊锦州现在才十八,成婚的年纪不算晚,但他有捕快的身份在,每个月还有一两的银子,熊家家庭氛围又好,正常情况下来看,他刚回来时应该就能定亲的。
话题跳得太快,熊锦州茫然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含糊道:“这不是大家都怕我嘛。”
宁归竹听出他的含糊其词,依旧看着他没有转移视线。
“好吧好吧。”熊锦州无奈,又忍不住道:“那我说了啊,你要害怕就喊停行不行?”
“你先说。”
见宁归竹这个态度,熊锦州抓了抓头发,决定从头说起:“我不是五年前去征兵了嘛,因为年纪比较轻,力气又大,就当了前线兵。呃……就是在前面杀人的那批。”
说到这里,他瞅了瞅宁归竹的脸色,见人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才继续说下去。
想要从前线活下来,手上必然要沾不少人命,熊锦州当完兵遣返回乡的时候,别说人了,狗都躲他八丈远,以至于媒人说的对象要么是人品不行,要么是家境太差不得不卖哥儿女儿。
熊家人不觉得熊锦州有问题,说这些对象的媒人往往才进家门,就被他们拎着扫帚赶了出去,甚至没说到熊锦州跟前来。
但不成亲不是个事啊。
熊石山和熊锦平就想了些办法,把熊锦州塞进了县衙里当捕快。
别看只是捕快,那也有半两银的收入呢,而且不受季节和活计多少的影响,每年固定收入六两,熊锦州顿时就受欢迎起来了。
然后就遇到新来的县令要查以前留存的命案,上任捕头退缩不肯干,熊锦州就凑上去出了个头。
说到这里,熊锦州先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觉得我做得没错。”
宁归竹赞同地点头。
接收到他的信号,熊锦州心情轻快起来,继续说自己的经历。
小县城里,十里八乡的都带着亲。前面又战乱了那么多年,新朝至今不足十年,一切才刚刚走上正轨,平民百姓都还带着乱世时‘帮亲不帮理’的毛病。
新来的县令要抓人,那首先得有手下听指挥吧?偏偏县衙里的捕快都是本地人,当时没人将县令的话放在心上。
熊锦州就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去了。
还是那句帮亲不帮理,人都上门抓人了,那肯定要抄家伙打回去啊。
后面的结果不用说也知道,熊锦州赢了,而且不止一次。县令要查的案子,甭管犯人是平民百姓还是地主富户,都被熊锦州带回去判了刑。
他的婚恋市场也因此彻底搅黄了。
毕竟随便问个哥儿女子,人家家里都有被他揍过的长辈,再加上他的战绩,任谁都心里发怵。
倒也有愿意的,不过熊锦州看不上,他评价:“这些人的长辈都不行,真要娶了,以后的日子容易生乱。”
“是这样。”宁归竹看着熊锦州,终究忍不住认真道:“他们怕你是他们的问题,你没有错。”
闻言,熊锦州笑起来,“我知道。”
看宁归竹神情中透露着关心和担忧,他多说了几句宽对方的心:“其实那些人也不是完全不分对错,也就是胆子小,很多人都不敢吭声,就显得我名声特别差。”
知道他这么说的目的,宁归竹无奈地笑了下。
·
聊了大半天,天色也不早了。
两人快速洗漱完,见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干脆把厨房收整好,把盖笼拿了进来,将鸡鸭圈在灶台旁边,又用干草给两只狗重新铺了个窝。
收拾好这群小的,两人摸黑回了卧室。
“小心。”
熊锦州听见凳子被碰撞到的声音,伸手扶住宁归竹,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引着人往床铺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动作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黑暗将呼吸和身体的热度无限放大,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丹凤眼倏地抬起,瞳孔放大了一瞬。
“到了。”熊锦州摸了下床边,扶着宁归竹在床边坐下,“我出去点下油灯。”
煤油灯就在床边的柜子上。
“不用了。”宁归竹抬手,搭在了熊锦州的胳膊上,轻声道:“脱了衣服就睡吧。”
“你的膝盖……”
“不妨碍,我一会儿揉揉就好了。”
熊锦州抿了下唇,又说了句,听宁归竹坚持不点油灯,这才顺着他的想法收回手。
宁归竹脱了身上的外衣,摸黑爬到床铺里面,挽着裤腿开始揉膝盖。
伤处不碰还好,一碰就疼得慌,宁归竹蹙着眉加重手上的力道。熊锦州翻身上床,屈腿坐在宁归竹身边,伸手摸了摸,碰到他的膝盖后停下摸索的动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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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揉吧,你自己不好用力。”
“……好。”
宁归竹收回手,感受到膝盖被温热的大掌覆盖住,小腿肚也被对方握住了,炽热的温度传递过来,在黑暗的环境下让人心跳加速。
不过很快,还未彻底浮现的暧昧感,就被膝上的痛楚打散。
宁归竹痛哼两声,身体本能地想要抽回腿,却被熊锦州握着小腿的手控制住。
好不容易结束揉膝的任务,宁归竹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听着他发出的声音,熊锦州抿抿唇,润湿了干燥的唇瓣,寒凉的雨夜无法消解燥热,熊锦州抬手抖开被子,将宁归竹塞了进去,他躺在被子外面轻轻伸手,半拥住宁归竹的腰。
宁归竹先是不习惯这样的动作,然后才意识到熊锦州躺在外面,动了动身子说道:“你躺进来吧。”
没说他抱他的事情。
熊锦州心下莫名松快了些,轻轻拥着人低声道:“再等会儿。”
宁归竹:“?”
不是很懂,但尊重。
熊锦州在被窝外面冻了大半个时辰,钻进被窝里抱住宁归竹没两秒,反应就又冒出来了。
……
沉默,是今晚的熊锦州。
-
翌日早晨,天空依旧飘着细密的雨丝,屋内满室寒凉。
半梦半醒间,宁归竹循着热源挪动身体,熊锦州睁开眼睛确定宁归竹还睡着,抱人的动作就大胆了些。
两个人的被窝就是要比一个人暖和些,他们依偎在一起,就连向来不睡回笼觉的熊锦州,都忍不住打着哈欠眯了会儿。
宁归竹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熊锦州怀里,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往外挪。
“醒了?”熊锦州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嗯。”宁归竹干脆坐起身来,看了眼窗户的方向,问道:“现在几点了?”
熊锦州估摸了下,回答:“早时了。”
刚睡醒,宁归竹的脑子还没跟上,听到这个回答懵了下,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然后疯狂回忆原主的记忆。
早时,又指辰时,也有将其称为食时的。再换算一下,是早上七点到九点。
“不早了,起吧。”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起身拿起放在床边桌子上的衣服,将宁归竹的外衣递给他,自己拿了衣服在床下穿好。
宁归竹穿好衣服下床,顺手整理了下床铺被褥,拿起桌上的竹棍将头发挽成高马尾。
黑色顺滑的黑发在空中晃出漂亮的弧线,熊锦州看着宁归竹头上的竹棍蹙了蹙眉,心里琢磨着给宁归竹换根像样的簪子。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视线,宁归竹微微偏头给了个疑惑的视线。
熊锦州就老实说了,还问:“箱笼里的银两我能用多少?”
宁归竹:“……”莫名想笑。
他咳了声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以后吃用都在家里,你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每个月就拿五十文用吧,怎么样?”
熊锦州点头,“可以。”
五十文呢,不少了,还是每个月都有。
16. 第 16 章
见熊锦州真的点头答应了,宁归竹又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此前也没管过其他人的钱,这会儿熊锦州一副存款任他安排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发虚。
哎呀,过日子不管着钱怎么行!
宁归竹强行打散那阵心虚,理直气壮地出了卧室,留下熊锦州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怎么感觉竹哥儿刚刚怪怪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熊锦州抬步跟了上去。
进了厨房,首先就是开门开窗,把鸡鸭赶到屋檐下,仔细打扫了一遍厨房,然后才是烧水洗漱准备做饭。
外面细密的雨丝飘飘洒洒一刻未停,宁归竹跑去后面解了小手,回来的时候在菜地里晃悠了圈,确定昨天那场大雨没有对菜苗造成什么影响,这才回到屋前头,舀了些水仔细洗干净手。
熊锦州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宁归竹洗手,心里想买的东西又多了一样——皂块,不过这回熊锦州没有说给宁归竹听。
之前问宁归竹,是他不确定能不能随便拿钱,现在他是每个月都能花五十文的人,不用什么事都问宁归竹。
宁归竹甩着手上的水转过身,看熊锦州站在门口说道:“进去吧,你也不嫌冷。”
“不冷。”
等宁归竹进入厨房,熊锦州才抬步跟上去。
今天的光线不错,宁归竹做针线活要方便不少,动作也越发的流利起来,一天的时间缝好了一套外衣。
整理着做好的衣衫,宁归竹拿起来在熊锦州身上比划了下,心下满意:“大小看着差不多,你去换了试试,要是大了我再改改。”
“肯定刚刚好。”熊锦州无比笃定。
宁归竹笑着看了他一眼,催促:“快去试试。”
“好。”
熊锦州拿着衣服进了卧室,宁归竹整理着自己那一份的布料,心里琢磨着要是再下一天雨的话,他的衣服差不多也能做出来了。
到时候上山下水也方便些,不用担心身上的衣服轻易被勾烂。
不过出太阳也不错,让熊锦州趁着还有假,多往家里弄一些竹子回来,他之后多做些家用的竹编品,还可以弄个竹制的推车,回头就算熊锦州不在家,他一个人也方便运柴火回来。
心里的思绪一个接着一个,熊锦州整理着袖子进来了。
宁归竹抬眸看去。
才做好的衣服颜色很新,走线板正力挺,加上穿衣的人身材健硕有型,看着很是不错。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熊锦州抬眸看来,冷漠的神情瞬间被笑意驱散,他说道:“竹哥儿做的衣服很好,穿着很舒服。”
他不太会夸人,只能努力将真诚摆在脸上。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的面前,抬手给他整理了下衣襟,见他这样不由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衣服,有你喜欢就行。”
听到‘第一次’,熊锦州脸上的笑越发明显,忍不住确定道:“真的是第一次?”
宁归竹抬眸看了他一眼,满足熊锦州的追问,“当然。”
冷漠捕头顿时笑得不值钱起来。
宁归竹给他整理好衣服,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看了下,“袖口大了点,回头用剩的布料做两个护腕,到时候绑住就行。”
熊锦州收敛傻笑,努力挽救形象:“好。”顿了下,又补充:“听你的。”
时间已经不早,宁归竹做了饭,两人坐在一起吃。
今天的菜是蕨菜炒肉末、干煸猪油渣,荤素齐全。宁归竹掰了块馒头慢慢吃着,咽下去后夹了一块猪油渣送进嘴里。酥脆的猪油渣香味独特,给人带来无可比拟的满足感。
蕨菜在堂屋里风吹了两天,倒是明显干燥了不少,宁归竹放水煮了一小会儿,吃起来没有先前那么嫩脆,但是挺有嚼劲,再加上肉末香,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吃饱饭,喂了鸡鸭和狗崽,熊锦州端着碗出去清洗,宁归竹擦干净桌椅和灶台后,拿着针线坐在桌边,开始缝制自己的衣服。
熊锦州碗筷放好,拉开凳子坐在宁归竹身边,看着他缝制衣物。
吃过晚饭,天就黑得特别快。
宁归竹闭了闭眼睛,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手上的东西就被熊锦州拿走了,他仔细折好布料说道:“休息吧,今天不弄了。”
“嗯?好。”
一夜飞速流逝,早晨的室内终于有明亮的光线洒入进来。
宁归竹打着哈欠起床时,熊锦州已经不在床上了,他穿好衣服,坐在床边花了些时间将头发挽好,起身整理了下床铺走出卧室,正好看见熊锦州在院子里忙活。
“在做什么?”
听见宁归竹的询问,熊锦州拍掉手上的灰尘站起身,说道:“都出太阳了,给它们挪个窝。”
随着熊锦州的回答,宁归竹走到近前看了看,托腮道:“今天咱们主要砍竹子吧,我找个时间给它们弄个小房子,再遇到下雨也不用担心。”
熊锦州:“……”
他终究没忍住,感慨道:“竹哥儿你会的好多啊。”
宁归竹笑着回头,“我还会更多呢。”
见他笑,熊锦州的注意瞬间被吸引了,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起来。
两人说着话回到厨房,宁归竹先确定了今天的早餐,熊锦州在里面准备,宁归竹蹲在外面洗脸漱口。
早餐就是前两天那几样,吃完早餐后,照旧是熊锦州洗碗筷,宁归竹去收拾厨房。等到全部弄好,两人一起上了山。
竹子被砍断,上端却因为层层竹枝无法倒翻,熊锦州喊了宁归竹一声,听见回应从侧方传来,这才搬起竹子用力拉扯了几下。等到竹子落到地上后,拎着砍刀把竹枝砍下来堆叠成几摞,从中取出细长的竹枝扭成细长的一根,用来捆住竹枝。
宁归竹将雨后冒头的菌菇丢进箩筐中,站起身往熊锦州所在的方向看了眼,扶着身边的树木朝着山上走去。
这种林子就连‘路’都是崎岖难行的,也就是宁归竹有经验,这要换个第一次走山路的人来,一个小时摔十次算他优秀。
这边临近村子,树木还算稀疏,刚停雨的现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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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长出多少菌菇来,宁归竹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才凑满半篓子,倒是看见好些鲜嫩的白蒿,宁归竹干脆全采下来丢进了竹篓里。
这一个多时辰下来,熊锦州也收拾好了五根竹子,他踩着竹子眺望了一圈,从树木间隙中看到了宁归竹的身影,“竹哥儿,我先送竹子回去了,这里你看一眼啊。”
“好,知道了。”
宁归竹应了一声,抬头看看熊锦州所在的方位,向草木借力往那边而去。
熊锦州拖着一根竹子,挪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放下,将其用力往山下一推,竹子呲溜着滑了下去。等宁归竹挪到他附近的时候,砍好的竹子都已经滑到山脚下去了。
“这些等我上山来搬,你别碰,回头划伤了。”熊锦州又叮嘱了宁归竹一句。
宁归竹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看着熊锦州的身影消失在树木遮挡之间,宁归竹试着拖了一捆竹枝,确实有些重,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将背篓解下放在旁边,宁归竹把离得比较远的竹枝都挪了过来,坐在竹枝堆上极目四望,寻找着野菜的踪迹。
山林里物资丰沛,但是身处其中乍一看去,入目皆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轻易分辨不出其中的宝贝。
宁归竹搓了搓手,围着竹枝堆在周围寻找起来,没看见药草之类的东西,倒是见着好些半臂长的荠菜。
荠菜的生命力在野菜里面也称得上佼佼者了,若是在冬天没有积雪的地方,只要不遇到极端天气,这东西基本可以做到全年生。
以至于这样菜能做的加工菜种类也很多,基本上宁归竹知道的那些腌菜和干菜,都能用荠菜制作。
宁归竹在周围找了根树枝刨了刨地,把那些荠菜全部刨了出来,琢磨着待回去后弄两根吃,剩下的种在菜园子里养种子。
正刨着呢,听见有什么穿过草丛靠近的声音,宁归竹警惕地站起身,就见熊锦州和熊锦平远远走过来。
看见他冒头,熊锦州心下松了口气,问道:“刚没出什么事吧?”
宁归竹摇头:“能出什么事。”
“还是得留心一些,村子里前几年才打死过一批狼呢。”熊锦平道。
“……?”
宁归竹懵住了。
熊锦州拍了他哥肩膀一下,“你别吓唬竹哥儿,快帮我搬竹枝。”
熊锦平还想说这是真的,没吓唬人,结果话还没出口呢,被熊锦州拉得一个踉跄,看着堆得高高的竹枝,顿时就忘了说话的事情,扛了一捆竹枝就往山下走。
熊锦州把亲哥送走了,转头见宁归竹还站在那,走近后道:“你别怕,那狼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也不是在这,是在山里头。”
见他一脸担忧,宁归竹道:“我没怕,快去背竹枝吧,我守着这里。”
经过刚刚那一遭,熊锦州哪里还放心他守在这里,说道:“你下山去守着,我和哥来回几趟,把这些竹枝一次性运下去。”
宁归竹闻言也没拒绝,拎起竹篓下山。
17. 第 17 章
熊锦平和熊锦州兄弟俩力气都很大,宁归竹在山脚守了没多久,两人就把所有的竹枝给搬了下来。
东西在山脚下,反倒没有在山上容易被偷。
毕竟有熊锦州的名声镇着呢,来这周围采野菜的人不少,偷柴的人容易被发现不说,也怕被熊锦州找上门去。
因而宁归竹在兄弟俩的劝说下,就拎着装满的竹篓回了家,先将菌菇和白蒿放到洗菜盆里,采回来的荠菜全部放到了阴凉处,免得太阳将荠菜晒伤。
重新挑拣了一遍采回来的菌菇,但凡有一点不确定的都被宁归竹丢了出来。
这样一挑选,剩下的菌菇刚好够他们吃两顿的,宁归竹进厨房拿了个碗出来,甩干菌菇上的水后,用碗装着放到了橱柜里。
白蒿也清洗干净放到旁边,宁归竹看着院子里逐渐堆起来的竹枝,思索了下把石磨洗了,琢磨着回头重新磨一些杂粮面和玉米碴。
狗崽们又出去玩了,宁归竹暂时不好出门,干脆拿了布料出来,坐在屋檐下继续缝制衣服。
捆好的竹枝扎实地砸落在地,熊锦州招呼了熊锦平一声,听他说家里还有事,也就没有拦着,自己进厨房倒了一碗凉开水喝了。
“竹哥儿。”
宁归竹闻声抬头看熊锦州,“怎么了?”
熊锦州在他旁边蹲下来,凑近看了看他缝的布料,又喝了口水才说道:“今儿砍的那些竹枝,我和大哥运了些回家里。”
?
宁归竹一时没明白为什么还要特意说起这个,见人蹲在旁边等待回应,思索片刻找到了话题:“给了几捆?家里够用吗?”
熊锦州:“……够的。”
他就说阿娘白操心了,竹哥儿不是会对家里人小气的性子。
见熊锦州高兴地起身去弄竹子,宁归竹摸不着头脑地看了他背影两眼,垂眸继续缝手上的布料。
竹子需要砍掉尾端部分,再将其破成四份,方便宁归竹日后处理。
熊锦州干活干得起劲,宁归竹将手头上的布料缝好,把东西收好放回卧室里,准备做点吃点填填肚子。
石磨已经晒干了,宁归竹取了些杂粮面和玉米碴出来,将东西暂且放在旁边,伸手去搬先前清洗时卸下来的石磨。
“竹哥儿。”熊锦州回头看见这一幕,连忙喊住他,快步过来:“我来搬。”
见他过来,宁归竹将石磨重新放回去,退后一步给熊锦州空出操作的空间来。石磨的重量不轻,熊锦州将其拼好之后注意到旁边的粮食,随口问道:“今天准备吃什么?怎么还要重新磨粉。”
“蒿饼。”宁归竹说道,“这些太粗糙了,磨细一些口感更好。”
“哦。”
熊锦州又看了眼,见宁归竹不需要自己帮忙,就回院子里劈竹子去了。
劈开的竹子堆放在一起,等熊锦州弄完,宁归竹也将面磨得差不多了。看着缝隙中残留的面粉,宁归竹进卧室剪了一小块布出来。
“锦州,过来帮把手。”
“嗯?好的。”
熊锦州洗干净手,甩掉手上的水分走到石磨边,扫了眼明白宁归竹是要他干啥,找了个合适用力的角度将石磨的上半部分搬了起来,宁归竹拿着布料将面粉收集起来。
“好了,你去忙吧。”宁归竹端着面粉进了厨房。
熊锦州哪里还有别的事要弄,他思索了下,用水将石磨冲洗干净,靠着墙壁放好后也进了厨房。
“有什么需要我弄的吗?”熊锦州在橱柜旁站定。
宁归竹思索了下道:“你去烧点热水吧,凉开水我有用。”
“哦。”
熊锦州老实去烧水了。
宁归竹将切好的白蒿碎放入洗菜盆中,往里加入几勺面粉,再将方才磨好的杂粮面倒进去,加入凉开水开始揉面。
白蒿碎将白/面粉染成了绿色,再加上里面还有杂粮面不同的色彩,混在一起看着还挺丰富的。
揉好的面团放在旁边,宁归竹揭开锅盖看了眼水,熊锦州见状说道:“还差一会儿。”
“嗯,我去裁块麻布过来。”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宁归竹就大步出了厨房,将熊锦州的回应留在身后。
宁归竹取出先前裁过的那匹布,将上面裁布留下的布条子剪下来放在一边,按照家里炒锅的大小裁了方方正正的一块。
裁好的布放在盆里反复清洗好几遍,拧干后用力甩一甩,甩掉上面的水分后进入厨房。
熊锦州已经将烧好的开水转移到了两个水罐里,锅里重新添上了冷水,蒸格也放到了锅里面,宁归竹将麻布铺到蒸格上,端着揉好的面站在灶台边。
从面团里揪出一小坨,揉一揉然后轻轻压扁放到蒸布上。
熊锦州在旁边看着,感觉还挺简单的,出去洗干净手回来,跟着宁归竹一起忙活。
准备的面团全部压成蒿饼放在蒸格上,宁归竹盖上锅盖说道:“等熟了就好。”又问熊锦州:“配菜想吃什么?”
熊锦州:“我都可以。”
都可以啊。
宁归竹思索了下家里的菜,说道:“先前爹娘给的腊肉还没吃过呢,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野葱,咱们一会儿切一小块腊肉下来炒着吃,行不行?”
“我跟你一起去。”
蒸蒿饼不用花太多注意力,宁归竹也就答应了。
两人将狗关在院子里,拎着个竹篓出了门,也没走远,就在屋子不远处的树林边寻找。
得益于熊锦州的威名,来他们这边寻摸野菜的人家不多,宁归竹很快找到了需要的野葱,他掐着野葱对熊锦州道:“你记得用石头做个标记,晚点太阳下山了,再来把葱头刨出来,咱们种到菜园子里去。”
“好。”熊锦州开口,“我记着了。”
带着野葱回到家里,熊锦州去洗野葱,宁归竹迈步进入厨房,顺手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打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蒸蒿饼。
在现代制作蒿饼使用的是粘米粉和糯米粉,甜味咸味都有,有的地方还会往里面放馅料。
但家里没有这两种米粉,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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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的话,腊肉倒是可以做馅料,不过主料用的不同,宁归竹怕浪费了肉,也就没有包进去。
看着锅里蒸软了的蒿饼,宁归竹盖上盖子,打开橱柜取出腊肉切了一小块下来,拿到外面细细洗干净上面的烟熏灰,然后切成薄片。
熊锦州拿着一大把洗干净的野葱进来,说道:“一顿不用这么多葱吧?”
宁归竹看了眼,伸手从他手里拿了一把,“剩下的甩甩水,用碗装着放橱柜里。”
“哦,好。”
将葱切成段,瓦罐中放油,烧热之后将轻薄到可以透光的腊肉放进去翻炒,闻着飘出来的香味,宁归竹感觉哪里不太对,他用锅铲挑了一小片出来尝了尝,没什么盐味。
腊肉没盐味在宁归竹这算得上件稀奇事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古代的盐价格不低,普通人家可舍不得花那么多盐腌肉。
宁归竹往瓦罐里放了一勺半的食盐,再次翻炒过后,那种咸香的肉味就飘了出来,这回香味算是对了,切好的葱段放进去翻炒两下就能出锅了。
一碗菜,一碗绿色的蒿饼。
用筷子插起一个蒿饼咬下,蒿香味逸散的同时,还有些许清甜。磨过的杂粮面和面粉混在一起,口感也算得上细腻。
味道不错。
宁归竹顿时舒心了,去看吃得认真的熊锦州,“家里之前做过这种饼吃吗?”
“……没有。”熊锦州认真回忆了会儿才回答,“这种野菜都是直接煮熟捞出来吃的。”
宁归竹点点头,“那一会儿给前头送几个过去。”
“好。”
一碗野葱炒腊肉还挺多的,两人中午也就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饿就成了。
剩下的菜放到橱柜里,蒿饼的话,他们两吃了四个,家里一人一个去了六个,还剩下七个饼子放进柜子里做晚餐。
熊锦州端着碗,有些期待地看向宁归竹,“我们一起去?”
宁归竹本来不打算去的。
他和熊家虽说成了一家人,但相处的并不多,而且他和熊锦州成亲这事拐了太多弯绕,他实在没办法将对方当作亲人。
但看着熊锦州隐约含着期待的神情,宁归竹想了下还是道:“好。”
家里养着鸡鸭,他们两要出门,狗就得关在家里。
熊锦州把狗骗回家后,转身关上关门,快步走到在不远处等着的宁归竹身边,两人并肩朝着前头屋里而去。
中午刚过,一家子都在家里休息。
看见小两口结伴过来,三个小的欢快地喊人,“小叔,竹阿叔!”
熊锦州抬手拍了拍金帛的脑袋,问看过来的几人道:“你们中午吃东西了没?”
“还没呢。”柳秋红视线落到他手里端着的碗上,“你们又拿什么东西来了?也不知道省着点,家里用不着你们操心。”
“竹哥儿做的新鲜吃食,说拿来给你们尝尝,不多,一人一个。”
说着话,他们也走近了,几人都看到了碗里的绿色饼子,听熊锦州这么说不由来了些兴趣。
18. 第 18 章
刚出锅的蒿饼还带着热乎气,入口也是软的,浓郁的蒿香在口腔中散开,味道确实很好吃。
王春华下意识问道:“这是怎么做的?”
话出口后顿了下,连忙找补:“是我多嘴了,竹哥儿你别介意。”
在这个什么方子都藏着掖着的年代,哪怕只是个饼子的制作方法,也不好随便跟人打听的。
宁归竹反应了下,才明白王春华话里的意思,说道:“没事的,这东西也不难,大嫂你要是想做的话,回头咱们再去采点白蒿回来。我们家里没有米粉,要是家里有的话,还能做得更好吃。”
闻言,王春华顿时欢喜起来,“那感情好,米粉家里有。”
他们俩说着话就把事情敲定了,剩下的一家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咬了口蒿饼,好吃。
“别站着了,坐下来吧。”柳秋红招呼着,“老大,你去给他们倒两碗水。”
“好。”
熊锦平将手上的饼子丢进嘴里,出了堂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坐在一起,明显亲密不少的熊锦州和宁归竹,柳秋红笑呵呵的,心里想着下了这两天的雨,两孩子估计已经把事给落实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有娃娃。
想归想,柳秋红却绝口不提这事。
新夫郎脸皮薄,房里的事不好直接开口。另外就是哥儿怀孕要慢许多,说了人家要以为她是催孩子就不好了。
心里的思绪打了好几个转儿,柳秋红笑着问道:“地里的菜怎么样了?没被雨冲出来吧?”
宁归竹道:“没呢,就是有点蔫,今天晒一天太阳应该就能缓过来。”
“是这样。”柳秋红点着头,又聊起宁归竹做衣服的事情,“衣服你先紧着自己的做,二小子成日穿着捕快衣服,也用不着新衣。”
旁边发呆的熊锦州抬头:“娘!”
怎么就不需要了?!
柳秋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跟竹哥儿聊天,你插什么话?”
熊锦州憋屈,“那你也别这么说嘛。”
柳秋红:“……”
宁归竹摸摸鼻子,压住嘴角要溢出来的笑容。
柳秋红当然不是真的那么想,不过是站在他这边说笑几句,将人的心拢到一起罢了。宁归竹心知肚明,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被熊锦州这一打岔,那感觉就又有些不一样。
宁归竹压下这种感觉,继续跟熊家人聊天。
“来,吃花生。”
王春华刚跑去炒了一大碗花生放到桌上,顺手给宁归竹抓了一大把,坐下来说道:“竹哥儿你想没想过去帮人做饭。”
宁归竹剥着花生,闻言疑惑地“嗯”了一声。
“就是别家有事去做饭,刚开始肯定差点儿,但锦州说你手艺好,给人做过几次后大概就能有个四五十文一天。”
王春华觉得这个事能干,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愿意请人做饭的人家不少,先前宁归竹和熊锦州成亲,就是花钱去请的伙夫呢,做的那些菜一样没剩都吃光了。
锦州说竹哥儿做饭比那伙夫还香,肯定靠谱。
宁归竹思索着,说道:“做饭倒是成,不过也没门路啊。”
这个倒是。
柳秋红轻轻拍了王春华一下,对宁归竹道:“日子才刚起步呢,也不着急说这些,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就上,反正本事在身上不怕事。”
熊锦州将剥出来的花生粒放到宁归竹手里,换走了他手里没剥好的那些,“娘说的是,咱们慢慢来嘛。就算不给人做饭,家里也不用发愁花销的事。”
一家子:“……”
王春华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啐了熊锦州一句:“你个没出息的。”
熊锦州没反驳,但表情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熊锦平在妻子身边坐下,抓了把花生放她手里,哄她消消气,王春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自家这个也是没出息的。
哄人都不会,还不如他弟呢!
想到这,王春华忍不住找了找公爹,见熊石山坐在不远处喝水,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不如一个,好歹她家这个不是最差的。
自家的儿媳自己知道,柳秋红看到王春华这个动作,心里翻了个白眼,倒也不气老头子不给力。
都在一起过了几十年,也不指望他忽然开窍。
一家子说了会儿话,看着太阳西斜了,宁归竹和熊锦州就起了身,说还要回去挖野葱头回来种。
听到这话,柳秋红和王春华都来了兴趣,纷纷起身拿了东西跟上他们俩。
留下的熊石山看了眼大儿子,起身:“走吧,上山砍柴去。”
熊锦平站起来,拿着砍柴刀叮嘱了两个儿子一句,又拍拍熊茵茵脑袋,让她跟在哥哥们身边别乱跑后,这才和熊石山一起出门。
回家拿了竹篓,宁归竹挑了些竹片出来,用砍刀将前端削薄之后分给几人,“一会儿注意着别把野葱头给弄烂了,烂的不好活。”
“哎,好。”
王春华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竹片,跟上宁归竹的步伐说道:“野葱真的能一直长啊?”
他们这里也吃野葱的,不过是连根拔,葱头也一顿吃了。
宁归竹道:“能,不过要留一点葱茎,掐太多了就不容易长出来。”
柳秋红追问:“是要留多长?种的话要种哪里?”
“……”
他们仨在旁边说着话,熊锦州感觉自己怪多余的,走着走着,他连宁归竹的身边都挤不进去了,只能叹着气走在他们后面。
等到了地方后,熊锦州将竹篓给宁归竹,说道:“我去砍柴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
“好,你小心点。”宁归竹叮嘱了句。
熊锦州顿时心情愉快地离开。
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柳秋红和王春华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削好的竹片在野葱头旁边插下去,轻轻撅两下,换个方向再插再撅,野葱头就完整地取了出来,三个人一起忙活,先前找到的野葱头很快就挖完了。
时间还早,柳秋红说道:“咱们换个地方再弄点。”
“行。”
宁归竹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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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葱这东西日常吃用就要不少,而且还可以制作葱油酱。
说起葱油酱,也不知道酱坊老板做的豆瓣酱怎么样了,回头做点葱油酱过去看他买不买方子。
跟着柳秋红和王春华在村子里行走,就跟和熊锦州在外面行走的情况不同,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同村的人,彼此之间闲聊着,好奇地问宁归竹几句话,感觉整个村子都热闹了起来。
宁归竹跟在两人身后认人,问到他的时候才会开口回答几句。
相较于他,柳秋红和王春华就要热情多了。
熊锦州娶不到对象,别说柳秋红了,王春华都跟着听了不少闲话,这会儿熊锦州成了亲,对象还是个有本事的,那当然得好好炫耀一下,酸不死那些多嘴多舌的家伙。
她们俩越说越夸张,宁归竹走会儿神的功夫,就听见有婶子问:“竹哥儿你真读过很多书啊?”
?
竹哥儿茫然,但很给家里人捧场,“比不得秀才举人,但确实看过不少。”
听宁归竹这话,众人瞬间哗然,柳秋红和王春华面上的心虚也转化成骄傲,说道:“你们还不信呢,也不看看我啥时候骗过人。”
“嗐,信你信你,这不是好奇嘛。”有人笑着应和了几句,忍不住又问宁归竹:“那竹哥儿你是不是会写字啊?”
宁归竹点头,“会的。”
“哎哟,这么厉害啊,真好、真好……”那人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群更替,那人随着声音消失在远处,又有人来问宁归竹问题,他顺着柳秋红和王春华夸出去的大话回答着。
农村的人都忙,大部分人说上几句,听个新鲜就走了。如此来来往往,不一会儿的时间,宁归竹就把村里的女人哥儿见了个七七八八,等他们走到溪水边时,又只剩下他们三个。
柳秋红和王春华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心里回味着方才那些人的话语和表情,心情都分外愉悦。
又挖了会儿野葱,冷静下来的两人后知后觉,懊恼道:“哎呀,说太多了。”
宁归竹抬头,“怎么了?”
“今儿这么一说,估摸着之后找你的人不会少,竹哥儿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就让他们来找我和你大嫂,知道不?”
宁归竹还有些茫然,见柳秋红和王春华都看着自己,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可得记牢了。”柳秋红强调了一遍,又道:“可别一开头就让人占了便宜去,回头人家以为你好欺负呢。”
闻言,宁归竹不由笑道:“他们哪里敢欺负我。”
柳秋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打趣熊锦州的名声,不由也乐了,“这倒也是。”
时间在说笑忙碌中过去,宁归竹跟柳王二人在前屋分别,独自走向后头家里,熊锦州在院子里喂鸡鸭,看见宁归竹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
“累不累?”
背上的东西被熊锦州接了过去,宁归竹走在他身边道:“不累。倒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才回来没多久。”熊锦州回。
19. 第 19 章
说是才回来没多久,实际上已经喂了鸡鸭,厨房里摆上了洗干净的菜,锅中的水也烧开了。
宁归竹将这些事收入眼底,放下水碗出去洗手,对熊锦州道:“竹篓里的东西先不动,咱们吃了晚饭再去种。”
“哦。”熊锦州放下锄头。
宁归竹洗干净手回到厨房,先取出了橱柜里的蒿饼,剩下七个蒿饼也就够他们俩填饱肚子的,家里还有狗和鸡鸭等着吃东西呢。
将洗菜盆空出来,宁归竹往里面舀了两碗玉米碴递给熊锦州,“再去磨细一些。”
“好。”
熊锦州端着碗出去了,宁归竹看着橱柜里的菜,思索片刻后取出新鲜肉切了三分之一下来,细细切成丝,又取出鸡蛋和面粉一起搅成面糊。
留在橱柜里的新鲜肉本来就不多,宁归竹琢磨着剩下的明天早上弄了,给熊锦州当早餐吃。
想到这里,宁归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厨房门口,问熊锦州:“明天早晨给你做包子行吗?肉馅的。”
熊锦州闻言连忙回答:“行!”
从他这得到肯定的答复,宁归竹就回了厨房,先将准备好的面糊煎成薄饼,切成丝和后肉丝一起翻炒出香味。
炒饼丝的香味足,味道也好,做起来简单方便,宁归竹还挺喜欢吃的。
将炒饼丝放到餐桌上,宁归竹又开始弄荠菜。
等他炒好饭菜,熊锦州端着磨好的玉米面进来了,宁归竹接过往里加入开水烫过后捏成团,锅里的开水舀到水罐里晾凉,重新加入凉水放上蒸格开始整玉米窝头。
“先吃饭吧。”宁归竹说着,在桌边坐下。
熊锦州闻言转身,“我去洗洗手。”
见他出去,宁归竹往熊锦州碗里夹了些炒饼丝,自己吃了口,又去夹新鲜的荠菜。
这荠菜用开水烫过,之后加入油和肉酱翻炒,清脆香甜中还带着些许肉香,吃起来分外可口。吃一筷子荠菜咬一口蒿饼,宁归竹慢慢咀嚼着,白蒿的香味混在其中,不逊色分毫。
熊锦州洗完手回来,见碗里还有饼丝,不由看了宁归竹一眼。
他嘴角上翘,拿筷子卷了卷,直接把所有的饼丝都夹了起来,一口咬下是满满的幸福感。
吃饱饭。
宁归竹今天没一起收拾,他往菜盆里舀了些面粉,将水罐里的热水兑温后放入面粉中开始揉面。
没有酵母,就需要提前许久进行发酵,现在的气温不冷不热,这会儿揉好面放着,估摸着明早熊锦州出门前应该能发好。
揉好的面团放在旁边,往炒锅里倒上一些热水,然后把面团装到碗里放入炒锅里,盖上盖子等待发酵。
橱柜里剩下的新鲜肉全部切成末,放入酱油腌制好放在橱柜里。
熊锦州放好洗干净的碗筷,两人拿着锄头和挖回来的野葱头、荠菜去了后院。葱头种在菜园子里,荠菜就种在了竹院墙的墙角。
忙完这些,用瓦罐烧了些水,弄干净个人卫生后,两人回房间休息。
-
今天熊锦州要去上值。
天还没亮的时候,宁归竹就醒了,他打着哈欠越过熊锦州,坐在床边穿衣服。
熊锦州察觉到他的动作,抬手抓了抓头发,睁开眼睛往窗户那边看了眼,“天还没亮呢,起这么早干什么。”
“我去看看面发得怎么样了,顺带把馅准备好。”宁归竹趿着鞋子站起身,用手指梳理长发。
熊锦州闻言起身,“我跟你一起吧。”
“没事,你睡你的。”宁归竹挽好头发,“晚点你出门后,我再睡一会儿就是。”
“我醒了就睡不着了。”
熊锦州掀开被子起床,没穿床头桌上的衣服,去箱笼里取出捕快服套上,同时道:“那衣服今儿别洗,晚上回来我还要穿。”
“行。”宁归竹收拾好床铺,顺手折了衣服,抬头就见熊锦州弯着腰在箱笼后面掏什么,一身捕快服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极好。宁归竹顿了下,问道:“在找什么?”
熊锦州抽出一把长刀来,给宁归竹比划了下,“刀。”
“你就放在那?”
“本来是靠着箱笼放的,也不知道怎么跑缝里去了。”
宁归竹:“……”
这有差别吗?
熊锦州朝宁归竹投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
看着熊锦州将那把刀固定在腰间,宁归竹收回视线出了卧室。
外面的天还黑着,进入厨房先在灶膛里生了火,宁归竹将碗端出来看了看面团的状况,锅里的水倒掉换上一锅新的,盖上盖子,将装着面团的碗放在锅盖上,宁归竹开始处理馅料。
昨天腌好的肉端出来放在旁边,宁归竹取出先前采回来的菌菇细细切碎,和肉末放在一起。
熊锦州已经将炉子的火生了起来,见宁归竹端着菜过来,他将瓦罐放到炉子上面,站起身看宁归竹炒菜。
洗干净的瓦罐烧干水分,往里倒入足够的食用油,将准备好的菌菇肉末倒进去翻炒。不一会儿的时间,香味就飘了出来,菌菇与肉的鲜美中混着酱的咸香,勾得人口齿生津。
熊锦州有些扛不住,干脆走到旁边揭开锅盖看了眼里面烧着的水,见水已经热了,熊锦州舀一些出来,端到厨房外洗漱。
宁归竹盛出炒好的菌菇肉末,洗干净手甩去水珠,就着碗重新揉了两遍面团,又舀了两碗荞麦面加进去揉匀,然后才开始包包子。
准备好的面团切成大小相同的剂子,在掌心揉过两圈后压扁,将面团中间捏薄,放入馅料,将包子捏出漂亮的褶。
蒸格上放好蒸布,再将圆嘟嘟的包子摆开。
就那么多馅料,宁归竹总共做了八个包子,剩下的面团还做了五个馒头出来。
熊锦州进来见他包子都包得差不多了,走到灶台边把锅里的热水舀了出来,又换上冷水,把摆满包子馒头的蒸格放进去,“现在盖盖子吗?”
“盖上吧。”
宁归竹擦干净手,端起熊锦州给他留的洗脸水,去外面洗漱。
包子蒸起来需要一会儿时间,两人也没闲着,宁归竹去了后面菜地里,熊锦州出去给鸡鸭找了点能吃的杂草回来切碎,又用劈开的竹节给它们装了点水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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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做起来快,熊锦州也到了后院,见宁归竹弯腰捡着什么,走上前问道:“在干什么?”
“有蜗牛。”宁归竹站直身,给熊锦州看了眼手里的蜗牛,“得趁早抓了,这东西能吃得很,也正好给鸡鸭补充下荤食。”
那蜗牛小小的,只有人小指肚那么大,但数量不少,用不了几天就能将菜地里的嫩芽菜给吃光。
熊锦州挽着袖子跟宁归竹一起抓。
天色渐渐亮了,宁归竹站起身道:“先这样吧,早餐后我再来弄,你上值时间快到了。”
宁归竹是按照熊锦州先前的起床时间判断的。
熊锦州将手里的蜗牛丢到竹篓里,说道:“不着急,我先前就留了吃早饭的时间。”
两人说着话到了前院。
家里的鸡鸭还太小,花了些时间将蜗牛全部砸碎后才倒进盖笼里。
从天而降的食物让这群小家伙欢快异常,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清脆悦耳了许多。宁归竹和熊锦州洗干净手,闻着空气中浓郁的包子香,肚子不约而同地叫了两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进入厨房,打开锅盖的那一瞬间,香味越发的浓郁扑鼻。
忙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闻到食物香,才有种快要饿昏头的即视感。
早餐就包子馒头,两人也没折腾,各自拿了一个热乎的,坐在灶台边吃。刚出锅的包子烫得很,发酵后再放进去的杂粮面不算多,吃起来还是很松软的,内里的菌菇肉末馅咸香鲜美,汤汁将包子皮都浸染变色了,特别好吃。
宁归竹吃了两个包子,再次伸手拿了个馒头。
熊锦州见状,用包子换走他手里的馒头,“一起吃,不用省给我。”
宁归竹闻言侧头看他。
接收到他的视线,熊锦州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宁归竹笑笑表示没事,低头咬住对方换给他的包子。
总共八个包子,两人都是成年人,不一会儿就分吃干净了。
宁归竹站起身,拿了两个馒头去喂狗。
鸡鸭今天就不用喂馒头了,一会儿估计还能找不少蜗牛,饿不着它们。
熊锦州又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口水压了压口渴感,走出厨房看着忙碌的宁归竹,道:“那我去上值了,有什么事就去找前头屋里,如果有人欺负你,等我回来你告诉我是谁。”
他难得话多,全是担心宁归竹的。
宁归竹无奈笑了下,说道:“放心吧,我能出什么事。”
熊锦州欲言又止。
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宁归竹的长相在整个县城都算得上佼佼者,总有些不怕死的渣滓会找人麻烦的,欺负了人还会威胁对方不让说。
熊锦州担心宁归竹受欺负,更担心宁归竹被威胁后瞒着他。
忧心忡忡.jpg
宁归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也搭不上他的脑回路,只好道:“家里爹娘大哥都在,距离又近,真要出了什么事,喊一嗓子他们就来了。”
“也是……”
熊锦州回答得勉强,但快上值了,再不放心也得走。
20. 第 20 章
熊锦州走了。
宁归竹弯腰摸摸两只小狗的脑袋,也没关院门就进了厨房——他暂时不会出去,先让小狗们自由一会儿。
厨房里剩下的两个馒头用碗装着放入橱柜,宁归竹锁好之后把钥匙藏在了橱柜后面。今天没用碗筷,先前做包子弄脏的盆和碗,熊锦州都清洗干净了,宁归竹关了厨房门,拎着竹篓回了后院。
雨水过后的蜗牛格外多一些,等宁归竹清理完菜地,旁边草丛里又爬来好些只,他干脆以菜园子为中心扩散到整个院子。
抓蜗牛不算麻烦,就是要一直弯着腰,宁归竹拎着小半竹篓的蜗牛回了前院,还得砸碎了喂鸡鸭崽。
腰酸脖子疼的,宁归竹洗干净手活动了下身体,又锤了锤后脖颈,进厨房倒了碗凉开水喝了,这才出来收拾蜗牛。
处理好的蜗牛倒进盖笼里,鸡鸭崽子们这回反应平静多了,慢悠悠地划拉着倒进来的食物,有一搭没一搭地啄食着。
“竹哥儿,你这干什么呢?”王春华站在院墙边探头,“哦哟,这么多蜗,你哪里搞的?”
院墙也就半人高,不妨碍人的视线。
宁归竹道:“菜园子里的,昨天傍晚还没见着,今天早上就冒出来了。”
“菜园子里?!”王春华吓了一跳,匆匆道:“我回去一趟,竹哥儿你先别出门啊,咱们今天去找蒿菜。”
“好。”
宁归竹的回应吐出来的时候,王春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前头屋里的转角处。不一会儿,就见柳秋红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门,朝着菜地的方向走去。
王春华跟在他们后面出来,朝着宁归竹这边来。
“走吧,你要拿什么东西不?”
宁归竹已经把竹篓洗干净,闻言摇摇头说不用,两人就一起出发。
在林边山脚采野菜的人不少,这里留下的白蒿不多,少数一些也老得狠了,看着就不好吃。不过看见了也不能浪费,带回去洗干净后晒一晒,冬天能做个菜。
王春华将老了的白蒿采下来放进箩筐里,顺口跟宁归竹说着自己的经验。
宁归竹在这方面确实比不上她,听着王春华的话,也跟着采了好些老了的白蒿放进竹篓里,逐渐往山上寻摸而去。
最后是在条山溪附近找到的嫩白蒿,数量不算多,但做一顿吃食是够了的。
宁归竹在附近发现了些菌菇,挑拣着认识的采了下来,抬头看见一丛水芹,快步走去把水芹全采了,这才回到王春华身边。
王春华往他竹篓里看了眼,“你这收获还成,咱们回去把东西放了,拿了锄头去挖笋?”
“行啊。”宁归竹爽快答应。
回家的路上,王春华问了下蒿饼的制作方法,宁归竹也就直接说了。
这东西做起来简单,经常在灶头前忙活的人,听一耳朵就知道大概了。不过到底和粮食有关,王春华也不敢随意弄,就对宁归竹道:“回头你还得来教教我,中午咱们干脆一起吃,吃完带几个回去给二小子留着。”
宁归竹没拒绝。
说着话回到家里,正好熊石山在家,王春华就把东西放下说道:“公爹,你一会儿把这些嫩白蒿洗了,晚点我和竹哥儿回来做蒿饼吃。”
“成,你们去吧。”
熊石山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东西,没有立即起身。他刚背了一捆柴回来,这会儿正累着呢。
王春华拿了锄头,陪宁归竹回去了一趟。
竹篓空了出来,两人拎着锄头往竹林里去。
春末的竹笋很多,不过大多都到人大腿的位置了,吃多了容易不舒服,宁归竹和王春华在竹林里钻来钻去,快中午的时候才弄满一箩筐的嫩竹笋。
抓着竹笋在锄头刃口划出刀口,捏住笋叶,三两下就将其去除了大半,宁归竹把竹笋放到箩筐里,“大嫂,咱们回去吧?”
“走吧,也饿了。”
在林子里转来转去的,王春华站在高处望了会儿,才找准回去的方向,走在前面带路。
走了没一会儿就遇到了先前那条溪水,两人顺着山溪往下走去,还没到采白蒿的地方呢,宁归竹的注意力又被水竹笋吸引了。
水竹笋和竹笋不一样,细细长长的,口感更加细腻脆爽,入口鲜甜。
“大嫂,下午我们再来采点水竹笋呗。”宁归竹回神,扶着树干快走两步追上王春华,“嫩的水竹子处理好了也能吃,要不要试试?”
王春华闻言惊讶,“水竹子也能吃?”
长成形的水竹子吃着划嘴不说,也容易生病,除非是不得已了,大家一般不回去吃水竹子。
“对,不过得是刚成型的才行,长久了的也吃不了。”
“那也有不少了。”
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好了,但农人往里屯粮的习惯那是改不掉的,这会儿能多储存一样食物,王春华当然是满口说好。
心里念着水竹子的事情,路上遇到同村的人,王春华也只说着急回家做饭,不过多交流,就怕自己嘴上不把门把话说漏了嘴。
等到一进家里,大门一关,王春华明显放松了不少。
看她这样,家里几人对视一眼,不由问道:“回来路上遇到事了?”
宁归竹安抚道:“没事,今天挺太平的。”
“哎呀,怎么没事。”王春华绷不住神情,瞬间乐开了花,好歹还记着压低声音,快速把宁归竹刚刚说的事情说了,“要我说竹哥儿可真是咱家的福星,怪不得二弟之前找不到对象呢,这不是就等着竹哥儿嘛!”
“你就贫吧。”柳秋红笑着啐了王春华一句,看着宁归竹的眼神越发慈爱,“咱们竹哥儿确实是厉害。”
多样食物不是什么大事,但足以让人欢喜好几天。
忙了一上午,大家都饿着呢,这会儿两人回来了,就一起到了厨房这边。
王春华和宁归竹才回来,两人可以先休息会儿,蒿饼的事情就由宁归竹口头教导,柳秋红指挥着大儿子一起做饭。
熊石山在旁边溜达来溜达去,被柳秋红嫌弃地赶了出去,“别在这里挡路,出去带娃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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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石山:“……”
算了,带孙孙去。
蒿饼做着简单,柳秋红看着已经蒸上饼子的灶台,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这样就成啦?”
宁归竹笑得无奈,“这个本来就不难。”
“嗐,谁能想到这么简单。”柳秋红擦了擦手,问宁归竹:“竹哥儿你刚说里面还可以放馅,是直接包进去就行吗?”
“对。”宁归竹点头。
柳秋红若有所思地点头,心里琢磨着回头再做一顿有馅的。
干了一天活回来,光吃蒿饼也不行,柳秋红又洗了几个红薯,连皮丢进水里煮着。
时间在等待中过得漫长又迅速。
等到食物出锅的时候,三个小孩忍不住欢呼出声,拉着熊石山往外面跑,催促:“爷爷快点啦!”
“你们慢点跑,一会儿摔着。”
柳秋红说了句,端着红薯走在前面,宁归竹拿着碗筷走在她后面,身后是熊锦平和王春华。
红薯和蒿饼上桌,一家子坐下来,面前摆好碗筷后,柳秋红先将红薯分了,大人吃多一些,三个小的一起吃一个红薯。
红薯过后才是蒿饼,这个里面放了不少面,也是样好东西了,柳秋红也没偏心,每人碗里都夹了三个,碗里还剩下不少。柳秋红拿起多拿的空碗,往里面夹了四个。
“竹哥儿,晚点你把这些端回去,晚上二小子回来吃。”
“哎好,我记着了。”
用糯米面和粘米面做的蒿饼更加软糯,香味也更足,咀嚼的过程中还能吃出明显的甜味。
“好吃~”熊茵茵眼睛亮晶晶的,趴在桌上悄悄看宁归竹,悄声对两个哥哥道:“竹阿叔好厉害呀。”
熊金帛和熊川水嘴里塞着蒿饼,听见妹妹的话,乱七八糟地点着脑袋表示肯定。
三个孩子自以为他们的动静很小,几个大人笑着看他们凑一起嘀嘀咕咕,在小孩发现之前又一本正经地说起水竹子的事情来。
村子就那么大,采水竹子的事情瞒不住人,他们干脆一家子齐上阵,先趁着这两天大家对水竹子不感兴趣,多采摘一些回来处理了。
这事要着急一些,宁归竹把竹笋和蒿饼送回家里后,就拎着竹篓跟大家一起上了山,留下三个小的守着两间屋子。
五个成年人,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那一小片的水竹笋给撅了下来,然后挑着嫩的,才成型没多久的水竹子砍下来,去除掉上面的叶子,砍下来部分比较老的尖端用来捆住水竹子。
采完这里又去下一处地方。
一家人在山上忙了半下午,等回到家里时,熊锦州都回来好一会儿了。
远远看见他们,熊锦州拍了下二彩的脑袋,把它赶远一些后,大步走过去要帮忙接水竹子。
柳秋红躲开他,“竹哥儿力气小,你去帮他。”
“哦。”
熊锦州顺理成章地走向宁归竹。
接过那一捆水竹子颠了颠,顺手把他背上的竹篓也卸了下来,和人并肩往前走。
21.第 21 章
“今天跟大嫂忙了一天,是不是没回去睡?”熊锦州低声询问。
“我不困,晚上早点睡就好了。”
宁归竹的心情十分愉悦,睡觉什么时候都能睡,以后再想弄到这么多嫩水竹就难了。今天下午浩浩荡荡回了两三趟家,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明儿肯定会有人学着去找水竹子的。
几人到了家,王春华道:“锦州,竹哥儿,今天在家里吃饭,咱们一起把水竹子处理了。”
“哎,好。”宁归竹连忙应声。
他们家里什么都缺,没有那么多容器装水竹子,更别说还要教熊家人怎么收拾了。
将水竹子放下,王春华和柳秋红去做晚餐,宁归竹就带着三个男人收拾水竹子,“只要嫩的这部分,指甲用力掐不进去的就不要了。”
宁归竹拿了根水竹子掐了两下给他们做对比,然后将不要的部分剁掉,用刀把需要的那节从中间破成两半,“先弄成这样,回头还得收拾。”
三个男人看过,记下了,自己动手处理了几根,询问过宁归竹,确定他们做的没有问题后,动作就流利了起来。
他们在这里忙着,厨房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熊金帛和熊川水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爷爷阿爹,小叔阿叔,吃饭啦!”
“知道了,马上来。”
熊锦平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出来。
熊锦州起身,“竹哥儿,走吧。”
“嗯。”
宁归竹将手头上的水竹子处理好,和熊锦州一起走到水桶边,等四个人洗干净手,饭菜已经端上了桌,王春华正在给他们盛饭。
饭是麦米饭,去壳不是很到位,表面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麦皮,里面还放了红薯一起煮,是很扎实的一顿了。
两个长辈坐主位,宁归竹和熊锦州坐在一侧,对面是熊锦平和王春华,三个孩子凑在同一面坐着,早就端着碗眼巴巴地等家人全部入座了。
农家人吃饭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大家都入座后就可以开始吃饭。
宁归竹看着桌上的饭菜,夹了一筷子竹笋,切成薄片的竹笋翻炒过后放盐煮过,味道还挺不错的。
吃一口菜,吃一口麦米饭。
麦子的种皮没有去干净,吃起来有些喇嗓子,不过红薯很甜,香香软软的,将其混在麦米饭中,吃起来也很香。
宁归竹认真吃着饭,碗里多了一块红薯。
“多吃点红薯。”熊锦州道。
看到他的动作,餐桌上的几人都顿住了,还是柳秋红先反应过来,“竹哥儿你别搭理他,红薯不想吃就还回去,饭煮了不少呢,放心吃啊。”
闻言,宁归竹抿唇笑道:“谢谢娘,红薯挺好吃的,我很喜欢。”
“喜欢啊……”柳秋红不信,但他都这么说,她只好道:“喜欢就行,喜欢就行。”
说着,恶狠狠地瞪了眼儿子。
这干的什么事啊。
让夫郎啃红薯,自己吃麦米饭,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熊锦州无辜脸,“娘你不吃了?”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柳秋红没好气地哼了声,拿起筷子给宁归竹夹了两块腊肉,“来,多吃点肉。”
柳秋红心疼孩子,夹的是纯肥肉,宁归竹心下好笑又无奈。
熊锦州当即就准备将肥肉夹自己碗里来,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宁归竹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熊锦州微微蹙眉看他。
这几天一起吃饭,熊锦州也发现了,宁归竹不是很喜欢吃肥肉,不管做什么菜都喜欢放一点盐,他娘做的腊肉肯定不和宁归竹的口味。
没有管熊锦州偷偷摸摸的观察。
宁归竹咬了一口肥腊肉,浅到近乎没有的咸味混着迸发的油汁,吃起来确实有些挑战性,他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口红薯,清甜的味道将油腻感冲去,让人忍不住地生出活过来了的感觉。
红薯清甜,竹笋脆爽。靠着这两样,宁归竹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大家又忙了起来。
“厨房里多烧点热水,一会儿竹笋和水竹子都要用。”宁归竹说着,挽着袖子先忙了起来。熊锦州见状道:“我回去把家里的刀拿来。”
“快去快去。”
一家子齐上阵,花了些时间将今天带回来的竹笋和水竹子处理好,齐齐看向宁归竹,等待他发号施令。
“先把桶都拿过来吧,要不常用的那些。”
“锦平,你带你弟去拿。”
柳秋红指挥着人,并不打算从宁归竹身边走开,就怕自己少看一个步骤,回头就搞不明白是怎么做的了。
宁归竹看了下,把切成片的竹笋放到盆里,往里倒入开水,“这些等水变凉后就可以取出来沥干水分晒着了。”
大头笋切的笋片不多,不一会儿就全烫上了,熊锦平和熊锦州也在这个时候拎着木桶过来。
宁归竹将剩下的、只从中间破开的大头笋放进木桶中,同时对其他人道:“弄好的水竹子也放木桶里。”
听到他的话,王春华和柳秋红立即动作,根本没有三个男人插手的余地。
用开水将大头笋和水竹子泡上,宁归竹指着大头笋道:“这个泡一段时间后就是酸笋,气味可能不太好闻,但吃起来的味道还不错。”
又指向水竹子,“这些泡的时间久一点,之后捞出来挤掉水分拌上盐放腌坛里,或者直接切成小段晒干,都能放到冬天。”
“那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来吃?”柳秋红问道。
一年里可不只是冬天缺吃的。
宁归竹道:“竹笋片晒干就能吃,酸笋的话需要等味道出来才行,水竹子大概泡个六七天吧,天热的话三两天的就可以吃。”
将事情说完,宁归竹和熊锦州就拎着东西回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王春华道:“娘,这些东西回头是不是要多给竹哥儿分一些?”
“可不废话嘛。”柳秋红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木桶,心里分外的畅快满足,“这么多呢,咱们分一半给竹哥儿他们,剩下的也够吃的。”
当初迎夫郎的时候,因着情况特殊事情匆忙,也就是请人吃席花了点钱,连聘礼都没给,如今竹哥儿又这么大方地教他们做东西。
柳秋红心里打着算盘,琢磨回头一家子商量下。
现在二小子成了亲,两孩子都各自有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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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得从一开始就分清楚,省得日后时间太长把人心熬坏了。
她心里有了想法,晚上洗脚的时候,就跟熊石山说起这件事。
熊石山啃着块红薯干,含糊道:“当初老大娶媳妇的时候,花了七两多吧?二小子成亲也就饭菜上花了点钱,也不多,直接给他们七两?”
“嗐,不止这个。”
柳秋红擦干脚爬到床铺里面,从床头储藏格中取出一个粗布袋子,“这是咱们家这些年的存款,你看看。”
熊石山蒙了下,“分家啊?”
这十里八乡的,就没有爹娘还在就分家的说法。
“想啥呢,就咱小家里把话说清楚,你害怕他们不管咱不成?”柳秋红没好气地打在熊石山肩膀上,发出“啪”的一声重响,无视掉老头呲牙咧嘴的表情,从袋子里取出七两,“这个是补给二小子的,剩下的咱们俩留大头,以后病了不找他们拿钱,剩下的两家分了。”
“还有田,两孩子每家都分两亩好田、两亩中田、一亩下田,剩下的是咱两的。”柳秋红粗糙的手指摸过地契,纠结半晌还是舍不得,低声道:“地契先留在咱们手里,活还是一起干,就是说清楚粮食归谁。”
“你看你,舍不得还假大方。”看老妻一副要哭的模样,熊石山把地契折好,和银两一起收回袋子里,“你都说了,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的,不怕那些。”
“我才没怕呢,就是舍不得。”
油灯熄灭,黑暗的环境中,只有两人低低交谈的声音。
“舍不得啥,咱们活一天,这地契就一天是咱的。”
“哎,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
前面大半辈子都在躲打仗的官兵,好不容易日子安定了,拼了命才挣回来这么点东西,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给出去的。
这和孩子的品性没关系。
-
上头长辈的商量不为人所知。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家里,先喂了饿着肚子的家禽和狗,又收拾了下院子,熊锦州坐在灶台前面烧水,宁归竹站在旁边揉着面。
“今天弄了些菌菇,也有水芹,明天你是想吃菌菇包还是水芹包?笋肉包也不错,水竹笋好吃。”
“我都行。”
这个答案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宁归竹头也不抬地继续道:“橱柜里只剩腊肉了,一会儿你去地窖里拿点肉出来。地窖里的温度是低,但肉也不能放太久。”
没有放盐,又不是冰冻环境,时间久了容易坏。
“那我全拿上来。”
“也成。”宁归竹想想觉得也行,“回头我弄一下,把多的熏成腊肉。”
熊锦州闻言脚步一顿,迟疑:“这个,还是不要了吧。”
腊肉没新鲜肉好吃。
宁归竹抬头看见他的表情,笑着道:“不是咱们现在吃的这种,我保证,味道不会差的。”
熊锦州:“……”
不信,但夫郎都做主了。
他勉勉强强:“那行吧。”
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管熊锦州,继续揉着面团。
得做些酵母粉出来,日后做包子能方便点。
22.第 22 章
挂在地窖里的肉保存得还不错。
宁归竹检查了下,让熊锦州将肉放好,把揉好的面团转移到大碗中,盖上晾干的蒸布避免灰尘掉进去。
“弄好了?”熊锦州转身见状,说道:“正好水也烧得差不多了,我给你端盆水去房里,你擦擦身,也舒服些。”
“好。”宁归竹没拒绝。
今天一天忙下来,身上出了不少汗,确实仔细搞下卫生。
其实更想洗澡。
宁归竹琢磨着,明天就不跟熊家人去忙活了,在家里把洗澡的浴室搭出来,要是顺利的话,应该还有时间重新弄一下厕所。
仔仔细细将身上擦洗干净,宁归竹整个人都舒畅了,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端着脏衣裳走出卧室,将盆放到污水坑旁边,拿起木桶准备打水。
熊锦州在厨房里看见这一幕,随意擦了两下脚,趿着布鞋就出来了,“我来。”
“没事,我……”
“忙一天了,你也歇歇。”
宁归竹好笑:“说得跟你在外面玩了一天似的。”
“别说,还真是。”熊锦州笑起来,将木桶丢进水井里晃动着绳子,让木桶倾斜装着水下沉,跟宁归竹分享:“最近县衙里没什么事,我们也就偶尔到街上巡逻一趟,跟玩也差不多了。”
宁归竹不由笑道:“这么说这活还很轻松?”
“可不是嘛。”
看熊锦州一脸嘚瑟,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
家里没有肥皂,换下来的衣服需要用草木灰大力搓洗,熊锦州趁着宁归竹进厨房取草木灰的时间,将他的里衣挑出来放好。
宁归竹取了草木灰出来,看见你一被放在旁边凳子上,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洗衣服挺费力气的,我来。”熊锦州盯着盆里的脏衣服头都不抬,“里衣……你自己洗下。”
说到后面,声音低得都快听不到了。
宁归竹缓缓眨了下眼睛,看着对方颜色渐深的耳朵,熊锦州在害羞?
大脑在此刻缓缓运作起来,宁归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熊锦州害羞的原因,脸腾地一下染满了绯色,拿起凳子上的里衣钻进屋里。
他这算什么。
把换下来的内衣丢陌生人面前?
还是个成了亲的陌生人……人家还差点给他洗了……
宁归竹大脑嗡嗡的。
外面,熊锦州闷不吭声地搓着衣服,热意在水声中渐渐散去,宁归竹深呼吸了两下,假作镇定地走出厨房。
“咳,我来洗吧。”
“没事,马上就洗干净了。”
简单的交流过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安静,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嚏!”宁归竹忍了忍,还是没憋住喷嚏。
他揉揉鼻子一抬头,就见熊锦州已经看了过来,“冷了?回屋里去吧,衣服给我,我来洗。”
宁归竹默默抱紧了里衣,视线乱飞道:“不用,我明天洗就好了。”
说完,也不等熊锦州的回应,带着衣服回了卧室。看着他的背影,熊锦州莫名有些想笑。
想着,也就真的笑弯了眼。
·
外面天色还有着亮光,室内已经暗沉了下来。
宁归竹取下窗户的支撑杆关好窗,拿起旁边的木条从窗户把手中间穿过去固定住。从厨房出来,又如法炮制地关了卧室的窗户。
熊锦州把衣服挂好进来,见宁归竹站在窗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指,走到箱笼的位置,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来。
“竹哥儿。”
“嗯?怎么了?”
宁归竹正在拆头发,听见熊锦州的声音转过头来,借着从门口照进来的光看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不由眯了眯眼睛想要看仔细些。
熊锦州交换着手拿东西,背手擦了擦手上的细汗,拿着东西走到宁归竹的面前,低着头看着宁归竹道:“这是,送给你的。”
是簪子。
很简单的木簪,上面刻了祥云纹,看着很顺滑。
“谢谢。很漂亮。”宁归竹伸手去拿木簪。熊锦州见状,连忙接过宁归竹手里的竹棍,期待道:“你要不要试试?”
见他这么期待,宁归竹说了声“好”,整理了下拆发时弄乱的长发,拿着木簪在头顶挽了个马尾,习惯性地晃了两下确定稳固性,回头看熊锦州:“怎么样?”
明明只是换了根簪子,在宁归竹身上却格外亮眼,熊锦州一时间都看愣了。
宁归竹没听到回应,疑惑地“嗯”了一声。
“好、好看。”熊锦州猛地回神,摸着鼻子看天看地不敢看夫郎,“特别好看。”
见他这样,宁归竹笑眼弯弯,也没有挑破熊锦州的害羞,转移话题问道:“这个圆圆的是什么东西?”
“是胰子。”熊锦州拆开包装的油纸,给他看里面的东西,“朝廷百工司新出的方子做的,比以前的胰子更好用些。”
宁归竹拿起那一块胰子仔细看了下,“有了这个,以后洗点什么就方便了。”
“不用。”熊锦州连忙道:“这个你拿着用。回头我再买些澡豆回来,洗东西也很干净的。”
听到他这话,宁归竹再去看胰子时,心里就生出了些别样的感觉。
这竟然是特意买给他的。
“一个月就五十文,你也不省着点自己花。”宁归竹嘀咕。
熊锦州听见了,挠着头笑得有几分傻气,“我又不用操心吃穿,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给你用正好。”
“……”
傻子。
-
一夜过去得飞快,发酵好的面团重新揉过,取出一小块放在碗里,准备留着做面酵母,然后将面团中加入杂粮面继续揉。
“我来试试。”熊锦州这会儿还没换上捕快服,随意将袖子一卷,伸手去接宁归竹手里的盆。
宁归竹也没拦着他,在旁边看了会儿,见他揉得像模像样的,干脆去准备一会儿要用的包子馅。
他刚刚收拾面团的时候,熊锦州已经将水芹菌菇和水竹笋处理好了,这会儿跟肉末一起,规规矩矩地摆在砧板上,界限分明。
宁归竹又拿起刀,将水竹笋切细了些。
三样蔬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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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和肉末炒成馅料,熊锦州站在宁归竹身边,动作笨拙地学着宁归竹掐包子褶。
宁归竹眼角余光看见他偷偷摸摸将丑包子藏在角落,嘴角不由上翘了些。
包子放到锅里蒸着,宁归竹去后头菜地里看了下,见又有蜗牛爬了出来,只好挽着袖子开始抓蜗牛。
熊锦州见状,跟着他一起在地里忙活,同时问道:“每天都要捉蜗牛吗?”
年幼时家里穷,地都用来种粮食了,熊锦州也没抓蜗牛的经历。后来年纪大点日子好了,又跟着爹和大哥干苦力,回来倒头就睡,是全然不管家里事的。再之后就更不用说了,上战场当捕快,农忙假的时候回来也是干重活,这种琐事根本没经过手。
因而地里头的事情,熊锦州还不如宁归竹了解呢。
“差不多吧。”宁归竹看见只虫子,顺手也丢进了竹篓里,“不是蜗牛就是虫,没弄出驱虫水来之前,每天都得捉。”
熊锦州想象了下那个劳作量,问道:“驱虫水要怎么做?”
“材料挺贵的,回头我去山上找找。”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又转而道:“那这几天还是累点,等我有假的时候跟你一起上山。”
“好。”
将菜地里的蜗牛抓了大半,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将抓到的蜗牛和虫子喂了鸡鸭,洗干净手回到厨房吃早餐。
今天弄了三种馅料,每种都只包了两个包子,不过馅的分量很足,一人三个也够了。
宁归竹把馒头挑出来放在旁边,坐在熊锦州身边拿了个笋包。
水竹笋口感脆嫩,做成笋包后也不逊色分毫,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菌菇包和水芹包也不差,一个鲜美至极,一个清香爽口。
解决完包子,熊锦州又拿了个馒头塞嘴里叼着,起身和宁归竹一起收拾厨房。
先前准备时弄脏的容器都已经洗干净了,这会儿只用把蒸包子用的蒸布和蒸格洗了,擦擦灶台和桌面就行,事情很快忙完,又去喂了狗和鸡鸭。
熊锦州看着天色,有些不太想出门,但还是道:“我去换衣服,得去上值了。”
宁归竹应了一声,说道:“你去箱笼里拿点钱,记得晚上带些盐回来。”
“要细盐还是粗盐?”熊锦州问道。
“都可以,看能买多少吧。”
古代禁盐铁,也不知道私人能买多少。
熊锦州去卧室换衣服了,宁归竹想着人还没出门,就没往后院去,而是在前院里看熊锦州先前弄回来的竹子,琢磨着浴室的搭建方法。
熊锦州整理着护腕出来,见宁归竹看着竹子出神,说道:“竹子不够的话,等我晚上回来去砍。”
“好。”宁归竹笑起来,看熊锦州走近,视线落在他的着装上,抬手简单整理了细节处的褶皱,说道:“去忙吧,等你回来。”
“嗯。”
很寻常的六个字,轻易就挑动了平静的心湖。
熊锦州心情愉悦地出了门,没走多远,看见在路上跑来跑去的熊家三兄妹,想到什么朝他们招了招手。
三小孩儿:“?”
23.第 23 章
“竹阿叔!!!”
小孩欢快的动静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宁归竹听到声音一抬头,就见熊金帛和熊川水带着茵茵蹦蹦跳跳地出现了。
他笑起来,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们吃早饭没?家里还有些馒头,要不要吃点?”
“我们吃过啦。”熊金帛率先道,“小叔让我们来抓虫子喂小鸡小鸭。”
宁归竹:“……”
他想了想没有拒绝,摸摸小孩脑袋道:“那阿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熊金帛和熊川水这个年纪,干点抓虫子之类的小活也累不着。
“小叔说晚上给我们糖吃。”熊茵茵在后面小声道。
宁归竹又摸了摸她的头,“小叔是小叔,阿叔想要给你们做好吃的,是阿叔喜欢你们,懂吗?”
熊茵茵似懂非懂地点头。
看她这样,宁归竹不由笑弯了眼睛,站起身时又摸了摸熊川水的脑袋,免得厚此薄彼让小孩儿觉得不开心。
正好奇张望的熊川水:“?”
发生啥了?
三个小孩和宁归竹也不熟悉,见宁归竹去找东西,熊金帛和他说了一声后,就带着弟弟妹妹跑到了后面的菜地里,兴冲冲地道:“我们来比比谁抓的虫子多!”
“肯定是我!”熊川水挥了挥拳头,率先进了菜地里。
宁归竹偷偷瞅了两眼,见三个孩子都有注意着避开菜,笑着收回视线,拿着竹篓出去了。家里就没吃完的菌菇能用来做零嘴,得出去找找野菜才行。
用来做零嘴的话,就不能太老了,宁归竹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弄了好些鲜嫩的荠菜,小小的一株放在竹篓里,也堆了小半竹篓。
宁归竹看着竹篓里的野荠菜,琢磨着再采一些就可以回去了。
准备继续寻找的时候,微风吹过林间,带来一股特殊的香味,宁归竹的脚步顿住仔细闻了闻,循着香味找了好一会儿,视野里出现一棵人高的香椿树。
宁归竹的眼睛一亮,快步靠近后,闻到的香味越发浓郁,他拉着树枝将香椿树上的嫩芽全部采了下来,背着竹篓满载而归。
出去忙活一通,也才过去半个时辰,宁归竹将竹篓放下,看三个孩子都出汗了,说道:“虫子在那也不会跑,你们过来歇歇,喝口水先。”
熊金帛闻言应了一声,扭头去看妹妹:“茵茵喝水吗?”
熊茵茵蹲在菜苗边,手上的动作停了,歪着脑袋认真思索了会儿,用力点头:“要喝!”
熊金帛就伸手,牵着妹妹从菜园子里出去。
熊川水见状,立即屁颠屁颠跟上,并发出不满的声音:“大哥你怎么不问我啊?”
“那你喝吗?”
“喝!”
宁归竹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忍俊不禁地偏过头,先一步进了厨房给他们倒水。
熊金帛见水井旁边的桶里有水,没着急进去,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抓住从身边跑过的熊川水,很有哥哥威严地道:“要先洗手。”
熊川水:“……哦。”
宁归竹出来,在不远处看了会儿,见他们手洗得干净也就没上前,等他们洗干净手了,才开口道:“水就放在桌子上,先喝着,少了记得叫我。”
“好。”熊金帛应了声,想起大人说话的习惯,严肃着一张小脸道:“阿叔你忙,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宁归竹笑弯了眼睛,“行,那阿叔就先忙去。”
看着三个孩子进了厨房,宁归竹整理了下家里的竹条,用砍刀将其砍成差不多的长短,整理好后,一次三四根地往后院运。
湿竹重得很,等宁归竹把前院的竹子全部运过来,胳膊都酸了。
他揉着胳膊活动了下脖颈,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去厨房拿了锄头出来,在后院靠着院墙的地方划了个长方形的区域,在四个角挖出深坑来。
然后就是处理熊锦州先前砍下来的竹尾巴。
熊锦州个子高,想要浴室不逼仄,约莫要两米五的高度,再加上埋到地里做地桩的部分,竹子得有三米长才行。
竹尾巴粗细变化幅度大,宁归竹挑挑拣拣,好半天才找出粗细比较均匀的竹子来。
“阿叔,我来帮你。”
见宁归竹搬得吃力,熊金帛迈开腿跑过来,熊川水见状撒丫子跟上,同时头也不回地叮嘱妹妹:“茵茵你继续捉虫子哦,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好哦。”熊茵茵乖乖的。
“不用,你们要帮忙的话……”宁归竹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竹子另一端轻了许多,他抬眸看去陷入沉默。
两孩子嘿咻两声,就把竹子放到了肩膀上,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
宁归竹:“……”
现在的孩子可真厉害啊。
不争馒头争口气,宁归竹往竹子中间挪了挪,给两小孩减轻了些重量,一鼓作气搬着竹子到了挖好的深坑旁边,“好了,你们去吧,这里我来弄就行。”
熊金帛瞅着那四个洞,认真道:“那阿叔你搬剩下三根的时候,记得叫我们哦。”
宁归竹:“……好,叫你们。”
得到肯定的答案,两小的又回了菜地里。
熊茵茵将一只蜗牛丢进竹篓里,奶声奶气道:“哥哥,茵茵找不到虫子了。”
“那就是抓完了,茵茵好厉害。”熊金帛说着,伸手去牵熊茵茵,熊川水拎起竹篓走在他们身边,一起往前院去。
抓来的蜗牛得砸碎了才能喂给鸡鸭,他们都知道的。
宁归竹也没管三小孩,拿着砍刀在竹子上砍出合适的豁口后,就将其埋进了坑中,挖出来的泥土回填再踩踏实,宁归竹轻轻晃了下竹子,确定不会随意倒翻之后,这才回到前院。
三个小的已经喂了鸡鸭,在院子里和小狗玩着。
宁归竹笑了下,洗干净手进厨房,准备开始做承诺的小吃。
鲜嫩的荠菜和香椿芽清洗干净,调了面糊放到油锅里炸香,是他幼时最无法抗拒的零嘴。
-
“大人,这个东西是什么?”
县衙的侧院内摆着个四五米长的木机,高度也有两米多高了,一群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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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完回来看见这玩意儿,不由围着转了几圈,看向在走廊下和主县丞聊天的陈县令。
陈县令笑呵呵地捋着胡子,说道:“这是朝廷新弄出来的织布机,咱们这被选为了试行县。”
几个捕快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闻言对视一眼再度看向县令:“有啥用?”
陈县令:“……跟你们这群武夫说话可真没意思。”
这么简单的都听不懂。
熊锦州抱臂看着拿织布机半晌,问陈县令:“大人,就来了机器吗?没来个会使的?”
陈县令:“……”
还不如听不懂的武夫呢,开口就要戳人伤心处。
县丞在旁边笑得温和,“大人刚还在说呢,咱们自己找几个织工琢磨下,能成的话,也给朝廷节省些人力物力。”
其实原本第一批试行没他们县的,陈县令从家信中得到消息,找了关系才挤进试行县名单中,也就导致现在这机器到了织工没来的情况。
熊锦州不知道那些有的没的,听县丞说要找织工来了精神,说道:“我家竹哥儿也会织布,要不我明天带他来县里一趟?”
“行啊,带过来试试,要是顺利织出布来,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本来就是要找人的,熊锦州还是得力助手,陈县令当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得到首肯,熊锦州心情轻快起来。
竹哥儿总没有什么安定感,若是能让他多赚点钱,他心里肯定会踏实许多,而且只是试一下机器也不会很累。若是失败了就当是来玩的,成功了的话……县令给钱向来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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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有件大事等着自己去做。
宁归竹夹起炸好的香椿叶,放在旁边的沥油盘中,厨房里全是油炸的香味。三个小孩坐在灶台前面,眼巴巴地瞅着沥油盘里的食物,口水疯狂分泌着。
看他们这样,宁归竹翻了翻,将下面油沥得差不多了的几坨炸菜夹了出来,用碗装着递到熊金帛面前,“你跟弟弟妹妹分着吃,小心点,里面估计还很烫。”
“好……谢谢竹阿叔。”
熊金帛缓了下,将分泌过多的口水咽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宁归竹,见宁归竹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反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哥你快点,我和妹妹要饿死啦!”熊川水忍不住催促。
熊茵茵在旁边快速点着小脑袋。
“不要随便说死字。”
熊金帛小大人似的教育了弟弟一句,很快也按捺不住小孩心性,端着碗坐回凳子上,先给弟弟妹妹分了两块,然后才是他自己。
香椿本来就是又嫩又香的一道菜,宁归竹又在面糊里放了鸡蛋和食盐,调出来的面糊液咸香美味,经过油炸后,表面的面糊形成了一层酥脆的表皮,内里还是软糯的口感。别说吃了,就是闻一下,都能让人生出浓浓的幸福感来。
宁归竹从面糊碗里夹起一筷子香椿,放入锅中炸至定型后收回手,看三个小孩吃得如痴如醉,忍不住也拿了一块咬下。
香浓的味道一入口,整个人都心情都美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