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他十项全能》 1. 第 1 章 安朝。 京都长平治下,安和县外,小河村。 没有工业污染的村庄内山清水秀,天空格外的湛蓝,白云悠悠飘过,美得像是动漫画面。 “咳,咳咳——” 小树林边的木屋内传出咳嗽的声音。 宁归竹缓了缓,撑着床坐起来,眼睛在陌生的环境内扫视着。 说是完全陌生,其实也不尽然。 现在他的脑海里,除了在现代生活十九年的记忆外,还有在古代成长的十九年。这些记忆混杂在一起,每一个片段都好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般,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假。 膝盖疼,头疼,喉咙疼。 这具身体在前不久才被罚跪了两天两夜,之后又一路颠簸到安和县,昨天能够撑着跟人成完亲,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想到这里,宁归竹的思绪微顿,他成亲了。 宁归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结婚的一天,何况还是跟一个完全陌生,甚至没有见过面的男人结婚。 在封建时代,哪怕现下政治清明,普通人依旧反抗不了有权有势的家伙,宁归竹回忆着成亲时接触到的熊家人,低低的咳嗽声再度从唇齿间溢出来。 “醒了?” 随着询问,一个年轻妇人推门而入。 她手里端着个碗,苦涩的味道飘过来,让宁归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宁归竹在现代时,就是幼年丧父丧母,他跟着爷爷奶奶活了没几年,两个老人也去世了,之后靠着政府补助和自己打工想办法读书吃饭。 日子过得苦,但省一省,也买得起西药。 妇人侧身在床边坐下,道:“我是你大嫂王春华。来,喝药。” “谢谢……”宁归竹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顿了下,补上称呼:“大嫂。” “哎哟你这客气的,哪里用得着谢。” 王春华笑起来,将手里的药碗送到宁归竹嘴边,宁归竹伸手扶住碗,闻着格外苦涩的药味,一咬牙一闭眼,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反胃感在咽下的瞬间汹涌而出。 看着他喝完药,王春华起身,“厨房里还热着吃的呢,我给你端过来。” 话音未落,她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宁归竹捂着嘴缓缓靠到床架上,只觉得被强压下的苦涩一路蔓延开来,大脑都被冲击得一阵阵地疼。 王春华动作麻利,很快端着饭回来。 说是饭,其实是一碗糙米粥,喝一口都喇嗓子,菜也是田间野菜。不过糙米被收拾得很干净,菜里面还有些许肉腥,在古代农村算得上是不错的食物了。 但这具身体常年跟在有钱人家的哥儿身边,忽然吃这些粗粮实在是在为难他。 宁归竹喝了一碗糙米粥,菜还剩下大半,就摇头表示自己吃饱了。 王春华见状,先起身将菜收进厨房柜子里,用木锁头锁好后,才回到房间里来,对着喝完药生出几分睡意的宁归竹道:“锦州到县衙上值去了,我得干活,你在家睡着,晚上锦州要是回得晚,我再过来给你送饭食,知道不?” “我记着了,嫂嫂你自去忙。” 宁归竹强打起精神,看着王春华离开后,这才重新倒回床上。 重感冒格外折磨人,宁归竹闭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茫然地放空脑袋,两段记忆在脑海里交织,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捕捉到王春华话语中的关键词——熊锦州。 熊锦州,他的结婚对象,好像……比他还小一岁。 安和县的捕头,凶名在外,据说长得像熊一样,性格也很不好相处,是媒婆为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对象。 至于为什么用据说,因为宁归竹的记忆过于混乱,一时间想不起他的模样。 人昏昏沉沉的,也没有想出个一二三来,宁归竹就再次陷入了睡梦中。再次睁开眼睛,还是因为听到院子里有人活动的声响。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清醒些许,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上的力气也回来了点。 宁归竹坐起来,注意到床尾的衣服,他拎起来看了下。 属于古代的记忆浮现,宁归竹穿衣服的动作分外自然,就好像古代的那一段记忆也属于他一般。 思绪一闪而过,宁归竹没有纠结太深。 穿越重生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他能够做的也只有,为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祈祷祝福罢了。 · “嘎吱——” 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熊锦州抬头看过去,昨儿娶回家的夫郎站在门边,脸色苍白得吓人,眉目间都带着病色。 长发散落,艳丽的五官被映衬出几分柔和,较之昨日,他身上的恐惧和担忧淡化了不少。 宁归竹被人打量着,一动也不敢动。 熊锦州很高,最少也有一米九了,身上肌肉鲜明,看着就十分骇人。看过来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给人一种被猛兽盯住的凶狠感。 宁归竹没当场倒退回去纯粹是因为他腿软。 见他一直没有反应,熊锦州抿紧唇,看着越发不好惹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我去做饭。” 听到这话,宁归竹愣了一下,视线随之转移。 厨房和睡觉的房间隔着一个堂屋,厨房侧前方有个水井,水井旁边放了张桌子,上面摆了新鲜的绿叶菜。 熊锦州背对着他,站在桌边择菜。 不得不说,熊锦州这个姿势让宁归竹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扶着门框,轻轻活动了下腿脚,感觉有力气了后,深呼吸两下调整好心态,慢吞吞挪到熊锦州身边。 熊锦州抬眼看他。 “……”宁归竹喉结滚动,找回消失的声音,“那个,我跟你一起弄吧。” 熊锦州意外地往旁边挪了下。 见他这个态度,宁归竹放松了一点,伸手拿了一把菜开始择。 手上有活心里不慌。 宁归竹择着菜,忍不住去偷看熊锦州。 这具身体也不知道一米几,站在熊锦州身边好似矮了一个头。不过也挺好,至少他不用近距离直面对方的视线。 跟这样一个极具攻击性的陌生人组成家庭,宁归竹感觉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刻满了‘想逃’二字。 不过也就是这么个感觉,逃跑根本不在宁归竹的选择中。不提其他,单单是他身无分文,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两点,他成功离开的概率就微乎其微。 而且…… 宁归竹想起王春华对他的态度,再加上熊锦州刚刚的反应,感觉留下来也不会太差。 算了,事到临头再说吧。 择好的菜放进盆里,熊锦州手快,端着盆去打水洗菜,宁归竹站在旁边没事做,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洗菜的熊锦州身上。 脚腕处忽然有些瘙痒,宁归竹低下头,小小的毛团子从他腿边擦过,大概是发现他看了过来,就地一躺翻出了肚皮。 宁归竹顿了下,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汪!汪汪!” 细声细气的吠叫声从侧后方传来,宁归竹这才发现那里还有一只小狗崽。 熊锦州听到声音抬起头,眉头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095|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喝止:“不准叫。” 宁归竹见那小狗崽被吓到噤声,下意识说没事。 “不怕?”熊锦州先是反问,又顿了下道:“好。” 见他自己把话题结了尾,宁归竹失笑,看来紧张的不只是他。 他收回揉狗的手,站起身问道:“时间不早了,家里其他人什么时候回来?” 从小没有父母,宁归竹跟家人相处的经验基本为零,一时半会儿还喊不出那些亲密称呼,干脆笼统地含糊了过去。 熊锦州将洗好的菜捞出来甩了甩水分,说道:“我是单独住的,爹娘和大哥一家在前面的房子里,晚上带你过去认人。” “啊好,好的。” 宁归竹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青砖瓦房。 以前看的那些小说剧情在脑海里划过,感觉分家居住都是有点故事在里面的。不过想想早晨过来给他弄药弄食物的大嫂,宁归竹把脑子里的联想全部丢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当捕头比较挣钱,所以单独修了个房子吧。 熊锦州洗完菜,端着进入厨房,宁归竹下意识跟了上去。 见他跟上,熊锦州动作多了几分拘束,他顿了会儿才想起下一步要做什么,抬手从角落里取出钥匙打开了橱柜门,拿出油盐,低声道:“我不太会做饭,你要是不喜欢,等晚些去那边再吃些。” 宁归竹微微一愣,居然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许羞赧来,他咳了一声,上前道:“那,要不我来做饭?” 距离拉近了。 熊锦州抿紧唇,稍一垂眼,就能看到新夫郎那张好看到美艳的脸。 他声音低沉:“好。” 宁归竹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听到这一句,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伸手去拿熊锦州手里的东西,同时问道:“这些要怎么用?”问完发现有歧义,宁归竹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需要省着些吗?我做菜可能比较废油盐。” 熊锦州避开他的手,端着东西走向灶台,听见这句话摇头:“不用。可以再买。” “好。” 宁归竹挽着袖子坐到灶台前,弄了些引火柴堆进灶膛里,在周围找了找,坐下来才在灶台烧火口的旁边,看见了一个凹陷进去的小凹坑,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引火石? 宁归竹伸手取出来,看清了上面的划痕。 熊锦州本来在往桌上放食材,见他找出了石头,伸出手来,说道:“我来烧吧,明天我买个火折子回来。” 宁归竹下意识地将东西放到他手上,听到这话摇摇头道:“不用了,这个我会用。” 熊锦州闻言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宁归竹会用这个才是正常的。 战乱结束还没几年,日子刚刚安定下来,以前日子不好过,宁归竹进大户人家干活前也要生活,自然会用这些东西。 心里的思绪一闪而过,熊锦州把火絮撕碎了些,将火镰子插放在中间位置,用另一块石头快速击打着,很快就有火星子落在火絮上,将其点燃。 宁归竹见状,弯腰把折断的细树枝放在上面,等到将其引燃之后,才又放上粗一些的木头。 等弄好火,炒锅也放到了灶台上,旁边的桌上放着食材。 熊锦州道:“家里就一个马勺,想要什么明天去县里买,我给你拿钱。” 宁归竹反应了下才想起来,炒锅在古代有马勺的别名。 他应了一声,起身看见桌上的食材,除了刚弄好的青菜之外,还有两个鸡蛋,熊锦州还在切肉。 这个伙食……出乎意料的好了。 2. 第 2 章 小火炉烧着瓦罐,粥咕嘟咕嘟响着。 炒锅烧热放入食用油抹在锅上,宁归竹将调好的葱花鸡蛋液倒进锅里,他握着锅柄缓缓转动炒锅,蛋液在锅内滑动,被摊成一块大大的圆形蛋饼。 宁归竹看着煎蛋表面没有明显的蛋液后,锅铲顺着边缘铲入,分开蛋饼,手腕一翻,锅铲就带着蛋饼翻了个面,这一面不用煎太久,两三秒过去就盛出来放在了碗里。 仅仅是鸡蛋和葱花。 浓郁的香味充斥着厨房,熊锦州忍不住地去看碗里那金黄的煎蛋,心中对宁归竹说的“会做饭”有了准确的判断。 宁归竹心里还是想着节省一点,见肉里有不少肥肉,就没有放油,就着煎蛋剩下的那点油星,把蒜末放进锅里翻炒两下后,将肉倒进锅里快速翻炒。 等到肉炒出油花来,宁归竹往里加入食盐,炒香盛出。炒出来的肉油正好用来炒青菜。 熊锦州见他炒好青菜,拿着饭碗盛了两碗米粥,跟着宁归竹一起坐下。 餐桌就是灶台边的小桌子,比较高,也挺宽大的,熊锦州坐下来刚刚好,宁归竹坐着就有些不太方便了。 熊锦州注意到他的情况,顿了下,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 宁归竹疑惑抬头。 就见熊锦州拿了两块木板过来,“你起来。” 宁归竹:“?” 没察觉到恶意,宁归竹起了身。 熊锦州拎起宁归竹坐的凳子,将木板垫在下面,放上凳子后,他抬眼看向宁归竹,“坐吧。” 宁归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听到道谢,熊锦州的动作顿了下,只低低“嗯”了一声。 材料不足,弄出来的饭菜味道一般,不过这具身体先前饿了挺久,早上又只吃了碗糙米粥和些许野菜,这会儿有肉有蛋有正经青菜,就连主食都是米粥。 宁归竹还起身添了两回碗。 吃完才想起来,这不是粮价低廉的现代,他下意识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忙着吃饭,头都没抬。 注意到宁归竹放了碗筷,他端起装青菜的大菜碗,将剩下的粥和所有菜都倒了进去,胡乱搅和一通,端着碗直接吸溜了一大口。 宁归竹都看愣了。 熊锦州快速吃完饭,起身收拾碗筷,同时给宁归竹解释:“不知道你的饭量。” 所以等宁归竹吃完,他再来收底。 宁归竹闻言,下意识问道:“那你吃饱了吗?” 熊锦州沉默点头。 在端着碗筷转身时,背着人打了个面无表情的嗝,有些撑。 家里的碗筷都是木质的,清洗起来比较麻烦,熊锦州没让宁归竹插手,蹲在盆边用草木灰用力搓洗。 宁归竹见他忙,起身环顾了圈,没找到活干,倒是看见两只还在玩闹的小狗。 他这才想起来没给它们弄饭,问道:“两只狗吃什么?” 熊锦州听到询问,手一顿,吞吞吐吐:“它们吃过了。” 宁归竹闻言,偏头去看他。 熊锦州低着头,每根头发丝都带着心虚,吞吞吐吐:“买的馒头,还有衙门里的洗锅水。” “哦,吃了就好。” 宁归竹没注意到熊锦州的异样,蹲下来逗弄比较亲人的那只狗崽。 闻言,熊锦州有些意外地抬头。 就他给狗喂馒头这事,他都挨好多次骂了,宁归竹居然不在意? 见人注意力全在狗崽身上,熊锦州的心情莫名轻快起来,他将碗筷清洗干净,冲掉上面残留的草木灰端进厨房。 碗铺在橱柜中间的镂空隔板上,油盐放回上层柜子里,随手锁上木锁,习惯性要将钥匙丢到高处时,熊锦州想起宁归竹,干脆将钥匙放在了橱柜抽屉里。 反正也没人敢来他家偷东西。 这么想着,熊锦州走出厨房,随手拉上厨房门,“我们现在去前面家里?” “啊,好的。” 宁归竹收回被小狗崽啃的手指,把上面的口水擦它身上,站起身来。 看见两人要出门,就是没那么亲人的小狗,也立刻甩着尾巴跟了上来,熊锦州保持着跟宁归竹差不多的速度,朝着前面的青砖瓦房而去。 明明是农村,这里的道路上却没什么粪便。 宁归竹猜测这个时代的人应该已经会堆粪了。 就从小河村的房屋建设状况来看,应该有好几户养得起牛羊的,不会堆粪的话,路上不可能一点粪便都没有。 熊锦州的房子距离他爹娘家不远。 宁归竹初来乍到不知道说什么,熊锦州也是个闷葫芦,两人全程安静地走在路上,也就小狗崽热闹地围着他们跑来跑去,远远地有人看见他们俩这样,不由窃窃私语几句。 距离青砖瓦房还有段路,就听见一个小孩儿的声音:“爷!奶!小叔和竹阿叔来啦!” 宁归竹下意识朝着那边看去。 小孩儿的声音消失不久,两个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夫妻俩看着也就四十来岁,穿着简单但整洁的粗布衣服,见他们俩相伴而来,脸上顿时就绽开了笑容。 “爹,娘。” 熊锦州先喊了人。 宁归竹顿了下,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含糊其词,有些别扭地喊了声:“爹,娘。” 柳秋红和熊石山顿时乐开了花,“快进来坐,吃饭没有?” 熊锦州闷声闷气,“吃了,竹哥儿做的。” “哎,那好,那好。” 夫妻俩脸上的笑意更浓。 宁归竹跟着熊锦州,走在他们身后,刚进入院子,就看见一个跟熊锦州有七八分相似的高大男人。 “这是大哥。”熊锦州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叫了大哥,视线落到第二次见面的王春华身上,又喊了声大嫂。 认了大人,熊锦州又指着三个小的介绍,“大哥大嫂的孩子,两个大的是双胞胎,金帛,川水,女孩儿小一岁,叫茵茵。” 这名字…… 宁归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听三个小孩喊竹阿叔,他就先将疑惑压了下来,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这种认人环节有些尴尬,但人家态度和善,又是未来生活中需要时常接触的,宁归竹只能努力按捺自己的尴尬坐在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096|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在人将话题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尽可能周全地回复。 “锦州啊,你来一下。” 熊石山站在厨房门口,朝着在跟他大哥说话的熊锦州招了招手,熊锦州疑惑抬起头,肩膀被大哥熊锦平轻轻推了下。 他站起身,朝看来的宁归竹道:“我进去趟。” 宁归竹下意识点头。 看着人跟熊石山走进厨房,他才意识到这寻常话语中的亲密,不太适应地收回视线。 见他这样,王春华都乐了。 也就是考虑到新夫郎脸皮薄,这才没有打趣宁归竹。 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宁归竹回神时,就听柳秋红道:“二小子在县里忙活,屋里头什么都没有。要是缺什么就找二小子拿钱去买,菜种之类的可以到家里来拿。” 宁归竹点头:“我知道的。” “晓得就好,成亲第一年需要添置的东西肯定多些,别太舍不得,尽量买好的,等过了今年,明年的花销就下来了。” 柳秋红话里话外都是生活琐事。 宁归竹感觉还挺稀奇的,也就耐心听着,在对方停下来时,捧场地应和两句,柳秋红也就越发起劲。没两句,王春华也加入了进来。 他们坐在一起聊着天,三个小孩儿偷偷观察了会儿宁归竹,听见外面有小伙伴喊,立即跑出去了。 熊锦平蹲在旁边洗碗。 正聊着,熊锦州和熊石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篮子,上面盖着块布。 宁归竹有些意外。 他的视线刚从熊锦州身上收回,柳秋红就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就是一些腊肉鸡蛋,馋了自己弄着吃,青菜的话,等你空了就来家里,到时候带你认认菜地,随时去摘。” “……好,谢谢。” 宁归竹不由再看了眼熊锦州,高大的男人把东西随手一放,蹲在他哥旁边,帮着洗碗,完全没打算跟宁归竹说话。 柳秋红:“……” 王春华咳了声,给熊锦州说好话:“小弟他平日里不这样的。” 宁归竹认真点头。 两人在这边待了挺久,日暮西垂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宁归竹也在熊锦州的呼唤中,知道了两只小狗的名字:大旺二彩,警惕心高的那只是大旺,红色皮毛,亲人的那只叫二彩,是只麻点花斑狗。 听到主人叫自己,两只狗立刻回来,跟前跟后地跑。 宁归竹看了会儿狗,想起那两个小男孩的名字,不由问道:“金帛和川水他们……” 熊锦州顿了下,反应过来宁归竹问的什么,垂眸解释:“五年前征兵的时候,爹摔断了腿还在养伤,嫂子怀孕马上就要生了,我就去报了名。” 宁归竹愣住,侧头去看熊锦州。 男人还在说:“后来娘找了算命的,说我的福地在锦州,我就改名了,哥的名字也是跟我改的,两小子在我出发那天生的,回来听说是请秀才拆字取的名。”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宁归竹的视线,抿唇,露出个浅浅的笑,“不到三年,我就平安回来了。” 莫名的,这个笑有些戳人。 3. 第 3 章 之后的路上没再说话。 熊锦州的房子在村落的边缘,越往家里走,周围的人家越少,宁归竹看着追逐打闹的大旺和二彩,忽然觉得这样的安静也很舒服。 他侧头,熊锦州依旧没什么表情,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偏头看过来时,眼神中带着些疑惑。 宁归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嘴角却微微上翘。 目前看来熊家人很不错,熊锦州……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可怕。 或许留下来也不错。 宁归竹再次生出这种想法,却比先前更加肯定。 - 先前起床就直面熊锦州,接着又是做饭,宁归竹也没有时间去了解要居住的房子。 这会儿回来没什么事,宁归竹就在家里转了转。 房屋不算小。 在院子里正对着瞧,从右至左分别是半敞的柴屋、厨房、堂屋和卧室。 堂屋后墙的一侧有扇通向后院的门,这扇门的旁边,就是通往厨房的隐蔽小门。同样,堂屋和卧室也有来往的门。 是一个将对外的门窗关上后,也可以自由来往不同生活区域的结构。 穿过堂屋到后面,厕所建设在卧室这端的院落边缘。宁归竹打开门看了眼,唔,是熟悉的老式茅房。 得找个时间改改,这个结构太臭了。 心里想着,宁归竹关上了门,看着宽大的后院,脑海里浮现的是房屋另一头同样宽阔的前院。 转了一圈,熟悉了大概的布局后,宁归竹回到前院,没有看见熊锦州的人影,有些疑惑地环视一圈,看见两只狗从厨房追逐而出,抬步过去。 “在做什么?” 宁归竹走进厨房,闻到了一股苦味。 他正疑惑着,就见熊锦州抬头,说道:“你的风寒药。” 宁归竹愣了下。 熊锦州低头,看着锅里的药,重复娘叮嘱的话,“大夫说要连着吃三天。” 宁归竹的身体确实还不舒服着。早上还病到爬都爬不起来,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好全乎了,只不过是不打喷嚏不咳嗽,看着状态正常而已。 除了感冒,他膝盖也疼得很。 古代罚跪那可是扎扎实实地跪在地上,时长更是按照时辰计算,如果不是原主伺候的那个小郎跑去说好话,膝盖就这么废了也是有可能的。 宁归竹看熊锦州的注意力全在汤药上,想了下,去搬了条凳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熊锦州身体僵了一下,见宁归竹坐在身边不动了,身体又缓缓放松,视线落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很好看。 宁归竹没注意他的视线,坐了会儿,又待不住地起身,在厨房里翻翻找找看了一圈,在熊锦州疑惑的视线下问道:“家里的家具,包括农具都在这里了吗?” 熊锦州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 宁归竹在他身边坐下,“在想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闻言,熊锦州站起身,大步出了厨房。 宁归竹疑惑探头,见人进入卧室,奇怪地抓了下脑袋,缩回脑袋坐在炉子前。 不一会儿,熊锦州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进来,将其放在桌子上,打开,白花花的银两出现在视野里,“这是家里的银钱,想买什么都可以。” 宁归竹:“……” 他还是嫁了个有钱人啊? 宁归竹对古代银两的辨别力不足,不过白银是称重来算的,他拿了个颠了两下,估摸着大概有个五两。 桌上的布袋里总共有九个大小差不多的白银,还有一个明显小很多的,以及三串铜钱。 熊锦州在他身边坐下,说道:“房子是爹和大哥出的钱,我买家具花了不少。我日常的花销很大,没攒什么。不过之后的钱都给你,每月一两月钱,应该够我们生活用了,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宁归竹:“……够了。” 今天柳秋红和王春华说起他们家要添置东西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大概的物价,怕宁归竹去买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价格,被人哄骗了。 因而他很清楚银两的购买力有多高。 想着,宁归竹拿了个五两的,又把一两和那三串铜钱拿了出来,说道:“剩下的你收起来吧,明天我先上县里看看。” “嗯。” 熊锦州应着,并没有立即将钱收起来,而是在宁归竹身边坐下。 瓦锅里的药熬好了,灶台上烧着的水也热了。 宁归竹端着熊锦州塞来的药喝着,见男人拿了个盆出来,往里添入开水,又舀冷水兑进去,一边兑一边试水温,眉头皱起,神情严肃。 ?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空药碗,正要开口,就见熊锦州将盆放到了他面前,闷声闷气:“泡脚。” 宁归竹:“……” 好怪。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好奇怪。 宁归竹抿唇,脱了鞋袜洗脚。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脱鞋袜时,旁边的熊锦州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村民穷苦,各个有好衣好鞋的情况很少,所以在礼仪方面,并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 但是。 没有那么多规矩,并非没有礼义廉耻。 熊锦州这是第一次看到哥儿在面前褪去鞋袜,而且离得那么近,他还……那么白。 宁归竹洗干净脚后,习惯性地踩着盆沿,准备就这么晾干。 “给你,擦擦。”一块不是很大的布料出现在视野里,宁归竹眨了眨眼接过,朝着熊锦州笑了下,说道:“谢谢。” “嗯。” 熊锦州垂眸,用余光注意着,见宁归竹擦完脚了,弯腰端起盆出去。 宁归竹的视线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地偏了下头。 怎么感觉像是落荒而逃? 想不通。 宁归竹擦干净脚上的水,套上足袋,又穿上布鞋,拿着擦脚布出去想要洗洗,在厨房门口撞上拎着洗脚盆的熊锦州。 宁归竹见状,想起来他还没洗,又停了下来,侧身让男人进去。 情况调转过来。 宁归竹可没有什么害羞躲避的想法,他坐在凳子上撑着脸看熊锦州洗脚,眼皮渐渐往下耷拉,喝过药后的睡意格外浓郁一些。 熊锦州注意到他的状态,快速洗了脚,随意擦了一把,将足袋丢进盆里,端着起身道:“你先回去睡,我马上来。” “啊,好的。”宁归竹应了声,准备进卧室的时候,看见桌上的银子,又转身将那些银两抱起来,说道:“钱我放屋里去啦!” “嗯。” 熊锦州埋头搓足袋。 就穿了一天的足袋并不脏,他很快洗干净,换了盆冷水,洗干净擦脚布,又洗了一遍足袋,将其搭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竿上。 在院子里玩的大旺和二彩追逐着跑过,熊锦州深吸一口气,蹲下身一手按一只,用力搓了两把后,才抬脚走向卧室。 昨天拜堂后,宁归竹就昏睡过去了,熊锦州当时只以为他是困了,便和衣躺在了旁边,一觉睡到要出门的点起来,这才就发现旁边的人脸颊通红,呼吸沉重,明显是病了。 当时离上值没有多久,他也没等,匆匆跟爹娘说了声,就去了县衙。 成亲的实感在此刻终于显现,熊锦州紧张地深呼吸一口气,走进卧室。 房内,宁归竹已经在收拾床铺了,看见他进来,说道:“那个钱你收起来,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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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晃晃悠悠经过,看见他们俩,吆喝了一声:“那边的小夫郎,要不要坐车啊?” 宁归竹茫然了下,察觉到熊锦州停下步伐,才反应过来这个‘夫郎’是在喊自己,他好奇地看过去,驴车上坐了四五个人,面前摆着大大的箩筐,看着像是去县里卖东西的。 对面。 车把式本来是想招个客,见熊锦州也扭头看来,噎了一下。 他就是小河村人,知道熊锦州在外面的名声有很多都是夸大的,但这捕头对他们而言大小也算个官,尤其熊锦州的名声太骇人,这要是他跟在旁边,之后可不一定还能招揽到车客。 正迟疑间,就见那个漂亮陌生的夫郎问道:“您这去县里要多少钱啊?” 车把式手指摩挲着,也没敢在熊锦州面前胡咧咧,道:“两个铜板就行。” 两个铜板。 宁归竹心里对比了下昨天在柳秋红和王春华那里听到的物价,摇摇头道:“谢谢,我就不坐了,你们先过。” 说着,宁归竹拉着熊锦州往旁边走了两步。 车把式闻言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看了眼宁归竹,架着车过去了。 熊锦州垂眸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腕,抬头看向宁归竹,在对方慢一拍投来的视线中,他低声道:“不多,不用省。” “我知道不多啊。” 宁归竹回到道路中央,笑着去看熊锦州,“但我更想走路,不可以吗?” 他声音清凉,听得熊锦州耳根发烫。 4. 第 4 章 远远看见安和县的城门,宁归竹神色惊诧,那城墙看着约有十米高,朝着两边绵延而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城门之下有人守着,从他们身上简易的装扮来看,应该是兵卒和捕快。 “头儿。” 宁归竹正悄咪咪观察呢,那几个人中,穿着更像捕快的人就朝着他们喊了一声,好奇地看了两眼宁归竹。 熊锦州道:“辛苦了。”又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夫郎,竹哥儿。” “竹哥好。” 几人又跟宁归竹打招呼。 宁归竹点点头,回了一句:“你们好。” 等他们认过脸,熊锦州就道:“我还有事就先进去了,你们忙,改天一起喝酒。” “行,你们忙。” 走进足有五米厚的城门后,并非直接就进入县城了,迎面还是一堵城墙,内外两面城墙之间,有条约莫十米宽的巷道,往两边二十来米远的地方,又有两个向内的入口。 巷道内还有不少农户卖菜。 熊锦州带着宁归竹往人少的那边走,同时对他道:“城墙是这两年新建的,这样更方便防范敌人,遇到事情的话,城墙巷道也可以用来救济灾民。” 宁归竹听不是之前就有的东西,不再收敛自己的视线,好奇地观察着周围。 走过内墙门就到了县城的大街上,街道不算窄,地面都是青石板路,道路两边更是青砖瓦房,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不过在街角岔路口的时候,宁归竹无意往路口深处看了眼,发现在距离主街道不远的地方就是泥土路,那里面也以木房子为主,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茅草屋。 显然城池内的生活也不全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街道划分的问题,周围没什么摊贩和商铺。 疑问还没出口,走到某处十字路口时,听见了热闹的喧嚣声。 宁归竹下意识往那边看去,只见人来人往。 注意到他的动作,熊锦州跟着看了眼,对他道:“之后再来买东西就走另一个内门,那边直接通往集市。” “啊,好。” 宁归竹点点头表示记住了,跟着熊锦州继续往前走。 县衙坐落在县城的正中心,宁归竹站在一看就很新的县衙门口眨了眨眼睛,没有敬畏全是好奇。 熊锦州进去招呼了声,提着条凳子出来,放在阴影处,“你在这等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好。” 宁归竹点点头,对被留在外面这件事并不意外。好歹是个衙门呢,熊锦州是捕头跟他又没关系。 他这边自得其乐地打量着周围,另一边,熊锦州担心宁归竹,脚步匆匆地闯入主簿办公的地方。 “嗯?你小子来得正好。”坐在主位上的中年文士抽出一张纸递给熊锦州,“听人说你成亲了?” 熊锦州接过那张纸,还没有看,闻言回道:“是,就前天的事情。” “成亲了也不说一声,不知道衙里有假?”卢主簿翻开熊锦州的考勤册,随口问道。 熊锦州:“?” 从他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看出茫然,卢主簿都笑了,“你可真是个傻的,平日里那么多假,成亲可能不给假期吗?” “这不是没想到嘛。”熊锦州摸了摸鼻子,试图跑路,“那什么,主簿,我夫郎还在外面,就先走了啊。” 卢主簿也没拦他,打开一本新的册子,继续整理县衙内的文书。 建国不足十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才走上正轨,手头上的事情好不容易少了,又得整理前朝和战乱期间的文书,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成亲真好,他也想放假。 - 熊锦州匆匆出来,见宁归竹还坐在凳子上,放缓动作靠近。 他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脚步声,宁归竹闻声回头,见是他出来了,起身问道:“请到假了吗?现在去买东西?” “主簿说成亲有五天假,我们先去吃东西。” “走哪边?” 宁归竹四处环望了一圈,还未找到答案,手腕被熊锦州虚握了一下。只是一下,男人很快松开手,对看过来的宁归竹道:“这边。”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宁归竹抬脚跟上。 进入另一条街道,没有走多远就进入了闹市。 来往的人瞬间就多了起来,熊锦州停下步伐微微侧身,让宁归竹走到了人少的里侧,带着人走到一家包子铺前面,“馒头、肉包和菜包各拿两个。” “好嘞。” 包子铺老板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抽出张油纸,包好包子道:“承惠,十二文。” 熊锦州数了铜板递过去,接过包子道:“包子刚出锅,还烫得很,去馄饨摊吃。” “好。” 周围食摊的香味很浓,宁归竹按捺住饥饿的肠胃,看见了馄饨摊的位置,和熊锦州一起走过去。 这家馄饨摊的客人不算多,熊锦州找了个僻静的位置让宁归竹坐下,将包子馒头放到桌上,“你先吃着,我去点馄饨。” 也不等宁归竹说什么,他大步就朝着店家走去。 宁归竹看着包子想了想,还是抬头看向熊锦州的背影,周围没什么人,他大概能听清熊锦州和摊贩说,要满面的,不由微微偏了下头。 等人回来,他就直接问道:“要满面的是什么意思?” 熊锦州坐下来,朝着不远处的小孩儿招了招手,才说道:“摊贩为了赚钱,就将东西分了类。” 见宁归竹听得认真,他说得仔细了些,“满面是指纯面粉,有肉的馄饨。还有中等面和少面,面粉和肉都要少一些。” 原来是这样。 宁归竹走着神,就见熊锦州招手的对象拎着个茶壶过来了,小孩儿往他们碗里添了两碗水,将茶壶放下,期待地看着熊锦州。 熊锦州往他手里放了两枚铜板。 他习惯了这么做,钱都给出去了,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成亲,不由尴尬地看向宁归竹。 “怎么了?” 听见宁归竹问,熊锦州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这边拎着茶壶到处走的小孩都是孤儿,一壶水两文钱,也不多,我偶尔会叫一次。” 重音:偶尔。 宁归竹根本没注意到他强调的内容,闻言说道:“这是他们自己想的,还是县衙组织的?” 听上去像是有人规划过。 熊锦州道:“是县令安排的。给他们找点事维持生计,也省得偷鸡摸狗干坏事。” 宁归竹闻言,心头放松了些,县令不糊涂,日子才好过。 说话间,馄饨煮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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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熊锦州不疑有他,三两口将剩下那个包子吃到嘴里,数了二十个铜板放到桌上,拿着馒头起身,“先买什么?” 宁归竹想了下,说道:“先买粮食吧。” 他看着热闹的集市,扭头问熊锦州:“你平日里上值都吃些什么早餐?” 熊锦州啃包子的动作一顿,他咽下嘴里的包子,说道:“大多数时候是馒头,找个摊子买一点小菜就好了。” 话语很肯定,如果敢看宁归竹的话,就更有可信度了。 宁归竹嘴角上翘,转头看向前方,说道:“光吃馒头也不行,我想着买点材料回去,以后在家里自己做。” 嗯? 没挨骂。 大手大脚亲娘训斥的多了,熊锦州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才捕捉到重点,问道:“竹哥儿你会做包子?” 宁归竹轻轻点头,“只要材料齐全,大部分的食物我都会做。” 闻言,熊锦州眼睛亮起。 自从能赚钱之后,他就没亏过嘴,成亲前阿娘还老是说他再这样下去,就算讨到夫郎也得弄丢。现在可好,他夫郎会做。 熊锦州明显积极起来:“那要买的东西是不是很多?我去租个力车来?” 宁归竹意外于他忽然出现的热情,侧头看了眼才摇头道:“不用,有些东西买起来贵,得想办法自己种一些。” “哦。”熊锦州有些遗憾,又主动道:“正好我有五天假,要弄什么你就说,我去弄。” 这也太热情了,宁归竹失笑:“好。” 5. 第 5 章 粮店。 店小二刚送走一位客人,看见他们走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注意到跟在后面的熊锦州,还打了声招呼:“熊捕头,你们这是……?” 熊锦州朝他点了下头,介绍道:“这是我夫郎,来买点东西。” “哦,哦哦。” 心里惊诧于熊锦州成亲的事实,店小二面上不显,侧身招待宁归竹:“小哥想买些什么?咱们店里什么都有,买得多折价也多。” 宁归竹看着粮铺里的东西,说道:“价格都在这上面了?” “对。”店小二习惯性道,“您想要买哪种?我可以给您介绍下。” 这个时代不认字的占多数,店小二这样说,也是方便告知价格。 宁归竹摇了下头,走了一圈看过价格后,道:“小麦面拿二十斤,玉米面、地瓜面各拿十斤,其余杂粮面每样拿五斤,再拿二十斤的黄豆。” 听到他直接给了数量,店小二看了眼熊锦州,见男人没有表示异议,立即应了声好,挽着袖子开始给宁归竹装东西。 宁归竹视线还在店铺里的粮食上。 熊锦州想起什么,走近道:“娘先前说,我成亲后家里会分一部分粮食给咱们。” 闻言,宁归竹收回看向大米的视线,问道:“是些什么?知道有多少吗?” 熊锦州努力回忆了下才回答:“应该就大米小麦之类的,可能会有苞谷,大概够咱们俩吃一年吧?” 话语里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样啊……”宁归竹看着店小二麻利装袋称重的动作,“那就先买这些,回头去问问看,不够吃再想办法。” “好。” 既然主粮不用发愁了,宁归竹又挑着买了些别的,像是绿豆红豆之类,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少了。 店小二拨着算盘,嘴里吐字清晰,确保宁归竹和熊锦州能够听清价格,最后将算盘一转让两人看数,“总价一两七钱,折九后一两五钱三十文,抹个零,二位给一两五钱即可。” 熊锦州上前一步,从衣襟里取出钱财。 他们这回带了十一两六钱出来,沉甸甸的不说,还将衣襟塞得鼓鼓囊囊的,也就是熊锦州不好惹,这才没被人盯上。 店小二见状,问道:“要不要叫力士?” 熊锦州闻言,偏头看向宁归竹。 看清身边人眼神中的疑惑,熊锦州低声解释道:“就是请人把东西送回咱们家,钱是两边都出。比叫力车便宜些。” 宁归竹下意识想要拒绝,请人送货上门,再便宜能便宜到哪里去?但想想今天要买的东西,他还是点了头,“好。” 熊锦州这才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笑道:“你们的东西不算多,十文钱就好。” 付了钱,两人两手空空地离开粮店。 宁归竹偏头问熊锦州,“我想买点酱油陈醋,要去哪里?” “那得去酱坊,这边。” 熊锦州快上半步,领着宁归竹到了酱坊。 酱坊所在的位置比较偏,但用来做铺面的区域很宽阔,还没有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酱香味。 “熊捕头早啊。”酱坊的掌柜看清楚来人,快走两步走出柜台,看了眼宁归竹,礼貌问道:“这位是……?” 熊锦州介绍道:“这是我夫郎,来找你买点酱。” “哎哟,还真是呀。”掌柜的笑开来,“我刚还琢磨呢,看着这么般配,不是夫夫该多可惜。现下可好,省得我厚着脸皮去做媒了。” 他话语夸张得厉害,但架不住神态自然,给人一种真诚感。 宁归竹偏头,就见熊锦州脸上满是藏不下的笑意,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掌柜的,我们想买点酱油陈醋,另外您这有豆瓣酱吗?” “豆瓣酱?”掌柜的愣了下,“你说的是黄豆酱吗?” 看来是没有了。 宁归竹心里有些遗憾,随口解释了一句:“不一样,豆瓣酱是用蚕豆做的,更适合炒菜吃。” 掌柜的心中微动,看看旁边默不作声的熊锦州,又看看宁归竹,觍着脸问道:“听上去小哥挺了解这豆瓣酱的制作流程?” 宁归竹从遗憾中回神,察觉到掌柜话语中的目的,思绪一转问道:“掌柜的想要买方子?” “这……”掌柜搓了搓手,“要是方子能成,我当然是想买的。” 宁归竹思索了下,看向熊锦州,说道:“您应该是制过酱的,也知道这其中的时间不可能短……” 听出他有交易的想法,掌柜的连忙道:“这个好解决的。要是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弄了成品再来交易方子,要是不行,我们这边可以出钱先买部分方子,视情况决定是否购买剩下的方子。” 这个世界又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宁归竹觉得后面那个方法不是很靠谱,但是前者的话,他短时间内并没有那个时间和条件制酱。 而且豆瓣酱的制作方法,对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东西。 宁归竹有些心动。 看出他的想法,熊锦州开口道:“想卖的话我去找中人,不用担心其他问题。” 有句话叫作‘强龙不压地头蛇’,好巧不巧,熊锦州就是‘地头蛇’中最大的那一条。 宁归竹还不满二十,对古代的了解渠道除了课本,就是各种小说和影视剧,暂时还无法自行做出判断,这会儿听熊锦州开口,他也就点了头。 熊锦州出去找人了,宁归竹看着酱坊里的东西,除了酱油和陈醋之外,还要了点黄豆酱。 要了这三样,宁归竹的视线落到另一边,看着那上方的牌子片刻,问道:“肉酱和鱼酱是什么样的?” “这个啊。”掌柜的抬头看了眼,让工人继续装酱,带着宁归竹过去看,“你之前没买过的话,可以弄点猪肉的尝尝,或者是这种杂鱼酱,味道也不差。” 他挑了一罐子鱼酱和一罐子肉酱打开,给宁归竹看了一眼。 陶罐中的酱都在制作的过程中被捣碎了,和其余调味混合在一起,能够闻到浓郁的咸香肉味。 宁归竹看了眼价格,“两百文一罐?” “对。”掌柜的点头,“你要是要,一百八十文就成。” “那拿一罐吧。” 宁归竹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099|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琢磨着掌柜的之前的态度,感觉就算只有半个方子,卖两百文也不成问题,买一罐回去,炒菜的时候放上一点,有了荤腥也省得之后买肉吃。 “好,还要别的吗?” 掌柜的挑了一罐好的,再度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看了一圈,摇头表示不用了。熊锦州的钱看着多,但真买起东西来,其实不怎么够用。总不能这回一次性把存款花了,之后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而且…… 古代看病肯定比现代更费钱,人一辈子不可能不生病,还是多留点存款为好。 四个陶罐摆在一起,出去找中人的熊锦州还没回来,掌柜的让人上了茶水,招呼宁归竹坐下来等,同时不着痕迹地打探宁归竹的情况。 别看熊锦州只是个捕头,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平日里就留意着这些小卒呢。 但今天之前,他居然没听说过熊锦州成亲的事情,而且宁归竹长得这么标致,又会做酱,此前竟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 好奇都是其次,掌柜的主要是想多打听一点,也省得以后交易来往时,闹出什么不必要的幺蛾子。 宁归竹听着他的话,大概说了一些,也没多详细。 这个时代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见识过的新奇东西也不一定有现代的普通人多。他会的东西太多,这会儿说的情况越详细,以后找补的难度就越高。 他可不想被当成妖怪烧死。 聊了没一会儿,熊锦州带着一个中年文士回来了。 “竹哥儿。” 熊锦州大步走到宁归竹身边,介绍了下身边的人道:“这是李秀才,常帮人写些文书。”介绍完又看向掌柜的,“请李秀才做中人没问题吧?” 掌柜的乐呵呵地,连连点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那是在这读书人之间的比较,在普通人家眼里,秀才随手帮忙写一张文书换来的银两,都能让人眼红不已。 这给人做中人,收的钱自然更多一些。 掌柜的和熊锦州各拿了半两银子出来,宁归竹在旁边看着李秀才提笔写字。 文书上的内容是宁归竹和掌柜的商量好的,看着李秀才一字不差地写下,宁归竹微微偏头,熊锦州察觉到视线,垂眸看过来。 对上视线,宁归竹抿唇微微笑了下,收回视线继续看李秀才的动作。 写好文书后,李秀才又读了一遍,确定双方都没有要添加的内容后,他才开始誊抄第二份,这一次文书中间隔了三指宽的缝隙,全部誊抄好后,李秀才在空出的位置上书写上自己的名字。 趁着墨渍干涸的时间,李秀才重新拿笔,看向宁归竹:“宁小哥,说一下要交换的方子吧。” “好。” 制酱的方子大差不离,宁归竹说了前面需要时间发酵处理的部分,保留了后期调味的内容。 有些东西做起来简单,难的是如何将其想出来。 掌柜的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凭借着多年制酱的经验,心里就有了判断——这个法子是真的可行。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起来。 6. 第 6 章 方子誊抄好后,一张递给掌柜的,另一张与写的第一份合书放在一起,李秀才小心地折好收起来。 “你们落款吧。” 他退后一步,伸出手指在自己名字下方点了点,“写在这里就好了。” 掌柜的看向宁归竹,“小哥先请。” 宁归竹看着那毛笔,抿了抿唇抬步上前,将袖子往上挽了两圈,抬腕拿笔。 读书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比赛,如果能获得名次,就有少则一二十,多则成百上千的奖金,宁归竹为了钱时常参赛,毛笔字自然也是练过的。 两块钱一根的毛笔,五块钱一瓶的墨,练字的纸张一摞也就十块钱,够他参加四五回比赛。 细细的笔杆在白皙的手指间,随着他的动作缓慢挪动,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跃然纸上。 熊锦州偏头看着,也不知道是在看字还是在看人。 一个名字花不了太多时间,宁归竹放下笔,侧身回到熊锦州身边,掌柜的拿起毛笔,在他名字下面写上自己的姓名。 李秀才拿起合书看了眼,吹干上面的墨迹,取出一枚印章,在他们两人的名字上印了下,对折后撕开。 崎岖不平的撕痕留在两半合书上,李秀才交给两人,“明日我会去县衙记录,这两张你们留好,别破损了。” 流程还挺多。 宁归竹听到还要去县衙记录,心中总算是对‘合书’有了点信任度,小心折好递给他的那一半合书,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收好合书,起身进入柜台后面,取出二两银子笑着道:“还望我们合作顺利。” 方才商量好的,半副方子二两银,如果豆瓣酱真的能做出来,宁归竹的后半副方子,掌柜的用八两银买。 十两银子对酱坊掌柜而言不算多,但是对宁归竹而言,十两可以做很多事情,完全能成为他在这生活的底气。 而且…… 如果熊家真的不是好去处,这个豆瓣酱的方子就是敲门砖,搭上酱坊的线,只要他能提供足够的利益,就会有人帮助他。 宁归竹想着,面上的笑意越发真实,伸手接过银子,语气笃定:“肯定会顺利的。” 弄完交易的事情,就是正经买卖了。 酱油陈醋都要了五斤,黄豆酱要了三斤,肉酱是论罐卖的,总共九百八十文。肉酱折价一百八十文卖的,掌柜的又给他们免了十文,总共给九百五十文。 听到报价,熊锦州上前一步,给了钱回头时,才发现宁归竹将刚刚到手的银两拿了出来,他道:“你的钱先收着。” 宁归竹抬眸,和熊锦州对视上。 男人眼中的情绪很平和,像是这话是理所应当般,反倒将他心中的算计映衬的落人一等。 不过,弱势方不为自己筹谋,难道要全凭陌生人的良心过活? 宁归竹笑了下,光风霁月道:“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哪有什么你的我的,都一样。” 他这一笑,弄得熊锦州视线漂移,除了“嗯”之外,大脑空空想不出其他回应的话语。 十多斤的东西,还都是用陶罐装着的,带起来也挺麻烦的,在掌柜的询问下,熊锦州又出了十文钱的力士费,让人在午时前送到他们家里。 从酱坊出来,宁归竹对熊锦州道:“还得往家里添置一些农具和陶罐,然后再去买几只鸡鸭幼崽,买完就回去,行吗?” 熊锦州对他要买的东西没意见,不过提出了另一点,“家里的肉没了,再去买块肉吧。” “……” 钱是人家赚的,想吃肉就买吧。 因为铁匠铺距离要近一些,两人先去了铁匠铺。 在这个时代,铁制品也是有购买限制的,普通人家能买五样。熊锦州是捕头,要多三个购买名额,家里已经有了铁锅和菜刀,宁归竹思索着,拿了锄头、砍柴刀和镰刀,视线扫了一圈问道:“这里没有剪刀卖吗?” 铁匠闻言乐道:“剪刀这种小东西你得去布坊买。” “哦好,谢谢。”宁归竹道,“那就这几样吧。” “总共三百九十文。”铁匠扫了眼给出价格。 铁是官方的,在这里买东西没有讲价的余地,熊锦州直接数了钱给过去,将宁归竹挑好的铁具放到竹篓里。 走出铁匠铺,熊锦州道:“咱们从这里过去吧,顺路能全买了。布坊那边只买剪刀吗?要不要买点针线布料?” “可以啊,咱们带出来的钱还有多少?” 熊锦州闻言,下意识掏兜要数。 宁归竹:“……” 人来人往的,也不怕贼偷。 他抬手按住熊锦州的手,心里默算了一遍,“还有八两二钱六文,够咱们用了。” 听到他给出答案,熊锦州侧眸惊叹:“你算数好快。” 这么点小事都能被夸,宁归竹莫名有些脸红,他低咳了一声,跳过熊锦州惊叹的内容说道:“走吧,我们快点买完东西回去,一会儿太阳大了热。” “啊,好。” 熊锦州果然被转移注意力。 这一路过去,先到的是卖陶制品的店铺,宁归竹挑了些陶罐,又拿了三个陶坛,总共花费二百三十文。 然后是布坊。 宁归竹想着做衣服的事情,多拿了些粗麻布,熊锦州在旁边瞅着,出声让店小二拿了两匹细麻,除此之外就是基础的针线和剪刀,加起来的花销比铁具还贵一些,五百七十六文,同样付十文的力士费,让店家安排人给他们送回家。 买好生活上要用的东西后,接下来就是买肉和鸡鸭崽。 古代人缺少油水,大多偏爱肥肉。 宁归竹看熊锦州紧着肥肉挑,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还是拿五花吧。老板,你们板油是怎么卖的?” 屠户道:“六十文一斤,这里总共两斤一两板油,您要是要的话,这一两就不收您钱了。” “行。” 宁归竹都拍板了,熊锦州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琢磨着下次自己一个人来买,这样就能多买点肥肉了。 屠户再次称了下板油,给宁归竹看过斤两之后,又按照他们俩之前要求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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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 宁归竹眉眼弯弯,给了车把式两个铜板,走到车架后面。 “东西先给我。”熊锦州伸手,拿走宁归竹手里的竹篓,另一只手也没空着,扶着宁归竹帮他上车架。 宁归竹坐好后,伸手要去接竹篓。熊锦州避开他的手,单手撑着车架挡板,轻松上车。 “都坐好了,我们出发。” 车把式喊了一声,没听到否认的话语,举起竹枝轻轻抽了下骡子的屁股,车架晃晃悠悠地行进起来。 泥土路上还有不少石子,走起来没什么感觉,坐在车架上却颠簸得厉害。 再加上这车架的挡板只有巴掌高,宁归竹和熊锦州又坐在后方边缘处,摇晃起来越发吓人。 熊锦州看宁归竹的脸色都有些白,大长腿一伸,挡在了宁归竹外侧充当支撑,免得他晃着晃着掉下去。 7. 第 7 章 “还好吗?” 车架又是一个大晃动,宁归竹险险扶住熊锦州的腿,听见熊锦州的询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县城到小河村的距离并不算远,在宁归竹受不住之前,骡车停了下来。 宁归竹心里松了口气。 熊锦州下了车架,转身扶了把宁归竹,等人站稳之后,才伸手去拿他们的竹篓。 宽敞的土路在小河村村口经过,村子一侧是茂密的树林,另外两面则是高高的大山。宁归竹他们家就是在树林和大山接壤的位置,从村口进去,走侧面经过熊家父母家才到他们家里。 “二小子?你怎么没去上值?”远远的看见熊锦州,柳秋红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见他,两人叫了人,然后才解释道:“主簿说刚成亲有五天假。” 一听是有假期,柳秋红面上的怒色就消失了,她带着笑意叮嘱道:“既然有假,就在家里好好陪陪竹哥儿,干活要利落点,知道不?” 这么好的夫郎,要是不靠谱吓跑了,那多糟心啊。 熊锦州“嗯”了一声。 双方走进后,柳秋红就听到了鸡鸭崽唧唧的叫声,再看竹篓里的刀具,脸上的笑意更浓。花钱买这些东西是好事啊,说明两人都有正经过日子的想法。 她对宁归竹道:“我还有事,就不拦着你们唠了,既然二小子在家,回头让他带你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家里的地。” “哎好,您先去忙。” 宁归竹点头,侧身看着柳秋红带着东西离开后,这才跟熊锦州继续往家里走。 他们家这块地方比较偏,周围的地也少,接下来的路就没遇到什么人了。 回到家里,熊锦州放下竹篓,先去给宁归竹煮药。 宁归竹看着在他脚后跟追着跑的狗,问道:“先前买的馒头呢?” “在竹篓里。” 宁归竹走到桌边翻了下竹篓,取出油纸包着的馒头,走到拿了个大碗,将杂粮馒头掰碎之后,往里面倒了点水泡开,“大旺二彩,吃饭了。” 听到开饭,跟在熊锦州身边打转的两只立即回头,迈开小短腿追在宁归竹身后。 喂了两只小的,宁归竹洗干净碗筷放到橱柜里,拎着竹篓往后院走。 熊锦州见状说道:“放前院吧,山上有东西偷鸡吃,不安全。” “什么?”宁归竹疑惑,又道:“我怕狗咬它们。” “好几种呢。”熊锦州道,“狗的话不用担心,母犬就是不咬鸡鸭的。” “那行吧。” 宁归竹将鸡鸭崽从背篓里取出来,放在院子里,“还是得弄个盖笼盖着,免得鸡鸭崽跑远了。” “盖笼?家里好像有,我去拿来先用着,回头再买。” 熊锦州说着起身,就要往前面去,宁归竹“哎”了一声,等他住脚才说道:“家里也要用吧?你去砍竹子,我会编。” “你会?”熊锦州惊讶。 宁归竹正看着小鸡小鸭呢,闻言头也不抬地点头,“挺简单的,以前弄过两回。” 熊锦州对宁归竹口中的‘简单’抱有怀疑,这种东西如果简单,也就不会成为一门手艺了。不过既然宁归竹会,他拿出今天买的砍柴刀:“那我上山去砍竹子。” “行,小心点。”宁归竹叮嘱了一句。 熊锦州走了。 宁归竹守了会儿鸡鸭崽,看着两只狗崽好奇地嗅了嗅,然后就没有动作了,不由心里松了口气。 他试探地起身进入厨房。 大旺和二彩歪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换了个位置趴下来,摇着尾巴啃草踩虫子,并没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地朝鸡鸭崽下手。 这下,宁归竹才彻底放心,他看了下瓦罐里煮着的药,从箩筐里取出先前买的肉。 五花肉和肥肉用碗装了放在橱柜里,宁归竹将板油洗干净切成短条,灶台里烧起火,开始熬油。 熬油有水熬油和油熬油两种方法。 宁归竹吃不出其中的差别,也就选了比较快的一种。将家里的食用油倒进锅里,放入切好的板油,宁归竹翻拌着板油,避免其粘连在锅上。 稍微翻拌油炸片刻,板油有了缩水的迹象,锅中的油也越来越多。 他停下翻拌的动作,将锅铲放在旁边,走出厨房看了眼。 院子里,小鸡小鸭的行动范围已经扩散开来,大旺和二彩站在两个方位,偶尔会驱逐一下跑远了的鸡鸭崽。 宁归竹惊诧挑眉。 他听说过牧羊犬,却是头一次知道狗还能牧鸡鸭。 宁归竹看了会儿稀奇,炉子上熬的药差不多了,他就着油香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喝完。剩下的药材也不能倒,盖上盖子放到橱柜里,晚上还得继续熬煮。 锅铲拨动着油锅里的板油渣,宁归竹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还是有点烫,不过精神状态还行,也就无所谓了。 真正有影响的还是膝盖处的跪伤。 本来就疼,今天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怪难受的。 心里想着晚点检查一下膝盖的事情,宁归竹听见院子里传来熊锦州的声音,他看了下锅里的油渣,将锅铲放在一边,走出厨房。 熊锦州扛着两根竹子不方便行动,正用脚驱赶着凑过来的狗崽和乱晃的鸡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宁归竹出来了。 他驱赶了两声,大旺和二彩反应过来,开始蹦跳着驱赶鸡鸭,宁归竹鬼使神差地出声:“大旺,二彩,把它们赶过来。” 两只小家伙抬起头,看了看宁归竹,竟然真的开始将鸡鸭往他这边赶,宁归竹自己都惊到了,抬眸和熊锦州对上视线,不由笑弯了眼睛。 阳光下的哥儿笑得格外好看,熊锦州的心跳声出现了瞬间的错乱,他慌乱挪开视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在笑。 他摸了摸嘴角压住笑意,将扛着的竹子放下来。 竹子很长,放下来后还有小半落在院门外。 宁归竹垂下视线,摸了摸跑过来的二彩脑袋,洗干净手进入厨房,继续守着熬油。 熊锦州进来,“竹子要劈开吗?” “嗯,比较细的那部分砍下来,回头晒干了用来烧火。” “好。” 熊锦州处理了竹子,拿碗接了碗井水,喝着水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01|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宁归竹旁边,看着油锅里金黄的猪油渣,在香味的勾引下,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声音掩藏在喝水声中,并不清晰,但熊锦州还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怕在宁归竹面前出糗。 宁归竹没发现他的动作,看着锅里的猪油熬得差不多了,退出里面还在燃烧的柴火,问熊锦州道:“家里有沥油的东西吗?” 熊锦州:“额,那是什么?” 农家人吃顿荤腥不容易,食物上留着的油越多越香,哪里会备着沥油的工具。 好在熊锦州家里什么都没有,这会儿听他这话,宁归竹也不觉得有啥问题,说道:“没事,我一会儿做一个。” 熊锦州摸鼻子。 看人熄灭灶火,给油锅盖上锅盖,竟生出些拘束来。 以前一个人,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觉得有问题,现在有了夫郎,却什么都要对方来安置,熊锦州总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偏偏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夫,就连拿钱出去买,都感觉有些对不住宁归竹。 高高壮壮一个人站在旁边,喝完水也不知道放下碗,宁归竹奇怪地看了他几眼,问道:“怎么了吗?” “……没。” 熊锦州嗫嚅着,没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来。 宁归竹从前忙着生存,身边没个家人,朋友更是少得可怜。根本不知道如何照顾其他人的心情,这会儿听熊锦州说没事,他也就当自己是感知错了,拿起砍柴刀出了厨房。 熊锦州期期艾艾跟上,“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宁归竹试着搬了下竹子,转身问他:“会破竹子吗?”不等熊锦州开口,他又道:“不会也没事,你这样,刀砍上去后,左右一扭刀身,竹子就能破开。” 不是宁归竹不想干活,实在是重生后一直挺顺利的,让他错估了这具身体的力量。刚刚砍回来的湿竹太重,有些搬不动。 熊锦州接过宁归竹递来的刀,按照他的指挥操作了下,听着竹节破开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样?” “对,别用刀刃去抵竹子,用刀背。” 熊锦州弄了两下,很快上手,将两根竹子破成了八瓣。 这样一来,重量就在宁归竹的承受范围内了,他接过柴刀说道:“你去给鸡鸭找点野草回来吧,切碎了喂它们,这边我来弄就好了。” “好。”熊锦州站起身,看了眼天色,“力士估计快到了,一会儿你让他们把东西放院门口,我回来了搬。” “知道了,去吧。” 熊锦州拎着竹篓出门,宁归竹拿着柴刀继续破竹子,将竹片全部破成竹条,又将表面的竹皮片下来。 柔韧光滑的竹片,可以用来编织任何东西,剩下较厚实的那一半,也可以用来做骨架。 宁归竹将竹条切断,拿着竹片围着竹条,开始编织浅口盘。这工艺简单,又是用来沥油的,竹片之间留的缝隙大,因而也就收边时费了些时间。编织好的时候,锅里的油温都还没彻底凉下来。 宁归竹取出放油的瓦罐放到灶台上,将沥油盘放上去,再舀入锅中的猪油渣。 滴滴清油落进罐子里,油渣在沥油盘里堆了尖。 8. 第 8 章 厨房的门窗紧闭着,宁归竹坐在院子里,继续折腾竹片,誓要在今天将盖笼给做出来。 “竹哥儿。” 门口传来呼唤,宁归竹抬起头看清来人,拿凳子压住手里的东西起身,“大嫂?你怎么来……” 话还没有说完,他看见了后面搬着东西的力士。 王春华将院门打开,“回来刚好遇到他们几个问路,我就带着过来了,你们今儿买了不少东西啊,怎么还弄了那么多布?”又对几个力士道:“把东西放堂屋里吧。” “哎好。” 知道这是熊捕头的家,几个力士也不敢多看,匆匆将东西放好,就要离开,连宁归竹招呼他们喝水的声音都没听见。 见人走了,宁归竹无奈说了句:“锦州也没这么吓人吧。” 闻言,王春华笑道:“人家怕不怕的无所谓,你不怕不就行了。” 听出她话语间的打趣,宁归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跳过这一点说起王春华刚进来时的问题,“我身上这身布料还行,想着做几身粗布衣衫,方便下地干活。” “这倒也是。”王春华也就随口一问,他们两口子过日子,她个做大嫂的没必要多问,视线环视一圈道:“怎么没看见二小子?” 宁归竹指了指鸡鸭崽,“让他出去找野草了,剁碎了喂它们。” “哦。” 王春华就是过来带个路,家里还有事情呢,聊了几句就要走,见状宁归竹留住人,进厨房拿碗装了一碗猪油渣出来,“大嫂你带回去做个菜,直接吃或者用来炒青菜也不错的。” 看见那满满一碗猪油渣,王春华摆手道:“家里不缺肉吃,你和二小子留着吃吧。” “我知道,家里还有不少。”宁归竹将碗塞进王春华手里,笑眼弯弯:“板油的出油量高,这回过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一口呢。” 油渣的香味不断往人鼻子里钻着,实在是让人难以狠心拒绝。最终王春华还是没扛住诱惑和宁归竹的劝说,端着那碗油渣,动作小心脚下生风地回了家。 看着人离开,宁归竹坐回凳子上,继续弄没有编完的盖笼。 熊锦州拎着满满一竹篓的杂草回来,注意到堂屋里的东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不是说让他们放门口就好吗?” 宁归竹头也不抬道:“大嫂给他们带的路,就让他们放进来了。” 原来是这样。 熊锦州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他先前叮嘱要让人放门口,也是担心他不在家里,宁归竹一个人会受欺负罢了。 熊锦州将野草放在旁边,在家里找了找,取出一个木墩子来,拿着砍刀切草。 两个人各忙各的,谁也没开口说话。 宁归竹手头上的盖笼终于弄好了,他活动着肩胛骨站起身,看着院子里的布局,把盖笼放在了靠近狗窝的院墙下,开始满院子逮鸡鸭崽丢进去。 鸡鸭崽腿短,跑起来也慢,被抓住了就叽叽喳喳地蹬着腿,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惊恐。 好在宁归竹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它们放了进去,唧唧声也随之消停。 宁归竹蹲在盖笼旁边看了会儿,确定它们没办法从缝隙中溜出来后,转身看向还在切草的熊锦州。 见已经切了不少草碎,宁归竹道:“就这么多吧,这么点大,也吃不了多少。” “好。” 熊锦州闻言放下刀,伸手拢了拢切好的草碎,直接捧着过来了。 盖笼顶部是空的,方便往里放食水,熊锦州捧着草碎从上面撒进笼子里。 忽然撒下的东西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鸡鸭崽慌乱了一小会儿,在意识到是食物后,又叽叽喳喳地啄食着草碎,偶尔用小爪子扒拉两下。 熊锦州看了会儿鸡鸭,视线就不着痕迹地落到了宁归竹的身上。 察觉到他的注视,宁归竹回过神,疑惑地偏了下头。 熊锦州慌乱错开视线。 宁归竹:“。” “你带我去认认家里的地吧,然后去家里搬粮食,顺带要一点种子,把院子开垦出来种上菜。” “种在院子里吗?”熊锦州有些迟疑。 宁归竹疑惑,“不可以?” “也不是。”熊锦州抓了抓头发,说道:“院子里这片地被我当宅基地买的,还想着之后再修房子呢。” 现在家里的房子布局,也就够他们自己生活的,等以后……要是有了小孩……就不太够了。 宁归竹没听出他话语之外的意思,想了下道:“院子那么大呢,弄一小块地就够咱们吃了,别的东西再种院子外面。在院子外面种东西需要去县衙买地契吗?” “五分内的荒地可以自行开垦。”熊锦州摇头。 闻言,宁归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商量好后,让两个小狗崽看家,宁归竹和熊锦州先去看了下家里的地。 熊家的条件在农户里算不错的,五亩上等田,六亩中等田,三亩下等田,还有整整一亩专门用来种菜的开荒田。 看了会儿菜田里青嫩的蔬菜,确定熊家有的菜种之后,宁归竹跟着熊锦州到了熊家。 农家人就没有空闲的时候,虽然现下春耕已经结束,但春末正是野菜蓬勃生长的时候,老老少少的都会出去采集野菜回来,供着日常吃用的同时,还得处理了做过冬粮。 除此之外,还要砍柴晒柴,满足一年的使用。 因而两人到熊家的时候,家里就几个孩子在,金帛和川水切着野草,熊茵茵将切好的野草碎放进装着蚯蚓的篓子里,三人脸上都脏兮兮的。 看见他们俩,大一些的熊金帛立即道:“小叔,竹阿叔,奶将粮食放厨房了,说让你们自己搬回去。” “行。”熊锦州应了一声,习惯性地走向孩子们身边,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侧头去看宁归竹。 宁归竹已经弯腰,将熊茵茵抱了起来,“你帮他们切一下菜,你们俩也过来,擦擦脸。” “哎!” 两个男孩立即跟上,熊川水还跑去把洗脸巾和盆拿了出来。 宁归竹接过,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02|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水浸湿洗脸巾,给他们三仔仔细细擦洗干净脸蛋,又将手洗干净了,“好了,去玩吧,别跑太远,也别玩泥巴。” “好~” 答应得倒是乖。 熊锦州将杂草全部切好,跟蚯蚓混在一起后,拎着倒到了后面的鸡圈里。 宁归竹跟在他后面,远远地看了眼鸡圈里的鸡。长得还挺胖,一看就知道是精心伺候着的。 喂了鸡,熊锦州找到钥匙,打开了厨房门。 厨房中间堆了好些装满粮食的箩筐和麻袋,两人大概看了下,有小麦也有大米,干玉米粒最多,红薯次之,将粮食从厨房里搬出来,将厨房门再次锁上。 东西不少,院子里得留个大人,熊锦州就让宁归竹守着,他来回跑了几趟,将粮食都送了回去。 三个小孩不知道跑哪去了,宁归竹将院门关好,跟熊锦州一起回去。 粮食堆放在院子里,堂屋里是今天买的东西,站在院门口看去还挺多的。 宁归竹看着这些东西,扭头问道:“家里有地窖吗?” 这么多粮食呢,总不能直接摆在外面。 “有。” 熊锦州拎着两袋粮食进了厨房,宁归竹见状,拎起一袋粮食跟在他身后。 地窖入口在橱柜的角落,因为地面是青砖地面,再加上开门的拉绳藏在橱柜后面,如果不是亲眼看着熊锦州开过一回,寻常人根本找不到。 下面摆着长梯,熊锦州固定好窖门后,单手拎着两袋粮食进了地窖。 地窖从弄好后就没用过,不过挖地窖的时候弄得很仔细,每年还会修整一下,将粮食放在里面是没问题的。 宁归竹在上面给熊锦州递粮食,顺带将每样粮食都留了一些在厨房里,方便之后吃用。 地窖的低温环境比厨房更适合储存,宁归竹忍不住问道:“要不把肉也放一些进去存着?这些肉一两顿的也吃不完,回头该坏掉了。” “行。”熊锦州点头,“橱柜上有篮子,你用篮子装着给我。” “好。” 宁归竹在熊锦州说的地方找到了竹篮,他将五花肉切了三分之一下来,和屠户送的那块肥肉放在一起,剩下的装在竹篓里递给了熊锦州。 熊锦州在昏暗的环境内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将竹篮挂到了地窖中间的木钩上。 安置好家里的粮食,熊锦州回到地上,将地窖口关好,接着就是收拾买来的那些东西。 卧室里除了床榻外,就只有一个放衣服被褥的箱笼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布料和针线剪刀最终放在了桌子上,宁归竹心里琢磨着要尽快将其制成衣服。 陶坛和陶罐清洗干净,沥干水分后,宁归竹拿三个小罐子分装了酱油陈醋和黄豆酱,酱坊给的酱罐则盖好放到橱柜上层,分装出来的和油盐放在二层。 处理好这些,又将沥好油的油渣放到碗里装着,把晾凉的油舀进油罐中。板油出油量高,瓦罐太小装不下,宁归竹又拿了个大小合适的陶罐装满油。 如此弄完,家里才算收拾好。 9. 第 9 章 将准备好的鸡蛋淀粉糊舀入锅中,握住炒锅手柄均匀晃动,一张轻薄漂亮的煎饼就出锅了。 等到面糊全部煎完,熬油留在锅壁上的油亮光泽也减少了些许,宁归竹炒软野菜,又将切碎的猪油渣放进去一起翻炒。 炉子里煮着的玉米碴粥好了,熊锦州熄灭炉火,端起宁归竹煎好的薄饼,确认了一遍:“切成丝?” 宁归竹点头,“对。” 熊锦州将煎饼端到砧板边,又去洗了洗手,这才将煎饼细细切成丝,他切煎饼的时间里,宁归竹炒的青菜也出锅了。 擦着手走到熊锦州的身边,宁归竹看了眼,去拿了黄豆酱过来,舀了两勺放在切好的饼丝上。 等所有薄饼切完,将饼丝和黄豆酱翻拌均匀端上桌,宁归竹盛了碗玉米碴粥,放到熊锦州面前问道:“家里有石磨吗?或者石盆。” 熊锦州喝了口粥道:“没有,晚点我去石匠那里买,是要石磨还是石盆?” “……” 宁归竹以前的日子虽然过得差,但这些东西家里都有,这会儿听熊锦州的话头,他有些迟疑道:“买一个贵吗?” 这回轮到熊锦州不吭声了。 地方小没有采石人,石匠想要做点东西得从采石开始,制作石磨的过程中,石头还会开裂破损无法用,光是成本就不低了。 他换了个说法,“买一个可以用几十年呢,也不算贵。” 听到这话,宁归竹还有什么不懂的,无奈地看了熊锦州一眼,问道:“大概多少钱?我再想想。” 熊锦州:“偏小一些的话,要一两多。” 那确实不便宜了。 宁归竹思索着,注意到熊锦州一直在喝粥,夹了些饼丝到他碗里,“多吃点菜,一会儿你还得去砍竹子呢。” “哦。”熊锦州夹起那筷子饼丝送进嘴里。 饼丝柔韧带着蛋香,又放了面粉,是很扎实的一道菜了。再加上黄豆酱的咸香,味道特别好,衬托得碗里的玉米碴粥也美味起来。 熊锦州不自觉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宁归竹吃了口炒过的猪油渣,不够酥脆,但油香味足,倒是下饭,他低头喝着粗糙的玉米粥,心里还是纠结要不要买石磨。 一两多的银子用来买粮食的话,够他们吃好久了,但是石磨的用处不少,寿命也确实长。他以前家里那个石磨就是曾祖父在世时买的,直到他离开山村都还能用呢。 “明天你去买一个吧。”宁归竹终于下定决心。 饭菜好吃,熊锦州的注意力早转移了,听到宁归竹这话,反应了下才声音含糊地应好。 吃过饭,熊锦州弄了点草木灰,将碗筷洗干净了。 宁归竹喂了狗,拿着锄头道:“我去后院挖菜地,你一会儿砍了竹子,有时间的话,去前头屋里要点种子过来,辣椒大蒜之类的也别忘了。” “好。” 熊锦州将碗筷放好,拿了砍刀去林子里砍竹子。 两个人都忙着,前院就两只狗在撒欢,守着盖笼里的几只鸡鸭崽。 柳秋红站在院门口张望了下,奇怪道:“人呢?” 她喊着人进入院子,被两只狗的吠叫声吸引,往它们那边看了眼,注意到那盖笼,不由走近看了看。 宁归竹听到声音从后院过来,“娘?” “哎,我过来看看。”柳秋红收回手,“你们俩才开始过日子呢,往家里送什么油渣。刚好你大哥在河里捞了两条鱼,我拿了条来,明儿你们弄了吃。” “一整块板油呢,那么多油渣我们也吃不完,坏了可惜。”宁归竹解释着,搬了两条凳子出来,又去屋里盛水。 经过采购,家里的容器多了,中午的时候宁归竹就烧了一锅水放在锅里晾凉,用陶罐装着,方便随时取用。 柳秋红坐不住,将装着鱼的桶靠墙放着,起身到处看了看。 熊锦州和宁归竹买的东西,要么收进卧室,要么放到了地窖里,也就厨房明显多了些东西,看着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但在柳秋红看来,现在就是要比熊锦州一个人的时候多了几分人气。 接过宁归竹端来的水喝了口,柳秋红道:“我先前听你大嫂说还不信,刚一看才发现是真的,你这盖笼编得可真不错啊,还会做别的吗?” 宁归竹:“简单的竹编品都会,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柳秋红摇着头,“就是没想到你在大户人家干活,居然还学了这些。” 宁归竹顿了下,笑道:“都是闲暇时学的,偶尔编点花样,主家看了也喜欢。” 柳秋红不疑有他,只感慨道:“伺候人的事也不好干啊。” 闲聊了没一会儿,熊锦州背着竹子回来了,看见他们俩坐在屋檐下聊天,随口道:“娘你咋来了?” “给你们送鱼的,顺带看看。” “哦。”熊锦州放下竹子,问道:“娘,你把菜种放哪里了?晚点我过去拿,竹哥儿想着尽快把菜种上。” “现在准备种啊?种菜种太慢了,我给你们挖点秧去,竹哥儿要种些什么菜?” 宁归竹说了几样熊家菜地里有的,又单独提了辣椒和大蒜,柳秋红记住之后,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看着她离去,熊锦州道:“那我去把竹枝捆回来。” “好。” 宁归竹点点头,拎起锄头回到后院,继续开垦菜地。 柳秋红干活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宁归竹要的秧苗过来,这回没在院子里看见宁归竹,她直接走到后院。 菜地已经开垦完一遍,周围丢满了杂草,宁归竹正在松散菜地里的土。 柳秋红将秧苗放在墙角,走进菜地里,把那些细小的杂草挑出来,看着菜地道:“这地不肥,回头你和锦州得多拾掇才行。” 宁归竹这才发现她来了,回头道:“我知道的。地养个两年就肥沃了,现在也急不来。” 听他心里有数,柳秋红点点头。 前院不断传来竹枝落地的声音,熊锦州来回没个停歇的,宁归竹和柳秋红一起,将菜秧全部种了下去,又浇了些定根,等弄完这些一抬头,太阳都落山了。 种地是个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03|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活,宁归竹活动了下筋骨,进厨房端了两碗凉开水出来喝,柳秋红休息了会儿,等熊锦州搬着最后一捆竹枝回来,这才起身回去。 忙了一天,都累得慌。 宁归竹喝了药,趁着熊锦州泡脚的时间,接了点热水到卧室里擦了擦身体——古代没条件天天洗澡,但也不能带着汗水上床睡觉。 擦身时,宁归竹顺带检查了下膝盖。跪伤有些严重,一大片青紫不说,中间那块都是黑的了,看着十分骇人。 他抿抿唇,将裤腿拉下去,穿好衣服将擦澡的水泼了,对熊锦州道:“你一会儿也去擦个澡,汗水味留身上不好闻。” “好。” 等搞完个人卫生回到卧室,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就着为数不多的光亮,宁归竹将买东西剩下的钱倒在床铺上清点着,熊锦州在另一边坐下,跟着他数钱。 “银子还有七两半。”宁归竹将银子放到一边,开始捡铜板。最后一枚铜板落入手中,熊锦州道:“我这里总共两百二十七文”。 “我这一百三十八文。”宁归竹又在心里计算了遍花销,确定道:“没出错。” 一天花了四两半的银子,宁归竹心里深吸一口气,将那大个的五两银拿出来,对熊锦州道:“这个收起来,这二两明天拿去买石磨,这些散的就留作日常用。” 他故意没提自己赚的那二两,熊锦州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真没把那钱放在心上,反正他按着宁归竹的话,将五两银收起来后,剩下的塞到了箱笼下面,方便随时取用。 数完银两,天光更暗了,宁归竹藏在黑暗中,看着微光中的男人,片刻后取出那二两银,“锦州,这里还有,也放进去吧。” “嗯?” 熊锦州疑惑回身。 朦胧光线下,从床帷中探出的白皙手掌上,摆着两枚灰扑扑的银两。 熊锦州的视线落在那手掌上,良久才道:“你不单独放个地方吗?放着里面,回头用混了。” 宁归竹惊异挑眉。 就听熊锦州继续道:“娘每年养鸡赚的钱都是她收着的,家里的媳妇夫郎都这样。” 感情是一家子都有留私房钱的习惯。 宁归竹到底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他道:“那你也得先帮我放进去,回头我做了新的荷包,再放到新荷包里。” “啊,好。” 听到这话,熊锦州顿了顿,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上前接过银两放入箱笼中。 宁归竹笑了会儿,想起膝盖上伤的事,坐直身体将裤腿挽起,试探地揉了揉。 也不知道先前是痛麻了还是怎么的,白天忙了一天都没感觉,这会儿稍微一用力就疼得宁归竹直吸气。 “怎么了?”熊锦州疑惑。 “先前跪伤了,淤青有些严重,得揉散。” 宁归竹解释的话音刚落,已经坐到床边的男人又起了身,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接着是房门打开,男人出去的动静。 宁归竹疑惑偏头。 约莫三四分钟过去,微弱的火光出现。 10. 第 10 章 熊锦州将油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侧身在床边坐下,说道:“你坐出来一点,我看看伤。” 宁归竹看着他。 良久,在熊锦州意识到奇怪前,他慢吞吞地坐了出来。 这具身体和宁归竹本身倒是有些像,天生的冷白皮,看着跟温润的白玉般分外惹眼。此时此刻油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皮肤上,甚至没给人惊艳的时间,那青黑的瘀青就刺入熊锦州眼中。 “怎么这么严重。”熊锦州的眉头紧紧蹙起,试探地伸手碰了下伤处,抬眸去观察宁归竹的表情。 宁归竹“唔”了一声,反倒说起一个貌似不相关的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送出来嫁人吗?” 熊锦州茫然了下,“为什么?” 没想到熊家人居然没跟他说,宁归竹惊讶地挑挑眉,把原主的经历说了一遍,“……跪了两天,才在小郎的求情下留了条命。” 宁归竹拥有原主的全部记忆,甚至能够共感他当时的情绪,但到底不是亲身经历,即使是在情绪的感染下,说出来的话语也显出几分平静。 这几分平静落入熊锦州的耳中,就像是受了委屈后不愿意被人看穿,因而故意装出来的镇定。 他垂眸看着伤口,心头堵得慌。 熊锦州撇开视线起身,走到箱笼边,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瓷罐。 宁归竹不吭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熊锦州坐回床边,打开罐子取了一坨淡青色的药膏在掌心化开,宽大粗糙的手掌捂在宁归竹的膝盖上,他抬眸看了宁归竹一眼。 宁归竹:?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些痛,忍着点。” 宁归竹刚想说能有多痛,就感觉膝盖上的手一用力,剧痛之下他痛呼一声,下意识往后面缩腿却没能成功。 熊锦州一身力气全使在宁归竹身上了,搞得他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最终只能认命地倒在床上,眼角溢出两滴泪花来。 淤青需要用大力揉散,疼是不可避免的,熊锦州垂眸不去看宁归竹的可怜样儿,估摸着药膏差不多揉进去后,才收回手,将剩下的药膏收起,出去擦手。 等熊锦州再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宁归竹的后脑勺。 熊锦州低声问道:“生气了?” 宁归竹的声音隔着被褥,闷闷的:“没有。” “没有的话,那为什么背对着我睡?你前两天可不是这样的。” 宁归竹:“……” 沉默两秒,宁归竹拉下被子,蹙着眉半是不解道:“你不是沉默寡言那一挂的嘛?”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不过不影响理解。熊锦州有一瞬的好笑,他道:“沉默寡言又不是哑巴。” “哦。” 好像也是。 空气又静默下来。 呼吸声中穿插着脱衣的窸窣声,熊锦州上了床,侧躺着借助油灯微弱的光线看向宁归竹。 能当上捕头,熊锦州的观察力还是很不错的,白天的经历在脑海里划过,他转而平躺,双手枕在脑后道:“如果觉得还可以接受的话,先留下来好不好?” “……本来也没地方去。”宁归竹嘀咕了句,不喜欢这种谈心的氛围,闭上眼睛道:“睡吧,明天还得上山呢。” 身边人安静下来,但呼吸未曾平稳,显然还没睡着。 隔了会儿,油灯熄灭。 熊锦州看着黑漆漆床顶,脑海中又浮现宁归竹的笑颜,和安排家里事情时的模样。 新娶的夫郎能干温柔还长得好看,熊锦州一开始光注意人去了,方才放钱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等到将白天的经历回顾一遍,宁归竹的想法这才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熊锦州叹了口气。 他不觉得宁归竹的想法有问题,但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难受,翻来覆去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刚挂上鱼肚白,早睡的两人就醒了。 宁归竹打着哈欠坐起来,听见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微微偏头看去,熊锦州站在窗边,察觉到他的视线侧头看来。昨晚的事情像是他的错觉一般,男人态度如常。 “早,早饭想吃什么?”宁归竹放弃深思,伸了个懒腰起身,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 熊锦州张了张嘴,“早,都可以。” 宁归竹穿好鞋子,转身整理好床铺,等他走出卧室的时候,熊锦州已经烧上热水了。 宁归竹看了圈家里的食材,还是没忍住,拎起旁边的竹篓道:“我出去采点野菜,你把鸡鸭喂了,陶罐里记得添点热水进去晾凉。” 走出去没两步,宁归竹又想起件事情,转过身来叮嘱:“对了,昨儿搬粮食带过来的布袋子和箩筐记得洗了,晚上送回去。” “好。” 宁归竹拎着竹篓出门,绕过跑过来亲昵贴贴的二彩,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二彩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宁归竹的背影,又哒哒哒地跑到厨房找熊锦州,小尾巴甩得飞起。 宁归竹走出院子,呼出一口热气,感受着春末还带着些凉意的早晨,他拎着竹篓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 野菜很好找。 对于宁归竹而言简直称得上随处可见。 他蹲下来采了些苦味比较淡的,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一丛野葱,就又重新蹲下来,掐了够一顿吃的野葱后,在周围找了几块石头放在旁边做标记。 心里想着晚点把葱头挖回去种下的事情,宁归竹回了家里,熊锦州见状起身道:“菜交给我,你去洗漱吧。” “嗯。”宁归竹将竹篓递给他,说道:“野菜多淘洗几遍。” “知道。” 锅里的水是烧开了的,宁归竹舀了些冷水兑凉,端着盆蹲在水井边缘,用碗舀了些水漱了漱口,脏水吐到特意挖出来的方坑内,然后洗干净脸进入屋里,准备做早餐。 正好有开水,宁归竹舀了些面粉和玉米碴到碗里,加入开水烫过后,揉成窝头的形状,放在大碗里面。 熊锦州端着洗干净的菜进来,问道:“这个等会儿直接炒就行了吗?” “你把葱拿出来放一边,野菜用开水烫一遍。” “哦。” 烫好的野菜放在旁边,锅里多余的热水舀出,熊锦州见宁归竹在弄窝头,又往锅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04|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添了点冷水。 宁归竹没弄多少面,将装着窝头的碗放到锅里,盖上盖子示意熊锦州可以烧火了,他转身将野菜从开水中捞出来切碎,又拿了个熊家长辈给的鸡蛋,打碎后放入切碎的野葱和些许水,放入食盐搅匀。 窝头蒸熟需要一点时间,宁归竹将菜都备好后,也没什么事做,就搬着凳子坐在熊锦州身边,守着灶台内烧着的火。 熊锦州:“……” 昨天的别扭还留在心里,这会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夫郎主动坐在身边,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搞。 难搞的宁归竹像是能察觉到熊锦州心里的想法般,侧头看了过来,他忽然笑了下说道:“昨晚还能说笑呢,怎么这会儿又成闷葫芦了。” 熊锦州:“……我没。” “没什么?”宁归竹不准备放过他,“没说笑,还是没成闷葫芦?” 闷不吭声.jpg “我其实感觉这里挺不错的。” 熊锦州偏头看去,就又听宁归竹道:“但你不能指望我一下子就死心塌地吧。”他甩着手里的柴火棍,“我有本事,在哪都能活,又不是傻子……” “我没那个想法。”熊锦州试图辩解。 宁归竹眉目含笑地看了他一眼,有没有那个想法不是嘴上说了算的。熊锦州声音里不自觉地发虚,显然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最终还是宁归竹道:“都成亲了,想让我死心塌地也正常。反正就先过着呗,我觉得你们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得了肯定,熊锦州不由露出笑来,低声道:“你放心。” “放不放心的,得看你表现。” 宁归竹起身,打开锅盖看了眼蒸着的窝头,拿了油罐和猪油渣出来,准备炒菜。 一个葱花煎蛋,一个猪油渣炒野菜,普通又寻常的菜却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宁归竹将菜放到小桌子上,熊锦州退了灶膛里的柴火,打开锅盖将窝头端上桌。 家里没有蒸格,窝头直接堆在碗里入的锅,以至于在蒸熟的过程中粘连到一起了,窝头状态也不太一样,但好歹都熟了。 宁归竹拿了一个窝头,用筷子夹了些野菜放到窝头的凹陷处,咬了一大口。 玉米碴做的窝头,就算混了面粉也细腻不到哪里去,不过野菜和猪油渣的味道还不错,整体而言还算好吃。 在他这里能评上一句好吃,在熊锦州那里自然是味道极佳,总共做了七个大窝头,宁归竹吃了一个半,被噎得实在吃不下了,就将那半个放在碗里,又挑了个较大的窝头一起拿去喂狗。 他下了桌,熊锦州将剩下的菜总到一个碗里,搅拌均匀后,就着菜又吃了两个窝头,还剩下一个放在了橱柜里面。 趁着熊锦州洗碗筷的时间,宁归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找了两块比较长的,昨天处理竹子落下来的宽竹片,用柴刀将其中一端削平削薄。 洗干净的碗筷倒扣放好,两人锁好厨房和卧室的门,将狗留在家里守着鸡鸭,拎着竹篓上山。 此时太阳刚升起,给青绿的山林镀上层暖色,宣告着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启。 11. 第 11 章 山林里满是灌木和杂草,高的甚至有半人高,熊锦州走在宁归竹前面,手将碍事的杂草砍掉丢到旁边,路过一棵倒翻的小树时,侧身空出位置,朝着宁归竹伸出手。 “来。” 宁归竹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搭在他手上。本来只是想借个力,谁知熊锦州手上一用力,他整个人就轻飘飘地过来了,都没来得及反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握着他的手就松开了,继续走在前面开路。 “……” 穿过繁密的林子,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片还算空旷的草地。 唔,纠正下,坟地。 坟头上生长着好些蕨菜,一根根茎干挺立,尖端微蜷,一看就是正适合吃的时候。 熊锦州都带人过来了,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你怕吗?” “……我要是怕的话,你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点。” 面对宁归竹的吐槽,熊锦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见人已经开始采蕨菜,也弯腰忙活起来。 别看这块地方不是很大,两人弯腰采了没多久,带来的竹篓就装满了,马上回去觉得有些不太值,就在附近找了些比较结实的草茎扭在一起,捆了两捆蕨菜后,这才原路下山去。 两人回到家里,将蕨菜放到旁边的桌上,喝了口水重新上山。 来回两趟,两人将那块坟地上的蕨菜全部采了回来。宁归竹歇了会儿,看着桌上堆的满满当当的蕨菜,说道:“今天先把这些弄了吧,我一会儿编个笸箩出来。” “好。” 熊锦州将凉开水递给宁归竹。 宁归竹喝了口水又站起身,从竹篓里翻出他早上切的那两片竹片,“我去挖野葱头,你先弄着啊。”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熊锦州看着桌上的蕨菜,将洗菜盆取了出来,舀满水后,放入部分蕨菜进去浸泡着,在蹲下来清洗蕨菜前,他将院门打开,放两只狗出去跑跑。 这会儿已经是半上午了,太阳落在身上有些热,宁归竹找到早晨做的记号,估摸了下距离,将竹片插入土地,小心翼翼地将下面的葱头刨出来。 他本来是想着采完野菜回来的时候,顺路将葱头挖出来带回家的,结果两次回来手上都满满当当的,硬塞又怕弄坏野葱头,宁归竹只能单独来一回。 捧着挖出来的野葱头回到家里,宁归竹将野葱头放到厨房阴凉处,搬了条板凳在熊锦州身边坐下,“锦州你先破一下竹子吧,破完竹子去买石磨,这里我来弄就好了。” 熊锦州闻言抬头看了眼天色,应了一声起身。 宁归竹换到了他的位置上。 将昨天砍回来的竹子破成四份后,熊锦州进卧室取出银两,跟宁归竹说了一声,这才出门。 大旺二彩注意到他的离开,跟在后面追了上去,跑了一段见熊锦州走得有些太远了,又甩着尾巴东玩西闹地回家。 宁归竹根本没注意到狗出去又回来了。 盆里的蕨菜清洗得差不多了,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放东西的容器,干脆将箩筐拿了过来,将清洗干净的蕨菜最后过一遍水放到箩筐里。 这会儿先占用会儿箩筐,白天得抓紧时间做出笸箩来,不然晚上没东西收菜。 心里想着,宁归竹洗完所有蕨菜站起身看了圈,拿起被砍下来的那些竹尾巴看了看,用砍刀将较粗的一端砍到尖锐后,拿刀背将其砸入土中。 砸好四根竹桩,宁归竹在竹子上端砍出一个豁口来,拿了两根熊锦州破出来的宽竹片卡进豁口里,简易的晒杆就这么制成了。 宁归竹抱起洗干净的蕨菜过来,将长长的蕨菜搭在晒杆上,摆放得很是细密。 两根晒杆足够长,采回来的蕨菜大半都晒在了晒杆上,剩下一些,将井边桌子仔细擦干净后,直接铺在桌上。 宁归竹单独择了一碗放在厨房里,准备晚点炒来吃。 时间临近午时。 熊锦州早早出了门,这会儿却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宁归竹休息了会儿,把家里没用完的野草切碎喂了鸡鸭,又开始处理院子里的竹子。 竹条竹片分门别类地放好。 做笸箩之前,宁归竹先挑了些比较粗的竹条,经纬线交错地编了个蒸格。 砍掉多余的部分,再用薄竹片仔细收边,宁归竹将蒸格清洗干净,放在太阳下晾晒。 石磨不轻,熊锦州也不知道有没有租车,宁归竹思来想去,还是进厨房里烧了些开水,将杂粮面混合在一起,淋入开水后将其捏成馒头状。 正好新弄了蒸格,宁归竹舀了些水出去,将其仔仔细细烫了一遍,这才把馒头蒸上。 烧的开水还剩了一些,宁归竹干脆把昨儿做的沥油盘放进开水浸泡着。昨儿急着用,他就只进行了简单的清洗晾晒,现在有机会了自然要好好烫一下。 烫好的沥油盘取出放在旁边晒太阳。 宁归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手时不小心碰到头发,感受到头发的松散,他不由叹了口气。 这头发是真难打理。 实在用不顺手布带,又不想散着头发,宁归竹拿起砍刀开始折腾竹枝,不一会儿就弄了根长度合适,粗细均匀的竹棍出来。 他坐在屋檐下,将一头长发散开,用手指仔仔细细梳顺后,拿着竹棍试了试,长发顺利被盘起,就是留了根长长的尾巴在脑后,看着像根马尾。 宁归竹摸着后脑勺的马尾,仰头思索片刻,从原主的记忆中确定,这个时代对女子哥儿的发型约束不高后,放心地甩了甩马尾,将小板凳搬到院子里,开始做笸箩。 笸箩要编得细密一些,用起来才什么都能晒,但这样一来也更耗费时间。 太阳从头顶转移向西边,轱辘滚动的声音缓缓而至。 宁归竹抬起头,就见熊锦州牵着驴车过来,见他看来露出些笑意,转身将驴车上的石磨给取了下来,说道:“我先去还驴车。” “好。” 宁归竹应了一声,找东西压住手里的竹片,起身走到院门口,试探地挪了下石磨。 石磨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05|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直径至少到了四十公分,很厚。 宁归竹试着搬了下,感觉有点抓不稳,有点担心走半路把脚丫子砸了,干脆弯腰滚着石磨往前走。 石磨的结构很简单,上下两块石头,中间的轴承以及转动石磨的把手,用的时候在下面放个粗实的木墩子就可以了。 宁归竹将石磨推到水井边,等熊锦州回来组装。 他洗干净手上的灰尘,转身进入厨房,将锅里已经蒸好的糙馒头取了出来,蒸馒头用的热水舀出放在一边。等到锅中水分烧干,放入些许油润锅,把先前择好的蕨菜放了进去,炒熟后放入些许肉酱翻拌出锅。 熊锦州回来闻到香味,神情不由柔缓下来,笑着进入厨房,“怎么这个点就开始做饭了?” 宁归竹头也不回道:“你不饿?” 昨天晚餐熊锦州吃得要急一些,想来是在衙门养成了早晚餐中间吃点东西的习惯,就是不确定是糕点还是正餐。 不过家里就这条件,熊锦州想吃糕点也是空想。 熊锦州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是有点。” 宁归竹盛出菜,说道:“吃了饭,将石磨组装起来,就安在柴房前面的屋檐下吧,方便。” “好。” 糙馒头里全是杂粮面,一点细腻的面粉都没有,吃起来很噎。不过菜的味道不错,肉酱酱香味足,咸度刚刚好,再配上蕨菜的脆爽,宁归竹细嚼慢咽着吃完了一个糙馒头。 吃饱了,他放下筷子起身,倒了碗冷水慢慢喝着。 早餐吃得扎实,午餐一两个馒头就足够抚平饥饿的肠胃,熊锦州将没吃完的糙馒头和菜放到橱柜里面,拿起自己的碗倒了碗水一口气喝光,将筷子带出去洗干净。 宁归竹喝完最后一口水,将茶碗倒扣在水罐旁边,跟着熊锦州出了厨房。 熊锦州进厨房找木墩子,宁归竹坐回院子里的凳子上,继续弄没有编完的笸箩。 阳光撒落在院子里,出去玩的两只狗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它们甩着尾巴跨过宁归竹编织用的竹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跑到水缸边的方正土坑前,低着脑袋去喝坑里的洗菜水。 熊锦州挑好木墩出来,看见两只狗在喝水,沉默地盯了两秒,抬起脚轻轻踢了两脚。 “嗷嗷嗷汪汪汪!” 狗崽细声细气的叫声响起,宁归竹回头,就见两只狗蹲在坑里胡乱汪汪叫。 熊锦州刚放下木墩子,转身见宁归竹看来,视线扫过狗子随口道:“二彩没站稳,把大旺带下去了。” 二彩:“?” 汪汪汪!你汪汪汪! 宁归竹不疑有他,只道:“里面有点脏,我一会儿给它们洗个澡。” “……没事,冲两下水就好了。”熊锦州闻言,伸手按住两只狗,单手打了一桶水上来,把它们身上的毛发冲洗了一遍。 毛发被迫贴服在身上,两只实心狗崽逃脱熊锦州的魔爪后,用力甩动着身体,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 12. 第 12 章 组装好石磨,熊锦州环视一圈没什么事,走到宁归竹身边找了个位置蹲下,看着宁归竹动作流畅地编织着笸箩。 察觉到他的视线,宁归竹想了下,问道:“要不要学着做?” 熊锦州闻言来了精神,“怎么弄?” “你等一下,我这里快收尾了。一会儿跟你一起从头开始。”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也不继续蹲在旁边碍事,起身去拎了板凳出来,数着宁归竹正在用的竹片和竹条数量,又去拿了两份材料过来,放在他不远处。 宁归竹将笸箩边收好,用力拉紧竹片后,用刀砍掉多余的部分。 他将袖子往上挽了一些,取了竹条和竹片,带着熊锦州从头开始忙活。 竹编的原理说起来简单,但只有上手了才知道这有多难。 熊锦州之前也没做过类似的东西,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的,还得宁归竹停了手里的事情去搭把手。不过他力气足,愣是靠着一把子力气固定住了竹片没让其散架。 宁归竹编织好手上的笸箩,笑着托腮看熊锦州忙活,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要不要帮忙?” 熊锦州闷声:“不用。”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宁归竹拍拍身上的竹屑灰尘,走到厨房边洗手,“晚餐就吃蕨菜行不行?还是我再出去采点野菜回来?” “蕨菜就好。” 宁归竹点点头,甩干手上的水分,从桌子上拿了把晒蔫些许的蕨菜进入厨房。 农家穷苦,一般来说是早晚两餐。早餐吃得晚,晚餐吃得早,天黑就睡觉。 但他们今天午时过后吃了点东西,因而这会儿太阳都快下山了,宁归竹才准备做晚饭。 蕨菜切成拇指长的小段放在旁边,宁归竹割了一小块五花肉,混着屠户送的那点肥肉切成丝,放入些许酱油抓拌腌制在碗里,宁归竹在灶膛里生了火。 铁锅润油,将蕨菜倒进去炒熟后,放入些许食盐,又将中午没吃完的那点蕨菜倒进去翻拌均匀,加入些许水烹个一两分钟盛出。 洗锅水倒在空碗里,宁归竹将锅里水分烧干后,再舀入一勺油,然后将腌制好的肉丝放进去煸炒。 古代的酱油色泽红亮,酱香浓郁。 随着煸炒,酱油香四溢出来,伴随着肉香,勾得人喉头滚动。 宁归竹将肉丝炒香之后,放入适量的水,盖盖烹煮。 “熊锦州,吃饭了。” 喊了一声外面的人,宁归竹将旁边的蕨菜端上桌,又取出中午没吃完的糙馒头。见熊锦州还没有进来,他先拿了两个糙馒头掰碎拌在洗锅水里,端出去喂狗。 熊锦州还在给笸箩收边,看见宁归竹端着碗出来,手上的动作着急了些,这才在宁归竹喂完狗转身的时候,将手里的笸箩做好了。 宁归竹凑近瞧了瞧,乐了:“还不错。” 熊锦州:“……” 能昧着良心说出这个评价,宁归竹对他是真的很好了。 “竹片拆了还能用吗?要不砍了做柴火吧?回头我再弄点竹子回来。” 听熊锦州这么说,宁归竹收了点没忍住的笑意,说道:“不用,虽然是粗糙了点,但用来晒菜还是不错的。” 也是。 熊锦州很快又认可了自己的手艺,第一次做能有这样已经不错了。 两人洗干净手回到厨房,锅里煮着的肉丝汤也烧开了。 “好香。”熊锦州没忍住惊叹。 宁归竹嘴角上翘,心情愉悦了些。做出来的饭菜有人捧场,也是个很不错的体验。 肉丝汤里肉少汤多,但是有肉香有油水,酱油香和咸度又刚刚好,喝一口鲜得人心情舒畅。 宁归竹端着碗肉汤坐在桌边,将糙馒头掰开后放到汤里面泡着,先夹了一筷子炒蕨菜吃。蕨菜是脆口的,有一点点滑,吃起来很香。 吃了两口菜,宁归竹夹起一块糙馒头送入口中。 馒头还是那样,但沾满肉汤后,味道就格外香一些,以至于让人忽视了馒头粗糙的口感。 挺好吃的。 再看熊锦州,他吃习惯了糙馒头,也就没折腾,直接一口馒头一口汤地吃着,偶尔夹一筷子菜塞到馒头中间再咬下去。 他吃饭的动作大开大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吃什么珍馐佳肴呢。 宁归竹垂下眼喝了两口肉汤,将肉丝拨开留到最后,伴着蕨菜和些许馒头碎送入口中,满足感油然而生。 两个人起身盛了两回汤,将锅里的肉丝汤吃了个干干净净,糙馒头也没了,倒是蕨菜感觉又会剩一些。想到这个可能,宁归竹不由蹙了下眉。 他不爱吃隔夜菜。 就在宁归竹走神的时候,熊锦州将菜全部划到了自己碗里,“没多少了,我干脆全吃了啊。” 见他这动作,宁归竹蹙起的眉头松开,笑道:“好。” 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熊锦州动作麻利地收好碗筷,舀了点草木灰到外面去洗碗,宁归竹简单擦了遍厨房里的桌椅和灶台,抹布洗干净搭在一旁。 走出厨房,看着天边摇摇欲坠的太阳,宁归竹挽起袖子把晒着的蕨菜收了起来。 “一会儿把箩筐和布袋子给前头屋里送去吧。” 宁归竹说着,将搭在竹枝堆上的布袋子收了回来,又将几个箩筐摞在一起,把布袋子放到了最上面的箩筐里。 熊锦州应了一声。 沾了油星的木碗清洗起来很费力,熊锦州搓了好半天,才将碗筷搓洗干净,从旁边的提水桶里舀一勺水,将碗筷上的草木灰冲洗干净,放回橱柜里。 等他再出来,宁归竹都已经收好蕨菜了。 熊锦州见状大步上前,端起装满蕨菜的笸箩,将其放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家里的门窗全部关好,熊锦州拎着箩筐走在宁归竹身边,还没有到家门口呢,就看见熊石山蹲在院门口跟人闲聊。 看见他们俩带着箩筐过来,熊石山站起身笑呵呵道:“你们留在家里用就是了,怎么还带过来?” “家里有笸箩了,暂时用不着。” 听到这话,旁边那人酸道:“你们这两天买的东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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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熊锦州这么说,熊石山面不改色,跟没听见似的拎过熊锦州手里的箩筐,走在前面进了屋里,招呼道:“快进来。” 见熊石山这幅态度,宁归竹轻轻挑了下眉,低声问熊锦州:“咱们家跟刘阿叔关系不好?” “勉强。说话烦人得很,喜欢挑拨别人家吵架。” 宁归竹闻言蹙了下眉,不是很理解这种人。 他以前日子虽苦,但运气好,遇到的都是些正常人,会怜弱会爱老,平日里也只会盼着他人好。 三人进了屋子,刚坐下来没一会儿,柳秋红和王春华回来了,看见两人在,王春华从篮子里抓了一把菜出来,“正好,一会儿你们带一把面条菜回去。” 宁归竹闻声回头,定睛一看喜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嫂你这是哪里采的?都好嫩啊。” 面条菜叶片细长厚而软,是味道挺不错的一种野菜。 王春华见他喜欢,面上的笑意越发浓,说道:“在村西头那边采的,你要是喜欢吃,明儿我再带你过去采。” “好啊。” 约好明天一起去采野菜的事情,宁归竹和熊锦州在这里坐了会儿,看着天色快要黑了,这才起身回家。 残留的天光落在大地上,勉强照亮了回家的路。 “竹哥儿,看。” 熊锦州忽然出声,宁归竹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林子里,零星几只萤火虫在林间上下飞舞着,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带。 夏季像是在这一瞬间苏醒,轻微的虫鸣声闯入耳中。 等宁归竹收回视线,才发现熊锦州正盯着自己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催促道:“快走吧,还得吃药洗漱呢。” 看着人匆匆走到前面去,熊锦州的心情莫名愉悦。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一时间琢磨不透这愉悦的来由,干脆放弃深想,抬步追上去,和宁归竹前后脚进了院门。 13. 第 13 章 看过睡在草堆里的鸡鸭崽,又安抚了下撒娇痴缠的小狗,宁归竹和熊锦州坐在厨房里,煎药烧水。 喝过药,简单洗漱完,点着油灯进入卧室。 “你把裤腿挽起来,我再给你揉一下膝盖。”熊锦州说着,放下油灯后,走到箱笼旁边取出了昨晚的药膏,又问道:“白天有感觉疼吗?” “没。”宁归竹脱了外衣坐在床边,“你那个药膏挺好的。” “之前打仗的时候,上头的人赏的。” 熊锦州说着走到床边,挖出些药膏在手心中软化,垂眸看着宁归竹挽起裤腿,半蹲下身子。 炙热的掌心贴合膝盖,宁归竹想起昨天的经历,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药膏质量好,昨晚又揉到位了,这会儿借着灯光一看,能明显看到青紫散开了不少,中间部位的颜色也浅了一些,没昨天那么黑了。 随着熊锦州的动作,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宁归竹脸色有些发白,手指紧紧抓住床边的被褥,没有痛呼出声。时间一长,适应了痛感后,就能感受到明显的烫意,舒缓着宁归竹紧绷的神经。 熊锦州给他将药揉进去后,才松开宁归竹的膝盖,说道:“晾一会儿,别急着放裤腿。” “……好。” 看着熊锦州出门去洗手,宁归竹屈膝凑近看了看膝盖,用手指戳了两下,总感觉熊锦州把他膝盖揉肿了。 错觉在脑海里划过,又被宁归竹给打散,他将药瓶盖好,起身铺开被子。 熊锦州洗干净手进来,见宁归竹背对着自己忙活,脚步停顿了片刻,然后才走近将药放回箱笼里,等他转过身再回来时,宁归竹已经躺到了床上。 昏暗的油灯光线晃动,床上的人黑发披散在枕边,一张精致美艳的脸看来,神情是与长相不太相符的温柔干净。 熊锦州感觉自己再看下去,会发生些让宁归竹不愉快的事情,他直接熄灭了油灯,在黑暗中脱了身上的外衣,小心上床,靠着边缘躺下闭眼。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宁归竹察觉到了。 他摸了摸鼻子,往里挪了一些,感受着两人中间的缝隙,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道:“你睡进来点吧,天冷,被子盖好。” “……我不冷。” 听到熊锦州这硬邦邦的回答,宁归竹哽了一下,心里嘀嘀咕咕一通,还是道:“我冷。” 被子被熊锦州压着,他往里挪的时候,在中间拉出片不小的空隙。 “……” 这回男人沉默的时间要短一些,他将被子从身下抽了出来,躺进被子里后稍微靠近了宁归竹一点。只是依旧背对着人,遮掩着过于明显的反应。 炙热的体温传递过来,宁归竹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宁归竹是被一阵细密的雨滴声吵醒的。 旁边不远处就是茂密的树林,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动静很大。春末的雨一下,临近夏日的热气就散了,半梦半醒间,宁归竹下意识往热源所在靠了靠。 熊锦州睁开眼,看着对面的床帐出神两秒,伸手轻轻抱住了宁归竹。 这个动作有些亲密了。 宁归竹清醒了一瞬。 当了十九年的男人,宁归竹其实没什么男男大防的观念,但身边这个人不一样,他们的关系足够亲密,彼此却过于陌生。 呼吸在不自觉间放缓,窗外的雨声更加明显,隐隐还有风声响起。 熊锦州知道宁归竹醒了。他等了会儿,没有等到宁归竹的闪避,有些迟疑地抬手将人往怀里拥了些。 宁归竹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雨水更大了,熊锦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旁边的位置摸着已经冷透了。 宁归竹坐起来,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堆叠在腰间。 窗户已经完全打开,但室内的光线依旧很暗。有风吹进来,驱散了宁归竹身上的倦懒。 他动作利落地起身,穿好衣服后,将床铺整理好,折好的被子放在床脚,这才推开房门走出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往院子里一看,宁归竹叫了声遭:“完了!” 他下意识就要往外面去,被不知道从哪过来的熊锦州一把拉回,“干什么去?你病还没好呢?” 宁归竹着急:“那些小鸡小鸭不能淋雨。” “没事,我搬回来了。”熊锦州怕他再往雨里去,拉着宁归竹走到厨房里,“烤着火呢,看着没啥事。” 熊锦州醒了就睡不着,躺在床上抱着人享受宁静的早晨,结果没一会儿雨大起来了,院子里狗和鸡鸭一通乱叫传进屋里,他才想起家里这群小的,匆匆起床把它们端进了厨房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宁归竹蹲下来检查鸡鸭,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一偏头看到熊锦州的裤腿是湿的,抬头:“你也淋湿了?” “一点雨不碍事……” 熊锦州还想说些什么,被宁归竹打断,“那也得注意。” 他放下手里的鸡崽,见铁锅里烧着水,催促人去洗澡换衣。熊锦州看着宁归竹神情间隐隐的担忧,到底没有再反驳对方,顺着宁归竹的力道离开厨房,拿了木桶过来将热水舀走,出去洗澡。 宁归竹往外探头瞅了眼,见熊锦州拿了衣服,就在卧室外面的走廊上脱衣,连忙把脑袋缩了回来。 等雨停了,得记得搭建个洗澡的浴室。 对了,还有厕所。 熊锦州在洗澡,宁归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出去,抬手摸了摸趴在灶膛前的大旺和二彩。这两只也是小崽崽,但因着体型大,鸡鸭崽都挤在它们身边汲取温暖。 托腮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外面又起了风,宁归竹抬起头往外看了两回,也不好意思出门去,百无聊赖地往灶膛里丢了两根细柴。 熊锦州将木桶放到厨房门口进来,喊了一声:“竹哥儿。” “洗完啦?”宁归竹瞬间起身,拿了洗漱用品,从锅里舀了点热水在走廊上洗脸漱口,同时对熊锦州道:“今儿这天气也没办法出去,早餐吃大嫂给的面条菜和肉丝汤行不行?” “那我把菜洗了准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07|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熊锦州说道。 宁归竹含糊应了一声,又漱了两回口,打湿毛巾洗干净脸,起身回到厨房。 “对了,大嫂昨儿说带我去采面条菜的,要不要去前头说一声?” 熊锦州回道:“不用,家里人雨天也不出门的。” 宁归竹点点头。 揉好的杂粮面团分成剂子后揉搓两下放到蒸格上,盖上盖子蒸着,宁归竹在瓦罐里烧了点水,将熊锦州择好的面条菜放进去焯水。 熊锦州在旁边看着,见状问道:“就这么吃?” “不是,焯水只是去掉苦味,一会儿再炒一炒,或者凉拌也行,你想吃哪一种?” “呃……都行?” 不怪熊锦州拿不了主意,以前在家里吃饭都是熟了就行,这会儿听宁归竹问,他也不知道炒和凉拌有什么差别。 宁归竹想了下,道:“下着雨呢,今天还是先炒着吃吧。” “可以。”熊锦州捧场回应。 焯好的面条菜放了点酱油简单翻炒了遍。 做肉丝汤之前,宁归竹往锅里添了点油,分了一小半没吃完的猪油渣到锅里,随着油渣被翻炒出香味来,瓦罐中的猪油也变多了。过多的猪油舀回油罐里,油渣中加入一勺食盐翻拌均匀即可盛出。 炒了猪油渣,瓦罐内壁上油汪汪的,宁归竹直接将腌制好的小半碗肉丝放了进去。半碗肉丝四碗水,盖上盖子慢慢煮着,空气中的肉香味浓郁极了。 锅里的糙馒头蒸得差不多了。 春末雨一下,天气就有些冷,两人也没挪窝,将两个菜和馒头放在灶台上,各自盛了一碗肉丝汤,就着汤吃馒头吃菜。 食物香味太浓,人吃得开心,守在灶台前的小家伙们也饿了。 鸡鸭崽的唧唧声和小狗的哼唧声混在一起,完美地融入到雨水的滴答声中。 熊锦州看着讨食的两只狗,偷偷瞧了宁归竹一眼,将手里沾了点肉味的馒头掰下来,放到远离宁归竹的这边。 他的动作很隐蔽,但视线太明显了。 宁归竹看了眼,说道:“一会儿吃完饭,洗瓦罐的水可以给它们弄吃的。” 好歹炖了那么久的肉汤,残留的肉香味肯定不少。 熊锦州闻言,收回偷摸投喂的动作,平添了几分乖觉:“我知道了。” 宁归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菜有油水,味道也好,不知不觉就吃完了,馒头喂完狗还剩下几个,中午的时候可以用来垫垫肚子。 宁归竹将馒头收回橱柜里,要关门的时候动作顿了下,又掰了半个馒头回到灶台前面。 熊锦州就见他将馒头细细捏碎之后,撒在鸡鸭群里面,黄澄澄毛茸茸的小家伙快速啄食着,不断发出轻快的唧唧声。 察觉到熊锦州的视线,宁归竹解释了一句:“鸡鸭吃点糙粮养得好。” 熊锦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提议:“那以后每顿都给它们喂馒头渣?” 宁归竹:“……” 这人可真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老古董呢。 14. 第 14 章 外面的风又大了起来,宁归竹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对在忙着洗碗的熊锦州道:“我去卧室了,今儿趁着有雨,把衣服版型给打出来。” “好。” 宁归竹进卧室去了,熊锦州将洗好的碗筷收起来,又简单收拾了下厨房,看着挤在灶膛前面取暖的狗和鸡鸭,起身找了找,从角落里取出冬天取暖用的火盆。 雨天光线不好,宁归竹想要做衣服,必然要开着门窗,得弄些火在旁边取暖才行。 熊锦州心里琢磨着,又找出了木制的火盆架,将火盆放了上去,然后从灶膛里夹出较大的火子堆在火盆中央,往上面放上几节出烟量比较少的木头。 火盆是石制的,和火盆架拼在一起重量不轻,熊锦州试了试,找了个比较好发力的地方,端起火盆走出厨房。 风卷着雨丝进入屋檐走廊,落在红亮的火子上,发出滋啦的声响。 宁归竹整理着手里的布匹,听见声音抬头看去,就见熊锦州端着火盆进来,他连忙把桌边的布匹都收拾开,说道:“怎么还弄了火进来。” 熊锦州把火盆放到桌边,道:“取取暖,尽量别生病。” 宁归竹知道熊锦州这是在担心他,不由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 熊锦州看着他,捕捉到了他神情中的别扭,不由轻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很轻,被风雨盖了过去。 暂时不用的布匹暂时堆在了床上,宁归竹扯出部分粗布在桌上铺开,拿着木尺和白色的轻薄石片在布料上画出痕迹来。 木尺和石片也是在布坊买的基础制衣工具。 熊锦州左右无事,抱着卷起来的那半边布匹看他画线。宁归竹的动作并不快,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思索片刻,改一改前面画的线条。 现代网络发达,赚钱的渠道也多。 宁归竹做过一段时间的娃衣,从布料到制式再到刺绣,经手过各式各样的衣服。 这会儿反复改线,主要是宁归竹在研究原主的记忆,以确定这个世界的衣服式样。 另外就是——第一次做成人衣服,有些定不准放量。 反复几回终于确定好了衣服版型,宁归竹放下木尺和石片,拿起剪刀开始裁布。这次的动作就要顺畅许多,不一会儿就将需要的布料裁了下来。 熊锦州卷起剩下的布料,同时道:“这里的还要用吗?” “先收着吧。” 宁归竹说着,将裁好的布料收拾好,对应的部位折叠在一起放好,取出针线准备缝衣。 熊锦州把折好的布匹放到床上,转身回来看着宁归竹缝衣,才带着些好奇地问道:“这些布,是先做的你的,还是先做的我的?” “咱们俩一起。” 宁归竹在入针口多缝了两道,固定住线头之后才继续道:“我拿箱笼里的捕快服确定的尺寸,那捕快服你穿着应该是正好吧?” “正好的!”熊锦州忙道。 虽然开口询问前,熊锦州就从切割的布料数量中有了模糊的答案,但真的在宁归竹这里得到确定的回复后,他还是感觉心头暖洋洋的,其中又好像夹杂着丝丝甜意。 熊锦州低咳了一声,将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说道:“我出去看看狗和鸡鸭。” 说完,他也没等宁归竹的回答,就匆匆出了卧室。 宁归竹抬头看了眼,也没将他的反应放在心上,低头继续走针。 古代的布料和线结实度是够的,只要针脚走得够密,一身衣服缝补着能穿好多年。 沉浸在针线的世界中,外面的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光线却越发的昏暗起来。宁归竹抬起头,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眼睛,正好看见熊锦州搬着细柴从外面进来。 见他揉眼睛,熊锦州道:“一会儿再缝吧,歇歇,晚点估计还有大雨。” 闻言,宁归竹朝着外面看去。 乌云纠缠在一起,黑沉沉的,看得人控制不住地生出心慌畏惧来。 熊锦州往火盆里添了些细柴,见宁归竹还要继续缝,伸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拿开放到桌上,“县里有绣匠没注意光线缝坏过眼睛,不用去抢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 手上的东西被拿走,宁归竹干脆起身活动身体,说道:“没事做总感觉缺点什么。” 熊锦州:“……” “轰隆——” 雷声忽然炸响,闪电骤然而出,将天地间照得一片白茫茫后,又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归竹捂了捂耳朵。 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习惯了不错的隔音环境,这会儿直面雷霆,心里不受控地生出些对大自然的畏惧来。 见宁归竹捂耳朵,熊锦州起身将人拉到火盆边,顺手把凳子挪了过来,让人坐在里侧的位置,“要不要睡一会儿?这么大的动静,雨应该不会下太久。” 宁归竹伸着手烤火,摇头拒绝:“睡不着。” 雷鸣接连响了好几下,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大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在这样的大雨中,风也静止了。 光线逐渐明亮起来。 “汪!”“汪汪!” 小狗的叫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朝着门边看去,就见两只狗正欢快地甩着尾巴看他们,还有叽叽的叫声在它们身后传来。 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视一眼,起身走到门边。 大旺和二彩仰着脑袋,舌头吐出在外面,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些什么。家里的鸡鸭崽乱七八糟地跟在它们身后,见两只狗停下了步伐,就努力挤到它们身边获取温暖。 “……” 熊锦州走出卧室,“大旺,二彩,过来。” 他带着狗和鸡鸭回了厨房,宁归竹站在门口没动,看着男人从厨房里出来,才道:“要不把火盆搬到厨房里去?也能省点柴火。” “你会不会不方便?”熊锦州问道。 “布都裁好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不再多说什么,进卧室端起火盆往厨房的方向而去。宁归竹拿了几块需要先缝的布料和针线剪刀,跟在他的后面。 进入厨房,熊锦州把火盆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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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上熬着苦涩的汤药,宁归竹就着天光和烛火,缝好拿过来的布料,收了针线将东西放回卧室里。 今天不会再动用针线,宁归竹把床上的布匹又搬回了桌子上,简单整理了下床铺,回到厨房的时候,药已经煎好,锅里的水也烧开了。 今天是第三天,宁归竹喝着药,看熊锦州将药渣倒在地上,不由疑惑:“这是做什么?” 熊锦州:“它们今天不是淋雨了嘛,让它们也吃点,省得生病。” “……”这也行? 见他神情茫然,熊锦州将地上的草药拨散,道:“都是治病的,差不多。还有好多人讨了药渣回去煮呢。” 宁归竹本来想说药性不一样,听到后面半句不由一愣,重复:“捡了药渣回去煮?病人喝吗?” “对。” 熊锦州说着抬头,见宁归竹神情惊讶,不由摸了摸鼻子,找补道:“也不是什么都要的。” 宁归竹还是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15. 第 15 章 看他陷入纠结,熊锦州把鸡鸭赶开了些,坐在宁归竹身边,给他说起自己知道的情况。 “药材贵,很多人是买不起的,县里的药房后头每天都有人守着捡药,带回去的药材洗干净后晒一晒,留下些自己吃的,剩下的还可以卖给赤脚郎中。” 宁归竹偏头听着熊锦州的叙述,想象了下那个场景,不由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采药呢?” 他从前生活的那个小村子里,就经常有妇人去采了药材回来,自己熬药煲汤喝。虽然他当时很不赞同这种行为,但那是建立在现代医疗环境还不错的情况下,古代的话,自己采药显然比捡药渣划算得多。 听到宁归竹这话,熊锦州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他无奈道:“大家也不认识药材啊。” 宁归竹愣住。 明明雷霆闪电已经消失,但此时此刻,宁归竹像是被一道雷霆劈穿了般,失了神。 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哪怕知道古代条件不足,宁归竹还是将其和年幼时的小村庄画了等号,然而这会儿听到熊锦州这话,他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清晰的意识到了两个环境的差别。 在那个小村子里穷苦寻常的妇人,或许已经是古代农村中,比较有本事的那一批了。 宁归竹抹了把脸。 思绪一转又想到自己和熊锦州的婚姻,从他的角度来看,熊锦州名声不好家里的生活条件也一般,但是否在其他人眼中,熊锦州也是个良配呢? 想到这里,宁归竹就直接问了:“我能问问你之前为什么没成亲吗?” 熊锦州现在才十八,成婚的年纪不算晚,但他有捕快的身份在,每个月还有一两的银子,熊家家庭氛围又好,正常情况下来看,他刚回来时应该就能定亲的。 话题跳得太快,熊锦州茫然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含糊道:“这不是大家都怕我嘛。” 宁归竹听出他的含糊其词,依旧看着他没有转移视线。 “好吧好吧。”熊锦州无奈,又忍不住道:“那我说了啊,你要害怕就喊停行不行?” “你先说。” 见宁归竹这个态度,熊锦州抓了抓头发,决定从头说起:“我不是五年前去征兵了嘛,因为年纪比较轻,力气又大,就当了前线兵。呃……就是在前面杀人的那批。” 说到这里,他瞅了瞅宁归竹的脸色,见人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才继续说下去。 想要从前线活下来,手上必然要沾不少人命,熊锦州当完兵遣返回乡的时候,别说人了,狗都躲他八丈远,以至于媒人说的对象要么是人品不行,要么是家境太差不得不卖哥儿女儿。 熊家人不觉得熊锦州有问题,说这些对象的媒人往往才进家门,就被他们拎着扫帚赶了出去,甚至没说到熊锦州跟前来。 但不成亲不是个事啊。 熊石山和熊锦平就想了些办法,把熊锦州塞进了县衙里当捕快。 别看只是捕快,那也有半两银的收入呢,而且不受季节和活计多少的影响,每年固定收入六两,熊锦州顿时就受欢迎起来了。 然后就遇到新来的县令要查以前留存的命案,上任捕头退缩不肯干,熊锦州就凑上去出了个头。 说到这里,熊锦州先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觉得我做得没错。” 宁归竹赞同地点头。 接收到他的信号,熊锦州心情轻快起来,继续说自己的经历。 小县城里,十里八乡的都带着亲。前面又战乱了那么多年,新朝至今不足十年,一切才刚刚走上正轨,平民百姓都还带着乱世时‘帮亲不帮理’的毛病。 新来的县令要抓人,那首先得有手下听指挥吧?偏偏县衙里的捕快都是本地人,当时没人将县令的话放在心上。 熊锦州就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去了。 还是那句帮亲不帮理,人都上门抓人了,那肯定要抄家伙打回去啊。 后面的结果不用说也知道,熊锦州赢了,而且不止一次。县令要查的案子,甭管犯人是平民百姓还是地主富户,都被熊锦州带回去判了刑。 他的婚恋市场也因此彻底搅黄了。 毕竟随便问个哥儿女子,人家家里都有被他揍过的长辈,再加上他的战绩,任谁都心里发怵。 倒也有愿意的,不过熊锦州看不上,他评价:“这些人的长辈都不行,真要娶了,以后的日子容易生乱。” “是这样。”宁归竹看着熊锦州,终究忍不住认真道:“他们怕你是他们的问题,你没有错。” 闻言,熊锦州笑起来,“我知道。” 看宁归竹神情中透露着关心和担忧,他多说了几句宽对方的心:“其实那些人也不是完全不分对错,也就是胆子小,很多人都不敢吭声,就显得我名声特别差。” 知道他这么说的目的,宁归竹无奈地笑了下。 · 聊了大半天,天色也不早了。 两人快速洗漱完,见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干脆把厨房收整好,把盖笼拿了进来,将鸡鸭圈在灶台旁边,又用干草给两只狗重新铺了个窝。 收拾好这群小的,两人摸黑回了卧室。 “小心。” 熊锦州听见凳子被碰撞到的声音,伸手扶住宁归竹,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引着人往床铺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动作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黑暗将呼吸和身体的热度无限放大,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丹凤眼倏地抬起,瞳孔放大了一瞬。 “到了。”熊锦州摸了下床边,扶着宁归竹在床边坐下,“我出去点下油灯。” 煤油灯就在床边的柜子上。 “不用了。”宁归竹抬手,搭在了熊锦州的胳膊上,轻声道:“脱了衣服就睡吧。” “你的膝盖……” “不妨碍,我一会儿揉揉就好了。” 熊锦州抿了下唇,又说了句,听宁归竹坚持不点油灯,这才顺着他的想法收回手。 宁归竹脱了身上的外衣,摸黑爬到床铺里面,挽着裤腿开始揉膝盖。 伤处不碰还好,一碰就疼得慌,宁归竹蹙着眉加重手上的力道。熊锦州翻身上床,屈腿坐在宁归竹身边,伸手摸了摸,碰到他的膝盖后停下摸索的动作。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09|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给你揉吧,你自己不好用力。” “……好。” 宁归竹收回手,感受到膝盖被温热的大掌覆盖住,小腿肚也被对方握住了,炽热的温度传递过来,在黑暗的环境下让人心跳加速。 不过很快,还未彻底浮现的暧昧感,就被膝上的痛楚打散。 宁归竹痛哼两声,身体本能地想要抽回腿,却被熊锦州握着小腿的手控制住。 好不容易结束揉膝的任务,宁归竹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听着他发出的声音,熊锦州抿抿唇,润湿了干燥的唇瓣,寒凉的雨夜无法消解燥热,熊锦州抬手抖开被子,将宁归竹塞了进去,他躺在被子外面轻轻伸手,半拥住宁归竹的腰。 宁归竹先是不习惯这样的动作,然后才意识到熊锦州躺在外面,动了动身子说道:“你躺进来吧。” 没说他抱他的事情。 熊锦州心下莫名松快了些,轻轻拥着人低声道:“再等会儿。” 宁归竹:“?” 不是很懂,但尊重。 熊锦州在被窝外面冻了大半个时辰,钻进被窝里抱住宁归竹没两秒,反应就又冒出来了。 …… 沉默,是今晚的熊锦州。 - 翌日早晨,天空依旧飘着细密的雨丝,屋内满室寒凉。 半梦半醒间,宁归竹循着热源挪动身体,熊锦州睁开眼睛确定宁归竹还睡着,抱人的动作就大胆了些。 两个人的被窝就是要比一个人暖和些,他们依偎在一起,就连向来不睡回笼觉的熊锦州,都忍不住打着哈欠眯了会儿。 宁归竹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熊锦州怀里,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往外挪。 “醒了?”熊锦州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嗯。”宁归竹干脆坐起身来,看了眼窗户的方向,问道:“现在几点了?” 熊锦州估摸了下,回答:“早时了。” 刚睡醒,宁归竹的脑子还没跟上,听到这个回答懵了下,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然后疯狂回忆原主的记忆。 早时,又指辰时,也有将其称为食时的。再换算一下,是早上七点到九点。 “不早了,起吧。”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起身拿起放在床边桌子上的衣服,将宁归竹的外衣递给他,自己拿了衣服在床下穿好。 宁归竹穿好衣服下床,顺手整理了下床铺被褥,拿起桌上的竹棍将头发挽成高马尾。 黑色顺滑的黑发在空中晃出漂亮的弧线,熊锦州看着宁归竹头上的竹棍蹙了蹙眉,心里琢磨着给宁归竹换根像样的簪子。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视线,宁归竹微微偏头给了个疑惑的视线。 熊锦州就老实说了,还问:“箱笼里的银两我能用多少?” 宁归竹:“……”莫名想笑。 他咳了声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以后吃用都在家里,你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每个月就拿五十文用吧,怎么样?” 熊锦州点头,“可以。” 五十文呢,不少了,还是每个月都有。 16. 第 16 章 见熊锦州真的点头答应了,宁归竹又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此前也没管过其他人的钱,这会儿熊锦州一副存款任他安排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发虚。 哎呀,过日子不管着钱怎么行! 宁归竹强行打散那阵心虚,理直气壮地出了卧室,留下熊锦州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怎么感觉竹哥儿刚刚怪怪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熊锦州抬步跟了上去。 进了厨房,首先就是开门开窗,把鸡鸭赶到屋檐下,仔细打扫了一遍厨房,然后才是烧水洗漱准备做饭。 外面细密的雨丝飘飘洒洒一刻未停,宁归竹跑去后面解了小手,回来的时候在菜地里晃悠了圈,确定昨天那场大雨没有对菜苗造成什么影响,这才回到屋前头,舀了些水仔细洗干净手。 熊锦州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宁归竹洗手,心里想买的东西又多了一样——皂块,不过这回熊锦州没有说给宁归竹听。 之前问宁归竹,是他不确定能不能随便拿钱,现在他是每个月都能花五十文的人,不用什么事都问宁归竹。 宁归竹甩着手上的水转过身,看熊锦州站在门口说道:“进去吧,你也不嫌冷。” “不冷。” 等宁归竹进入厨房,熊锦州才抬步跟上去。 今天的光线不错,宁归竹做针线活要方便不少,动作也越发的流利起来,一天的时间缝好了一套外衣。 整理着做好的衣衫,宁归竹拿起来在熊锦州身上比划了下,心下满意:“大小看着差不多,你去换了试试,要是大了我再改改。” “肯定刚刚好。”熊锦州无比笃定。 宁归竹笑着看了他一眼,催促:“快去试试。” “好。” 熊锦州拿着衣服进了卧室,宁归竹整理着自己那一份的布料,心里琢磨着要是再下一天雨的话,他的衣服差不多也能做出来了。 到时候上山下水也方便些,不用担心身上的衣服轻易被勾烂。 不过出太阳也不错,让熊锦州趁着还有假,多往家里弄一些竹子回来,他之后多做些家用的竹编品,还可以弄个竹制的推车,回头就算熊锦州不在家,他一个人也方便运柴火回来。 心里的思绪一个接着一个,熊锦州整理着袖子进来了。 宁归竹抬眸看去。 才做好的衣服颜色很新,走线板正力挺,加上穿衣的人身材健硕有型,看着很是不错。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熊锦州抬眸看来,冷漠的神情瞬间被笑意驱散,他说道:“竹哥儿做的衣服很好,穿着很舒服。” 他不太会夸人,只能努力将真诚摆在脸上。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的面前,抬手给他整理了下衣襟,见他这样不由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衣服,有你喜欢就行。” 听到‘第一次’,熊锦州脸上的笑越发明显,忍不住确定道:“真的是第一次?” 宁归竹抬眸看了他一眼,满足熊锦州的追问,“当然。” 冷漠捕头顿时笑得不值钱起来。 宁归竹给他整理好衣服,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看了下,“袖口大了点,回头用剩的布料做两个护腕,到时候绑住就行。” 熊锦州收敛傻笑,努力挽救形象:“好。”顿了下,又补充:“听你的。” 时间已经不早,宁归竹做了饭,两人坐在一起吃。 今天的菜是蕨菜炒肉末、干煸猪油渣,荤素齐全。宁归竹掰了块馒头慢慢吃着,咽下去后夹了一块猪油渣送进嘴里。酥脆的猪油渣香味独特,给人带来无可比拟的满足感。 蕨菜在堂屋里风吹了两天,倒是明显干燥了不少,宁归竹放水煮了一小会儿,吃起来没有先前那么嫩脆,但是挺有嚼劲,再加上肉末香,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吃饱饭,喂了鸡鸭和狗崽,熊锦州端着碗出去清洗,宁归竹擦干净桌椅和灶台后,拿着针线坐在桌边,开始缝制自己的衣服。 熊锦州碗筷放好,拉开凳子坐在宁归竹身边,看着他缝制衣物。 吃过晚饭,天就黑得特别快。 宁归竹闭了闭眼睛,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手上的东西就被熊锦州拿走了,他仔细折好布料说道:“休息吧,今天不弄了。” “嗯?好。” 一夜飞速流逝,早晨的室内终于有明亮的光线洒入进来。 宁归竹打着哈欠起床时,熊锦州已经不在床上了,他穿好衣服,坐在床边花了些时间将头发挽好,起身整理了下床铺走出卧室,正好看见熊锦州在院子里忙活。 “在做什么?” 听见宁归竹的询问,熊锦州拍掉手上的灰尘站起身,说道:“都出太阳了,给它们挪个窝。” 随着熊锦州的回答,宁归竹走到近前看了看,托腮道:“今天咱们主要砍竹子吧,我找个时间给它们弄个小房子,再遇到下雨也不用担心。” 熊锦州:“……” 他终究没忍住,感慨道:“竹哥儿你会的好多啊。” 宁归竹笑着回头,“我还会更多呢。” 见他笑,熊锦州的注意瞬间被吸引了,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起来。 两人说着话回到厨房,宁归竹先确定了今天的早餐,熊锦州在里面准备,宁归竹蹲在外面洗脸漱口。 早餐就是前两天那几样,吃完早餐后,照旧是熊锦州洗碗筷,宁归竹去收拾厨房。等到全部弄好,两人一起上了山。 竹子被砍断,上端却因为层层竹枝无法倒翻,熊锦州喊了宁归竹一声,听见回应从侧方传来,这才搬起竹子用力拉扯了几下。等到竹子落到地上后,拎着砍刀把竹枝砍下来堆叠成几摞,从中取出细长的竹枝扭成细长的一根,用来捆住竹枝。 宁归竹将雨后冒头的菌菇丢进箩筐中,站起身往熊锦州所在的方向看了眼,扶着身边的树木朝着山上走去。 这种林子就连‘路’都是崎岖难行的,也就是宁归竹有经验,这要换个第一次走山路的人来,一个小时摔十次算他优秀。 这边临近村子,树木还算稀疏,刚停雨的现在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10|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长出多少菌菇来,宁归竹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才凑满半篓子,倒是看见好些鲜嫩的白蒿,宁归竹干脆全采下来丢进了竹篓里。 这一个多时辰下来,熊锦州也收拾好了五根竹子,他踩着竹子眺望了一圈,从树木间隙中看到了宁归竹的身影,“竹哥儿,我先送竹子回去了,这里你看一眼啊。” “好,知道了。” 宁归竹应了一声,抬头看看熊锦州所在的方位,向草木借力往那边而去。 熊锦州拖着一根竹子,挪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放下,将其用力往山下一推,竹子呲溜着滑了下去。等宁归竹挪到他附近的时候,砍好的竹子都已经滑到山脚下去了。 “这些等我上山来搬,你别碰,回头划伤了。”熊锦州又叮嘱了宁归竹一句。 宁归竹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看着熊锦州的身影消失在树木遮挡之间,宁归竹试着拖了一捆竹枝,确实有些重,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将背篓解下放在旁边,宁归竹把离得比较远的竹枝都挪了过来,坐在竹枝堆上极目四望,寻找着野菜的踪迹。 山林里物资丰沛,但是身处其中乍一看去,入目皆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轻易分辨不出其中的宝贝。 宁归竹搓了搓手,围着竹枝堆在周围寻找起来,没看见药草之类的东西,倒是见着好些半臂长的荠菜。 荠菜的生命力在野菜里面也称得上佼佼者了,若是在冬天没有积雪的地方,只要不遇到极端天气,这东西基本可以做到全年生。 以至于这样菜能做的加工菜种类也很多,基本上宁归竹知道的那些腌菜和干菜,都能用荠菜制作。 宁归竹在周围找了根树枝刨了刨地,把那些荠菜全部刨了出来,琢磨着待回去后弄两根吃,剩下的种在菜园子里养种子。 正刨着呢,听见有什么穿过草丛靠近的声音,宁归竹警惕地站起身,就见熊锦州和熊锦平远远走过来。 看见他冒头,熊锦州心下松了口气,问道:“刚没出什么事吧?” 宁归竹摇头:“能出什么事。” “还是得留心一些,村子里前几年才打死过一批狼呢。”熊锦平道。 “……?” 宁归竹懵住了。 熊锦州拍了他哥肩膀一下,“你别吓唬竹哥儿,快帮我搬竹枝。” 熊锦平还想说这是真的,没吓唬人,结果话还没出口呢,被熊锦州拉得一个踉跄,看着堆得高高的竹枝,顿时就忘了说话的事情,扛了一捆竹枝就往山下走。 熊锦州把亲哥送走了,转头见宁归竹还站在那,走近后道:“你别怕,那狼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也不是在这,是在山里头。” 见他一脸担忧,宁归竹道:“我没怕,快去背竹枝吧,我守着这里。” 经过刚刚那一遭,熊锦州哪里还放心他守在这里,说道:“你下山去守着,我和哥来回几趟,把这些竹枝一次性运下去。” 宁归竹闻言也没拒绝,拎起竹篓下山。 17. 第 17 章 熊锦平和熊锦州兄弟俩力气都很大,宁归竹在山脚守了没多久,两人就把所有的竹枝给搬了下来。 东西在山脚下,反倒没有在山上容易被偷。 毕竟有熊锦州的名声镇着呢,来这周围采野菜的人不少,偷柴的人容易被发现不说,也怕被熊锦州找上门去。 因而宁归竹在兄弟俩的劝说下,就拎着装满的竹篓回了家,先将菌菇和白蒿放到洗菜盆里,采回来的荠菜全部放到了阴凉处,免得太阳将荠菜晒伤。 重新挑拣了一遍采回来的菌菇,但凡有一点不确定的都被宁归竹丢了出来。 这样一挑选,剩下的菌菇刚好够他们吃两顿的,宁归竹进厨房拿了个碗出来,甩干菌菇上的水后,用碗装着放到了橱柜里。 白蒿也清洗干净放到旁边,宁归竹看着院子里逐渐堆起来的竹枝,思索了下把石磨洗了,琢磨着回头重新磨一些杂粮面和玉米碴。 狗崽们又出去玩了,宁归竹暂时不好出门,干脆拿了布料出来,坐在屋檐下继续缝制衣服。 捆好的竹枝扎实地砸落在地,熊锦州招呼了熊锦平一声,听他说家里还有事,也就没有拦着,自己进厨房倒了一碗凉开水喝了。 “竹哥儿。” 宁归竹闻声抬头看熊锦州,“怎么了?” 熊锦州在他旁边蹲下来,凑近看了看他缝的布料,又喝了口水才说道:“今儿砍的那些竹枝,我和大哥运了些回家里。” ? 宁归竹一时没明白为什么还要特意说起这个,见人蹲在旁边等待回应,思索片刻找到了话题:“给了几捆?家里够用吗?” 熊锦州:“……够的。” 他就说阿娘白操心了,竹哥儿不是会对家里人小气的性子。 见熊锦州高兴地起身去弄竹子,宁归竹摸不着头脑地看了他背影两眼,垂眸继续缝手上的布料。 竹子需要砍掉尾端部分,再将其破成四份,方便宁归竹日后处理。 熊锦州干活干得起劲,宁归竹将手头上的布料缝好,把东西收好放回卧室里,准备做点吃点填填肚子。 石磨已经晒干了,宁归竹取了些杂粮面和玉米碴出来,将东西暂且放在旁边,伸手去搬先前清洗时卸下来的石磨。 “竹哥儿。”熊锦州回头看见这一幕,连忙喊住他,快步过来:“我来搬。” 见他过来,宁归竹将石磨重新放回去,退后一步给熊锦州空出操作的空间来。石磨的重量不轻,熊锦州将其拼好之后注意到旁边的粮食,随口问道:“今天准备吃什么?怎么还要重新磨粉。” “蒿饼。”宁归竹说道,“这些太粗糙了,磨细一些口感更好。” “哦。” 熊锦州又看了眼,见宁归竹不需要自己帮忙,就回院子里劈竹子去了。 劈开的竹子堆放在一起,等熊锦州弄完,宁归竹也将面磨得差不多了。看着缝隙中残留的面粉,宁归竹进卧室剪了一小块布出来。 “锦州,过来帮把手。” “嗯?好的。” 熊锦州洗干净手,甩掉手上的水分走到石磨边,扫了眼明白宁归竹是要他干啥,找了个合适用力的角度将石磨的上半部分搬了起来,宁归竹拿着布料将面粉收集起来。 “好了,你去忙吧。”宁归竹端着面粉进了厨房。 熊锦州哪里还有别的事要弄,他思索了下,用水将石磨冲洗干净,靠着墙壁放好后也进了厨房。 “有什么需要我弄的吗?”熊锦州在橱柜旁站定。 宁归竹思索了下道:“你去烧点热水吧,凉开水我有用。” “哦。” 熊锦州老实去烧水了。 宁归竹将切好的白蒿碎放入洗菜盆中,往里加入几勺面粉,再将方才磨好的杂粮面倒进去,加入凉开水开始揉面。 白蒿碎将白/面粉染成了绿色,再加上里面还有杂粮面不同的色彩,混在一起看着还挺丰富的。 揉好的面团放在旁边,宁归竹揭开锅盖看了眼水,熊锦州见状说道:“还差一会儿。” “嗯,我去裁块麻布过来。”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宁归竹就大步出了厨房,将熊锦州的回应留在身后。 宁归竹取出先前裁过的那匹布,将上面裁布留下的布条子剪下来放在一边,按照家里炒锅的大小裁了方方正正的一块。 裁好的布放在盆里反复清洗好几遍,拧干后用力甩一甩,甩掉上面的水分后进入厨房。 熊锦州已经将烧好的开水转移到了两个水罐里,锅里重新添上了冷水,蒸格也放到了锅里面,宁归竹将麻布铺到蒸格上,端着揉好的面站在灶台边。 从面团里揪出一小坨,揉一揉然后轻轻压扁放到蒸布上。 熊锦州在旁边看着,感觉还挺简单的,出去洗干净手回来,跟着宁归竹一起忙活。 准备的面团全部压成蒿饼放在蒸格上,宁归竹盖上锅盖说道:“等熟了就好。”又问熊锦州:“配菜想吃什么?” 熊锦州:“我都可以。” 都可以啊。 宁归竹思索了下家里的菜,说道:“先前爹娘给的腊肉还没吃过呢,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野葱,咱们一会儿切一小块腊肉下来炒着吃,行不行?” “我跟你一起去。” 蒸蒿饼不用花太多注意力,宁归竹也就答应了。 两人将狗关在院子里,拎着个竹篓出了门,也没走远,就在屋子不远处的树林边寻找。 得益于熊锦州的威名,来他们这边寻摸野菜的人家不多,宁归竹很快找到了需要的野葱,他掐着野葱对熊锦州道:“你记得用石头做个标记,晚点太阳下山了,再来把葱头刨出来,咱们种到菜园子里去。” “好。”熊锦州开口,“我记着了。” 带着野葱回到家里,熊锦州去洗野葱,宁归竹迈步进入厨房,顺手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打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蒸蒿饼。 在现代制作蒿饼使用的是粘米粉和糯米粉,甜味咸味都有,有的地方还会往里面放馅料。 但家里没有这两种米粉,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11|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料的话,腊肉倒是可以做馅料,不过主料用的不同,宁归竹怕浪费了肉,也就没有包进去。 看着锅里蒸软了的蒿饼,宁归竹盖上盖子,打开橱柜取出腊肉切了一小块下来,拿到外面细细洗干净上面的烟熏灰,然后切成薄片。 熊锦州拿着一大把洗干净的野葱进来,说道:“一顿不用这么多葱吧?” 宁归竹看了眼,伸手从他手里拿了一把,“剩下的甩甩水,用碗装着放橱柜里。” “哦,好。” 将葱切成段,瓦罐中放油,烧热之后将轻薄到可以透光的腊肉放进去翻炒,闻着飘出来的香味,宁归竹感觉哪里不太对,他用锅铲挑了一小片出来尝了尝,没什么盐味。 腊肉没盐味在宁归竹这算得上件稀奇事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古代的盐价格不低,普通人家可舍不得花那么多盐腌肉。 宁归竹往瓦罐里放了一勺半的食盐,再次翻炒过后,那种咸香的肉味就飘了出来,这回香味算是对了,切好的葱段放进去翻炒两下就能出锅了。 一碗菜,一碗绿色的蒿饼。 用筷子插起一个蒿饼咬下,蒿香味逸散的同时,还有些许清甜。磨过的杂粮面和面粉混在一起,口感也算得上细腻。 味道不错。 宁归竹顿时舒心了,去看吃得认真的熊锦州,“家里之前做过这种饼吃吗?” “……没有。”熊锦州认真回忆了会儿才回答,“这种野菜都是直接煮熟捞出来吃的。” 宁归竹点点头,“那一会儿给前头送几个过去。” “好。” 一碗野葱炒腊肉还挺多的,两人中午也就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饿就成了。 剩下的菜放到橱柜里,蒿饼的话,他们两吃了四个,家里一人一个去了六个,还剩下七个饼子放进柜子里做晚餐。 熊锦州端着碗,有些期待地看向宁归竹,“我们一起去?” 宁归竹本来不打算去的。 他和熊家虽说成了一家人,但相处的并不多,而且他和熊锦州成亲这事拐了太多弯绕,他实在没办法将对方当作亲人。 但看着熊锦州隐约含着期待的神情,宁归竹想了下还是道:“好。” 家里养着鸡鸭,他们两要出门,狗就得关在家里。 熊锦州把狗骗回家后,转身关上关门,快步走到在不远处等着的宁归竹身边,两人并肩朝着前头屋里而去。 中午刚过,一家子都在家里休息。 看见小两口结伴过来,三个小的欢快地喊人,“小叔,竹阿叔!” 熊锦州抬手拍了拍金帛的脑袋,问看过来的几人道:“你们中午吃东西了没?” “还没呢。”柳秋红视线落到他手里端着的碗上,“你们又拿什么东西来了?也不知道省着点,家里用不着你们操心。” “竹哥儿做的新鲜吃食,说拿来给你们尝尝,不多,一人一个。” 说着话,他们也走近了,几人都看到了碗里的绿色饼子,听熊锦州这么说不由来了些兴趣。 18. 第 18 章 刚出锅的蒿饼还带着热乎气,入口也是软的,浓郁的蒿香在口腔中散开,味道确实很好吃。 王春华下意识问道:“这是怎么做的?” 话出口后顿了下,连忙找补:“是我多嘴了,竹哥儿你别介意。” 在这个什么方子都藏着掖着的年代,哪怕只是个饼子的制作方法,也不好随便跟人打听的。 宁归竹反应了下,才明白王春华话里的意思,说道:“没事的,这东西也不难,大嫂你要是想做的话,回头咱们再去采点白蒿回来。我们家里没有米粉,要是家里有的话,还能做得更好吃。” 闻言,王春华顿时欢喜起来,“那感情好,米粉家里有。” 他们俩说着话就把事情敲定了,剩下的一家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咬了口蒿饼,好吃。 “别站着了,坐下来吧。”柳秋红招呼着,“老大,你去给他们倒两碗水。” “好。” 熊锦平将手上的饼子丢进嘴里,出了堂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坐在一起,明显亲密不少的熊锦州和宁归竹,柳秋红笑呵呵的,心里想着下了这两天的雨,两孩子估计已经把事给落实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有娃娃。 想归想,柳秋红却绝口不提这事。 新夫郎脸皮薄,房里的事不好直接开口。另外就是哥儿怀孕要慢许多,说了人家要以为她是催孩子就不好了。 心里的思绪打了好几个转儿,柳秋红笑着问道:“地里的菜怎么样了?没被雨冲出来吧?” 宁归竹道:“没呢,就是有点蔫,今天晒一天太阳应该就能缓过来。” “是这样。”柳秋红点着头,又聊起宁归竹做衣服的事情,“衣服你先紧着自己的做,二小子成日穿着捕快衣服,也用不着新衣。” 旁边发呆的熊锦州抬头:“娘!” 怎么就不需要了?! 柳秋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跟竹哥儿聊天,你插什么话?” 熊锦州憋屈,“那你也别这么说嘛。” 柳秋红:“……” 宁归竹摸摸鼻子,压住嘴角要溢出来的笑容。 柳秋红当然不是真的那么想,不过是站在他这边说笑几句,将人的心拢到一起罢了。宁归竹心知肚明,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被熊锦州这一打岔,那感觉就又有些不一样。 宁归竹压下这种感觉,继续跟熊家人聊天。 “来,吃花生。” 王春华刚跑去炒了一大碗花生放到桌上,顺手给宁归竹抓了一大把,坐下来说道:“竹哥儿你想没想过去帮人做饭。” 宁归竹剥着花生,闻言疑惑地“嗯”了一声。 “就是别家有事去做饭,刚开始肯定差点儿,但锦州说你手艺好,给人做过几次后大概就能有个四五十文一天。” 王春华觉得这个事能干,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愿意请人做饭的人家不少,先前宁归竹和熊锦州成亲,就是花钱去请的伙夫呢,做的那些菜一样没剩都吃光了。 锦州说竹哥儿做饭比那伙夫还香,肯定靠谱。 宁归竹思索着,说道:“做饭倒是成,不过也没门路啊。” 这个倒是。 柳秋红轻轻拍了王春华一下,对宁归竹道:“日子才刚起步呢,也不着急说这些,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就上,反正本事在身上不怕事。” 熊锦州将剥出来的花生粒放到宁归竹手里,换走了他手里没剥好的那些,“娘说的是,咱们慢慢来嘛。就算不给人做饭,家里也不用发愁花销的事。” 一家子:“……” 王春华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啐了熊锦州一句:“你个没出息的。” 熊锦州没反驳,但表情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熊锦平在妻子身边坐下,抓了把花生放她手里,哄她消消气,王春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自家这个也是没出息的。 哄人都不会,还不如他弟呢! 想到这,王春华忍不住找了找公爹,见熊石山坐在不远处喝水,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不如一个,好歹她家这个不是最差的。 自家的儿媳自己知道,柳秋红看到王春华这个动作,心里翻了个白眼,倒也不气老头子不给力。 都在一起过了几十年,也不指望他忽然开窍。 一家子说了会儿话,看着太阳西斜了,宁归竹和熊锦州就起了身,说还要回去挖野葱头回来种。 听到这话,柳秋红和王春华都来了兴趣,纷纷起身拿了东西跟上他们俩。 留下的熊石山看了眼大儿子,起身:“走吧,上山砍柴去。” 熊锦平站起来,拿着砍柴刀叮嘱了两个儿子一句,又拍拍熊茵茵脑袋,让她跟在哥哥们身边别乱跑后,这才和熊石山一起出门。 回家拿了竹篓,宁归竹挑了些竹片出来,用砍刀将前端削薄之后分给几人,“一会儿注意着别把野葱头给弄烂了,烂的不好活。” “哎,好。” 王春华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竹片,跟上宁归竹的步伐说道:“野葱真的能一直长啊?” 他们这里也吃野葱的,不过是连根拔,葱头也一顿吃了。 宁归竹道:“能,不过要留一点葱茎,掐太多了就不容易长出来。” 柳秋红追问:“是要留多长?种的话要种哪里?” “……” 他们仨在旁边说着话,熊锦州感觉自己怪多余的,走着走着,他连宁归竹的身边都挤不进去了,只能叹着气走在他们后面。 等到了地方后,熊锦州将竹篓给宁归竹,说道:“我去砍柴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 “好,你小心点。”宁归竹叮嘱了句。 熊锦州顿时心情愉快地离开。 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柳秋红和王春华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削好的竹片在野葱头旁边插下去,轻轻撅两下,换个方向再插再撅,野葱头就完整地取了出来,三个人一起忙活,先前找到的野葱头很快就挖完了。 时间还早,柳秋红说道:“咱们换个地方再弄点。” “行。” 宁归竹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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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宁归竹这话,众人瞬间哗然,柳秋红和王春华面上的心虚也转化成骄傲,说道:“你们还不信呢,也不看看我啥时候骗过人。” “嗐,信你信你,这不是好奇嘛。”有人笑着应和了几句,忍不住又问宁归竹:“那竹哥儿你是不是会写字啊?” 宁归竹点头,“会的。” “哎哟,这么厉害啊,真好、真好……”那人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群更替,那人随着声音消失在远处,又有人来问宁归竹问题,他顺着柳秋红和王春华夸出去的大话回答着。 农村的人都忙,大部分人说上几句,听个新鲜就走了。如此来来往往,不一会儿的时间,宁归竹就把村里的女人哥儿见了个七七八八,等他们走到溪水边时,又只剩下他们三个。 柳秋红和王春华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心里回味着方才那些人的话语和表情,心情都分外愉悦。 又挖了会儿野葱,冷静下来的两人后知后觉,懊恼道:“哎呀,说太多了。” 宁归竹抬头,“怎么了?” “今儿这么一说,估摸着之后找你的人不会少,竹哥儿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就让他们来找我和你大嫂,知道不?” 宁归竹还有些茫然,见柳秋红和王春华都看着自己,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可得记牢了。”柳秋红强调了一遍,又道:“可别一开头就让人占了便宜去,回头人家以为你好欺负呢。” 闻言,宁归竹不由笑道:“他们哪里敢欺负我。” 柳秋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打趣熊锦州的名声,不由也乐了,“这倒也是。” 时间在说笑忙碌中过去,宁归竹跟柳王二人在前屋分别,独自走向后头家里,熊锦州在院子里喂鸡鸭,看见宁归竹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 “累不累?” 背上的东西被熊锦州接了过去,宁归竹走在他身边道:“不累。倒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才回来没多久。”熊锦州回。 19. 第 19 章 说是才回来没多久,实际上已经喂了鸡鸭,厨房里摆上了洗干净的菜,锅中的水也烧开了。 宁归竹将这些事收入眼底,放下水碗出去洗手,对熊锦州道:“竹篓里的东西先不动,咱们吃了晚饭再去种。” “哦。”熊锦州放下锄头。 宁归竹洗干净手回到厨房,先取出了橱柜里的蒿饼,剩下七个蒿饼也就够他们俩填饱肚子的,家里还有狗和鸡鸭等着吃东西呢。 将洗菜盆空出来,宁归竹往里面舀了两碗玉米碴递给熊锦州,“再去磨细一些。” “好。” 熊锦州端着碗出去了,宁归竹看着橱柜里的菜,思索片刻后取出新鲜肉切了三分之一下来,细细切成丝,又取出鸡蛋和面粉一起搅成面糊。 留在橱柜里的新鲜肉本来就不多,宁归竹琢磨着剩下的明天早上弄了,给熊锦州当早餐吃。 想到这里,宁归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厨房门口,问熊锦州:“明天早晨给你做包子行吗?肉馅的。” 熊锦州闻言连忙回答:“行!” 从他这得到肯定的答复,宁归竹就回了厨房,先将准备好的面糊煎成薄饼,切成丝和后肉丝一起翻炒出香味。 炒饼丝的香味足,味道也好,做起来简单方便,宁归竹还挺喜欢吃的。 将炒饼丝放到餐桌上,宁归竹又开始弄荠菜。 等他炒好饭菜,熊锦州端着磨好的玉米面进来了,宁归竹接过往里加入开水烫过后捏成团,锅里的开水舀到水罐里晾凉,重新加入凉水放上蒸格开始整玉米窝头。 “先吃饭吧。”宁归竹说着,在桌边坐下。 熊锦州闻言转身,“我去洗洗手。” 见他出去,宁归竹往熊锦州碗里夹了些炒饼丝,自己吃了口,又去夹新鲜的荠菜。 这荠菜用开水烫过,之后加入油和肉酱翻炒,清脆香甜中还带着些许肉香,吃起来分外可口。吃一筷子荠菜咬一口蒿饼,宁归竹慢慢咀嚼着,白蒿的香味混在其中,不逊色分毫。 熊锦州洗完手回来,见碗里还有饼丝,不由看了宁归竹一眼。 他嘴角上翘,拿筷子卷了卷,直接把所有的饼丝都夹了起来,一口咬下是满满的幸福感。 吃饱饭。 宁归竹今天没一起收拾,他往菜盆里舀了些面粉,将水罐里的热水兑温后放入面粉中开始揉面。 没有酵母,就需要提前许久进行发酵,现在的气温不冷不热,这会儿揉好面放着,估摸着明早熊锦州出门前应该能发好。 揉好的面团放在旁边,往炒锅里倒上一些热水,然后把面团装到碗里放入炒锅里,盖上盖子等待发酵。 橱柜里剩下的新鲜肉全部切成末,放入酱油腌制好放在橱柜里。 熊锦州放好洗干净的碗筷,两人拿着锄头和挖回来的野葱头、荠菜去了后院。葱头种在菜园子里,荠菜就种在了竹院墙的墙角。 忙完这些,用瓦罐烧了些水,弄干净个人卫生后,两人回房间休息。 - 今天熊锦州要去上值。 天还没亮的时候,宁归竹就醒了,他打着哈欠越过熊锦州,坐在床边穿衣服。 熊锦州察觉到他的动作,抬手抓了抓头发,睁开眼睛往窗户那边看了眼,“天还没亮呢,起这么早干什么。” “我去看看面发得怎么样了,顺带把馅准备好。”宁归竹趿着鞋子站起身,用手指梳理长发。 熊锦州闻言起身,“我跟你一起吧。” “没事,你睡你的。”宁归竹挽好头发,“晚点你出门后,我再睡一会儿就是。” “我醒了就睡不着了。” 熊锦州掀开被子起床,没穿床头桌上的衣服,去箱笼里取出捕快服套上,同时道:“那衣服今儿别洗,晚上回来我还要穿。” “行。”宁归竹收拾好床铺,顺手折了衣服,抬头就见熊锦州弯着腰在箱笼后面掏什么,一身捕快服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极好。宁归竹顿了下,问道:“在找什么?” 熊锦州抽出一把长刀来,给宁归竹比划了下,“刀。” “你就放在那?” “本来是靠着箱笼放的,也不知道怎么跑缝里去了。” 宁归竹:“……” 这有差别吗? 熊锦州朝宁归竹投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 看着熊锦州将那把刀固定在腰间,宁归竹收回视线出了卧室。 外面的天还黑着,进入厨房先在灶膛里生了火,宁归竹将碗端出来看了看面团的状况,锅里的水倒掉换上一锅新的,盖上盖子,将装着面团的碗放在锅盖上,宁归竹开始处理馅料。 昨天腌好的肉端出来放在旁边,宁归竹取出先前采回来的菌菇细细切碎,和肉末放在一起。 熊锦州已经将炉子的火生了起来,见宁归竹端着菜过来,他将瓦罐放到炉子上面,站起身看宁归竹炒菜。 洗干净的瓦罐烧干水分,往里倒入足够的食用油,将准备好的菌菇肉末倒进去翻炒。不一会儿的时间,香味就飘了出来,菌菇与肉的鲜美中混着酱的咸香,勾得人口齿生津。 熊锦州有些扛不住,干脆走到旁边揭开锅盖看了眼里面烧着的水,见水已经热了,熊锦州舀一些出来,端到厨房外洗漱。 宁归竹盛出炒好的菌菇肉末,洗干净手甩去水珠,就着碗重新揉了两遍面团,又舀了两碗荞麦面加进去揉匀,然后才开始包包子。 准备好的面团切成大小相同的剂子,在掌心揉过两圈后压扁,将面团中间捏薄,放入馅料,将包子捏出漂亮的褶。 蒸格上放好蒸布,再将圆嘟嘟的包子摆开。 就那么多馅料,宁归竹总共做了八个包子,剩下的面团还做了五个馒头出来。 熊锦州进来见他包子都包得差不多了,走到灶台边把锅里的热水舀了出来,又换上冷水,把摆满包子馒头的蒸格放进去,“现在盖盖子吗?” “盖上吧。” 宁归竹擦干净手,端起熊锦州给他留的洗脸水,去外面洗漱。 包子蒸起来需要一会儿时间,两人也没闲着,宁归竹去了后面菜地里,熊锦州出去给鸡鸭找了点能吃的杂草回来切碎,又用劈开的竹节给它们装了点水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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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厨房,打开锅盖的那一瞬间,香味越发的浓郁扑鼻。 忙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闻到食物香,才有种快要饿昏头的即视感。 早餐就包子馒头,两人也没折腾,各自拿了一个热乎的,坐在灶台边吃。刚出锅的包子烫得很,发酵后再放进去的杂粮面不算多,吃起来还是很松软的,内里的菌菇肉末馅咸香鲜美,汤汁将包子皮都浸染变色了,特别好吃。 宁归竹吃了两个包子,再次伸手拿了个馒头。 熊锦州见状,用包子换走他手里的馒头,“一起吃,不用省给我。” 宁归竹闻言侧头看他。 接收到他的视线,熊锦州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宁归竹笑笑表示没事,低头咬住对方换给他的包子。 总共八个包子,两人都是成年人,不一会儿就分吃干净了。 宁归竹站起身,拿了两个馒头去喂狗。 鸡鸭今天就不用喂馒头了,一会儿估计还能找不少蜗牛,饿不着它们。 熊锦州又吃了一个馒头,喝了口水压了压口渴感,走出厨房看着忙碌的宁归竹,道:“那我去上值了,有什么事就去找前头屋里,如果有人欺负你,等我回来你告诉我是谁。” 他难得话多,全是担心宁归竹的。 宁归竹无奈笑了下,说道:“放心吧,我能出什么事。” 熊锦州欲言又止。 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宁归竹的长相在整个县城都算得上佼佼者,总有些不怕死的渣滓会找人麻烦的,欺负了人还会威胁对方不让说。 熊锦州担心宁归竹受欺负,更担心宁归竹被威胁后瞒着他。 忧心忡忡.jpg 宁归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也搭不上他的脑回路,只好道:“家里爹娘大哥都在,距离又近,真要出了什么事,喊一嗓子他们就来了。” “也是……” 熊锦州回答得勉强,但快上值了,再不放心也得走。 20. 第 20 章 熊锦州走了。 宁归竹弯腰摸摸两只小狗的脑袋,也没关院门就进了厨房——他暂时不会出去,先让小狗们自由一会儿。 厨房里剩下的两个馒头用碗装着放入橱柜,宁归竹锁好之后把钥匙藏在了橱柜后面。今天没用碗筷,先前做包子弄脏的盆和碗,熊锦州都清洗干净了,宁归竹关了厨房门,拎着竹篓回了后院。 雨水过后的蜗牛格外多一些,等宁归竹清理完菜地,旁边草丛里又爬来好些只,他干脆以菜园子为中心扩散到整个院子。 抓蜗牛不算麻烦,就是要一直弯着腰,宁归竹拎着小半竹篓的蜗牛回了前院,还得砸碎了喂鸡鸭崽。 腰酸脖子疼的,宁归竹洗干净手活动了下身体,又锤了锤后脖颈,进厨房倒了碗凉开水喝了,这才出来收拾蜗牛。 处理好的蜗牛倒进盖笼里,鸡鸭崽子们这回反应平静多了,慢悠悠地划拉着倒进来的食物,有一搭没一搭地啄食着。 “竹哥儿,你这干什么呢?”王春华站在院墙边探头,“哦哟,这么多蜗,你哪里搞的?” 院墙也就半人高,不妨碍人的视线。 宁归竹道:“菜园子里的,昨天傍晚还没见着,今天早上就冒出来了。” “菜园子里?!”王春华吓了一跳,匆匆道:“我回去一趟,竹哥儿你先别出门啊,咱们今天去找蒿菜。” “好。” 宁归竹的回应吐出来的时候,王春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前头屋里的转角处。不一会儿,就见柳秋红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门,朝着菜地的方向走去。 王春华跟在他们后面出来,朝着宁归竹这边来。 “走吧,你要拿什么东西不?” 宁归竹已经把竹篓洗干净,闻言摇摇头说不用,两人就一起出发。 在林边山脚采野菜的人不少,这里留下的白蒿不多,少数一些也老得狠了,看着就不好吃。不过看见了也不能浪费,带回去洗干净后晒一晒,冬天能做个菜。 王春华将老了的白蒿采下来放进箩筐里,顺口跟宁归竹说着自己的经验。 宁归竹在这方面确实比不上她,听着王春华的话,也跟着采了好些老了的白蒿放进竹篓里,逐渐往山上寻摸而去。 最后是在条山溪附近找到的嫩白蒿,数量不算多,但做一顿吃食是够了的。 宁归竹在附近发现了些菌菇,挑拣着认识的采了下来,抬头看见一丛水芹,快步走去把水芹全采了,这才回到王春华身边。 王春华往他竹篓里看了眼,“你这收获还成,咱们回去把东西放了,拿了锄头去挖笋?” “行啊。”宁归竹爽快答应。 回家的路上,王春华问了下蒿饼的制作方法,宁归竹也就直接说了。 这东西做起来简单,经常在灶头前忙活的人,听一耳朵就知道大概了。不过到底和粮食有关,王春华也不敢随意弄,就对宁归竹道:“回头你还得来教教我,中午咱们干脆一起吃,吃完带几个回去给二小子留着。” 宁归竹没拒绝。 说着话回到家里,正好熊石山在家,王春华就把东西放下说道:“公爹,你一会儿把这些嫩白蒿洗了,晚点我和竹哥儿回来做蒿饼吃。” “成,你们去吧。” 熊石山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东西,没有立即起身。他刚背了一捆柴回来,这会儿正累着呢。 王春华拿了锄头,陪宁归竹回去了一趟。 竹篓空了出来,两人拎着锄头往竹林里去。 春末的竹笋很多,不过大多都到人大腿的位置了,吃多了容易不舒服,宁归竹和王春华在竹林里钻来钻去,快中午的时候才弄满一箩筐的嫩竹笋。 抓着竹笋在锄头刃口划出刀口,捏住笋叶,三两下就将其去除了大半,宁归竹把竹笋放到箩筐里,“大嫂,咱们回去吧?” “走吧,也饿了。” 在林子里转来转去的,王春华站在高处望了会儿,才找准回去的方向,走在前面带路。 走了没一会儿就遇到了先前那条溪水,两人顺着山溪往下走去,还没到采白蒿的地方呢,宁归竹的注意力又被水竹笋吸引了。 水竹笋和竹笋不一样,细细长长的,口感更加细腻脆爽,入口鲜甜。 “大嫂,下午我们再来采点水竹笋呗。”宁归竹回神,扶着树干快走两步追上王春华,“嫩的水竹子处理好了也能吃,要不要试试?” 王春华闻言惊讶,“水竹子也能吃?” 长成形的水竹子吃着划嘴不说,也容易生病,除非是不得已了,大家一般不回去吃水竹子。 “对,不过得是刚成型的才行,长久了的也吃不了。” “那也有不少了。” 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好了,但农人往里屯粮的习惯那是改不掉的,这会儿能多储存一样食物,王春华当然是满口说好。 心里念着水竹子的事情,路上遇到同村的人,王春华也只说着急回家做饭,不过多交流,就怕自己嘴上不把门把话说漏了嘴。 等到一进家里,大门一关,王春华明显放松了不少。 看她这样,家里几人对视一眼,不由问道:“回来路上遇到事了?” 宁归竹安抚道:“没事,今天挺太平的。” “哎呀,怎么没事。”王春华绷不住神情,瞬间乐开了花,好歹还记着压低声音,快速把宁归竹刚刚说的事情说了,“要我说竹哥儿可真是咱家的福星,怪不得二弟之前找不到对象呢,这不是就等着竹哥儿嘛!” “你就贫吧。”柳秋红笑着啐了王春华一句,看着宁归竹的眼神越发慈爱,“咱们竹哥儿确实是厉害。” 多样食物不是什么大事,但足以让人欢喜好几天。 忙了一上午,大家都饿着呢,这会儿两人回来了,就一起到了厨房这边。 王春华和宁归竹才回来,两人可以先休息会儿,蒿饼的事情就由宁归竹口头教导,柳秋红指挥着大儿子一起做饭。 熊石山在旁边溜达来溜达去,被柳秋红嫌弃地赶了出去,“别在这里挡路,出去带娃娃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114|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熊石山:“……” 算了,带孙孙去。 蒿饼做着简单,柳秋红看着已经蒸上饼子的灶台,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这样就成啦?” 宁归竹笑得无奈,“这个本来就不难。” “嗐,谁能想到这么简单。”柳秋红擦了擦手,问宁归竹:“竹哥儿你刚说里面还可以放馅,是直接包进去就行吗?” “对。”宁归竹点头。 柳秋红若有所思地点头,心里琢磨着回头再做一顿有馅的。 干了一天活回来,光吃蒿饼也不行,柳秋红又洗了几个红薯,连皮丢进水里煮着。 时间在等待中过得漫长又迅速。 等到食物出锅的时候,三个小孩忍不住欢呼出声,拉着熊石山往外面跑,催促:“爷爷快点啦!” “你们慢点跑,一会儿摔着。” 柳秋红说了句,端着红薯走在前面,宁归竹拿着碗筷走在她后面,身后是熊锦平和王春华。 红薯和蒿饼上桌,一家子坐下来,面前摆好碗筷后,柳秋红先将红薯分了,大人吃多一些,三个小的一起吃一个红薯。 红薯过后才是蒿饼,这个里面放了不少面,也是样好东西了,柳秋红也没偏心,每人碗里都夹了三个,碗里还剩下不少。柳秋红拿起多拿的空碗,往里面夹了四个。 “竹哥儿,晚点你把这些端回去,晚上二小子回来吃。” “哎好,我记着了。” 用糯米面和粘米面做的蒿饼更加软糯,香味也更足,咀嚼的过程中还能吃出明显的甜味。 “好吃~”熊茵茵眼睛亮晶晶的,趴在桌上悄悄看宁归竹,悄声对两个哥哥道:“竹阿叔好厉害呀。” 熊金帛和熊川水嘴里塞着蒿饼,听见妹妹的话,乱七八糟地点着脑袋表示肯定。 三个孩子自以为他们的动静很小,几个大人笑着看他们凑一起嘀嘀咕咕,在小孩发现之前又一本正经地说起水竹子的事情来。 村子就那么大,采水竹子的事情瞒不住人,他们干脆一家子齐上阵,先趁着这两天大家对水竹子不感兴趣,多采摘一些回来处理了。 这事要着急一些,宁归竹把竹笋和蒿饼送回家里后,就拎着竹篓跟大家一起上了山,留下三个小的守着两间屋子。 五个成年人,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那一小片的水竹笋给撅了下来,然后挑着嫩的,才成型没多久的水竹子砍下来,去除掉上面的叶子,砍下来部分比较老的尖端用来捆住水竹子。 采完这里又去下一处地方。 一家人在山上忙了半下午,等回到家里时,熊锦州都回来好一会儿了。 远远看见他们,熊锦州拍了下二彩的脑袋,把它赶远一些后,大步走过去要帮忙接水竹子。 柳秋红躲开他,“竹哥儿力气小,你去帮他。” “哦。” 熊锦州顺理成章地走向宁归竹。 接过那一捆水竹子颠了颠,顺手把他背上的竹篓也卸了下来,和人并肩往前走。 21.第 21 章 “今天跟大嫂忙了一天,是不是没回去睡?”熊锦州低声询问。 “我不困,晚上早点睡就好了。” 宁归竹的心情十分愉悦,睡觉什么时候都能睡,以后再想弄到这么多嫩水竹就难了。今天下午浩浩荡荡回了两三趟家,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明儿肯定会有人学着去找水竹子的。 几人到了家,王春华道:“锦州,竹哥儿,今天在家里吃饭,咱们一起把水竹子处理了。” “哎,好。”宁归竹连忙应声。 他们家里什么都缺,没有那么多容器装水竹子,更别说还要教熊家人怎么收拾了。 将水竹子放下,王春华和柳秋红去做晚餐,宁归竹就带着三个男人收拾水竹子,“只要嫩的这部分,指甲用力掐不进去的就不要了。” 宁归竹拿了根水竹子掐了两下给他们做对比,然后将不要的部分剁掉,用刀把需要的那节从中间破成两半,“先弄成这样,回头还得收拾。” 三个男人看过,记下了,自己动手处理了几根,询问过宁归竹,确定他们做的没有问题后,动作就流利了起来。 他们在这里忙着,厨房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熊金帛和熊川水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爷爷阿爹,小叔阿叔,吃饭啦!” “知道了,马上来。” 熊锦平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出来。 熊锦州起身,“竹哥儿,走吧。” “嗯。” 宁归竹将手头上的水竹子处理好,和熊锦州一起走到水桶边,等四个人洗干净手,饭菜已经端上了桌,王春华正在给他们盛饭。 饭是麦米饭,去壳不是很到位,表面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麦皮,里面还放了红薯一起煮,是很扎实的一顿了。 两个长辈坐主位,宁归竹和熊锦州坐在一侧,对面是熊锦平和王春华,三个孩子凑在同一面坐着,早就端着碗眼巴巴地等家人全部入座了。 农家人吃饭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大家都入座后就可以开始吃饭。 宁归竹看着桌上的饭菜,夹了一筷子竹笋,切成薄片的竹笋翻炒过后放盐煮过,味道还挺不错的。 吃一口菜,吃一口麦米饭。 麦子的种皮没有去干净,吃起来有些喇嗓子,不过红薯很甜,香香软软的,将其混在麦米饭中,吃起来也很香。 宁归竹认真吃着饭,碗里多了一块红薯。 “多吃点红薯。”熊锦州道。 看到他的动作,餐桌上的几人都顿住了,还是柳秋红先反应过来,“竹哥儿你别搭理他,红薯不想吃就还回去,饭煮了不少呢,放心吃啊。” 闻言,宁归竹抿唇笑道:“谢谢娘,红薯挺好吃的,我很喜欢。” “喜欢啊……”柳秋红不信,但他都这么说,她只好道:“喜欢就行,喜欢就行。” 说着,恶狠狠地瞪了眼儿子。 这干的什么事啊。 让夫郎啃红薯,自己吃麦米饭,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熊锦州无辜脸,“娘你不吃了?”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柳秋红没好气地哼了声,拿起筷子给宁归竹夹了两块腊肉,“来,多吃点肉。” 柳秋红心疼孩子,夹的是纯肥肉,宁归竹心下好笑又无奈。 熊锦州当即就准备将肥肉夹自己碗里来,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宁归竹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熊锦州微微蹙眉看他。 这几天一起吃饭,熊锦州也发现了,宁归竹不是很喜欢吃肥肉,不管做什么菜都喜欢放一点盐,他娘做的腊肉肯定不和宁归竹的口味。 没有管熊锦州偷偷摸摸的观察。 宁归竹咬了一口肥腊肉,浅到近乎没有的咸味混着迸发的油汁,吃起来确实有些挑战性,他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口红薯,清甜的味道将油腻感冲去,让人忍不住地生出活过来了的感觉。 红薯清甜,竹笋脆爽。靠着这两样,宁归竹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大家又忙了起来。 “厨房里多烧点热水,一会儿竹笋和水竹子都要用。”宁归竹说着,挽着袖子先忙了起来。熊锦州见状道:“我回去把家里的刀拿来。” “快去快去。” 一家子齐上阵,花了些时间将今天带回来的竹笋和水竹子处理好,齐齐看向宁归竹,等待他发号施令。 “先把桶都拿过来吧,要不常用的那些。” “锦平,你带你弟去拿。” 柳秋红指挥着人,并不打算从宁归竹身边走开,就怕自己少看一个步骤,回头就搞不明白是怎么做的了。 宁归竹看了下,把切成片的竹笋放到盆里,往里倒入开水,“这些等水变凉后就可以取出来沥干水分晒着了。” 大头笋切的笋片不多,不一会儿就全烫上了,熊锦平和熊锦州也在这个时候拎着木桶过来。 宁归竹将剩下的、只从中间破开的大头笋放进木桶中,同时对其他人道:“弄好的水竹子也放木桶里。” 听到他的话,王春华和柳秋红立即动作,根本没有三个男人插手的余地。 用开水将大头笋和水竹子泡上,宁归竹指着大头笋道:“这个泡一段时间后就是酸笋,气味可能不太好闻,但吃起来的味道还不错。” 又指向水竹子,“这些泡的时间久一点,之后捞出来挤掉水分拌上盐放腌坛里,或者直接切成小段晒干,都能放到冬天。” “那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来吃?”柳秋红问道。 一年里可不只是冬天缺吃的。 宁归竹道:“竹笋片晒干就能吃,酸笋的话需要等味道出来才行,水竹子大概泡个六七天吧,天热的话三两天的就可以吃。” 将事情说完,宁归竹和熊锦州就拎着东西回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王春华道:“娘,这些东西回头是不是要多给竹哥儿分一些?” “可不废话嘛。”柳秋红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木桶,心里分外的畅快满足,“这么多呢,咱们分一半给竹哥儿他们,剩下的也够吃的。” 当初迎夫郎的时候,因着情况特殊事情匆忙,也就是请人吃席花了点钱,连聘礼都没给,如今竹哥儿又这么大方地教他们做东西。 柳秋红心里打着算盘,琢磨回头一家子商量下。 现在二小子成了亲,两孩子都各自有了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297654|167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得从一开始就分清楚,省得日后时间太长把人心熬坏了。 她心里有了想法,晚上洗脚的时候,就跟熊石山说起这件事。 熊石山啃着块红薯干,含糊道:“当初老大娶媳妇的时候,花了七两多吧?二小子成亲也就饭菜上花了点钱,也不多,直接给他们七两?” “嗐,不止这个。” 柳秋红擦干脚爬到床铺里面,从床头储藏格中取出一个粗布袋子,“这是咱们家这些年的存款,你看看。” 熊石山蒙了下,“分家啊?” 这十里八乡的,就没有爹娘还在就分家的说法。 “想啥呢,就咱小家里把话说清楚,你害怕他们不管咱不成?”柳秋红没好气地打在熊石山肩膀上,发出“啪”的一声重响,无视掉老头呲牙咧嘴的表情,从袋子里取出七两,“这个是补给二小子的,剩下的咱们俩留大头,以后病了不找他们拿钱,剩下的两家分了。” “还有田,两孩子每家都分两亩好田、两亩中田、一亩下田,剩下的是咱两的。”柳秋红粗糙的手指摸过地契,纠结半晌还是舍不得,低声道:“地契先留在咱们手里,活还是一起干,就是说清楚粮食归谁。” “你看你,舍不得还假大方。”看老妻一副要哭的模样,熊石山把地契折好,和银两一起收回袋子里,“你都说了,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的,不怕那些。” “我才没怕呢,就是舍不得。” 油灯熄灭,黑暗的环境中,只有两人低低交谈的声音。 “舍不得啥,咱们活一天,这地契就一天是咱的。” “哎,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 前面大半辈子都在躲打仗的官兵,好不容易日子安定了,拼了命才挣回来这么点东西,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给出去的。 这和孩子的品性没关系。 - 上头长辈的商量不为人所知。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家里,先喂了饿着肚子的家禽和狗,又收拾了下院子,熊锦州坐在灶台前面烧水,宁归竹站在旁边揉着面。 “今天弄了些菌菇,也有水芹,明天你是想吃菌菇包还是水芹包?笋肉包也不错,水竹笋好吃。” “我都行。” 这个答案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宁归竹头也不抬地继续道:“橱柜里只剩腊肉了,一会儿你去地窖里拿点肉出来。地窖里的温度是低,但肉也不能放太久。” 没有放盐,又不是冰冻环境,时间久了容易坏。 “那我全拿上来。” “也成。”宁归竹想想觉得也行,“回头我弄一下,把多的熏成腊肉。” 熊锦州闻言脚步一顿,迟疑:“这个,还是不要了吧。” 腊肉没新鲜肉好吃。 宁归竹抬头看见他的表情,笑着道:“不是咱们现在吃的这种,我保证,味道不会差的。” 熊锦州:“……” 不信,但夫郎都做主了。 他勉勉强强:“那行吧。” 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管熊锦州,继续揉着面团。 得做些酵母粉出来,日后做包子能方便点。 22.第 22 章 挂在地窖里的肉保存得还不错。 宁归竹检查了下,让熊锦州将肉放好,把揉好的面团转移到大碗中,盖上晾干的蒸布避免灰尘掉进去。 “弄好了?”熊锦州转身见状,说道:“正好水也烧得差不多了,我给你端盆水去房里,你擦擦身,也舒服些。” “好。”宁归竹没拒绝。 今天一天忙下来,身上出了不少汗,确实仔细搞下卫生。 其实更想洗澡。 宁归竹琢磨着,明天就不跟熊家人去忙活了,在家里把洗澡的浴室搭出来,要是顺利的话,应该还有时间重新弄一下厕所。 仔仔细细将身上擦洗干净,宁归竹整个人都舒畅了,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端着脏衣裳走出卧室,将盆放到污水坑旁边,拿起木桶准备打水。 熊锦州在厨房里看见这一幕,随意擦了两下脚,趿着布鞋就出来了,“我来。” “没事,我……” “忙一天了,你也歇歇。” 宁归竹好笑:“说得跟你在外面玩了一天似的。” “别说,还真是。”熊锦州笑起来,将木桶丢进水井里晃动着绳子,让木桶倾斜装着水下沉,跟宁归竹分享:“最近县衙里没什么事,我们也就偶尔到街上巡逻一趟,跟玩也差不多了。” 宁归竹不由笑道:“这么说这活还很轻松?” “可不是嘛。” 看熊锦州一脸嘚瑟,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 家里没有肥皂,换下来的衣服需要用草木灰大力搓洗,熊锦州趁着宁归竹进厨房取草木灰的时间,将他的里衣挑出来放好。 宁归竹取了草木灰出来,看见你一被放在旁边凳子上,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洗衣服挺费力气的,我来。”熊锦州盯着盆里的脏衣服头都不抬,“里衣……你自己洗下。” 说到后面,声音低得都快听不到了。 宁归竹缓缓眨了下眼睛,看着对方颜色渐深的耳朵,熊锦州在害羞? 大脑在此刻缓缓运作起来,宁归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熊锦州害羞的原因,脸腾地一下染满了绯色,拿起凳子上的里衣钻进屋里。 他这算什么。 把换下来的内衣丢陌生人面前? 还是个成了亲的陌生人……人家还差点给他洗了…… 宁归竹大脑嗡嗡的。 外面,熊锦州闷不吭声地搓着衣服,热意在水声中渐渐散去,宁归竹深呼吸了两下,假作镇定地走出厨房。 “咳,我来洗吧。” “没事,马上就洗干净了。” 简单的交流过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安静,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嚏!”宁归竹忍了忍,还是没憋住喷嚏。 他揉揉鼻子一抬头,就见熊锦州已经看了过来,“冷了?回屋里去吧,衣服给我,我来洗。” 宁归竹默默抱紧了里衣,视线乱飞道:“不用,我明天洗就好了。” 说完,也不等熊锦州的回应,带着衣服回了卧室。看着他的背影,熊锦州莫名有些想笑。 想着,也就真的笑弯了眼。 · 外面天色还有着亮光,室内已经暗沉了下来。 宁归竹取下窗户的支撑杆关好窗,拿起旁边的木条从窗户把手中间穿过去固定住。从厨房出来,又如法炮制地关了卧室的窗户。 熊锦州把衣服挂好进来,见宁归竹站在窗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指,走到箱笼的位置,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来。 “竹哥儿。” “嗯?怎么了?” 宁归竹正在拆头发,听见熊锦州的声音转过头来,借着从门口照进来的光看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不由眯了眯眼睛想要看仔细些。 熊锦州交换着手拿东西,背手擦了擦手上的细汗,拿着东西走到宁归竹的面前,低着头看着宁归竹道:“这是,送给你的。” 是簪子。 很简单的木簪,上面刻了祥云纹,看着很顺滑。 “谢谢。很漂亮。”宁归竹伸手去拿木簪。熊锦州见状,连忙接过宁归竹手里的竹棍,期待道:“你要不要试试?” 见他这么期待,宁归竹说了声“好”,整理了下拆发时弄乱的长发,拿着木簪在头顶挽了个马尾,习惯性地晃了两下确定稳固性,回头看熊锦州:“怎么样?” 明明只是换了根簪子,在宁归竹身上却格外亮眼,熊锦州一时间都看愣了。 宁归竹没听到回应,疑惑地“嗯”了一声。 “好、好看。”熊锦州猛地回神,摸着鼻子看天看地不敢看夫郎,“特别好看。” 见他这样,宁归竹笑眼弯弯,也没有挑破熊锦州的害羞,转移话题问道:“这个圆圆的是什么东西?” “是胰子。”熊锦州拆开包装的油纸,给他看里面的东西,“朝廷百工司新出的方子做的,比以前的胰子更好用些。” 宁归竹拿起那一块胰子仔细看了下,“有了这个,以后洗点什么就方便了。” “不用。”熊锦州连忙道:“这个你拿着用。回头我再买些澡豆回来,洗东西也很干净的。” 听到他这话,宁归竹再去看胰子时,心里就生出了些别样的感觉。 这竟然是特意买给他的。 “一个月就五十文,你也不省着点自己花。”宁归竹嘀咕。 熊锦州听见了,挠着头笑得有几分傻气,“我又不用操心吃穿,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给你用正好。” “……” 傻子。 - 一夜过去得飞快,发酵好的面团重新揉过,取出一小块放在碗里,准备留着做面酵母,然后将面团中加入杂粮面继续揉。 “我来试试。”熊锦州这会儿还没换上捕快服,随意将袖子一卷,伸手去接宁归竹手里的盆。 宁归竹也没拦着他,在旁边看了会儿,见他揉得像模像样的,干脆去准备一会儿要用的包子馅。 他刚刚收拾面团的时候,熊锦州已经将水芹菌菇和水竹笋处理好了,这会儿跟肉末一起,规规矩矩地摆在砧板上,界限分明。 宁归竹又拿起刀,将水竹笋切细了些。 三样蔬菜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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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归竹应了一声,说道:“你去箱笼里拿点钱,记得晚上带些盐回来。” “要细盐还是粗盐?”熊锦州问道。 “都可以,看能买多少吧。” 古代禁盐铁,也不知道私人能买多少。 熊锦州去卧室换衣服了,宁归竹想着人还没出门,就没往后院去,而是在前院里看熊锦州先前弄回来的竹子,琢磨着浴室的搭建方法。 熊锦州整理着护腕出来,见宁归竹看着竹子出神,说道:“竹子不够的话,等我晚上回来去砍。” “好。”宁归竹笑起来,看熊锦州走近,视线落在他的着装上,抬手简单整理了细节处的褶皱,说道:“去忙吧,等你回来。” “嗯。” 很寻常的六个字,轻易就挑动了平静的心湖。 熊锦州心情愉悦地出了门,没走多远,看见在路上跑来跑去的熊家三兄妹,想到什么朝他们招了招手。 三小孩儿:“?” 23.第 23 章 “竹阿叔!!!” 小孩欢快的动静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宁归竹听到声音一抬头,就见熊金帛和熊川水带着茵茵蹦蹦跳跳地出现了。 他笑起来,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们吃早饭没?家里还有些馒头,要不要吃点?” “我们吃过啦。”熊金帛率先道,“小叔让我们来抓虫子喂小鸡小鸭。” 宁归竹:“……” 他想了想没有拒绝,摸摸小孩脑袋道:“那阿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熊金帛和熊川水这个年纪,干点抓虫子之类的小活也累不着。 “小叔说晚上给我们糖吃。”熊茵茵在后面小声道。 宁归竹又摸了摸她的头,“小叔是小叔,阿叔想要给你们做好吃的,是阿叔喜欢你们,懂吗?” 熊茵茵似懂非懂地点头。 看她这样,宁归竹不由笑弯了眼睛,站起身时又摸了摸熊川水的脑袋,免得厚此薄彼让小孩儿觉得不开心。 正好奇张望的熊川水:“?” 发生啥了? 三个小孩和宁归竹也不熟悉,见宁归竹去找东西,熊金帛和他说了一声后,就带着弟弟妹妹跑到了后面的菜地里,兴冲冲地道:“我们来比比谁抓的虫子多!” “肯定是我!”熊川水挥了挥拳头,率先进了菜地里。 宁归竹偷偷瞅了两眼,见三个孩子都有注意着避开菜,笑着收回视线,拿着竹篓出去了。家里就没吃完的菌菇能用来做零嘴,得出去找找野菜才行。 用来做零嘴的话,就不能太老了,宁归竹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弄了好些鲜嫩的荠菜,小小的一株放在竹篓里,也堆了小半竹篓。 宁归竹看着竹篓里的野荠菜,琢磨着再采一些就可以回去了。 准备继续寻找的时候,微风吹过林间,带来一股特殊的香味,宁归竹的脚步顿住仔细闻了闻,循着香味找了好一会儿,视野里出现一棵人高的香椿树。 宁归竹的眼睛一亮,快步靠近后,闻到的香味越发浓郁,他拉着树枝将香椿树上的嫩芽全部采了下来,背着竹篓满载而归。 出去忙活一通,也才过去半个时辰,宁归竹将竹篓放下,看三个孩子都出汗了,说道:“虫子在那也不会跑,你们过来歇歇,喝口水先。” 熊金帛闻言应了一声,扭头去看妹妹:“茵茵喝水吗?” 熊茵茵蹲在菜苗边,手上的动作停了,歪着脑袋认真思索了会儿,用力点头:“要喝!” 熊金帛就伸手,牵着妹妹从菜园子里出去。 熊川水见状,立即屁颠屁颠跟上,并发出不满的声音:“大哥你怎么不问我啊?” “那你喝吗?” “喝!” 宁归竹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忍俊不禁地偏过头,先一步进了厨房给他们倒水。 熊金帛见水井旁边的桶里有水,没着急进去,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抓住从身边跑过的熊川水,很有哥哥威严地道:“要先洗手。” 熊川水:“……哦。” 宁归竹出来,在不远处看了会儿,见他们手洗得干净也就没上前,等他们洗干净手了,才开口道:“水就放在桌子上,先喝着,少了记得叫我。” “好。”熊金帛应了声,想起大人说话的习惯,严肃着一张小脸道:“阿叔你忙,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宁归竹笑弯了眼睛,“行,那阿叔就先忙去。” 看着三个孩子进了厨房,宁归竹整理了下家里的竹条,用砍刀将其砍成差不多的长短,整理好后,一次三四根地往后院运。 湿竹重得很,等宁归竹把前院的竹子全部运过来,胳膊都酸了。 他揉着胳膊活动了下脖颈,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去厨房拿了锄头出来,在后院靠着院墙的地方划了个长方形的区域,在四个角挖出深坑来。 然后就是处理熊锦州先前砍下来的竹尾巴。 熊锦州个子高,想要浴室不逼仄,约莫要两米五的高度,再加上埋到地里做地桩的部分,竹子得有三米长才行。 竹尾巴粗细变化幅度大,宁归竹挑挑拣拣,好半天才找出粗细比较均匀的竹子来。 “阿叔,我来帮你。” 见宁归竹搬得吃力,熊金帛迈开腿跑过来,熊川水见状撒丫子跟上,同时头也不回地叮嘱妹妹:“茵茵你继续捉虫子哦,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好哦。”熊茵茵乖乖的。 “不用,你们要帮忙的话……”宁归竹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竹子另一端轻了许多,他抬眸看去陷入沉默。 两孩子嘿咻两声,就把竹子放到了肩膀上,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 宁归竹:“……” 现在的孩子可真厉害啊。 不争馒头争口气,宁归竹往竹子中间挪了挪,给两小孩减轻了些重量,一鼓作气搬着竹子到了挖好的深坑旁边,“好了,你们去吧,这里我来弄就行。” 熊金帛瞅着那四个洞,认真道:“那阿叔你搬剩下三根的时候,记得叫我们哦。” 宁归竹:“……好,叫你们。” 得到肯定的答案,两小的又回了菜地里。 熊茵茵将一只蜗牛丢进竹篓里,奶声奶气道:“哥哥,茵茵找不到虫子了。” “那就是抓完了,茵茵好厉害。”熊金帛说着,伸手去牵熊茵茵,熊川水拎起竹篓走在他们身边,一起往前院去。 抓来的蜗牛得砸碎了才能喂给鸡鸭,他们都知道的。 宁归竹也没管三小孩,拿着砍刀在竹子上砍出合适的豁口后,就将其埋进了坑中,挖出来的泥土回填再踩踏实,宁归竹轻轻晃了下竹子,确定不会随意倒翻之后,这才回到前院。 三个小的已经喂了鸡鸭,在院子里和小狗玩着。 宁归竹笑了下,洗干净手进厨房,准备开始做承诺的小吃。 鲜嫩的荠菜和香椿芽清洗干净,调了面糊放到油锅里炸香,是他幼时最无法抗拒的零嘴。 - “大人,这个东西是什么?” 县衙的侧院内摆着个四五米长的木机,高度也有两米多高了,一群捕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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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金帛缓了下,将分泌过多的口水咽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宁归竹,见宁归竹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反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哥你快点,我和妹妹要饿死啦!”熊川水忍不住催促。 熊茵茵在旁边快速点着小脑袋。 “不要随便说死字。” 熊金帛小大人似的教育了弟弟一句,很快也按捺不住小孩心性,端着碗坐回凳子上,先给弟弟妹妹分了两块,然后才是他自己。 香椿本来就是又嫩又香的一道菜,宁归竹又在面糊里放了鸡蛋和食盐,调出来的面糊液咸香美味,经过油炸后,表面的面糊形成了一层酥脆的表皮,内里还是软糯的口感。别说吃了,就是闻一下,都能让人生出浓浓的幸福感来。 宁归竹从面糊碗里夹起一筷子香椿,放入锅中炸至定型后收回手,看三个小孩吃得如痴如醉,忍不住也拿了一块咬下。 香浓的味道一入口,整个人都心情都美妙了起来。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厕所 寧归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某些家伙一身力气没处使, 跟要把他凿死在床上似的,明明都是十八九的小伙儿,寧归竹愣是觉得自己要命不久矣了。 好在都是错觉。 寧归竹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 察觉熊錦州躺的位置已经凉了, 他才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然后打着哈欠裹好被子转个身又眯了会儿, 半梦半醒间想起今天要收拾廁所的事情, 寧归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嘶——疼疼疼。” 宁归竹揉着腰缓缓躺回去,缓了会儿, 感觉被拉扯到的筋松下来了,这才慢吞吞起床。 穿好衣服后,宁归竹看了床铺两秒, 将床单和被套全部给弄了下来。昨天有点太放肆了,被套和床单得洗洗才能用。 找出家里的大木盆,将床单和床套放进去泡着,宁归竹琢磨着再弄几根曬竿出来,等会儿把被褥也搬出来曬曬。 琢磨好,宁归竹这才发现熊錦州不在家,他疑惑地四下找了圈, 发现狗也不见了。 可能是去前头屋里了吧。 宁归竹也没多想, 顺手将馒头牵了出来拴在竹篱笆上,他抬手拍了拍馒头的身体,“就在附近耍知不知道?” 馒头:“……” 它忧愁地看了眼拴着的缰绳, 跳过竹篱笆去外面啃草了。 宁归竹也没管馒头,他将鸡鸭从笼里放出来之后,拎着竹篓和刀去后面的林子里割了些草回来倒在圈栏里面,又去廚房里拿了个馒头给在篱笆墙附近啃草的骡子。 小狗不在家, 馒头泡久了又容易丢失味道,宁归竹也就没准备两只的早饭。他进廚房舀了点热水洗漱完,揭开瓦罐盖子看了眼熬着的粥,也不知道熊錦州什么时候起来熬的粥,里面的大米都煮烂了。 宁归竹拿勺子拨了拨鍋里的粥,舀了一点点到碗里尝了下。 粥湯已经十分浓稠,宁归竹把碗放下,将灶台上烧着的水弄到了水罐里,多的用木盆装着放在旁边,挽着袖子开始琢磨配粥吃的小菜。 家里没有咸菜,幹菜也只有先前曬的那点野菜,宁归竹认真思索了会儿,发现除了炒鸡蛋酱,好像没什么适合用来搭配粥吃了。 先去后院摘一点蔥叶洗幹净切碎,从橱柜里拿出三个鸡蛋,鍋中烧油将鸡蛋打进去,放入食盐和酱油炒碎之后,把蔥花放进去翻拌出香味盛出放到碗里。 鸡蛋碎放到桌上,宁归竹站在廚房窗口往外看了眼,“怎么还没回来。” 他嘀咕着,走出廚房,朝着前头喊了两声熊錦州的名字。 “阿叔,你找小叔吗?”熊茵茵从院墙拐角处探头出来,“小叔出村啦,他说马上会回来,让你醒了就先吃饭哦。” 宁归竹闻言问道:“茵茵知不知道你小叔去幹什么了?” 熊茵茵摇头。 见状,宁归竹只好将疑惑咽下,他朝小孩儿招了招手,“茵茵要不要跟阿叔一起吃点早餐。” 熊茵茵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拒绝道:“不用啦,我吃了早饭的。” 说完,像是怕会扛不住诱惑般,連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宁归竹无奈笑了下,又往道路的尽头看了眼,回到厨房舀了一碗粥慢慢喝着。因着是配粥吃的,鸡蛋碎的咸味比较重,放到粥里面后吃起来刚刚好,鸡蛋的鲜美和葱花的浓香,再搭配上米粥的糜烂,堪称完美。 吃饱饭,宁归竹把剩下的半碗鸡蛋碎放进橱柜里,将碗筷清洗幹净收拾好,舀了点盆中的热水洗了洗鍋,盛到竹筒中放在旁边,等狗回来了给它们准备早餐。 昨儿熊锦州把猪头都收拾好了,橱柜里还有一大碗猪头肉和半盆剁好的猪头骨,宁归竹取了一半头骨出来,清洗干净后放到鍋里,加入满满一锅的水后,洗了些葱打结丢进去,盖上盖子烧火焖煮着。 骨湯炖上,宁归竹看着院子里的柱子,开始琢磨要怎么收拾廁所。 家里的廁所墙面还很新,茅坑也可以说是空的,主要是得把上廁所的位置挡一挡,不能这么直面着,不然以后满些了,蚊虫乱爬想想都恶心。 宁归竹想起以前见过的老式厕所,干呕了一声。 实在是不想面临那样的场景,宁归竹挽着袖子拿了竹枝,就开始在地面上写写畫畫。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 得把厕坑和粪坑隔开,不能太畅通无阻了。 宁归竹写写畫画,还跑去后院看了看厕所的具体模样,又蹲回前院继续写写画画。 熊锦州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大团蹲在地上的人,他放轻脚步走近瞅了瞅,“这是啥?” 宁归竹早看见他的脚了,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厕所的布置,你快去吃饭,等吃完就要开始忙活了。” “哦,好吧。”熊锦州往厨房里去,又听见宁归竹在后面喊道:“橱柜里给你留了半碗鸡蛋碎,你记得拿出来吃了,别剩。” “知道了——” 熊锦州拿了个大碗,将瓦罐里的粥都倒了进去,满满当当的几乎要溢出来,他吸溜了两口后,又把鸡蛋碎给倒了进去,搅和搅和。 端着碗来到宁归竹身边,熊锦州舀了一勺先送到宁归竹嘴边。 宁归竹已经画好了图,正在认真搓洗被套床单,熊锦州忽然往他面前送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张开了嘴,粥送到嘴里时愣了下,脸颊瞬间泛起明显的红晕。 终于喂到夫郎,熊锦州心情特好,又舀了一勺送到了宁归竹面前。 可惜这回宁归竹有了心理准备,偏头没让他的动作得逞。熊锦州见状也不遗憾,自己喝了那口粥对宁归竹道:“石匠下午会过来,中午包一餐的话,最多三两半就能把院墙搭好,还给刷墙面。” 熊家的院墙就是刷了墙面的,若非如此,宁归竹也不至于連石头墙和青砖墙都分不出来。 “你一大早出去是找石匠了啊。”宁归竹手上的动作一停,说道:“有没有跟他说要留两个门的事情?后院那边留扇门的话,我们去林子里和山上都方便些。” “门得找木匠,这个开始弄了再说也来得及。”熊锦州道。 宁归竹点点头,“哦”了一声道:“一会儿你记得弄两根晒竿,把被褥搬出来晒一晒。” “好。” 等熊锦州吃完早餐,两人就开始忙活了。 首先是把院子里的竹子给收拾出来。这些竹子是做豆腐那天,熊锦州和熊石山去砍回来的,本来想着用来教熊锦平篾匠活用,结果豆花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熊锦平跟着去镇子忙完回来,又得忙家里的事情,一天下来,竟然连宁归竹下值后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这些竹子也就方便了他们。 砍刀剖竹子容易,想要砍断还不破损就有些麻烦了,熊锦州出去借了锯子回来,将竹子锯成一段段的。 宁归竹将竹子中间的竹节打通,比对着竹子两端的大小,将其拼装在一起看了下连接状态,然后用砍刀在两端间隔一厘米砍出两道豁口,把豁口中间的竹片削薄,刀尖轻轻用力很快就将其凿通了。 削几根粗竹钉将竹节门固定在一起,宁归竹试了下稳固性,抬头看向熊锦州所在的位置。 在他忙活的时间里,熊锦州已经弄了两根晒竿出来,被子都已经搭上去晒了。这会儿正在将竹子处理成竹片,见宁归竹看过来,他晃了晃手里一截很粗的竹节,“这个怎么样?” 那竹节一只手还握不住,剖开之后的横截面约莫一掌半有余,宁归竹点点头表示可以。 两人带着东西到了后院。 先把厕所的茅坑处拆了,将准备好的竹子管道放好后,在竹子管道周围细细密密插满竹片,拿着棍子把草叶塞进这些竹片的缝隙间。弄好地下的部分,熊锦州上面平铺了层草叶,草叶之上是竹片,竹片之上又是草叶,如此三层下来,最后用泥土夯实地面,尽可能地封死臭味和虫子进入厕所的渠道。 这里面的味道不好闻,事情被熊锦州一手包揽了,只偶尔让宁归竹过来看看他弄得行不行。宁归竹也没跟他争,在外面一刻不停地准备着草叶和泥土,顺带根据弄出来的模样进一步完善厕所的布置。 封好孔洞之后,就是上厕所的位置。 先前熊锦州特意让宁归竹看的粗竹节就是用在这个地方的。 粗竹节横截面宽,却不如何长,使用起来要拘束些,不过肯定比先前的厕所好用。 就是将其和下面竹子管道连接的时候,花了宁归竹不少心思,弄坏了一个后才找到合适的固定方法。 “以后每天提桶水放这儿,上完厕所就冲一下水,争取让这个竹节用久一点。”宁归竹道。 竹节的耐用度就那样,何况还是用在厕所里,说不准用不了两年,他们就得把这批东西全部换一遍。 熊锦州看着变得漂亮规整的厕所,说道:“回头找陶窑问问,看能不能烧个陶的,那个耐用。” 宁归竹:“……” 侧目看他,“定制的话,要不少钱吧。” 熊锦州“唔”了一声,振振有词:“东西只要用上了就不算浪费!” 宁归竹失笑。 花钱的事以后再说,两人回到前院,宁归竹进卧室给熊锦州拿了换洗衣物,又到厨房里将瓦罐中的开水倒进木桶中,提到井边兑冷水。 身上臭烘烘的熊锦州就蹲旁边瞅着。 洗澡桶提进浴室里,宁归竹搬了个小板凳,将衣服放在门口,趁着熊锦州洗澡的时间,宁归竹开始烧洗头用的水。 感觉才烧过水的瓦罐又装冷水放炉子上烧容易裂,宁归竹以防万一就换了个瓦罐上去。 这边烧着水,他打开旁边的锅盖看了眼,炖了一上午的湯呈现出淡黄色,上面飘着一层油花,看上去就很好喝的样子。 宁归竹往里加了点食盐,盖盖再炖煮一小会儿。 玩了回来又出去的小狗再度回家,这回终于引来了人类的注意,宁归竹揉揉小狗脑袋,顺手摸了把狗肚子,“好了好了,马上给你们弄饭,今天多吃一个馒头好不好?” 小狗哼哼,甩着尾巴跟在宁归竹身后。 宁归竹给它们准备好饭,蹲在旁边看它们吃得哐哧哐哧响,有些心疼地碰了碰小狗脑袋,琢磨着以后还是看着狗吃了饭再放它们出去玩好了。 看着小狗吃到肚肚滚圆,宁归竹又搓了搓狗头,带着它们回了前院。 前院地上到处都是方才弄竹子时留下的碎渣,宁归竹拿着扫帚将其扫在一起,等晒干之后收起来,可以用来引火。 正忙活着呢,有人经过,探头问道:“这里是熊捕头家吗?” 宁归竹抬头看去,来人他不认识,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拎着个布袋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是。”宁归竹把扫帚放一边,问道:“请问您是?” 那人搓着手道:“熊捕头不是说要修院墙嘛,我过来看看情况。” 原来是石匠。 宁归竹快走几步到院门口,将门打开道:“请进,稍微等一会儿,锦州还在洗澡。或者问我也行。” “哎,好。” 石匠跟着宁归竹进到院子里,见宁归竹进厨房,他视线规规矩矩地落在了周围的竹篱笆上,注意力却被空气中的骨汤香味给勾走了。 “喝口水吧。”宁归竹端着水出来。 石匠等人近了,注意力才勉强从骨汤上抽离,接过宁归竹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问起正经事来:“院子你们想修多高的?留几扇门?有没有别的要求?” 单从安全性上想,院墙当然是越高越好,不过考虑到采光和通风,宁归竹跟石匠说的高度是两米三,然后要个正院门,面对林子那边再开个小院门,方便去林子里割草采野菜。 宁归竹一边说,一边带着石匠沿着竹篱笆看情况。 熊锦州在浴室里听到声音,快速冲掉身上的澡豆泡沫,伸手把衣服拿进来穿好,推开浴室门循着声音过去,“说到哪里了?” “熊捕头。”石匠跟他打了声招呼,道:“说得差不多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说着,又把宁归竹的要求精简重复了一遍。 熊锦州琢磨了下,说道:“弄几个石窗吧,夏日里起风要凉快些。” “好嘞。” 石匠在心里估算着钱,问道:“这干活的人,是你们这边请,还是我带人过来干?” “你带人。” 这种事情还是专业的来弄比较放心,不过熊锦州明儿就要回去上值,之后还是得喊爹娘帮忙看一眼。 石匠心里有了数,指着篱笆墙给他们说了下石墙的规划,确定好窗子和门所在的位置之后才报价道:“加上人力,一共是三两四钱,先交四钱押金,等院子弄好了,再给剩下的三两,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宁归竹匆匆回屋里去取钱。 交出去四百个铜板,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石匠带着东西离开小河村,宁归竹的注意力已经落到了熊锦州身上,拉着人道:“走走走,洗头去,水应该已经开了。” 熊锦州跟在他后面。 水确实已经烧开了。瓦罐不小,宁归竹先舀了一半出来,兑上冷水放入澡豆后,让熊锦州端出去洗头,他则是往瓦罐的开水里添了点冷水继续烧着。 长发洗起来麻烦,宁归竹从厨房出来,帮着熊锦州一起搓洗。 太久没洗的头发洗出来的水有些脏,熊锦州本来不觉得有啥,毕竟大伙儿都这样,但看宁归竹视线往水里落了好几回,他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了一声匆匆把水倒了。 头发洗了两遍,宁归竹看了看锅里越炖越香的骨汤,“你去把爹娘他们喊来,咱们今儿吃骨汤下面条。” 熊锦州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宁归竹在家里揉面擀面切面条,切好的面条抖散放在旁边,宁归竹把锅里的骨头捞出来,将面条放进锅里。 趁着煮面条的时间,他去后院摘了点葱叶回来,洗干净后切碎。 忙活着,家里人也来了。 “好香啊。”还没进院子,三个小孩就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满心都是对午餐的期待。 王春华和柳秋红挽着袖子进厨房,“竹哥儿,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宁归竹闻言道:“都弄好了。大嫂,娘,你们把这骨头端出去,几个人分着把肉啃了,啃完的骨头放一起,回头我拿来喂狗。” 闻言,柳秋红顿了下,找碗给宁归竹留了两块肉多的,然后才端着盆出去。 这种买回来的骨头,他们以前都会炖个三五回的,直到完全尝不到肉味了才舍得丢出去给狗。 不过老二家的日子比他们以前那时候好,而且他们就是来吃个现成的,这些话还是别说了。 柳秋红琢磨着,面上却藏不住心思,她一走出厨房分骨头,家里三个男人就带着看出来了,熊锦州忍着笑意,也没跟他娘挑破这件事。 让人慢慢琢磨去吧。 骨头上留的肉不算少,几个人啃起来就忘了形象,熊锦州叼着骨头回到厨房里,见娘给宁归竹留的骨头还没动,顿时来了精神。 熊锦州轻手轻脚走近,端起碗捏着骨头送到宁归竹面前,期待道:“尝尝。” 他嘴里还叼着一个,声音有些含糊,宁归竹看着忽然凑近的骨头,脑袋下意识往后撤了点,无奈:“我自己吃。” 熊锦州顿时低落下来,像是打湿了毛发的大狗狗,“好吧。” “……” 宁归竹张嘴,咬住了一小块肉。 熊锦州的眼睛登时就亮了,等宁归竹将表面比较好剥离的肉吃了,就跑去拿筷子给他扣缝隙里的肉。 宁归竹脸还烫着,也没管他,垂眸将葱花洒进锅里,加入酱油和食盐调味上色之后,将锅中的面条盛出。 “吃饭了!” 听见宁归竹喊,王春华放下手里的骨头,拿帕子一抹嘴巴就进了厨房。 一碗接着一碗的面条端上桌,一家子坐在桌边,吸溜一口嫩滑有韧劲的面条,喝一口鲜美到极点的骨汤,再啃两口骨头,吃得美极了。 吃到后面,连汤都没剩下一滴,骨头都被咬碎了许多。 宁归竹看着他们面前的骨头渣,又看看自己碗里的大骨头,忽然感觉他好浪费。 不过啃是不可能继续啃的,他牙口没那么好。 吃完香喷喷的一顿饭,熊锦州收着碗,把他们家要垒院墙的事情说了,闻言柳秋红就道:“那我和你爹常过来,也顺带帮竹哥儿做做饭。” “到时候就麻烦爹娘了。”宁归竹道。 “麻烦什么麻烦。”柳秋红摆手,不爱听这个。 说了会儿院墙的事情,一家人就走了,大好的天气有的是事情忙,哪能一直坐下去休息呢。 他们离开,宁归竹把骨渣收到一个碗里,拿着自己啃剩的那两根骨头找到狗子,“大旺,二彩,看这是什么?!” 小狗还小,此前没啃过骨头,这会儿见宁归竹手上的东西还有些懵懂,不过也不妨碍他们听到主人的声音跑过来,好奇地凑近闻闻。 闻到香味,两只小狗的尾巴顿时甩成了螺旋桨,期待地朝着宁归竹哼唧。 宁归竹勾着它们回到院子里,将骨头放在屋檐下让两只狗啃,起身时见熊锦州已经开始洗碗了,他进去把炒锅洗干净,将洗锅水留在旁边,又添水进去洗了两遍后,开始烧他的洗澡水和洗头水。 等到身上干干净净,家里也收拾好了,两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打哈欠。 一派悠闲自在。 屋檐下还响着小狗啃骨头的动静,窸窸窣窣,哼哼唧唧,总归没个停歇。 散开的长发在日光下很快就不滴水了,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含糊道:“咱们再弄点竹子回来,我做个躺椅吧,夏天睡着凉快,其他日子铺床被子,也能坐着晒太阳。” 熊锦州闻言说了声好,“我一会儿去弄竹子。” “别。”宁归竹道,“说好的今儿休息的。” 他才从外面跑了告示回来,宁归竹总觉得人这一路很辛苦,有心想让他好好歇歇。 听出宁归竹的意思,熊锦州偏头吻了下他的发旋,只道:“都听你的。” 夏初的太阳还是挺热烈的,晒了会儿,宁归竹就拉着熊锦州回了屋檐下,靠着墙昏昏欲睡。 熊锦州摸了摸他的头发,见发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轻轻推着人道:“进屋里睡吧。” 昨儿本就没睡好,上午还弄了厕所,中午要好好休息下才是。 “好。” 宁归竹含糊应着,睁开眼和熊锦州进了卧室。 第52章 第 52 章 开始砌墙 家里的被褥有限, 熊錦州把冬天用的搬了出来,寧归竹托腮问道:“没有薄的吗?” 这会儿太阳正烈,垫这么厚的感觉会出汗。 熊錦州在箱笼里翻了翻, 取出一把蒲扇来, “我给你打扇子。” 声音雀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呢。 寧归竹还想说些什么, 手腕已经落入熊錦州手中, 被拉到了床铺旁边,“好了好了, 睡吧,一会儿我抱着你,咱们一起扇风。” 寧归竹:“……” 卧室的门窗大敞着, 只穿了里衣的两人靠在一起,长发垂落在床边,晃动的蒲扇帶来微风,帶走初夏的热意。 熊錦州不知不觉间也睡了过去,拿着蒲扇的手搭在寧归竹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很快就没了动静。 没了清爽的微风, 睡着的人很快感受到了燥意, 宁归竹迷迷糊糊在熊锦州怀里蹭了下,伸手摸到扇子,从熊锦州手里拿过开始晃悠。 两人这一觉没有睡太久, 扇子来来回回地交换着,等到睡饱之后,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没有分毫赖床的想法。 宁归竹整理着已经幹透的长发起床, 抬眸看了眼熊锦州的方向,见人在收被褥,说道:“锦州你看看上面有没有汗,有汗的话搬出去晒一下再说。” “没呢,放心吧。”熊锦州道。 现在的天气是要热一些,但还没到能讓人睡出汗的地步。 宁归竹刚拉扯衣服检查完后背,听见熊锦州这话,“嗯”了一声,找到木簪将长发挽了起来,随着后背一空,他很快察觉到凉爽之意,舒服的喟叹一声。 “锦州,我给你扎发吧。”宁归竹说着,找出了熊锦州先前扎发的布帶。 熊锦州坐在凳子前,任由宁归竹折腾自己的长发。 宁归竹手指梳过长发,给他换了个扎发模样,一边弄一边说道:“昨儿给你缝了个发帶,不过还有一点绣花没完成,等到弄完了再给你用。” “嗯。”熊锦州道,“不着急,你慢慢弄,别伤着眼。” 宁归竹笑着应了一声。 扎好头发,两人出了卧室。 他们没有睡太长的时间,现在距离以往的晚餐点都还差好一会儿,屋檐下,小狗还在吭哧吭哧啃骨头,那骨头看着明显比他们进卧室之前小了一圈不止。 宁归竹蹲在旁边看了会儿,二彩抬起头,看看人类,看看骨头,叼着骨头换了个方位继续啃。大旺倒是没什么反应,爪垫按着骨头趴在地上啃,只有从欢快摇动的尾巴上才能看出它的欢喜。 熊锦州就站在旁边,看着两只小狗的反应,抬脚踩了踩二彩的骨头,“你还护起食来了。” 嗯? 宁归竹去看二彩,“这也算护食啊?” 他还以为护食都具有攻击性呢。 “算。”熊锦州道,“不严重,不过不能惯着,不然以后没办法带上山。” “带上山幹什么?” 听到宁归竹的疑惑,熊锦州拍了拍二彩脑袋,“猎犬的苗子,当然得上山捕猎,把凶性养起来。” “哦。” 闻言,宁归竹怜爱地看了二彩一眼,上山捕猎,一听就不是什么轻松安全的活。 人类的话语传不到小狗耳中,二彩看着自己的骨头被踩了两下后,又被踢到了旁边去,立即甩着尾巴追了上去,一口咬住骨头往远处跑了两步,这才趴下来继续啃。 熊锦州逗了会儿狗,见宁归竹起身,立即就把小狗丢到了九霄云外,跟在宁归竹后面进了廚房,“要做什么?” “之前不是说要弄驱虫水嘛,家里现在也有花椒和桂皮了,我煮一点出来晾着,等冷了就能用。” 事实上,宁归竹并没有见过用花椒桂皮来制作驱虫水的,他所知道的一般是辣椒、草木灰、松叶液、桃叶液等。不过这些他都还没找到,还是先用手头上的东西试试再说。 熊锦州不知道这些,听宁归竹说起,他就将火生了起来,花椒桂皮落入罐子中,添水蓋蓋炖煮。 火堆前热,两人也没守着,回到了廚房外的屋檐下。 宁归竹拿了发带出来,继续自己没缝完的绣花,熊锦州晃着蒲扇偏头看着他,视线是谁都没察觉的温柔。 — 休息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熊锦州今天得去上值,起来后简单收拾了下家里,喂过狗和骡子后,将狗放出去玩,把饅头拴在竹篱笆上,然后拎着竹篓出去给鸡鸭弄了点野草回来。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鸡鸭都已经褪去了细密的绒毛,开始长粗硬的羽毛了,看着也没有幼时可爱,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下蛋了。 熊锦州把野草丢进圈栏里面,转到前院才发现宁归竹已经起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入廚房,问道:“今天吃什么?” 宁归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鸡蛋,“给你摊鸡蛋餅,你去弄点葱花回来。” “好。” 熊锦州立刻去了后面小菜园。 葱花放入准备好的面糊之中,宁归竹往锅里倒了些油,抬起后尽可能地晃匀,再舀入一勺面糊,将其在锅中摊平。 熊锦州以前大概是琢磨着东西越大越好,家里这炒锅很大,宁归竹之前炒菜烧水只觉得正正好,这会儿单手晃锅才察觉出吃力来。 熊锦州见状走近道:“我来吧,竹哥儿你看着点。” “行。” 宁归竹没拒绝。 因着宁归竹不用去县里上课,熊锦州昨天晚上没收敛,他胳膊不动都酸,这会儿能偷懒他当然不会逞强。 熊锦州晃锅,宁归竹看着火候和翻面,厨房中蛋餅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讓人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 一张张蛋餅很快在碗里摞高,宁归竹道:“我去拿酱,你整理下这里。” “好。” 熊锦州应了声。 煎餅的锅没有多少脏污,熊锦州很快清洗幹净,将洗锅水放在旁边的竹筒里面,顺带手把宁归竹拿来调面糊的碗也洗幹净了。 两人坐在桌边,蛋饼旁是肉酱和黄豆酱,将肉酱舀到面饼之上,轻轻碾烂抹匀,蛋饼折起来咬上一口,满满当当的满足感下,是被鸡蛋香包裹的肉酱味道,美味极了。 而抹上黄豆酱,又是另一种风味,咸鲜可口的黄豆酱能够拉出丝来,抿开后有着些许豆香味,入口香滑美味堪称一绝。 两人吃完早餐,剩下几张蛋饼放进橱柜里,熊锦州擦了擦嘴起身,离开前拉着宁归竹的手,凑近亲了他一下,“我去了,有什么事儿弄不过来就喊爹娘他们。” “我知道的,路上小心。” 宁归竹就送到了门口,看着熊锦州走远之后,转身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思索两秒后,先把发带拿了出来,坐在屋檐下绣花纹。 发带上的花纹只是寻常的云纹,从发带尾端一路蔓延向上,宁归竹昨儿就绣完了一端,这会儿拿着发带思索了下,将熊锦州的名字藏在了花纹之中。 他绣了没有多久,石匠带着人过来了,看见宁归竹,石匠道:“熊家夫郎,你看这石头要放在哪里?” 宁归竹闻声抬头看去,说道:“都可以的,看你们怎么弄方便。” 石匠闻言点点头,和徒弟一起将驴车上的石头卸在院门旁边。他过来总共带了两个徒弟,还有长久以来都跟着他干活的兄弟朋友。 两辆驴车上的石头很快卸了下来,那两个徒弟又牽着驴车走了,修一个院墙需要的石头不少,何况宁归竹要的也比较高,得趁着这边忙活的时间,将石头全部运过来才行。 宁归竹看留下的人拿着锄头沿着竹篱笆外围开始挖坑,手里绣花的动作停了下,拿起锄头去后院,将种在竹篱笆墙角的芥菜给挖了出来,换到菜地另一边种着。 这些芥菜是先前宁归竹采野菜时带回来的完整嫩苗,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已经长高了不少,叶片也变得粗糙起来,不过宁归竹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些芥菜他是准备用来加工,留着冬天吃的。 将芥菜全部移栽好,宁归竹回到前院,洗干净手进了厨房。 早晨起来的时候,就烧了水放水罐里晾着,这会儿已经不烫了,宁归竹将水罐搬到水井边的桌子上,又拿了个碗出来放在旁边,对在忙活的一群人道:“这里有烧了的凉开水,一会儿渴了自己倒着喝。” “哎,好的!”几人稀稀拉拉地应声。 宁归竹坐在屋檐下继续缝发带,他才开始没一会儿,柳秋紅从前头屋里来了,手里也拿着针线布料,看见在忙活的一群工匠,笑着跟人打了声招呼。 十里八乡就这么一支石匠队伍,柳秋紅他们家的院墙也是这群人弄的。 看见熟悉的人,一群人倒是有了话头,停下来跟柳秋紅稍微聊了两句,不过也就是两句,他们很快就又忙活起来。 宁归竹在听到声音时就起了身,给柳秋紅倒了碗水笑着道:“娘你来得好早。” 柳秋红接过水碗,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乐呵呵道:“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拘束嘛,我早早过来,有什么事也能搭把手。” 宁归竹笑着点头。 两人坐在一起,柳秋红整理着自己带过来的布料,看见宁归竹手上缝的东西,随口问道:“这是发带?” “是,给锦州弄的。”宁归竹将缝到一半的发带绣花给柳秋红看,“上面还有他的名字。” 柳秋红不识字,看了两眼只夸道:“好看。” 宁归竹笑起来。 发带上的绣花所剩不多,宁归竹很快忙完,好奇地看了眼石匠们忙活的方向。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水泥,但也有类似的黏合物,不过东西是人家从家里带过来的,宁归竹隔着这么远稍微看了两眼,也分不清那里面放的是些什么东西。 他将缝好的发带放到旁边,拿起墙角的竹片,开始做篾工。柳秋红见状往旁边挪了挪,给宁归竹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 快中午的时候,熊石山送了些野菜过来,没让宁归竹动后头菜园子里的菜。 于是中午的主食就成了糙饅头、红薯,菜则是凉拌野菜和炒野菜,炒野菜里面切了一点点腊肉丝。 宁归竹本来是打算把腊肉全弄了的,不过柳秋红没让,她道:“给做工的吃肉,传出去后外面那些人该觉得能在你这儿占到便宜了。” 弄点腊肉丝尝尝味道就行。 宁归竹想想觉得也是,也就没有坚持,把工人的饭菜端上桌后,他和柳秋红在厨房的小桌边吃饭,饭菜和工人的一模一样。 虽然只是寻常的凉拌野菜和炒野菜,但宁归竹舍得放调味,手艺又好,这顿饭吃起来还是很香的。 工人们聊着天,时不时就夸赞一句,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他们坐着休息了会儿后,才起身继续忙活。 宁归竹则是趁此时间把碗筷收起来清洗,柳秋红跟在他旁边搭把手。 下午的时间过去得飞快,熊锦州回来的时候,石匠还带着人在忙活,院门两边的院墙已经有了雏形,约莫半米高的样子,看着很是平整。 熊锦州经过院门,先跟柳秋红打了声招呼,习惯性地伸出手去牽宁归竹,“今天怎么样?还顺不顺利?” “挺好的。”宁归竹道。 柳秋红在旁边看得牙酸,拍拍屁股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娘慢走。” 看着柳秋红离开,熊锦州牽着宁归竹的手更肆无忌惮了起来,直接和人十指相扣。宁归竹下意识往工人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们都忙着干活没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抬眼,轻瞪熊锦州,“没个规矩。” 熊锦州勾唇笑道:“我又不是今天才开始没规矩的。” 宁归竹一噎。 石匠他们居住的村子距离小河村还挺远的,熊锦州回来没有多久,他们就纷纷结束了手上的活,喝过水后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先回去了。 宁归竹走到石墙旁边看了看,抬头去看熊锦州:“这是弄得好还是不好?” “挺不错的。”熊锦州道。 闻言,宁归竹就放心了,他站起身来,主动牵起熊锦州的手,“晚餐想吃什么?” “唔,都行,家里是不是没肉了?” “还有点腊肉,弄了吃?” 熊锦州现在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对家里那点腊肉不感兴趣,闻言挽着袖子道:“你等等,我去河里搞条鱼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顺带弄点野菜回来。” 两人拎着竹篓出了门,在熊家门口遇到回来的熊锦平,打了声招呼:“大哥。” “嗯,这是做什么去?”熊锦平问。 “去抓鱼。”熊锦州笑着道,“大哥你要不要一起?” 熊锦平有些心动,不过看他们俩靠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摇头道:“不了,你们去吧。” 这俩看着就不只是去干活的,他跟上去会讨人嫌。 见熊锦平拒绝,宁归竹和熊锦州就告别了他,牵着手朝着河流的方向而去。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去休息了,田里没多少人,两人牵着手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到了先前来过的那片河坪。 熊锦州在周围找了找,找到了先前用来插鱼的那根棍子。 “那你去抓鱼,我找找野菜。” 熊锦州闻言看过去,说道:“别走远了,就在附近,找不到野菜就算了,安全要紧。” “好,我知道的。”宁归竹提高声音回答。 河坪这边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草丛间能吃的东西都被采得差不多了,宁归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些鼠曲草,他拎着竹篓来到溪水边,在和熊锦州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蹲下来,开始清洗鼠曲草。 熊锦州偶尔留意宁归竹一眼,见人来到溪水边,注意力才全部落到鱼儿身上,手中的木棍快速扎下。 “哗啦——” 挣扎的鱼儿被带起来,掀起一片水声。 宁归竹闻声看过去,见熊锦州抓到了鱼,从竹篓里拿出菜刀放在旁边。 熊锦州大步走过来。 他拿起菜刀,杀鱼时注意到宁归竹手里的野菜,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鼠曲草。”宁归竹晃了晃手里的野菜,“可以凉拌煮汤,和鸡蛋炒着吃也不错,或者混了面粉做油炸丸子,你想怎么吃?” 熊锦州“唔”了一声,“凉拌吧,鱼要弄好一会儿呢。” “好啊。” 两人说着话,宁归竹手里的鼠曲草先一步洗干净了,看熊锦州已经在给鱼破腹,宁归竹起身找了几片大树叶将处理下来的鱼内脏和鱼鳞包了起来。 两人回到家里,宁归竹拎着菜进厨房,熊锦州带回来的内脏和鳞片倒在了圈栏里面,等鸡鸭啄食。 面团揉好放在旁边,锅中烧热水,鼠曲草焯水捞出放在旁边,宁归竹将水舀出来之后,烧干炒锅往里面放入足够的油,然后把处理好的鱼放进去煎。 等到鱼两面金黄暂时盛出放在旁边,锅里放入花椒炸香捞出,再放入酱油熬一小会儿后,把煎好的鱼放进去,加入一些水烹饪着。 宁归竹把准备好的面团压成薄厚均匀的几个饼子,全部贴到锅壁上后盖好盖子,将火退小一些慢慢炖煮着。 熊锦州进入厨房时,宁归竹都忙得差不多了,他端起旁边焯好水的鼠曲草来到橱柜边,“竹哥儿,这个鼠曲草拌黄豆酱还是拌肉酱?” “都可以,你决定吧。” 听到宁归竹的话,熊锦州迟疑了下,伸手去拿了黄豆酱。黄豆酱的味道不错,豆子抿开后的口感也比较绵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野菜夺了鱼的风头。 锅里的鱼煮好了,宁归竹拿着筷子戳开面饼看了看,先将鱼盛了出来撒上葱花,然后盖上盖子又闷了会儿,这才将面饼夹出,剩下的汤淋在鱼身上。 “吃饭吧。” 宁归竹说着端菜上桌,熊锦州端起旁边的面饼走在他后面。 炸过的鱼表面是酥脆的,因着在汤汁中烹饪了段时间,又吸饱了汤汁的咸香,伴随着烫出来的葱花香和花椒的麻意,美味极了。 饼子是贴在锅壁上焖熟的,一面焦脆一面柔软,还有一部分吸饱了汤汁,就着鱼吃得两人是头也不抬。 吃多了油盐重的鱼儿,再尝一口凉拌的鼠曲草,清爽的口感在黄豆酱的衬托下越发明显,脆脆嫩嫩的,就着鱼一起吃特别香。 准备的饼子刚刚好,宁归竹放下筷子,剩下的饼子就被熊锦州包圆了,沾着汤汁混着鱼肉,再配上一口鼠曲草,香! 吃饱饭,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 两人喝着水,坐在餐桌边往外看去,有鸡鸣犬吠声远远传来,太阳已经落山,但天地明亮依旧,归巢的鸟儿落在树梢上,一派悠然。 “让大哥大嫂用咱们家饅头的事,你跟他们提了没有?”宁归竹忽然开口问道。 “说了。”熊锦州道,“大嫂说明天早上会来牵,我起床时会先把饅头喂了。” 大哥大嫂不是那种会占便宜的人,借了馒头过去帮忙,肯定会喂饱了再还回来。不过他们不知道馒头每顿都要吃个糙馒头,家里得提前喂了才行。 宁归竹“嗯”了一声,托腮看着外面良久,起身活动开来,开始给狗和馒头准备晚餐。 熊锦州则是收了碗筷去外面清洗。 “大旺——二彩——” 宁归竹端着碗在院子里喊了两声,听见小狗汪汪的叫声后,先一步走到侧面,将它们的饭分放好后,走到竹篱笆旁边解开了馒头的缰绳,侧开身位。 馒头轻巧地跳过来,脑袋低下蹭了蹭宁归竹后,就迫不及待地进了棚子。 它没着急吃糙馒头,而是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宁归竹。 “等等啊。”宁归竹笑着摸摸馒头脑袋,给它取了些秸秆干草下来,放在馒头面前。 骡子嚼着干草,看一眼糙馒头,继续心满意足地嚼干草。 宁归竹看了会儿它吃饭,两只小狗也乐颠颠地跑回来了,蹭过宁归竹的小腿,它们迫不及待地奔向晚饭,吃得吧唧作响。 宁归竹往圈栏里看了眼,见他们带回来的鱼内脏和鱼鳞已经被鸡鸭啄食完,就将它们抓进了笼子里。 回到前院,熊锦州已经收拾完卫生,坐在厨房门口守着水开。 宁归竹走近,在他身边坐下。 第53章 第 53 章 崽子 盆中的水有些烫, 寧归竹试着水温,琢磨着要不要去添一点冷水,熊錦州出来见寧归竹看着洗腳盆发呆, 蹲下身伸手碰了碰水温, “烫了?” “是有点。” 寧归竹的话音才吐出来,熊錦州就起身给他去打冷水了。 等到洗腳盆中的水温正常, 寧归竹才将腳落到盆中, 白皙的皮肤在过高的水温下染上红色,熊錦州看了两眼, 回厨房拿了两个澡豆过来,蹲在了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一蒙,下意识就要收回脚, 然而他的动作哪有熊錦州快,脚腕被人抓住,熊锦州一派无辜道:“这几天你在家里忙活要累一些,我给你按按脚。” 宁归竹:“……” 这要是剛穿越过来时,宁归竹也就信他这鬼话了。 盯着熊锦州两秒,宁归竹自暴自弃地把脚放回了盆里,还不忘道:“悠着点, 你力气太大了。” 熊锦州眉尾飞扬:“放心吧!” 有一说一, 熊锦州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宁归竹被揉得舒服,等熊锦州端着洗脚水出来的时候, 他还打算投桃报李一下呢,熊锦州伸手拉住宁归竹的手腕,将人帶倒伸手扶住宁归竹的腰,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先进去,我马上来。” 宁归竹顿了下,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后面藏着点帶颜色的小心思。他侧眸看了熊锦州两眼,见人表情十分正经,琢磨了下还是先回了卧室。 等到熊锦州进入卧室,宁归竹才明白什么叫作‘两面派’。 第二天早晨。 宁归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帐,脑袋都是懵的,只有一个字在脑瓜子回荡——困。 身体的疲惫促使着人再度进入睡梦,宁归竹彻底醒来还是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他慢吞吞坐起来,看着堆叠在腰间的被子,和身上的痕迹,沉沉地叹了口气。 又得洗床单了。 还好昨天提前把被子推到了角落。 宁归竹剛穿好衣服,卧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熊锦州大步进来,见宁归竹已经穿好了衣服,将他从床旁边拉开,说道:“你喝点水去洗漱吧,这里我来整理。” “好。” 宁归竹也不跟他争,这是某些人该幹的。 走出卧室,宁归竹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挂上了床单,还特别的眼熟,他盯着那床单看了两秒,悠悠退回卧室盯着床铺看。 熊锦州整理好床铺一转身,看见宁归竹这表情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宁归竹:“床上的床单哪里来的?” 听到宁归竹的询问,熊锦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昨晚我从布上面裁下来的。” 昨天晚上宁归竹太困了,迷迷糊糊睡着被清理完,却因为嫌弃床单太脏,无论如何都不肯上床睡觉,熊锦州没办法,只好把家里的粗布给剪了一大块下来垫上。 聞言,宁归竹“哦”了一声,开始往外走,“你把床单拆下来,今天我走个边,省得以后刮坏了。” “好嘞!” 见没被骂,熊锦州又高兴起来,将被褥枕头收整到旁边,把床单给撤了下来,折好放在桌子上。 宁归竹洗漱完进厨房看了眼,早餐不出所料的是雞蛋面片湯,里面还放了新鲜的嫩青菜和葱花。看面片的状态,估计一开始是想弄面條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成了面片。 宁归竹把面片湯盛了两碗出来,端到桌上又拿碗接了两碗凉水放在旁边。 熊锦州进入厨房,和宁归竹坐在一起吃饭,同时不忘聊早上起来后发生的事情。 早晨的事情就那老几样,熊锦州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唯独揉面切面的时候,两只狗不知道为什么进来非要缠着他,愣是让他把面给切毁了好几次,这才弄成了宁归竹眼里的面片湯。 吸溜掉一大口面片,熊锦州含糊吐槽:“它们俩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作为让小狗们胆子变大的‘罪魁祸首’,宁归竹视线飘忽了一瞬,“这不是看你不凶嘛,小狗可懂事了,会看人性格来的。” 熊锦州:“……” 那是他不凶吗?这不是看宁归竹宠,怕太凶了宁归竹难受嘛! 但这话不能说,毕竟这只是熊锦州的猜测,他愤愤地吸了一口面片,正想换个话题说些什么呢,害他们早餐没吃上面條的小狗之一回来了。 二彩一路汪汪汪地闯进厨房,见宁归竹也坐在桌边,立刻无视了熊锦州,撒丫子跑到宁归竹的身边,缠着他的小腿哼哼唧唧,又咬着宁归竹的裤腿往外面扯。 宁归竹扬眉。 他们家小狗黏人归黏人,这副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宁归竹抬头去看熊锦州,眼神询问先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熊锦州点了点头,伸手要将小狗拎开丢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才经历了一遭,二彩往旁边一跳躲过了熊锦州的动作,继续蹭着宁归竹。 “我怎么感觉它是有事找我们。”宁归竹有些迟疑,说话间手里的筷子已经放了下来,熊锦州见状跟着他起身,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一只狗能有什么事。” “跟着去看看嘛,又耽误不了多久。”宁归竹跟着小狗出了厨房。 二彩跑在前面,虽然长大了不少,但依旧胖乎乎的身体在空气中荡出肉浪来,帶着熊锦州和宁归竹绕过院子到了骡棚后面,大旺就在下面守着,它面前还有两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在拱动。 宁归竹下意识快走了两步,在阴影的遮挡下打眼一瞧,还以为两只是搞了老鼠崽回来呢。迟疑间就见大旺动了动,在它爪边的两只小东西哼唧两声,细小的动静听着像是……猫? 两人在大旺面前蹲下,那两只小猫崽身上脏兮兮的,还带了不少泥土和草屑,看着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也不知道大旺和二彩是从哪里捞回来的。 宁归竹将帕子垫在地上,还没动作,旁边眼力极佳的熊锦州就猜到他的意图,先一步将小猫放到帕子上,包着捧在手里,“走吧,咱们回去。” “哎,好。” 宁归竹匆匆跟上,走在熊锦州身边,偏头去看那两只丑丑的小猫崽,“好小啊,是被猫妈妈抛弃了吗?” 熊锦州感受着手里小家伙的状态,说道:“不知道,但肯定是没娘养了。” 至于是猫妈主动抛弃,还是猫妈被捕食了,这还真说不准。 宁归竹没听出另一种可能来,看着两只小不点哼哼唧唧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只,有些期待地看向熊锦州:“我们养吗?有猫的话,就不用担心老鼠了。” 见他这么期待,熊锦州道:“养吧,猫吃不了多少的。” “嗯嗯!”宁归竹赞同地点头。 说着话,进了院子。 熊锦州将小猫放到灶台旁边取暖,这才跑出去洗手。 宁归竹重新升起灶台取了个雞蛋出来攪散在碗中,看熊锦州洗完手进来说道:“你先吃饭,免得一会儿错过上值的时间。” “好。” 太阳已经升空,时间确实不是很早了。 宁归竹等到锅里的水烧开,将水攪出漩涡状后,缓缓倒入蛋液,稍微烹煮一会儿等到蛋液彻底煮散,宁归竹将雞蛋湯盛出放到碗里晾凉。 两只小狗刚刚就跟着他们进来了,这会儿正围着哼哼唧唧的小猫崽瞧新鲜,时不时就上去舔一舌头,把猫猫身上的泥巴和草碎舔走。 宁归竹看了两眼,端着碗放到餐桌边,吃饭途中偶尔搅一搅吹一吹,“也不知道幼猫能不能吃这个。” 他在现代的生活很充足也很忙碌,就从没动过养这些小玩意儿的心思,最多就是偶尔刷到救助视频时,能看到有些评论说猫乳糖不耐受,或者是猫不能吃淀粉食品之类的内容。 这两只小家伙生不逢时,现在能吃个淀粉食品都算它们伙食好了。 熊锦州看了眼那边,“放心吧,野猫命长得很,有口吃的就能活。” 一个想着让猫长得好,一个想着能活就行,两人的思绪根本就没搭上边,不过宁归竹还是忍不住笑了,“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见他笑,熊锦州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他快速吃完碗里的面条,又去添了回,等到吃饱喝足后端着那碗鸡蛋汤开始吹凉,“你安心吃饭,我来弄。” “好。” 两人才安静下来没多久,熊锦平来了,“锦州,我来牵骡子。” “哎好,就在旁边,大哥你过去牵吧。”熊锦州应着声,起身往外面走去,见馒头站在骡棚里面爱搭不理地瞅熊锦平,上前拉了它一下:“今儿你跟着大哥好好幹活,知不知道?” 馒头听到‘幹活’两个字,来了点精神,迈着蹄子轻快地跑了出来。 不怪它这么高兴,毕竟在小家伙的脑袋中,‘干活’就是早上溜达去县城里,晚上再溜达回来呢。 熊锦平拍了拍它,“还知道不跟外人走,有够聪明的。” 熊锦州嘚瑟,“能让竹哥儿一眼瞧中,那能是寻常骡子?” 熊锦平:“……” 他算是服了弟弟这随地夸竹哥儿的毛病。虽然竹哥儿是很好,但未免太欠揍了些。 熊锦州才不在乎大哥的想法呢,夸完自家夫郎,就送他和骡子往院门去,熊锦平扫了眼他手里搅拌着的鸡蛋汤,很有先见之明地没有多问,免得某些家伙又找到喋喋不休的点。 宁归竹看熊锦州端着鸡蛋汤回来还问呢,“大哥没问你端着这鸡蛋汤是干啥的?” 吹半天也不喝,一看就有问题。 熊锦州:“没啊。” 他回忆了下大哥的表情,迟疑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道:“大哥好像以为是你特意给我准备的。” 宁归竹:? 有些不明白这兄弟俩之间的脑回路,可能大哥就是这么不注重细节吧。 宁归竹也没有深想,喝完碗里的面汤后,又把熊锦州给他留的那些吃了,有些撑地在厨房里活动身体,顺带看一眼小猫的情况。 两只早就饿坏了,这会儿正哼哼唧唧地拱狗肚皮,二彩跑得快,留下大旺一只狗生无可恋地躺倒,任由小猫吭哧吭哧啃它乳·头,咬得它疼了,就抬起爪子把猫抵开一些。 因为没用力,这抵抗在讨食的小猫眼里分外不起眼,依旧在大旺身上嘬得呱唧呱唧响。 宁归竹看了眼大旺的屁股,干脆挪开了视线。虽然是只小公狗,但想来两只带猫回来的时候,是做好了当妈的准备的。 熊锦州还在吹鸡蛋汤,宁归竹动作麻利地端着碗筷出去了。 熊锦州见状探头:“竹哥儿,我来洗吧。” “没事,洗碗又费不了多少事。”宁归竹头也不回。 熊锦州闻言也没坚持,吹着蛋汤,顺带把厨房收拾了下。等到宁归竹将洗干净的碗勺放到橱柜里,碗中的蛋汤终于凉了下来,两人蹲在大旺身边,看看小猫崽,又彼此对视一眼,伸出手指蘸了点蛋汤抹在大旺的乳·头上。 两只小猫被人类的手抵开,本能地挣脱凑了回去,尝到食物的香味,瞬间嘬得更加起劲了。 “看来喜欢吃。”熊锦州说着,将手里的碗递给宁归竹,“我去给它们找两个浅点的饭盆进来,你再吹吹。” “好。” 宁归竹吹着碗里的蛋汤,听见大旺不开心的吭叽声,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好了好了,马上就能起来玩了。” 大旺:“呜汪!” 人类听不懂小狗的话,但出去的熊锦州回来得很快,他将带回来的竹片放到地上,道:“就找到一个。” 这竹片两端还有竹节片,正好避免蛋汤流出去。 竹片是已经洗干净了的,宁归竹倒了一些蛋汤进去,然后抓着两只小家伙放到竹片面前,用手指沾了汤汁送到它们嘴边勾着它们喝。 崽子还小,不会卷舌喝汤,又着急喝,恨不得把脑袋都扎上去,搞得两个人不得不守着它们进食。 第54章 第 54 章 读书 两只小東西巴掌大都没有, 吃起東西来也慢吞吞的,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宁歸竹催促熊錦州先去上值, 他挪了挪凳子坐在竹片旁邊, 继续守着它们吃东西。 熊錦州有些担心宁歸竹一个人忙不过来,一步三回头的, 还是宁歸竹耐不住催促:“快去, 记得帶上银钱,回来的时候买两斤肉, 咱们自己吃,也给貓煮点肉汤尝尝。” “好,我记住了。”熊錦州说着, 到底是离开了。 看着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宁歸竹垂眸看着手里的两只小貓,手指在它们脑袋上呼噜两下,“多吃点东西,长得胖胖的才好。” 小貓听不懂人類的话,爪垫努力伸出扒着竹片,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蛋汤里。 两只狗蹲在旁邊, 左看看右看看, 稀罕得不得了。 一家子窝在厨房里面的时候,石匠他们过来了,听见不熟悉的人的声音, 两只狗跑到厨房门口,对着外面一顿“汪汪汪”。 “大旺二彩,回来。” 宁归竹先喝止住它们,又提高声音对外面的人道:“叔你们先忙着, 我这有点事儿,等下给你们准备水啊。” “熊家夫郎你忙就是了,不用管我们。”石匠应了一声。 外面已经响起忙碌的碰撞声,宁归竹催促着小貓:“乖乖你们快点儿,等下娘来了看见你们的伙食,我肯定得挨骂。” 啥条件啊,给猫吃鸡蛋汤。 两只小猫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宁归竹的急迫,还是无師自通了一点卷舌的技巧,喝汤的速度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快了不少,等到肚皮鼓鼓囊囊再也撑不下的时候,它们才哼唧着撇开脑袋不再喝汤。 宁归竹见状松了口气,视线落到小狗身上,拉长声音:“大旺——” 大旺:“……” 作为人類饲养的小宝贝,有时候并没有决定权,两只猫猫到底回到了大旺的怀中。令狗开心的是,因着才喝饱了蛋汤,小家伙们没再逮着它乳·头啃。 宁归竹起身,拿起熊锦州才洗干净的帕子,把手上的泥灰擦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鸡蛋打出来的蛋汤装了大半菜碗,小猫刚刚努力半天也就吃了三分之一,宁归竹琢磨了下,连汤帶竹片转移到卧室里面放着。 柳秋红不会随便进他们家的卧室,晚点猫要是饿了,他还可以去卧室里再喂一点。 安置好小猫的吃食,接着还得收拾小猫。 那两只猫崽又臭又脏,得拿温水给它们洗洗,顺帶检查一下它们身上有没有跳蚤蜱蟲。 不是宁归竹狠心,非要折腾刚出生的猫崽,而是人若是被蜱蟲叮咬到,出现皮肤溃疡、贫血之类的都是小事,严重的会瘫痪、血小板减少,甚至是患上脑炎。 总不能寄希望于古代的蜱蟲没那么厉害吧? 宁归竹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舀了些水倒锅里烧着,顺带将给工人准备的冷水和茶碗给端了出去。 柳秋红过来,东西才放下,就听见小猫哼唧的动静,走到厨房门口瞧了瞧,“这哪儿来的小猫?” 宁归竹闻言抬头,“娘你来了。”他擦了擦手说道:“大旺二彩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我和锦州想着养两只猫捉老鼠,就带回来了。” “你们俩啊,就是爱养些这种小玩意儿。”柳秋红不是很赞同,不过就这么提了一句,转而道:“怎么又在烧水?” “给小猫洗澡。” 宁归竹说完,意识到不好,在柳秋红皱眉之前补充道:“小猫身上虫子多,人被咬了的话容易生病,收拾下为好。” 闻言,柳秋红蹙起的眉一下子就松开了,因着这些日子事情积累下来的信任,她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竹哥儿你还懂看病啊?” 宁归竹愣了下,无奈地笑起来:“我哪里会那么多,是以前听人提过两句,记下来了而已。” “哦。”柳秋红道,“知道这些也很厉害了。” “娘您是没机会,要是有机会学,肯定比我知道得多。” 宁归竹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起身和笑着说“我哪行啊”的柳秋红往外走,邊走边道:“怎么不行?我以前的家还不如咱们家里呢,现在不还是知道这些了?” 柳秋红顺着宁归竹的话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不过说起这个,“竹哥儿,你说咱家孩子要不要送去学点东西?金帛川水可以去学堂,茵茵现在还太小,等大些了就送到你教的那个工学堂去,怎么样?” 宁归竹没想到她思绪会跳到这里,听她说起也下意识地想了下,道:“茵茵也送去上学堂吧,金帛川水还能带着点儿,趁着年纪小多学些,大了有主意不容易被欺负。” “道理是这个道理。”柳秋红整理着自己带过来的布料,叹气道:“但哪家学堂愿意收女娃娃哦。” 这个世道对被压迫者的宽和是有限的,好巧不巧,女性和哥儿都在被壓迫者的范围内。 宁归竹看着逐渐垒起来的院墙,忽然道:“要不我来教吧,只是认字讀书的话,我还是可以的,如果金帛川水想要考科举,再去找学堂拜師。” 柳秋红的手一顿,眼眶倏忽红了。 当初宁归竹被媒婆带进家门时,最吸引他们的就是他能读书认字。那个时候想着若是成了一家人,让竹哥儿教教家里孩子是应当的,可随着时间推移,家里处处都有竹哥儿的影子,这个念头却不好意思提出来了。 宁归竹看她眼眶发红,有些麻爪,“娘你……您别哭啊,我,我给您再去端碗水。” 他匆匆起身,给柳秋红去盛水,柳秋红抬手揉了揉眼睛,刚将泪意壓下去,就见宁归竹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柳秋红抓住宁归竹的手,道:“竹哥儿,你若是愿意教他们,我明儿就让他们来拜师。” 宁归竹蒙了下,“也不用这么正式吧……” 古代的‘师父’和教课的‘先生’中间可有着不小的差别。 打定的主意,柳秋红绝不会改,只问:“竹哥儿你真的愿意教吗?家里有钱,你若没时间完全可以把他们送学堂里去,娘都听你的。” 宁归竹手指微蜷,“我当然是愿意的。” 自家孩子,又乖,怎么会不愿意? 忽然说定这么件大事,柳秋红又想哭又忍不住笑意,一口喝完宁归竹给她倒的水,郑重地扶起宁归竹拍了拍他的手,“娘先去前头,找你爹说说话,等会儿就回来,马上回来。” “啊,好。” 宁归竹看着柳秋红匆匆离开,抓着头发,一时间还有些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的。 不过教人识字讀书确实不是啥大事,宁归竹心里本来就有这个想法,这会儿茫然两秒就将事情放到了一边,进厨房看了看烧着的水。 锅中的水烧热,宁归竹端着水到了阳光下,将水温兑到入手感知不到明显热意之后,放入澡豆搓出泡泡来,回到厨房从大旺身边抱走两只小猫。 猫走了,大旺彻底解放,翻身爬起来冲出厨房。 宁归竹没管他,抱着两只小猫,把它们的爪爪试探地放到水里。 碰到水,小猫习惯性地瑟缩了下,咪呜咪呜地想要离开,不过挣扎的力度不大,宁归竹检查了下爪垫,见也是正常的颜色,这才将它们放到水盆里面。 一进入水里,小猫这下可不干了,声音顿时变得尖利起来,想要从宁归竹手中逃脱。 好不容易跑去玩的大旺见状,又探头探脑地回了院子,身边还跟着早就溜之大吉的二彩。 两只小狗远远地瞧过来,看看人类看看猫,趴下身子晃着尾巴开始看戏。 宁归竹花了会儿时间才把猫安抚好,等它们不挣扎想跑了,就挽着袖子检查小猫身上的虫子。小猫崽在野外待了那么久,身上确实有不少跳蚤,不过没看见蜱虫,这让宁归竹松了口气。 趁着搓洗小猫的时间,将它们身上的跳蚤掐死了些,宁归竹一洗干净猫就把它们捞出来放到了粗布上。 粗布是把蛋汤放卧室里时顺带剪的,不大,但包两只巴掌大都不到的幼崽还是绰绰有余的。 宁归竹坐在阳光下,擦着猫毛继续抓虫子。 大旺二彩瞧着瞧着,忍不住凑近看了看,就见两只小猫已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狗,也想要。 狗眼巴巴抬头,得了人类一个摸摸,但也仅限于此。 “……” 小猫身上的跳蚤有限,宁归竹收拾干净猫,将它们放在了凳子上继续晒太阳,自己回到屋檐下拿起蒲扇扇风。 热。 初夏到来,太阳的威力也大了,不知道炎夏时会多热。 宁归竹琢磨着,手上没个停歇的,又把熊锦州剪的那块床单给取了出来,坐在屋檐下给床单缝边。 忙忙碌碌,快中午时,前头屋里一家子都来了,包括刚回来不久的熊锦平和王春华。 夫妻俩一进家门就听娘说了早上的事,要不是怕吓着宁归竹,早就过来千恩万谢了,这会儿人来帮忙了不说,还拎了好些菜过来。 第55章 第 55 章 师父 “竹哥儿, 你尝点这个甜甜嘴,飯菜这邊我来。” 王春华风风火火地进了厨房,又风风火火地出来, 往宁歸竹手里塞了一包东西后, 再度回到厨房里面,步伐流畅没有半分磕绊。 宁歸竹看着手里的纸包, 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揭开油纸包的一角看了眼,竟是满满一包的蜜餞, “这……” 他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 熊錦平和王春华现在带去县里卖的豆花比较多,每天忙完回来也是快中午的时间了, 这包蜜餞只可能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买好的,这会儿全给他算个什么事。 然而不等宁歸竹开口,熊錦平就道:“竹哥儿吃吧。” 平日里不如弟弟会说话的高大男人挠了挠头,努力找话题:“现在人多,我们晚上拜師,馒头再借我们会儿,下午我去县里买拜師用的礼。” “……” 宁歸竹无奈地笑了下, “哪里需要这些, 咱们一起吃顿飯就好了。” 听到这话,家人身邊习惯性沉默的熊石山立即道:“不行,这事竹哥儿你得听我们的, 你大哥他们这点东西还是能拿出来的。” 熊錦平在旁邊用力点头,厨房里的王春华和柳秋紅也提高声音,附和了两句。 宁归竹面上的笑意浓厚起来,说了声好之后起身进入厨房, 将手里的蜜餞包打开,连着油纸一起装入碗中,端着走到婆媳俩身邊,眼疾手快地给她们一人喂了一颗。 “家里的酱和油盐可以多用些,不用太省着。” 刚想说她不吃这个,听到宁归竹这话,王春华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刚放了挺多,能吃到味儿了。” 等这句话说完,宁归竹已经端着碗出去,留下一声“哦”慢悠悠飘过来,根本不给她说推拒话语的时间。 面对嫂子和娘是一个方法,面对爹和大哥又是另一个法子。宁归竹端着碗往两人面前一杵,说些有好东西要一家人一起享受的话,这两个都不怎么会说话的人,就会认命地伸手挑上一块小蜜饯放到嘴里。 大人都吃了,宁归竹视線往院子外看去,有些奇怪:“他们三个小的呢?” 说起这个,熊錦平道:“在家门口玩,一会儿就来了。” 平日里三小孩挺爱往宁归竹他们这边跑的,今儿来得慢一个是陌生人多,一个是出门前被大人拉着反复叮嘱讓他们不要嘴馋,搞得小孩有些踟蹰。 宁归竹不知道这些,看小朋友们还没来,就把蜜饯放回了厨房的小餐桌上。 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猫早就晒干了皮毛,宁归竹一走近,还没有伸手呢,两只立即哼哼唧唧地开始乞食,尚未褪去的蓝膜影响着它们的视線,却不妨碍它们準确咬住宁归竹的手指。 熊锦平见状道:“要怎么弄?我来吧。” “没事。”宁归竹可不敢讓他帮忙,抱起小猫道:“厨房这边就麻烦你们看一下,我去喂一下这两只。” “好。” 见他抱着猫走向卧室,熊锦平的脚步立刻就停了。 进入卧室,宁归竹将卧室门带上大半,背对门窗坐着,将给小猫準备的蛋汤放到竹片里,然后捏着猫脑袋看它们吃东西。 野猫的生存能力确实够强,早上还只会吸溜吸溜呢,这会儿已经能流畅地使用舌头了,就是脑袋太重,对身体的掌控力不足,经常性地往蛋汤里面扎。 宁归竹在旁边守着小猫喝蛋汤,听见家里三个小孩进来的声音,提高声音道:“金帛,桌子上有你们娘带来的蜜饯,你带弟弟妹妹去吃。” “好——谢谢阿叔——” 金帛的声音立即响起,接着是川水和茵茵的声音。 猫崽子的胃不大,这又是今天第三次喂蛋汤,它们很快就停止了进食,宁归竹盖好蛋汤,重新用布包着小猫崽出来。 三个小孩正拿着个蜜饯吃得无比珍惜,看见宁归竹手里的东西,好奇地凑过来,“阿叔,你抱的是什么呀?” “是小猫哦。” 宁归竹半蹲下身,让他们看小家伙们。 “好小。”熊茵茵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熊川水有样学样地压低声音,问道:“阿叔,它们叫什么啊?” “唔,我也还没想好呢,等你们小叔回来了,再给它们取名字。”宁归竹还真忘了这件事。 熊金帛道:“家里有大旺和二彩了,它们是不是应该叫三和四?” 听见自己的名字,大旺二彩从院门附近探头,“汪?” “没叫你们啦!”熊茵茵細声細气地回应它们。 宁归竹顺着熊金帛的话想了下,笑着说道:“好像是不错,等你们小叔回来,我们一起给它们取名字好不好?” “好的呀——” 小孩们拉长声音,热情十足。 猫今天晒的太阳足够多了,宁归竹把凳子拎回来,将猫放到凳子上后,挽着袖子进厨房帮忙。 因着宁归竹愿意接受三个小孩拜师的原因,柳秋紅今儿的心情分外轻快,给工人们准备的野菜里多放了好些腊肉丝,饭菜做好,一家子开始准备桌椅。 今儿一家子都过来了,宁归竹看了圈,开始搬放在水井旁边的桌子。 见状,正在院子里收拾竹片的熊锦平和熊石山过来,“这个要搬到哪里?” 宁归竹道:“堂屋吧,太阳出来了,在外面吃饭怪热的。” “那我去挪堂屋里的桌子。” 熊石山快步朝着堂屋走去,熊锦平示意宁归竹走开一点后,两只手用力将实木桌子给搬了起来。 桌子有了,宁归竹把卧室里的凳子搬出来,数了一圈也还差两条,熊金帛熊川水主动道:“我们回去搬小板凳。” 说完,也不等宁归竹的回应,就撒丫子往外跑去。 “哎!”宁归竹下意识追了两步,被出来的王春华喊住,“让他们去吧,小凳子没多大,没事的” “哦。” 宁归竹闻言,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他一起将碗筷和饭菜都准备好,朝着已经在收尾上午工程的工人们喊了一声,视线忍不住看向院外,见兄弟俩抱着三条小凳子跑回来,宁归竹出去迎了两步,从他们手里接过凳子,“怎么了拿了三条?” 熊川水理所应当地道:“妹妹要和我们坐一样的凳子呀!” 宁归竹闻言,笑着道:“还想到了妹妹啊,好棒的哥哥。” 俩小不点得意地挺胸抬头。 · 宁归竹下午把床单边给缝完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阳光下逐渐垒起的院墙出神,手指本能地挠了挠手腕,回过神来垂眸看去,才发现手腕边起了一个紅肿的包,摸上去硬硬的。 虽然已经是虫子出来活动的时节,但这个红包一看就知道是跳蚤送的。 宁归竹头疼。 跳蚤那么一点大,抓是抓不到的,今儿估计得洗个澡洗个头。 他都有了,锦州和大旺二彩肯定也没逃掉。 人类可以洗澡,小狗嘛…… 宁归竹挽着袖子回厨房烧水,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小狗嗷呜嗷呜的动静,在干活的工人听了,视线忍不住地往院子里瞅。 上午洗猫下午洗狗,熊家夫郎真够爱干净的。 把狗仔仔细细地搓了两回,抓出来好几只跳蚤,宁归竹总算是放下心来,拍拍在身边甩水的狗子屁股,“自己晒太阳去。” 小狗:“呜呜呜汪!” 凶你。 人类无视,并留下一个背影。 · “竹哥儿。”熊锦州大步回来,看见宁归竹在院子里,“你有没有被咬?” 他说着,从衣襟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出来,在宁归竹身边半蹲下身,“我去罗大夫那里弄的药,对跳蚤和蚊子咬的包很管用。” “我还好,你很严重?”宁归竹接过瓷瓶,抬眼就见熊锦州脖子上红了一片,忍不住蹙眉伸手碰了一下。 熊锦州本来是没放在心上的,看宁归竹一脸担心,思绪转动间神情顿时蔫了下来:“痒得很,也不知道惹了多少跳蚤,身上被咬了好几下,不是很舒服。”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瓷瓶,抬手揉了揉熊锦州的脸颊,给人挤出一个笑容才说道:“厨房里烧了热水,你去洗澡洗头,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浴室门口,明儿我晒一晒再洗。” 熊锦州闻言,也顾不得卖可怜了,“那你呢?” 宁归竹道:“严重的先洗,等会儿我正好烧水。” 熊锦州想想也行,捧着宁归竹的脸飞快亲了一口,在人恼怒之前快速起身进了厨房。 宁归竹往工人的方向看了眼,见人都低着头在忙活,没人看他们,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等熊锦州洗完澡出来,工人们也结束了下午的活计准备回去。宁归竹提着热水进入浴室,熊锦州等人走后关上篱笆墙的院门,在院子里洗头。 头洗到一半,家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怎么这个点洗头?”柳秋红进来,见状奇怪道。 熊锦州抓着头皮抬头,“娘你们怎么来了?”又回答:“早上抱了猫,身上有虫子了,竹哥儿让我洗洗。” “哦。” 有虫子不是什么稀奇事,柳秋红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兴高采烈地回答熊锦州的问题:“竹哥儿说愿意收你大哥家三孩子读书呢。” 熊锦州闻言愣了下,旋即也高兴起来。 作为夫夫,他和宁归竹感情好,虽然偶尔会动心思,但平日里都尊重宁归竹的想法,这会儿听到这话还真是意外之喜了,毕竟此前也没听宁归竹提起过。 一高兴,熊锦州快速洗完头,也不管虫子的事情了,挽着袖子进厨房给家里人倒水。 过了会儿,宁归竹洗完澡回到前院,看见的就是高高兴兴的一家子,和难得拘束的三小只,他笑起来:“来了啊,正好晚饭一起吃。” 话音未落,紧张的三小只听见声音一转头,pia叽就跪下了,声音特别响亮:“拜见师父。” 宁归竹吓了一跳。 一家子见这仨闹得幺蛾子,头疼之余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第56章 第 56 章 一餐美味 三个小孩过于紧张之下闹了笑话, 被大人拉起来时整个人都羞紅了,好在家里的大人及时收住了笑声,才没讓他们恼羞之下夺门而逃。 堂屋的桌子被搬开, 留下一条凳子在上首位置, 寧归竹坐在位置上正式受了三个孩子的跪礼,旁邊的一家子连忙将泡好的茶放到三孩子手里, 三个小孩又规规矩矩道:“师父请喝茶。” 寧归竹端着碗都喝了一口, 连忙讓小孩儿起来,“好了好了, 规矩应该就这些吧?” 闻言,一家子看向两位大家长。 柳秋紅思索片刻,手肘怼了怼丈夫:“还有吗?” 熊石山努力回忆, 然后道:“应该没了。” 他们这说起拜师就是要磕头喝茶,也没听说有别的什么流程,下午和族里老人聊起来的时候,也没听人叮嘱别的什么。 得到这个答案,寧归竹起身挽袖子道:“那我去厨房了啊,錦州带了肉回来,咱们准备吃饭。” 闻言, 王春华跟了上去, “你哥也去买了不少东西,先弄那些吧,我给你搭把手。” “好。” 他们两个走了, 柳秋紅对熊錦州道:“拜师抓的母鸡是刚开始下蛋的,你们俩记着留意,省得被别的东西把蛋偷走了还不知道。” “哎好,我记着了, 鸡放哪了?”熊錦州道。 熊石山道:“刚放圈栏里去了。” 既然在圈栏里,那就用不着担心了,熊錦州看都没去看,直接钻到厨房里去烧火,顺带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寧归竹的地方。 看见他这样,柳秋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厨房里的事情虽然多,但一家子就那么几个菜,宁归竹和王春华,再加上一个柳秋红,三个人完全可以忙得过来。没一会儿,熊锦州就被嫌弃不会控火给赶了出去。 一家子带过来的东西不少。 肉鱼辣椒,甚至还有菜籽油,厨房里还摆着一篮子鮮嫩的小青菜,一看就还嫩着,没到能够采摘食用的时间。 王春华见宁归竹看小青菜,笑眼弯弯地道:“我今儿回去了一趟,娘家给的菜,都鮮嫩着呢,竹哥儿你看看要弄些什么?” 宁归竹闻言,蹲在篮子面前挑了些红莧菜出来,“吃这个吧。” 说红莧菜可能有人对不上号,不过这菜一端上桌,肯定好些人能恍然大悟。清炒的红苋菜湯汁鲜亮红艳,最是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力。 炉子上清炖着猪肉,炒好的红苋菜放在旁邊,鍋里烧油开始炸鱼。 熊锦平弄了半下午的鱼,三条活蹦乱跳的放在桶里养着,剩下的两条大鱼是插死的,炸了等会儿弄鱼鍋贴餅吃,还有二十来条小鱼,油炸后撒上辣椒粉翻拌一二,也是道绝美的菜肴。 宁归竹余光看着鍋里的大鱼,手里将小酥鱼翻拌均匀放在旁邊,“娘,大嫂,你们尝尝味道。” “看着就好吃。”柳秋红无脑夸。 她挑了条大一点的酥鱼出来,折成三段,脑袋那邊给了王春华,鱼腹送到宁归竹嘴边,自己将带着尾巴的那一节吃了。 小酥鱼酥酥脆脆的,中间这一截肉厚,多了一层软糯的肉感,再加上辣椒粉的香味,很好吃。 宁归竹细细品尝着嘴里的小酥鱼,见锅里的大鱼炸得差不多了,捞出来放在旁边开始炒料。炒好料汁将鱼放进锅里,加水,三个人一起把准备的面团揉成餅子贴在锅边。 一家子一起吃,饼子多不说,也要厚一些,宁归竹拿着筷子在饼子中间戳出大大小小的孔洞来。 “好了,等熟就成。”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小餐桌边坐下来休息。 三人正闲聊着呢,就听院子里响起竹子先后落地的动静,他们往外面看去,三个男人正在收拾刚砍回来的竹子,长长的竹子被砍成三节堆放在一起,他们放下手里的刀又出了门。 “真是的,也没个消停。”柳秋红笑骂了一句。 男人就是要这样,肯干活,能找到活干,不然嫁给他们干什么? 宁归竹收回视线,听到这句话笑着说道:“家里竹子就没断过,前院都快被竹枝堆满了。” “不用愁还不好呢?”王春华道,“等院墙起好了,弄两根棍子立着固定下,把竹枝堆摞高一些就是,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这个法子是不错。”宁归竹赞同地点头。 他们就着家里的布置聊着天,熊石山父子仨把竹枝也带了回来,正好锅里的饼也好了。宁归竹朝外面喊了一声,让大的小的洗手准备吃饭,他起身打开锅盖,将里面的湯汁淋在提前盛出的鱼身上。 葱花在湯汁的滚烫下散发着香味,这股味道被微风吹到外面,勾得一家子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起来。 众人入座,看着餐桌上丰富的美食,口水控制不住地疯狂分泌。 熊茵茵夹了一条小鱼,伸着胳膊颤颤巍巍地往宁归竹碗里放,奶声奶气地:“师父,吃鱼鱼!” 宁归竹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听见小孩儿的动静,匆忙端起碗接过小鱼,“谢谢茵茵,茵茵自己吃。” “嗯嗯!” 随着小茵茵点头同意的声音,两个大点的男孩儿也给宁归竹夹了鱼肉放到碗里,声音雀跃:“师父,吃鱼!” 宁归竹笑着和他们道了谢,让小孩儿自己吃。 等到他们说完,旁边屏气凝神的大人们纷纷放开,笑着调侃起小孩来:“拜了师就是不一样,以前哪里知道这些哦。” 小朋友们先是脸红,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拿着筷子挨个夹菜,忙忙碌碌的,自己没吃上几口,倒是把一桌子的长辈哄得心花怒放。 本就美味的一顿饭菜在欢声笑语中显得更加可口,一家子吃饱喝足闲聊片刻,帮着一起洗干净碗筷后才准备带小孩离开。 宁归竹送他们到门口,对大哥大嫂道:“明儿我去县里一趟,买点基础的启蒙书回来,下午先带着孩子们认字。” “哎,好,辛苦竹哥儿了。”王春华连连道。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宁归竹摸着最近的熊茵茵的脑袋,笑着道:“本来就是自家孩子,现在我是他们师父,做这些就更应该了。” 话确实是这个道理,一家子喜笑颜开地走了。 他们一走,熊锦州关上院门,揽着宁归竹道:“这下可好,咱们自己还没孩子呢,就得开始养孩子了。” 听到自己的孩子,宁归竹偏头问道:“你很喜欢小孩吗?” “还好吧。”熊锦州摸了摸下巴,不是很正经地道:“如果是你生的就很喜欢。” 并不是很想生小孩的宁归竹抖掉他的手,大步朝着厨房走,“那你喜欢去吧,我得给大旺它们准备吃的了。” 熊锦州:“?” 正摸不着头脑呢,宁归竹的脑袋又探了出来,“你偷偷摸摸给馒头送个糙馒头过去?” “一顿不吃没事吧。”熊锦州嘀咕着,还是听话来到厨房,不过他才拿上糙馒头,熊锦平就把拴在家里的馒头给牵了过来,笑着道:“刚来的时候都忘了它,回去一看,都快把家掀了。” 闻言,熊锦州拍了拍馒头的脑袋,对大哥笑道:“之前那个卖家也说它性子怪,这还是第一次遇着呢。” “认主是好事,不怪不怪。” 家里还有事,熊锦平说了两句,将骡子交给熊锦州就回去了。 熊锦州见人离开,把匆匆藏到衣襟里的糙馒头塞到骡子嘴里,“你啊你,就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耐心也太差了些。” 馒头鼻孔喷气,甩掉熊锦州的手,嚼着馒头自己哒哒哒地往骡棚而去。 … 喂了家里的狗和貓,再将鸡鸭和大母鸡抓进笼子里关上,弄完这些一抬头,天上的太阳早就没了。 宁归竹洗干净手将发簪抽了,“我洗澡时把跳蚤弄死了,要不,还是不洗头了?” 这个点,洗了不好干啊。 熊锦州从后面抱住他,在人侧脸上亲了下,“那就不洗。” 没了其他人,夫夫俩之间的距离无限度拉近,等到小狗汪汪汪地回了窝,两人就果断关门进了卧室,徒留小狗看着窝里的貓崽子汪汪呜呜。 半夜,熊锦州给宁归竹清理好,轻手轻脚端着新弄的蛋汤到了狗窝边,从热乎乎的狗肚子中间掏出两只小貓崽。 大旺二彩睁开眼睛,汪呜着凑近,果断猫口夺食。 熊锦州:“……个没出息的。” 嫌弃归嫌弃,熊锦州还是给它们的竹节碗里倒了点,喂饱小猫崽后,就催促着狗子赶紧回窝。 在院子里疯跑活动的两只狗听到催促,磨磨蹭蹭地回了窝里,面对被塞过来的两只小猫崽时,又分外珍惜地舔了舔猫头。 熊锦州端着碗起身,正好对上馒头的大眼睛,他顿了顿,顺手把手里的蛋汤倒到它的水槽里了,“喝吧,喝了明天好好干活,可不能再拆家了知不知道?” 馒头看看水槽,“哼唧”了两声,低下头去喝蛋汤。 熊锦州回到厨房里,重新给猫煮了碗蛋汤,放到橱柜里晾凉。 弄完这些进入卧室,久等不到人的宁归竹都醒了,打着哈欠问道:“怎么那么久?” “蛋汤被它们几个瓜分了,我就又煮了碗,放在橱柜里面晾着。”熊锦州回答着宁归竹的话,将披在身上的外衣脱掉,钻进被窝里抱住宁归竹,手掌顺着细腻的肌肤划过,“睡吧,明儿和我一起去县里?” 说的是要去买书的事情。 宁归竹靠在他身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好。” “那去县里吃早餐?” “吃什么?” “今天有个摊贩卖的卷饼好吃,想带你去尝尝。” “好啊。” “……” 絮絮叨叨的,声音随着话语越来越低,最终交织成两道清浅的呼吸,随着夜风飘散。 第57章 第 57 章 买书 早晨。 剛剛探出头的朝阳照亮天地, 宁歸竹和熊錦州先大哥大嫂一步前往县城,城门口一如既往地热闹,来往的农户挑柴挑菜进城里卖, 还有猎户牵着猎物不疾不徐走来。 宁歸竹和熊錦州不用卖东西, 很快就进了城里,熊錦州牵着宁歸竹的手往他说的摊贩而去。 “熊捕头今儿好早啊。”小贩看见熊錦州, 笑着打了声招呼, 问道:“两位吃些什么?” “我的跟昨天一样。”熊锦州说了句,低声对宁歸竹道:“他这儿的卷菜不少, 辣椒炒肉、凉拌的土豆絲、煎豆腐絲,还有去卤肉店买的卤肉,你也要份全包的?” 宁归竹点头:“好啊。” 他们俩的对话并没有遮掩声音, 也不用熊锦州再特意跟人家说,小贩就直接道:“两份全包二十六文,钱给我家娃娃手里就成。” 熊锦州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铜板,交给坐在旁邊的小孩。 那是个小男生,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粗布麻衫,眼神倒是晶亮的, 收到钱后数了一遍才放到旁邊的竹篓中。 宁归竹多看了两眼, 笑着问小孩:“读了几年书了?” 小孩忽然被问,愣了下,但还是规规矩矩回答:“三年有余。” “学过算数?” “没有。”小孩子摇头, “是娘教的。” 宁归竹闻言笑道:“那你娘算钱肯定很好。” 听见别人夸自己娘亲,小孩子欢喜起来,语气中多了几分活泼,骄傲道:“娘亲是刘府的账房娘子, 可厉害了!” “确实,账房娘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有人能出色到,让人放下性别偏见。 宁归竹只和小孩子聊了两句,注意力就落到了摊贩的动作上。卷饼和现代常吃的薄皮卷饼不同,摊贩准备的饼子是厚厚的面饼,一面煎到金黄酥脆,然后把准备好的菜堆在面饼中间,对折卷好后淋一小勺卤肉汤汁进去,再用油纸包好递过来。 瞅着比自己脸还大的卷饼,宁归竹难得沉默了下,才找好角度从熊锦州手里接过来。 卷饼是酥脆的那一面在外,一口下去能够掉渣,内里松软的面皮沾了卤肉汁,和丰富的菜一起被送入口中,满足感爆棚。 宁归竹吃着饼子,和熊锦州一起慢悠悠往县衙走去。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见宁归竹吃得开心,熊锦州忍不住想从他这获取认同感,等真的看见宁归竹赞同地点头,眉目瞬间飞扬起来。 卷饼里最多的菜就是凉拌土豆絲和煎豆腐丝,不过老板的手艺不错,凉拌土豆丝放了辣椒和醋,煎豆腐丝则是豆腐煎好之后又在卤汁里泡过切成的丝,就算没有肉味道也很好吃。 满满当当一个大卷饼,宁归竹吃饱还剩下一小块,熊锦州见他看着饼子纠结,顺手从他手里接过塞进了自己嘴里。 幸福的负担被他卸下,宁归竹将帕子递到熊锦州面前,“擦擦嘴。” 熊锦州接过帕子,随手擦了两下,折好后捏在手里,准备一会儿洗干净了再还给宁归竹。 见帕子又被他收走,宁归竹忍不住道:“我给你也做两张帕子吧?” 熊锦州疑惑地“嗯”了一声,说道:“不用,我平日里也用不着。” 宁归竹:“……” 他决定无视熊锦州的回答,“我亲手做的真的不想要?给你绣个花,竹子怎么样?” 熊锦州迟疑,熊锦州心动。 熊锦州矜持:“那就听你的吧。” 今天他扎发用的就是宁归竹缝的发带,明天再带上宁归竹绣的帕子,熊锦州光是想想心情就轻快得要飞上天去。 点卯的院子里,卢主簿看见熊锦州轻快的步伐,视线往他身后一瞟,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笑着对熊锦州道:“今儿心情这么好啊。” “还行。”熊锦州笑着晃了下马尾,垂落的发带随着马尾飞扬,“最近家里不是在弄院墙嘛,竹哥儿闲来无事给我缝了條发带,主簿您看看这手艺怎么样?” 卢主簿:“……”? 他问了吗? 他是能看懂绣花手艺的吗? 可惜,问出这话的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见纸张上出现熟悉的筆画,熊锦州抬步就要出去找夫郎。 卢主簿及时回神说道:“今儿大人会升堂,你可别离开太久。” “嗯?”熊锦州停下步伐,疑惑:“什么事?” 卢主簿道:“城东那家娘子来上告了。” 城东,娘子。 熊锦州瞬间明白卢主簿说的是哪个,等出来的时候,就跟宁归竹提了一嘴。 宁归竹闻言问道:“我可以去看吗?” “主簿说会升堂,那就是县里的人都能去看,晚点我给你在视野好的角落里放个凳子。”熊锦州道。 宁归竹“嗯”了一声,补充:“凳子的话还是看情況来吧,免得影响你。”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现在时间还早,升堂最快也是中午左右,熊锦州洗了帕子,陪宁归竹去书店里买书。 这个朝代和华夏古代不一样的地方,可不只是粮食菜种之类,还有书籍。幼儿启蒙书中除了宁归竹所知道的三百千①,还有《幼经》《孝经》《蒙律》。 宁归竹大概翻看了下,《幼经》内容很杂,将大道理融入到各种历史故事中;《孝经》顾名思义,说的就是一些孝顺事迹;《蒙律》里书写的则是本朝的基礎律法,每條律法也都配了小故事,还挺有趣的。 “您这是要教自家孩子认字识礼?”书店掌柜认识熊锦州,却是第一次见宁归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宁归竹点头,将挑出来的书放在旁邊,看向纸墨筆砚。 书店掌柜见状指了指旁边的东西,“给孩子用的话可以买那个,去河里淘点细沙出来放进去就能用。” 纸墨笔砚不便宜,寻常人家是舍不得给刚蒙学的小孩用的,也不知道谁突发奇想的弄了个沙盘出来,现在也有了专门的工具,练完字后用刮条划过,就能将上面的字擦去。 宁归竹看了眼,拿了三个出来放到桌上,还是挑了点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也不容易坏,带回去放着,他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拿出来用。 老板见状也就不多说什么,见宁归竹没有需要的了,拿着算盘开始算账。 算盘噼里啪啦快速滑动着,很快就出了准确的数字:“一共四两七钱,给你们抹个零,那二十文就不用给了。” “多谢。”宁归竹道谢。 他这回总共就拿了五两银子出来,倒是刚刚好。 将东西放到竹篓里,熊锦州一手竹篓,一手三钱银子,问宁归竹:“现在回衙里还是去工学堂那边?” 来都来了,宁归竹刚还说要去工学堂看看新紡織班的情況。 宁归竹看了下他手里的东西,“去工学堂吧,竹篓给我,我来背着。” “没事,不重。” 上一批学生出师,工学堂的老师名额一下子就宽敞起来了,再加上在宁归竹上课的时间里,县令一直要求人加快新紡織工具的制作,这回新的紡織班就开了五个班,一个班十人,确保每个学生都能分到一架纺织机上手。 留在工学堂教学的纺织老师不是最出色的那几个,但却是最会教人,基礎最牢靠的,显然晋汤管事有很认真地筛选过。 宁归竹的到来让几个人有些惊喜,“先生你来了。” “我先前不是说了,隔几天会来看看情况的。”宁归竹见他们这样,笑得有些无奈。 其中一个女人说道:“这不是心里不踏实嘛,您来看过,确定我们教得可以,这才让人放心呢。” 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不跟他们贫嘴,扭头对熊锦州做了个手势,“那锦州你在石桌那边坐会儿,我看看就回来,不会太久的。” “好,你去忙。” 看熊锦州拎着东西,真就老实地在石桌那边坐下,几个学生拥着宁归竹往学堂里去,忍不住调侃道:“先生和捕头的感情还是那么好。” 宁归竹现在和他们熟悉了,也没那么容易害羞,闻言笑着说道:“他人好,感情当然是越过越好的。” “哎哟哟哟~” 几个人笑嘻嘻的,你撞撞我我撞撞你,一顿挤眉弄眼。 等到了学堂门口,又迅速正经起来,负责这个教室的女人站出来咳嗽一声,“这是宁先生,过来看看你们的学习情况。” 随着宁归竹走进教室,一群年龄不一的学生纷纷起身,“先生好。” “你们好,继续纺织吧,我就看看。” 宁归竹说着,注意到一个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见人正好在里侧第一个,干脆从他开始看纺织情况。 随着宁归竹的靠近,少年腰背绷直,明显紧张起来,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 宁归竹说了句不错,继续看下一个学生。 这第二批纺织班的学生,一半都是少年,脑子活泛动作灵巧,学习进度也快。另一半人中又有三分之一是三四十来岁的,这批人虽然迟钝一些,但有基础,学习进度也不错。剩下那些则是二十左右,因为没有经验,也不如少年人活泛,进度要稍微慢一些,不过胜在认真专注力高。 宁归竹看过之后,对几个已经做老师的弟子道:“你们教得很不错,放开手去干,我也没什么能补充的了。” 听见宁归竹的夸赞,五个人心花怒放。 他们本来还想请宁归竹和熊锦州吃顿午饭,不过宁归竹心里想着家暴案升堂的事情,再加上下午还要回去教家里小孩读书,就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第58章 第 58 章 家暴案 紧赶慢赶回到衙里, 陈县令还没有过来,熊錦州就对宁歸竹道:“竹哥儿你先去屋里,我带人出去巡逻一趟, 升堂的动静不小, 到时候你直接过来可以吗?” “嗯,你去忙吧。” 宁歸竹点点头, 目送熊錦州离开后, 抱着竹篓往后院去,直接进了分给熊錦州的房间。 先将熊錦州隨手放进来的三錢铜板取出放到旁邊, 宁歸竹检查了下里面的纸墨笔硯和书本,确定没有压坏之后,把东西都取出来, 将铜板压到了最下面。 看着桌上摆着的纸墨笔硯和书本,宁歸竹这邊摸摸那邊瞧瞧,新鲜劲头十足。 要不是有着成年人的矜持,他这会儿已经把墨磨开了。 以前写毛笔字是纯为了錢,有现成的便宜墨汁买,就绝不会去碰墨锭,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宁归竹拥有的第一套笔墨纸砚呢。 感受着砚台和墨锭的手感, 宁归竹将东西好好放到竹篓里面, 然后是笔,再是书写的纸张。 将竹篓藏到床铺角落,宁归竹坐在桌邊看着几本书, 最终拿起了《蒙律》。 在一个安定的朝代,律法是必须了解的东西。 时间在纸张的翻阅过程中过去,宁归竹听到鼓声响起之时,才恍然发觉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他放下手里没看几页的书,锁好门窗朝着县衙前面而去。 县衙正堂不是隨便什么人能走捷径过去的,宁归竹从侧门走出县衙绕到正堂这边来,见周圍已经站了不少人,顺着角落进入里面,才刚刚站定呢,就听见几声极輕的“噗呲”声。 宁归竹看过去,是个有些眼熟的衙役。 见他看过来,那衙役朝他招了招手,引着人在正堂外的角落处坐下,“宁先生您就在这儿看,只是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莫要在这吃点心。” “好,多谢。”宁归竹压低声音道谢。 从县衙正门进来,到正堂中间有很大一片空地,这一片空地就是提供给百姓驻足观看,以示县令公正的。这会儿正堂内已经跪着一位女子,看宁归竹在正堂外直接落了座,外面探头探腦本就好奇心重的一群人瞬间就挤了进来。 “哎哎哎,这谁家的?什么情况?死人了?没听说哪家汉子死得慘的啊。” “死人了啊?把娘子逼得来击鼓,这汉子得死多慘啊。” “……” 眼见着话赶话的,安和县就要多一桩慘案,宁归竹没忍住道:“不是死人了,是家暴案。” “家暴?” 该说不说,虽然朝廷有着相关律法,但百姓却没有家暴的概念。 听了宁归竹进一步的解释,有人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挨两下嘛,这还要告到县令大人面前呢,也不怕挨棍子。” 顺着声音看去,那还是位中年婦人。 宁归竹理智知道这不能怪她,但听见这话,还是一口气堵在心口憋得慌。 “啧,你乐意挨打你挨去,管天管地还管人家不想挨打了。”也不全是腦子糊涂的,听周圍说‘挨打正常’的声音多了,一个打扮利落的女生蹦出来,朝着众人叉腰昂首道:“来,继续说,让我看看谁想挨打的,明儿姑奶奶就帮把手送你过去。” 这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周围的人闻言神情讪讪,说了两句中和的好话,就把话题落到了跪在正堂内的婦人身上。 女孩儿哼了一声,扭头对上宁归竹还没散去的笑眼,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门口的喧闹没有持续太久。 “县令大人到——” “升堂——” 围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随着这一声跪下,口呼“见过县令大人”,等到前头传来陈县令喊起的声音,才纷纷起身,只是这一回众人都安静了不少,议论的声音几近于无。 “堂下肃静。”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走到公案侧前方,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婦人,“堂下何人,有何冤情,可有讼书上呈?” 跪在地上的妇人深吸一口气,俯首叩地:“民妇城东錢家三娘,嫁李家二郎三年……” 这场家暴案是陈县令有心推动而来的,从上公堂到錢三娘的每句话都有过盘算。钱三娘作为一个普通娘子,讼书自然不用准备,一开始说话规矩,是让她展现公堂上必须告知的内容,至于后面对她丈夫的控诉。 陈县令只有一个要求,真情实感。 看着在公堂上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妇人,就算是一开始说‘挨打正常’的那些个,也忍不住流露出同情的神情来。 这钱三娘也确实是惨,她和李二郎成亲是因着她爹断了腿急需钱,虽然那时也是挑了好几家人才选中的李二郎,但这成婚的原因让她天然就矮了人一头,这三年来挨得打数不胜数,别说是县城里呢,县城周围的村镇人家都听说过。 钱三娘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呼吸不上来。 见状,陈县令喊住,对身边的人道:“师爷,请大夫过来一趟,捕头,你去将李家二郎带来。” “是。” 那个陌生的中年人和熊锦州同时抱拳行礼,一个从往公堂后面而去,一个大步朝着人群走来。 看着熊锦州目不斜视地离开,宁归竹嘴角上翘,眉目温柔了一瞬。 钱三娘来公堂上告的事情,李二郎根本不知情,熊锦州过去把门一踹,李家一家子别说拦了,连问一句发生了什么都哆哆嗦嗦的。 见熊锦州拎了人就走,李家一家子慌忙跟上,他们附近的邻居见状,下意识也跟了上来。 到了公堂,李二郎被压着跪在地上,连身边的人都没看清就朝着陈县令磕头,哭喊求饶:“大人、大人小的没犯事啊!大人饶命!” 再看旁边的钱三娘,大夫给她按了穴位,这会儿情绪平缓下来,脊背挺得笔直地跪在那,高低立现。 “肃静。” 陈县令敲了下惊堂木,见李二郎住了嘴才开口道:“李家二郎,你抬起头看看,身边这位娘子你可认识?” 李二郎闻言,脑子疯狂运转着,连自己买酒时顺手调戏的小娘子都想了起来,抬头看清钱三娘的模样,面上的恐惧和紧张瞬间松懈下来,他皱着眉扫了钱三娘一眼,声音中的哭腔都还没散呢,急忙对陈县令表态:“大人,我与这贱妇不熟,她若是犯了事,您抓了她去便是,跟我没关系啊!” “……” 堂上堂下一片寂静。 接着,人群中不知是谁嗤笑一声,接着嘲笑声如浪涌至。 “李二郎啊李二郎,你当真是又蠢又毒。”陈县令失笑,声音中浸满了寒意。 “什、什么……” 李二郎看陈县令这态度,大脑发懵,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倒是后面跟上来的李家人,他们已经从周围人口中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挤到前面听见陈县令这话,李母顿时朝着钱三娘破口大骂:“你个破烂货,你要害死我儿啊,我怎么就让你这孽障进了家门……” “啪!” 惊堂木再响。 陈县令视线扫过妇人,语气冷淡:“扰乱公堂,拉下去,杖十。” 接着,他看向软了骨头的李二郎,沉声问道:“你对钱三娘的指控可有什么异议?” 李二郎恍恍惚惚,茫然抬头。 陈县令等待了片刻,见李二郎没骨头的软样儿,心下厌恶愈重,按律法判定:“经查,钱三娘所言属实,今日起你二人断绝夫妻关系,钱三娘家产带回,李二郎笞四十,即刻执行。” 笞刑,指用竹板或荆条拷打犯人脊背或臀腿,是对犯有輕微过错的犯人使用的刑罚。 不过这当中,用的是竹板还是荆条,力轻还是力重都另有一番讲究。 陈县令要将钱三娘李二郎这一案做标榜,自然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看着趴在凳子上,被竹板打到惨嚎出声的男人,围观的百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冒出来一声:“打得好!” 宁归竹:“……” 虽然打得是挺好的,但……他扭过头,在人群中看见了鼓掌喝彩的女孩,莫名为她爹娘感到了些许头疼。 疾恶如仇的性子,很容易被人忽悠了去。 “在看谁?”熊锦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宁归竹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了眼,没找到目标。 宁归竹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往男人身上靠去,“一个女孩,挺有意思的。” “哦。” 熊锦州又往那边看了眼,见宁归竹的面色有些白,低声问道:“我送你回后院休息?” “不用,我想看看。” 宁归竹确实受不了公堂内行刑的场景,但看看旁边瘦成皮包骨的钱三娘,那因惨嚎浮现的不忍就全化作了痛快,李二郎这样的下场是他该得的。 高座上的陈县令已经带着师爷离开,钱三娘在衙役的搭手下身形不稳地起身,宁归竹的注意力瞬间落到她身上,站起身走到钱三娘身边,“三娘,你好。” 钱三娘看着面前的已婚夫郎,有些茫然。 她一天到晚,不是挨打就是干活,真不知道宁归竹是谁。 宁归竹也没觉得人家该认识他,在钱三娘茫然的视线中轻声道:“我叫宁归竹,现在在工学堂任职,日后会随县令大人的安排教授一些手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听听。当然,也可以直接去小河村找我。” 听出宁归竹的好意,钱三娘连忙道谢:“多谢,我晓得了。” 看着宁归竹和熊锦州离开,旁边的衙役拍了拍钱三娘的肩膀,道:“三姐,你好好儿的,先带着孩子养养身体。要我说跟着宁先生学点东西不错,不管以后成不成亲,都有个吃饭的本事。” 这人和钱三娘家算得上熟识。 “哎,好,我记着了。”有熟悉的人在旁补充,钱三娘倒是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她没管还在受刑的前夫,在衙役的护送下朝着家里而去。她的陪嫁就是些被褥箱笼,拿不拿回来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孩子。 来上告之前,钱三娘就和家里商量过了,她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届时改了姓名上了钱家的族谱,正好给他们钱家传宗接代。 这边钱三娘匆匆回家收拾,宁归竹回到后院抱着熊锦州,没了外人在场,他的面色瞬间苍白了下来,一看就被吓坏了。 熊锦州把板凳往宁归竹身边挪了挪,干脆将人抱进怀里,哄着人:“李二郎懒怠得很,其实板子落下去不疼的,就是叫得惨一点。” 宁归竹:“……你把我当傻子哄呢。” 熊锦州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在宁归竹侧脸上啄吻了下,“我错了。” “大人有说之后要怎么安排钱三娘吗?”宁归竹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只是惩罚,离异后如果钱三娘过得很不好,可能很难起到标榜的作用。” “应该也是送三娘去工学堂吧?”熊锦州只知道陈县令有安排,却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你留意一下,看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宁归竹道。 “好。” 第59章 第 59 章 上课 两人在后院休息了会儿, 因着没什么事,就去街上提前吃了午饭。 宁歸竹看着时间不早,对熊錦州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铜板放你这里, 给家里添置东西的话就用这里面的,别折腾你那点零花钱。” “好。我送你去城门口。”熊錦州笑容无奈。 宁歸竹没有拒绝。 两人牵着手, 慢悠悠走在街道上, 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 这个点回去的人不算少,宁歸竹坐在驴车上等了没一会儿, 驴车就坐满了人,熊錦州手指在宁歸竹手心不舍地勾了勾,退开些许看着驴车转向朝着小河村的方向而去, 跟回头看来的宁归竹挥了挥手。 直到人走远了,熊錦州才回到縣衙。 他前脚进縣衙大门,后脚就被早就等着的手下拉着,往陈县令临时休息的院落而去。 …… 宁归竹回到家里时,王春华和熊锦平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洗洗刷刷,看见宁归竹出现在门口, 王春华开口打了声招呼:“竹哥儿回来了啊。我和你大哥还以为你早回来了, 就没等。” 宁归竹笑道:“几步路的事情,有什么好等的,金帛他们几个呢?” “应该在你家。”熊锦平道, “刚还带着狗跑过去。” “行,那我回去了。” 宁归竹告别大哥大嫂,绕过熊家院子就看见家门口已经垒高的院墙,他从工人们身邊经过, 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香味,不由加快了些步伐。 “师父!”熊茵茵探头,看见宁归竹出现眼睛一亮,小跑出臥室来到他身邊,小声邀功:“我们在给貓貓喂饭哦~” 今天早上出门前,熊锦州拉着三小孩嘀咕老半天,就是为了把貓托付给他们。毕竟貓的伙食状况不能讓大人知道,就只能交代家里玩心大好哄骗的小孩了。 宁归竹闻言,微微弯腰摸了摸熊茵茵的脑袋,抬眸看见两个大点的在探头,笑着说道:“还得麻烦你们一会儿,我先去和奶奶一起做饭,可不可以?” 三个小孩:“师父放心!” “什么放不放心的?”柳秋红在厨房里听到动静,奇怪地探头出来看,三个小孩看见她吐了吐舌头,跑回了臥室里,快速将臥室门阖上,宁归竹站直身笑着给他们打掩护,“讓他们收拾地方呢,一会儿吃完午饭教他们认字。” “他们能幹什么,一会儿别把你房间弄乱了。”柳秋红明显不信宁归竹这话,但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道:“马上就能吃午饭了,你把东西放了再来。” “好。” 宁归竹走到臥室门口,笑着朝着小孩们比了个‘安全’的口型,将竹篓放到旁邊,挽着袖子走出卧室到厨房里帮忙。 旁邊放着已经弄好的野菜,炉子上煮着腊肉青菜汤,旁边锅里蒸着的糙馒头已经熟透了。 宁归竹将糙馒头夹出来,“娘,我和锦州在县里吃了东西,一会儿就您跟孩子们吃啊。” “在县里吃了?”柳秋红道,“行,那你把菜往他们碗里划些。” “几口菜而已,您和孩子们吃了就是。” 宁归竹没动桌上的菜。他们家给工人分的饭菜本就要多些,每人吃个六七分饱是不成问题的,没必要再把家里人的口粮分出去。 柳秋红道:“我们哪里需要那么多。” 宁归竹将装满馒头的大碗放到旁边,重新拿了个碗继续夹馒头,闻言说道:“哪里多了?您就好好吃饭,省这一口也省不出大钱来。” 柳秋红被他说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小声念叨着:“东西不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省出来的嘛,人家吃得越饱,幹活才越用心呢……” 宁归竹只当自己没听见。 饭菜上桌,工人们听见宁归竹招呼的声音,纷纷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洗手吃饭,宁归竹去卧室喊三个小孩,“你们过去和奶奶一起吃饭,小猫我看着就好了。” “好哦~” 三个小孩也饿了,听见有饭吃,立即欢快地朝着厨房跑去。 宁归竹回来之前,两只猫就喝了好一会儿蛋汤了,只是小孩子玩心大又没经验,两只猫喝两口,脑袋就往汤里砸两回,吃得慢了些。 等到宁归竹一接手,小猫喝汤的动作顺畅起来,很快就吃饱肚子,哼哼唧唧着往外面爬。 宁归竹抱着它们,给它们擦干净脸上的蛋汤后,将猫用粗布抱着放到凳子上晒太阳,他则是动作麻利地收拾干净卧室,再把蛋汤盖好,关上卧室门出来。 “汪?”大旺探头,看见人类出来,甩着尾巴跑过来蹭了蹭宁归竹的小腿。 宁归竹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给猫猫舔毛没有?” 大旺汪呜一声,也不知道回了些啥,宁归竹干脆蹲下来揉小狗,“猫还小呢,估计不会自主排便,你和二彩把它们带回来就要负责,知不知道?” 小狗听不懂。 不过给猫舔毛这种事,对狗狗而言是很正常的。 看着大旺和他亲昵完,就去拱小猫肚皮,宁归竹拍掉手上的狗毛,去把擦猫擦桌子弄脏的手帕给洗了。 一会儿得教孩子们学字,趁着他们正在吃饭,宁归竹剪了张帕子出来,拿着针线给帕子滚边。 白皙的指尖整理着边缘,针线翻飞将其固定,宁归竹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能将旁人的視线吸引过来。不过这些視线往往不会停留太久,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宁归竹不出声不笑的时候,莫名有种疏离感,讓人下意识地收敛。 这种疏离感没有持续太久。 “师父——我们吃饱啦!”熊家的三个小孩跑出来,一窝蜂拥到宁归竹身边,眼巴巴地期待着:“现在是不是可以读书了?” 宁归竹动作迅速地收好针,无奈地点点他们几个,“下次动作慢点,要是我来不及收针,扎着你们怎么办?” 熊茵茵脆生生道:“茵茵不怕疼!” 大的两个闻言,急急地道:“我们也不怕疼!” 宁归竹:“……” 他无奈摇了摇头,没有说起读书,而是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小叔教的扎马步?” 小孩子们懵懵懂懂地点头。 “那好,现在围着院子走三圈,然后回来扎半柱香马步,等到活动开了,我们就开始认字读书,记住了没?” “记住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读书之前,还要走路和扎马步,但这是师父说的,三个小孩特别配合地出了院子。 宁归竹看着他们乖乖顺着院子转圈,将手里的针线和帕子放回卧室,等工人们吃完饭后,和柳秋红一起收拾锅碗瓢盆,再将厨房和堂屋收拾干净。 等到弄完,小孩子们的运动时间刚好结束。 “那我去上課了,娘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啊。”宁归竹不放心地叮嘱道。 “去吧去吧。” 柳秋红看着宁归竹带孩子们进了卧室,忍不住拿着针线篓子坐近了些,也跟着听个新鲜。 给孩子练字的沙盘里还没有沙子,宁归竹摆了纸墨笔砚出来,在上面规整地写下三人的名字,“这是你们的名字,要不要自己找找哪个是自己的?” 三小孩对视一眼,熊茵茵迅速出手,指着其中一个道:“茵茵!” 那两个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她的名字。 宁归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对,茵茵真棒。” 然后看向两个大点的男孩儿。 熊川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个都像自己的,他纠结着抬头去看哥哥。熊金帛思索了下,不太确定地伸手,“这个是弟弟的,这个是我的,对吗?” 熊川水于是也抬头,期待地看着宁归竹。 “是。” 宁归竹也没厚此薄彼,同样夸赞地摸了摸他们脑袋,让三人在摆成一排的凳子上坐好,“今天咱们先认名字,然后再从最基础的开始。” “好——” 穷人家的孩子要更懂事些,他们早在大人的话语之中,明白读书是一件多么厉害的事情。 现在,他们也要成为厉害人了! 三个小孩配合度很高,学习进度也就快了起来,宁归竹就将他们的名字从纸张上剪了下来,裁成大小一样的方块打乱放在桌上,“现在,我们玩个小游戏……” 听着屋里不断传出的童稚声音,柳秋红面上是藏不住的笑容。她没见过别的教书场景,不过自家竹哥儿这样,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他们家娃认识名字了嘞。 熊锦州回到家里,见她一个人坐着傻乐,奇怪道:“娘你乐啥呢?” “嘘——” 柳秋红让人噤声,拉着熊锦州往旁边走了点,“你别吵着竹哥儿上課了。” 熊锦州:“……哦。” 虽然很想抗议两句那是他夫郎,但上课确实蛮重要的。 “行了,你回来了,就好好收拾着家里,我得回去了。等会儿下了课,让金帛他们兄妹仨回家吃饭去,别老是留你们这蹭饭。” “没事,一两頓的。” “什么一两頓。”柳秋红瞪他,“现在他们要跟着竹哥儿学习,以后天天都在这儿。到时候中午晚上全吃你们的,你们自己还养不养孩子了?!” “也没那么夸张吧,能把我们俩吃垮不成?” 熊锦州嘀咕,眼见着亲娘的巴掌挥过来了,他连忙改口:“行,我知道了,不让他们养成这习惯。” 柳秋红挥出去的手及时刹住,轻哼:“这还差不多。” 看着柳秋红的背影消失,熊锦州立即钻进卧室,“竹哥儿,这是早上答应他们的糕点,你歇歇喝口水。” 熊锦州说着,将喂猫的报酬放桌上,拿起旁边的碗给宁归竹倒了碗水。 宁归竹笑着接过。 他们这亲亲密密呢,熊金帛伸手去拆糕点的动作一顿,“哎呀!猫!” 下午忘记喂猫啦! 三个小朋友顾不得点心,从凳子上跳下来,撒丫子往外面跑。 第60章 第 60 章 三宝四喜 看着急急忙忙跑出去的小孩背影, 宁歸竹和熊錦州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宁歸竹碗里的水才喝了一口,小孩子们就捧着貓回来了。 “师父, 小叔, 貓貓都快餓扁了!” 熊錦州顺手把桌上的东西挪开了些,闻言好笑道:“哪有那么快, 你们中午应该喂过了吧?两个时辰而已, 餓不着。” 熊茵茵:“但我们是吃飯之前喂的小貓啊!” 眼见着他们已经笃定猫猫饿坏了,熊錦州也懒得跟几个小屁孩争辩, 把猫吃飯的东西放到了桌上,讓他们动手照顾小猫。 猫咪确实饿了,卷着舌头飞速喝着碗里的蛋湯。 熊金帛和熊茵茵的耐心好些, 换着手给小猫托脑袋。熊川水上午喂过猫,因为耐心不足也不够细心,被哥哥妹妹嫌弃得不行,这会儿只能在旁边托腮看着。 见小猫咪喝湯喝得开心,熊川水忍不住晃了两下脑袋,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去看旁边坐在一起低声聊天的大人, “阿叔, 昨天说要给小猫取名字的,你和小叔想好了吗?” “嗯?”宁歸竹看过来,他还真忘了这事, 笑着对熊錦州道:“说是要跟狗序齿,你想想名字?” 熊锦州:“……” 猫,跟狗序齿? 这一听就不是他家竹哥儿出的主意,视线落到三个小孩身上, 见他们期待地看过来,熊锦州挑眉反问:“你们觉得这两只猫应该叫什么?” 熊茵茵积极道:“要好听的!” 熊金帛:“要吉利的,奶奶说大旺二彩就很吉利!” 熊川水挠头,“奶奶还说贱名好养活……” 他这话一出口,熊金帛和熊茵茵脸色就变了,大声道:“不要贱名,贱名难听!!!” 他们兄妹仨因为熊锦州,取的名字都挺好听,但在村子里长大,多多少少都听过些贱名,像是石头狗蛋这种都是好听的,叫屎戳儿那是真的很难听! 宁歸竹没忍住笑起来,“我们取好听的,不要那些名字。” 听见大人保证,熊金帛和熊茵茵纷纷松了口气,思维发散的熊川水心虚道:“我也没说要取那种名字啊。” 这不是大哥说起奶奶,他就多想了下嘛。 两大三小凑在一起,宁归竹和熊锦州说了好些吉利的字出来,讓小孩子们来挑选。三个孩子平日里都是大的照顾小的,但遇到这种事情,他们还是会吵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两哥哥嘴皮子明显没妹妹来得利索。 最终名字敲定为:三宝,四喜①。 大旺二彩,三宝四喜,一听就是一家人。 喂饱了猫,三个小孩规规矩矩地朝着宁归竹一鞠躬,“师父我们回去啦!” 看着他们跑出院子,还不忘转身关上院门,熊锦州乐道:“你当了他们师父就是不一样,以前咱家院门哪有这个待遇。” “胡说八道。”宁归竹无语瞥他,“他们每次进出都会关门啊。” 熊锦州:“?” “有吗?” 难不成他这个小叔的待遇,从一开始就不如竹哥儿? 熊锦州认真思索的空隙,宁归竹已经挽着袖子往厨房走去了,边走边道:“你去弄点葱回来,咱们家菜地里的不能摘了,得去外面找。” 熊锦州顿时放弃思索待遇问题,“要不我多弄点回来,再往菜地里种一些?” “行啊。”宁归竹想了下,又从厨房探头出来,对熊锦州道:“要是看见芥菜也弄点回来种着,我还想弄点腌菜呢。” “好。” 熊锦州拎着竹篓,带着锄头出了门。 宁归竹先把水烧上,然后打开橱柜从里面取出肉来切了一块放在碗里,又在墙角处的野菜堆里挑挑拣拣选了些出来。 肉和菜洗干净切好暂时放在旁边,宁归竹开始准备今晚的主食,窩窩头。 磨细的玉米面分次倒入开水烫熟,再加入面粉揉成光滑的面团。宁归竹拎着水罐,把里面的冷开水倒到碗中等下喝,然后往里重新填入开水,水罐放回原位继续晾凉,宁归竹往锅里添入冷水,往里放了几块肉,然后依次放上蒸格和蒸布,开始捏窩窝头。 等熊锦州拎着竹篓回来,厨房里早就飘出食物香味了。 他把竹篓放到旁边,从里面取出野葱,将葱叶切下来洗干净,先送到厨房里面:“竹哥儿,葱花你自己切一下,我把菜种了去。” “哎,好。” 宁归竹站起身,打开瓦罐上的盖子看了看里面炖着的肉,将焯过水的野菜放进去翻拌了下,重新盖上盖子焖着,又过了会儿,才将葱花切碎放入瓦罐中。 野葱浓郁的香味很快激发出来,宁归竹把瓦罐里的菜盛出来放到桌上盖好,将瓦罐放在旁边晾凉些,等下洗出来的洗锅水可以用来喂狗。 锅里的窝窝头还要蒸一会儿,宁归竹去后院,跟着熊锦州一起先把菜种了。 熊锦州弄回来的野葱和芥菜不少,再加上先前开垦出来的菜地都已经用上了,这会儿得重新松土,两人花了些时间才把菜全部种好,拎着锄头回到前院,洗干净手后就可以吃飯了。 剛出锅的窝窝头还是松软的,一口下去满是玉米的清香,宁归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窝头中间,连着菜一起咬上满满一大口。 炖了这么久的肉本来就特别香浓,再加上他们在菜地里耗费了些体力,这会儿食欲正爆棚着,一顿饭吃得人异常满足。 吃饱飯,熊锦州洗碗,宁归竹收拾厨房。 瓦罐里添水晃上几晃,掰碎的馒头放进去,宁归竹又单独拿了个馒头,带着东西来到房屋侧面。 早在他们吃完午饭后不久,熊锦平就把馒头送了回来,当时宁归竹在教孩子们读书,柳秋红没讓熊锦平叫他,还是宁归竹停下来喝水,才听见了些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狗饭倒进盆里,宁归竹把糙馒头放到旁边的竹节碗上,顺手摸了摸馒头的脑袋,“今天在外面开不开心?” 馒头甩着尾巴,鼻孔里喷气,哼唧了两声。 听声调是高兴的。 不过也是,跟着熊锦平王春华出去干活,虽然去时需要拖的东西重些,但对馒头而言能出去走走,不是成日成夜关在家里,就已经很爽了。 “就知道你。”宁归竹笑着戳了它一下,取下干草秸秆给它放好,“好了,吃东西吧。” 馒头盯着干草秸秆看了会儿,意思意思地挑出来几根嚼巴两下后,就张大嘴咬住了旁边的糙馒头。 骡子一天就两顿,它中午是吃饱了回来的,这会儿不饿。 宁归竹也没在意,看见狗没要人喊,自己就跑回来吃饭了,伸手捋了两把狗头,“一会儿不准出去了,三宝四喜还要你们带呢。” 狗疑惑歪头:三宝四喜?那是谁? 人类不知道狗的疑惑,说完狗子,视线就落到了旁边的雞鸭身上。 最近天气热了起来,家里的蜗牛也少了些,雞鸭的伙食也就变差了,再加上家里现在多了只大母雞,宁归竹思索着晚上也得喂一顿,拿起瓦罐回到厨房后,就舀了些糠出来用水揉了撒到圈栏里。 “锦州,雞鸭我没抓,天黑之前记得来看看。”宁归竹怕自己忘了,走回前院就跟熊锦州说了一声。 “好。” 熊锦州见他拿着瓦罐过来,伸手道:“瓦罐给我吧,我顺道洗了。” 宁归竹把瓦罐递给他,回到厨房里,将蒸格和蒸布取下来放在旁边,锅里的水已经炖成了肉湯,只不过水多肉少看起来很稀,宁归竹盖上盖子,往灶膛里又添了些柴火继续煮着,拿起蒸格蒸布出来清洗。 等放到锅中的水越来越少,肉汤也浓稠起来,里面的肉也彻底炖散了。 宁归竹用锅铲碾碎肉块,将其盛到碗中,倒了点水进去清洗干净,洗锅水放到旁边留着明天喂狗。 熊锦州提着水桶进来,看见旁边放着的肉汤,问道:“给猫炖的?” “对,它们现在只能喝点汤水,肉汤有营养些。”宁归竹点头。 熊锦州“唔”了一声,觉得宁归竹说得有道理。 洗干净的锅中放入干净的冷水,守着水烧开的时间,两人带着猫把狗给喊回了窝,将猫交给两只狗子,再把鸡鸭全部捉起来,宁归竹在笼子角落捡到一个鸡蛋。 “锦州,看!” 宁归竹有些惊喜地朝着熊锦州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虽然不是自己家养大的鸡鸭生的,但这可是他们家第一个蛋! 熊锦州看了眼,笑道:“还挺大。” 那个鸡蛋确实比常见的要大一些,宁归竹拿着鸡蛋和熊锦州一起往回走,高兴道:“希望咱们家养大的那几只,以后生蛋也能这么给力。” “那肯定的。” 熊锦州给予积极回应。 · 又是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宁归竹起来就把昨天捡的鸡蛋打了,放入开水搅散后,和馒头一起蒸熟。 配菜则是煎了些鸡蛋薄饼切成丝,和青菜一起炒了炒,淡黄色和青绿色交织,再加上炒菜留下的油光,一看就很是好吃的样子。 熊锦州把家里的小动物喂了个遍,洗干净手进入厨房正好可以开始吃饭。 他看着碗里软嫩的蛋羹,用勺子舀了一点点送入口中,眼睛微微一亮:“这个好吃。” 宁归竹放下馒头,好笑道:“蛋羹哪有不好吃的。” 熊锦州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摇着头道:“你要是吃过大嫂弄的蛋羹,就知道这里面的差别了。” “小心大嫂听见以后不给你做了。” 熊锦州得意一挑眉:“没事,我现在有你,不用吃她弄的。” “……” 吃完饭,熊锦州跟着一起收拾完家里,恋恋不舍抱了宁归竹一下,“那我去上值了,你在家也别太累。” “放心吧,我现在的重心就是教孩子们认字,累不着。” 宁归竹目送熊锦州牵着骡子离开,舀了些水去后面菜地里浇菜,才弄完半块地呢,干活的工人来了,没有多久,孩子们也跑进了院子里。 见宁归竹在后院浇水,三个小孩挽着袖子就进了菜地,把少数开始冒头的虫子给抓了下来,送到后院另一边的圈栏中。现在鸡鸭大了,可以把虫子整个丢进去投喂。 宁归竹见状叮嘱道:“小心些,才浇了水,别把鞋子弄脏了。” “好~” 等到三人忙完回到前院,洗干净手歇息一小会儿,今天认字的课程就开始了。 先是复习昨天认的名字,然后再教他们学简单的文字,像是‘一二三’‘大小’之类,宁归竹还默写了几首年幼时学过的认字诗,例如:“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②。 只要小孩子足够配合,教育就要轻松无数倍。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中午和柳秋红一起做了饭,午饭后歇息消化了会儿,宁归竹讓三个小孩去卧室里睡上一炷香时间,自己拿着没缝完的帕子和柳秋红坐在一起。 “怎么就让他们去睡了,这半个小时让他们认认字多好。”柳秋红絮叨着,总感觉这时间被浪费了。 宁归竹手上的动作不变,温声说道:“读书是件费脑子的事情,他们上午学得很认真,中午歇歇,下午才能学得进去,不然光打瞌睡去了更浪费时间。” 柳秋红视线缓缓落到院子里的竹枝堆上,片刻后到底没坑自家孩子,只是忍不住说宁归竹:“你真是,比他们爹娘还护着他们,也不知道等你有了孩子会是个什么光景。” 宁归竹顿了下,笑着道:“我大概是狠不下心管的,到时候还得辛苦娘来。” 柳秋红闻言乐呵呵道:“那好说,自家孩子肯定得管。” 说笑着,一炷香的时间飞快过去,宁归竹把孩子们喊起来,给他们穿好外衣带着人用冷水洗漱了下,“醒醒神,咱们继续上课。” “好的!” 等到傍晚,熊锦州一回来,宁归竹就放孩子们去玩了。 看着从身边飞速跑过的三小孩,熊锦州挑了挑眉进入院子,将手里的纸包放到宁归竹手里,“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学了一天,憋坏了。”宁归竹笑着,打开纸包看了眼,“怎么又买了糕点?” 熊锦州伸着懒腰道:“不是我买的,大人让我给你带来的。” 宁归竹挑眉。 熊锦州拉着人在桌边坐下,去厨房倒了两碗水出来,然后才把白天的事情说了,“还是三娘那事。大人本来是想安排她去学纺织的,后来不知道从谁那知道,大哥大嫂卖的豆花是从你这学的,就让我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她能快速上手的生意。” 宁归竹咬了一口糕点,“大哥大嫂的生意很不错?” 居然传到县令那了。 “嗯。”熊锦州点头,“县里的豆腐店也学着卖了豆花,不过大哥大嫂他们的生意更好些。今儿还用豆皮和豆干炒了两个配菜,顺带卖没处理的豆皮和豆干。” 闻言,宁归竹笑起来,“大哥大嫂脑子挺活泛的。” 说起这个,熊锦州道:“大哥早上还说呢,县里愿意花錢的人多,要是能多做点卖就好了。” 可惜家里忙不过来不说,也没办法带那么多东西去县里。 “这个简单,请人就是了。也不一定要自己卖,豆干豆皮之类的,可以让其他人来家里拿货出去卖,价格是便宜些,但量大。等到有錢了再去县里租个铺子,想卖什么都行。” 宁归竹随口聊了两句,把这件事放到一边,说道:“三娘愿意的话,就让她来家里,我教她几个吃食方子,但要怎么弄就得看她自己了。” “行,我明儿跟大人说。” 两人正说着呢,熊锦平送錢来了。 宁归竹嫌弃一天结一次账太麻烦,现在熊锦平夫妻俩都是三五天来送一次錢,没有固定的规律,但给宁归竹的钱是只多不少的。 沉甸甸的铜板落到桌上,宁归竹说道:“大哥,听锦州说你们想把生意做大些?” 熊锦平闻言,无奈地看了眼弟弟,“这种小事也说。” 熊锦州耸耸肩,“话赶话提起了。” 既然宁归竹都知道了,熊锦平就把他和妻子的思路说了出来,想听听宁归竹有什么建议。 宁归竹也没什么太特殊的建议,就剛刚跟熊锦州随口提起的那些。 熊锦平有些迟疑道:“这样一来,人家不就把豆腐的做法学去了?” 豆腐做起来还挺简单的。 宁归竹失笑,“大哥你这是做习惯了觉得没什么,换成之前,你们能想到点卤用的东西那么简单吗?” 这…… 别说,还真是这样。 熊锦平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回去跟你大嫂商量下请人的事情。” 宁归竹点点头,又问道:“大哥你认不认识挑担卖东西的走贩?” 闻言,熊锦平很快反应过来,“竹哥儿你说的让人拿东西去卖,是指让走贩去周围村子?” 他一开始想的是人家去县里卖,还琢磨会不会分摊了自己家的生意呢,但如果是去周遭村子…… 宁归竹道:“走贩拿货的量肯定会多些,咱们少收点钱,人家从中有得赚,这生意就能长久下去。” 豆腐造价低,而这其中需要花费的人力,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熊锦平听着宁归竹的话,越发心动起来,“我找两个堂兄弟问问,看他们要不要卖。做豆腐这边,先只请一个人试试。” 宁归竹点头:“谨慎些是对的。” 听宁归竹肯定,熊锦平顿时就坐不住了,和夫夫俩随意聊了两句后,他匆匆回了家。 做生意这件事,熊锦平在宁归竹这得了建议,回去先是和妻子商量了番,又跟爹娘凑在一起讨论了会儿,踏着月色去了伯父家。 熊石山娘在世时生了八个孩子,活下来三男两女,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争吵打架没少过,现在老一辈不在了,家里独立出来,感情反倒浓厚起来。 因而遇到赚钱的事,他们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些亲戚。 熊锦州第二天早上,在熊家院子里看见堂兄弟和堂嫂时,并不觉得意外。 他跟人打了招呼,大步进了厨房,“哥,竹哥儿让我来问问,你们今儿压豆腐吗?” “压。怎么,家里要?” “嗯。”熊锦州把带过来的铜钱放下,“竹哥儿想弄点腐乳。” 柳秋红闻言道:“那我晚点过去时带上,你把钱拿回去,一家子拿两块豆腐,咋还给上钱了?” “那不行。”熊锦州不听他娘的,“竹哥儿说了,第一笔生意得给钱,不然不吉利。” 柳秋红:“……” 这话都说出来了,柳秋红哪里还敢让人拿钱回去,她没好气地戳熊锦州脑袋,“竹哥儿竹哥儿,你这成了婚是半点脑子都没了,就不知道说这是自家吃用,不算生意吗?” 熊锦州躲了躲,“娘你脑子转得快,你去跟竹哥儿说呗?” 柳秋红一噎。 这会儿脑子转得快有什么用,得在宁归竹面前还转得快才行啊,不然三两句话的,就又顺着宁归竹的想法说下去了。 熊锦州就知道会是这样,笑着挪到旁边道:“就要三块豆腐啊,我先回了,竹哥儿做了早饭就等我回去吃呢。” 柳秋红眼不见心不烦地摆了摆手,“滚滚滚,赶紧滚。” 熊锦州拍拍屁股走了。 看着他离开,刚刚安静如鸡的堂兄弟顿时松了口气。熊家兄弟间的感情确实不错,但熊锦州后来成了例外——上头的长辈惹恼他的话,他是真朝兄弟下手啊。 看两人这样,熊锦平好笑道:“锦州这几年又没动手,你们怎么怕成这怂样?” 熊财生没好气道:“你是他亲哥当然不怕。” 熊财生是他们大伯家的长子,也是这一辈中的老大哥。 旁边的熊财旺心有戚戚,“大哥你还好点,我才是惨。” 他爹是三兄弟中最小的,嘴巴向来不太把门。偏偏熊锦州那小子精通‘父债子还’,他是所有同辈中挨揍最多的那个。 熊锦平看他们这样,嘲笑两声就回了厨房。 管是不可能管的。 他弟自己找回来的场子,哪有随便拆了的道理,而且现在这日子也挺自在,没必要管。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钱三娘 定了即将出锅的豆腐, 熊锦州脚步轻快地回到家里,看见宁歸竹在喂鸡鸭,走过去看了下, 顺手收拾起骡棚来。 宁歸竹问道:“娘他们没说什么吧。” 熊锦州闻言随口道:“还不是那些不收錢的话, 我放下錢就回来了,娘说晚点她过来的时候, 把豆腐帶过来。” 宁歸竹点点头, “行。” 他们家里不差那点錢,没必要占大哥大嫂的便宜。 说着话, 宁歸竹手里的谷糠已经全撒到了圈栏里,熊锦州看了眼在旁邊吃飯的狗,问道:“把貓帶去廚房?” “帶上吧。” 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 狗又起了床,貓得放到灶台旁邊取暖。 熊锦州蹲在狗窝邊掏了掏,把两只貓崽掏了出来,跟在宁归竹身后往廚房而去。 灶台上正烧着开水,准备喂家里动物前,宁归竹就把貓的肉汤端到了灶台上,这会儿回到廚房, 凝结的肉汤已经化开, 正好可以用来喂猫。 竹片洗干净放到桌上,熊锦州和宁归竹一人一只猫,看着吧唧吧唧喝得开心的两只。 “是不是比刚帶回来时胖了些?”宁归竹小声问道。 熊锦州仔细看了看, “可能是毛洗干净蓬松了看着胖吧,这才多久,哪有那么快就长肉的。” “也是。” 两人守着小猫喝饱肉汤,顺手给它们擦了擦嘴巴, 将粗布铺在灶台旁邊,将猫放上去。 隔着灶台的泥土壁,热意传递到身上,小猫舒展着身体歇了会儿,开始探索。 熊锦州避开爬到脚边的三宝,舀了点开水端出去洗脸刷牙,宁归竹进来,见猫都快爬到路中间了,连忙走近抓起它们放回原位。 眉心一块白斑的三宝茫然地转着脑袋,即使视力还不太好,也明白它刚刚的努力全部成了空,咪嗷咪嗷地嚎了两声,避开面前的大块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爬。 三宝爬了,四喜也跟着往外爬。 宁归竹:“……” 熊锦州进来看见这一幕,好笑道:“讓它们爬吧,留意着点就好了。” 两猫崽的体型和耗子差不多大,稍微留心些还是不怕踩着的。 “这不是怕万一嘛。” 宁归竹说着站起身来,把锅里剩下的开水舀了出来放在旁边,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今天吃玉米面条可以吗?” “我都可以。”熊锦州道。 宁归竹拿了盆开始揉面,同时对熊锦州道:“那你切一些肉丝出来,然后再准备点葱花。” “好。” 两人在廚房里忙活开来,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完毕,锅中烧油放入肉丝,炒熟之后打入鸡蛋,加酱油食盐调味盛到两个碗里,锅中加水烧开放入面条。 玉米面条爽滑可口,满是玉米的清香,再搭配上丰富的配料,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吸溜面条的声音。 吃饱飯,时间还早,熊锦州陪着宁归竹一起收拾了下菜地,才牵着骡子离开家门。 家里的事情都弄完了,宁归竹伸着懒腰,将猫放到院子里,拿着帕子坐在旁边绣着,偶尔抬头看一眼满地乱爬的猫崽。 孩子们和工人先后到来,宁归竹将猫抓到屋檐下的走廊上,拿着书本教三人读书。 柳秋红来得慢些,看宁归竹在教读书,轻手轻脚地将豆腐放到厨房里。 宁归竹只和人打了声招呼。 上午的課程很快结束,宁归竹看了眼天色,对他们道:“今天下午不上課,等大哥回来后,讓他带着你们去河里淘一些细沙回来,明儿我们开始学笔画。” 听到不用上课,三个小朋友眼睛亮了下,大声回答:“好!!!” 讓他们自己出去活动身体,宁归竹喂了猫,将肉汤重新放好后,挽着袖子进厨房帮柳秋红一起准备午餐。 柳秋红见他进来,说道:“你要的豆腐我放橱柜里了。” “好。” 宁归竹见午餐里有煎豆腐,明白这是家里出的菜,心下暖洋洋的,也没说什么拒绝的扫兴话。 两人说着话准备好午餐,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情进来,守着小猫崽玩的小孩见状,把猫抱到了凳子上放着,然后搬着凳子挪到厨房门口,期待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大人。 “我们可以吃飯了吗?” 宁归竹端着窝窝头出来,笑着说道:“先进去吧,我们得先给叔伯们准备午餐。” “好的哦~” 等宁归竹和柳秋红走出厨房,熊金帛带着弟弟妹妹进了厨房,看看灶台上的东西,他端起分量比较少的那些,“我们先端菜上桌!” 熊川水和熊茵茵欢快应声,跟在熊金帛身后,把他们那份饭菜端到桌上,又踮着脚去拿碗筷摆上桌。 宁归竹回来看见这一幕,失笑问道:“今天饿得很?” “没有。”熊金帛摇头,“娘说了,要多帮师父的忙。” 旁边两个跟着点头。 宁归竹闻言,伸手揉揉他们的脑袋,夸赞道:“真棒。” 得到夸奖,三个小孩乐出了牙花子。 将工人们那份东西都端上桌,宁归竹和柳秋红也在厨房里坐下,和孩子们一起吃饭。 家里剩下的腊肉本来就不多,几顿弄下来早就吃完了,因而今天没有荤腥,桌上就两碗菜,分别是炒野菜和煎豆腐。虽然没荤腥,但分量足足的,而且煎豆腐用了不少油,依旧讓人吃得头也不抬。 宁归竹吃着饭,把下午不上课的事情跟柳秋红说了。 孩子们读得认真,记忆力也不错,但不能一直只看不动手,等到细沙弄回来之后,就得带着他们练字了。 先在沙盘上练好字,再买纸笔进一步练习。 柳秋红道:“用不着锦平,晚点让你爹带他们去就行。” 今天带去县里的东西多,中午不一定能回来,还不如让熊石山带着他们去,省得拖得太久把事情忘了。 宁归竹道:“爹不是很忙吗?” 之前宁归竹随口提了句能做蒜酱的事情,家里人就找了地方,这几天正忙着开垦呢。 “没事,都弄得差不多了。” 家里人再忙也不会把事情压在熊石山一个人身上,下午他们泡上豆子之后,就会带着锄头去地里一起开垦,这几天下来早就弄好了,现在主要是湿地,明后两天就能下种。 宁归竹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问道:“是在哪里开的荒田?” 他只知道家里人在弄这个,还真没仔细问过。 “就旁边那林子边,咱们两家过去都方便。”柳秋红指了下屋外,说道。 宁归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吃完午饭,收拾干净东西,下午不用上课,宁归竹在家里守着就行,柳秋红就带着孩子们走了。 宁归竹将猫放到太阳下让它们自由活动,回到厨房烧了半锅水,将豆腐拿出来切成小块。 趁着水烧开的时间,宁归竹找了找,把先前弄屋顶时没用完的稻草取了出来,在小号的笸箩中铺开,东西暂时放到桌上,宁归竹把豆腐块下入锅中焯水,捞出在笸箩上铺开。 看着桌上的豆腐,宁归竹回到卧室剪了块粗布下来,盖在豆腐块上,将东西放到阴凉处,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收拾好豆腐,宁归竹走出厨房,见猫爬得有些远了,就将它们给抓回原位,然后进卧室拿出针線篓继续弄没缝完的帕子。 断断续续的,帕子的边已经缝好,接下来就是他答应的绣花。 宁归竹垂眸忙活着,偶尔起身活动一二,一天的日子过得分外悠闲。熊锦州回家看见屋檐下的人,面上瞬间浮现出笑意。 “竹哥儿,我回来了。” 听见熊锦州的声音,宁归竹正好固定好線尾,他剪断线将针放到旁边,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帕子,笑着对已经走近的人道:“看看喜不喜欢?” 熊锦州接过帕子闻了下,笑眼弯弯:“你弄的我都喜欢。” 宁归竹笑起来。 夫夫俩坐在一起说着小话,等到工人们忙完一天的工作离开,才起身同进同出地忙活起来- “娘,您要走吗?” 瘦小的幼儿穿着宽大的衣服出现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在厨房里收拾的錢三娘,今天上午有个捕快叔叔过来了,他藏在旁边没被发现,就听他们说什么去不去的,小家伙纠结了一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試探地询问母亲。 “走哪?”钱三娘听见儿子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自己家里,做什么都要随意一些,钱三娘把碗筷搁下,走到门口蹲在孩子面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吗?” 小孩紧张地抠着墙壁,小声道:“上午,我听见了。” 钱三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孩子说的什么,她无奈地抬起手摸了摸他,轻声道:“娘不是要走,那个叔叔来是跟娘说找师父的事情。柱子还记得吗?娘要找人学些东西赚钱。” 闻言,柱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记得的!” 看他这样,钱三娘心里叹了口气。 李家人不把她当人,也没将这个孩子放在心上,不足三岁的小孩瘦得跟猫儿似的,平日里安安静静,就算是面对她时也很少开口说话。 现在回了钱家,虽然爹娘和两个出嫁的姐姐都很照顾,但孩子还是那副样子,没有半点活泼劲儿。 想到这,钱三娘对李家的恨意就又多了几分。 自从她带着孩子回到家里后,李家人就一直在外面说她迟早拖垮爹娘之类的话,一来二去的,周遭邻居也开始说她迟早会后悔。这些话说出来无非是为了影响钱三娘一家过日子,然而他们一家人满心只有庆幸。 毕竟如果钱三娘不回来,她和孩子迟早会死在李家。 不过只是庆幸不够,钱三娘还想把日子过红火起来,让那些人知道她钱三娘离了李家,只会越来越好。 心里思绪纷杂,钱三娘牵着孩子的手进入厨房,让他坐在小板凳上看着。 跟宁先生学手艺是必须的,不过还得再等等,至少得让孩子熟悉了她爹娘再说,不然钱三娘怕她前脚去小河村学手艺,后脚孩子就出了事。 宁归竹从熊锦州口中得知钱三娘的想法,点了点头就把这件事搁置到一边了。 人家不来,他们就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今天白天家里尝試的走贩生意很成功,两个堂哥顺利把东西卖了出去,还有好些想买没买着的。再加上县里尝试豆干豆皮的人多了,也有不少人想要买些回去自己弄着吃,生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熊锦平和王春华回来后,就想着要不要再请几个人来帮忙。 不过这事还是暂且压下了,毕竟才请了一个人,又刚开始和两个堂兄弟做生意,没必要着急忙慌地增加人手。 对此,宁归竹和熊锦州并不知情,他们只知道家里很忙。 两人吃完饭后还去了趟熊家,本来是想着帮把手的,结果家里人忙得有条不紊的,他们俩在那也就只能搭把手,大部分时间都空闲着。 既然帮不上忙…… 熊锦州牵着宁归竹的手喊道:“娘,我带竹哥儿走了啊,我们去弄点野菜回来。” “行,别弄太晚,现在草里蛇多。” “知道。” 夫夫俩牵着手走了,王春华接过熊锦平递来的水喝了口,笑着道:“看见没,锦州那眼睛啊,就没从竹哥儿身上下来过。” 腻歪得很。 熊锦平看了眼离去的夫夫俩,又看了眼在灶台前揭豆皮的爹娘,凑到王春华耳边道:“我也是。” 王春华喝水的动作一顿,睨了眼这个时候说情话的男人,把碗往他手里一塞,轻哼道:“是什么是,干活去。” 看人匆匆起身,熊锦平笑出声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宁归竹白天教孩子们读书,下午熊锦州回来后,就和他一起去外面采些野菜,自己家请工吃饭之余,还能给家里提供些,给他们减少了一份要忙的事情。 小猫崽喝着肉汤和蛋汤,几天时间下来活泼了许多,眼睛也睁开了,迈着小小的爪子满院子乱转,能跑能跳的,两只小狗明显更喜欢它们了,每天跟在猫崽后面。 宁归竹无意瞥到二彩又在舔猫屁股,揉了揉眉心移开视线当没看见。 小猫排便需要外力帮助,二彩这样也是解放了他。 熊家院墙围好,准备刷墙灰时,钱三娘下了驴车,站在小河村口看了看,走向不远处的人群,“那个,我想问一下熊捕头家在哪里?” 正在聊天的一群人看见她,声音静谧一瞬,没有回答问题反而疑惑道:“你有事?” 钱三娘点点头,“我来找宁先生学东西。” 闻言,哗然声起。 村子里谁不知道宁归竹懂得多,先是应县令大人的话,去县里教人纺织,然后又告诉熊家大儿子弄豆腐,先前听说还在教他们家孩子读书,现在居然还有人来找他学东西。 这前面几种就算了,不是官老爷要求,就是教自己家里人,怎么现在外人比他们小河村的还先来学了? 这熊家不地道啊! 有人心里又酸又气,也有人好心地给钱三娘指了路,起身道:“我带你过去。” 钱三娘在李家待了这些年,对人的情绪极其敏感,察觉到那些人的态度不由蹙了蹙眉,有些担心自己的到来会给宁先生带去麻烦。 带着她往熊锦州家走的老婆子见状,说道:“别担心,他们烦不到熊家夫郎的。” 钱三娘疑惑地“嗯”了一声。 熊锦州当上捕快是她成亲之后的事情了,对熊锦州的凶名只听过一耳朵,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老婆子不知道这些,只随口道:“熊家老二跟他夫郎感情好着呢,哪个敢欺负他哦。” 说话间到了熊家,老婆子在院门口站住脚,“竹哥儿,有人找你。” 宁归竹闻声从卧室里出来,看见钱三娘时忍不住嘴角上翘,不过在招待她之前,宁归竹先对带人过来的老婆子道:“麻烦您了奶奶,进来喝口水再走吧。” 老婆子摆了摆手,“不喝了。”她看见在厨房窗口探头的柳秋红,朝人招了招手,“秋红你出来下。” 柳秋红疑惑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问道:“什么事?” 老婆子拉着她到旁边说话去,钱三娘跟在宁归竹身后进入院子,也低声把刚刚的事情说了。 宁归竹闻言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坐会儿,我去给孩子们布置点功课,一会儿就开始教你。” “哎好,麻烦您。”钱三娘拘束地坐下。 外面,老太太找柳秋红是为了定豆腐的事情,说好明天早上拿豆腐后,又顺口提了嘴刚刚发生的事情。 柳秋红嫌弃道:“又是那几个污糟货。” 老婆子叹了口气,“谁让他们家男人多呢。” 在村子里生活,家里男人一多,别说会被欺负了,不往死里占别人家便宜都是好的。 显然两人口中的那几个,并不属于“好的”行列。 不过熊家也不怕他们,柳秋红道:“竹哥儿是不会打架,但有锦州在呢,他们不担心家里男人挨揍,只管来就是了。” 闻言,老婆子也乐了。 该说不说,自从熊锦州名声扫地后,村里那几颗老鼠屎到了熊家面前,也只敢阴阳怪气说上两句,就这还得远远躲着熊锦州说。 看着就让人高兴。 柳秋红和老婆子聊了几句,就回了院子,见宁归竹在厨房里忙活,随口问道:“准备教她做什么吃食?” 钱三娘的事情,夫夫俩是提前说过的。 宁归竹:“豆腐菜。” 钱三娘今天要来的事情,昨儿有提前递过消息,因而早上宁归竹让熊锦州去家里买了好些豆腐制品回来。 柳秋红有些好奇“豆腐菜”的做法,但想想,这是宁归竹答应交给钱三娘的手艺,就带着东西坐到了外面。 宁归竹疑惑,“娘?” 柳秋红摆摆手道:“你们忙,我得把你爹衣服补好。” 干活费力气也费衣服,柳秋红手上拿的衣服缝补了许多回,平日里干重活时穿上,也省得把其他衣服弄坏了。 她都这么说了,宁归竹也就收回了注意力,对钱三娘道:“我先弄一遍,你认真看着,一会儿上手可以吗?” 钱三娘紧张地攥着衣服,用力点了点头。 豆腐菜当然不是一两样,宁归竹先教调味简单的,像是香煎豆腐、炒豆丝,豆腐蔬菜饼之类。宁归竹还跟大哥大嫂要了点豆渣,准备教钱三娘如何将豆渣饼弄好吃。 “豆腐便宜,能做的菜也多,你在调味上舍得一些,打出名声不是问题。”宁归竹盖上盖子,准备焖一会儿煎豆腐,对钱三娘道,“还有些豆腐菜里面会放肉或者鸡蛋,这种成本就高一点,等你开始入账了再学那些。” 钱三娘应着好,视线从锅上转移,有些拘束地问道:“您教我这些,要多少钱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来拜师的,但进了院子后,宁归竹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开始教她,钱三娘琢磨着宁先生大概不想收她这个徒弟,但这样一来,她带来的五两银子不足以让她从宁归竹这学走这么多方子了。 “不着急给钱。”宁归竹打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煎豆腐,翻动给钱三娘看:“焖到这样,豆腐里面吸饱汤汁,味道会很不错。” 将菜盛出来,宁归竹拿了筷子给钱三娘,示意她尝尝味道。 经过焖制后,煎豆腐外层的焦香和酱汁充分融合,汤汁更是渗透到豆腐内部,再加上些许辣椒粉的提味,丰富了层次感不说,还使得豆腐更加咸鲜美味。 钱三娘闻味道的时候就知道好吃,这会儿入口,才真正意识到这煎豆腐和她往日里做的有多大区别。 腹中饥饿被一口豆腐激发出来,钱三娘连忙将自己咬过的豆腐送入口中,遮掩着轻微的腹鸣:“好好吃,我都不知道煎豆腐能这么好吃。” 宁归竹假装没发现她的情况,笑着道:“只是舍得放料些,做起来很简单的,现在你来试试吧。” “好。” 钱三娘挽起袖子,努力回忆着宁归竹刚刚的动作开始忙活,将给钱的事情暂时忘到了脑后。 第62章 第 62 章 教学的一天 食物的香味阵阵飘出。 三个孩子完成功课跑出来, 看见在屋檐下的柳秋紅,问道:“奶奶,師父在哪里呀?” 柳秋紅指了指廚房, “竹哥儿在忙, 你们找他干什么?” 熊金帛道:“功课完成了。” 读书这件事,柳秋紅也不知道怎么管, 就示意他们进廚房找宁歸竹。 宁歸竹抬头见三小只在门口探头探脑, 朝他们招了招手道:“过来,拿个碗弄点尝尝。多弄一份, 给奶奶送出去。” “哦。”熊金帛带着弟弟妹妹去拿碗和勺子,回到宁歸竹身边,看着桌上的菜肴咽了咽口水, 问宁歸竹:“師父,我们做完功课了,等下干什么呀?” “做完了?”宁归竹挑眉,“十个大字,都写完了?” “嗯!”仨孩子点头。 “那先休息吧,我一会儿去看看。” 将装滿菜的碗放到熊金帛手里,宁归竹拿起第二个碗夹菜。 熊金帛看看碗里的食物, 想了下, 又去拿了双筷子,抱着碗出去了,“奶奶, 師父给你弄的。” “嗯?”柳秋紅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滿滿当当一碗吃的,笑着道:“这么多啊,聞着好香, 跟奶奶吃两口?” 熊金帛开心道:“師父在给我们夹菜呢。” 这样子。 柳秋红聞言,就放他回廚房了。 宁归竹自己弄的豆腐菜,再加上錢三娘练手用的那些,将廚房里的桌面都擺满了,这会儿分了四碗出去,总算是空出些位置来。 “金帛,带弟弟妹妹出去吃,厨房里没地方。”宁归竹道。 “好~” 熊金帛帮妹妹端着碗,走在前面出了厨房。 等他们都走了,錢三娘才开口道:“宁先生,您看看这道菜可以吗?” 宁归竹聞声回来。 锅里的菜是很简单的葱烧豆腐,这道菜本来应该用那种大葱来做,不过家里没大葱,宁归竹拿细嫩的野葱应付了下。聞着飘出来的香味,宁归竹盛了点到碗中尝了两口,煎过的豆腐外面有层酥壳,內里是吸饱汤汁的绵软,野葱的葱香味更浓郁,再配上一点辣椒粉,整体是咸辣口的。 宁归竹咽下豆腐,说道:“做得不错。” “以后可以换成大葱,豆腐不用煎,烧出来的菜口感偏鲜甜,老人小孩会喜欢些。” 錢三娘认真记下,“我晓得了。” 教导在午饭前停止,练习的菜正好用来充作午饭,宁归竹蒸了一锅糙馒头,等着馒头蒸熟的时间,去看了看孩子们的功课。 桌上三个沙盘擺在一起,里面规规矩矩的十个大字,笔画尚且能称一句清晰,不过从沙子的状态判断,他们有些笔画弄错了顺序。 宁归竹伸出手,勾动沙盘上的横条,将里面的字迹抹平。 他走出卧室,没看见三人,问柳秋红:“娘,你看见金帛他们了吗?” 柳秋红闻言抬头,“刚抱着猫偷偷摸摸往骡棚那边去了。” “我去看看。” 宁归竹说着走向侧面。 他站在拐角处一探头,不出所料地看见三人正守着猫喝肉汤,仨小孩脑袋抵着脑袋,看得无比认真。 熊川水耐不住性子,换腿支撑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个大人的身体,吓得蹦起来挡住小猫:“奶、师父?” 他看清人,松了口气,“师父你吓死我了。” 宁归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避谶。” “哦。”熊川水朝着侧面空地呸呸两声,熟门熟路地道:“不算数不算数,小孩子说的话不算数的!” 这么熟练,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宁归竹压住上翘的嘴角,蹲下来看正在喝汤的猫,问道:“才开始喂?” 熊茵茵怕惊扰了小猫,轻轻点头补充:“这是第二顿啦!” 这个第二顿,是仨孩子经手的第二顿,加上宁归竹和熊锦州早晨喂的那顿,猫一上午吃了三餐了。 有点能吃。 宁归竹看了两眼猫,对三人道:“你们大字的笔画不对,下午我再教一遍,还要写十个大字。” “好的。” 小朋友们心虚地移开视线。 笔画这东西,写着写着,手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原本还以为讨论出来的顺序是对的呢。 宁归竹看见了,轻轻一挑眉,没有说他们。 喂猫的事情不用宁归竹操心,他通知完下午要上课的內容,就回到了前院,见柳秋红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问道:“馒头蒸好了?” “嗯,三娘正在夹馒头。”柳秋红点头。 宁归竹进入厨房,看錢三娘在忙活,挽着袖子一起动手。 工人们听见招呼声,放下手里的东西闲聊着进入院子,洗干净手往桌边一坐,看着丰富的豆腐菜不由惊诧。他们闻了一上午的香味,倒是没想到来源全是豆腐。 石匠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送入口中,对送菜过来的宁归竹道:“宁夫郎好手艺,豆腐也能做这么好吃呢。” 宁归竹露出些笑,道:“过奖了。” 工人们这会儿都尝了口菜,闻言乐道:“这可不是我们夸張,吃过那么多家饭,真就你这儿的最好吃。” 也是给量最足的。 他们这个队伍不止做院墙,房屋棚子也是做的,能花钱请人弄这些,家底属于不上不下的那一批,舍得给弄吃食的人家不多,大部分就保证他们不饿着干活,有些甚至煮两个红薯就算午餐了。 像是这家,给炒菜,给准备馒头,能让他们吃七八分饱的,真的很少见。 宁归竹只管做好自己的,根本没问过其他人家请工是个什么花销,闻言笑道:“正好我们今儿弄的菜不少,你们多吃些。” “那是肯定的。”工人们笑道,“宁夫郎别心疼菜就是。” “放心吃,绝对不会。” 宁归竹笑着说了句,见柳秋红和钱三娘端着馒头过来,侧开身位让她们放菜。趁着工人们吃饭的时间,三人也进了厨房准备吃饭。 小孩子已经在桌边坐好,面前的碗里装了饭菜,看见大人们进来,期待地等着他们落座,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挥舞勺子。 豆腐软嫩,因着做法不同,色香味也各不相同。 一顿饭下来吃得人心满意足。 “你们出去消食,我收拾完过来上课。”宁归竹对三个小孩道。 “好哦~” 看着他们跑远,宁归竹扭头,又朝钱三娘道:“咱们这边稍等一会儿,我教了孩子再过来教你。” “都听先生的。” 因着上午练菜的原因,厨房里要收拾的东西不少,三个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弄干净。 宁归竹用帕子擦干净手,喊了声在院子里招猫逗狗的小孩,先一步进入卧室。仨小孩见状,连忙拍掉手上的灰尘,一个接着一个跑进卧室里。 “我先给你们拆解写一遍。”宁归竹将纸張铺开,见三个小孩乖乖坐在一侧,执笔蘸墨,将上午学的字拆开笔画书写,然后汇聚成一个完整的字,“一笔一画地练,从横开始。” “是,师父!” 三人拿起旁边的木棍,在沙盘里写写画画。 宁归竹看了两眼沙盘中的笔画,停在熊金帛身后,俯身握住他的手,调整了下握笔的姿势,带着人在沙盘中下笔:“这样。” 仨小孩年纪不大,写字的毛病也是差不多的。 纠正完熊金帛,宁归竹又开始纠正熊川水,小孩努力写了两笔,有些纠结地道:“师父,真的不可以直接抓着写吗?我感觉我那样写的字更好看些。” 宁归竹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等你学会了执笔,爱怎么写怎么写。” 没能成功逃脱,熊川水遗憾地叹了口气。 熊茵茵捂着嘴在旁边偷笑。 纠正好熊川水,宁归竹来到熊茵茵身边,她才三岁,能控制笔划规整的字来已经很棒了,宁归竹对她的要求自然要低些,因而教完人见她写着写着,姿势又歪七扭八起来,宁归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 熊金帛和熊川水投去羡慕的目光。 羡慕两秒,他们自我安慰,等妹妹满五岁后,就没这个特权了。 将上午的字全部重新教导一遍,又守着他们写了几个字,宁归竹这才离开卧室,招呼钱三娘回厨房继续上课。 一天时间学了六道菜,宁归竹尝了口最后一道菜的味道,对钱三娘道:“从香煎豆腐开始,全部做一遍我看看。” “啊,好。” 钱三娘紧張地搓了搓手,回忆了下上午菜肴的顺序,先将需要的材料全部准备好,然后才开始做菜。 宁归竹就在灶台对面看着,将钱三娘所有的动作收入眼底。 大概是紧張,煎豆腐的时候有些失误,不过钱三娘状态调整得很快,看着逐渐成形的豆腐,宁归竹蹙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厨房里食物飘香。 柳秋红看了会儿糊墙灰,从正门进入院子里,朝厨房里喊道:“竹哥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 她每天过来,除了帮忙做午饭外,就是偶尔看看工匠施工的状态,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再过会儿熊锦州就要到家了,她可以先一步离开回家里帮忙。 宁归竹应了一声,匆匆从厨房里出来,“娘,晚上家里别做菜,一会儿来端几盆回去。” “好。” 柳秋红没拒绝。 六道菜花费的时间不长,钱三娘端菜上桌,有些紧张地看着宁归竹。 宁归竹挨个尝过,说道:“不错,家里东西要是齐全的话,明天就可以开始擺摊了。” 闻言,钱三娘惊喜道:“真的吗?!” “当然。”宁归竹看她这么高兴,笑着指点了两句:“别太省调味的钱,豆腐成本在这里,回本赚钱只是时间问题。” 钱三娘连连道谢:“我晓得了。” 她看着桌上的菜,忽然想起来,“还没给您酬劳呢,可能有些少,宁先生您别嫌弃,明儿我再送些过来。” 说着,钱三娘取出五两银,就要往宁归竹手里放。 宁归竹顿了下,没收钱三娘的钱,避开手道:“这五两你先拿着去买摆摊需要的东西。” “可……” 见钱三娘迟疑,宁归竹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不收钱的。” 听到这句话,钱三娘松口气,等着后面的内容。 宁归竹就把收抽成钱的法子跟钱三娘说了,直白地跟钱三娘道:“三年为期,你若是生意好,我到手的钱,肯定比你现在能给的要多许多。” “我、我知道。”钱三娘有些眼热,深深鞠躬道:“谢谢宁先生。” 三年,赚的钱分百分之十给宁归竹,总合到一起必然不是笔小数字,但这样的给钱方式无疑降低了钱三娘的压力。 而且…… 宁归竹手艺已经教出来了,钱三娘会不会泄露,会不会摆摊都不一定,若是遇到小心思多的,甚至有可能谎称自己没赚什么钱,不给宁归竹报酬。 越想,钱三娘心里越没底,忍不住道:“宁先生,要不,您写一张合书?” 宁归竹疑惑偏头,“怎么忽然想到合书?” 钱三娘扭着手指,紧张道:“这样、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会不认账了。” 闻言,宁归竹失笑。 心里真想着不认账的人,可说不出这种话来。 不过钱三娘这个提议倒是可以,宁归竹想了下道:“那我写张合书,中人就不请了,怎么样?” “嗯?”钱三娘有些疑惑,“为什么?” 宁归竹眨了眨眼,比她还疑惑:“请中人要一两银子呢。” 就他们这小门小户的,一两得攒好久。 钱三娘“啊”了一声,“好贵,宁先生您之前请的谁啊?” 两人闲聊着往卧室去写合书,钱三娘问起,宁归竹就随口把酱方的事情说给她听了。 钱三娘恍然,笑道:“李秀才是要给你们做担保呢,卖酱方的合书肯定去衙里登记了,若是交易期间出了问题,李秀才是要想办法解决的,不然就得他来弥补另一方的损失了。” 高风险,高收益。 “原来是这样。”宁归竹才知道这当中的门道,“我还以为中人都要这么多钱。” 钱三娘摇头,“若是小事,找个认字的人,给十来枚铜板就可以。” 既然花销不大,宁归竹问钱三娘:“那要不找个中人过来?看过合书之后再决定是否簽字。” “我都可以。”钱三娘无条件信任宁归竹。 她这般信任,宁归竹摸了摸下巴,还是准备安安对方的心,“你等等,我去问问村里有没有能做中人担保的。” 他往外走了没两步,正好遇到熊锦州牵着骡子过来,奇怪道:“有事出去?” 宁归竹转身指了指已经走出卧室的钱三娘,“想找娘问问村里有没有能做中人的,我和三娘簽张合书,之后她照着合书上的给我酬劳。” “这个啊。”熊锦州把馒头的缰绳塞到宁归竹手里,“我去问。” 看着人走了,宁归竹牵着骡子转身,朝钱三娘笑了下,“现在好了,咱们休息会儿,等下就可以签合书了。” 骡子缰绳松开,让它在院子里自由活动一会儿,宁归竹和钱三娘坐在屋檐下,低声聊着摆摊的事情。钱三娘对这些是一窍不通的,大半时间都是在听宁归竹说,恨不得将他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间。 没过多久,熊锦州带着人回来了,“这是大伯家二堂哥,熊才廉。” 熊才廉是个读书人,本来叫财连来着,他老师觉得这个名字过于市侩,不适合读书人,便改成了才廉。 “二堂哥好。” 宁归竹和人打过招呼,说了下他和钱三娘要弄的合书内容。 趁着他们聊天的时间,熊锦州回到卧室,把家里的笔墨纸砚给拿了出来,在堂屋的桌子上铺开。 熊才廉注意到纸张上的字,不由多看了两眼,笑道:“竹哥儿的字很出色。” 宁归竹道:“以前练过几日。” “见字如见人。” 熊才廉感慨了一句,拿起一张纸开始遣词造句,然后将上面的内容念给两人听过,“没有问题的话,签字吧。” 钱三娘“呃”了一声,“那、那个,是可以按手印的吧?” 不会写字的普通人太多,大部分合书都是可以按手印的,但听着熊才廉的话,又见宁归竹自然而然地执笔,钱三娘顿时就有些不确定起来。 “当然可以。”熊才廉道。 等宁归竹签好字,钱三娘在手上抹了些墨,在他名字下方按下手印。 熊才廉将一张合书撕成两份,分别递给两人,然后将完整的那张收起来,从熊锦州手里接过十枚铜钱,临走前忍不住对宁归竹道:“听闻你读过书,有机会的话,想与你探讨一二。” 宁归竹愣了下,“我读的书不多。” 熊才廉摇头,“探讨在于沟通,而非比较。” 闻言,宁归竹笑起来,“那随时欢迎。” “……嗯。”熊才廉看了他旁边目光灼灼的人一眼,“锦州什么时候有假?” 察觉宁归竹看过来,熊锦州柔和了点神情,“后天就有。” “那好。” 熊才廉心情愉悦地走了,钱三娘郑重地和宁归竹再次道谢,并且表示等手里有了零钱,会将中人费送过来,然后也匆匆离开了。 宁归竹看了眼天色,琢磨着人应该能在太阳落山前到家,就收回了视线转身,伸手捏了捏熊锦州的脸颊肉,“你刚刚是不是吓唬二堂哥了?” 熊锦州理直气壮,“谁让他想找你的。” 宁归竹瞪他,“我还不能跟人聊天了?” “可以是可以。”熊锦州哼哼,“但我得一起。” 宁归竹:“……” 他无奈地抬起手,搓了熊锦州脸两下,说起别的话题:“二堂哥看着也是会念书的,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这个时代,亲戚中出个会读书的人,应该挺稀奇骄傲才对啊。 熊锦州牵着宁归竹回到堂屋,“二堂哥十多年前拜师后很少回来,这次听说是过了府试,他老师想让他一路考上去,就放人回来和家里人聚一聚。” “哦……听上去很厉害。” 宁归竹想起范进中举,感觉敢说‘一路考上去’,熊才廉约莫是真的很会读书了。 两人的话题没在熊才廉身上停留太久,厨房里摆着的菜不少,宁归竹整了一锅馒头,和熊锦州一起早早开始吃晚饭。 “感觉油豆腐最好吃。”熊锦州一口吃掉一块焖到软趴趴的油豆腐,“炒豆丝也很香。” 豆丝是晒干的豆皮泡软后,切丝炒制而成。 宁归竹吃了口炒豆丝,说道:“其他几种风味比较相像,以后分开做给你吃,你肯定分不出高低来。” 熊锦州想了下,觉得宁归竹说得有道理。 他又满足地吃了一口香煎豆腐,开始惦记家里养着的鱼,“大哥先前拿来的那鱼是不是养瘦了?” 宁归竹抬眸看他,见人满脸的期待,无奈笑了一声说道:“我记得有两条是鲫鱼?明儿打汤煮面条吃怎么样?” “可以可以。”熊锦州连连点头。 两人吃饱喝足,把碗筷一收,端起没吃完的菜往前头屋里而去。 一家子刚把早上的豆子磨好,在豆浆上面架着蒸格蒸馒头,看见两人端着菜过来,问道:“吃了没?没吃一起吃一口。” 宁归竹道:“已经吃过了,今儿家里都忙完了?” “没呢,停下来歇口气。”熊石山道,“一会儿还得揭一锅豆皮晒着。” “哦。” 两人把饭菜放下,宁归竹进了厨房,见锅里煮着豆浆问道:“要不要再学着做点千张?” 王春华很是心动,但还是道:“不了,我们想着把手上的生意稳定下来先。” “也行,反正想学的时候,随时来说一声就行。”宁归竹纯粹是今天教的东西多了,开口只想起来这么个话题。 豆浆需要煮挺长时间,馒头要先一步蒸熟,宁归竹见状道:“大嫂,娘,你们先去吃饭吧,豆浆这里我守着就行。” 闻言,王春华也没推却,只道:“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 看着她们端着馒头出去,熊锦州脚步轻快地进了厨房,搬着条凳子亲亲密密地坐在宁归竹身边,特别自然地牵起宁归竹的手,低声和他闲话家常。 第63章 第 63 章(大修) 打算 日暮西垂。 “柱子, 跟奶奶进去吧,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吃晚饭好不好?”妇人弯腰朝着门边的小孩伸手, 声音分外輕柔。 柱子扒着门框, 往外又看了好几眼,没看到想见的人, 泪眼汪汪地进入老人怀里, 含糊道:“想娘——” 老人抱起他,温柔地理顺孩子枯黄的碎发, “马上就回来了,相不相信奶奶?” 孩子回到錢家后就改了口,称錢家夫妻为爷奶。 “嗯。” 小孩用力点头, 声音里还是含着哭腔。 錢母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进入堂屋,桌上摆着一碗蛋羹,表面还淋了薄薄一层酱油。 “来,我们吃蛋蛋,吃完蛋蛋娘就到家了。” 錢父将碗和勺子放到小孩面前,拿了张幹净的帕子折在衣襟口, 免得将衣服弄脏。 柱子半趴在桌子上, 拿着勺子往嘴里扒拉蛋羹。 守着小孩吃了没多久,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柱子手里的勺子瞬间放下, 朝着外面伸手:“娘——” “哎,柱子在家乖不乖?” 钱三娘快步进来,笑着喊了声爹娘,从母親手中接过孩子。 柱子蹭了蹭母親, “乖的。” 看见女儿,钱父钱母着急起身,问道:“事情顺利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钱三娘安抚着怀里的孩子,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很顺利,宁先生今天教了我六个豆腐菜,没收带去的银两,我们签了合书回来的,以后摆摊赚的钱要分给他一部分。” “一分钱也没收?”钱父惊诧。 “是,宁先生还说了,等我能赚钱之后,可以去找他学更难一些的菜呢。” 钱母闻言,双手合十朝着老天拜了拜,“老天爷,宁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一家子在桌边坐下来,钱三娘喂着小孩吃蛋羹,輕声跟爹娘说着今天学的东西,知道学的主要是豆腐菜时,钱父钱母连连感慨:“宁先生为我们考虑了许多。” 豆腐多便宜啊,就算买调味要花钱,一罐子酱油也能用好久呢,成本比别的生意小多了。 钱三娘喂着孩子,“先生人好,我想着,三年期满之后,也不能彻底断了来往。” “是这样,是这样,你心里有数就好。” 六道豆腐菜讓家里气氛都輕快了起来,一家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天要做的事情,恨不得马上就能去摆摊赚钱。 时间眨眼就到了第二天。 钱家忙忙碌碌,准备着摆摊需要的东西,熊家,宁歸竹站在院子里舒展开身体,去看了看工人们昨天刷好的牆灰,见牆面白净平整,不由伸手輕轻摸了下。 牆灰轻易就被拂落下一层,将指尖染上白色,宁歸竹想起熊錦州昨天说的事。 等石匠抹完了牆灰,还得找瓦匠来,在墙头上搭好瓦片,免得雨水冲走墙面上的墙灰,木匠那边熊錦州也提前说过,今天应该会来量尺寸,准备装门。 前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宁歸竹从墙边走开,“先去洗手,今天读三字经。” “好~” 小孩提高声音回答,跑到水井边,从桶中舀了一瓢水出来,三人乖乖洗幹净手,甩掉手上的水渍就往卧室里去。 宁歸竹已经先一步进了卧室,正执笔在纸张上书写下三字经的开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这个时代还没有将句读书面化成标点符号,书本上的内容连贯成一体,宁归竹抄写到纸张时也只是将其分割开,并未写上逗号和句号。 书写上内容的纸张放在桌子正中间,宁归竹琢磨着明儿錦州放假后,得花时间弄个板子出来固定纸张,这样铺着不太方便孩子们看①。 三个孩子搬着板凳,乖乖坐成一排,好奇地看着已经写上字的纸张,等待宁归竹的教导。 “先跟我念。”宁归竹指尖点了点纸张,“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小孩子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听得‘路过’的人忍不住地探头查看。然而高高竖起的院墙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走到院门口,柳秋红慢悠悠走来,看见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冷哼一声:“幹什么呢?!” “嗐,能幹什么,看看,就看看。”被抓包的夫郎尴尬地笑了几声,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问道:“不是说不麻煩竹哥儿嘛,怎么我听着,竹哥儿是在教你们大儿子家的孩子?” 柳秋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正儿八经地交了束脩拜了师,那竹哥儿就是他们的另一个爹,有什么麻煩不麻烦的?” “还交了束脩啊。”夫郎咂摸了下。 柳秋红轻哼:“可不是嘛,錦平和春华可不是那等不要臉的,干不出欺压弟夫郎的事情来。” “这种事哪里能说欺压呢,一家子互帮互助嘛。” 看柳秋红的面色,夫郎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过这可是自家村子里的先生,他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问道:“这束脩要给多少啊?” 柳秋红:“……” 她上下打量夫郎一眼,漫不经心道:“不说银钱,这肉啊菜的不能少,鱼也得备几条,人家刚开始过日子,这下蛋的母鸡也得给一只吧?既然要人家教你孩子,那平日里的走动也不能少啊。” 听到这一连串的话,夫郎臉上神情就是一变,有些嫌弃道:“一个哥儿还要那么多东西啊。” “这么嫌弃别凑上来啊。”柳秋红把人撞开,直接进了院子。 宁归竹见人面带怒气,示意孩子们继续读,走出卧室来,“娘,怎么了?一大早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柳秋红道:“还不是村里那几颗老鼠屎。” 宁归竹闻言,先前那些事情就在脑海里接二连三地划过,他拉了条凳子讓柳秋红坐下,“他们说什么了?” “想讓你便宜教他们孩子呗。”柳秋红撇嘴。 宁归竹笑着给柳秋红揉肩膀,“他们想就想呗,我要是不乐意,他们还敢上门强硬要求不成?” “也是。”柳秋红心里舒畅了些,琢磨了下:“我还是不能讓人痛快,左右今儿也就糊墙的事情了,竹哥儿,我去村前溜达溜达。” 宁归竹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柳秋红是想骂人出出气,思绪一转,笑着拉住人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柳秋红听了眼睛亮起,“竹哥儿你说认真的?” 宁归竹点头,“当然是认真的,不过也得麻烦娘你多筛选一下,非要欺负锦州的那些我可不教。” 有些人说熊锦州煞气重是纯粹蠢,本身心思不坏,而且家里和親戚间的相處也还行,宁归竹能接受这些人,但那些就是看锦州不爽,想找他麻烦的,宁归竹就不乐意了。 柳秋红拍拍他的手,“放心,娘也不待见那些人。” 宁归竹闻言笑眼弯弯,“那这事就交给您了,晚上等锦州回来了咱们再一起说。” “成,没问题!”柳秋红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宁归竹回到卧室里,正好听三孩子把“人之初”读成了“人揪出。” “……” 宁归竹气笑了,“你们是想揪出谁啊?” 仨萝卜头瞬间安静如鸡。 屋里的教学起了些许波澜,柳秋红回家放了东西就出门去也,经过村口大树的时候,还故意放慢了脚步。 她这悠哉游哉的样儿,很快吸引来其余人的注意。 有跟柳秋红关系还不错的开口,“秋红,你不在你家二小子屋里头守着,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柳秋红就等着这一句的,转头看见问话的人,乐呵呵道:“是春梅嫂子啊,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我们家竹哥儿开口,这才出来走这一趟呢。” 宁归竹现在可是村子里的话题中心,听见柳秋红这一句,立即有人好奇起来,追问道:“是什么事?能说说不?”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秋红走过来,立即有人给她递了条凳子,她也没客气,直接坐下来,接过春梅递过来的花生轻轻一用力,在花生壳的破裂声中看了眼另一群人,笑呵呵道:“我们家竹哥儿啊,是个顶顶心善的,这不是自己会的多嘛,就想着拉拔亲戚一把,让我找几家人去家里商量下学手艺的事情呢。” “哎哟,真的假的?”春梅忍不住羡慕道,“你们家是好福气咯。” 有人惋惜,“早知道那婆子来的时候,我就开门让人进来喝口茶了,万一就瞧中我们家的娃了呢?” 她这话是开玩笑的,旁边立即有人笑话她道:“你在秋红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别让熊捕头听了去,不然你家娃指定挨揍。” 闻言,旁边的人哈哈笑出声来。 柳秋红啐他们:“我家锦州真要是动手了,肯定是你们几个嘴上没把门。” 他们年长这辈的还好,不怎么怕,旁边年轻的妇人听了这话,拉着柳秋红的手道:“好婶婶,我们肯定不多嘴,您可别把话传熊二哥耳里去。” “乖孩子。”柳秋红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婶子肯定不说。” 围在柳秋红身边的都是关系好的,他们这边说笑的声音越大,旁边人的脸色就越差,柳秋红看着他们的表情,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生壳,故意提高声音,瞥着另一边的人道:“我就不跟你们聊了,还得去找几个嫂子弟妹说这事呢,有时间再来。” “行,去吧,正事要紧。” 眼看着柳秋红的身影走远了些,旁边的人冷哼一声:“她姓柳的又没好處给你们,这么高兴干什么?” 闻言,这边安静了一瞬,春梅乐呵呵地对几个年轻的道:“你们看清楚些,可不能学这些人,只想着占别人便宜,不然日后人没了,村子里都找不出个愿意搭把手的。” 旁边的人暴怒而起,“李春梅,你个贱皮子,胡咧咧什么呢?!” 李春梅把手里的花生丢回篓子里,也腾地站起身,叉腰骂道:“老娘骂的就是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蛭虫,成日里说这个骂那个的,但凡谁家日子过得好些都要上去搅和,知道的你们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搅屎棍成精,来这世上恶心人来了。” “好啊你李春梅,真以为你有什么本事不成,看老子不撕了你的嘴。” 人群中的夫郎挽着袖子就冲了上来,都是村子里长大的人,谁还没打过架不成,李春梅抬脚就迎上去了。 旁边的人见状,纷纷上前拉架。 “哎呀别打别打,这年纪一大把了,打坏了可咋搞。” 一边劝,一边扯老夫郎的后腿,李春梅抓住机会啪啪就是几巴掌,那原本和老夫郎凑堆的人见状,冲了上来朝拉架的人下手,但他们沾亲带故的一群加起来,人数哪里比得上这边大半村子的夫郎妇人,这边手还没抓住人呢,那边就有人过来扯他们了。 这一群家伙平日里仗着男人多到处挑事,在场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些窝囊气,这会儿难得一起动手,一个个暗戳戳地抓头发、提脚踹,把人打得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等柳秋红听到声音不对跑回来时,他们已经大获全胜,整理好衣服拎上东西,挪了下位置准备继续闲聊。 看见柳秋红,有人笑呵呵招呼:“秋红,你咋又回来了?” 柳秋红看看他们,再看看旁边还在虚张声势放狠话的一群,沉默两秒,朝他们竖起大拇指:“厉害。” 村子里热热闹闹的,小院中孩童稚嫩的声音飘扬,与鸟雀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情分外愉悦。 一天的时间,从读到写再到释义地教下来,课程结束时才教完“教五子,名俱扬”。 看着跑出去撒欢的三个小孩,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抓起在院子里扑腾虫子的猫崽,将它们放到竹片前面,在旁边守着它们吃饭。 三宝和四喜出乎意料地好养活,自从放开它们的活动范围之后,两只就开始满地乱爬,睁开眼后不担心被绊倒了,也是到处跑跑跳跳,每天的食量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着。 宁归竹看着快速消失的肉汤,伸出手指搓了搓两只猫的头顶,“晚上给你们煮肉糜。” 三宝四喜咪嗷咪嗷地撒着娇,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碗中的肉汤很快被喝完,宁归竹又给它们添了一些,守着两只小猫喝到肚子圆滚滚,才收了东西进厨房。 熊锦州进入院子没看见人,循着声到了厨房,探头:“竹哥儿,在弄什么?” 宁归竹搅着锅里的粥,抬头见熊锦州进来,笑着道:“熬粥呢,准备弄一锅瘦肉粥喝,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熊锦州走进去,抬手,让钱袋子在宁归竹面前晃过一圈,“大人让我先回来了。” 宁归竹疑惑地看了眼那鼓鼓囊囊的袋子,“换了些铜板?” 熊锦州摇头,“大哥大嫂隔三岔五地送铜板,我还换那个干什么。”他笑道:“里面有一两是我的月银,剩下的十两是大人给你的奖赏。” “啊?” 熊锦州把钱袋子放在旁边,接过宁归竹手里的锅铲搅拌着粥,说道:“大人知道了合书的事情,说钱三娘是他给你找的,给些银两填补你的损失。” 毕竟宁归竹的手艺已经教了出去,钱三娘能赚多少却是没有定数的。 宁归竹打开钱袋子看了看,莫名生出些无奈来,“县令真的是,动不动就给银子,他都快成咱们家的金主了。” “金主?”熊锦州听不懂,不过:“大人有钱,咱们好好干活,多赚点。” “……” 宁归竹忽然有些好奇:“你在大人那里赚过多少?” “一二十两是有的。”熊锦州回忆着,“我只会抓人打架,遇到不好处理的案件,若是能及时抓捕人回来,大人会给几两银子的赏钱让我们分,我出力多,分大头。” 闻言,宁归竹想了想,认真道:“那以后还是我来赚赏银吧。” 抓犯人太危险,不遇到才好。 熊锦州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忍不住笑起来。 锅中的粥煮得差不多了,宁归竹把提前腌制好的肉末放进锅里,搅拌一二后将灶膛里的火弄小了些。 “走了走了,不在厨房里折腾,热。” 熊锦州顺着他的力道走出厨房,边走边问:“明天我们做什么?” “把熏棚搭出来吧,先前孩子们拜师,大哥大嫂拿了不少肉来,你还买了那么多,得尽快熏上。” 熊锦州道:“肉不用先处理吗?” “……哦,对哦。” 宁归竹拍了下额头,他光惦记家里没熏棚去了,倒是忘了可以提前把肉腌制上。这会儿被熊锦州提醒,他转身就要回去炒盐。 没走两步,被熊锦州伸手拉住,“等一下吧,吃了饭再说。” “也行。” 宁归竹停下脚步,跟熊锦州道:“上午的时候,我和娘说了教人手艺的事情,晚点我们去家里一趟。” “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 熊锦州有些不解,虽然宁归竹刚开始有心思的时候,他们就商量着等家里能赚钱了,就开始教亲戚和村民,但今天之前,熊锦州也没听宁归竹说要把这事提上日程。 宁归竹说道:“还不是那几个不好的人。” 他靠在熊锦州身上,把上午的事情说了,又道:“娘不开心,我听着也不爽。不如早点带人赚钱,让他们眼红一辈子。” 熊锦州闻言眼神沉了沉,伸手将人抱进怀里,整理着宁归竹鬓间散落的长发,轻声道:“到时候咱们就蹲他们家门口,自己吃一口肉,再给狗喂一口,让他们眼红去。” 宁归竹被熊锦州说的场景逗笑,靠着人乐不可支。 两人正亲密贴贴呢,院外工人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宁归竹听见声音,连忙站起身,正好和进来的工人对视上。 工人愣了下,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宁归竹镇定地开启话题:“这是忙完了?” 石匠从后面走来,经过工人身边,听见宁归竹的问题笑道:“墙灰都刷好了,宁夫郎和捕头要不要现在去看看?确定没问题的话我们就把账结了。” “行。”熊锦州起身,拍了拍宁归竹的手,提醒道:“竹哥儿你去拿我带回来的银子。” “啊,好。” 宁归竹闻言停住要跟上去的脚步,进厨房把熊锦州随手放下的钱袋拿了出来,等熊锦州看过墙灰的情况回来,他们才将尾款付给了石匠。 这一笔生意做得人高兴,石匠拿着银子,笑呵呵地叮嘱了一句:“趁着没下雨,尽快把墙瓦准备上,雨要是把墙灰冲走就可惜了。” “我已经找了木匠瓦匠。”熊锦州道。 见他们心里有数,石匠点点头,带着工人们拎着大大小小的工具,回去了。 宁归竹把钱袋子塞给熊锦州,“我去看看院子,你把钱收起来。” 这些日子守在家里,一日日看着院墙逐渐成形,宁归竹本来都没什么感觉了,这会儿院墙彻底完工,他又忍不住绕着院子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 石匠带的队伍干活很仔细。 他们是修一段,拆一段竹篱笆,拆下来的竹片规整地堆成一堆。卧室所在的这边,鸡鸭的圈栏和骡棚的后墙贴在一起,视野能够捕捉到的石头墙面,全都刷上了白色的墙灰,看着就特别漂亮。 宁归竹心情愉悦地回到前院,凑在熊锦州面前期待道:“你说墙瓦和门要弄多久?” 熊锦州特顺手地抱住人,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今天木匠不是来量过了嘛,他那有现成的门,调整一下就能用,墙瓦的话,一两天应该也差不多。” “好快。” 宁归竹感慨一声,开始琢磨熏棚的位置,后院里搭的建筑够多了,更别说这几天菜地还扩张了一圈。他的视线落在前院堆着的竹枝上,思索片刻,指着柴屋前面那一片地道:“回头把熏棚修在这里怎么样?靠院墙修着,还省了一面墙的工程。” 熊锦州闻言多看了两眼,迟疑:“只用竹子吗?” 宁归竹反应了下,想通他的迟疑,说道:“到时候调点泥巴,里外都糊上两层,黑烟没那么容易跑出来。” 熊锦州“唔”了一声,“那听你的。” 锅里的粥已经煨好,宁归竹用野菜炒了个肉丝,两人坐在桌边喝了口咸鲜美味的粥,幸福地喟叹一声。 饭后,收拾干净厨房,给狗和骡子准备了糙馒头,宁归竹点燃炉子,将另一份提前切好的肉末放进去,炒熟之后加入大半瓦罐的水,盖上盖子焖煮着。 两人结伴出门。 第64章 第 64 章 商议 时间尚早, 天边的太阳才剛剛西斜。 寧归竹和熊錦州来到前头屋里时,其余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年轻耐不住性子的几个, 正挽着袖子帮着收拾豆腐,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院门口,看见两人进来, 他们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面露期待。 院子里男男女女,老的少的不在少数, 这还是寧归竹第一次见熊家人,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心中不由感慨一声, 都好高啊。 除了一位明显是嫁进来的之外,剩下的人身高虽然不如熊錦平熊錦州兄弟俩,但也远超这些日子见过的其余人。 熊錦州跟家里亲戚的关系再差,这会儿也乖乖带着寧归竹认人,“这是大伯和小嬸娘,那位是堂伯家的兄长,嫂子身边的是二堂伯家妹妹……” 一圈人认下来, 寧归竹将人和身份对上。 “竹哥儿这边坐, 今儿遇得巧,旺儿剛好买了些点心,我给你拿了些过来甜甜嘴。”嬸娘十分主动地上前, 脸上笑开了花,挽着宁归竹的手往座位边去。 宁归竹有些不适應和女性靠得这么近,但人家态度友善,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只能跟着嬸娘往旁边去。 熊锦州大步跟上,隨手扶住宁归竹,“走慢点。” 他一靠近,嬸娘下意识松了些手。 她家男人嘴上不把门,害得孩子挨了熊锦州好多顿揍,虽然人手上留着力气,没有动真格,但次数多了,就算是她也忍不住有点害怕。 熊锦州对此并不意外,他就是故意凑上来,给宁归竹解围来的。 婶娘这一松手,宁归竹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他偏头见婶娘还站在原地,出声招呼了一声:“婶娘?” “哎,来了。” 看着他们进堂屋,柳秋红把在这边帮忙的几个年轻人都赶了过去,“傻待在这里幹什么,过去仔细听着。傻不愣登,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摸摸鼻子一步三挪地靠近堂屋,也就他们二堂伯家的姑娘没被熊锦州凶过,这会儿大大方方地进了堂屋,搬着凳子在宁归竹身边坐下。 宁归竹看过来,順手给她倒了杯水。 熊财梦道:“谢谢阿哥。” “不用谢。”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熊锦州悄无声息地起身,绕到几个兄弟身后,“磨磨蹭蹭幹什么呢?” 几兄弟吓了一跳,一下子蹿进了堂屋,抬头见屋内几人看过来,不由尴尬地挠了挠头。 熊锦州吓了人,脚步轻快地进来,对上宁归竹带笑的眼神,不由咳了声偏开视线,順脚踹了身边兄弟一下:“还不搬凳子坐桌边去?要喝水自己倒啊,别想让人伺候。” 被踹的熊财旺:“……” 敢怒不敢言.jpg 看着他们兄弟之间的相处,宁归竹无奈出声,提醒了一句:“锦州。”不要对兄弟这么凶。 后面这句话没说,但熊锦州听出来了。他搬着凳子,一屁股坐在宁归竹身后,凑近他小声道:“我没凶他们,是他们胆子太小了。” 宁归竹无奈看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熊锦州就是恶趣味重,故意在那吓唬人呢。 狡辩失败,熊锦州摸了摸鼻子,老实了。 虽然熊锦州的行为很不靠谱,但不得不说刚刚的闹剧过后,一行人因学手艺升起的紧张缓解了不少。 熊石山从外面进来,顺手往桌子中间放了一盘炒花生,抓了一把坐在后面准备旁听。 宁归竹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开口道:“我能教的手艺不少,你们是想学着做吃食,还是想学篾匠女红之类的活?” “吃食!”熊财梦迫不及待地道,“等我做饭好吃了,就去做红白喜事的厨娘,一年下来也能赚不少呢。” 宁归竹闻言愣了下,笑道:“看来你早就想好了。” 熊财梦捧着脸道:“是阿爸给我想的呢,他说绣花伤眼睛,老了以后日子不好过的。”① 宁归竹顿了顿,赞同地点头:“你阿爸说得对。” 这个时代,断腿都比瞎眼要好。 确定熊财梦的想法,宁归竹又抬眼去看其他人。 旁边的婶娘看了儿子两眼,倒是没有立即说学习的事情,而是道:“竹哥儿,婶娘也知道你读书多,就想问问,你弟弟现在挑担子卖豆腐其实也能赚点,放下这事去学着弄吃食会不会有点亏?” 宁归竹沉吟两秒,“婶娘,这亏不亏的说不得准。” 有本事的人幹什么都能赚大钱,这要是脑子不活赚得不快,再好的本事教到人手里,也只能自家弄了享受片刻。 “娘,这事你就别问竹哥儿了,他又不知道我挑担子的情况。”熊财旺开口,压下亲娘的话头之后,问宁归竹:“竹哥儿,哥哥我是个直接的,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挑担去卖的东西?” “这个倒是不少。”宁归竹很快想到,“糕点果酱都是很不错的东西,若是自家愿意花时间做的话,盈利空间还是很大的。” 闻言,婶娘欣喜道:“那我们就学这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这边聊完,辈分最长的熊大伯也确定了想学的手艺——吃食。 不只是他,在座其余几人想的都是吃食。没办法,这是所有营生中能最快获得成效的,囊括的种类也比较多,宁归竹能够提供充足的建议。 篾活、织工之类的,他们不是不想学,但从入门到能盈利时间太长了,而且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确定能不能学会,若是学到最后落了个空,普通人家亏不起。 宁归竹尊重几人的想法。 这是个隨便什么方子都能传承许多代的时代,只要他们愿意花时间花精力经营,可能赚不了大钱,但让家里日子过好点还是可以的。 “既然你们都想好了,现在就说一下细节吧。” 宁归竹开口:“我这儿不用给拜師费,等你们学了手艺,开始赚钱之后,盈利分我十分之一,为期三年,三年之后方子就彻底归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早在宁归竹和熊锦州过来之前,众人就在聊天之中听熊锦平说起过,知道他们就是这么给宁归竹拜師费的。这会儿宁归竹说出来,在场几人就没有不同意的。 虽然比熊锦平夫妻俩多了两年,但这个年代拜師学艺,好多是有钱都找不到门路的,就算找到门路了,也要当好几年的学徒才能从师父手里学到一星半点,遇到宁归竹这种师父,他们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觉得不满。 见他们都没有意见,宁归竹才继续道:“学手艺这边暂时不用给钱,你们能拿出多少银两来做生意?” 这…… 几人搓着手,都有些紧张,先后开口说出自己能拿的银两。 都是村里农户,平日里全靠力气足能幹活,才能稍微过点好日子,能拿出来的银两着实不多,最高的都不到四两。 宁归竹思索了下,道:“得把你们做生意的成本考虑进去,我再想想,过几天给你们回复。” “行,麻烦竹哥儿你了。”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散场了。宁归竹还想着回去腌制新鲜肉,起身对旁边的熊石山道:“爹,家里还有事,我和锦州就先回去了。” “行。”熊石山点头。 眼见两人要走,桌边的人立即起身,“二小子,你把东西拎上,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带回去尝尝。” 婶娘一马当先,将带来的糕点和一布袋子东西塞熊锦州手里,旁边的熊大伯紧隨着,往他另一只手里塞了袋东西。 宁归竹愣了下,连忙道:“家里东西都有,不用破费的。” 熊大伯道:“收着吧,几口吃的,我们腆着老脸给了,你别嫌弃。” 见人坚持,宁归竹只好松了口。 旁边鹌鹑似的几兄弟见状,拎着东西凑过来,一瞧,熊锦州两只手都满了,再看宁归竹,他们迟疑两秒,选择尊师重道:“我们送你们回去。” 宁归竹失笑。 一群人回到后面的院子里,放下东西后匆匆走了。 熊锦州哼笑:“跑得还挺快。” 宁归竹无奈抬手,捏了捏熊锦州的耳朵,“我看是你没少吓唬他们。” “啧。”熊锦州不喜欢宁归竹维护其他人,把手里的东西一放,抱着人在他颈肩蹭了好几下,故作委屈:“你是不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他们连话都不和我说,隔老远就躲着我跑,可烦人了。” 宁归竹听到这话,心又软了下来。 虽然熊锦州现在明显乐在其中,但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應该也是失落过的吧? 他心疼地伸手抱住熊锦州的腰,轻轻在人胸口蹭了蹭,“他们坏死了,得多吓唬几次赚回来。” 熊锦州忍着上翘的嘴角,努力让语气维持低落:“嗯。” 院墙高高,遮挡了外人的视线。 宁归竹动了动,从熊锦州怀里出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熊锦州眸中浮现讶异,但很快反客为主。 亲密的吻让呼吸变得不稳,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被熊锦州抱了起来,结实有力的手臂托在下方,熊锦州注视着宁归竹,背对着院门再次吻了上去。 宁归竹莫名感觉危险。 好在某些人还记着有事要忙,恋恋不舍地结束了亲吻,视线落在鲜艳欲滴的唇瓣上,又忍不住地啄吻了两下,平缓着呼吸问道:“肉要怎么处理?我去弄吧。” 宁归竹晃了下脚,“我先把盐炒好,剩下的再你弄。” “也行。” 熊锦州松了手,稳稳放下人。 宁归竹走向橱柜,背对着熊锦州,他下意识抬手碰了下唇瓣,好像有点肿,希望明天出门见人之前能消下来。 思绪一闪而过,也到了橱柜前,宁归竹打开橱柜,从里面取出花椒和桂皮,转身时对熊锦州道:“锦州,你去地窖里舀两碗盐出来。” 盐算得上贵重物品,因而外面只留了日常吃用的,剩下全放到了地窖里。 熊锦州应了一声,“用菜碗?” “可以。” 熊锦州下了地窖,宁归竹把桂皮和花椒洗干净,放在旁边沥会儿水,点燃灶火,将锅内的水分燒干。 熊锦州端着碗不好上来,在地窖里喊了两声,宁归竹连跑过去,半跪在地上伸手接过碗放在旁边,然后起身端着碗退后两步。 没了碍事的东西,熊锦州很快上来。 锅已经燒热,宁归竹将盐倒入锅中,再把洗干净的桂皮和花椒放进去,拿着锅铲开始翻炒。 熊锦州坐在灶台前面,看了眼燒着的火,问道:“要不要烧大一点?” “不用,大了容易焦。” “哦。” 这边不用烧火,熊锦州就往旁边炉子里添了两根柴火,打开瓦罐盖子看了看。 出门之前烧的是小火,瓦罐里的水还剩下大半,看着依旧挺清澈的,距离宁归竹想要的肉糜还差挺大一截。 熊锦州把火烧大了些。 锅中的食盐随着翻炒呈现出淡淡的焦黄色,桂皮和花椒的香味飘散出来,让人不由侧目瞧了几眼,宁归竹炒好盐,示意熊锦州把灶火退了,提了个桶放在灶台旁边,又取出橱柜里的肉开始切条。 熊锦州过来,“这个我来吧。” “好。”宁归竹手指在肉上面画了几条线,“这样子切,方便熏制一些。” 熊锦州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拿着刀顺着宁归竹画过的位置将肉割成长条。 平日里吃得节省,肉只吃了很少的一部分,现在还有六七斤的样子。 肉条切到薄厚均匀,大小相同,宁归竹将多出来的那一块用碗装着,重新放回橱柜里,明后天可以弄来吃。 拎着肉,从锅里抓一把盐,仔细而均匀地抹在肉上,然后将肉放到木桶中,转移到阴凉处,盖紧盖子。 这一次炒的食盐有些多,剩下的被宁归竹用碗装了收到橱柜里,等下次腌肉的时候用。 忙活完腌肉的事情,两人洗干净锅,烧水准备洗漱。 他们刚坐在屋檐下,三宝和四喜就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过来了,喵呜喵呜的,听着像是在讨食。 宁归竹弯腰rua了下两只脑袋,“真饿了还是假饿了?不是才喂过你们吗?” “咪呜——” 两只蹭着宁归竹,叫声可怜兮兮的,听得人心都软了。 熊锦州摸了把猫肚子,“饱着呢,别急着喂。” “嗯。”宁归竹应声,手指点了点猫儿鼻尖,笑着道:“小骗子。” 空气中的肉香味越发浓郁,猫儿咪呜老半天,没见人类把它们的饭饭端来,又迈着爪子去院子里探险了。 吃完饭又去玩的小狗回到家里,朝着人类开心地汪汪两声,直奔在墙角扒拉土的小猫,热情地凑上去舔舔,力气太大,把两只猫推得往前踉跄了好几下。 熊锦州起身去关了院门。 院门是石匠特意留下的,就连后门那边的篱笆也没有拆去,方便他们关着家里的小动物。 洗漱完,守着肉糜煮好又冷却,给两只小猫喂了食,今儿的日常才算结束。 两人锁好厨房门窗,携手回到卧室里。 被翻红浪又是一夜过去。 早晨天光亮起,瓦罐里白粥咕嘟咕嘟冒着小泡,宁归竹站在桌边,将发酵好的面团切成面剂子,在手中把面剂子捏开,再舀入两勺炒好的鹹菜肉末。 鹹菜是从昨儿亲戚们给的东西中翻出来的。 宁归竹有些分不清是什么鹹菜,不过淘洗干净的鹹菜细细切碎,炒出来的香味很好闻,宁归竹还往里放了些辣椒粉,和肉末一起翻炒了会儿,味道很不错。 捏好的包子放在旁边,宁归竹正弄着,去收拾家里小动物的熊锦州回来了。 他将两只猫崽放到灶台旁边,凑近看了眼碗里装着的菜,“好香,我去洗个手,跟你一起包包子。” “好。” 熊锦州跑出去,很快洗干净手回来。 两人一起动手,包子很快准备好,锅中添水放上蒸格和蒸布,再将包子放上去盖好盖子。 等待包子蒸熟的时间里,宁归竹拿着勺子搅了搅锅里煮着的白粥,问熊锦州:“还剩一点咸菜肉末,粥是配着菜吃,还是往里面放糖?” 红糖也是亲戚们送来的,一小罐子,别看不多,出去买要不少钱。 熊锦州道:“先把菜吃了吧。” “好。” 随着包子蒸熟,食物的香味飘到了村子里,周围的人家都习惯每天能闻到香味了,这会儿就着饭菜香,给自家的伙食镀上一层滤镜后,吃起来也有了几分干劲。 熊锦州盛粥,宁归竹把包子夹出来,端菜上桌人入座。 舀上一勺咸菜肉末放到粥里,用勺子搅拌两下,吹凉之后喝上一口。 咸菜肉末味咸,还有浓郁的坛香,吃起来有些脆爽,搭配辣椒粉的辛辣和肉末的美味,将普普通通的白粥也渲染得极其美味。 包子就更不用说了,炒制馅料的时候放了不少油,随着包子蒸熟,这些油带着咸菜肉末的香味浸润到包子皮中,一口下去,松软的包子夹着咸菜肉末,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两人坐在一起认真干饭,甚至没有时间出声聊天。 等到肚子饱饱,还剩下六个包子,被收到橱柜里面中午吃。 收拾干净厨房里的东西后,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视一眼,挽着袖子准备修熏棚。 “我去借锯子。”熊锦州跟宁归竹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宁归竹就先将院子里的竹枝整理到一边,先清理出修建熏棚的地方。等熊锦州回来之后,他拿着锯子收拾竹子,让熊锦州去找合适的泥巴回来,一会儿糊墙用。 正忙活着呢,木匠牵着车过来了。 “熊家夫郎,在家里吗?” “在——” 宁归竹连忙应声,从竹枝堆遮挡的后面站起,见是木匠来了,笑着招呼:“您来了,进来喝碗水再忙吧。” “不了。”木匠摆摆手,“趁着凉快,我先把门装了。” “哎,行。” 宁归竹说着走出来,正要上前帮把手,就见马车另一边还站着个人,看年纪应该是木匠的徒弟或者儿子,正挽着袖子要拆特意留下的竹门。见木匠有帮手,宁归竹停下步伐,转身进厨房里端了水罐和碗出来,放在水井边的桌上,招呼两人渴了随时进来喝。 同一片地界,主家没有特殊要求的情况下,门扉的大小是固定的。 木匠带着儿子拆了原本的竹门和剩下的一部分竹篱笆后,就比对着石匠留下的门框,用刨刀给木门进行微调安装。 熊锦州回来时,前院的门都已经装好一半了。 他和人打了声招呼,进入院子问宁归竹:“招呼人进来喝水没有?” 宁归竹摇摇头:“那位老师傅说要趁着凉快,先把活干了。” 熊锦州闻言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提回来的泥巴倒在空地上,挽着袖子跟宁归竹一起收拾竹子,准备等木匠把门装好了再去弄泥巴。 见熊捕头留在了家里,木匠放松下来,也不拘着儿子了。 先前宁归竹喊,他也不是真要马上干活,只是人家就一个年轻夫郎在家,院墙又这么高,他们还是不要随便进去的好。 这边门正装着呢,瓦匠也带着人过来了。 熊锦州干脆招呼他们一起进来喝口水,休息片刻之后,两帮人一刻也不停歇地开始干活。门口墙头都忙得热火朝天,院内,宁归竹和熊锦州也准备好了竹片,开始搭建熏棚。 瓦匠见了,随口搭话道:“捕头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熏棚。”熊锦州道,“家里没个熏肉的地方,弄在这里,以后也方便一些。” 周围地界的人家熏肉,基本是冬天烧火时,挂在厨房里顺道熏了,瓦匠还是第一次见搭建熏棚的。不过熊锦州家的瓦也是他来装的,知道熊锦州厨房里根本没弄火坑,屋顶也是封死的,比起重新折腾厨房,还是修个熏棚方便些。 因而就问道:“那回头我给熏棚也搭个瓦?” 熊锦州闻言,就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问道:“多少钱?” 瓦匠大概看了下熏棚大小,说道:“看你们定的瓦有多的没,有多的也就顺带手的事,给二十文就行了,要是瓦不够,还得花钱买点瓦。” 价钱不贵,宁归竹也就点了头,说道:“那到时候麻烦你了。” 又招呼到生意,瓦匠乐呵呵的,“不麻烦不麻烦。” 第65章 第 65 章 竣工 忙碌才开始没有多久, 三个小孩手牵着手进了院子,“师父,我们来啦!” 宁歸竹聞声抬头, 让熊錦州继续忙活着, 洗干净手带着三人进入臥室,“今天功课简单一些, 把先前教的诗词和三字经读上十遍, 然后写十个大字留在沙盘中,等我空闲了来检查。” 熊川水举起手, 问道:“师父,要写什么字呢?” 宁歸竹点点他的脑袋,“随便你们写什么, 只要有十个字就行。” 聞言,熊川水眼睛一亮,欢呼出声。 看他这反應,宁歸竹哪里不知道他这是要躲懒了,不过今儿是真的没时间,只能顺道给他们放个假,宁歸竹也就没打破小孩的想法。 宁归竹先带着人读了一遍诗词和三字经, 抽查了一遍三人对其的释义理解之后, 就让他们自己做着功课,走出了臥室。 熊錦州看宁归竹过来,问道:“没事吗?要不这邊交给我?” “没事, 吐词挺清晰的,我邊弄邊听就行。” 熊錦州不了解课程问题,听宁归竹这么说,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 和人一起忙活起来。 有搭建骡棚浴室的经验,两人搭建熏棚的过程还挺顺利的,等到把竹子墙面都立好之后,两人去征用了点馒头的干草,剁碎之后混入泥巴之中,搅拌成黏稠的状态再糊到竹子墙面上。 小孩子们快中午时,才写完十个大字,从臥室里跑出来,问宁归竹:“师父,那我们去玩了啊?” “不準上山,也别去河里。” “好的吧——” 三小只顿时低落起来,小孩能玩的东西就那么多,上山下河显然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乐趣。 宁归竹看他们离开,眼皮轻轻一跳,“他们平日里什么地方都去?” 熊錦州看了眼离开的三人,道:“别担心,他们带着茵茵,不敢往危险的地方去,最多就是在邊缘处瞧瞧,田里忙活的人家会帮忙看着的。” 村里的孩子们经常凑到一起玩,周围干活的大人见了,也会顺带看会儿。 宁归竹聞言,忍不住又看了眼小孩的背影,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去準備午飯,你也别弄了,停下来歇会儿。” “好。” 熊锦州跟着停了手。 给工人们准備的糙馒头,宁归竹把他们早上没吃完的包子放到蒸格上一起热着,正琢磨着要弄些什么菜呢,木匠带着儿子走了过来。 “熊捕头,门已经装好了,你现在去瞧瞧?” 熊锦州聞声从厨房里出来,“好,你们先休息会儿,午飯在弄了,吃了飯再走。” 没想到还有午飯吃,木匠和儿子对视一眼,迟疑片刻并没有拒绝,只是低声商量着,等下可以搭把手弄一下墙檐骨架。 宁归竹给两人端了两碗茶水出来,也没有在外面陪客,回到厨房挑了些腌菜出来,放到盆中端出厨房仔细清洗一遍,洗干净的腌菜切碎放在旁边,宁归竹又割了一小块肉出来,洗干净切成肉丝放在桌面上。 只弄一样菜好像不太好,宁归竹又抓了一把晒干的蕨菜,放在碗里泡发着。 熊锦州看了木门回来,夸了木匠一句:“你这手艺可真好,弄得严丝合缝的。” 木匠闻言笑开了花,“熊捕头满意就行。” 熊锦州当然满意,他跟宁归竹说了一声,进卧室取了二两一錢的銀子交到木匠手里。这些銀两中,有二两是买木门的花销。 寻常人家弄木门,顶了天就花一两錢,熊锦州这个价定的木门,别的方面不说,扛撞效果绝对好。这样熊锦州再遇到要出门的事情,也不用太担心一个人在家的宁归竹。 拿到銀錢,木匠心情很好,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水,干脆去给墙顶搭屋檐骨架了。 这墙瓦的屋檐骨架,一般都是石匠留下操作空间,由瓦匠来弄的,但不管怎么说,这和木头打交道是木匠的强处,瓦匠操作起来的速度,跟专业的木匠没法儿比。 眼见着骨架搭建起来,瓦匠忍不住道:“你个老家伙,干完活不回去,在这儿抢我活干什么?” 木匠乐呵呵,“主家请吃饭呢,我闲着也是闲着。” 瓦匠:“……” 别管干活的初衷是什么,反正有了木匠和他儿子的帮忙,墙顶上的屋檐骨架很快搭好,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些许肉香,木匠乐呵呵地站在厨房门口,问道:“你们那个熏棚,我饭后顺道手也给搭个顶?” 宁归竹闻言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木匠哼着小调走开了。 别看他们这些靠着手艺很赚錢的样子,其实也是赚个辛苦费,那些木头石料都得花钱才能弄回来。 而且小地方一个月就那么点活,平日里的营生还是靠田地,赚的钱都要攒着,这想吃个肉可不容易,今儿就是为了这口肉,他都得把活干足了。 看着木匠的背影远去,宁归竹小声对熊锦州道:“要不再给这老师傅些铜板?” 熊锦州闻言道:“不用,我再去切点肉,炒了菜吃就行。” 宁归竹思索了下,“听你的。我弄个肉末汤,你再去摘点葱进来,一会儿煎两个鸡蛋。” “行。” 熊锦州去准备菜了。 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行动,墙顶上干活的人见了,不由得面面相觑,视线看向最前面的瓦匠。 瓦匠“啧”了一声,对看着自己的两人道:“傻愣着干啥?人家都把骨架搭好了,咱们动作也麻利些,今儿就把事做完。” “哎好。”两个年轻人應声,在荤腥的勾引下,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宁归竹弄菜的速度很快。 切好的腌菜放到锅里炒香,放入些许干辣椒碎,再将炒熟的肉丝放进去翻拌均匀,加水盖盖烹煮出香味,最后大火收汁盛出放到旁边。 洗干净锅烧干水分,往里放入荤油,把放好调味的蛋液倒进锅中,随着蛋液定型,混在蛋液中的葱花也飘出明显的香味。 煎好的鸡蛋翻面定型,宁归竹将其盛出放到案板上,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然后放到碗中。 最后一份就是肉末汤了。 腌制好的肉末放到锅里炒熟,加水烹饪片刻即可。 宁归竹看着丰盛但并不算多的菜肴,对熊锦州道:“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吃?” 腌菜炖肉还挺多的,够分成两份,但肉末汤和煎鸡蛋都比较少,分成两碗有些不像样。 熊锦州道:“行啊。” 一起吃的话,蒸着的包子就不能动了,还好准备的糙馒头够多,宁归竹把包子单独夹出来放在旁边,等到不冒热气后再放到橱柜里。 熊锦州端着菜去堂屋,宁归竹将馒头夹出来。 等到饭菜都摆上桌,宁归竹摆着碗筷,熊锦州招呼了声忙活的五人,“吃饭了。” 听见招呼声,墙上的三人下来,木匠和他儿子也暂停了折腾熏棚顶部的动作。 “熊捕头,你们这熏棚修这,怕是没多久,墙就要被熏黑了。”木匠洗着手,随口道。 宁归竹闻言,从堂屋里探出头来,“我们准备内外都封上泥巴,应该能避免吧?” 闻言,走过来的瓦匠乐了,“哪有那么容易,你这屋顶瓦片和棚子中间还有缝隙呢,而且前面那块空着,肯定会出烟,用泥巴封上,最多就是让墙面不至于太黑。” 宁归竹“啊”了一声。 他幼时条件差买不起肉,大了点买得起肉了,也是挂在邻居婶婶家请人顺带熏制着,等他开始自己动手熏肉的时候,都有现成的密闭容器买了。 因而熏棚这东西,他的确是第一次弄,以至于考虑的内容,还停留在理论层面上。 昨儿他还以为自己想得很全面呢。 见宁归竹失落,熊锦州开口道:“没事,过日子嘛,墙迟早要黑的。” 几个工人:“……” 不得不说的是,他这一开口,宁归竹的情绪一下子全化成了无奈,轻轻瞪了熊锦州一眼后,说道:“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闻言,众人兴致勃勃地进了堂屋。 早在宁归竹弄菜的时候,大家就闻到了浓郁的香,这会儿进入堂屋,看见桌上摆着的丰盛饭菜,纷纷夸赞起来。 一桌寻常的菜肴被他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宁归竹都不好意思了,只连声催促道:“吃饭吧,时间还早,吃饱了再多休息会儿。” 见他这样,众人哄笑一声,没再说那些让人不好意思的话。 入了座,先每人分了碗肉汤,汤中只放了酱油和些许盐,咸鲜中满是肉香。 宁归竹喝了口汤,撕下一块糙馒头蘸了些汤汁送入口中。 刚出锅的馒头还是柔软的,吸了汤汁后,吃起来格外的鲜香美味,再吃一口煎过的鸡蛋,葱香和蛋香交织,配合着较重的咸味,分外下饭。 跟肉一起炖煮过的腌菜更不用说,煮到软烂后,坛香也彻底释放了出来,夹上一筷子,还能在当中捕捉到肉丝的美味,味道堪称一绝。 别说平日里伙食简单的工人们了,就是熊锦州和宁归竹吃着,一时间也有些上头。 一桌子人吃饭,刚开始还有些许闲聊声,到最后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动静。 吃饱饭,也不着急干活。 熊锦州给几人端了水,顺手把桌上的碗筷收走,宁归竹坐着歇息了会儿,拿了抹布来擦干净桌子,回厨房前朝院子里喊:“三宝,四喜,吃饭了。” 猫的伙食已经换成了肉糜,有了正经填肚子的东西,两只猫没那么容易饿了,宁归竹正在给它们断中间那几顿,只留早中晚三餐。 听见人类喊自己的名字,在墙根处窸窸窣窣的猫抬起头,迈开爪子朝着人类跑去。 它们小小一只,身上的毛发蓬松散开,在阳光下宛如两个蒲公英球高高竖起尾巴,因为奔跑得太快身子有些发飘,看上去可爱极了。 宁归竹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给两只猫让出进去的空间。三宝和四喜跑过来,软乎乎热烘烘的身体蹭过人类的小腿,喵呜喵呜地进了厨房。 宁归竹跟在它们身后进去。 肉糜舀到竹片里,再拌上一点点水进一步搅散,小猫吧唧吧唧的吃饭声很快在厨房里响起。 宁归竹看了会儿,又找东西固定了下竹片的位置,免得两只猫吃着吃着,把竹片推翻了,然后走出厨房,和熊锦州一起清洗锅碗瓢盆。 他们这边收拾着,堂屋里面的工人们歇好了,将喝水的茶碗放到他们旁边,挽着袖子继续忙活。 熏棚的屋顶在饭前就搭建了一小部分,这会儿木匠带着他儿子一起弄,很快就忙完了。 木匠朝着水井这边的两人道:“熊捕头,事都弄完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好,路上小心。” 熊锦州应了一声,见他们走出院子,又低下头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 东西都清洗干净了,再顺手整理下厨房,宁归竹站在屋檐下,看着明媚的太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生出几分睡意来。 熊锦州偏头,轻声道:“回卧室睡会儿,休息半个时辰再弄熏棚。” 宁归竹收回视线,手指悄悄去勾熊锦州的手,轻轻摇头道:“不了,也不是很困,坐着歇会儿就行。” 相较于一个人午休,宁归竹更想和熊锦州一起,不过家里还有干活的工人,他们俩显然不能同时缺席。 熊锦州反手握紧宁归竹的手,没有坚持让人进卧室,只是将两条凳子搬近了些,牵着人坐下,“那靠我身上眯一会儿。” “好。”宁归竹的声音有些倦懒。 进入夏季,阳光越发炎热,但旁边就是茂密的树林,风吹过来,穿过走廊,带来丝丝凉意,屋檐下的人彼此依靠着,一人闭目浅眠,一人漫不经心地眺望着远处。 坐着的姿势没有那么舒服,宁归竹很快醒了过来,短暂的休息让他精神好了不少,轻手轻脚站起身伸着懒腰,转头时正好和熊锦州人对视上。 他愣了下,“你没休息吗?” 熊锦州伸出手,笑道:“我没什么睡意。” 他的手伸在半空,宁归竹下意识将手放到人掌心中,轻声咕哝了句,“那也要眯一会儿啊。” 熊锦州就笑,不说话。 宁归竹被他笑得有些恼,抽回自己的手道:“既然不困,那就干活去。咱们尽快把熏棚搭了,再弄些松柏枝回来把肉熏上,不然留到明日就没时间了。” “好。”熊锦州缓了声音,站起身来。 熏棚只剩下些糊泥巴的工作,熊锦州去弄了两回泥巴,两个人一起忙活,很快将里外的墙面都糊好了。 宁归竹站在熏棚门口瞧着,盯着熏棚上方。 熊锦州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宁归竹抬起手,指了下熏棚墙面和屋顶骨架中间的三角形空隙,扭头看向熊锦州,“咱们把这里也填上吧。” 虽然说墙面被熏上色彩是跑不掉的结局了,但减少个出烟的地方,熏上墙的颜色也能浅一些不是? 而且,熏肉只有将烟雾集中起来,才能够事半功倍。 熊锦州看了眼,“行啊,我去弄竹片。” “我跟你一起。” 两个人弄出来一堆细竹条,经纬交错的编织成网格,然后将一端砍成合适的三角形,将其固定在熏棚上面。 两层竹编网格,间隔着糊上三层泥巴,这一块地方的厚度,也就和墙面统一了。 彻底完工,宁归竹吐出一口浊气,“好累,不想动了。” 熊锦州闻言转身,就要伸手去抱他。在一起这么久,宁归竹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在人动作之前先一步躲开,“走了走了,晒死了。” 熊锦州遗憾地收回手,看了眼在墙头搭瓦的三个男人,跟在宁归竹身后进入阴凉的室内。 墙顶的屋檐骨架被木匠提前弄好,瓦工三个人一起,搭瓦的速度要快上很多,不一会儿就弄到了大门的位置。 瓦工看了下,对徒弟和儿子道:“你们俩去给熏棚的瓦搭了。” “哎好。”两人应声,搬了张梯子来到熏棚旁边。 瓦工搭好正门顶的瓦片,顺着梯子下来,围着院墙转了好几圈,检查瓦片的搭建情况,遇到没弄好的,还搬着梯子上去调整一二。 熊锦州和宁归竹在屋里歇了没有多久,就听见外面喊道:“熊捕头,墙瓦弄好了,你出来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起身走出卧室,定睛一看,不只是墙瓦,就连熏棚的屋瓦都已经搭好了。 宁归竹惊叹:“好快。” 瓦匠笑呵呵道:“本来说要一天多是搭骨架费时间,现在事都被老木头干了,咱们动作自然就快。” 原来是这样。 熊锦州去查看墙瓦的情况了,瓦匠指着墙角剩下的几片瓦,对宁归竹道:“弄完就剩下这点,你们收好了,回头要是有瓦片坏了,也省得再花钱买。” “好,我记着了。”宁归竹点头,又问:“您这儿连着工钱是多少?” 瓦匠:“瓦贵,连着工钱一起一两七钱二十文。” 手艺人的工钱比寻常苦力高个二十文,三人也才一百五十文,剩下的全是买瓦的钱。 宁归竹说了句稍等,再度进入卧室中拿钱。 当初整理过銀两后,箱笼里就放了八两四钱,这些日子熊锦平和王春华时不时送些铜板过来,加起来也不足一两,但花销上又是买书和纸笔又是弄院墙的,要不是熊锦州带了月银和大人给的赏钱回来,就得动用床底下的存款了。 宁归竹心里嘀咕着钱不是钱是流水,拿出该给瓦匠的银钱,走出来时正好见熊锦州从正门进来,看着人走在漂漂亮亮的青瓦白墙前,他心情又好了起来,没那么心疼银两的花销了。 “银钱在这了,您对对账。”宁归竹把钱放到桌子上,对瓦匠道。 瓦匠自己带了戥子过来,将那一块碎银放到戥子上一称,重量近一两半,再数旁边的铜板,正好是三百个。 瓦匠取出三十枚放到宁归竹面前,“多了这些。”又给他看戥子上的重量,“您看看,碎银一两半欠一些。” 宁归竹只扫了眼,点头认可。 他记忆力好,只要是自己经手过的,剪下来的碎银约莫多重都是有数的,这会儿瓦匠给的数值和他预估出来的差不多。 钱货两清,瓦匠带着徒弟,牵着他们的牛车走了。 熊锦州凑近亲了宁归竹一下,问道:“要不还是买个戥子回来放着?” 家里没有戥子,先前给木匠石匠的钱,都是规规矩矩的银锭和铜板,这会儿面对瓦匠,合适给出去的只剩下碎银子,就有些麻烦起来。 宁归竹闻言,侧身伸手抓着熊锦州的脸颊肉,用力搓了两下,“想得挺美,不买。” “为什么?箱笼里不是还有挺多银两?”熊锦州跟在他身后。 宁归竹轻哼道:“是啊,有。要不是你月银发了,大人还给了赏银,咱们俩这会儿就该动用藏起来的钱了。” 熊锦州眨了眨眼。 宁归竹是真心疼钱,本来看着院墙心情都轻快起来了,又听熊锦州要花钱,实在是不想搭理人,兀自回卧室放了那三十个铜板。 熊锦州跟在他屁股后面晃悠,见人还是不搭理自己,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竹哥儿,这不是还没买嘛,你理理我呗?” 宁归竹:“……” 他瞪了熊锦州一眼,“我可没时间搭理你,还得琢磨叔伯们家里学些什么呢。” 熊锦州闻言,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挽着袖子道:“那我给你磨墨。” 宁归竹“哎”了一声,“你别把他们仨的作业给弄乱了,端到旁边放着,明儿我还得跟他们说说呢,这笔画又错了。” 熊锦州瞧了瞧沙盘上的字,虽然自己看都看不懂,但不妨碍他嫌弃崽子:“好没用。” 宁归竹无奈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也来学学,看你有多厉害?” 熊锦州顿时:“……我忙着呢,没时间学。”说完又厚着脸皮道:“而且我有你了嘛,不用担心看不懂字。” 宁归竹很想敲他两下。 第66章 第 66 章 忙碌 “三娘, 你们明儿什么时辰出攤啊?”吃饱飯的力士一抹嘴,从兜里掏出几枚铜板来,再三數过后放到钱三娘面前。 “天亮就来, 今儿感觉怎么样?” 钱三娘笑容明媚, 询问着客人的感受。昨儿学习的时候,寧歸竹闲聊时提起过, 让她多关注食客的反馈, 因而今天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询问吃完飯的客人是什么感觉。 那力士闻言夸道:“吃得饱还味道好, 我幹了这么久的活,就遇到你家了。” 有其余幹苦力活的过来,听见这话也道:“三娘早说你有这手藝啊, 这要是早早出来,当初哪里用为钱受这一遭苦。” 钱三娘擦着手道:“我哪有这本事,是寧先生教的,也得多亏县令大人好心,才让我好运地拜人为師呢。” 虽然实际上她和寧歸竹没有師徒关系,但寧歸竹对她的恩并不少,因而对外也就这么说了, 也省得有人因着她给宁先生带去不必要的烦恼。 “宁先生?”旁邊有来买豆腐菜的闻言, 问道:“是熊捕头的夫郎?” 钱三娘笑着点头:“是啊。” “这宁先生可真厉害,之前听说他还在纺织坊幹过,现在纺织坊那些先生都是他教出来的。” 议论声起, 钱三娘听着,眼睛有些亮。 明明是宁歸竹被人夸赞,心情却比自己被人夸还高兴。 都是幹活的,攤前的人很快就散了, 有些年轻力壮的,还想趁着太阳没有下山,找找有没有运货的力气活。 住在附近的人家自己带了碗来买菜,钱三娘就多给了一点,不多,一两口的,但足以让来买東西的人感到高兴。 带来的食材全部弄完,钱三娘开始收拾攤位。 她摆攤的地方是县衙安排的,这邊有现成的桌椅,捕快巡逻的时候,也会重点巡逻这邊,别说地痞流氓了,就是那些酒馆的人也不敢在这里找事,是难得的能让家贫的摊贩安心做生意的地方。 桌椅不用自己费心,但碗筷是要带回去的,钱三娘把所有東西都放到推车上,又仔细收拾干净摆摊的架子。 这架子是从以前卖吃食的人家手里买的,虽然用了很多年,但人家保养得很好,而且价格要便宜许多。 钱三娘看着干干净净的摊位,心情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赚钱了,她赚钱了! “三娘!” 父亲的声音远远传来,钱三娘转过头,就见钱父快步跑了过来,袖子往胳膊上撸了一截,结实有力的臂膀抓着推车扶手,肌肉鼓起。 他还不到四十,虽然病过一场后身体差了些,但还是有一把子力气在。 钱三娘见状,快步过来,拎了两个桶在手里,走在钱父身邊问道:“爹你怎么来了?” 钱父道:“刚买了豆腐送回去,琢磨着你差不多能卖完了,就过来看看。” 钱三娘闻言,想起一件事,问道:“您去找熊家大哥说了豆腐的事情吗?” 他们家做豆腐菜的生意,刚好宁先生夫家的兄嫂是卖豆腐的,这钱让谁赚不是赚,一家子就商量着定熊家的豆腐。 “说了说了。”钱父道,“合书都签好了,以后他们每天下午过来送一次。” “哎,好。”钱三娘点头。 钱父又道:“豆腐、豆皮、豆干,是这三样没错吧?” “没有错。” “等你跟宁先生学会了豆渣饼,咱们再跟熊家定一些豆渣,那東西价格应该便宜些,到时候稍微提一点点价钱,应该卖得比豆腐菜还好。” 豆腐这些成本再便宜,主食的花销也摆在那,单人吃的话,只点一个菜的情况下大概要十文左右,今儿来吃的,大多數是三四个人凑一起花钱买菜,若是换成豆渣饼,单人食客应该会多些。 钱三娘点着头,又说道:“明儿我做些豆腐饼,应该也差不多。” “豆腐比豆渣要贵些嘛。” …… 父女俩闲聊着回到家里,钱母已经做好了晚飯,买来的豆腐放在厨房里,仔细盖上麻布放到了橱柜里,免得晚上被老鼠啃了。 带回来的東西不着急收拾,一家人吃了飯,将碗筷放到一边,钱三娘把今儿收到的铜板全部倒在了桌上。 满桌的铜板看得一家三口心潮澎湃,什么都不懂的柱子待在娘怀中,扒着桌子看那高高的小山,感知到家人的欢喜,不由也咧开了嘴,欢喜地拍了拍桌子。 钱三娘笑着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道:“爹,娘,我们數钱吧。” “哎,好。” 三人一人分了一小堆,十个十个地数着,每十个就往外面拨一个,这是要分给宁先生的。 今儿摊子摆开后也就刚开始没什么人,等到便宜的价钱喊出去,再有人在诱惑下尝了尝,口碑一下子就打开了,附近干力气活的人都会过来瞧一瞧。就算是那些节省的,自己带了主食来的,看见这便宜的价格,也会咬咬牙和同伴一起买上一道菜下饭。 农闲时节,干力气活的人不少,生意也格外红火。 他们家昨儿心里没底定的豆腐少了,中间钱父还跑了好几回县里的豆腐铺子买豆腐,才没让钱三娘早早收摊回家。 数完铜板,三人面面相觑,惊讶得回不过神来。 一天而已,居然有两百多个铜板。 要是之后的生意能维持现状,花钱买出摊工具的钱很快就能赚回来,他们几乎能够想象到那样美好的场景。 “不行,三娘,趁着时间还早,咱们把今儿的钱给宁先生送过去。”钱父起身匆匆翻找出家里的布袋子,将单独一堆的铜板划进去。 钱三娘闻言道:“先生说让我们七天送一回。” “先生说是先生的事情,你这第一天赚了钱,不送过去跟人报个喜像什么话。” 钱母也起身道:“你大姐今天送了罐蜂蜜过来,你给宁先生带过去。” 夫妻俩三言两语敲定事情,钱三娘笑着低下头,晃了晃孩子的小手笑道:“那柱子在家陪奶奶,娘天黑前就回来,好不好?” 柱子懵懵懂懂,但还是开口:“好。” 夏季的天黑的晚,县城周遭没有土匪,也很久没听闻过猛兽出没,父女俩出门很是轻松。 从钱家到城门口,要经过李家前面的巷子。 远远地就听见巷子里的人闲聊着,说起钱三娘今儿摆摊的事情。这些人就是个八卦看热闹的,现在见钱三娘的生意红火,自然而然就转变了阵营,笑话李家有眼无珠丢了个好媳妇。 钱三娘听了这些话,和钱父加快步伐,走过那条巷子后,面上顿时乐开了花。 县城到小河村很近。 寻常百姓一身的力气,父女俩到小河村的时候,太阳都还没有彻底落山。 村口的大树下依旧坐着不少人,说说笑笑地一抬头,看见钱三娘和钱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凑在一起问道:“那女的是不是前两天跟竹哥儿学手藝的?” “看着是。”有人仔细打量了下,“你们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大包小包的,送礼吧。” 学了人家的手藝,又没给正经的拜師钱,自然要多走动些才是。 院门被敲响的时候,宁归竹和熊锦州刚去山上弄了松柏枝回来,正在院子里折树枝,听见动静,熊锦州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开门,正好和站在门口的钱父对上。 钱父可不是钱三娘,他对熊锦州的威名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会儿跟人对视上,僵了僵,打着磕绊道:“熊、熊捕头,我们来找宁先生,送、送点东西。” 说着,还把手里的小罐子往上抬了抬。 熊锦州朝着两人点点头,偏身让出两人进出的空间,对还在忙活的宁归竹道:“竹哥儿,钱三娘和她父亲来了。” 宁归竹疑惑地“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松柏枝抬头看去,和抬步进来的人对视上,笑着道:“怎么这个点过来,进堂屋里坐。锦州,帮忙倒两碗水。” “哎好。” 熊锦州利落应下,大步走向厨房,钱父见状,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人的背影。 钱三娘只觉得亲爹有些奇怪,但宁先生教的是她,本来就该她开口,这会儿也就没太关注父亲,而是笑着对宁归竹道:“今儿生意好,想着得来跟您说说这个好消息,顺道把今儿的钱送过来。” 宁归竹闻言,高兴道:“生意好就好,好好保持下去。” “嗯!”钱三娘将银钱放到桌上,又接过钱父递过来的罐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宁归竹道:“这是蜂蜜,家里人自己从山里弄回来的,先生您留着尝尝。” “这太珍贵了。”宁归竹连忙拒绝,“你还是带回去,不是说还有个孩子吗?偶尔给孩子冲一勺蜂蜜水,对孩子身体好。” 钱三娘道:“您收着吧,家里还有呢。” 钱父闻言也道:“先生您可得收着,多亏了您教的本事,三娘才能去摆摊呢。” 父女俩再三坚持,宁归竹也就没有再拒绝,松口收了蜂蜜,询问起钱三娘今日摆摊的情况,钱三娘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安和县坐落在大河旁边,不过是在城池另一端,宁归竹从未去过。那边来往的船只不少,在那边干活的力士也多。钱家人想着赚钱不能怕吃苦,干脆把摊子摆到了那边,而这一天下来也得到了正向的回馈。 宁归竹道:“等手上有了钱,就在那边租个小点的地方,这些工具什么的都放在那边,干活也能轻省些许。” 闻言,钱父笑呵呵道:“这个我们想过,三娘这事干好了,就把现在住的院子卖了,换到那边住去。” 听他们心里有数,宁归竹笑着点了头。 三人说了会儿话,熊锦州端上来的水也喝光了,宁归竹本来还想着再给两人添点,但他们想赶着天黑前到家,拒绝了宁归竹的挽留。 走出熊家的院子,钱父感慨道:“丫头你这回没看走眼,宁先生真是个很好的人。” 钱三娘抿唇笑道:“这可不是我看的,是大人帮忙瞧的呢。” “也是。”钱父琢磨道,“宁先生这边得感激,县令大人那边也得送些东西过去,人家给你找了师父,不能把人家的恩情给忘了。” “好……” · 送走客人,宁归竹把蜂蜜放到橱柜里,又将铜板丢到箱笼里,挽着袖子冲回院子迫不及待地问道:“竹钩怎么样?能用吗?” 竹钩是用竹子削成的‘s’形钩子,宁归竹和熊锦州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弄出几根来,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熊锦州听见宁归竹的问话,挪了挪脚步,将自己挡住的景象露出来,说道:“这肉不太好打孔。” 竹勾两端的锋利度不够,只能单独削了竹钉,用力怼透。 熊锦州力气足,但实在不好控制住肉。宁归竹搭了把手,两人一起把所有的肉都打了孔,再把肉穿在竹钩上。 宁归竹拎着竹钩转了一圈肉,满意极了:“熏出来的肉肯定好吃。” 熊锦州见他这么期待,不由也提升了些兴趣。 几块腊肉挂到特意准備的横杆上,宁归竹从熏棚里退出来,在下面挖出的土坑里生了火,等到火烧大了些,再把准備的细松柏枝丢进去。 浓烟起来需要些时间,熊锦州搬起旁边单独弄的竹门挡在门口,用棍子抵紧实了。 宁归竹站远了点,叉腰欣赏了会儿熏棚,轻快地道:“走吧,弄晚饭吃,然后再去跟娘说说几家的安排,让娘他们去通知一下大家。” “好。” 熊锦州习惯性地伸手,和宁归竹牵着手进入厨房。 … 短暂的休息日过去。 熊锦州回到县衙上值,而家里人还没商量好学习顺序,宁归竹就关着院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孩童认真读书的声音不绝于耳,宁归竹看着发酵好的豆腐块,伸手碰了碰上面的白毛,挽着袖子准備把腐乳做了。 腐乳弄起来很简单,调配好辣椒面和食盐,油烧热放在旁边等待晾凉,宁归竹把洗干净后又晒干水分的陶罐拿进厨房,给豆腐裹上调好的辣椒面,再放入陶罐之中。 豆腐都准备好,等到油温下去之后,倒入陶罐中浸泡着豆腐,然后封罐等待。 处理好腐乳,宁归竹回到卧室内,看了眼沙盘中的大字,无奈抓着小孩的手,重新讲笔画顺序。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小朋友超乖地应声,被松开手后写的第一个字倒是规规矩矩的,但宁归竹并未彻底放心。 孩童的奇思妙想太多,很容易被影响到,需要经过一次次的纠正,才能让他们记下正确的内容。 幸运的是,宁归竹很有耐心。 教导着小孩,宁归竹用竹条编了块网格板,以后教三人时,就可以把提前板书好的纸固定在网格板上,撑开后面的竹棍将其立起来,方便观看。 孩子乖巧,只教他们的情况下,宁归竹还能做很多事情。 有这经验在,宁归竹原本以为能轻松兼顾教书和教手艺,但真正开始忙活之后,还是手忙脚乱了好一段时间,每天一结束教学,他就只想躺着睡觉。 熊锦州心疼夫郎,接过了做饭的任务。 唔,宁归竹说,熊锦州做。 看着新鲜出锅的煎鸡蛋,熊锦州沉默半晌,道:“好像有点太黑了。” 宁归竹道:“没事,闻着很香,味道不会太差。” 明显比熊锦州有信心多了。 · 随着宁归竹的徒弟逐渐出师,安和县城内多了好几个吃食摊子,手艺一个比一个好,卖的东西风味各不相同,搞得原本的摊贩不得不多花些心思,将卖的东西弄出了花儿来,整个县城一派欣欣向荣。 陈县令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等走到人烟较少的位置时,才对跟在身边的晋汤道:“看来这宁归竹没说大话,他会的东西是真的多。” 晋汤笑着道:“他教学也厉害,学堂里留下来的那几个先生开始时什么都怕,教起来后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问什么都是宁先生讲过。” 陈县令一合扇子,“再过一段时间,这批纺织工也能出师了,麻线和织机准备得如何?” “都准备好了。” “嗯。”陈县令点头,“等他们出师就签合书,头三年必须得在纺织坊内干活,工钱按市价的八成来算。” “我都记着呢,您放心。” 说话间到了纺织坊前,陈县令看着这一片新坊,忽然道:“纺织坊这个名字已经不合适了,等再将宁先生请来时,就改回去吧。” “是。”晋汤闻言激动起来。 纺织坊最开始的定名是工坊,但陈县令找不到那么多愿意公开教授本领的工匠,工坊建成一年,里面没有半点人烟。 陈县令都想着要不要放弃这个法子时,上头搞出了新织机,他就想着借此机会寻个纺织师父也行,谁知道…… 宁归竹,真真是个福星。 陈县令回到县衙,看见在阴影处打哈欠的熊锦州,乐呵呵地调侃:“你这没夫郎陪着,精气神都差了。” “大人。”熊锦州站直身体行了一礼,又道:“这不是天气热嘛,人容易困些。” 陈县令笑着摇摇头,想起方才的事,对熊锦州道:“你今儿回去跟宁先生说说,最多再过半月就要请他来教其他手艺了,得将时间空出来。不过这回不给赏银,咱们改发月例。” “我回去就跟竹哥儿说。” 陈县令心情愉悦地走了,熊锦州又躲回了阴影中,百无聊赖地等着下一次巡逻的时间到来。 傍晚。 宁归竹检查完孩子们的功课,放他们出去玩耍,挽着袖子在院子里检查腊肉的情况。 腊肉熏制的过程中,宁归竹偶尔会趁着太阳好,拎出来晒一晒,然后再放回熏棚里继续熏制。 轻飘的烟雾被关在熏棚中,不需要太多松柏枝,就能熏制上大半天,几天的时间过去,腊肉也差不多可以吃了。 宁归竹琢磨着切一块下来尝尝的事情,听见院门被人推开,抬头见熊锦州回来,眉目一弯,笑着道:“回来了。” 熊锦州凑到他旁边亲了一下,随口把县令交代的事情说了。 “还有半个月,我这儿倒是忙得过来。”宁归竹顿了下,有些许迟疑:“我这两天听堂哥堂嫂他们提起,说是可以收麦子了,不知道时间会不会撞上。” “收麦子?” 熊锦州算了下时间,发现真的差不多时候了。 他道:“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已经是迟了。” 宁归竹顿了下,抬眸看去。 他当然种过地,但时隔太久,学的东西又太多,而且种地时多是跟着年长者的步伐行事,在这方面的判断实在是比不上熊锦州。 熊锦州解释:“麦子晚个一两天收成影响不大,估计是家里太忙,又想着你这边手艺还没教完,这才没说。” 宁归竹有些担心,“鸟会啄麦粒吃啊。” 熊锦州笑着牵紧宁归竹的手,“放心吧,爹娘肯定安排好了的。” 种了一辈子的地,这些事他们比宁归竹清楚。 宁归竹顺着他的话放下心,但还是道:“那今天早点吃饭,吃了饭去家里问问,看爹娘他们是个什么打算,咱们也好提前确定好时间。” “好——”熊锦州应声,“今天吃什么?” 宁归竹注意力转移,欢快道:“腊肉!新熏好的腊肉最好吃了!” 弄了那么多天,终于能吃,熊锦州也高兴起来,问道:“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宁归竹想了下:“弄点辣椒和蒜苗吧,咱们炒着吃!” “好,我去准备。” 熊锦州往后院走了两步,脚步一转又回卧室,先把身上的捕快服和鞋子换了下来。 宁归竹挑了条最漂亮的腊肉,切下一块,用锅里剩下的温热水泡着,仔细清洗干净。 这腊肉每回拿出来晒,宁归竹都会清洗一遍,这会儿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将腊肉表面的黑色烟尘洗去。 洗干净的肉细细切成透光的薄片,堆放在碗里看着数量不少,熊锦州将摘回来的辣椒和蒜苗洗干净切成块,放在砧板上备用。 宁归竹道:“今天弄一锅米饭吧,正好腐乳也可以吃了。” “那我去淘米。” 熊锦州说干就干,立即淘洗干净大米,放到瓦罐里面加水焖煮。宁归竹有些好奇他们煮饭的方式,就没有插手熊锦州的动作,坐在窗边的小餐桌前,偶尔看一眼灶台的方向。 熊锦州也坐了过来。 这扇窗与朝后院开的窗户正对着,夏日的晚风吹过很是凉爽。 第67章 第 67 章 吃腊肉 瓦罐中的米飯煮到翻滚, 熊錦州将里面多余的米汤盛了出来,翻拌过米飯后,往锅底倒了一点点油, 将炉子里烧着的火調小, 盖上盖子继续焖煮。 “竹哥儿,你喝不喝米汤?”熊錦州问道。 “要。” 宁歸竹接过熊錦州递来的碗, 米汤并非纯白, 而是淡淡的乳黄色。稍稍吹凉之后喝上一口,味道清淡只有米香, 喝起来很是顺滑。 太久没喝,宁歸竹喝完一碗,不由又舀了一点, 一邊喝一邊准备炒菜。 炒锅烧热,放入一点点油,将碗里的腊肉倒进锅中,炒制腊肉邊缘卷曲出油,肥肉部分透明起来,宁歸竹将腊肉推到锅邊,铲出部分腊肉油放到碗里, 然后往里加入辣椒块, 让熊錦州将火升高,开始翻炒。 这辣椒是后院菜地里摘的,刚结的果子辣味比较淡, 宁歸竹往里面添了点幹辣椒末,随着翻炒,香味激发出来,让人不由喉头翻滚。等到腊肉看着熟透, 往里淋入些许酱油,再把葱段放进去翻炒片刻,出锅。 浓郁的香味让人眼馋,熊锦州又翻了一遍瓦罐里的米飯,将其盖好后,往炉子里添了一点柴火,期待米飯能早点焖熟。 宁归竹把炒好的腊肉放在旁边,看着油汪汪的锅底,想了下,从橱柜中取出一个雞蛋,打碎搅散放在旁边,“我再去摘点辣椒回来,你守着米饭啊。” “好。” 摘回来的辣椒洗幹净后细细切成丝,混入雞蛋液中搅拌均匀,再往里放入食盐調味,炒锅还是热的,往里倒入方才炒腊肉盛出来的油,蛋液入锅。 宁归竹抓着锅柄,小心地转动铁锅,将里面的蛋液晃匀。 一张大大的,圆润的蛋饼出现在锅中。 蛋香味比腊肉还要强势霸道,闻到香味的时候,宁归竹拿着锅铲沿边划过,然后将蛋饼翻了个面。 反复翻动蛋饼,等待的过程中,青椒香味渐渐弥漫出来,宁归竹这才将其盛出。 两碗菜端上桌,宁归竹从橱柜中取出装着腐乳的陶罐,拿了个碗放在旁边,拿筷子去夹浸泡在油中的腐乳。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酵,腐乳已经十分软烂,一个不小心,腐乳块就碎成了两半,宁归竹不得不放轻力道。 一小碗腐乳放在肉和雞蛋旁边,鲜亮的红色并不逊色分毫。 宁归竹问道:“米饭还没有好吗?” 熊锦州起身打开盖子,挥散扑面而来的热气,用勺子翻了翻锅里的米饭,“可以吃了。” 他拿了块抹布垫着,把米饭端到了桌上。 宁归竹拿着碗筷过来,熊锦州伸手接过,“我来,瓦罐有些烫,你小心碰着。” “哦好。”宁归竹没在桌边坐下。 熊锦州盛了些中间焖得最漂亮的米饭,问宁归竹:“竹哥儿你吃不吃锅巴?” “吃啊!”宁归竹连忙道,“你帮我弄一点。” “好。” 熊锦州把米饭往旁边翻了翻,将锅底的锅巴翻出来,挑了块金黄色,看着不怎么硬的锅巴盛入碗中,放到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拿起筷子,折了一小块锅巴下来,送入口中。 这块锅巴香气清淡,吃起来酥脆正好。 熊锦州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坐在宁归竹对面,看着丰盛的菜肴,果断朝着腊肉伸了筷子。 这腊肉片轻薄到可以透光,香味浓郁不说,肉甚至还有些许清甜,跟熊锦州过往吃过的腊肉都不一样,美味至极。 “怎么样?” 熊锦州往嘴里扒了两口饭,享受地回答:“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腊肉了!” 他说得这么好,宁归竹也夹了一筷子腊肉,配着米饭吃上一大口,幸福感在此刻达到巅峰。 腊肉好吃,腐乳也不差,绵软的腐乳入口,没有丝毫涩感,极其下饭。 与两者比起来,平日里的美味煎蛋就要逊色几分,不过也很好吃就是了。 桌上的炒腊肉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消失着,旁边的煎蛋已经清空,碗中的腐乳也吃了一半,终于放下碗筷的两人吃得发撑,坐在凳子上半天不想起身。 等到好不容易缓过来,熊锦州起身把碗筷收了,倒了两碗水回到桌边,对想要起来忙活的宁归竹道:“再歇会儿吧,时间还早,不着急收拾。” “好。”宁归竹果断坐了回去。 熊锦州喝了口水,忍不住问宁归竹:“明天还弄点腊肉吃?” 宁归竹想了下,“那换个做法。” “要怎么弄?” “做个腊肉蔬菜粥,再弄些腊肉豆腐包子,怎么样?” 都是熊锦州没有吃过的,他当然是满口说好。 两人休息好了,才起身将厨房和锅碗瓢盆收拾干净,顺帶投喂家里的雞鸭貓狗和骡子。 收拾完家里,宁归竹看着院子里的熏肉,提高声音道:“锦州,咱们给爹娘他们帶一条腊肉过去吧?” “都好,听你的。”熊锦州道。 宁归竹闻言,就挑了一条漂亮的放在旁边,剩下的重新挂回熏棚里面。 熊锦州从厨房里面出来,见状问道:“还要熏吗?” “晚上再熏一会儿,明儿洗了放院子里晒一天,然后收到地窖里面去。” “哦,好。” 熊锦州看见放在旁边的肉,顺手拎了起来在旁边等着。宁归竹挂好肉,擦幹净手上的烟尘,匆匆往卧室里去,边走边道:“再等会儿,我去拿点铜板出来。” 熊锦州只好收回伸出去的手。 宁归竹很快拿上铜板,两人一起走出院子,关院门的时候,大旺和二彩汪汪汪地追了上来,他们只好等着两只小狗出来。 “三宝四喜好像也想出来。”熊锦州指着屋檐下,正在努力奔跑的小貓道。 宁归竹看了眼,果断关上院门,“还太小了,不能出来。” 熊锦州轻轻笑了下。 两人到前面屋里头的时候,家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先前请来幹活的自家人,因着现在也学了手艺,回去忙活自己家里了,一家子商量过后,又问了宁归竹和熊锦州的想法,最后请了村里名声不错,但比较贫穷的人家过来干活。 赚了钱,家里对应的工具也多了。 两根并列的晒干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一片竹棍,竹棍上是刚揭下来的豆皮,旁边还有两个多层的晒架,上面放的是在盐水里浸泡过的豆干。 别看请了三四个工,家里人还是忙得脚不沾地,脸上都帶着散不去的笑容。 看见宁归竹和熊锦州进来,王春华热情道:“竹哥儿来了。” “大嫂。”两人喊了人。 宁归竹指了指熊锦州手里的腊肉,说道:“这两天熏出来的腊肉,我们吃着味道不错,给你们送一块过来,看放在哪里好?” 闻言,王春华喊了一声,“娘,竹哥儿和二小子拿腊肉来了。” 柳秋红匆匆从厨房里出来,“怎么还拿了腊肉,这是这两天熏的?” “是。” “那娘就不客气了。”柳秋红接过腊肉,笑道:“竹哥儿你的手艺好,光是想想就馋呢,舍不得拒绝。” 宁归竹被逗笑,“这有什么好拒绝的,你收着吧,做法和之前的腊肉差不多的。” “哎,好。” 柳秋红放了腊肉,又端着两碗糖水出来,“你们俩今儿怎么来了,有事?” “谢谢娘。”宁归竹端着碗,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道:“竹哥儿提起麦子的事情,我一算时间都过了,就商量着来问问看是个什么章程,我们好提前空出时间来。” “这个啊。”柳秋红思索了下,道:“明天……后天吧,等你们几个婶子家里忙完,咱们再来收麦子。” 现在家里的豆腐生意很好。 王春华和熊锦平每天上午在县里卖豆花,收入在百文以上,有时要荤腥类蘸汁的人多,还能突破两百文。熊财生和熊财旺两兄弟都没放下走贩的活,每天也能拿上两板豆腐出去卖。然后就是钱家在他们这定的豆腐豆皮和豆干,數量很大,县里还有些小馆子和摊贩,也在他们这里定了豆干豆皮。 一样样叠加下来,他们手上的生意是越攒越多,家里的豆子都用完了,现在都是从周围的亲戚朋友家里買来弄。 柳秋红往外面看了眼,压低声音对宁归竹和熊锦州道:“昨晚我们才算过,这回光是竹哥儿的,都有将近一两呢。” 闻言,宁归竹着实惊到了。 要知道距离上次熊锦平去他们家送钱才过去五天,也就是说这五天的时间,家里人靠着豆腐赚了近十两银子? 就在两人震惊之时,柳秋红又道:“不过也就这一回,来咱们家定东西的几家,都是提前付了十天的钱,十天之后就是一日一结,而且随时都有可能不继续定了。” 熊锦州不由道:“这也很不错了,大哥大嫂做好豆腐,以后都不用愁。” 柳秋红笑弯了眼睛:“可不是嘛。” 她就两个孩子,二小子一家都比大儿子厉害,偶尔午夜梦回也会发愁,两家的差别太大,等她和老头子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离心。现在可好,大儿子大儿媳有本事赚钱,这本事还是从二儿子夫郎那学的,就算他们俩老的不在了,孩子们也能和和睦睦一辈子。 人啊,忙活一辈子求的,也不过是个家庭和睦。 确定了麦子的事情,宁归竹和熊锦州又停下来帮着弄了会儿,看熊锦平收拾豆干,说道:“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县里,買点香料回来,教你们做另一种豆干,那个弄起来快一些,而且更入味更好吃。” 闻言,熊锦平和王春华连忙说好,问道:“帶多少银子去合适?” 宁归竹也没買过香料,不是很确定,思索了下道:“先带三两吧。” 怕两人觉得这个成本太高,他说道:“准备好的卤汁用心收拾保存的话,用个一两年也是可以的,算下来成本也不高。” 熊锦平道:“嗯,我们知道。” 不是知道卤汁可以用很久,而是知道宁归竹不会让他们吃亏。 这种纯粹的信任让宁归竹嘴角上翘了一瞬,眉眼弯弯地低下头,帮忙弄了好一会儿,等爹娘和大哥大嫂轮流休息过,才和熊锦州拎着豆腐离开。 — 早晨到来。 天色还未大亮,厨房里已经生起了火,面团揉好盖着麻布发酵着,锅里蒸着洗干净的腊肉,炉子上小火炖煮着的粥。 宁归竹挽着袖子,仔细给菜地浇过水,顺手捉下虫子放到竹篓里,收拾完菜地后,将竹篓里的虫子倒进圈栏中。 后来的大母鸡已经成了圈栏中的老大,每天吃得好,下蛋的频率也高,现在已经能稳住一天一个蛋,有时候甚至能捡到两个,他们家里是不缺鸡蛋吃了的。 一开始养的那些小鸡小鸭,全靠小朋友们上心,一只都没死,个个活蹦乱跳的。 宁归竹看了会儿,正要带着东西回到前院,熊锦州带着割好的野草,打开后门进来了,见宁归竹站在圈栏旁,随口问道:“菜地弄好了?” “嗯。”宁归竹点头。 落下的野草堆在旁边,鸡鸭啄食完虫子,才迈着小细腿走到野草前,划拉划拉,低头啄一口。 宁归竹看着已经长大不少的鸡鸭崽,对熊锦州道:“家里的鸭子差不多可以带出去游水了。” 熊锦州看了眼,道:“那就放出去吧,头两天带着出去带着回来,之后就可以放手了。” “嗯。”宁归竹点头,又道:“得先做记号。” 鸡啊鸭子的,向来是农村掀起争执的一大原因,都不说偷不偷的,要是鸡鸭进了别人家笼子,人家顺手关了,也逃不脱一场吵闹打骂。 若是记号做得模糊了,遇到胡搅蛮缠的,这鸡鸭还真会变成人家的。 熊锦州跟在宁归竹身后,边走边问:“做什么记号?剁翅膀毛?” 宁归竹想了下,“去山里找找叶子,弄回来搞点颜料,给尾巴毛染个花色。”又道:“还小呢,不着急剁毛。” 熊锦州现在听宁归竹说这些,满脑子都是宁归竹会什么都正常,生不出半分惊奇来,只说道:“要进林子的话,等我晚上回来再去。” “好。” 菜地收拾好,家里的小动物也都喂过,宁归竹去厨房里弄早餐,熊锦州则是把熏棚的门给打开放到了旁边,将里面的肉取出来清洗干净,然后挂到晒竿上。 外面忙忙碌碌,宁归竹打开锅盖,看了看蒸着的腊肉,将其取出放到案板上切成丁。 蒸腊肉的水盛出,锅烧干后放油烧热,再将切好的豆腐放进锅里,煎至两面金黄捞出。 所有豆腐都煎好,同样切成丁放在旁边,然后开始切青菜丝和葱花。 青菜叶也是从自家地里摘的,都还嫩着,要不是为了搭配腊肉粥,宁归竹根本舍不得摘。 材料全部准备好,宁归竹将腊肉分成两份,多的那一份中放入切好的豆腐粒和葱花,再加入盐和酱油调味,翻拌均匀放在一边。 炒锅中加水,放入蒸格蒸布,宁归竹取出发酵好的面团,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剂子放在案板上。 动手包包子之前,宁归竹先看了看锅里熬着的粥,将剩下的腊肉粒倒了进去,搅拌两下,盖盖继续熬着,然后开始包包子。 做的次數多了,宁归竹包包子也有了经验,馅料和面团准备得刚刚好。 盖好锅盖,灶膛里添上两根柴火,接下来就是等待期了。 熊锦州进来,说道:“腊肉都洗干净了,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休息会儿吧。”宁归竹端着水走到窗边小桌前,“包子已经蒸上了,一会儿把青菜丝放粥里,咱们只等着早餐熟就成。” 闻言,熊锦州不由看了眼灶台方向,面露期待。 夏天到来,日出时间也提前了。 早上的阳光落在身上没什么暖意,光线也是柔和的暖色调,熊锦州和宁归竹坐在窗边,闻着越来越浓郁的食物香味,低声闲聊着。 猫狗从院子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当动静忽然消失时,两人不由抬眼看去,就见它们仰着脖子,正在够挂在晒竿上的腊肉。 熊锦州凶了一句:“滚一边玩去,别把肉弄脏了!” 三宝四喜还是第一次被人类凶,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又受不了食物的勾引,扒拉着晒竿的立柱,朝上面喵呜喵呜。 大旺二彩看看人类看看猫,低下头,各咬住一只猫的后脖颈,拖着它们走远了些。 小猫喵呜喵呜的,声音凄惨而悲伤。 宁归竹差点笑出声来。 粥煮好了,里面放入青菜丝,加入一勺酱油调味,再焖个半刻钟,就可以吃饭了。 熊锦州盛着香味浓郁的腊肉蔬菜粥,宁归竹揭开锅盖,拿筷子将里面的包子一个个夹出来。 蓬松柔软的腊肉豆腐包光是闻着就让人心动,宁归竹端着两碗包子来到桌边,粥已经盛好,散发的香味不遑多让。 宁归竹伸手拿了个包子,手指被高温烫到发红,他松了松手指,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 包子皮蓬松而薄,一口就能咬到里面的馅料。腊肉油脂丰富富有嚼劲,和绵软入味的豆腐混合在一起,再搭配上葱花的香味,咸鲜交织,美味无比。 宁归竹认真吃着包子,熊锦州看了一眼他的手指,起身拿了个菜碟过来,在上面平放了几个包子散热气,熊锦州将菜碟推到宁归竹面前,道:“等下吃这上面的。” 宁归竹含糊着应了一声。 包子是咸鲜口的,粥也同样,不过里面放了为数不少的青菜丝,吃起来清淡解腻,和包子绝配。 夫夫俩又吃撑了。 坐在凳子上歇了会儿,然后才起身收拾厨房和碗筷,宁归竹忙活着,说道:“锦州,你留心记着,多做的包子里,给爹娘他们带些过去。” “好——” 熊锦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过了会儿,端着洗干净的碗筷进入厨房,问道:“还剩很多吗?” 宁归竹:“还有十三个。” 今天煮了粥,包子吃得少些。 熊锦州就道:“那我带两个中午吃。” “好。” 宁归竹在橱柜最下方找出油纸,给熊锦州包了两个最大的,问道:“要不要带粥过去?” 熊锦州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不好拿。” 家里唯一一个竹筒,是用来给狗装洗锅水的,很大,而且用了这么久,有些脏,也不好拿来装粥。 宁归竹也想起家里竹筒那情况了,给油纸封着口,说道:“竹筒在哪儿买的?我去买一个回来,以后若是炖什么汤,方便你带去县里喝。” 县衙中午的伙食确实不错,但家里弄了吃的,也得让熊锦州尝尝才是。 熊锦州道:“我买吧,省得你绕路。” 宁归竹应声,“也行。” 买竹筒花不了多少钱,熊锦州数了下荷包里带的零用,没去卧室里拿铜钱,等宁归竹封好油纸口,他接过塞到了衣襟中,端着包子牵上骡子,两人一起到了前头屋里。 因着要弄豆腐,熊家人起得更早,两人到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吃早餐,豆花做主食,一碗煎豆腐一碗炒腊肉,因饥饿吃得很香。 “爹娘,大哥大嫂。” 宁归竹和熊锦州走进院子喊了人,又回应了三个小朋友,将带过来包子放到桌上,“刚蒸的豆腐腊肉包子,你们尝尝。” 熊石山放下豆花,“这是纯白面的?家里粮食还够吗?” 熊锦州道:“也就今儿弄腊肉,才让竹哥儿做白面包子,用的还是先前买的那些,家里分的麦子都还没动。” 别管事情真假,反正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宁归竹。 一家子听出来,不由失笑出声。 “恶人”熊石山做了,柳秋红打圆场道:“知道你们俩心里有数,就随口说说,坐吧,给你们弄两碗豆花尝尝。” 熊锦州拉着宁归竹在旁边坐下,没入主桌,笑嘻嘻地道:“吃豆花得下回了,竹哥儿今儿弄的东西味道好,我都吃撑了。” “……” 无语的心情在尝过豆腐腊肉包后,汇聚成了浓厚的羡慕。包子并不小,但味道好吃,一家子吃得很珍惜。 等到一家子结束早餐,骡子也吃完了食盆里的干草。 一家子把东西装到推车上,再将推车套在馒头上,宁归竹左右看看,熊锦平熊锦州兄弟俩各自担了两桶东西,王春华手里也拎着个沉甸甸的竹篓,他下意识想找点东西拎着。 王春华轻轻推着人往前,“好竹哥儿,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等下你帮忙卖卖豆花可好?” 宁归竹:“……” 大家都干活,就他不干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一家子都劝,他也不好拖沓时间,就走在熊锦州身边牵馒头,赶在卯时末到达县城。 第68章 第 68 章 香料 天亮得早, 卯时末的縣城已经有不少人出来活动了。 一家子帶着东西来到摊位前,熊锦州还要去縣衙点卯,叮嘱了寧归竹几句别太累着, 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寧归竹挽着袖子, 跟哥嫂一起把帶来的东西摆开。 帶来的东西还没有摆好,就有食客过来, “老板, 给我拿三碗豆花,蘸汁要肉酱、炒鸡蛋和糖水的。” “哎好, 马上。”王春華挽着袖子取出碗,先装豆花,再打开旁邊的陶罐, 往碗里放蘸汁。 寧归竹在旁邊稍微留意了下,将王春華盛的豆花和蘸汁的量记住,免得若是太忙要他上手的话,出现分量给多或者给少的情况。 “春華,竹哥儿,我去提水了。”熊锦平喊了声,拎着两个空木桶离开。 寧归竹下意识朝他离开的方向看去。 王春華见状, 随口解释道:“现在一天能賣的豆花多了, 从家里帶水过来很麻烦,就交了些铜錢,每天去坊中间的水井提水洗碗。” “挺好的, 能多带两桶豆花,也轻松些。”宁归竹道。 来買豆花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宁归竹挽着袖子和王春华一起忙活,王春华盛豆浆, 宁归竹在旁邊添蘸水,还能顺手帮忙收收铜板。 来買豆花的最多时也就五六份,都是十以内的加减乘除,宁归竹算得飞快。 王春华忙碌间隙看了两眼,不由生出些羡慕来。 读了书,做什么都方便。 不过这些羡慕很快转变为高兴,她三个孩子都在读书呢,以后不说和大伯家的堂哥一样去考科举当官,在家弄点小生意还是没问题的。 心情好,动作都要轻快些。一碗碗豆花被端走,先坐下来吃的人已经起身离开,熊锦平放下带回来的水桶,把那些碗筷全部收起放到水桶中,开始清洗。 碗勺先在放了澡豆的水桶里洗干净,再放到另一个干净的水桶里过一遍水,然后分别放到装碗勺的木桶里,方便宁归竹和王春华拿取。 多了一个人搭把手,王春华和熊锦平轻松不少。 宁归竹往豆花碗里放着蘸水,“总共二十四个铜板,这邊付錢。” 来買东西的人将铜板放下,伸手端起被宁归竹放出来的豆花,宁归竹手指拨动桌面上的铜板,确定数量没错后,一把抓起放到竹篓中。 忙忙碌碌,不经意一抬头,就见熊锦州带着一队人,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来。 见宁归竹抬头看来,他笑着抬起手,和人打了个招呼。 宁归竹不由笑了声,听见又有客人过来点豆花,他忙收回视线,在王春华盛好放过来的豆花中添入蘸水,然后收錢给豆花。 “头儿,嫂夫郎今儿咋跟着一起賣豆花了?”跟着的捕快有些奇怪。 老大平日里对夫郎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可都是看在眼底的,熊家又不缺银錢,怎么忽然就舍得让人出来吃苦了? 熊锦州收回视线,带着人继续巡逻,“他来縣里有点事,正好帮大哥大嫂的忙。” “哦。” 捕快又往那边看了两眼,正好撞见宁归竹和旁边的妇人说笑,不由心中感慨一声,长得这么好看还有本事,但凡有眼睛的都想呵护一二,也不怪老大上值的时候都想着对方。 三个人一起动作很快,还不到中午,带过来的豆花就卖完了。 将旁边桌子上的碗勺全部收回来,熊锦平来回挑了好几趟水,将碗勺全部清洗干净放回木桶中。 洗碗勺的水倒在青石板制成的下水道中,将摆摊的地方也收拾干净,一个个木桶堆叠着放在板车上,重新套上板车的馒头前蹄轻快地踢踏两下。 没有沉甸甸的重量压着,宁归竹就有些控不住他了,还好熊锦平和王春华都能降服这欺软怕硬的小家伙,他两手空空地走在旁边,一家子朝着最近的香料店而去。 香料店平日里招待的人,起步就是小富人家,像是他们三个这样,拉着骡车过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店小二习惯性狗眼看人低,语气懒散:“这里是卖香料的,别……”看清了三人模样,他话头一转:“请问要買些什么香料?” 宁归竹因着纺织一事,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知道,他是入了县令大人眼的,跟他一起来的,又是这些日子在县里卖豆花的熊家大哥大嫂,他们身后还有另一个县令面前的红人呢,他是傻了才会嘴上逞强得罪人。 到时候真给铺面惹来麻烦,掌柜的只会把他赶出去,可不会给他撑腰。 宁归竹道:“八角、茴香、干姜,都有吗?” “有的,先请进。”店小二走到前面,问道:“请问需要多少?” “各三两是什么价?” 店小二拿起算盘算了下,“茴香和八角较贵,八十文一两,干姜三十文一两,总共五钱七十文。” 来时想象得很夸张,这会儿听到报價,宁归竹感觉还可以接受,他朝着王春华和熊锦平点点头,熊锦平取出碎银放在柜台上。 店小二没有着急称银子,而是按照宁归竹说的,取出对应的香料来。 等到香料包好放在面前时,方才还觉得能接受的價格,忽然又变得昂贵起来,宁归竹看着店小二拿起碎银开始称重,忍不住开始琢磨去山里找香料带回来种的事情,也不用种多少,自家够用就能省好多钱。 相较于宁归竹,王春华和熊锦平的反应很平静。 昨天说起买香料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看见五钱多只换来这么点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包好的香料和找零的铜板一起放入竹篓中,等走出香料店,宁归竹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激荡的心情。 王春华见状,笑着拍拍宁归竹的肩膀,安抚道:“怎么反倒是你受不了。” 宁归竹闻言叹气,“我是知道香料价格贵,但看看,快六钱的铜板换来这么点东西,这价格未免也太高了。” “好了好了,不叹气,先前不还说香料熬的汤能用很多回嘛,摊开也没有多少钱呢。”王春华安抚宁归竹。 宁归竹算了算,道:“熬出来的汤汁最少得用两年,把成本降到日一文以下才行。” “好——”王春华道,“就麻烦竹哥儿你教我们啦!” 她说得真心实意,宁归竹摸了摸鼻子,笑着保证:“放心,肯定把你们教会了再说。” 买了香料就可以回去了,三人出城的路上,正好遇到熊锦州巡逻完一圈绕路过来,看他们朝着出城的方向走,问道:“香料已经买好了?” 宁归竹点头,“是。” “哦。”熊锦州声音有些闷,但很快调整过来,叮嘱宁归竹道:“回去的路上小心,要是累了就坐骡车上歇歇脚。” “放心吧。”宁归竹笑弯了眼睛,想想,将随身带着的荷包解下来塞熊锦州手里,压低声音道:“你等会儿去肉铺问问,买几斤肉带回去,收麦子不是个轻松活,吃点肉有力气些。” 熊锦州垂眸看着他,也学着人压低声音,“好。” 他们俩在这聊着天,王春华和熊锦平只以为两人是在说什么私密话,也就没有关注,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说的也是买荤腥回去的事情。 现在不是以前,手里有了些银子,农忙的时候花钱买点肉还是舍得的。 熊锦平下午还要来城里送豆腐等,这会儿听王春华又叮嘱了一遍,只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并不着急去肉铺买肉。 而熊锦州…… 和三人分开之后,他就直奔肉铺而去。 三人回到家时,请来的三个婶子已经在柳秋红和熊石山的带领下忙活开了,宁归竹留下来帮着卸了会儿东西,问道:“家里有大一些的陶罐吗?” 熊石山正好出来,随口接话:“要多大?” 宁归竹在膝盖上面点的位置比划了下,“差不多这么高吧。” 熊石山思索了下,扭头问厨房里的柳秋红,“他娘,你腌酸菜的那个大坛子空着没?” “空着的,咋啦?” “春华他们要用,你放哪了,我去搬出来?” 宁归竹昨天才说了要教新的豆干做法,这一回来就提起大坛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要来做什么的。 柳秋红从厨房里出来,带着熊石山翻出了杂物间深处的大坛子,熊锦平抢在宁归竹和王春华之前上前,拎起坛子问道:“放在哪里?” 宁归竹指了指院子后面,“去我家弄吧。” 这里还有三个帮忙的婶子,熬煮鹵汁的过程,还是私下里来更安心些。 熊锦平点点头,拎着陶坛走在前面,宁归竹和王春华带上豆干和香料,跟在他后面。 熊锦平还要忙着去县里送豆腐,把陶坛放下后就走了,宁归竹道:“大嫂,你洗一下陶坛,一会儿放在桌子上曬着,我去把香料洗了。” “好。” 买来的三样香料当然是不够的,宁归竹从橱柜中取出适量的桂皮和花椒,一起清洗干净放在旁边,又去后院摘了些葱回来,洗干净打结放在旁边。 王春华洗完大陶罐进来,挽着袖子问道:“竹哥儿,有啥要准备的,我来吧。” “都准备好了。”宁归竹笑着起身,提起旁边的水桶,边弄边道:“鹵汁弄起来简单,大嫂你看一遍就知道了,一会儿我再拿纸把香料配比写下来,你好好收着。” 王春华闻言应声,挫着手在宁归竹对面站定,认真看着他的动作。 清水入锅,洗干净的香料和葱丢入锅中,再加入适量的细盐和酱油,然后盖子就盖上了。 王春华:“好了?” 宁归竹:“好了。” 接下来就是大火烧制,水开之后,鹵水的香味也飘了出来。 宁归竹将默写下来的鹵水方子交给王春华,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扁豆腐放入卤水中,“之后做这一种豆干,也要在盐水里浸泡过,才能放到卤水里面煮。” 王春华闻言有些奇怪:“这样需要的时间不是更长了吗?” “不。”宁归竹摇头,“卤水卤制,前期浸泡一炷香时间就差不多了,卤制出来的豆腐曬干水分上锅蒸一刻钟,再进行曬制,太阳好的话,半天就能弄完一批。” 这可比盐水晒制豆干要快多了。 王春华激动起来。 说完卤水卤制的方法后,宁归竹道:“虽然会了这种制作方法,但是不着急停止盐水晒制,到时候给人送豆干的时候,附赠一份新弄的香干,让人主动来找你们定新的。” “哎好,我记着了。”王春华连连点头。 煮好的豆干夹出,铺在笸箩上端到外面晒着,宁归竹开始教王春华如何保存卤水。 卤水的保存其实很简单,将里面的渣全部捞干净,烧沸后放凉,存放在密封的陶罐中。 家里的生意好,香干必然是每天都要做的,烧沸这一步根本不用担心会遗忘。 宁归竹还道:“卤水会越煮越少,加清水的时候要适量,如果不放心,就往里面稍微添一些料煮着。” 王春华闻言问道:“要添多少?” “这个得看加水的情况,和卤水味道来。”宁归竹思索了下,一时说不清,就道:“到时候喊我一声,我在旁边看着。” “那行,那我就放心了。”王春华高兴道。 煮卤水只用了部分香料,宁归竹把剩下的重新包好,又从橱柜里拿了油纸,给他们包了花椒和桂皮。 “大嫂,你一会儿别忘了把香料带回去。” 王春华正在看卤水,闻言应了一声,回头看见那五包香料,才想起来道:“竹哥儿你后面添的那两样香料是多少钱买的,一会儿回去我给你补上。” 宁归竹拒绝道:“不用。” 不等王春华坚持,他就快速把花椒和桂皮的来历说了。 既然是山里能采回来的东西,王春华就没有坚持下去,只是琢磨经常收宁归竹和熊锦州的东西也不成,回头还是得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 这些日子太忙,完全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王春华根本没想起这事,这会儿就不由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宁归竹见她陷入沉默,还以为王春华还在想花椒和桂皮的事情,就顺口说了下发现这两者的位置,“煮一锅卤水用不了多少,等空闲了再去弄也来得及。” 王春华点点头。 卤豆腐还要晒制一会儿,王春华就先回了前头屋里忙活,宁归竹拎起竹篓拿着锄头出了门,准备抓紧时间弄点野菜回来。 因着是从家旁边的林子开始,宁归竹的收获还不错,除了荠菜和马齿苋之外,还找到了几根细细长长的水竹笋,又在走到河边时,看见一小片野芹。 宁归竹绕了一圈满载而归,将菜在阴凉的角落里摊开,宁归竹将炉子点燃,在瓦罐口摆上几根筷子,把包子放上去,和粥一起热了热。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正是最为炎热的时候,包子稍微热软了些,宁归竹就将其取了下来,端着粥坐在窗边,慢慢吃着午饭。 “师父,娘喊你回家吃饭——” 小孩闹腾的动静从门口传来,宁归竹抬眸看去,挥了挥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笑着说道:“师父在吃饭啦,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一口?” 小孩子摇头,“不啦,那我们回去了哦?” “好。”宁归竹应声,又趁着他们还未跑远,提高声音道:“吃完饭了就过来,今天还得教新句子呢。” “好的吧——” 上午已经玩疯了的小朋友失落地拖长声音。 王春华在家里等了会儿,就等到自家三个崽子,有些奇怪:“你们师父呢?” 三个蔫萝卜里冒出个不那么蔫的,熊茵茵道:“师父已经在吃东西啦,还喊我们吃呢,不过哥哥们说要回来。” “是要回来,别老蹭你们师父的东西吃。”熊锦平喂完骡子过来,揉了下女儿的脑袋。 王春华奇怪另一点,“你们这什么反应?” 熊川水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师父让我们吃完饭过去上课。” 闻言,王春华抬手去打三只的脑袋,“教你们读书还没精神,我看你们是欠揍了!” 眼见着亲娘开始撸袖子找竹条,三只飞速冲入堂屋,“阿爷阿奶!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我们还要去上课呢!” 见状,王春华都气笑了。 熊锦平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温声道:“别生气,他们也就是嘴皮子上说说,该上课的时候还是会乖乖上课的。” 王春华瞪了丈夫一眼,“就你惯着孩子。” 熊锦平被凶了,面上流露出些许笑意,牵着王春华的手进入堂屋,一家子入座吃饭。 仨孩子是真怕挨揍,吃完饭放下碗筷,一抹嘴就朝着院外跑,还是柳秋红及时喊住人,给他们拿了帕子,盯着三个擦干净嘴巴和手,这才放他们出去。 宁归竹坐在屋檐下慢悠悠扇着扇子,看见孩子们跑进来,指了指堂屋里的桌子,“今儿开始没什么人会来打扰,咱们就在堂屋里面上课。” 天气热起来,卧室里也不怎么凉快了。 倒是堂屋,前面敞着,再把通往后院的小门打开,穿堂风能够带来一阵阵凉意。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的用心,闻言跑到堂屋前的桌子边,先认领了自己的沙盘和竹棍,然后开始搬动凳子,要坐在一排。 宁归竹走过来,敲了敲他们,“大夏天的也不嫌热,相邻两边坐着就好。” “哦。” 闻言,熊川水第一个停下挪凳子的动作,看见面前的角,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坐这里!” 和正常入座的桌边不同的边角,在小孩子眼里有着不一样的色彩。 熊金帛和熊茵茵不由投去羡慕的目光。 宁归竹手中摇晃的蒲扇一顿,问道:“真的想坐在这里?” 熊川水连忙点头,生怕晚了一点,宁归竹就会不同意。 “那行吧。”宁归竹道,“不过今天不准换位置了,如果坐着不舒服,可不准闹。” “放心吧师父!我不会的!”熊川水斩钉截铁。 宁归竹挑挑眉,没有再多说什么,挪了挪桌面上的网格,在他们的对角位置上放稳之后,拿出一根细长的竹棍,指着上面的内容开始教导。 读上几遍,等孩子们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断句后,宁归竹开始讲解每一个字的写法和释义,然后带着他们动手书写。 蒲扇轻轻晃动着,带来的微风吹散热意,小孩子垂眸低目,认真书写着新认识的文字。 时间就在这样的炎热中一点点过去,王春华暂时停下家里的事情,来到后面的院子里,宁归竹朝着王春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从孩子们身边走开,带着王春华开始蒸香干。 晾凉的卤水舀入晒干的大陶坛中,香干入锅,蒸一炷香以上的时间,出锅后再次铺在笸箩里,放到太阳底下晒着。 王春华又匆匆回前院去忙了,宁归竹回到堂屋里,扇着扇子教导三人读书。 朗读的声音在院子里断断续续,直到太阳西斜,傍晚即将到来,推门回家的熊锦州打破了这一场教学。 宁归竹抬头看去,笑了下,随手用蒲扇拍了拍三人的脑袋,“好了,回去吧,明天开始收麦子,你们自觉点背一背学过的内容,知不知道?” “知道——” 三人拖长声音,自己收拾好桌面,迫不及待地跑出堂屋,从熊锦州身边经过时,还算热情地喊了声小叔,接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熊锦州看了眼他们的背影,走到宁归竹的身边,凑到他脸边亲了一下,问道:“他们三个没气你吧?” “没呢,都是乖孩子。” 熊锦州闻言,欲言又止。 真不是他这个小叔非要说孩子不好,实在是他们最近的表现,看着是越来越不爱读书了。 宁归竹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笑着道:“小孩子嘛,读书的时候压得很了,闲散时自然就跳脱一些,你别担心。” “好吧。” 教书的是宁归竹,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没有问题。 第69章 第 69 章(含一千营养液加更) 收…… 买回来的竹筒随手放在廚房桌子上, 肉用幹燥的盆装着,放在了橱柜里面。 寧归竹做着晚飯,说道:“今天早点休息吧。” “啊——”熊錦州有些失落, 但想想明天的事, 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声:“好吧。” 收麦子是个体力活,他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竹哥儿晚上休息不好, 明天白天容易精力不济,幹活肯定要拖沓些, 届时爹娘那邊不好交代。 寧归竹听着他这动静,抬起手给人脑袋上来了一下,“就几天而已, 你也该收敛收敛,省得到时候还得补。” 熊錦州蹙眉,疑惑:“竹哥儿你不满足吗?” 明明昨天晚上,寧归竹还哭着说不要了呢,他表现应该不错吧? 寧归竹:“……” 白皙的脸蛋上瞬间飞上红晕,宁归竹头疼地捏捏眉心,再度自我怀疑, 他们两个之间, 究竟谁才是那个古代人啊。 嘴上不把门的。 宁归竹不搭理熊錦州了。 熊錦州在旁邊帮着忙,还在纠结是不是没满足人,可惜明天就要收麦子, 不然今天晚上,熊锦州必然会身体力行地证明他很行。 吃过晚飯,洗了个澡,天还是亮的。 王春華和熊锦平来了一趟, 把卤水带了回去,要趁着天还没黑卤一锅香幹,等到明天下午送豆腐的时候,就可以按照宁归竹说的,送一些香幹出去试探商铺反馈。 至于白天卤的那些,王春華道:“竹哥儿,之后做飯还得你来弄,东西就放在你们这儿吧。” “没问题。”宁归竹点头。 夫妻俩走了。 熊锦州搬着凳子在宁归竹身邊坐下,手中的蒲扇一下下扇动着,看宁归竹将篾片编织成方方正正的竹筐,说是弄好后可以放到房间里,增添些置物的地方。 用来装衣服被褥的箱笼不能太小,天色将黑的时候,宁归竹才弄了一半,好在基底已经打下,剩下的不用担心篾片会散架,留到之后慢慢弄也来得及。 将鸡鸭关好,又满院子找了好几遍,抓住蹲在犄角旮旯里看人类瞎忙活的猫送回后院,讓狗看着,宁归竹和熊锦州转身时,见馒头已经在骡棚里面睡着了。 他们俩放轻动作,轻手轻脚地回到后院,脱掉外衣上床睡觉。 自从开始加强运动后,两人好久没这么早睡觉了,靠在一起一时间有些睡不着,宁归竹翻了个身挪到床铺里面,“热,不抱着。” 熊锦州:“……我给你扇扇子。” “不要,还是热。”宁归竹闭着眼,靠着墙壁不动如山,“等收完麦子了,咱们再弄点竹子回来,竹床和凉席必须得准备上了。” 看他是真的热得慌,熊锦州应了声,手臂往上抬了抬,给宁归竹送去凉风。 宁归竹享受了会儿,又慢吞吞道:“给你自己也扇扇。” 熊锦州声音带笑,“我这有风呢。” 天色见黑,热意渐渐降下去,风从大敞的门窗中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熊锦州手中的扇子渐渐停了,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进入梦乡。 早晨。 天还未亮,一家子就起来了。 宁归竹动作利落地做着飯,对喂完猫狗进来的熊锦州道:“你去前头问问爹娘他们,看什么时候能过来。” “好。” 熊锦州应声,提了桶水放到灶台旁邊,出门时还不忘带上竹簍和镰刀。他到前头屋里问了句,得到答案后,带着竹簍和镰刀准备给鸡鸭割些草再回家。 天边只有些许朦胧的光亮,熊锦州收割着草叶,动作间听见什么东西,哧溜一下从身边滑了过去,他下意识抬脚追了两步,确定是条蛇后有些遗憾。 打草惊蛇,那玩意儿已经跑远了。 上次宁归竹做的蛇肉还历历在目,熊锦州弯腰继续割草,琢磨着找个时间,打火把去山里抓几条蛇回来吃。 带回来的草叶倒进圈栏之中,熊锦州拎着东西到了后院,检查蔬菜的同时,将能看见的虫子全部抓下来丢进竹簍中。 宁归竹从廚房后窗看见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熊锦州:“刚回来。” “哦。”宁归竹点点头,“爹娘他们起了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吃饭?” “起了有一会儿了,正在弄豆腐,说是等天亮的时候过来吃。” “那行。”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够宁归竹把早餐做出来了。 今天的早餐是肉末粥和香干肉末包子。 粥里面放了些玉米碴子,包子面中也混入了磨细的杂糧面,饱腹感会更强一些。家里的条件还是没到讓所有人顿顿吃白面大米饭的地步。 熊锦州收拾完菜地回来,见宁归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问道:“有什么要我做的没有?” 宁归竹想了下,道:“去地窖里拿一筐红薯上来吧,中午和晚上煮红薯饭吃。” “好。” 熊锦州打开地窖,挽着袖子下去了。 宁归竹在旁边看着,等熊锦州装好红薯,在上面搭把手接了一下,然后退开身位方便熊锦州上来。 食物的香味悠悠飘到前头屋里。 王春華将豆腐压好,喊着柳秋红道:“娘,你来看看,记着豆花和蘸汁的放量,竹哥儿说了,这东西要是放得和平日里不同,人家就不会来吃了。” 柳秋红匆匆忙忙进入廚房,“咋这也有影响啊。” 熊锦平笑道:“娘,你要是去买经常买的东西,人家忽然给你少一块,你以后还乐意去不?” “那当然不乐意了!” 柳秋红条件反射完,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不由摸摸鼻子认真看了起来。王春華给的量很足,卖豆花是典型的薄利多销,柳秋红在旁边看着,一边哎哟哎哟心疼豆花和蘸汁,一边动手自己弄上两碗,问王春华是不是这个量。 怕柳秋红不上心,王春华还在旁边说着宁归竹昨儿閑聊时提起的话。 反正就是这也赶客那也赶客,必须弄到跟王春华和熊锦平摆摊时一样,才能留下常来吃豆花的客人。 柳秋红本来不紧张的,听完之后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见状,王春华和熊锦平又改换了话头,力求降低柳秋红的紧张感,可惜收获不大。 廚房里头说着话,刚把一些东西提前搬出去的熊石山进来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过去吃饭。” “哎,好。”三人应声。 去后头屋里吃饭,总不能讓熊锦州和宁归竹出所有的食材,一家子把昨天买的肉带上,又拎了几袋子提前拿出来的糧食,还有方才柳秋红动手弄的豆花。 终于等到大人们出来,三个小孩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前面,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后面院子,抬手推开院门,“师父,小叔,我们来啦!” 熊锦州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正要去喊你们呢,先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说完又回到厨房里,和宁归竹一起将包子和粥端到堂屋里。一家人一起吃,包子做的数量有些多,挤在一起,包子皮都粘连在了一起。不过在美食面前,也没人在乎外表就是了。 宁归竹放下包子,见家里人大包小包的,说道:“怎么还拿了东西?” 熊石山走在最前面,闻言道:“就是些粮食和肉,这个不能讓你们俩出了。豆花是你们娘试着弄的,等下也吃了。” 熊锦州抢在宁归竹前面,接过熊石山拎来的粮食,往厨房里走,“放这边,竹哥儿弄饭方便。” 他是了解宁归竹的,总是觉得家里有,不收家里人的东西。但说是一家子,好歹之前也是分了家的,真要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出了,别说大哥大嫂了,他爹娘都得难受好久。 看熊锦州带人去放东西,宁归竹反应过来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熊石山道:“爹你先坐,我去把碗勺拿出来。” 熊石山道:“带来的豆花刚好九碗,吃了豆花再盛粥就好了,也能少洗几个碗。” 宁归竹闻言,想想也是,就没过去,和熊石山一起将凳子摆到桌边,对应放好豆花后,将粥和包子挪到了方桌正中间。 “师父我们洗干净手啦!”三兄妹跑过来,伸着手给宁归竹检查。 宁归竹笑着道:“洗得真干净,要不要师父抱你们入座?” “不用不用!” 三人连忙摇头,熊金帛和熊川水先把妹妹放到凳子上,然后踮着脚在熊茵茵两侧入座,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吃食。 宁归竹给他们一人拿了个包子,说道:“吃不下的话,豆花可以少吃点,师父今天煮了肉粥,你们多喝那个。” “好的哦~” 他在这里哄着小朋友,熊家其他人也洗干净手过来了,一家子纷纷入座,就着清晨的微风开始吃饭。 豆花口感细腻柔滑,带着淡淡的甜味和豆香,就这咸香鲜美的香干肉末包子,彻底将食欲焕发出来。等到豆花吃完,再盛上一碗绵密软糯的肉末粥,温热的稠粥入腹,整个人都舒坦了。 吃完饭,天色一亮,一家子开始忙活。 熊锦州和熊锦平王春华去地里收麦子,熊石山带着两个帮工在家里继续做豆腐,柳秋红带着另一人去县里面卖豆花。 宁归竹把碗筷和厨房都清洗干净后,拿了两个碗,抱起装着凉开水的罐子出了家门。 狗跟在身后汪汪呜呜的,宁归竹一时心软,放了它们出来。 宁归竹走在前面,两只小狗跟前跟后地跑着,完美扮演了绊脚石的角色,幸好半路上遇到不知谁家的大狗,把它们的注意力吸引走,才将宁归竹的步伐解放出来。 家里六亩中等田种的全是麦子,为此到地里的全是壮劳力,不算宁归竹的情况下,兄弟二人和王春华一起,最多三天就能将地里的麦子收完。 宁归竹把水罐和碗放在田埂上,找了圈没看见自己的镰刀,正奇怪呢,就听熊锦州道:“竹哥儿,你帮忙捆麦子,麦腰在那儿。” 宁归竹顺着熊锦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扎细麻绳,他拎起来看了下,将其固定在腰间,抽出一根麻绳放到地上,开始搬运割下来的麦子,然后用力捆紧。 捆麦子这活,仅仅是相较于收割要轻松一点,弄起来还是要耗费不小的力气,而且还得技巧才能将其捆紧。 宁归竹没捆过麦子,但他弄过水稻,上手之后感觉也差不多的。 头顶的太阳渐渐炽热起来,地里的麦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翻下来,宁归竹跟在他们身后,将散开堆放的麦子捆在一起。 麦芒划过皮肤,留下数不清的红痕和红点,又因着汗水粘连在皮肤上,弄得人又痒又痛。 宁归竹垂着眼眸,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动作利落极了。 他一个人捆麦子,本来就赶不上三人割麦子的速度,若是这会儿歇下来,等三人割完麦子,还得回过头来捆半天,那样一天到头就真没休息的时间了。 田埂边的水罐已经喝完,熊锦州抬头虚着眼睛看了眼天色,对还在忙活的宁归竹道:“竹哥儿,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家收拾吧?” 宁归竹手上的红痕很明显,熊锦州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只是收麦子得赶时间,他不可能因为心疼人,就劝着人回去休息。 听到熊锦州的话,宁归竹应了一声,将手里这捆麦子捆好之后,拎着来到田埂旁边,说道:“那我去做饭,一会儿是回家吃还是……?” “带过来吧。”熊锦州道,“趁着太阳天,尽快把麦子收了。” 夏季的天气多变,开始收麦子后就不能停,东西越快收回家越好。 “好。” 宁归竹走到田埂边,拿起水罐和碗,匆匆朝着家里的方向而去。熊锦州和他交错而过,回到田里先和大哥大嫂一起,将这亩田剩下的麦子收完,然后开始捆剩下的麦子,捆好后将其堆叠在一起。 等他弄完这边拿起镰刀时,熊锦平和王春华已经在第二亩地里割了不少了,熊锦州大步过去,弯腰开始忙活。 宁归竹回到家里,把水罐和碗放在桌子上,提了桶井水上来,打湿毛巾后把手臂和脖颈全部擦洗了两遍。 汗水和粘连在身上的麦芒散去,宁归竹整个人都舒爽了下来,虽然皮肤还有些痒,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他一刻不停地开始做饭。 红薯洗干净削皮放在旁边,大米、红豆和些许杂粮淘洗干净倒入瓦罐中,将红薯放进去,盖上盖子烧火焖煮。 这边煮着饭,宁归竹切了一块肉出来,清洗干净后分别切成丝和肉块,然后将昨儿弄回来的那几根水竹笋去了壳,清洗干净切成细细的长条放在旁边,又去后院摘了些辣椒回来洗干净切块。 中午就做两个菜,一个辣椒炒肉,一个竹笋炒肉,再加上腐乳,足够下饭了。 开始炒菜之前,宁归竹先看了看瓦罐里焖着的米饭,拿长勺翻动着,保证主食受热均匀后,将灶膛里的火烧了起来。 锅热放油,肉片先入锅,翻炒到边缘微微卷曲的时候,将辣椒块倒进去,加入调味大火翻炒。 些许呛鼻的气味飘散出来,宁归竹偏头咳嗽着,等到里面的气味淡了些后,加入一点点水进去烹煮片刻。 趁着这会儿,宁归竹又看了看瓦罐里的主食。 没有电饭煲就是这样,煮饭都要忙里抽空地搅拌两下,不然就会出现底部都糊了,表面还是生米的情况。 守着米,焖了会儿辣椒炒肉,分别盛到两个菜碗中,宁归竹洗了下锅,开始弄第二个菜,水竹笋炒肉。 正忙活着,院门被人推开了。 柳秋红大步进来,“竹哥儿,开始做饭没?我过来搭把手。” 宁归竹提高声音回答:“就一个菜了。” “这么快?” 柳秋红有些惊奇,进入厨房就见桌上已经摆了两大碗辣椒炒肉,宁归竹面前的锅里正炒着竹笋炒肉,看着分量也不少。 虽然只有两道菜,但都有肉,这伙食不差了,柳秋红揭开旁边的瓦罐盖子,用勺子翻拌了下,见里面有红薯,有红豆,还有杂粮,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宁归竹:“弄干的还是弄湿的?” 宁归竹道:“干的,汤汤水水的吃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饿。” 柳秋红得到准确的答案,看锅里的情况差不多了,将米汤舀出来放在旁边,盖上盖子把炉子里的火退小了些。 锅里的竹笋炒肉很快弄好,宁归竹盛到两个碗里,这才有閑暇问柳秋红,“娘,今儿生意怎么样?” 柳秋红闻言乐呵呵道:“可好了,我本来还担心人家看我陌生,不敢过来买呢,谁知道摊子一摆开,立即就有人来了,连个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宁归竹也笑起来,说道:“大哥大嫂他们将生意维护得很好。” 做生意的那么多,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也是王春华和熊锦平自己有本事。听见宁归竹夸他们,柳秋红也连连点头。 平日里家里一堆琐事要弄,柳秋红很少去县里,这回去了一趟,虽然大半时间都在干活,但还是看到了些新鲜事,她忍不住跟宁归竹分享起来。 寻常的事物在她的口中变得格外有趣,宁归竹听得认真,偶尔赞同地附和两句,使得柳秋红谈兴大起。 还是瓦罐里的主食看着熟好了,两人才停下话头。 宁归竹盛出两大三小吃的那份,将装着腐乳的碗擦干净底放入瓦罐中,用竹篓装着瓦罐,塞入四副碗筷后,宁归竹端起两碗菜道:“娘,你记得喊爹一声,我先去地里了。” “我记着呢,你走慢点儿,别摔着。”柳秋红点头。 看着宁归竹出了门,柳秋红端着水罐经过前头屋里喊过熊石山后也朝地里头走去。熊石山应声过后,对院子里的帮工道:“歇歇,回去吃个午饭再来。” 三个婶子点头,弄完手头上的事情,起身离开。 昨儿熊家就提前跟她们打过招呼,说是弄麦子的期间没办法做她们的饭,让她们回家吃自己的,工钱则会往上加五个铜板。 送走三人,熊石山检查了遍屋里头,确定东西都好好放着,厨房里的火也熄了,不会吃顿饭回来,东西乱七八糟地倒翻下来后,锁上院门,带着三个孩子到了后头院子里。 地头,宁归竹找了棵大树,将带来的菜摆出来,朝着地里还在忙活的三人喊了一声,蹲下来取出罐子里的腐乳,刮下碗底的米放在地上,拿着碗开始盛饭。 柳秋红匆匆过来,把水罐放到地上,“竹哥儿,水放在这了,你们一会儿去地里头时,记得搬过去。” “好。” 地里的三人刚好出来,看见柳秋红打了声招呼,王春华顺口问了下上午的生意,听柳秋红说很好,面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说娘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的。” 柳秋红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好笑又无奈地戳戳她,“你啊你,带着老大吓唬我。” 王春华哎哎两声,拉着柳秋红说了几句好话,直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的,才松手让人回去吃饭。 宁归竹和熊锦州坐在一边,熊锦平将饭递给王春华,说道:“竹哥儿弄的这辣椒炒肉很下饭,给你夹了。” “顾着你自己就好,我自己夹。”王春华随口说了一句,看见还有笋子炒肉,问道:“这什么时候去弄的?” 宁归竹:“昨天回来之后,去山里逛了圈,笋子今天全做了,剩下的就是些芥菜苋菜。” “昨儿你还去了山上啊。” 昨天事情不少,卖豆花卖到临近中午,回来后又是煮卤汁弄香干,又是教三个孩子读书的,宁归竹事情不少,没想到他还往山上去了一趟。 宁归竹:“想着家里的菜可能不够,就去了一趟。” 闲聊就这么两句,干了一上午的重体力劳动,四人埋头吃饭,香辣的辣椒炒肉最先被吃完,碗底的汤汁都被分了拌饭,竹笋炒肉很快也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也就腐乳,因着主菜足够出色,剩了一个底在碗里。 熊锦州伸手:“竹哥儿,碗。” 宁归竹疑惑偏头,还是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熊锦州起身从水罐里倒了两碗水回来,在宁归竹身边坐着,趁喝水的时间再休息一会儿。 碗里带着油星,宁归竹不是很喜欢喝这种水,稍稍两口后就递给了熊锦州。 熊锦州来者不拒,一口喝完水,将碗放到了瓦罐里。 稍微休息了会儿,熊锦州起身。 熊锦平示意他先过去,对王春华道:“你再休息会儿,等下再来。” “行。”王春华没拒绝。 干了那么多年的活,她自然不缺力气,只是和天生就强寻常人一截的兄弟俩比弱很多,这刚吃完饭坐在树荫下,她一时半会儿是真起不来身。 宁归竹早上来得迟,上午又提前回去做饭,消耗要小一些,起身没什么问题。他将碗筷收进竹篓里,“嫂子,我先回去了啊,马上过来。” “没事,你慢慢弄,不急。”王春华摆手。 宁归竹平日里的表现很斯文,她和熊锦平本来就没想着他能干多少活,上午见人那么努力,这会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人倒了。 宁归竹听出来了,“……” 走回家的路上,遇到另一个同样被担心会倒在田里的人,熊才廉。 “竹哥儿。”熊才廉主动打了声招呼,看到他背着的竹篓,抬了下手让人看清手里拎着的东西,无奈笑道:“看来我们都是被打发干轻省活的那个。” 宁归竹思索了下,给自己挽尊:“我做饭了。” 不会做饭的熊才廉:“……” 明明在平常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会儿面对宁归竹的话,他脑海里莫名浮现两个字:输了。 见熊才廉噎住,宁归竹嘴角往上翘了下。 熊才廉无奈摇了摇头,说起之前的事情:“先前本来打算趁着锦州休息,去找你交流一下的,但听爹娘说你们家在请工,又要弄什么棚子,也就没有去打扰,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宁归竹道:“这半个月我都有时间,看二堂哥你的。” 熊才廉闻言有些疑惑,“半个月?” 宁归竹点头,“半个月后要去县里教人别的手艺,一时半会儿空不下来。” “这样。”熊才廉想起听说过的纺织一事,道:“正经事要紧,我这里没多久也要去考试,等拿了举人功名回来,可以在家待到过年,届时应该有时间。” 宁归竹笑起来,真心实意道:“那就等你考了举人功名回来再聊。” 说话的时间,到了分方向的地方,熊才廉告别后朝着左侧而去,宁归竹背着背篓继续往前。 回到家里,柳秋红正在洗碗筷,看见宁归竹回来起身道:“我正琢磨呢,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拿碗了。” 宁归竹进厨房拿了两个干净的碗,说道:“路上遇到熊才廉堂哥聊了两句。” “哦哦。”柳秋红忙着洗碗,随口应了声。 宁归竹看了下留在家里的瓦罐,见里面的水还烫着,只好拿着碗走出厨房,“娘,我先去地里了啊。” “行。”柳秋红点头,“晚点你们爹送完豆腐回来,就让他牵骡车去拉麦子。” “好——” 宁归竹拿着两个碗,回到田野边,顺手又给王春华倒了一碗水,自己也喝过之后,端起水罐道:“嫂子,我先把这个搬过去了。” “我跟你一起。” 王春华站起身来,拿着两个碗跟在宁归竹身边,将东西放到靠近熊锦平熊锦州的地方后,找到镰刀继续割麦子,宁归竹则是将麦子收拢起来,捆紧。 时间在忙碌中飞速流逝,太阳渐渐挪到了西边,熊石山送完了县里商铺要的东西,让骡子稍微歇了会儿就过来拉麦子了。 一捆捆麦子摞在板车上,熊石山将麦子拉到宁归竹和熊锦州家里。 他们家院子大,只要将前面的竹枝靠墙堆叠起来,空出的位置完全可以用来晒麦子。 麦子到家,在晒席上铺开后,闲散的小孩也有了任务。 等到太阳即将下山时,宁归竹才停下捆麦子的动作,稍稍活动了下酸痛的身体,回到家里开始做晚饭。 饭菜的食物香味飘了出来,在院子里守着麦子不被鸟啄的小孩忍不住抬起头,时不时往厨房里面看上一眼,馋得口水直流。 现在早过了平日里吃晚饭的时间,他们饿了。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熊石山将最后一批麦子运了回来,地里割麦子的三人也各自提了两捆,先将东西在院子里铺开。 宁归竹听见动静往外看了眼,去卧室里裁了块麻布出来,放到井边的木桌上,道:“等会儿记得擦擦,能稍微舒服一点。” 熊锦州抬头看见他放下的麻巾,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这边几人铺好麦子,擦干净身上的麦芒,搬着凳子坐在屋檐下休息,那边柳秋红送走帮工,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遍,也来了后头院子里。 看见院子里铺得厚厚的麦子,柳秋红笑得见牙不见眼,蹲下来随手捏了几粒,分外高兴道:“丰收了嘞。” 听见这话,一家子都忍不住笑起来。 丰收二字不管在什么时候听了,都会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欢喜。 柳秋红珍爱地看过麦子,挽着袖子进厨房,帮着宁归竹一起做饭。有她在,宁归竹不用再分心看着瓦罐里的饭,炒菜的速度快了不少。 旁边已经放了一碗肉末青菜汤,宁归竹又炒了一碗青菜炒肉丝盛出放在旁边,洗干净锅后开始炒糖色。 等到咸甜的香味飘散出厨房,熊锦州把脚边的狗子往外拨了拨,忍不住起身进入厨房,凑到宁归竹身边问道:“这个菜叫什么?” 宁归竹:“红烧肉,很好吃的。” 不用他说,光是闻到这个香味,熊锦州已经可以肯定,这道菜绝对美味。 闲着也是闲着,他把旁边炒好的两碗菜端了出去,回来在厨房里转了圈,又打开橱柜舀了点腐乳,又把腐乳送了出去。 如此来回,时间被消磨掉,锅里的红烧肉也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宁归竹挑出里面的桂皮,丢到灶台前面,刚把菜盛出来,守在旁边的熊锦州就端着碗走了出去。 柳秋红目睹全程,忍不住啐了儿子一声:“出息。” 熊锦州充耳不闻。 宁归竹笑着摇摇头,问柳秋红:“娘,饭是不是差不多了?” 柳秋红闻言收回注意力,打开锅盖看了看,说道:“还得焖一小会儿,你拿碗筷吧,先端过去不着急盛饭就是了。” “好。” 宁归竹找出碗筷来,没走出去两步,迎面遇上熊锦州过来,手里的东西又落到了他手中,两人并肩来到堂屋。 王春华和熊锦平摆好凳子,见他们过来,让出空间等人放好碗筷,柳秋红跟在后面,放下瓦罐,将抹布搭在空椅的椅背上。 一家子入座。 每人倒了半碗汤,就着汤吃着菜,等到汤喝完,饭也好了。 踏实的饭食进入肚子,配上荤腥充足,堪称美味的菜肴,一天的辛劳在此刻都化作了满足。 饭后,一家人搬着椅子,各自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坐好,看天边晚霞渐散,倦怠感更浓。 散场之前,家里人一起,把厨房堂屋和锅碗瓢盆都清洗干净了,又挪开了堂屋内的桌椅板凳,将麦子连着晒席一起拖到堂屋中,免得半夜下雨将其淋湿了。 等弄完这些,天都快黑了。 送走家里人,宁归竹关上院门,转头见熊锦州从厨房里出来准备去喂家里的小动物,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浑身轻松下来,脚步轻快地跟上了熊锦州的步伐。 喂过小家伙们,两人牵着手回到厨房,往锅里添满水烧上,宁归竹靠着熊锦州打了个哈欠,“困了。” 熊锦州扇动蒲扇,“等下你先去洗澡,洗完了就睡,衣服我来洗。” 宁归竹微微偏头,脸颊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含糊道:“我就一套粗麻布的衣服,明天还得穿呢。” 其余衣衫都是原主从主家带出来的,虽然也是很寻常的布料,但没有粗麻布耐造,还是不要穿着去地里干活的好。 熊锦州偏头亲了亲宁归竹,“那给你洗里衣。” 宁归竹:“……” 换做现代,里衣也就是寻常的衣衫,别说是伴侣了,就是朋友之间,搭把手洗一下都是正常的。但时代不同,它被赋予的含义也不同。 宁归竹捏着熊锦州的手指,半晌才在困意的促使下说了声好。 熊锦州给人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调,哄人眯上一会儿。 等到水烧开,宁归竹才被唤醒。 清洗干净身上,他勉强清醒了些,趁着熊锦州洗澡的时间,自己动手把里衣洗了,搭在晒竿上面。 熊锦州出来,见状也没多说,只是快速洗了衣服搭好,抱起坚持坐在旁边的宁归竹回了屋。 几乎是刚躺到床上,宁归竹就睡着了,熊锦州抱着他扇了会儿扇子,驱散燥意后也睡了。 第70章 第 70 章(含两千营养液加更) 蛇…… 三个幹活好手一起忙活,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地里的麥子就收割完了,然而这并不代表农忙结束。 收完麥子, 还得守着暴晒两天, 然后抓緊时间将麥粒打下来,之后就是一直守着晒麥子, 晒幹之后没多久就会有衙役过来称重收税, 剩下的才是他们自己的。 熊锦州给寧歸竹揉着肩膀,有些懊恼道:“昨儿晚上该给你揉揉的。” 昨天捆了一天的麦子, 今早起床的时候,寧歸竹差点起不来身,白天又顶着一身的酸痛繼续捆麦子, 都不知道怎么做完的晚饭。 听见熊锦州这话,寧歸竹按住熊锦州的手,侧身看着他笑道:“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我之后也没什么事做。” 熊锦州将他身体扳正,“不揉开等着它自己好的话,你能疼上十天半个月。” 寧歸竹哑然, 不再阻拦。 廚房里的热水烧开了, 熊锦州把洗澡水提到浴室里,喊了宁归竹一声,见人拿着衣服从堂屋后门出来, 说道:“一会儿把衣服放到外面,我先拿出去泡着。” “好。” 宁归竹应声进入浴室,熊锦州回廚房重新添了些水烧着,坐在前院守着晒席上的麦子。 中间琢磨着时间差不多, 还回后头把宁归竹换下来的衣服拿了过来,放在水里和澡豆一起浸泡着。 两人交换着洗完澡,把衣服清洗幹净搭在晒竿上,宁归竹挽着袖子,翻了翻铺得厚厚的麦子。他们家院子够大,把竹枝和竹子堆在骡棚旁边之后,刚好能够放下两张晒席。只是麦子连着麦秆一起,堆得就有些厚了。 翻过麦秆,两人坐回屋檐下,守着麦子休息。 为了方便晒麦子,前院的大门暂时不会开,猫狗从后面的小门进进出出,旁边的林子成了它们玩闹的最佳天地。 太阳西斜终于下落,将麦秆勾到中间,晒席两端往里一折,熊锦州将其拖回了堂屋中。 “竹哥儿,我一会儿上山去抓蛇,你要不要去玩?” “抓蛇?”宁归竹抬眸,“什么时候去?” “天黑后。” 宁归竹迟疑了下,“我跟着去的话,你会不太方便。” 走山路对他而言不算太难,但是天黑上山的话,熊锦州必然会分心留意他,估计会很难抓到蛇。 “没事。”熊锦州道,“本来就是上山玩,抓不到蛇,咱们去逮几只蛙也是一样的。” 他都这么说了,宁归竹道:“那我去。” “行,我去问问大哥大嫂他们去不去。” 熊锦州说着,就往前院去了,宁归竹摇摇头,把没弄完的竹编方框拿了出来,趁没人看着,动作麻利地往上编织。 前院,听到熊锦州的来意,熊锦平诧异侧眸:“你是真不累啊?” 昨天幹了一天,今天有些緊赶慢赶的,又收了大半天的麦子,从吃晚饭开始算,到现在还没休息满一个时辰呢,居然又开始琢磨上山抓蛇。 熊锦州道:“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想吃蛇肉了。” “……” “你倒是敢想。”柳秋红经过,随口问道:“竹哥儿怎么说?” 这蛇肉弄回来,熊锦州肯定是想要竹哥儿弄的,不提前征取到人家的意见,他就是有本事上天也是白想。 熊锦州下巴一扬,得意道:“竹哥儿说跟我一起上山。” 闻言,一家子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很是惊奇:“竹哥儿不是很累吗?这真是他自己说的?” 这才多久啊,就恢复好了? 熊锦州道:“我给他按了好一会儿呢。” 既然主廚都动了心思上山,熊锦平开口道:“那就去吧,再找几个堂兄弟一起。” “行,那天黑后在村口汇合啊,我先回去弄火把了。” 熊锦州得到大哥的回答就放心了,至于堂兄弟那边,反正他是不可能去的。去了容易被那些伯父叔叔拉着絮叨,又不像以前说那些近乎指责的教导,现在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对夫郎好点,搞得人憋闷还不能找兄弟们撒气。 烦。 那可是他的夫郎,他能对人不好吗?! 熊锦州回到家里跟宁归竹说了大哥要去的好消息,宁归竹往后藏了藏篾片,问道:“那我们要准备些什么吗?” 熊锦州挽袖子:“我去弄火把,竹哥儿你歇着吧。” “好。”宁归竹连忙点头。 临时火把做起来还挺简单的,之前县里事情多,熊锦州经常弄火把赶路,这会儿在柴房里翻了会儿,找出了先前弄火把剩下的树脂和树皮,又随便拿了根粗细合适的木头,将东西挪到外面屋檐下开始折腾。 他守在这里,宁归竹莫名不敢繼续编竹筐。干脆站起身走到熊锦州身边,看他弄火把。 树皮撕成条,绑在木头一端,绑上一层,就在桶里用力蹭两圈,然后繼续缠。 宁归竹看了会儿,视线落到桶里装着的固体上,凑近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树脂?” 熊锦州:“松树的。” 闻言,宁归竹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个度。松脂的用处很多,除了制作火把之外,它还可以用来做蜡烛、肥皂,还能抗菌消炎。当然,最重要的是,松脂可以用来制作沾虫剂,防治害虫。 注意到宁归竹的神情,熊锦州问道:“这个很有用?” 宁归竹用力点头,问熊锦州:“咱们这边山上的松树多吗?” “多倒是挺多的。”熊锦州道,“不过位置比较深,正好我明儿还有一天假,去山上给你弄点回来。” 宁归竹想了下,“我们一起吧,之前还说要去山里找些植株回来种着呢。” “好。” 火把做好放在旁边,熊锦州看着天色开始昏暗,找了布袋和钳子出来,又翻出了很久没用的火折子,“竹哥儿,我们走吧,先前我和大哥说好去村口汇合。” 宁归竹偏头看了看熊锦州另一边的手,问道:“真的不用我拿一点吗?” “不用。”熊锦州牵着宁归竹的手,笑道:“你牵好我就好了。” “好吧。” 两人说着话,避开家里的猫狗,从前院偷偷出了门。 到村口的时候,这边已经有好几个人等着了,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看见他们携手而来,不由頓了頓。 失策,早知道也带上家里媳妇/夫郎了。 宁归竹礼貌地跟人打过招呼,牵着熊锦州的手往边缘站了站,堂兄弟之间面面相觑几眼,琢磨着当竹哥儿面,不搭理熊锦州也不太好,就主动问道:“你们家不是今儿才弄完麦子?怎么也不在家里歇歇,就喊着上山弄蛇?” 熊锦州懒懒抬了下眼皮,“收两天麦子而已,有什么累的?” 问话的兄弟:“……” 说得这么輕松,这要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收麦子是什么輕省活呢。 宁归竹闻言,輕輕拍了下熊锦州的后腰。 熊锦州一頓,抿了抿唇侧头看去,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幽怨。说是收了两天麦子,其实今天才申时初就完工了,而这样的效率背后,是长时间弯腰快速劳作的辛劳。 再有本事的人在地里干这么多活都是会不适的。 面对熊锦州的幽怨,宁归竹手上动作放轻,给他揉了揉后腰,视线心虚地移开。 两人的互动并没有遮掩,旁边的兄弟们见了,没压住笑意哈哈笑出声来,熊锦州扫了他们一眼,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这几个兄弟也不怵他了。 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吓唬到人。 遗憾了两秒失去的乐趣,熊锦州享受了会儿宁归竹为他揉腰,反手握緊他的手,“我好多了,不用揉了。” 宁归竹说他:“你这好得也太快了些。” 天际只剩下朦胧的光亮,熊锦州看着他的笑容,有心想凑近亲上一亲,但碍于堂兄弟们在场,最终只是捏了捏宁归竹的手指,柔声道:“你帮忙,自然好得快。” 宁归竹红了耳尖,眼角余光看见又有人过来,拉了熊锦州一下,转移话题道:“大哥他们过来了。” 熊锦州抬眸看去。 熊锦平拎着东西过来,身边跟着文质彬彬的熊才廉。 看见他,熊财生稀奇道:“二弟,你居然愿意上山去?” 熊才廉幽幽看了亲哥一眼,“哥,你但凡多听我说两句话,就知道我对上山很感兴趣。” 熊财生:“……” 啊这,有吗?弟你不是成天之乎者也吗? 不靠谱的亲哥放在一边,熊才廉和其余几人点头打过招呼,看向据说是组织人的熊锦州:“人都到齐了吗?” 熊锦州顿了下,看向自家亲哥。 熊锦平刚清点完人,这会儿点头道:“都到齐了,走吧。先说好,咱们可不往深山里面去。” “放心吧,又不是嫌命长了。” 这会儿光线还没有彻底暗下去,一大群人朝着林子的方向而去,等到进入树林,所剩不多的光亮被树冠遮挡住后,他们先后点燃火把。 熊锦州将火把交到了宁归竹手里,依旧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人,不疾不徐地走在队伍中间。 都是年轻人,凑在一起闲聊着,说的话题都挺有意思。 宁归竹脸上带着明显的笑容,偏头看向熊锦州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也是轻松愉快的。他不由抿唇笑了下,跟着熊锦州上了一个难行的陡坡。 稍稍进入林子深处些,地面稍稍平坦点,不再全是陡坡后,一群人就散开了。拿着长长的木钳在周围翻动敲打,寻找蛇的踪迹。 宁归竹跟在熊锦州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确保他们没有脱离其他人的视野范围。 蛇是夜间活动的动物,只要眼睛够尖,找起来并不难。茂密的草丛被翻开,熊锦州动作利落地压住蛇头,弯腰伸手掐住七寸位置,换脚踩住蛇头,手中的钳子用力砸下。 脑袋骤然被攻击,蛇晕晕乎乎的,熊锦州留意了下宁归竹所在的地方,抓起蛇往旁边大树上用力摔了两下,然后丢进布袋子中箍紧袋口。 宁归竹问道:“这就死了?” “不一定。”熊锦州道,“晕了就行,没死的话还能吃新鲜的。” 宁归竹:“……”确实新鲜。 两人说着话,继续往前,寻找蛇的踪迹。 天气越来越热,出来活动的蛇也越来越多,宁归竹看着熊锦州很快又抓到了第二条蛇,他举着火把往前面照了照,正琢磨着要怎么往上爬呢,熊锦州牵住宁归竹的手道:“不往前面去了。” 宁归竹收回举着火把的手,看了眼其余人所在的方位,跟着熊锦州往回走,边走边问道:“为什么不继续往前了?” 熊锦州说道:“这里上去有很长一段斜坡,天黑站不稳,抓蛇的话容易被咬。” “哦。” 他们往回走了没有几步,就见前面几个火把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步伐来到他们附近,提高些许声音问道:“怎么了?” 看见他们俩过来,熊锦平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位置来让他们看里面,说道:“才廉抓了一条毒蛇,正看着呢。” 嗯? 才廉?毒蛇? 这个组合还挺稀奇的,两人往里看去,等看清那毒蛇的模样,宁归竹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问道:“死了没?” 见他害怕,熊财生哈哈笑起来,“死了死了,这应该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了,才廉拿着石头一顿乱砸,愣是把它给砸死了。” 熊才廉抹了把脸,“我能杀了这玩意儿就很不错了。” 站在他旁边的人拍了拍他肩膀,“确实很不错,这换成你哥遇上,他还不一定敢打呢。” “很毒?”熊才廉疑惑。 “可不嘛,就没听谁被这玩意儿咬了,还能活下来的。” 熊才廉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他方才动手打这蛇,纯粹是看它姿势不太对,像是要攻击的样子,这才先下手为强,哪里知道是这么吓人的毒蛇。 宁归竹在周围找了根长一些的棍子,伸出去拨了拨地上那条死蛇,确定它是真的没命了后才勉强放松身体。熊才廉打死的蛇不是别的,正是尖吻蝮,也就是传说中的五步蛇。 熊锦州见宁归竹紧张,伸手握紧他的手,将棍子往旁边丢去,问熊财生熊才廉兄弟俩:“你们带了多的袋子没,单独装着,明儿带去县里。” 毒蛇难抓,送去药铺里也能换些银子。 熊才廉就是上山来逛逛,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这会儿自然而然地看向熊财生,熊财生又看向其他兄弟。 “……” 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一会儿,空出一个袋子来,夹着那毒蛇脑袋将其塞进布袋子中,然后迅速用草茎捆紧布袋子。 有了毒蛇这一桩事,几人合计了下,发现加起来也弄了不少蛇,干脆打道回府。 走出树林,头顶的月亮将村子照得极为亮堂,众人纷纷熄灭火把,开始商量去谁家弄蛇吃。 都是年轻人,在场年纪最大的也才二十五六,虽然大半都成了家,但依旧和爹娘住在一起,这个点弄蛇肉吃指定得挨骂,他们的视线就落到了熊锦州和宁归竹身上。 有一说一,小夫夫俩是他们当中最自由的了。 熊锦州挑眉,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先扭头看了眼宁归竹,见他没有什么异议,才轻哼道:“丑话说在前头,蛇得你们几个处理好。” “行,没问题!”众人齐声应和。 他们说说笑笑地穿过村子到了两人家里,院门刚一推开,猫猫狗狗的就一窝蜂冲了上来,冲到半路发现进来了好多好多陌生人,两只猫儿一转身,顺着竹枝堆一路到了高处,警惕地盯着人类。 熊锦州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先休息,我带他们去收拾蛇去。” “好。” 宁归竹目送他们一群人去了廚房,走到竹枝堆朝着上面的小猫伸手,“三宝四喜乖,快下来,让我抱抱。” 两只小猫看看伸手的人类,再看看不远处闹哄哄的一群,踩着细细的竹枝来到宁归竹的手边,宁归竹眼疾手快抓住两只的后脖颈,将其抱入怀中。 两只猫越来越大,身上的花色越发清晰,明显的斑状般纹路让宁归竹不得不承认,这两只大概不是真正的小猫咪。 不过两只够乖,平日里互动看着跟小猫咪也没什么差别,左右现在这些小宝贝还没被列为保护动物,宁归竹心安理得地养着。 进入人类地怀中,身上的皮毛被手指仔细摸过,三宝四喜舒服地咪呜咪呜,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小动静。 大旺二彩追着熊锦州屁股后面跑了两圈,很快被一条条大长腿迷惑了视线,等跟前的人蹲下来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它们不认识的。两只茫然片刻,仰着脑袋找了会儿,没找到熊锦州,又听见另一边院墙下猫咪的小动静,它们撒腿朝着宁归竹所在跑去。 两个多月过去,小狗已经变成了半大的狗子,宁归竹蹲在地上被它们冲过来用力一蹭,差点没原地坐下。 他无奈伸出手,顺着狗子的意愿摸摸头抓抓下巴,然后放下猫,脚下生风地逃了。 人类就两只手,实在没办法对四只崽子雨露均沾。 到后院摘了些葱和辣椒,宁归竹回到前院将其清洗干净,看了眼正在处理蛇的几人,说道:“蛇皮刮掉鳞片留下来,我弄个凉拌蛇皮。” “嗯?好。”站得最近的男人拎起才剥下的蛇皮,在桌上找了个空碗先放进去,提醒没听见的几人:“竹哥儿说一会儿弄凉拌蛇皮吃。” 闲聊的几人闻言回过神,将剥下来的蛇皮都放了进去。 他们这里忙活着,看见宁归竹手里拿着葱和辣椒,问道:“竹哥儿,家里还差什么不?我们看看家里有没有,一会儿去拿过来。” 闻言,宁归竹的脚步一顿,问道:“有薑和大蒜吗?” 听见宁归竹的问题,有人立即开口道:“我家大蒜是才收回来的,不过薑没多少了。” “薑我家有多的。”另一人接话。 见他们家里有,宁归竹就说了一下需要的数量,先将葱和辣椒放到厨房里,把家里有的调味都搬了出来,放到灶台旁边的长桌上,稍微琢磨了下蛇肉的做法,拿起餐桌上的蒲扇走出厨房。 月光洒落在院子里,将大家的动作照得清清楚楚,宁归竹扇着扇子驱散热意,背靠墙壁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熊锦州无意间看到这一幕,洗干净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宁归竹面前蹲下身子。 宁归竹睁开眼,“怎么了吗?” 熊锦州握着他的手,捏着手指问道:“是不是困了?” “还好。”宁归竹轻轻用力,钩住他的手指晃了晃,说道:“我还等着吃蛇肉呢。” 熊锦州道:“要不你回去睡?我们做好了喊你起来吃。” 每年一进入夏天,蛇就是家里出现最多的肉食,他们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宁归竹,但弄个蛇肉还是没问题的。 宁归竹闻言,手中的蒲扇对着人轻轻扇了扇,笑话他:“我去睡了,你们是会做蛇皮呢,还是会做口味蛇?” 熊锦州:“……” 他侧脸压着宁归竹的手,无奈笑了下,说道:“那就辛苦你守着了。” 宁归竹道:“一会儿多给我吃两口就行。” “放心,肯定的。” 确定宁归竹没有回去休息的念头,熊锦州起身回到院子里,继续收拾没弄完的蛇肉。 他们一群人上山,收获最少的都有两条,弄出来的蛇肉还有不少。 等到收拾完,熊锦州才去喊宁归竹进厨房,先前说好去拿薑和大蒜的两人已经出了门,其余人倒是想守在厨房里等着美食出锅,但熊锦州觉得站在厨房里会挡了夜风,就全给赶了出去。 宁归竹看了下用盆装着的蛇段,锅中烧水将蛇肉倒进去,放入葱结。这一步熊锦州见过,问道:“焯水捞出?” “是。” 宁归竹刚点完头,熊锦州就推着他,让人在窗边坐下,“那你先歇着。” 宁归竹:“……”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熊锦州朝着外面一探头,问道:“有谁要干活的?” 能大晚上一起去山上弄蛇的,都是平日里家里关系就不错的,也就是说他们都跟着宁归竹学过手艺,知道他做菜有多好吃,这会儿听到熊锦州的话,立即争先恐后地报名。 熊锦州随手指了两个,在他们进来之后,才笑着把这会儿要干的活说了。 进来的两人:“……” 说得好听是等焯水,其实就是烧着火,等锅里的肉煮好。 见两人被骗了,外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宁归竹听着他们的动静,嘴角不由也透出几分笑意来,靠着厨房的窗口看向外面,月夜皎洁明亮,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炎热,这样的日子感觉格外美好。 去拿姜和大蒜的两人回来了,宁归竹起身,切了些姜片放到锅中,盖上盖子继续煮着。 熊锦州问道:“竹哥儿,剩下的蒜和姜要怎么弄?” 宁归竹:“姜切片,蒜切末,拿碗装着放旁边。” “好。” 带来的蒜就那么多,一人分个三五瓣的,很快就剥干净了,熊锦州把姜洗干净,剩下的交给了主动请缨进来干活的两人。 锅中的水已经烧开,撇去浮沫再稍微煮上一小会儿,宁归竹将其盛出放在旁边沥水,问大家道:“要不要炖一锅蛇湯?” 被征求意见,吵吵嚷嚷地问了几句后,有人探头道:“炖蛇湯麻烦吗?” 这就是想要的意思了。 宁归竹道:“不麻烦,就是得最后才能喝。” “那……”探头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炖一锅蛇湯吧。” 在他说话的时候,宁归竹已经分了些蛇肉到旁边的瓦罐中,放入姜片后扭头道:“锦州,洗两片桂皮放进去,小火炖着。” “好。”熊锦州打开橱柜取出桂皮。 蛇汤在瓦罐里炖着,在厨房里帮忙的两人动手舀走锅里的水,宁归竹守着铁锅烧干,将家里的油全部倒进了锅里。 等到油温升高,宁归竹铲了些蛇肉放进去,心里默数三十秒后快速捞出。 见进来帮忙的两人看得认真,把锅铲递出去说道:“你们动手试试?这样在油里爆一下就捞出来。” “哎好。” 一人动作快些,迅速伸手接过锅铲。 宁归竹趁着他们干活的时间,从橱柜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又舀了些面粉,加水后打入鸡蛋搅匀,放入食盐稍稍调味,宁归竹来到灶台旁边看了看,在盆里划了一半蛇肉到一边,示意他们不要动这些。 等他们弄完,宁归竹夹着留出来的蛇肉在鸡蛋面糊中滚上一圈,然后放到锅里油炸。 裹了面糊的蛇肉经过复炸后放在旁边,宁归竹将油爆过的蛇肉重新入锅,开始做口味蛇,同时道:“锦州,磨一点花椒粉出来放着,我有用。” 熊锦州扇风的动作一顿,“等一下。” 他出去不知道跟凑一起闲聊的人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把磨花椒的任务交了出去,重新回到宁归竹身边给他扇风去热。 口味蛇极具穿透力的香味爆发出来,在外面说笑的人忍不住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忍不住感慨:“竹哥儿怎么做什么都这么香。” “好像就没他不会做的。”旁边有人笑道。 他们闲聊着,说起最近新开始弄的生意,问道:“你们来送过银钱没?” “就第一天卖完东西来了一趟,之后还没送过。” “我们家也是,我娘早上还说呢,让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约个时间一起来送比较好?竹哥儿看上去跟老二一样,不是很喜欢热闹。” 他们有几家也有排行第二的,但在外说起熊家老二,必然是指的熊锦州。 “一起来的话,明天?最晚的是财水家吧?你们满七天了没?” 被点名的熊财水点了点头,“明天就是第七天。” “那行,明天晚上来。”熊财生敲定,“没问题吧?” 众人摇头。 熊锦平听到他们的对话,默默走远了些,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他们家这一回是准备攒到一两半再给竹哥儿送过来,不好和几个堂兄弟家里一起送。 凑在一起的众人聊完才发现他在不远处蹲着逗狗,想了下没有喊着人说,熊锦平和熊锦州是亲兄弟,人家再不爱热闹也不可能嫌弃熊锦平,用不着他们拉着人一起。 聊完事情,好不容易转移开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厨房里面。 香味越来越浓,勾得人想流口水。 这阵香味飘出院落,随风席卷村庄,已经上床的村民骤然睁眼坐起来,趁着月光明亮在外歇凉的人握紧了扇子。 不是,大半夜做什么饭啊?! 看着做好的口味蛇出锅,熊锦州将装满的三个大菜碗端到窗边餐桌上,探头问外面的人:“先给各自家里送一碗回去?” 夏天的蛇再好捉那也是一份肉,既然是肉就没有吃独食的时候。 听见熊锦州的话,人群中站起来几个人。 好几家都是一起出发,他们中出一个人进厨房就行,熊锦州夹了一碗,走出厨房时正好见熊锦平过来,把手里的蛇肉往他手里一塞,“正好,大哥你送回去就行。” 熊锦平:“……” 熊锦平正要走,听见宁归竹在里面道:“不着急走,椒盐蛇肉也拌好了。” 先前复炸过的蛇肉倒进烧干的锅里,宁归竹将磨好的花椒粉和食盐、辣椒粉拌在一起,倒入锅中翻拌均匀再度盛出。 几个人端着两碗菜出了厨房,宁归竹洗干净锅,把蛇皮丢进去煮着。 熊锦州放下扇子,给他捏了捏肩膀,“凉拌的简单,这个一会儿你在旁边说,我来弄怎么样?” 宁归竹想了下,笑着道:“好。” 等送了菜的人回来,一群人才各自拿了碗筷分蛇肉,宁归竹在旁边道:“我和锦州的放一个碗里,两样菜分开装。” 分菜的熊才廉应了一声,先分了他和熊锦州那一份。 ——做饭的先吃。 宁归竹端着两个碗,美美离开人群,笑着和坐在灶台前看火的熊锦州晃了晃手中的碗,他坐到熊锦州身边,说道:“口味蛇是先前吃过的,就是加了点姜蒜而已,味道差别应该不大,你尝尝椒盐蛇肉,我还挺喜欢这个的。” 熊锦州闻言,筷子夹了一块椒盐蛇肉。 表面的蘸粉味道很浓郁,咸香中带着些许辣意,蛇肉经过两次油炸,表面形成了金黄的脆壳,但内里的蛇肉还是柔软多汁的,再加上蛇肉紧实,油炸后还保留着弹性,咀嚼的时间稍稍长了些,因而蛇肉本身的清甜也凸显了出来。 熊锦州吃完蛇肉才开口道:“是很好吃,和口味蛇不一样的好吃。” 喜好被肯定,宁归竹笑弯了眼。 口味蛇以辣味为主色调,每一块蛇肉入口,都代表着强烈的味觉冲击,相较于上次,这回加入大量姜片蒜末,还有新鲜的辣椒块,吃起来味道层次感更加丰富。 他们夫夫俩坐在一起说话吃东西,本来想夸赞两句的人扭头看见这一幕,又把脑袋转了回去,随便找了个人边吃边闲聊。 这边吃着,锅里的蛇皮也煮得差不多了,熊锦州起身,听宁归竹的指挥做凉拌蛇皮。 煮好的蛇皮泡在冰凉的井水中,锅中烧油,倒入蒜泥辣椒爆炒,然后放入酱油、食盐翻炒一遍,盛到碗中,蛇皮捞出抖干水分倒进碗里,加入些许陈醋翻拌均匀即可。 这样弄过的蛇皮酸辣爽口,口感Q弹劲道,味道也是一绝。 熊锦州收拾蛇皮的时候,宁归竹打开瓦罐盖子,将里面的桂皮挑了出来,闻着蛇汤的香味,往里面加了点食盐,然后盖上盖子继续焖煮。 食物的香味经久不衰,村子里的人睡不着,干脆也搞了火把,三五成群地上了山——就算自己家做的没那么香,但好歹也能吃点儿解解馋不是? 去送蛇皮的几人回来,提了嘴村里人上山的事情。 熊才廉闻言,咽下嘴里的口味蛇,问道:“有没有跟他们说山上有毒蛇的事情?” 熊财生乐道:“谁不知道山上有毒蛇啊,放心吧,这个用不着咱们操心。” “哦。”熊才廉回来得少,对村里的人也不了解,听熊财生这么说就道:“那就行,就怕那些不讲理的,到时候出了事,把由头怪咱们大晚上弄吃的上。”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熊才廉又吃了口肉,见他们不吭声了,头皮发麻:“咱们村里还真有这种人啊?” “你吃你的。” 熊财生没搭理他,指了几个人道:“走,咱们去村里逛逛,看那几家子有没有去。” “葛家应该不能这么不要脸吧。”被点到的人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 “那一群沾亲带故的有几个要脸的?” 几个人匆匆走了,留下来的人对视一眼,吃了口蛇肉压压惊。 出去的兄弟们回来得很快,进来就笑呵呵地道:“行了,安心吃吧,山上看见毒蛇的事情都说了。” 这时候上山,就数那些本就害怕的人容易出事,听见他们上去没多久就遇见了毒蛇,这群人自己就打了退堂鼓,剩下的基本都逮过蛇,没什么好操心的。而且他们话说在了前头,真要摔了或者遇到了毒蛇,也找不到他们头上来。 一群人安心品尝着蛇肉,再喝一口鲜美的蛇汤,就着清凉的夜风喟叹一声,幸福。 宁归竹困得很了,也没注意他们堂兄弟之间在聊些什么,把没喝完的蛇汤塞熊锦州手里,打了个哈欠道:“我先回卧室了,你们慢慢聊。” 熊锦州放下手里的碗,“我送你过去。” 看着宁归竹飞速进入梦乡,熊锦州轻手轻脚地退出来,朝大家示意了下,“声音别太大就行。”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守麦子 太阳很大。 稍微晒久一点, 皮肤就隐隐有些灼烧感,寧歸竹翻过晒席上的麥子,回到屋檐下拿起扇子用力扇了两下。 呼呼刮来的風将粘连在脸上的发丝吹开, 寧歸竹拿着扇子穿过堂屋来到院子后面, 听见旁边林子有动静,他从后院门走出去。 熊锦州正在林荫处锯竹子。 寧歸竹看了一眼说道:“锦州, 这里数量差不多了, 进屋里歇会儿。” 先前寧歸竹说要弄竹席和竹床,熊锦州一直把事记在心里, 正好今儿不用去县里上值,吃完早饭就拿着砍刀上了山。 熊锦州锯断手头上这根后,将竹子堆在一起, 抹了把脸上的汗走到门口:“走吧,进去。” 宁归竹跟在他身边,手中的扇子朝着他快速扇动着,在炎热的太阳底下带来些许涼爽。熊锦州到井边提水洗了把脸,打湿放在旁边的麻布,拿来快速擦了遍前胸后背。 身上黏腻的汗水被擦去,風吹过留下一阵阵涼意, 熊锦州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将麻布打湿清洗干净,走到宁归竹身边,“你也擦擦。” 宁归竹伸手接过。 他这边擦着, 熊锦州就在旁边扇着風,身上的热意散得飞快。 用过的麻布巾搭在椅背上,两人在堂屋内休息着,卧室里不断有小孩背书的声音传出来。听他们的声音明显有些蔫, 熊锦州站起身,将卧室和堂屋之间的小门给打开了。 宁归竹“啊”了一声,懊恼道:“我都没想起来。” 这扇门一开,風可以从屋内穿过去,小孩子在卧室里读书也能涼快不少。 熊锦州:“下次就能想起来了。” 守着院子里的麥子,隔一会儿起身去翻动一回。为此,宁归竹大半的时间都在堂屋里,偶尔进卧室教一教孩子们,順带给他们布置些练手的功课。 也就是他们一进入上课状态就很乖,不然宁归竹哪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 快中午的时候。 宁归竹喊停了小朋友们,“出来歇歇,自己玩一会儿,中午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三人认真想了下,异口同声道:“想吃涼的。” “凉的……”宁归竹道,“凉面可以吗?” 是个没吃过的东西。 三个小孩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 熊锦州看见他们这样,嗤笑:“没出息的。” 熊川水哼哼道:“小叔你有出息,你别吃师父做的凉面啊。” “凭什么不吃,竹哥儿是我夫郎,我想吃就吃!” 熊川水跟他杠上了,“小叔你别以为我不懂事就骗我,夫夫是可以离异的,师徒关系才更加长久!” “嘿——”熊锦州撸袖子,“你个臭小子,看老子打不打你就完了。” 熊川水见状撒腿就跑。 叔侄俩一前一后绕着屋子转圈,宁归竹摸了摸两个乖仔的腦袋,“别跟他们俩学,自己去玩或者好好休息会儿,师父先去弄面條。” “好,师父辛苦!” “乖。” 宁归竹抬步进入厨房,先弄了些面粉和杂粮面出来,将其揉成光滑的面团放在旁边。 砧板清洗干净后,将光滑的那一面朝上,宁归竹拿出擀面杖冲洗了下,晾干水分后将面团擀薄擀平,然后开始切面條。 切好的面條抖散放在旁边,宁归竹起锅烧水。 熊锦州终于揍到侄子,虎虎生风地走进来,问道:“要烧水?” “是,面條要先煮熟。” “那这边我来弄,你先去准备别的。” 面对他的体贴,宁归竹笑眼弯弯,轻轻“嗯”了一声,开始琢磨拌料。 第一次去县里买东西时,还弄了些花生粒回来,一直放着没有动,宁归竹取出来一碗放到旁边,准备一会儿油炸一遍,放盐拌一拌,平日里也能当个零嘴吃。 然后就是去后院菜地里。 金帛和茵茵都不能吃辣,宁归竹挑着刚结出来的小辣椒摘了,又摘了一小把葱,然后将视线落到其他菜上。 经过时不时的扩张,和一日日的浇水除虫,这一大片菜的长势很不错,黄瓜藤順着熊锦州打好的竹枝桩攀缘生长,已经结了一些掌心大的果子。 凉拌菜的话,放黄瓜丝其实很合适。 不过宁归竹的视线在那青绿的嫩瓜上停留了半晌,最终朝着旁边的莴笋下了手。因为莴笋叶的再生能力强,熊家大菜地里种了不少这个,自然而然的,宁归竹栽到菜地里的菜,也数这一种最多。 所以…… 宁归竹连根拔了。 将采回来的菜清洗干净,宁归竹进入厨房,见熊锦州已经准备下面条了,不由加快了些动作。 叶片放在旁边,比较大的掰成两半,然后将辣椒斜切块葱切碎放在一边,再把莴笋细细切成丝,宁归竹给炉子点了火,等到瓦罐中的水烧开后,将莴笋丝放了进去。 煮熟,捞出,放到一边。再往锅中放入菜叶。 熊锦州问道:“竹哥儿,面条煮上了,接下来要怎么弄?” 宁归竹闻言指挥道:“把揉面的盆洗干净,打点井水在盆里,等面条煮熟后直接捞出放盆里。” “哦,好。”熊锦州点头,没着急动,“放面条的时候,井水越凉越好吗?” 灶台旁边就有一桶提前打好的水,如果不是的话,宁归竹不会特意要求他再去打水。 宁归竹点点头,夸道:“聪明。” 熊锦州嘴角矜持地往上翘了一点。 叶片也烫熟了,宁归竹将其捞出,把瓦罐里的水倒掉,烧干水分之后放入油烧热,将提前拿出来的花生米放了进去。 花生米炸香捞出沥掉油,放到碗中和食盐搅拌均匀,宁归竹把锅底大部分的油都盛了出来,然后把鲜嫩的辣椒放进去炸出香味,需要入锅准备的,差不多就这些了。 宁归竹开始弄凉拌莴笋丝。 他这边忙忙碌碌的,熊锦州也煮好了面条,将其捞出放到刚打上来的井水中。 宁归竹拿出五个碗,先往碗中放入酱油和陈醋,“锦州你要不要吃辣?” “吃点吧。”熊锦州道。 宁归竹就往他们俩碗里放了辣椒,又让人去问问熊川水要不要吃辣,这小孩还挺喜歡辣口食物的。 “竹哥儿,川水说只要一点点。”熊锦州走进来道。 “好。” 宁归竹重新拿起辣椒粉罐子,舀了一点点放进去,将其搅拌开,“锦州,再打一点井水上来,做汤用。” “好。”熊锦州刚进入厨房,听见宁归竹这话,又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冰冰凉的井水出现在宁归竹身边,他面前的五个碗中已经放好了莴笋丝、花生粒、莴笋叶和煎辣椒。 清澈的井水添入碗中,再将面条夹进来,稍稍翻拌两下就可以吃了。 “哎呀,忘了弄肉。” 宁归竹端碗的动作一顿,开始思索要不要临时炒一份肉丝。熊锦州闻言出声道:“弄点肉酱吧,应该也挺好吃。” “……也行。”宁归竹站在橱柜前,伸向肉的手一转,将肉酱拿了出来。 每个碗里都放上两勺肉酱,两人端着碗走出厨房,“吃凉面了——” 听见宁归竹拖长声音的召唤,在堂屋里玩小貓的三只一下子就蹦了出来,语调歡快:“来啦来啦!” 小朋友们自己上桌坐好,宁归竹将手里的面放到他们面前,筷子勺子都有准备,叮嘱道:“慢慢吃,别弄身上。” “好的——” 熊锦州在旁边跟着放下两碗面,拉住下意识转身的宁归竹,“我去厨房里端那碗,你先坐着吃。” 他们俩碗里的辣椒量差不多,谁先吃都差不多。 宁归竹:“好。” 他坐下,用筷子翻了翻碗里的面,没有着急吃,偏头看着吃到眼睛眯起的三个小孩儿,“喜不喜欢?” 三人用力点头,熊川水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撞到碗上,“特别特别特别好吃!师父做的面最香了!” 熊锦州端着碗过来,就听见他们三个的彩虹屁,不由哼笑了声,“油嘴滑舌。” 三人嘿嘿笑起来。 熊锦州入座,宁归竹这才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 过了两道冷水的凉面清爽柔韧,汤底是酸辣风味的咸口,凉拌的莴笋丝脆爽清香,叶子味道也不错,花生米脆脆的超好吃! 燥热的天气下来这么一口,爽极了。 两大三小吃完面条,看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接二连三地打起哈欠来。 不着急顶着大太阳洗碗,两人将碗筷收了放到厨房,宁归竹招呼小孩:“走,去卧室里睡觉,今儿咱们睡地板上,凉快一些。” 卧室里的地面比外面高上一层,是铺了木板的,夏天很适合躺在上面睡觉。 宁归竹拿布仔细擦干净地面后,把枕头拿了下来,让小孩躺在上面睡觉。 至于他和熊锦州—— 要守着麥子不被鸟偷吃,不能躺下来睡,免得一不留神就睡熟了。 中午的太阳已经开始往屋里倾斜,两人坐在卧室门口,守着小孩看麥子,一看见鸟儿落下,就用力挥动两下竹枝。 细细的竹枝在挥舞下发出破空声,鸟雀紧张地飞起,过了会儿又试探性地降落。 宁归竹朝着孩子们扇动的扇子一转方向,给熊锦州扇了扇。 熊锦州将竹枝搭着椅子下的横木放着,轻声对宁归竹道:“你也去睡会儿?等起来后咱们就上山。” 早上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早餐,当时就商量好了,晒麦子这几天,孩子们只上半天的课程,得给宁归竹熊锦州空出时间,让他们忙活自己的事情。 宁归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很困,就是手头上没什么事做,有些无聊。” 他这么想着,把扇子往熊锦州手里一塞,“我继续把竹筐编完。” 说完也不等熊锦州反应,就跑到堂屋里面,将竹筐和剩下的篾片给搬了出来,坐在凳子上开始收拾。 熊锦州:“……”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给宁归竹扇了扇风,“要不你还是看书吧,也能歇歇。” 宁归竹拒绝:“看了会困。” 就买回来的那几本书,先不说看不看得懂文言文吧,没有句读的情况下,一个时辰都看不了几页纸,得反复的翻译组合然后再断句,想想都头疼。 熊锦州闻言茫然了下,原来读书人看书也会困啊。 还不知道自己给熊锦州留下了什么错误印象,宁归竹双手灵巧地编织着竹筐,看着东西一点点成型,不自觉地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熊锦州听着,扇子扇动的速度也有了节奏。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在烈阳的照耀下,间或能听见几声鸟雀的鸣叫,其余声音一概没有。 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后院传来大旺二彩的汪汪声,没有攻击的意味,两人也就没有起身,只是往后扭头,提高了些声音:“大旺二彩?” 两只小狗听见主人的声音,汪汪声停了,甩着尾巴跟在来人身后,热情洋溢地来到前院。 熊锦平笑道:“来喊你们去吃饭,孩子们呢?” 熊锦州看了眼卧室里,示意熊锦平声音轻一些,然后才道:“我们吃过了,他们刚睡下没多久,别吵醒了。” “啊,好。”熊锦平声音顿时下降了好几个度,看着睡在一起的三个孩子,不由笑了下,轻声对两人道:“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吃完饭我过来守会儿,你们也睡一下。” 宁归竹道:“大哥你更累,不用操心我们。” 他们俩收完麦子后,除了要留心守着不能离人外,其实没什么事情做。熊锦平和王春華不同,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们就起来做豆腐,上午又要去县里卖豆腐,这会儿估计是刚回来呢。 熊锦平道:“没事,爹说下午他去送豆腐,我和春華能轮着歇一歇,等孩子们醒了后,我就也回去睡会儿。” 闻言,见他已经安排好,熊锦州也就应了声。 熊锦平还要吃饭,见弟弟应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放轻动作从后面出了院子。 大旺二彩在堂屋角落里找到了藏起来睡觉的三宝和四喜,扒拉了两下没能把小貓喊起来玩耍,干脆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转圈圈躺下来,腦袋枕着后腿也睡了。 宁归竹给方方正正的竹筐收好边,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靠在熊锦州身上眯了眯眼睛,懒洋洋的,像家里那两只貓。 熊锦州抓着他的手捏了捏,道:“你先去睡,我等着大哥过来。” “唔。”宁归竹想了下,起身道:“我先把地板擦一擦,咱们也睡在地上,能凉快一点。” 见他闲不住,熊锦州无奈地说了声“好”。 小孩子还睡着,宁归竹的动作放得很轻,擦完后没多久,熊锦平也过来了。 “去睡吧。” 熊锦平轻声催促。 熊锦州起身,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说道:“孩子们睡了有一会儿了,估计很快就能起来。” “好。” 熊锦州和宁归竹放轻步伐进了卧室,在里面的位置躺了下来,枕头被三个小孩垫着,熊锦州枕着手臂,另一只手伸出去,順理成章地抱住了宁归竹。 宁归竹枕着熊锦州的手臂,脑海里莫名浮现有关枕手臂的知识,将后脖颈枕了上去,人体天生的骨骼使得这块地方有片空档,被枕着的手臂不容易麻。 调整好姿势,他动作一顿,无奈地抹了把脸。 现代网络怎么啥都教啊。 熊锦州注意到他的动作,疑惑:“怎么了?” 宁归竹摇摇头,“没事,睡吧。” 前两天收麦子留下的疲惫还留在体内没有彻底消散,今儿起得又早,两人躺在带着些凉意的地板上,很快就生出了睡意,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熊锦平守了会儿,起身翻了翻麦子,重新坐回凳子上,拿着蒲扇用力扇动。 王春華正好进来,放轻动作看了看里面睡着的两大三小,去厨房里给熊锦平倒了碗冷水,看熊锦平接过,一口喝了大半,忍不住道:“口渴也不知道自己倒水。” 熊锦平伸手拉着人,让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这才笑着回答道:“这不是想着扇扇风再去嘛。” 王春華无奈。 扇风和喝水又不是不能一起做。 不过他喜欢一样样做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王春华刚嫁过来的时候性子急,说了他好多回也没让人彻底改过来,现在都习惯了。 不管自家男人,王春华看三个孩子睡得额头都出了汗,打湿了帕子轻轻给他们擦去汗水,拿着扇子扇着风,看小孩柔顺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起来。 熊锦平见状,身体朝着王春华倾斜了些,扇子带起的风也能照顾到王春华。 太阳越来越大,坐在墙边,倾斜的阳光已经晒到了脚面。 熊茵茵在地上拱了两下,揉着眼睛坐起来,大脑还未清醒,看着第一次睡的地板下意识地扁了扁嘴。 王春华和熊锦平一直留意着孩子,见状伸手,轻巧地将人抱入怀中,“爹娘在这呢,茵茵不哭,哥哥们和师父小叔都还在睡呢。” “娘……” 熊茵茵脑袋往王春华怀里拱了拱,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熊锦平起身去拎了桶井水过来,打湿的帕子递到王春华手里,王春华给熊茵茵擦着身子,见人一点点清醒过来,笑着和她小声说笑。 小孩清醒之后瞬间就活力满满了,在王春华腿上挣扎着跳下来,看看还在睡的哥哥们,又跑去堂屋里和猫猫狗狗玩。 没过多久,熊金帛和熊川水先后也醒了。 夫妻俩给孩子们擦过身,叮嘱了一遍看麦子需要注意的事,又让他们不要太大声,别把还在睡的熊锦州和宁归竹吵醒了,这才离开院子回去休息。 宁归竹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屋顶出了会儿神,慢吞吞地往旁边一滚,远离熊锦州又换了个新地方,身上的热意很快就被驱散了,外面传来小孩子玩闹的动静,宁归竹撑着地面坐起来,看向屋外的双眼还是放空的。 阳光,好近啊。 出神之际,熊锦州也起来了,他随手揉了把头发,看宁归竹一脸懵,问道:“没睡醒?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宁归竹慢吞吞摇头,又过了会儿,朝着已经起身的熊锦州伸手:“拉一下,我没力气。” 熊锦州弯腰,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到凳子上,给人穿好鞋子后,牵着人从卧室小门直接到了堂屋。 “师父!小叔!” 正在跟狗狗们玩“你逃我追”的三小只欢快叫人。 熊锦州点了点头,见熊茵茵去掏藏在凳子后面的四喜,提醒道:“茵茵你注意点儿,别被猫挠了,外面带回来的野猫崽凶得很。” “不会哒!四喜可乖了!都没有伸过指甲呢!”熊茵茵为小猫辩解。 熊锦州摇摇头没再多说,和宁归竹说了一声,去水井边提了水过来,沁凉的井水泼在脸上,刚睡醒的倦意终于散去。 水桶挪走,宁归竹和熊锦州翻了下麦子,对家里的三小孩道:“那你们守着麦子别被鸟啄了,我们上山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好~” 熊金帛道:“师父放心,我们去年就守过麦子的!” 宁归竹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真棒。” 走出院子,熊锦州反手拉上小门。这里离得远,又是后院的位置,难保没有胆大包天的偷偷进去,偷点什么东西都是小事,就怕伤着孩子。 顺着树荫一路往前,拿着长棍敲打着草丛,两人没有去村口另一边的上山路,而是顺着陡峭的斜坡爬上了山。 重重树叶的遮蔽之下,林子里要比外面凉快许多,不过蚊虫也要多上许多,宁归竹一错眼,差点和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撞上,快速后退了几步挪到熊锦州身后。 他什么都不怕,唯独面对山蛛时有些发怵。 没办法,山蛛身上的色彩五花八门,大多贴近环境,在山上干活一个不注意就会贴脸,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带毒,很难不害怕。 熊锦州牵着宁归竹的手,声音带笑:“等路顺一些了再散开走,现在先跟我后面。” 宁归竹:“嗯。” 抓一把草、攀一棵树,借着草木的力量,两人上陡坡的动作十分轻盈,很快就来到了稍微平坦些的地方。 第72章 第 72 章 收获 山上入目皆是草木, 宁歸竹耐心很好地观察着周围,熊錦州跟在他身邊,視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的环境, 开始琢磨逮两只野雞或者兔子回去。 宰了吃也行, 养在家里当肉食也行。 在熊錦州看见兔子野雞之前,宁歸竹先发现了一窝薑叶, 他蹲下来将周围的草往旁邊拨了拨, 伸手扒拉地上的泥土。 泥土湿润,但是松散的, 宁歸竹扒拉泥土的过程很顺利。 熊錦州见状道:“用锄头吧。” “行。”宁歸竹已经确定薑的大概生长范围,站起身从熊錦州手里拿过锄头,“我来动手。” “好吧。” 熊锦州站在旁邊看着。 锄头在距离植株寸半的位置落下, 随着宁归竹的动作,植株连接着的薑丛逐渐亮相。 被宁归竹找到的植株不算多,但下面连接着的薑丛很大一片,密密麻麻的,老姜上长着嫩姜,更下面的姜甚至生了不少虫洞,换个有密集恐惧症的在这, 怕是会吓到原地起跳。 熊锦州伸手轻轻拔了拔, 对宁归竹道:“下面那些就不要了吧,估计被虫子咬空了。” “可以。”宁归竹点头。 熊锦州稍稍一用力,将挖出大半的姜丛给拔了出来, 宁归竹蹲在姜丛面前,用锄头把那些虫蛀得厉害的姜全部弄断,丢回了孔洞之中。 姜的病虫害率很高,尤其是春天气温回升的那段时间。 宁归竹挑挑选选大半天, 发现除了好运发芽成为种姜的那部分,剩下的清理出来,能带回去吃用的很少。 坑里装满了被虫蛀过的姜块,宁归竹拿着锄头扒拉扒拉,将刚刚挖出来的泥土全部填了回去,挖出来的姜放进背篓中,两人继续往前。 森林里的植物种类丰富,宁归竹跟在熊锦州身邊,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可以全心全意地寻找他想要的東西,在山林里缓慢前行了小半天,除了姜之外,宁归竹还找到了八角和月桂。 月桂的树叶,就是香料中的桂叶。 宁归竹抬头看了会儿树叶,收回視线,在附近寻找合适的树苗来。 熊锦州跟着他一起找,问道:“想在院子里栽树?” “嗯。”宁归竹点头,“月桂树开花很香,除了桂叶能用之外,还可以做桂花饼吃。种在骡棚旁边,以后夏天也能更涼快一些。” 熊锦州闻言第一反应就是:“那还是别拔苗了,回头搞一棵树回去。” 宁归竹:“……” 他转头,无奈地看向熊锦州:“从这里挖一棵大树扛下去,你也不怕摔着。” 好像是有点困难。 熊锦州思索两秒,想起来道:“河那边不是有一棵嘛,那棵树弄回去不难。” “不行哦——”宁归竹拖长声音,“肉桂的桂叶不能当香料用呢。” 熊锦州:“……好吧。” 失落.jpg “好啦。”宁归竹终于挑好,拍拍面前人高的小树,“这棵大一些,养个几年就能开花,不用那么久。” 熊锦州:“我来挖。” “行。” 趁着熊锦州挖土的时间,宁归竹在周围找了找,扯了几根藤蔓植物回到小树边,开始折小树上的细枝。 熊锦州疑惑:“这是做什么?” 宁归竹道:“天气太热了,带着树枝移栽的话容易晒死,把树叶摘掉会好一些。” 随着宁归竹的话音落下,熊锦州已经将树挖了出来,宁归竹往旁边挪了挪,等熊锦州把树提上来之后,两个人一起摘下树上的桂叶。 摘下来的桂叶放了一部分在布袋子中,等带回去后洗一洗晒一晒,留作冬天用。 树枝上的叶子全部被摘掉,宁归竹用藤蔓将树枝捆起来,又捆了捆根系,减少泥土的掉落,也方便他们拎着在林子里多穿梭一会儿。 找到月桂树后没多久,宁归竹和熊锦州又遇到了八角树,此时还不是八角成熟的季节,两人把地方记住之后,继续往前。 在林子里逛来逛去,即便不往深处走,宁归竹也看到好些想要的東西。 甘草、韭菜、薄荷…… 看到的全部挖出来,根系保存完好的就和姜一起放到背篓中,等回头太阳下山种进地里,没能将根系保存下来的就丢进布袋子里,回头收拾一下弄来吃了。 准备绕一圈从村口那边回去的时候,宁归竹还看见一棵棠梨树,兴高采烈地拉着熊锦州采了好些叶子回去。棠梨树的叶子可以泡水喝,不提那些药用效果,它喝起来是清涼甘甜的口感,特别适合夏天。 带来的竹篓和布袋子全部用上了,宁归竹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結果走出去没有多远,前面的熊锦州忽然停下步伐,“竹哥儿。” 熊锦州朝着侧前方抬了抬下巴,问道:“要不要在家里搭个葡萄架?” 宁归竹站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一窝結了小果子的葡萄藤出现在视野里,他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纠结,“想倒是想,可这都开始结果子了,带回去种不活吧。” 熊锦州只听进去“想”这一个字,闻言说道:“山里又不缺这些東西,咱们先种,种不活明年再弄就是。但如果种活了,今年夏天家里就有新鲜果子摘来吃。” 不得不说,宁归竹被他的话诱惑到了,“那,一会儿来弄几株带回去?” 他们手上的东西不少,再拿就不好下山了。 “一会儿我一个人来吧,你在家里歇歇,顺带看着麦子,光靠三个小的还是不太让人放心。” “好。” 两人说着话又走了一段,才看见前人踩出来的痕迹,顺着那些痕迹一路下了山。 从树荫里出来,在太阳底下走了没几步,两人就被太阳晒得出了汗。 靠近河边的田里还有不少人在忙活,熊锦州和宁归竹还在里面看到了柳秋紅,他们喊了一声,走过去后才看清柳秋紅在做什么。 “娘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赶水?”宁归竹问道。 柳秋紅把堵住的泥巴丢开,晦气道:“我早上来还是开着的,刚一来看,不知道哪个家伙把咱们水口堵了。” 靠近河流的都是稻田,水足,稻子才能长得好。有时候沟渠的水流不够大,上游的稻田喝得饱饱的,下游的还干涸着,为了自家的田多进点水,就会把附近田的进水口全堵上。 这种事都是偷偷干的,地里头你家堵完我家放,根本找不到是谁搞的。 小河村前的河流,是从大河里蔓延出来的,还从未枯竭过,这会儿柳秋紅也就是随口抱怨,放开水口就从田里出来了,见他们两个拎着那么多東西,惊奇道:“你们不是刚上山嘛,从哪搞的这么多东西?这都是些啥?” 熊锦州抬了下自己手里拎着的小树,给她介绍他们此行的最大收获:“月桂树,竹哥儿说这东西叶子和花都能做吃的。” “花能吃我倒是知道。”柳秋红又看了一眼那光秃秃的小树,“这叶子能做什么吃?” 月桂的树叶可不好吃,除非是饿得没东西吃了,村里人才会打树叶的主意。 宁归竹道:“跟桂皮花椒一样,是个香料,煮来调味用的。” “哦……” 柳秋红听了也没深想,在沟渠里洗了洗手,朝着宁归竹伸手,“来,竹哥儿,娘给你提一袋子。” “谢谢娘!” 三人拎着东西说说笑笑地往回走,到前头屋门口时才分开,“二小子,竹哥儿,你们晚上记着别弄饭啊,来家里吃,得尽快把肉吃了。” 开始割麦子之前,熊锦州和熊锦平都买了肉,两天时间能吃掉的有限,剩下的肉大半都拎到了前头屋里来,柳秋红做饭,宁归竹和熊锦州在家歇歇,掐着时间到家里吃饭就成。 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柳秋红这会儿特意叮嘱,还是因着他们中午自己做了饭的原因。 她午饭炒了肉呢,这俩倒好,来都不来。 被柳秋红这么盯着,宁归竹和熊锦州讪讪笑了声,连声道“好,知道了,一定准时来。” “行了,回去吧,太阳晒呢。”柳秋红听到答案,满意地放他俩走。 宁归竹和熊锦州从后面的小院门回到家里,见三个孩子懒洋洋地坐在阴涼处,看见有鸟儿就咋咋呼呼地指挥狗去抓。大旺二彩也是有够配合的,踩着麦子追着鸟儿咬。 熊锦州挑眉,“猫呢?” 抓鸟这事,应该是猫更热衷才对啊。 听见他的声音,正在指挥狗子的三小只转身,欢快喊人:“小叔师父!”又回答问题:“三宝四喜躲起来睡觉啦!它们好懒哦。” 宁归竹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道:“猫是晚上玩耍捕猎的动物,白天这么热,当然会躲起来睡觉。” “晚上?”熊茵茵重复,好奇道:“师父,猫猫晚上去玩不会觉得天太黑了吗?” 宁归竹拿帕子擦着手,听熊茵茵这么问,轻轻碰了碰小孩的额头,温声说道:“当然不会,小猫很厉害的,它可以在黑黑的晚上看见周围的环境哦。” “哇——” 三个小孩惊叹出声。 熊金帛思索了下,问宁归竹:“师父,狗狗晚上是不是也可以看清周围啊?” “是的呢,金帛真聪明。” 熊川水骄傲地大声道:“那当然了,他可是哥哥,肯定是最厉害最聪明的!” 熊锦州在旁边看着,忽然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很想说一句‘你哥聪明你骄傲个屁’,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竹哥儿交代过,不能在小孩面前说脏话。 宁归竹也被熊川水这话逗笑了,顺手揉了揉小朋友脑袋,说道:“行了,家里我们看着就成,你们玩去吧。” “好——” 熊金帛本来还想说些啥,一听可以玩了,就把不重要的事情丢在了脑后,喊了院子里的大旺二彩一声,追着已经朝后院跑去的弟弟妹妹离开。 宁归竹看着他们出去,和熊锦州对视一眼道:“走吧,先翻一遍麦子,咱们还得收拾带回来的东西呢。” “嗯。” 把晒席上的麦子仔细翻过,宁归竹和熊锦州开始收拾带回来的东西,需要种植的都暂时放在阴涼处,等太阳下去后再去种,其余的洗干净后该晒的晒,不能晒的放到厨房里,等回头弄了吃。 等忙活完这些,两人也出了一身的汗。 宁归竹和熊锦州提着椅子坐在堂屋里侧,扇着扇子歇着凉,时不时起身看一眼视野盲区的麦子,驱赶想要落下来的鸟儿。 歇了会儿,熊锦州放下扇子,“我去山上把葡萄藤弄回来。” 宁归竹闻言,虚着眼看了眼明亮的日光,“下次吧,今儿不弄了。”拉住已经起身的人,宁归竹迟疑地抿了抿唇,又补充了句:“晒,而且你已经很累了。” 熊锦州还想辩解自己不累,视线闯入对方眼眸中,看到了尚未诉之于口的心疼。 他愣住,耳朵慢慢红了,含糊着“嗯”了一声,又怕人没听清:“那我等阴雨天再去。” 闻言,宁归竹笑弯了眼,“好。” 大热的天,两人坐得很近,手里的扇子一下下扇着,带起的风也是温热的,但谁也没有把凳子搬远些坐。 等熊锦平来喊人吃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奇怪道:“你们俩不热啊?” “还好。”熊锦州平静起身,“大人说过,心静自然凉。” 熊锦平:“?” 神神叨叨说啥屁话。“我看你是热傻了,去前头吃饭去。川水嚷嚷着要吃什么凉面,味道还挺好吃。” 宁归竹闻言道:“大哥你呢?” 熊锦平从熊锦州手里拿过扇子,说道:“我吃饱了来的,放心吧。” “哦,那大哥再见。” 听熊锦平吃过了东西,宁归竹牵着熊锦洲的手往前屋去,还没到呢,就听见三个小孩叽叽喳喳,疯狂夸柳秋红的声音。 宁归竹和熊锦州不约而同地笑了下,快步走到门口进去,“爹娘,大嫂,我们来了。” “来啦?”王春華探头,“竹哥儿快来,你尝尝这个凉面弄的对不对,他们仨一起开口跟鸭子叫似的,根本搞不懂,我和娘就试着来了。” 宁归竹被她的形容逗笑,加快速度往厨房走了两步,说道:“大哥不是吃过了嘛,说是味道不错?” 柳秋红闻言乐道:“你大哥跟二小子可不一样,他是个吃啥都说好的,就没听他嘴里出来过难吃两个字。” 王春華也附和道:“是这样,在这方面,你大哥的话可是半点都不能信。” 宁归竹失笑。 厨房里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盆和三大两小五个碗,大碗里分别是炒肉丝、炒莴笋叶、辣椒炒鸡蛋,小碗里是葱花和煎辣椒块。盆里放的是面,旁边还有煮好的红薯。 “好丰盛。”宁归竹说着,拿了个碗出来,往里夹面条舀菜,“面泡多久了?” “刚捞出来没多久。”柳秋红道,“本来都准备煮饭了,三小的在那说凉面吃着不热,就临时揉的面。” 熊锦州在门口听到这话,嘀咕道:“刚捞出来,大哥吃的热面啊?” “倒也在水里过了一下。” 宁归竹舀好了菜,也没有往碗里加水,就这么拌了拌,让面条染上炒肉丝的酱色后,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农忙期间,有条件的人家讲究重油重盐,这样炒出来的菜拌着柔韧清爽的面条,味道绝了。 宁归竹咽下面条,朝着柳秋红和王春華竖起大拇指,“好吃,比我弄的好吃多了。” “嘿呀,哪有那么好。”柳秋红乐出声来,又努力憋住,谦虚开口。 欢笑着,几人一起将面和菜端到桌上,拌面的时候,三小的趴在桌边看大人忙活,疑惑道:“师父,不放凉凉的水吗?” “不放也很好吃哦,你们不想吃吗?”宁归竹放软声音问道。 仨小孩顿时不再纠结汤的问题,齐声道:“想吃!” 宁归竹将手里拌好的凉面放到了最近的熊金帛面前。 凉面近在眼前,浅棕色的酱炒肉丝,金黄的鸡蛋还有翠绿的莴笋叶,夹杂在面条中间,光是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三个小孩盯着一碗面咽口水,王春华放了两碗在川水和茵茵面前,好笑道:“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儿。” 听见王春华的话,熊茵茵奶声奶气地反驳:“阿娘,师父说了民……民以食为天!我们这才不叫没出息呢!” “噢哟?”王春华惊奇出声,“茵茵现在可真厉害,这说的话,我都快听不懂了。” 柳秋红和熊石山的注意力也被吸引,笑着逗了孩子们几句,听他们用稚嫩的声音,讲述那些听不懂的内容,只觉得欢心不已。 宁归竹坐在熊锦州身边,笑着看他们逗孩子,偶尔凑到熊锦州耳边,小声吐槽三小只说错了的释义。 熊锦州嘴角笑意盈然。 他们在这里说着,王春华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碗,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准备给熊锦平送一小碗凉拌面过去尝尝。 晚饭的时间过去得很快,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家里时,太阳已经准备下山,熊锦平正挥舞着连枷,将麦子从麦秆上脱下来,王春华搂了捧敲打过的麦秆,蹲在旁边摘麦粒。 熊锦州和宁归竹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第73章 第 73 章 “谢夫郎赏。” 熊錦州和熊錦平接力, 连枷敲击麦子的声音就没停过,宁歸竹和王春華搬着凳子坐在邊缘处,面前是敲击过后的麦子, 有些晒得挺干燥了, 可以轻轻鬆鬆地将麦粒捋下来,有些还是湿润的, 放回麦子堆里, 等待后续的暴晒。 太阳开始下山,天邊挂上了晚霞。 三小孩背着背篓欢快地跑进来, 声音拖得长长的:“爹,娘,小叔, 師父——” 忙活的几人抬起头看了眼,就见他们仨先后从堂屋后门冲了进来,背篓里是满满当当的麦穗。 王春華抬手一指:“倒在这里。” 听见亲娘的话,仨小孩脚步一转,跑到她指的地方,将背篓的麦穗哐哐倒了出来,骄傲道:“我们出去一会儿就撿了这么多麦子, 爹你们太不注意啦, 地里剩下好多哦。” 熊錦平眼皮跳了跳,也不跟小孩争论这是正常的,道:“这么厉害?再去撿一回看看, 要是还能把背篓装满,明儿爹从县里回来给你们带糖角吃。” 闻言,小朋友们眼睛一亮,也不挥动巴掌给自己扇风了, 拎起背篓就往外面冲,只剩下稚嫩的声音在原地徘徊:“爹要说话算话!!!” 院子里的四个大人扑哧笑出声来。 糧食收完之后,地里到处都是撿掉落麦子的人,一个个弯着腰眯着眼仔细查看着,小孩子们背着背篓穿梭在自家田地中,将撿麦子当成了最热闹的游戏。 田埂邊的树荫下,穿着破烂衣衫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地里的人家,蹲下身用手指挖着野菜,偶尔站起身看看地里,怎么也不肯离开这邊。 柳秋红抬头又看见这小孩,不由叹了口气,朝熊金帛招了招手,等小孩来到身边之后道:“带弟弟妹妹往我没捡过的地方去捡。” “好哦——” 熊金帛不懂,但听话,带着川水和茵茵换了地方。 柳秋红站直身体朝着田埂边喊了一声,“娃儿!” 那小孩敏锐地抬起头,抓着手里的野菜期待地看过来,柳秋红指了指已经捡过的地方,语气很凶:“来这,只能跟在后头捡,知道不?” “知道知道!”小孩跑过来,激动道:“谢谢婶婶,谢谢!谢谢!” 柳秋红看着他这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开身弯腰继续捡麦子。 旁边人家见了这一幕,笑着打趣道:“也就秋红妹子你好心,这就让人来捡了。” 糧食重要,谁家不是反反复复捡了三四回,才会把地空出来,让连地都没有的人家来捡? “我哪里是好心咯。”柳秋红道,“那豆腐得从早到晚的折腾,也就晚饭后这会儿能清闲些来捡,等不着我们捡完大半,糧食就都烂地里了,多可惜。” 知道柳秋红是故意这么说的,那婶子笑着应和了几句,看了眼安静跟在后面捡麦子的小孩,弯腰继续仔细收捡自家的粮食。 人家家里大的能赚钱,小的在官老爷面前干活,日子越过越好能舍了粮食做好事,他们可没那本事。 想到这,婶子又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因劳作而蹙起的眉头又松散开来。 他们没那个福气去人家那学手艺,但姓熊的这一大家子里学了的可不少。前儿她小儿子就被喊着去山上摘野果子了,本来游手好闲的,现在一天下来也能挣十多文。 攒一攒,等到年纪到了,也能讨个好媳妇回来。 柳秋红带着三个孩子捡麦子到天黑,三个小孩来来回回地跑着,把他们捡到的麦穗送到宁歸竹和熊錦州家里。 太阳彻底下山后,院子里的四人就停下了动作,将麦子收拢到晒席中间,拖进堂屋里放着。前面的院门敞开,小孩们直来直往也省了绕到后门的这一段路。 宁歸竹把晒在外面的桂叶、棠梨叶、甘草等收到了厨房里,顺手将放在阴凉处的植株拎了出来,熊锦州剛拿上靠墙放着的锄头,看见宁歸竹拎着东西出来,问道:“先种什么?” 宁归竹:“月桂树。” 树准备种在卧室的侧前方,因着要给它留出足够的生长空间,和建筑物都隔着一段距离。 熊锦州挖坑,宁归竹站在旁边,完全可以想象到等月桂树长大之后,树枝伸展开来的景象。坑挖好了,宁归竹回神,将月桂树种好,又用力踩实了泥土,才动手解开上面捆着树枝的藤蔓。 “我去找几块竹片过来。” “嗯?”熊锦州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就见宁归竹跑到柴屋那边的院墙前,挑了几根竹棍跑回来,他问:“弄这个干什么?” 宁归竹解释:“剛种下的树得用棍子撑一圈,等根系抓牢土地后再拆。” “哦。” 熊锦州似懂非懂,但明白要干什么了。他接过宁归竹手里的竹片,斜着卡在树干和土地之间,又把剛刚挖出来的石头压在竹片上,问宁归竹:“这样可以吗?” 宁归竹笑着点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弄完这里,两人又来到后面的菜园子。 甘草、韭菜、薄荷,根系保存差的都已经清洗干净,该晒的晒该留的留,竹篓里的都是根系保存完好的。韭菜种在葱蒜辣椒旁边,成功加入调料大军,薄荷可以驱蟲,宁归竹数了数,将其均匀分布在菜地周围。 说起驱蟲…… 甘草其实也有驱蟲效果来着,虽然是针对绦蟲等特定寄生虫,而且驱虫效果不是很强,但古代哎,能驱虫就很不错了。 宁归竹问熊锦州:“水罐空了吗?” 忽然被问,熊锦州茫然了下,才想到答案,说道:“空了一个。” “行。”宁归竹点点头,“一会儿烧完水记得提醒我,泡一罐子甘草水放在那。” 熊锦州疑惑:“这个不是香料吗?” 在山上挖甘草的时候,宁归竹说的是,甘草跟花椒桂皮一样,可以用来做好吃的。 “是啊。”宁归竹低头种着薄荷,“是香料,也是药草。甘草泡水可以驱虫啊,虽然效果比较差,但可以当日常饮用水喝,靠量取胜。” “驱虫?”熊锦州来了精神,“蛔虫?” 宁归竹:“绦虫。” 熊锦州又茫然了,“绦虫是什么。” “……” 宁归竹陷入思索,努力回忆半天,才找到个绦虫的俗称:“就是寸白虫。” 听到这个名称,熊锦州恍然大悟。寸白虫病在村里不常见,但县里时不时就会有。 将手头上的植株全部种完,剩下的就是姜了。 宁归竹摸着下巴道:“咱们家的土有些太黏了,得找些沙土过来拌一拌,不然姜种下去也是个死。” “蒜地那边好像是沙土。”熊锦州听他爹提过两句,“我过去挖一桶,竹哥儿你在家里歇着。” “好。” 宁归竹也没拒绝,等熊锦州离开之后,他提了水倒进铁锅里烧上,又拿着扫帚打扫院子。 正收拾着呢,听见说笑的声音逐渐靠近,抬头看去,来的是家里的一群堂兄弟。 熊财旺被推到了前面,探头瞧了两眼,“竹哥儿,老二不在家啊?” “我让他去挖土了。”宁归竹停下扫帚,招呼道:“进来坐会儿吧,你们找他有事?” 闻言,熊财旺放松下来,笑道:“我们能有什么事找他,这次来是来送这些日子的银钱的。我们几家约好一起过来,也方便你和老二理账。” “有心了。快坐吧,喝口水歇歇。” “不了不了。” 他们这一大群人,宁归竹端水都端不过来,几人拎着钱袋子来到水井边的桌子旁,挨个往上面倒銅板,又大概说了下他们这些日子赚的钱。 宁归竹:“……” 他无奈扶额,忍不住笑了一声,走到他们旁边听着他们报数,手指拨动銅钱,很快就点了头:“是这个数。” 一群大男人顿时投来敬佩的目光——数钱真快! 对账的速度飞快,人群浩浩荡荡来,两袖清风走,留下一桌子的銅板让宁归竹发愁。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锁了院门,去卧室里剪布条过来穿銅板的时候,熊锦州拎着一桶沙土回来了,见宁归竹站在桌边,定睛一看才注意到那一桌子的铜板,一时有些不解:“大哥送过来的?” 不应该啊,大哥要送这么多过来的话,应该会先换成银子才对。 宁归竹摇头道:“是其他几家的堂兄弟,加起来有一两多了。” 这几家里最短的都隔了七天,每天十几二十个铜板的,攒出来的数量也不少 熊锦州见他有数,说道:“那你去拿东西过来,我在这儿守着,穿好了放回箱笼里去,要不明儿我换成银子带回来?” “行啊。”宁归竹往卧室里走,边走边道:“家里留这么多铜板也太显眼了。” 一千多个铜板堆在一起特别占空间。 这要是进了贼,都不用费心找,打开箱笼就能带着钱跑了。 宁归竹剪了布条出来,两人也不着急种姜了,坐在一起把铜板串到布条上,一串一钱绑成圈放在旁边,穿得人心情轻快。 小孩子们又闹哄哄地跑进来,将新捡的麦子倒进麦堆中,见宁归竹和熊锦州坐在井边桌子旁,好奇地凑近一看,“哇——” 好多铜板哦。 宁归竹往小孩们手里各塞了三个铜板,“给你们的零花钱。” 抓着铜板,面对弟弟妹妹求助的视线,熊金帛也有些茫然,“谢、谢谢師父?” 小孩没有零花钱的概念,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 宁归竹也没准备等他们转过来,“回去你们娘要是问起,就说師父说的:长者赐不可辞,如果坚持拒绝的话,你们就不是乖孩子了。” 听到不是乖孩子,三人下意识攥紧了铜板,熊金帛一脸认真地道:“谢谢师父,那我们收下了!” 熊川水跟熊茵茵有样学样。 “乖,去玩吧。” 看小孩子们跑远,熊锦州才笑道:“你看吧,大嫂一会儿肯定会过来,说要把钱还给咱。” “大嫂就是算得太清了,不说给铜板这事,就连让孩子们留咱们家吃几顿饭,她都要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补过来。” 熊锦州:“她就这样儿,不乐意被占便宜,也不想占人便宜。” 宁归竹“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穿完最后一钱铜板,还剩下三十多个零散的,宁归竹顺手分成了两份,将一份推到熊锦州面前,笑着说道:“来,给你也分一份零花钱。” 熊锦州失笑,作怪道:“谢夫郎赏。” 宁归竹拎起铜钱串,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几天辛苦了。” 熊锦州愣了下,摸着自己的脸颊,笑得十分不值钱。过了两秒,他把桌上那两堆零散的铜钱拢到手里,屁颠屁颠地跟在宁归竹身后进了卧室。 “竹哥儿,另外这一份,我放你的荷包里了啊?” “好啊。” 宁归竹将穿好的铜板藏到箱笼下面,看着明显鼓起一片的衣服,又动手整理了下,尽量保证表面看不出异常。 两人刚走出屋里,正好看见王春華走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忍住乐了。 王春華摸不着头脑:“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两人笑着摇头说没事,问王春华来做什么。这个点都开始依靠月光照亮了,王春华特意跑一趟能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把铜板还给两人。 双方拉扯了好一会儿,熊锦州和宁归竹合力,总算是让人认可了‘师父给零花钱’是正常的这一点,送走王春华后,两人挖了坑,拌入沙土后,把姜种了下去,拎着水桶给新移植过来的植株浇定根水。 忙完这些,交换着洗了个澡,又喂了家里的小动物。 前后院门同时关上,再用实木条扣紧,安全感足足的。卧室的前后门和窗户全部打开,两人给彼此松了会儿肌肉,扇着扇子在低低的交谈声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无声无息地到来,炒韭菜的香味弥漫整个院落,一度将肉末粥的香味压下去。 熊锦州拎着水桶将家里的菜和树都浇了一遍,给小动物喂了食之后,正好和赶过来的熊锦平一起,把堂屋里的晒席拖了出来,将麦子铺匀之后,又把挪到屋檐下的桌椅板凳搬回堂屋内。 熊锦平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说道:“我牵着馒头先过去了啊,你们两今儿不去前头吃?” “晚上去吃。”熊锦州回答。 熊锦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牵着骡子从后门离开。 看着大哥离开,熊锦州进厨房倒了碗水喝了,问宁归竹道:“早上还有什么事要弄吗?” 宁归竹早趁着刚做饭的间隙,把要晒的东西搬了出去,这会儿听见熊锦州的问话,盛出炒韭菜道:“没有了,你坐下歇歇,今儿吃完早餐时间也还早,晚点去县里吧。” “行。” 熊锦州也不是很想出门,靠着窗户看宁归竹在灶台间忙碌。 除了肉末粥和炒韭菜之外,宁归竹还煎了一碗韭菜鸡蛋面饼,将饼子和菜放到桌上,宁归竹转身去拿碗筷,盛满的粥碗刚放下,熊锦州端了起来,放在窗边的餐桌上。 夫夫俩坐在一起,就着早晨的清风吃了一顿浓香肆意的早餐。 吃完饭,早晨的事情也忙完了,他们就坐在屋檐下享受着晨风,偶尔挥动竹枝,驱赶早起觅食的鸟儿。 仨小孩蹦蹦跳跳地从后门进了院子,一路欢快地和猫咪狗狗打招呼,连圈栏里的鸡鸭也没有放过,最终来到宁归竹和熊锦州面前,规规矩矩喊道:“师父早上好,小叔早上好!” “你们也早上好。”宁归竹起身,“先复习昨天学的内容,上次让你们背的那段三字经能背了吗?” 忽然被检查功课,三小只无一例外,都有些紧张。 宁归竹见状就说道:“那我们先复习昨天的内容,然后你们自己记,等到确定能背了再来找我。对了,释义也要一起考的哦。” “好、好的。” 小孩子们紧张地点着脑袋。 宁归竹走在孩子们身后,快进卧室的时候,扭头看了眼已经起身的熊锦州,眼睛弯了弯小声问道:“准备去县里了?” 熊锦州点头。 “那路上小心。” “你在家也是,别太累着。” 夫夫俩亲密的告别声压得很低,掩藏在小孩开始的读书声下。 看着熊锦州从堂屋后面的小门出去,宁归竹这才收回视线进入卧室,开始今日的教学课程。 他没有涉猎过幼儿教学,古代又没有拼音和句读,教书都是想到哪教到哪,好在孩子们在课堂上又乖又认真,给了宁归竹足够的适应时间,现在上课已经有了一套固定的流程。 不完美,但足够耐心仔细。 带着孩子们复习完之后,宁归竹走出卧室,在屋檐下守着麦子,听小孩磕磕绊绊的背诵声,还有凑在一起讲小话讨论释义的声音。 一直没有等到人来背诵,宁归竹看着已经升上天空的太阳,想了想起身,去旁边的林子里拖了几根锯好的竹子进来,拿着刀刮下竹子表面粗糙的皮层,准备一会儿剖成篾片编凉席。 终于各自检查完背诵状况,熊金帛作为大哥,带着那张写了背诵内容的纸出来,找宁归竹背诵。 宁归竹手上动作不停,听着小孩背诵完原文,又让他说了一遍释义,然后抽查了几个字,确定没有问题后,就让他回去换人过来。 守着麦子教着课,得先处理好劈出来的竹条篾片,才能开始编竹席。 中午是去前头屋里吃的,依旧是弄的凉面。大夏天的忙完回来,吃上一口凉爽的面条,那种舒爽感不管什么都比不上。 吃饭的时候,宁归竹听家里人商量起地里的事,现在才夏初,麦子收了地也不能空着,家里人琢磨着要不全拿来种豆子,说着说着,他们的视线就落到了宁归竹身上。 宁归竹咽下嘴里的面条,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可以,大豆固氮,种这个的话,明年的麦子会长得更好一些。” 闻言,熊家人还没开口呢,帮工的婶子们惊道:“种豆子还能肥地啊。” 宁归竹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只是相较而言好点,保证土壤肥力,效果也不会太神奇。” “哦哦好。” 听她们也说起自家地里头的事情,宁归竹问身边的王春华,“村里以前地里都轮种什么?” 王春华:“也种豆子,不过玉米、红薯种得更多。” 同样是粮食,豆子吃多了会肚子疼,玉米和红薯就要好一些,因而大部分人家都会把黄豆种在田埂上的,地留给玉米红薯。 宁归竹:“这三样和麦子轮种都能肥地,倒是种什么都合适。” 这个世界的粮食蔬菜种类很齐全,完全不用担心会出现因为作物单一,导致良田变劣田的情况。 几人话头都敲定了,又想起来他们家田地是分清楚了的,王春华和熊锦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会儿,等帮工婶子们去放碗的时候,主动提出给银钱的事情。 先前开始弄的时候,家里就说明白了,豆腐生意是熊锦平和王春华的,就连爹娘伸手帮忙,两人都给了足够的报酬,这会儿给用地钱,家里也就没拒绝。 爹娘都没拒绝,宁归竹就更没话说了。 吃完午餐回到院子里,宁归竹揉了揉三个小朋友的脑袋,“凉面吃完没?有没有吃饱?” “吃饱啦!” 没有大人的管辖,三个小朋友自己吃得特别开心,嘴里含着他们爹带回来的糖角,笑得又乖又可爱。 宁归竹看了眼碗,笑着夸了句,顺手把碗洗干净了,挽着袖子开始翻小麦。 … 宁归竹和王春华交替守着麦子,等小孩睡醒又交给他们,下午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熊锦州进入院子,见两只猫小心地从窝里探出头来,不由挑了挑眉。往堂屋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见小孩发出“咪咪咪咪”的动静,不用想都知道猫是在躲谁。 进入堂屋,先一步示意人噤声之后,熊锦州放轻脚步来到宁归竹身边,笑问:“有没有人想喝绿豆甜汤?” 闭着眼睛醒神的宁归竹闻声睁开眼,惊喜道:“你今儿回来得好早。” 熊锦州在他身边坐下,“农忙假就这样,两三天假收粮食,之后三五天可以提前回,等粮食弄好了再恢复正常上值时间。” 假期这事,熊锦州都习以为常,他取出早上偷偷带出门的竹筒,“我打了一筒绿豆汤回来,现在分了喝?” “好,我去拿碗。” 宁归竹起身,熊锦州也跟了上去。 这竹筒买来,本来是为了给熊锦州装汤的,容量并不是很大,两大三小各分了半碗,喝得十分珍惜。 喝着甜甜的绿豆汤,熊锦州主动问道:“竹哥儿你会煮这种吗?难不难?” 家里每年到了夏天也会煮绿豆汤,不过味道跟买的不太一样,熊锦州问的自然是买来的这种弄法。 宁归竹又喝了一口,说道:“能弄差不多的出来。” 都不用熊锦州开口说,宁归竹就笑着继续道:“明儿我就煮一锅,你再买些竹筒回来,到时候装了放井里冰着,更解暑。” “好嘞!” 两个大人敲定了事情,三个小朋友喝着绿豆汤,也开心地翘起了脚丫子。 他们师父可真厉害! 喝完绿豆汤,宁归竹也醒了神,正好熊锦州也回来了,确定他中午有休息过后,宁归竹就不再管麦子,专心致志编竹席。 夏初都这么热,宁归竹不敢想之后的日子该咋熬,只能努力多弄点乘凉的东西了。 除了竹席,竹夫人也得备上。 第74章 第 74 章 竹席竹床 为了能尽快用上竹席, 寧归竹采用的并非经纬编織技术。 一根根细窄的竹片铺在地面上,寧归竹拿着针线穿过这些竹片,跟缝衣服似的, 用特定的走线方法将其織成一片。有熊錦州在, 不用分心留意麦子,他集中精神, 手上的动作很快, 不一会儿就弄出三片长宽相等的竹席来。 寧归竹起身,进入臥室, 拿了麻布出来。 裁剪下的麻布条最宽也就半掌,缝在竹席边缘后,将三片竹席缝在一起, 又把四周缝好封边,一张完整的竹席就弄了出来。 话说来快,等寧归竹弄完站起身时,天边的太阳都开始西斜了,兄弟俩在院子里交替挥舞着连枷,柳秋紅坐在旁边摘麦粒。 宁归竹站起身活动了下腰,在柳秋紅身边坐下来, 拿了把麦穗在手里摘着, 问道:“大嫂在家里弄豆腐?” “你大嫂回娘家去了。”熊錦平道。 “嗯?” 柳秋紅在旁边解释:“你新教的那个香幹很受欢迎,但县里的商铺也还在要盐水豆幹。我们就商量着再请几个人。” 熊家这边靠谱的几户人家都学了手艺,他们自己也忙不过来, 家里又已经请了三个村里人,这次再请人,他们就想着从柳秋紅和王春华娘家喊两个靠谱的过来。 生意是他们的事情,宁归竹闻言点了点头, 知道有这么回事就够了。 老天爷赏脸,这几天的太阳特别好,今儿的麦子明显幹燥了不少,熊錦州和熊錦平接力敲打着,太阳下山的时候,留在曬席上的麦秆已经不多了。 “好了,剩下的明儿慢慢弄,回去吃饭吧。” 柳秋红洗了洗手上的麦芒,招呼三人一声,先一步穿过堂屋出了院子。宁归竹洗幹净手,站在旁边等熊锦州一起出去。 熊锦平见他在等,洗完手就去追親娘了。媳妇不在,一个人跟这俩站一起怪怪的。 不知道他的想法,熊锦州洗干净手后,自然而然地牵起宁归竹的手,两人也不嫌弃这天气牵手热慢悠悠出了院子关上院门。 等到达前头屋里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宁归竹凑近一看,今天的晚饭是糙馒头和炖肉,那炖肉里面还烫了好些青菜。别看做法简单,香味很浓,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天气太热,肉都要坏了,我把剩下的全炖了,今天敞开肚皮吃。”柳秋红拿着碗筷出来道。 宁归竹四下看了圈,说道:“不等大嫂回来吗?” “给你大嫂留了饭菜,热在锅里呢,她回来的时候直接就能吃。” 宁归竹闻言点点头,順手拿了三个碗,先给眼巴巴等着的小孩准备饭菜。他这边才弄好,那边熊锦州也准备好了他们俩的,一家子围着桌子坐满一圈,喝一口香喷喷的青菜炖肉,再咬一口刚刚出锅的糙馒头。 大概是吃熟悉了,宁归竹现在吃着糙馒头,并不像一开始那样觉得喇嗓子,尝到更多的,是属于五谷杂粮的香味。 柳秋红说让他们敞开肚子吃,那就是奔着把菜解决完去的,一顿饭下来,只听见她不断让人吃菜的声音,到最后菜是吃了个干干净净,糙馒头却没有动多少。 “今天肉吃好了吧?”柳秋红收着碗筷,看大大小小吃撑地点头,高兴地决定道:“吃好了就行,接下来咱们家饭桌上就没肉了,等天气凉快了再说。” 一家子:“……好。” 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筷,柳秋红心里满意,只是格外心疼肉,一顿吃这么多肉,也就县里那些富户才舍得,但不吃不行。柳秋红年轻时,有一家人买了肉舍不得马上吃完,放坏了后又洗干净弄给孩子吃了,好像就两三天的时间吧,反正孩子没得很快。 印象过于深刻,让柳秋红记了二十多年。 宁归竹见柳秋红要端着碗筷去厨房,按着人道:“娘,歇会儿吧,等下我来洗。” “没事,我順手就洗了,费不了多少事。” “娘。”见她这么说,宁归竹换了个劝法,“刚吃了那么多,肠胃正紧绷着呢,这个时候去干活容易消化不良,会难受好久。” 听不懂,好像是会生病。 柳秋红登时就坐了下来。 宁归竹失笑。 休息了会儿,等到不那么撑得慌了,也没用柳秋红动手,宁归竹和熊锦州把碗筷和厨房堂屋收拾好,然后就和家里人告别,牵着手回了后头屋里。 先给狗和鸡鸭准备好食物,照旧给骡子一个糙馒头,然后守着两只猫吃肉糜。 宁归竹伸出手指,勾了勾小猫咪的尾巴,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自力更生抓吃的。” “应该已经能抓了。”熊锦州道,“野猫崽子都很凶。” 宁归竹“唔”了一声,话风又转变了,“还小呢,再喂几天也不怕,就是感觉对狗有些不公平。” 猫顿顿吃肉,小狗顿顿馒头,听着都可怜。 熊锦州:“……” 虽然不觉得狗哪里可怜了,但夫郎心疼它们,他就不用担心自己给猫狗花钱会挨骂了。 于是试探地开口:“正好明儿屠户要杀一只猪,我定些下水回来?” 肉也分三六九等,下水味道重,不管怎么做都是臭的,价格上也就比较便宜。 宁归竹听到这话,先是点头,接着思索了下,又道:“给狗买点别的内脏吧,小肠我要用,你再带些肉回来,要肥瘦均匀的,别全买肥肉。” 听宁归竹这话头,熊锦州一下子来了精神,“是要做什么吗?” “熏一点腊肠。”宁归竹道,“很好吃的。” 说起熏腊肠,就想起先前那熏肉的香味,熊锦州没有丝毫怀疑地点了头,还问道:“要不要多买几块肉回来熏上?” 宁归竹无奈看了他一眼,说道:“肉要反复收拾才能熏出干净漂亮的来,现在曬着麦子,我还想做竹床,哪有那么多时间弄那个。” 直接挂在熏棚里一直熏着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样熏出来的腊肉黑乎乎的,等熏完再拿出来清洗的话,耗费时间不说,也很难搓洗干净①。现在搓洗的工具也就一个丝瓜瓤,宁归竹宁愿多做几个步骤,也不想为难自己。 熊锦州“哦”了一声,觉得很有道理。他有些遗憾:“要是我能天天在家就好了。” 以前没有夫郎觉得当捕头好,钱多事少,想在县里吃随时能下馆子,回到家里,爹娘和哥嫂也不会缺他这一口。现在夫郎天天在家忙活,很多事情没办法帮上忙,就感觉哪哪都不是滋味。 宁归竹听熊锦州这话,抬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搓了两下,“腦袋里没打什么坏主意吧?打了也给我全部丢掉。” 熊锦州茫然:“什么坏主意?” 宁归竹仔细瞧了瞧,见他是真的茫然,这才放下心来道:“这不是担心你腦子一抽,去大人那里说不干了嘛。” “……”熊锦州忍不住失笑,“我又不是腦子有问题。” 他月例再比不上宁归竹赚到的,那也是个稳定收入,而且在县衙里干活,多多少少能摆平一些小事情。要是把这件事辞了,干苦力获得的钱更少,就算是做生意也要考虑失败的可能。 熊锦州挺容易满足的,觉得现在的情况就刚刚好。 好巧不巧,宁归竹也是这么想的。 听熊锦州这么说,宁归竹笑道:“这不是怕你转不过弯来,有个万一嘛。” 熊锦州品了品,一把抱住宁归竹,挠他痒痒:“你是不是说我腦子笨?” 宁归竹笑着用力扭动身体,从人怀里挣脱的一瞬间连忙跑走,在墙边探头,也不正面回答熊锦州的话,只道:“我去收拾臥室啦,麦子归你收拾,好不好?” “去吧。” 麦秆大量减少,曬席上以麦子为主,只要拎起曬席的边缘,就能将麦子收拢到中间去,熊锦州一个人弄着还算轻松。 宁归竹折好被褥搬到桌子上放着,被单直接铺在稻草上面。然后出来拿着抹布将织好的竹席仔细擦洗干净后,带回臥室铺在床上。 “锦州你记得提醒我,明儿得把床上的稻草拿出来晒一晒。”宁归竹走出来道。 熊锦州道:“我明天走之前直接晒了就行。” 宁归竹点点头,又道:“褥子也得晒晒,晒好后就收起来。” “好。” 说着话,又去给小月桂树和菜地浇了浇水,把晒在后院的棠梨叶、月桂叶等收了回来,锅里烧着热水,等到水温合适后兑上大半桶凉水,两人先后去浴室冲了个澡。 只穿了一天的衣服,在水里过上一遍,冲掉汗水后拧干挂在晒竿上。 进入卧室,躺在新织好的凉席上,两人都感受到了明显的凉爽。 熊锦州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竹哥儿,我们是不是……” “会出汗。” 才洗了澡,宁归竹不太想动。 熊锦州凑到他颈边一下下親着,“弄完了我给你擦干净。” “可是竹席容易坏。” 为图速度,宁归竹做的竹席并非编织而成,使用的竹片比较厚,再加上下方是一层柔软的稻草,若是力气太大,很容易将竹片压断。 熊锦州想了下,抱起宁归竹,试探提议:“要不……窗边?” 宁归竹:“???” 明亮的月光撒入室内,高高的院墙遮挡了外界,最终跃跃欲试的心战胜了羞赧,今夜的窗景独树一帜。 早晨,是鸡蛋面的香味。 宁归竹打着哈欠在厨房里忙活着,等到食物香味飘出来时,早早起床的熊锦州已经把家里的事情全弄完了。 前院晒着粮食,后院晒着其他东西,昨晚挂在晒竿上的衣服已经吹干,熊锦州将其收了回来,换上了家里的被褥,就连床上的稻草也找笸箩装了放在太阳好的位置。 又喂过小动物,给菜蔬小树浇过水,熊锦州进入厨房安心地往桌边一坐,大爷似的翘起个二郎腿,等着吃饭。 宁归竹抬头看了眼,顺手给他倒了一碗甘草泡的水放过去,“喝了,给你弄的帕子呢,擦擦汗。” 熊锦州闻言随手摸了把鬓间,见只是有一点湿,不在意道:“这里有风,一会儿就干了。” 锅里的面条已经煮好,宁归竹听他这么说,随意应了一声,将提前切好的葱花倒进面条里,等到高温烫出葱花香味之后,先往碗里盛一些汤,然后开始夹面条。 熊锦州喝完碗里的水,又去倒了碗,顺手给宁归竹那份也备上了,然后打开橱柜,取出装腐乳的小罐子,打开一看见没多少了,干脆全部刮到碗中,端来桌边。 “橱柜里的腐乳没了,要不要去地窖里再弄点出来?” 天热,腐乳保存的时间也比较短,宁归竹做好之后,就让熊锦州把东西送到地窖里去了,隔个两三天就用罐子拿点上来。 宁归竹道:“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再弄。” 中午他不在家里吃饭,没必要把东西拿出来,东西少受一天的高温就能多保存一天。 熊锦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吃完早餐,时间还早,收拾完厨房和碗筷,宁归竹将熊锦州按在凳子上,“我给你重新弄一下头发。” 这几天又忙又累的,熊锦州的头发又落到了他自己手里,盘上去后拿布一包就了事了,也就是脸好,不然宁归竹都不想看他脑袋。 熊锦州老实坐着,提议道:“能不能弄上去些,头发垂在后面会热。” “唔……”宁归竹思索,“给你盘个丸子头?” 熊锦州不知道那是个啥,抱着对宁归竹满满的信赖道:“好啊。” 宁归竹在他后脑勺捏了个松散的丸子头,探头到前面一看,噗嗤一声乐了起来,说道:“你等等,我再想想,丸子头不适合你,哈哈哈。” 熊锦州挑眉。 看人笑得这么开心,他忍不住伸手将人拉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都听你的。” 宁归竹红着脸,撤回一个脑袋。 丸子头束在脑后,柔顺的发丝走向会带点温柔感,确实不太适合熊锦州,而且中午睡觉的时候容易散开。宁归竹思索了下,决定给他弄最朴素常见的全束发,不过在束发之前,他先在鬓边编了几根细辫子。 头发茂密的人不管怎么折腾,那发缝都是细到几乎没有的。 宁归竹将辫子留出来,先把剩下的头发全部拢到了头顶,用发带捆紧一圈后,将长发折叠挽好,借助发带和提前准备的细辫子将长发固定紧。 “锦州你晃一下,我看下会不会容易散。” 熊锦州听话地摇晃脑袋。 宁归竹伸手摸了摸束起的长发,整理了下垂落在脑后的发带尾,说道:“可以,很好看!” 听他说好看,熊锦州转过身来,拉着人的手视线专注:“真的好看?” 那双眼眸中带着散不开的情丝,宁归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特别肯定地道:“好看。” 熊锦州嘴角上翘,在宁归竹站直身撤离之前,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抱着他将亲吻加深。 “大旺早上好,二彩早上好,三宝早上好……” 小孩雀跃的问好声打破了大人的旖旎,宁归竹吓了一跳,用力推开熊锦州,连忙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整理好衣服朝着堂屋后面的小门看去。 三个小萝卜头先后探出脑袋来,见师父正看着他们这边,又脆生生地和师父和小叔说早上好。 熊锦州阴阳怪气:“看出来你们很好了。” 萝卜头们:“?” 今天的小叔好奇怪哦。 宁归竹轻轻拍了熊锦州一下,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换衣服,记得拿钱,除了昨天说的那些之外,再买一个小一点的罐子回来,橱柜里那个腐乳罐子我准备洗了。” “好吧。” 熊锦州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进卧室里换了衣服出来,见仨小孩坐在堂屋里翘脚丫子,和他们说了句:“进去读书吧。” 等小孩们蹦蹦跳跳地进了卧室,熊锦州才拉着宁归竹,在他唇上落下个恋恋不舍的吻,“那我去县里了。” “嗯。”宁归竹给他整理了下衣领,笑着道:“等你回来就有绿豆汤喝了。” “好。”熊锦州勉强高兴了点。 看着他离开之后,宁归竹进入卧室,先带着孩子们读了会儿书,等他们进入状态后才布置下任务,然后来到厨房。 橱柜里有昨晚烧水时泡上的绿豆,这会儿捏了两下见差不多了,宁归竹将豆子沥出来放到瓦罐中,加水后盖上盖子,炉子里烧火慢慢炖着。 准备好绿豆汤,宁归竹又去外面林子里,把剩下的竹子全部搬了进来。 自家没有锯子,宁归竹看着麦子走神思索了会儿,听见卧室里的读书少了,走到门边看了看,熊金帛立即道:“师父,想喝水。” 宁归竹道:“等一下。” 他去厨房拿了碗和水罐,放在桌子上让三人渴了自己倒。 喝过水,读书声很快再次响起。 宁归竹靠着卧室的门框,看一会儿小孩们,又看一会儿麦子,脑海里的竹床很快就有了准确的制作流程,他挽着袖子拖了几节竹子到屋檐下,拿着刀将其砍成合适的长短,又在上面一点点开出孔洞来。 用砍刀砍竹子容易将竹子弄裂,为此,宁归竹下手的动作十分短促仔细。在弄坏几根竹子后,竹床的四条腿成功弄了出来。 宁归竹又弄了几根粗细均匀的竹子,砍成需要的长短,修整好豁口后放在旁边,将竹子的竹节全部打通,宁归竹拿起长竹穿过竹床腿上的孔洞中,竹床简易的底部框架就准备好了。 教着孩子,守着麦子,做着竹床,还要时不时去厨房里添一把火炖绿豆汤,上午的时间过得无比充实,中午不知不觉间到来,柳秋红过来送孩子们的午饭,顺带喊宁归竹去前头吃饭。 刚进入前头屋里的院子,就有好几道陌生的视线看了过来。 宁归竹迟疑地停住步伐,大概猜出这些人的身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喊人。 熊锦平见状介绍道:“厨房前的两位是舅舅和表弟,这是你嫂子家的侄子和弟弟。” 宁归竹叫过人。 “哎好,早听秋红说锦州娶了个好夫郎,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舅舅带了些鸡蛋过来,里面也有你们的份,回去的时候记得拿。”身为长辈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道。 宁归竹和熊锦州成婚匆忙,当日到家里吃席的除了熊家本家的人外,也就几个村里关系比较好的人家,其余亲戚得到消息时早就过去好几天了。 “哎好,谢谢舅舅。”宁归竹利落应声。 一起吃了顿朴素的青菜面条,宁归竹离开的时候是拎着六个鸡蛋和一大篮子青菜走的,不只是舅家这边,还有王春华娘家人给的。 那青菜都是地里自家种的,看着比野菜要鲜嫩多了,宁归竹高兴地回到家里,把东西安置好后,才收起桌上的碗筷,安排孩子们的午睡。 今儿的精神头比较好,宁归竹看着小孩们睡着后,又开始忙活竹床。 村里的孩子养得都比较糙,时不时的敲打声并没有吵醒屋里的人,宁归竹忙了半天,才将竹床框架彻底固定牢固,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眼角余光看见鳥雀落下,拿起旁边的竹枝就要去赶鳥。 不等宁归竹走出走廊,一道敏捷的身影冲了出去。 鳥儿还没有落到地上,被这道身影吓了一跳,仓皇扑动翅膀从旁边飞了出去,慌乱之下冲到宁归竹这边,看见人类后又下意识扑腾着飞开,不等它调整好姿势起飞到高处,另一道身影也冲了出来。 两只猫崽围追堵截,成功将小鳥捕杀。 宁归竹惊奇地看了又看,见它们准备在麦子上吃鸟,这才快步上前,猫口夺食把鸟尸放到了屋檐下。 两只猫喵嗷喵嗷地追上来,见宁归竹放下它们的猎物,控诉的叫声一顿,尴尬地舔了舔鼻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凑到鸟儿面前,开始啃食。 这俩都能抓鸟了,宁归竹也就没盯着它们进食,弯腰把麦子上的鸟毛捡出来,又用木耙翻了遍麦子,回到堂屋继续弄竹床。 吃了只鸟儿,尝到甜头的小猫继续蹲守鸟雀。 只可惜有了先鸟的教训,后来的鸟雀都很警惕,刚开始捕猎的猫猫耐心又不足,努力半天没吃到鸟,倒是帮忙守住了麦子。 王春华过来,见宁归竹看得兴起,笑着摇了摇头也没管猫。 第75章 第 75 章 做熏肠 熊錦州回来的时候, 王春華还在院子里摘麦粒。他看了看手里拎着的東西,鸟悄儿挪着步伐,走过堂屋后面的小门, 从厨房后面的窗口, 把买回来的下水和内脏放了进去,然后拎着肉穿过堂屋小门。 “回来了。”寧归竹走过来, 看见熊錦州手里的東西, 疑惑地挑了挑眉。 不等他开口询问,熊錦州就压低声音道:“先放厨房里, 别让大嫂看见,会挨骂。” 给猫狗买下水内脏吃,挨骂百分百。 寧归竹:“……”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夫夫俩凑在一起说小话, 王春華抬眸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寧归竹让熊錦州把東西放到厨房里,“井里吊的有绿豆湯,你提出来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道。” 熊锦州闻言,脚步瞬间轻快,“你弄的肯定好喝。” “先喝了再说吧。” 寧归竹看人进了厨房,继续收拾竹床。 竹床框架先前就固定好了, 关键的地方都钉入了竹钉。熊锦州回来之前, 宁归竹刚把要用的竹條处理好,准备弄竹床床面。 他取出短的粗竹條,比对着, 在竹床两條长边的竹子上凿出对应的凹槽,然后将竹條卡进去,用刀背敲紧。 “竹哥儿,嫂子。”熊锦州端着两碗绿豆湯过来, “你们快尝尝,我喝了口,比买的好喝多了。” “有这么夸张嘛。”宁归竹好笑地放下刀。 才起身走过来的王春華闻言,接过另一碗绿豆湯,说道:“哪儿夸张了,竹哥儿你弄的東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宁归竹失笑,端起碗喝了一口绿豆湯。 绿豆汤早在中午之前就用木桶吊着放到了水井里,这会儿捞出来喝起来冰冰凉凉的,口感沙糯的绿豆汤带着丝丝甜意,在这个夏天带来透彻持久的凉爽。 熊锦州回到厨房,端起自己那碗边喝边往外走,在宁归竹身边坐下来,期待道:“我明天可以带一筒去衙里嗎?” 他今儿买了好几个竹筒回来,一会儿洗幹净晒幹,在井里放一晚上,明天喝起来肯定也是这个口感。 宁归竹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等你带过去,估计就不凉了。” 闻言,熊锦州遗憾了一秒,但很快就道:“没事,我就是喜欢喝你弄的。” 宁归竹就道:“那你带吧。” 家里那个竹筒本来是准备给熊锦州带汤的,容量并不怎么大,三人分了之后也就半碗多一点,很快就喝完了。 熊锦州接过碗筷,往厨房去。宁归竹叮嘱道:“剩下的绿豆汤都在瓦罐里,还没有放糖,你记得多放一些。” “知道了。” 熊锦州摆摆手,兀自进了厨房。 宁归竹就起身,准备把竹床剩下的部分弄完。王春華刚喝了凉爽的,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往太阳底下去,就在旁边给他搭把手递东西,或者按住竹床避免移动。 横排的粗竹条全部砸入凹槽中固定好,宁归竹拿起剩下的竹块,将其分成一条条手指粗的长条,将其在竹床床面上排放好,比对着凿出凹槽,往里卡入短竹条,将这些长竹条固定在一起。 同样的操作需要进行四五次,才能将所有竹条固定成床面。 熊锦州提了半桶井水,将装满绿豆汤的竹筒放进去后,又塞了块幹净的布塞住缝隙避免倒翻后,将桶重新吊回井里。 安置好绿豆汤,順手把瓦罐和勺子洗了,放到旁边等着晾幹。 熊锦州来到堂屋,见宁归竹费力地折腾竹条,挽着袖子道:“要怎么弄,我来吧。” 宁归竹往旁边侧了侧身,等熊锦州稳稳接过东西后,开始口头指挥。 床面这一步骤不算难,再加上所剩的部分不多,熊锦州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就将其弄完了。宁归竹削了两根竹条站在旁边,等熊锦州把床面卡在竹床上后,递出竹条。 “两端都有槽口,把竹条卡进去就行。”宁归竹道。 熊锦州找了找,两端的长边上,找到了凹槽口,宁归竹准备的竹条卡进去之后,明显有些凸起。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宁归竹,“砸下去?” 宁归竹点头。 熊锦州拿起旁边的刀,用刀背将竹条砸下,随着熊锦州的动作,竹床床面彻底固定在竹床上。 宁归竹伸手拍了拍,感觉凹槽连接处不是很结实,从熊锦州手里拿过刀,用刀背往里敲了敲,稍稍修整了一遍之后道:“差不多了。” 熊锦州:“能坐上去吗?” “可以啊。” 得到肯定的答案,熊锦州跃跃欲试地坐了坐,能听见些微的竹子嘎吱声,不过确实很结实。 竹床做好,新鲜了一会儿,夫夫俩跟着王春华一起,开始收拾家里的麦子。 麦粒被一粒不落地摘了下来,麦秆放在旁边的地面上。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熊石山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了,拉了凳子放到旁边,语气很凶:“过来,什么时候把麦粒摘干净了,什么时候你们可以去玩。” 本来在说笑忙活的三人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跟在很后面的孩子们,见他们精神状态很蔫,不由问熊锦平:“这是怎么了?” 熊锦平说到就气,“我送豆腐回来,看见他们几个打着架往村外去。” 打架是小事,但往村外去…… 王春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起身开始找棍子,“你们仨不想回来了是不是?!” 本来就被亲爹骂了一路,这会儿听见王春华又这么说,几个小孩子顿时就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宁归竹看得心疼,但又不好拦着王春华管孩子,只好换了个突破点问道:“为什么忽然跟人打架啊?” “小孩子打架哪有什么原因。” 熊锦平和王春华都没将打架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生气的点是三人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往村子外面跑,要是遇到拐子了,家里人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孩子。 眼见着王春华抽了竹枝过来,宁归竹连忙招手,把最小的熊茵茵护在了怀里,说道:“跟师父说说,为什么打架,为什么往村子外面去,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嗎?” 熊茵茵吸着鼻子,努力组织语言:“是那几个哥哥坏,他们打小哥哥,还抢小哥哥的麦子。往外面去不是故意的,他们一直在打架,我害怕呜呜呜……” 小哥哥? 宁归竹和熊锦州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小哥哥指的是谁。 再看熊金帛和熊川水,正被亲娘拿竹枝抽得嗷嗷叫。别管是不是故意的,往村外去确实很严重,王春华显然要让两个大的长个记性,下手的力道不轻。 抽完了大孩子,王春华叉着腰一指凳子,“摘麦粒去!” 然后扭头看向在宁归竹怀里的熊茵茵。她的神情很有震慑力,宁归竹下意识抱着孩子,往熊锦州身边挪了挪。 王春华:“……” 熊锦平趁着人沉默,順理成章地伸手,从王春华手里抽走竹枝,说道:“好了好了,茵茵还是乖的,就是笨了点不知道先回来。” 听到这话,熊茵茵下意识想反驳。 宁归竹快速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惹你爹娘生气。” 熊茵茵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眼巴巴地看着爹娘。小女孩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肉嘟嘟的脸蛋沾了灰尘,看着可怜极了。 王春华顿了顿,没舍得朝小女儿下手,问两个大的:“那什么小哥哥是谁?” 才挨了揍,熊川水超大声地“哼”了一声,不搭理亲娘。 王春华眉头一皱,就要给熊川水脑袋上来一下,在她动手之前熊金帛开口道:“是在我们家地里捡麦子的小哥哥,奶奶让他去捡的。” 这事家里人倒是都知道。 熊锦平开口道:“好像是寡奶奶家的孩子。” 寡并非姓名中的字,而是守了四十多年的寡后,老人家的名姓被人遗忘,称呼也就成了寡奶奶。至于孩子,是她在路上捡回来的,生来跛脚被家里人丢了。 听完来龙去脉,王春华心里的气暂时没了,抬手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说道:“这事你们做得对,不过下次要留意一些,别往村外去了,外面有拐子知道吗?” “知道的——”三人乖乖点头。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该罚的还是不能少。 让三人坐在太阳底下摘麦子,王春华和熊锦平说了一声,干脆回了前头院子弄豆腐。 宁归竹看看小孩,看看熊锦州:“我们真的不帮忙?” 熊锦州:“又不累,最多就是晒一点,没事。” “行吧。” 宁归竹挽着袖子,来了精神,“那我们去收拾小腸,再把肉剁了,咱们现在就把腸给做出来。” 熊锦州跟上他的步伐,“小腸臭得很,我来洗吧。” “不行,你没经验,洗破了就不能用了。” “我先把里面的脏东西洗出来,然后你再进一步清洗,不会弄破小腸的。” “唔……行吧。” 见宁归竹点了头,熊锦州拿了小肠拿了盆,在水井旁边蹲下开始清理肠子,宁归竹把肉放到旁边,准备剁肉的时候,想起来还没准备推肉的工具,放下刀去找了细的竹管出来,拿着刀仔细修理调整。 推肉的细竹管清洗干净放在旁边,宁归竹抬起手看了看掌心,刚才用力的时候感觉到了明显的刺痛感,这会儿一看才发现是肉里进了竹刺。 这两天做竹席竹床做得有些着急,他手上被刺扎了好多下,有些当时发现就挑了出来,有些是隔了好久察觉到疼才反应过来。 宁归竹现在都习惯了,进卧室拿了针,熟练地挑开表皮挤出竹刺。 将手上的刺都清理干净后,宁归竹回到厨房开始准备熏肠要用的肉。肥瘦均匀的肉被切成小块,剁肉的大工程还未开始,熊锦州从外面探头进来,“竹哥儿,你看看肠还要怎么洗,肉我来剁就好了。” 宁归竹放下刀走出去看了眼,问道:“那脏水你倒哪里了?” “粪坑。” “行,你剁肉吧。” 洗肠之前,宁归竹先弄了点姜蒜末用水泡着,然后找了块竹片出来削薄,拿着竹片开始收拾肠衣。 厨房里,肉剁好之后,熊锦州又问了宁归竹,按照他交代的,往肉里放入调味和鸡蛋,搅拌到均匀黏稠之后,放到橱柜里腌製着,等熊锦州彻底弄完都歇了会儿,宁归竹才将洗干净的肠衣放到姜蒜水中浸泡。 太阳移到西边,晚霞绚烂。 “师父,小叔!”被拘束了半下午的小孩跑过来,可怜巴巴地道:“口渴。” 熊锦州闻言,去给他们倒了三碗甘草水,顺手给宁归竹递了碗,“你也喝口。” 宁归竹没接,“手臭死了。” 熊锦州端着的水碗自然而然送到他唇边,宁归竹就着喝了两口水,明显感觉到喉咙舒服下来,开口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熊锦州:“你弄的话,都可以。要让我做的话,就简单点吧。” 复杂的他怕弄不好,还会浪费家里的食材。 宁归竹想了下,“舅舅和嫂嫂娘家那边拿了些青菜,咱们家也分到一些,弄个青菜鸡蛋汤,然后炒个小炒,配着腐乳吃糙馒头,怎么样?” “可以。” 大人们打着商量,小孩子喝完水,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开始申请:“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熊锦州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回吧,明天继续摘。” 仨孩子在听到‘回吧’时,迫不及待地就往外冲,被宁归竹紧急喊住:“你们带些绿豆汤回去,让大人吊在井里或者趁凉喝了,知道吗?” “好!” 听见有宁归竹做的绿豆汤,三人雀跃地应下,等熊锦州把木桶提上来,往他们手里各塞了一个竹筒后,才开开心心地往外跑。 听着他们欢笑的声音逐渐出了院子,宁归竹和熊锦州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琢磨着时间已经不早,等宁归竹洗干净手后,他们把堂屋里的东西搬了出来,将麦子连着晒席一起收进来。 宁归竹开口道:“锦州,你把剩下的那些东西收起来,我去准备菜做饭啊。” “好。” 两人分开忙活。 等到食物的浓香飘出厨房时,家里前后院子都已经收拾好了。 后院的小门关上,熊锦州打开前院的正门,这才来到厨房里看宁归竹做饭。 小炒的青菜端上桌,旁边已经放了一碗青菜鸡蛋汤,翠绿的青菜和金黄的鸡蛋混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趁着宁归竹夹糙馒头的时间,熊锦州地窖里舀了一碗腐乳出来。 坐在桌边,往糙馒头上抹上一点腐乳,喝着青菜鸡蛋汤吃着馒头,再吃一口脆嫩清甜的蔬菜,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吃得人格外舒适。 等吃完饭,锅里烧上热水,瓦罐中炖着的下水和内脏也熟了,两人准备好猫狗的吃食,看它们吃得头也不抬的样儿,心情愉悦地回到厨房准备做香肠。 手工製作的推肉管有些许不足,但灌肉的过程整体算得上顺利,看着细长的肠衣被肉填到胖鼓鼓,熊锦州已经开始想象腊肠做好后会是什么味道了。 准备的肉穿完肠之后,还剩下一点肉末。 宁归竹道:“肉留着明天煮粥喝,东西先放到橱柜里吧,咱们去弄点新鲜的松柏枝回来,等肠衣表面水分稍微干些,扎上气孔就可以挂熏棚里熏了。” “我去弄就好了。”熊锦州拉着宁归竹的手,“你都忙一天了,在家歇歇。” 宁归竹闻言想了下,没有拒绝熊锦州,只叮嘱道:“注意着点周围,别被蛇咬着了。” “好,放心。” 看着熊锦州出了院子,宁归竹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看锅里的水烧得差不多了,舀了些出来摆到井边的桌上,往里放入澡豆,快速搓出泡泡来。 宁归竹抽出发簪放在旁边,用手指将长发梳理顺直,先把发尾浸入水中。 长发洗起来麻烦,等宁归竹洗完,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了。左右一会儿还要洗澡,宁归竹将长发散在身后,把盆和弄湿的桌面部分收拾干净。 收拾完,宁归竹看了看锅里烧着的水,拿了扇子搬着椅子,坐到院子里扇风晾头发。 椅子在重量的压制下,只剩后面两条腿支撑着,随着宁归竹的动作摇摇晃晃,一派悠然自得。 熊锦州拖着松柏枝回来,看见宁归竹悠闲地坐在院子里,脸上浮现出些许笑容。 宁归竹起身,随手放下扇子,“怎么一回弄了这么多。” “没事,不用帮忙。”熊锦州避开宁归竹伸来的手,说道:“用不完的放在柴房就好了,弄少了,你明儿又得大热天往山上去。” 宁归竹顿住,失笑出声:“那辛苦你啦。” 熊锦州放下松柏枝,凑到他面前亲了亲人,放缓声音:“为家里忙活,不辛苦。” … 天气热,肠表面的水分已经干了,宁归竹加固了下捆香肠的绳,用竹枝在上面扎着均匀的孔洞,同时指挥熊锦州把炉子烧起来,往里添入水。 宁归竹把肉肠放进去,趁着烹煮的时间,又找出长短合适的竹条,在竹条两端削出合适的凹槽,缠上布条放在旁边备用。 随着肉肠煮熟,香味越发浓郁,守着将再次出现的空气泡扎掉。好不容易守到出锅,两人忍着立即吃两根的冲动,快速将其缠在竹条上,用钩子勾着木条挂到熏棚内。 火焰升起,细细的湿松柏枝堆在上面,等到浓烟升起的时候,熊锦州把熏棚的门挪了过来,用棍子顶住。 就着散不去的食物香味,先后去浴室洗了澡,坐在院子里晃着椅子歇凉,等到宁归竹头发被晚风吹干时,时间已经不早,熏棚那边的香味也随着夜风渐渐散去- 麦子又晒了两天,随着小孩的手工摘取,里面的麦秆已经全部取出,金黄的麦粒铺在晒席上,满满当当看得人心生欢喜。 第三天的时候,县衙里收麦子的衙役来了。 熊锦平先一步过来,将晒席上的麦子收进箩筐中,卷起晒席,又将前院的大门打开。 宁归竹全程跟着帮忙,等弄完了,才好奇地询问道:“大哥,来了几个人收田税啊?” 熊锦平:“四个人。” 听到熊锦平的声音,宁归竹这才注意到他有些紧张,不由开口问了一句原因。都是给官府干活,这些衙役不说看在熊锦州的份上优待他们家,至少会避免过分的行为吧? 熊锦平解释道:“来的衙役里有州府的人。” 人家可不会看在谁的份上,改变对他们的态度,再加上事情又关乎粮食,精神也就不受控制地紧绷了起来。 闻言,宁归竹理解地点了点头。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稍稍分神琢磨了下。古代的政策很多都是为了方便皇权下乡,从州府来人大概是一种监督制度。不愧是刚开辟的朝廷,很多政策都落到了实处。 分神留意着孩子们的读书声,等了好一会儿,四个衙役终于带着东西,在熊石山的引领下过来了。 刚一进入院子,领头的人就扫了眼箩筐的粮,神情较为冷漠,但问话时的语气还算平和:“这里是几亩地的麦子?” 熊石山在旁边接话,“六亩。” 能派来盯着收麦子,来人是比较了解田地事宜的,熊石山给出回答后,他心里大概估计了下,确定这里的麦子量没什么问题,又侧头看向跟过来的本县衙役。 衙役刚偷偷摸摸和宁归竹打完招呼,察觉到他忽然看过来,神情瞬间正经,说道:“他们家确实是六亩中田。” 男人看了看跟着来的衙役,又看看站在卧室门口的年轻夫郎,询问:“认识?” 衙役低声解释:“那是我们捕头的夫郎,这位是他大哥。” “哦。” 男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人开始动手称粮食。 称了粮,按照田税取出适量的粮食,放到他们带过来的布袋中,宁归竹给他们倒了几碗水说道:“大热的天,喝口水再去忙吧?” 大部分的百姓都害怕衙役,难得遇到个主动送水的,几人都没有拒绝。 棠梨叶水入口,特殊的树叶气息过后,是清凉沁甜的味道。 本县的衙役不由问道:“嫂夫郎,您这泡的什么水啊,还怪好喝的。” “野梨子树叶子晒干后泡的水,喜欢的话一会儿拿点回去?”宁归竹主动道,衙役闻言摇头拒绝,笑道:“不麻烦,我回头让家里人上山找找去。” 喝了水,人就走了。 熊锦平对宁归竹道:“麦子先放你们这,等锦州回来了,家里再分。” “好。”送走熊锦平,宁归竹掩上前院的门,转身见小孩们探头探脑的,笑吟吟的:“还不去读书?这两天不用守麦子了,下午也得上课哦。” 三人:“啊……” 第76章 第 76 章 小孩 六亩中田当初是均分的, 等熊錦州回来之后,一家子湊一起动手把麥子分成了三份,留下宁歸竹和熊錦州的, 剩下的搬回了前头屋里。 宁歸竹和熊錦州花了些时间, 把大部分的麥子用布袋装着,送到了地窖里。 “竹哥儿, 要不要帶些旧麥子上去?”熊錦州在地窖里探头问道。 宁歸竹蹲在地窖口, “咱们是不是还有一袋半的麥子?” “对。” “都拎出来吧,明儿晒晒。” 熊锦州应了一声, 转身去提了麦子,先将那半袋的送到宁歸竹手里,然后拎着剩下一袋出了地窖。 “明儿先把留在上面的新麦打了, 旧麦子晒过后再送去打一部分面粉。”宁归竹说着,等熊锦州走开些后,把地窖口给关紧了。 “打那么多?”熊锦州疑惑。 “咱们家的麦子不用卖,多打点,平日里做些面食也方便。”宁归竹拍掉手上的灰说道,“还有玉米,家里的玉米碴子没多少了, 这回直接磨成玉米粉, 自己再加工好麻烦,还容易浪费。” “行,记着了。” 将旧麦子放在旁邊, 熊锦州湊到宁归竹面前,帶着些期待地问道:“熏肠今天是不是可以吃了?” 宁归竹:“是差不多了。” 不说还好,熊锦州这一提起,他喉头就上下滚动了几回, 一锤定音:“今天弄熏肠吃,锦州你去煮米饭。” “好嘞~” 熊锦州立即应声,拿盆舀了些大米,仔细淘洗幹净之后倒入瓦罐之中,加水盖盖开始焖煮。 在他煮饭的期间,宁归竹已经把熏肠取了回来,顺着绑在香肠上的绳结剪断,清洗幹净后,取出今天要吃的,问熊锦州:“一份蒸一份煎可不可以?” 熊锦州单手撑着下巴,“可以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宁归竹也只是习惯性地和他说晚餐的内容,等熊锦州开口时,他准备好开始弄了。 用三根筷子在瓦罐内搭出支架,放上两根熏肠等待蒸熟,再取出两根来切成片放在旁邊备用,宁归竹开始准备要用的菜。 辣椒、葱花、小青菜…… 宁归竹又去菜地里挖了一株蒜回来。这蒜是家里种的第一批移栽来的,已经可以收了,宁归竹想着多吃一段时间蒜叶,就没着急动。 新鲜的大蒜被切成较厚的片,锅中烧油,先放入蒜片翻炒出香味,然后将熏肠片放进去摊开煎制片刻。 喷香的气味飘散出来,熊锦州有些坐不住,凑过来瞧了又瞧,恨不得立即就能吃上。 宁归竹道:“去买块豆腐过来,一会儿用炒香肠的油煎豆腐吃?” “我这就去。”熊锦州闻言,立即出了厨房。 “哎!”宁归竹提高声音喊人,“你给爹娘他们也帶两根香肠过去!” 熊锦州都到院子门口了,闻声又跑回来,询问方才没听清的数量:“两根?” 宁归竹点头。 这一顿吃了四根,给家里送两根过去,还剩下些慢慢吃,加入配菜一起也能弄个三四顿。 熊锦州拿了两根香肠,这回出去的速度更快了。 不一会儿,他就帶着豆腐回来了,也不用宁归竹吩咐,在旁邊三两下将豆腐切成薄块,用碗装着放到宁归竹顺手的位置。 炒好的青菜和香肠放在一起,宁归竹洗幹净锅,等到烧幹水分后放入食用油,将豆腐倒入锅中,一片片分开贴着锅底。 豆腐煎到两面金黄后盛出放到旁邊,锅里放蒜片、辣椒炒香,把豆腐重新倒入锅里,加入调味和些许水,盖盖焖煮片刻。 “饭怎么样了?”宁归竹擦着手问道。 熊锦州抬头,“还差会儿,不过香肠差不多了。” 闻言,宁归竹打开瓦罐盖子,蒸香肠的香味和热气一起扑来,宁归竹等到热气散开后,夹出卡在筷子支架上的香肠放到碗里,戳穿看了下,“是可以了。” 熊锦州站起身来,伸手把瓦罐里的筷子取出来,问道:“这筷子应该没用了吧?” “没了。”宁归竹摇头,端着碗到砧板边切片,跟熊锦州闲聊:“用筷子有点不方便,我明儿弄个小的蒸格支架出来,放瓦罐里面用。” 锅里的筷子完全就是他放进去时的状态,也不知道熊锦州刚刚是怎么翻拌的米饭。 知道自己遮掩的事情被发现了,熊锦州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在桌上试了好几回,摆不好,干脆就避开了。” 宁归竹笑着摇了摇头。 蒸好的香肠切成薄片摆在碗里,看上去油润透亮,宁归竹夹了一片尝了尝,送了一片到熊锦州面前,“尝尝。” 什么都没有蘸的情况下,吃的是熏肉肠本身的美味——肉质紧实,有着浓郁的烟熏香味,入口滑嫩,咸香中又带着些许辣意,堪称一绝。 熊锦州细细品尝着香肠片,说道:“我回头跟屠户说一声,让他以后把小肠都给咱们留着。” 宁归竹:“……” 他没忍住笑起来,说道:“你还想在家里囤一堆不成?” 熊锦州给宁归竹讲自己的逻辑:“熏香肠可以放地窖里放很久,而且一头猪的小肠就那么长,咱们只有从现在开始囤,年底过年的时候才有熏肠吃。” 农家的想法就是把一年中最好的东西留到过年时吃。 熊锦州自认自制力没那么强,一两根的根本留不到过年那天,不如干脆多做点。 “说得有道理。”宁归竹点头,将筷子放到旁边,“等下一副小肠过来,我教你怎么收拾肠衣,以后你负责弄那个怎么样?” 偶尔弄一顿可以,天天收拾臭烘烘的小肠,宁归竹还是有些嫌弃的。 熊锦州:“这个没有问题。”不过,他提前给夫郎打预防针:“我没做过,要是头几回弄壞了,竹哥儿你可不能着急生气。” 好歹是钱买回来的东西,熊锦州有些担心弄壞的肠衣太多,宁归竹会改变想法不让他搞。 对此,宁归竹表示:“收拾干净就行,壞了就做别的菜吃。” 猪小肠炖汤爆炒都很不错。 · 米饭煮熟,两人盛了饭坐在桌边。 蒸香肠已经提前品尝过,他们的筷子同时朝着炒香肠而去。爆炒的香肠味道和蒸制的不太一样,要更加重口香浓一些,吃起来分外下饭。 肥瘦均匀的熏肉肠很是美味,搭配上清爽的炒青菜,和软嫩入味的豆腐,煮的米饭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好饱。” 宁归竹靠在窗边,都快要晕碳了。 熊锦州起身又倒了两碗棠梨叶水过来,安静地坐在桌边,晚风从厨房前后的窗户穿过,拂过发丝鬓角带走吃出来的细汗,凉爽舒适。 休息了会儿,起身收拾干净家里,给家里的小动物准备好晚餐。 宁归竹看着慢吞吞吃东西的馒头,嘀咕:“怎么感觉馒头一身的班味儿。” 熊锦州偏头:“班味?那是什么?” “一种可以让人和动物统一身份的东西。” “?” 听不懂,熊锦州放弃为難自己的腦子,牵着宁归竹的手往前院而去- 灼热的太阳下,去年的麦子铺了半边院子。前院的大门只开了半扇,猫狗在其中穿梭追逐,空着的半边院子里晒了两桶水,顺利的话,晚上就不用特意烧洗澡水了。 宁归竹扇着扇子微微倾身,手指在熊金帛的沙盘上方虚点了下文字,轻声道:“这里少了一笔哦,你再看看板书上的字。” 熊金帛闻言抬起头,认真看过纸上的内容,红着脸低下头,快速划掉了沙盘上的内容,重新开始书写。 宁归竹守着看了一会儿,见人没再出错,视线落到另外两人身上。 相较于熊金帛,粗心大意的熊川水,和年纪过小的熊茵茵才是错漏大王,宁归竹一会儿没看着,他们的字就乱七八糟了起来。 宁归竹轻轻敲了下熊川水的腦袋,“抬头挺胸,坐姿端正一些。” 熊川水捂着腦袋,老实坐直身体。 教书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出院子,和虫鸣鸟叫交织在一起,遮掩了外面的打闹声,直到家里小狗吠叫起来,宁归竹才察觉到些许不对,放下扇子走出卧室。 站在院子里,外面的声音清晰了些。 “死狗叫什么叫,再叫打死你吃肉!”明明是稚嫩的童音,话语中的恶意却让人忍不住皱眉。 宁归竹快步走到后门的位置,拉开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大旺二彩站在墙根处,还在朝着林子里吠叫,见有大人出来,林子里的小孩一哄而散,露出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身影。 “你还好吗?” 宁归竹走过去,扶起那个小孩,轻轻拍掉他身上的灰尘。 “没、没事。”小孩看宁归竹身上干干净净的,往旁边躲了躲,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謝謝阿叔,我没事的。” 宁归竹见他躲避,就保持着社交距离和小孩搭话:“你一个人过来的?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小孩闻言下意识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树下,入目只有一片绿色,放在哪里的东西不知何时不见了。他慌乱地跑过去,在树的另一边找到了被踢飞的竹篓,里面的野菜少了大半,剩下的零星散落在地上,竹篓也有了明显的损坏。 不用想,肯定是刚刚那几个人干的。 刚被人围在一起欺负都没哭的小孩,这会儿蹲在地上難过极了。 宁归竹也看到了竹篓的情况,放缓声音安抚孩子:“这坏得不严重,先进院子里去,我给你补补怎么样?” “真、真的吗?”小孩希冀地抬起头。 宁归竹伸手将他拉起来,三两下将野菜捡起来放到竹篓里,拎起竹篓道:“走吧,进去,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妹妹,你可以跟他们玩一会儿。” 小孩知道宁归竹家里的孩子是谁。 他敢来这边摘野菜,就是因为上次柳奶奶让他提前捡麦子,熊家其他人没跟那些人说得那样,去家里找他和奶奶的麻烦,甚至他被欺负的时候,那三个小孩还帮了他。 其实那事之后,小孩还去摘了野果子想要謝謝人家,但是三兄妹每天都要读书,等到他们读完书后又怎么都逮不到人,连着几天果子都进了他和奶奶肚子里,他只好暂时放弃这个行为。 看着人类从林子里出来,大旺二彩凑到小孩面前闻了闻。 它们两个虽然只是半大的狗子,但体型一点都不小,再加上小孩常年吃不饱,看着居然比狗高不了多少。 宁归竹下意识拦了下,“别闹,自己玩儿去,别吓着人了。” 闻言,小孩开口道:“阿叔,我不怕的。” 宁归竹垂眸观察了下,确定小孩是真的不害怕狗,这才没管还要凑上来的大旺二彩,带着人进了院子。 “师父~” 熊川水探头探脑正好被进来的宁归竹抓住,扭着手站在原地等着挨骂。 宁归竹走近,敲了敲他的脑袋,没在陌生小孩面前训小朋友,而是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去喊哥哥和妹妹出来休息下。” 熊川水:“?” 下午的课才刚刚开始啊。 接着才注意到宁归竹口中的小哥哥,“咦,是你呀。” 宁归竹挑眉,“认识?” 熊川水道:“就是在咱们地里捡麦子的小哥哥啦。” 他说着跑到小孩身边,拉着人就往前面跑,先宁归竹一步回到前院,把在卧室里认真写字的熊金帛和熊茵茵给喊了出来。 听是宁归竹松了口的,熊金帛和熊茵茵放下竹枝,立即跑了出来,对放他们自由的小哥哥抱有万分热情。 小哥哥无措极了。 宁归竹去厨房倒了几碗水,还没动手端呢,面前挤进来几个小萝卜头,端着水喊着“谢谢师父”,接着又热热闹闹地跑了出去。 “……” 宁归竹无奈摇了摇头,也没管小孩子的玩闹,去林子里拖了根竹子回来,准备收拾了弄出篾片,给小孩儿修补一下那个破竹篓。 小孩儿在旁边看着,坐立不安的。想站起身帮忙,又被三个小朋友缠着,根本脱不开身。 宁归竹注意到他的状态,干脆道:“你跟他们玩的时候,帮我守一下麦子吧,别让鸟啄了去。” 被安排了事情做,小孩反倒放松下来,带着三兄妹在空着的半边院子里玩耍。宁归竹稍微分了点神留意他们,拿出砍刀收拾竹子。 弄熟手之后,篾片处理起来十分顺手,宁归竹把刀放在旁边,将竹篓里的野菜倒出来,拿着篾片坐在椅子上开始修复竹篓。 · “竹哥儿,这又是在做什么?” 王春华推门进来,注意到宁归竹又在弄竹子,不由有些好奇。 “大嫂来了。”宁归竹垂下手,“几个小孩在林子里欺负人,把竹篓给弄坏了,我顺手带回来修一修。” 闻言,王春华往小孩堆看去,这才发现自家娃娃中间还夹了个瘦小的孩子,看清楚人的下一瞬,眉头就皱了起来,“知道是哪几家的孩子干的吗?” 就算是他们家里,坏了个竹篓也得念叨上好一会儿,更别说是寡奶奶家的情况。 宁归竹摇头,“我没看清,门一开人就跑了。” “一群欺软怕硬的小兔崽子。” 王春华呸了一声,也没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难听的话,往厨房的方向走去道:“今儿我娘来了,带了些咸鸡蛋过来,你和锦州留着尝尝。” “咸鸡蛋?” 宁归竹常吃咸鸭蛋,倒是第一次听咸鸡蛋的。 王春华把咸鸡蛋放到宁归竹家的碗里,用碗给自己倒了碗水,一边喝一边往外走,说道:“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吃起来咸咸的,味道还挺好吃的。你尝尝,要是喜欢的话,回头我回娘家再拿几个。” “那就不用了。”宁归竹笑着道,“若是想吃,我自己琢磨就是。” 王春华“啊”了一声,对这话接受良好地道:“也是,竹哥儿你什么都会做。家里鸡蛋不够的话,就回去拿去。” 宁归竹笑着点头。 喝过水,体内的燥热感散了大半。 王春华呼出一口气,“对了竹哥儿,这野梨子叶的事能说吗?夏天喝一口怪舒服的。” “当然可以。”宁归竹点头,“东西就在山上,谁弄不是弄。” “也是这个理。” 王春华看着宁归竹补了会儿竹篓,见破烂的地方被用篾片织上,啧啧称奇地回去了。家里的事情不少,看个新奇当作休息,现在看完了就该回去干活了。 补好的竹篓放在旁边,宁归竹将野菜放回竹篓里,拿起扇子扇了扇,看向在院子里玩出一身汗的孩子们。 “小哥哥,竹篓好了哎。” 熊茵茵停下来休息时,注意到宁归竹旁边的竹篓状态,伸手拉了拉小孩的衣角。 小孩下意识回头看去,见新旧交错的竹篓放在墙根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跑到宁归竹面前,紧张地问道:“是、是修好了吗?” 宁归竹给他扇了扇风,“你仔细看看,还有没有要我补的地方?” 闻言,小孩下意识伸手,在碰到竹篓之前又收了回来,在破烂的衣衫上擦了擦,这才伸出手拿起竹篓,仔细看过被补上去的地方,笑得特别开心:“谢谢阿叔,修补的特别好看!” 小孩长得不好看,又瘦又小,身上也脏兮兮的,笑起来却有极强的生命力。 “不用谢。”宁归竹扇着风,说道:“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有名字。” 宁归竹愣了一下,就听小孩继续说道:“奶奶就叫我‘娃儿’,其他人都叫我跛子,也有婶娘奶奶喊我小孩,阿叔你喊我小孩吧?” 在他的生命中,娃儿是很亲密的称呼,跛子带着很难忽视的恶意,只有小孩,不带恶意也不会过于亲密。 宁归竹轻轻吸了两口气,压下被这话勾出来的强烈情感,冲动地问了句:“想要名字吗?” “想。”小孩自然而然地点头。 接着,他想起自己偶然听到过的一些闲聊,倏地抬起头,紧张地攥紧破烂的衣角,看向宁归竹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渴望,他唇瓣动了动,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小孩心中格外漫长的一段时间,实际上只过去短短几秒,宁归竹见小孩这么期待,扇着扇子想了会儿,笑着说道:“阿叔读的书也不多,给你取个简单的名字,就叫安和怎么样?平安顺遂,和气生财。” 小孩,现在是安和了,他用力点着脑袋,生怕晚一步,宁归竹就觉得他对这个名字有所不满。 “很好,很喜欢,我,我很喜欢,谢谢阿叔!” “喜欢就好。” 宁归竹受不了被人这么感激地看着,偷偷朝在院子里玩的三个小孩招手,示意他们赶紧带着安和去玩。 师父有令,三人立即就围了上来。 安和忽然被围住,在包围中艰难地表达完感谢,不等多说几句,就被裹挟着回到了院子里。 宁归竹放下扇子,拿木耙翻了下晒着的麦子,无事可做地晃了一圈,进卧室剪了布料,拿了针线,坐在堂屋的阴凉处开始缝衣衫。 他准备做两件吊带出来,在自家院子里穿。 如果不能穿,到时候就用吊带取代里面的长袖里衣,也能比现在要凉快些。 宁归竹心态很好地绣着衣服。 安和跟熊家三个孩子玩上了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太阳都开始西斜了,他立即站起身,看了看在堂屋里缝衣服的宁归竹,对三兄妹道:“我得回去啦,奶奶估计在找我了。” “啊……”三人都有些遗憾,但还是道:“那哥哥你快回去吧。” “嗯!” 安和用力点头,跑去拿起补好的竹篓,又脆生生地跟宁归竹道谢告别。 看着小孩子跑出院子,宁归竹的视线落到低落起来的三小只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心都玩野了,这会儿读书也没用,想玩就去吧,记得注意安全。” “好哎!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 第77章 第 77 章 安和 晚上熊錦州回来的时候, 宁歸竹刚好做完两身吊带上衣,看见他拎着两个布袋子进来,放下手里的衣服走上前。 熊錦州见他迎过来, 让人接了较轻的玉米面粉, “不是说今天上一天的课?怎么没看见他们仨。” 宁歸竹和熊錦州一起往廚房的方向走,顺带把下午的事情说了。 熊錦州眉目微动, 微微偏头观察了下宁歸竹的神情, 笑着问他:“想幫幫那小孩儿?” 宁歸竹抿唇。 孩子之间的恶意是最纯粹残忍的,那孩子和寡奶奶相依为命, 背后又没有能幫把手的亲人,在村子里是任谁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家,也因此, 那些孩子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抢走他辛苦挖出来的野菜。 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下,安和却被教得很不错。面对这样的情况,怎么会不想幫忙呢?但宁归竹这会儿,只想得起来教人手艺去做营生这一条,偏偏那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都没有做这类营生的资本和力气。 熊锦州见宁归竹陷入思索, 把面粉和玉米面粉都放好之后, 拉着宁归竹在桌邊坐下,问道:“在想些什么?” 宁归竹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 “好像是有些麻烦。”熊锦州托腮思索了下,胡乱提议:“要不让人来咱们家里幹活?给个十几二十文的, 他们肯定乐意。” “哪有这么帮人的。”宁归竹无奈拍了他一下,“开了这个头,以后难保没有过得不好的求上门,到时候咱们两个还过不过日子了。” 熊锦州顺着宁归竹的话想了下, 打了个哆嗦,“那还是算了。” 宁归竹失笑摇头。 “不能请人幹活,又不能教东西打发出去做生意,那要怎么弄?”熊锦州思索了下,“我教他几招打回去?” “不……”宁归竹咽下否认的话,思索了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嗯?” 没有为熊锦州解答疑惑,宁归竹想了一下,又摇头否认道:“他身体基础不行,学了招数也不一定能用得上,还会浪费他找食物的时间。” 不说安和跛脚的问题,他明显营养不良的身体状态,就算学会了打架技巧,也没办法打赢那一群小孩。 想要四两拨千斤,那也得有‘四两’才行。 熊锦州:“那要怎么办?” 宁归竹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没想到方法,幹脆转移注意力问道:“晚餐想吃什么?” 话题转得太快,熊锦州懵了下,很快陷入思索,“想吃全白面的,什么都行。” 宁归竹“唔”了一声,“醬香饼?” 熊锦州都行。 醬香饼需要用温水揉面,还要弄油酥,宁归竹在廚房里忙活起来,熊锦州在旁邊帮不上忙,幹脆回到了院子里,守着翻晒着院子里的麦粒。 宁归竹把面团和油酥准备好,找了一圈没找到扇子,喝了碗水走出厨房。 “怎么守在太阳底下翻?不晒吗?” 听见宁归竹的声音,熊锦州把木耙放到墙邊,刚走进堂屋就看见桌上的东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吊带。” 宁归竹捏着两条布带,拎起来晃了晃,“家里平日没什么人来,关上门可以穿。” 说这话的时候,宁归竹偷偷观察着熊锦州的表情,见男人面上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很顺理成章地拎起另一件道:“给你做的。” 熊锦州接过那块布看了下,好奇道:“这个是从裲裆改出来的?①” 裲裆? 宁归竹茫然。 那是啥? 随着疑惑浮现,脑海里跟着冒出原主的记忆。裲裆和吊带确实很像,由前后两片布组成,肩部和腰间用系带固定。 宁归竹点头:“是,这个不用系带子,套进去就好了。” 熊锦州的视線落到宁归竹身上。 莫名不祥的预感,让宁归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奇怪地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勾唇,放缓了声音,带着些引诱的意味,“竹哥儿,晚上我们只穿这个好不好?” “……” 竹哥儿不是很认可。 · 时间回转,村子另一邊。 安和抱着空荡荡的竹篓往家里跑,远远地看见奶奶在家门口喊“娃儿”,连忙扯开嗓门应声,加快速度跑回家。 “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看见安和回来,伸手摸了摸小孩脑袋,注意到竹篓上的补丁,动作顿了下,有些疑惑,“这是?” 安和略过被打的事情,声音雀跃地道:“我在熊捕头家旁边摘野菜,竹篓坏了,宁阿叔帮我补的,奶奶您看,是不是补得特别好看?!” “是、好看,很好看。” 老人心里明白这孩子肯定受了欺负,不然百般爱护的竹篓不会破破烂烂,一天下来采到的野菜也不会只有这么点,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揽着孩子往里面走,絮叨着让她下次早点回来,别让她在家里担心。 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话,安和忍不住打断,分享道:“奶奶我有名字了。” 老人一愣,“名字?” “是宁先生帮我取的,叫安和!说是、说是……”安和努力回忆宁归竹的用词,好一会儿才道:“平安顺遂,和气生财。” 平安顺遂,和气生财。 短短八个字音,老人只能对上“平安”二字,这是对幼儿最尋常最普遍的期盼。 老人抹了把脸。 苍老麻木的面上没有丝毫泪水,只是眼眶发红,低头一下下地整理着安和的头发,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不断说着“真好”、“好听。” 安和抬起头,“奶奶?” “没事,奶奶高兴。” 老人笑着,拍拍安和肩膀,“快点吃飯,吃了飯,咱去谢谢宁先生,我们安和有名字了。” “嗯好!!!”安和高兴地点头. 太阳西斜即将下山,宁归竹和熊锦州一起,把晒着的旧麦粒收了起来,剩下的东西交由熊锦州收拾,宁归竹进厨房做飯。 大蒜生姜和葱白切成末放在旁边,碗里倒入醬油和黄豆醬,用勺子将黄豆碾开,再准备小半碗面粉水,把需要的调味放在旁边。 鍋中烧油放入葱姜蒜炒香,再将调好的料汁倒进去,加入两勺红糖和适量食盐,以及少量辣椒。 随着翻炒,香味逐渐浓郁。 宁归竹用筷子沾了点尝过咸淡,把碗里的面粉水倒了进去,边炒边收汁。 等到酱料烧到浓稠盛出,放在旁边备用。 取出面团将其分成一个个面剂子,揉按后擀平,在上面抹上一层冷却的油酥,切开面饼,将其一片片向着中心叠起来,收紧口子后重新压扁,再度擀开些许。 一张完美的酱香饼饼皮新鲜出炉。 宁归竹挽着袖子,制作饼皮的动作十分利落。等熊锦州进来的时候,宁归竹都快做完了。 熊锦州站在旁边看着宁归竹弄了个,又看看旁边浓香的酱汁,和细腻油润的油酥,不由说了句:“步骤好多。” 他先前听着是弄饼子,还以为就是揉了面弄成小块煎熟呢。这会儿见这么麻烦,就道:“今天准备做什么菜?一会儿我来弄吧,你搞完饼子坐在旁边歇着,等晚饭吃就行。” 宁归竹弄着饼皮,思索着说道:“弄点清淡的吧,酱香饼味道蛮重。” 熊锦州:“炒青菜?” “可以。”宁归竹点头,又问:“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熊锦州思索了下,摇头:“我去后院摘青菜叶。” 饼皮全部制作好,宁归竹烧起灶台,往鍋里倒入油晃匀,等待鍋温升高后,宁归竹将饼皮贴在铁鍋上,小火慢煎。 酱香饼的味道主要来自酱,宁归竹翻着饼皮,忽然对洗完青菜进来的熊锦州道:“锦州,你切两根熏肠出来,再拿两个鸡蛋给我。” 闻声,熊锦州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橱柜里取出香肠和鸡蛋,准备好之后用碗装着放到宁归竹手边。 宁归竹把锅里煎好的饼子盛出来放在旁边,将切好的熏肠片放进锅里,炒熟之后盛出,往锅里放入两张饼,将鸡蛋打在饼皮上面,抹匀定型翻面。 鸡蛋的香味也飘了出来,熊锦州在瓦罐里炒着青菜,视線全程飘向宁归竹面前。 煎饼盛出,把香肠分成两份倒在上面,卷一卷单独放到两个碗中。 熊锦州侧目:“这个就这么吃吗?” “也可以刷点酱。”宁归竹道。 熊锦州“哦”了一声,看青菜炒得差不多了,用抹布包着瓦罐端下来,把里面的菜和汤倒进碗里。 煎饼耗费的时间要更多一些,熊锦州看了会儿,自觉能够上手,主动请缨从宁归竹手里接过锅铲,然后……成功煎黑一张饼皮。 守在旁边的宁归竹匪夷所思,“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火候没有问题,油温没有问题,饼皮入锅的时间也差不多,怎么还黑了? 熊锦州挠着头,“不知道啊。” 不过和宁归竹成婚之前,他自己做的饭下场都差不多烂,这会儿熟门熟路地给饼子翻面又煎了会儿,盛出放在旁边道:“没事,现在熟了,能吃。” “……” 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宁归竹最终放下水碗,选择从熊锦州手里接过锅铲,“你以后炒炒菜就算了,别折腾面食。” 熊锦州:“哦。”好的吧。 煎好饼子,两人坐在桌边,先把打了鸡蛋裹了香肠片的卷饼吃了。 饼皮酥脆层次分明,油酥熬制时放了食盐,本身就带着咸味,即使没有抹酱,味道也很不错。而饼皮内部的鸡蛋带着些厚度,软嫩喷香,再搭配上美味的熏肉肠。 好吃! 宁归竹吃着饼子,夹了一根青菜,脆甜的青菜吃起来不比饼子差。 解决完卷好的饼子,熊锦州夹了张饼到碗里,用勺子舀出酱汁抹在饼皮上,卷吧卷吧放到宁归竹碗里。 宁归竹:“我自己弄就好了啊。” 声音轻轻的,带着些笑意,落在熊锦州的耳里像是在撒娇一般,他心间痒痒的,“但我想给你弄。” 宁归竹红了耳垂。 家里只有两样调味酱,炒出来的蘸料味道没那么丰富,但依旧很香,抹在酥脆的饼皮上,些许的甜味混杂在咸辣之中,外皮酥脆掉渣,内里绵软细腻,味道绝了。 · 家里已经提前收拾好,吃完饭喂了小动物,把碗筷和厨房收拾干净后,今天就没事情了。 宁归竹伸手拨了拨桶里晒了一天的水,“锦州,我去后面洗澡了哦。” “好,去吧。” 熊锦州应了一声,拿着竹扫帚清理院子里的枯叶和树枝。 身上的汗水被彻底洗去,宁归竹将鬓间散落的碎发往后整理了下,拿起下午才缝好的吊带穿上,然后穿上外衣和剩下的衣物。 少了一件衣服的袖子,确实凉爽了不少。 带着换下来的衣服和木桶出来,宁归竹对开始扫后院的熊锦州道:“你去洗澡吧,这里我来弄。” “就一点了,我直接扫完,省得你出汗。” “好吧。” 熊锦州花了些时间把地面收拾完,提着水去洗了澡,等他出来的时候,宁归竹已经把他放在外面凳子上的换洗衣物拿走,入水清洗干净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熊锦州放下东西,走到低头缝衣服的宁归竹身后,身体前倾,稍稍用力按着宁归竹的肩膀邀请人。 现在太阳已经下山,天边还带着尚未沉寂的光亮,正是一天中难得的惬意时间。 宁归竹抬头看见灰蓝的天空,有鸟儿从天空飞过,他拿着针线的手垂下。见人已经心动,熊锦州把他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堂屋的桌子上,转身牵起宁归竹的手往外走去。 吃饱饭趴在院子角落睡觉的大旺二彩见状,汪呜两声提醒,站起身用力抖了抖毛发,甩着尾巴追了上去。 现在院子的围墙已经足够高,不用担心鸡鸭出什么问题,宁归竹和熊锦州现在已经不怎么约束狗了,见它们跑过来,干脆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让狗出来之后才关门出院子。 刚起身的猫:“?” 猫打了个哈欠,舒展着身体,在骡棚顶上重新趴好。 宁归竹和熊锦州牵着手慢悠悠走出院子,两只狗在他们身前跑来跑去。在他们的不远处,刚努力洗干净身上脏污的安和抓着奶奶的手,仰着头看向老人:“我们要现在过去吗?” 老人抓着安和的手,安静地看着并肩前行的夫夫俩,低声道:“等一下吧。” 不知道有人在等着他们,宁归竹和熊锦州逛到前头屋里的时候,家里人刚收拾干净院子,柳秋红和熊石山坐在空地上扇着扇子歇凉,熊锦平和王春华正挽着袖子给三个调皮鬼洗澡。 两人进入院子的时候,他们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熊锦州拎了两条凳子出来,和宁归竹坐在爹娘身边,看了眼被用力搓洗的三小只,好奇道:“这是啥情况?” 一天到晚地干活,村子里会天天洗澡的人家就他和竹哥儿,更别说花时间给小孩子洗澡了。 柳秋红往宁归竹手里塞了一把花生,说道:“不知道跑哪去玩了,身上一堆泥巴,头发也打结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费尽心思收拾得干干净净,放出去用不了多久,就能一身乱糟糟地回来。今天好歹没弄破衣服,把人涮洗干净了就行。 宁归竹“啊”了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那我之后还是给他们上整天的课吧。” 原本正在喊疼的三人:“……”瞬间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王春华乐了,“你们几个还知道怕呢。” 熊茵茵软趴趴地靠着王春华的手臂,哼哼唧唧:“才不是怕呢,我们这叫尊师重道。” “行行行,尊师重道。”王春华给她搓洗干净脚底板,“听话就成。” 熊锦州勾着宁归竹的手指,两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和家里人说上两句,看着天色开始变暗,和他们说了一声后,起身走出院子,牵着手又在村里闲逛了圈,消食结束往家里走。 安和轻轻踢着地上的石子,在熊家大门前逗提前回家的小狗,抬头看见熊锦州和宁归竹回来,立即站直了,“奶奶,捕头和宁阿叔回来啦!” 坐在门边碎石上的老人闻言,扶着墙面慢慢站起来。 熊锦州和宁归竹看见门口有人,加快步伐走近。洗干净的安和跟下午见过的模样有很大的差别,宁归竹乍一看没认出人来,还是熊锦州先和老人打了声招呼:“寡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老人拎着竹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名字的事情,正好家里捡了点菇子,我想着你们可能没时间上山,送点过来给你们尝尝。” 他们家里也就在山上弄的这些东西能拿得出手。 宁归竹和熊锦州连忙招呼人进去,问道:“来很久了吗?” 老人摇头,“刚到呢,给孩子洗澡花了些时间。” “快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宁归竹说着,大步往厨房走去,同时示意熊锦州给两人搬凳子,老人带着安和在椅子上坐下。 四个人坐在院子里,吹着晚风缓缓聊着天。 老人来这一趟,主要是为了表达感谢,其中也有点想和人打好关系的小心思。村里不是没人觉得他们一老一小可怜,但会伸手帮把手的人却屈指可数。 从先前的让捡麦子,到后来他们家孩子帮助安和,再到现在取名。 熊家是好人。 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世,她想死前再自私一回,如果安和能跟熊家处好关系,等她走后,孩子在这世上也能找到个说话的人。 她的想法藏在心底深处,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宁归竹和老人聊着天,只觉得很有些意思。 都说人老成精,老人家虽然没读过书,但话语间十分通透,偶尔说起过往遇到的事情,也不会反复叙述导致内容冗长无聊。 送走一老一小两位客人,宁归竹和熊锦州说着方才的话题,把碗和凳子收了起来。 · 安和就像是森林里最谨慎的食草动物,一点点地试探着世界,尋找出他能够安全活动的空间。而经过之前几件事情后,熊家旁边的林子无疑成了他心目中最安全的地方,时常到这边来寻找野菜。 宁归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适合祖孙俩的营生,见安和经常在旁边林子里活动,干脆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往林子里去,教他们多认几样野菜,开拓一下安和家里的食谱。 这里面有些野菜,宁归竹曾跟九姑提起过,采集的时候见安和认识,他顺口问了一句,才知道九姑日子稍微过起来之后,就跟村里情况最差的几家人说了,还说是宁归竹让她教的。 这样的传递行为听了,真的能让人的心情好上整整一天。 采野菜对孩子们而言并不算真正的玩乐,但也比坐在凳子上,摇着脑袋读之乎者也时更开心。宁归竹站起身留意着三人的方位,视线又落在身边不远处,认真采野菜的安和。 脑海里灵光一闪,开口问道:“安和,你想学点什么赚钱吗?” 安和一愣。 他天天在外面采野菜,有时会和大人凑到一起,是知道宁归竹教了很多人手艺的,小孩聪明,抓住机会问道:“阿叔要教我做东西吗?” “是。”宁归竹伸手,整理了下安和的头发,“但阿叔想不到要教你什么为好。” 安和认真思索了下,期待道:“阿叔教我做头花吧?” 宁归竹手一顿,“头花?” “是啊。”安和回忆道:“过年的时候有个妹妹带了个头花,说是要三文钱呢!卖不出去的头花还可以放在家里,等下一次再拿出去卖,不用担心坏掉。” 宁归竹恍然。 先前教出去的全是吃食相关,倒是把他的思维给框定住了,居然忘了这些寻常物件。 不得不说,头花确实适合安和。 宁归竹说道:“我可以教你和奶奶做很多种头花,不过赚钱之前要先花钱,还得带着东西去县里卖。你回去后跟奶奶商量一下,等明天给我答案好不好?” 安和用力点着脑袋,“谢谢阿叔,我记着了!” “乖。” 找到让他们改善生活的门路,宁归竹的心情也轻快起来。 第78章 第 78 章 凉皮 风吹过, 树葉沙沙响。 宁歸竹扇着扇子,看小猫在院子里追被风卷起的枯竹葉,院门被人敲响, 安和探头进来, 喊了一声:“宁阿叔。” “快进来。” 宁歸竹手里的扇子一停,起身拎着椅子往旁邊走, 没走两步, 听见读书声变輕,缓慢退回来盯着试图探头探腦的小孩, “要乖乖读书哦。” 仨孩子:“……” 伸长的脖子默默缩了回去。 安和帶着奶奶进来,视线好奇地看向卧室方向,心里对读书生出些向往。不过很快, 安和的视线就收了回来,扶着奶奶进入堂屋。 “宁先生。”老太太打了招呼,紧张地坐下来,“那个,头花,我和安和决定好了……” “不着急说。”宁歸竹把扇子给安和,“帮你奶奶扇扇风。” “好~” 宁歸竹往厨房去了。 安和接过扇子, 单腿跪坐在凳子上, 认真地给奶奶扇着风。老人抬起手给她整理了下发丝,輕声道:“奶奶不熱,你给自己扇就好了。” 在老人面前的安和要活泼许多, 听见这话哼了一声,故作成熟:“奶奶我现在是大孩子啦,才不怕熱呢!” 老人失笑。 宁归竹端着两碗水出来,递到两人手里, 坐下来温声问道:“奶奶,做头花的事情,您是怎么想的?” 坐了这一小会儿,老人紧张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说道:“我这些年也攒了点钱,大概一两多一点,应该、应该够用。” 昨天安和回去跟她说了这件事后,就去找村里好相处的人家问了问拜师費的事情,却得知宁归竹这儿的拜师費,是开始赚钱之后再一点点给他。 支出的压力瞬间减小,老人心里抱了希望,却也不敢自己主动说起,怕宁归竹觉得他们占便宜没够。 好在,宁归竹自己也是穷苦过的,主动提了句拜师費的事情,免得老人发愁,“拜师费等之后赚了钱再给就是了,头花的种类多,而且最好经常更换花样才能赚到钱,咱们慢慢学着,邊学邊卖怎么样?” “可以,可以。” 两人都不懂,自然是听宁归竹的安排。 宁归竹在决定教他们做头花之后,心里就飞速整理好了想法,这会儿有條不紊地道:“买布料的事情不着急,我这儿还有些素色的布條,这几天先教您跟安和染色,然后再去买布教你们弄头花。” 按照熊錦州说的,这两天县令正在安排纺织学堂出来的织工干活,估计用不了多久,最基础的素色布就能流入市场,届时祖孙俩再去买布能少花点钱。 这些事宁归竹也没有瞒着他们,听到成本上能少花点钱,老人自然是连连点头,不断和宁归竹道着谢。 说好事情,宁归竹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染色的草藥得去山里找,这其中要耗费的时间不少。 安和跟老人的日常主要还是为生活奔波,寻找足够的野菜回来供日常吃用,甚至晒干为冬天做准备,不如干脆等熊錦州下值回来后,再和他们一起往山里去。 送走两人,宁归竹回到卧室里,继续自己的上课日常。 不用再穿插着做其他的事情,三个孩子上课时,整体上又算得上认真,宁归竹的生活节奏顿时就悠闲了起来。 快中午的时候,宁归竹敲了敲桌子立着的竹制网格板,“好了,休息会儿,今儿给你们弄个新鲜的吃食。” “好哎~”三人立即放下手,“师父最好啦!” “好话倒是说得溜。” 宁归竹站起身挽着袖子说道:“去前头跟你们爹娘说一声,午饭少做点,一会儿我弄完了给他们送些过去。” “好的呢!” 三人生怕慢了,就完成不了任务,一前一后跑出院子,往前头屋里去了。 宁归竹进入厨房,揭开桌上的麻布看了眼。 里面放着的是洗出来的淀粉,这会儿已经沉淀得差不多了,宁归竹去后院摘了些嫩绿葉菜,看着旁邊还是小崽子的黄瓜良久,到底没忍住,伸手摘了三条黄瓜,帶着辣椒葱葉,又拔了头蒜回到厨房。 洗菜切菜,忙忙碌碌。 “师父~~~” 小孩们拉长着声音跑回院子里,一路进了厨房,放下他们端过来的碗,依次报名字:“豆腐!”、“豆皮!”、“香干!” 然后齐声,“娘让我们带过来的~” 宁归竹:“……”莫名有些想笑。 他抬手拍拍小孩腦袋,“谢谢你们啦,现在去玩吧,等弄好了师父再叫你们。” “好的师父,再见师父!” 看着孩子们送过来的三样东西,宁归竹思索了下,将豆皮折叠在一起,将其全部切成丝放在碗里。 需要的配菜全部准备好了,宁归竹往铁锅里添了半锅水烧熱,拿出家里的浅口陶盘。 总共十个陶制餐具,是屋子修起来后爹娘给添置的。熊錦州觉得陶制的太脆,怕自己没輕没重地弄坏了,干脆放到了地窖里面。早上宁归竹提了两句凉皮的事情,熊錦州就下去翻了出来。 想起熊锦州那期待的模样,宁归竹就忍不住想笑。 他将盆里沉淀出来的上层清水倒掉,往里加入适量的食盐后,用汤勺将其搅拌均匀放在旁边,将三个陶盘在面前一字摆开,滴入几滴食用油后,用手抹匀。 锅里的水已经烧熱,宁归竹放上蒸格,往盘里舀入淀粉糊晃匀,将三个盘子放在蒸格上,盖盖等待蒸熟。 宁归竹心里默数着时间,中间揭开确定了下状态。 三个碗一起蒸面皮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宁归竹蒸了两回,确定这当中所需要的耗时之后,将旁边的炉子点燃了。 锅中烧油,将蒜片辣椒炒香盛出,再将切好的豆丝倒进去,加入调味料炒熟后盛出放在旁边备用。 锅盖揭开,宁归竹小心将凉皮取下来,随手放入凉水中过一遍捞出,往陶盘里舀入新的淀粉糊晃匀,重新放到蒸格上。 这样弄比较麻烦,但陶比不了不锈钢,反复将从蒸格里出来的陶盘,放入冰凉的井水中,可能会导致陶盘破裂。 对比下来,麻烦就不是麻烦了。 凉皮蒸着,将面筋切成丝,散到蒸格上同时蒸熟。 时间在忙碌中流逝得飞快。 玩出一身汗的小孩跑进堂屋里,熊川水第一个爬到凳子上,把桌子中间的水罐扒拉出来,伸手到罐子里舀了三碗水出来,把水罐推回去后爬下凳子,和哥哥妹妹一起蹲在一起喝水。 喝过凉凉的叶子水,他们帶着碗到井边,将其放到水盆里涮了涮,又跑回堂屋里放碗。 来来回回,也怪忙的。 “金帛,帶弟弟妹妹过来,可以吃午饭啦!” “好哦~” 小孩在堂屋里应声,接着是三道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宁归竹将准备好的配菜放到碗里,只在其中一碗放了一点点辣椒末,倒入酱油、陈醋后翻拌均匀。 “师父!我们来啦!” 三个小朋友跑进来,扒着桌子期待地看着宁归竹手里的碗。 “这份是川水的,放了些辣椒,你们仨端着出去吃吧,别在厨房里,热得慌。” “好的,谢谢师父~” 小孩跑了出去,宁归竹给自己调了一碗凉皮,将配菜和凉皮搅拌均匀,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一口。 他自己这碗凉皮放的辣椒要多一些,酸辣咸香,搭配着Q弹软糯的凉皮,吃起来分外开胃,其中又有豆丝、面筋丝,又有清脆的嫩黄瓜丝,和烫熟的鲜嫩青菜,一碗凉皮半碗料,让人从心底生出满足来。 宁归竹吃着,放下手里的凉皮,又拿了两个碗出来,分别装上配菜和凉皮放入橱柜中,等熊锦州晚上回来吃。 半掩的院门在这时被人推开,掐着时间过来的熊锦平扫遍家里,见只有自家娃在堂屋里吃东西,问道:“你们师父呢?” 熊茵茵抬起小手,朝着厨房的方向指了一下。 熊锦平看他们仨吃得头也不抬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厨房的窗户处和人道:“竹哥儿,我来拿凉皮。” “大哥来啦。”宁归竹惊喜,“我刚准备送过去呢,桌上那些都是。” “天热,省得你跑这一趟。”熊锦平解释了句,“这么多?给锦州留了吗?” “留出来了。” 宁归竹拎着个篮子过来,说道:“带回去之后,把菜和凉皮拌在一起就能吃。酱油、陈醋和辣椒这些看你们的口味放。” 熊锦平点点头表示记住了,跟着宁归竹一起,将桌上的几个碗放到篮子里,然后拎着篮子走了。 宁归竹端着自己那碗凉皮,脱离了闷热的厨房,坐在堂屋里细细品尝着。 午饭结束。 宁归竹收拾干净厨房,喊回在侧面林子里玩耍的小孩,给他们洗了手脸,把人抱到堂屋的竹床上,“自己把鞋子脱了,乖乖睡觉。” “师父你睡哪里呀?”熊茵茵趴在竹床上,一双大眼睛明亮极了,看着半点睡意都没有。 听见熊茵茵的话,熊川水和熊金帛凑了过来,“师父跟我们一起睡吧?我们只用一点点的空间就够了,师父那么瘦,可以睡下的。” 宁归竹做竹床的时候,参照的就是单人床的大小,稍微挤一挤甚至能躺下他和熊锦州。 这会儿被三人邀请,宁归竹扇着扇子道:“不要,师父不困,准备缝点东西。” 古代没有手机,天黑无所事事,每天运动完后睡眠特别好,今天上午又没做什么事,宁归竹没有丝毫的睡意可言。 但小孩不信,缠着宁归竹撒娇,要和他一起午睡。 被缠得受不了,宁归竹只好道:“好了好了,你们先躺好,我跟你们一起睡行了吧?” 得到宁归竹肯定的回答,三人在竹床上转来转去,贴着两边躺了下来,给宁归竹空出了中间的位置。 宁归竹:“……” 孩子们热情邀请,宁归竹脱了鞋,在中间躺下来后,把贴着边边的三个孩子往身边拢了拢,“好了,睡吧。” 熊茵茵独占一边,贴着宁归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熊金帛和熊川水脑袋抵着脑袋,闹了会儿才在宁归竹的催促下闭上眼睛。 扇子輕轻扇动,带起的微风混在夏风中,给睡梦中的一大三小带来凉意。 熊锦平拎着篮子,将洗干净的碗筷送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扇子在一下下的扇动中逐渐失去支撑,手臂垂落,白皙的手掌轻轻搭在孩子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 熊锦平放轻了步伐,将东西隔着窗户,放到厨房桌面上后,就快速离开了院子。 就睡在堂屋里的两只狗打着哈欠,摇摆的尾巴渐渐平静下来,下巴搭在前爪上,又睡着了。 · 中午的睡眠出乎意料的好。 三个小孩先后醒来,隔着宁归竹小声聊着天,窸窣的小动静很快将宁归竹唤醒,他打了个哈欠,拿起扇子用力扇了两下风,倦懒道:“你们都不热的吗?” “还好。”“有一点点。”“也不算很热啦!” 三兄妹乱糟糟地回应着,宁归竹扇着风,散去刚醒的燥热后,带着三个孩子起床,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醒神,效率很高地开始上课。 等熊锦州推开家门时,三个小孩已经先一步下了课,就宁归竹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手中摆弄着布条。 见他神情认真,熊锦州下意识放轻了步伐,走到宁归竹的身边忽然探头,“竹哥儿。” 宁归竹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后倒去,看清人后又很快放松下来,说道:“一身的汗,我去给你倒水。” “不着急。”熊锦州按住他,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笑道:“送给你的。” 那是一把木梳子,上面还刻了竹子的纹样,待在熊锦州的手掌中显得有些小巧,宁归竹伸手拿起来仔细看过,笑着问熊锦州:“怎么忽然想起买这个?” “天热,头发梳理起来麻烦,容易影响你心情。” 宁归竹惊讶抬眸。 见人这副表情,熊锦州无奈笑道:“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 宁归竹嘀咕:“应该不明显吧。” 他控制情绪的能力向来很好,这种小事引起的烦躁根本不会表现出来。 熊锦州捏了捏他,笑着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这么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晃了晃手里的梳子,笑着对熊锦州道:“我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 梳子被好好收到针线篓一角,宁归竹把手里的布条放到桌上,拉着熊锦州往厨房的方向走,“给你留了凉皮,要不要现在吃了?” “你吃了没有?” “当然吃了。”宁归竹回答,“还多弄了些,让爹娘他们也尝了尝。” 熊锦州“唔”了一声,说道:“你和我一起吃好不好?咱们可以晚点吃晚餐,这样也能凉快一些。” 宁归竹闻言想了下,声音轻快地说:“好。” 留的凉皮和菜不少,宁归竹从橱柜中取出个大碗,转身时被熊锦州接了过去,见他开始动手拌凉皮,就顺手把酱油和陈醋放到了熊锦州旁边,“要不要辣椒?” 熊锦州:“放一点吧。” 宁归竹闻言拿起辣椒粉罐子,走到熊锦州身边,说道:“家里的油不多了,得留意着买些板油回来,到时候我顺带弄点辣椒油,那个拌东西吃会更香。” 熊锦州闻言算了算时间,说道:“屠户还得过几天才会杀猪,我明儿过去跟人说一声,没有人跟他定的话,就让他留着。” “这个你拿主意就行。” 拌好凉皮,用先前装凉皮和拌菜的碗夹着,两人对坐着吃完了一大碗酸辣解暑的凉皮。 吃完饭没什么事,把堂屋里的竹床往里面挪了些,宁归竹拿着针线布料盘腿坐上去,慢慢缝着没有弄完的活,熊锦州在他旁边躺着扇扇子,带起的风先后落在两人身上。 太阳西斜,天气稍稍开始凉快下来时,安和背着背篓,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熊锦州和宁归竹见状起身,拿上东西,带着安和上山。 能染色的草叶有很多种,但山林中的花草树木更多,寻找起来还挺费时间的。 安和跟熊锦州连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走在山林里,刚开始的注意力还在宁归竹身上,之后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一个跑去挖野菜,一个盯着鸟目不转睛。 “找到了!” 总算找到目标,宁归竹松了口气。 闻声,熊锦州跟安和立即凑了过来,朝着他手上的东西看去。 那是看上去很寻常的草叶,茎秆较粗,叶片跟竹叶有几分相似,零星点缀着细小的淡黄色花朵。 “弄这个?”熊锦州问着,手已经伸了出去,宁归竹见状连忙道:“不是,是要土里的根。” 闻言,熊锦州动作一顿,安和直接抱着锄头送了过来,“捕头,给你。” 茜草的根系比较深,生长的土地又有较多的石头,挖起来还挺费力的,熊锦州花了些时间,才把宁归竹找到的这一小片茜草挖出来。 宁归竹带着安和上前,教他辨别茜草根系和其他草根系的差别,熊锦州听了两耳朵,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眼角余光捕捉到侧前方有东西钻过。 草叶晃动幅度不大,兔子或者野鸡二选一。 熊锦州轻轻拍了宁归竹肩膀一下,指了指侧前方的位置,确定他知道了自己的去处后,拿着砍刀摸了过去。 宁归竹留意了下他的去向,收回视线看安和将茜草的根系挑出来,说道:“茜草根也是草藥,你若是找到的多,可以带去县里药铺问问。” 寻常人没有炮制草药的本事,药铺也会收些刚挖出来的,价格会便宜一点,但对安和他们而言也是个收入。 安和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地看着宁归竹,用力“嗯”了一声,开心道:“谢谢阿叔!” 他又给宁归竹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我先弄些茜草根回去晒干,等到有很多后,再挖出来的就带去县里找药铺。” 简单,纯粹。 宁归竹轻轻按了下他蓬松的头发,“对,就是这样。” 两人说着话,忽听熊锦州离去的方向响起一连串的草叶窸窣声,于是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 熊锦州从草叶中穿梭出来,衣服上多了些泥印子,手里拎着两只灰扑扑的兔子,对上俩人的视线,得意挑眉,拎起兔子晃了晃,“看,一对儿!” 看他炫耀,宁归竹不由笑了下,介于有孩子在,很快收敛起来,叮嘱:“你看着点儿路。” “放心吧,摔不着。” 熊锦州拎着兔子,三两步来到宁归竹身边,说道:“竹哥儿你弄两根草绳来,把它们捆了,我一会儿去掏掏窝,应该能搞到几只兔崽子。” “好,马上。” 宁归竹应声,连忙去扯了草叶,扭成绳子后将兔子给捆了起来,熊锦州重新钻草丛里,捞兔子去了。 安和捡着茜草根,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宁归竹也在盯着竹篓里的兔子走神,作为出了名的生殖大户,兔子这玩意儿还挺适合养一养的,就是野兔子驯化需要费些时间。 要是养成了…… 他看了眼身边的小孩,养兔子可比卖头花赚钱多了,甚至不用担心会卖不出去。 熊锦州很快拎着五只小兔子过来,见宁归竹盯着兔子看,一时误会了,问道:“喜欢?那不吃了。” “……” 宁归竹失笑起身,凑到熊锦州耳边,低声说了他的想法。 熊锦州摸了摸下巴,感觉听上去还不错,就说道:“那就弄呗,成了最好,不成吃肉。” 反正是无本买卖。 宁归竹感觉自己就没在这人口中听到过否定的回答,他好笑又无奈地点了点头,动手把五只小兔子绑了起来,放在竹篓里一家团聚。 将挖出来的茜草根全部拾起,之后又弄了些艾草,在山里转悠时,还发现一颗槐树,不过还没开花,记下地方后又找了会儿。 太阳已经下山,林子里暗起来很快,三人走出林子。 第79章 第 79 章 悠然自得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 宁歸竹和熊錦州决定先送安和回去。 路上,遇到几个迎面而来的村民,其中还有个在家里幹活的婶子。见他们夫夫俩和安和走在一起, 竹篓里又有不少草叶, 打过招呼后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 宁歸竹抬手,輕輕按着安和的肩膀, 笑着说道:“这孩子合我眼缘, 准備帶在身边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几人看向安和的视线, 不由流露出些许羡慕。 现在宁歸竹在村里人心目中,跟财神爷是差不多的地位,安和能跟在宁歸竹身边, 哪怕只是学一点凤毛麟角的东西,未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差。 能让熊家人请过去幹活,那婶子的人品自然是过得去的,这会儿听宁归竹这么说,笑着逗了小孩两句,“你跟着竹哥儿可得听话,到时候学点什么, 婶子就指望给你幹活赚点儿零用了。” 安和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孩的拘谨和茫然在大人的眼中往往是一大乐子,这一群人先后开口,眼见着安和不自在起来, 宁归竹和熊錦州就提出时间不早,要先回去了。 看着两大一小离开,站在原地的村民不由议论了起来。寡奶奶祖孙俩是村里最穷的,现在安和跟在了财神爷身边, 这个话题够村里人唠上十天半个月。 对此,宁归竹心里有大概的猜测,送着安和到家之后,对人道:“如果遇到不好的人来找你和奶奶麻烦,你就用錦州去吓唬他们,知道吗?” 村里瞒不住事情,宁归竹担心爱找事的那几家人听了,会过来欺负他们。 安和从小接收到的恶意比善意多,闻言还反过来安抚宁归竹:“阿叔放心,我和奶奶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宁归竹笑着抬起手,顺了顺他有些乱的长发,又问:“还记得帶回来的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吗?” “记得,把泥巴弄幹淨,然后晒干就好了!” “对。”宁归竹给予肯定,站直身往破烂的泥房内看了眼,有些奇怪地道:“你奶奶是不在家吗?” 他们在这儿说了这么久,也没见人出来看看。 安和跟着往屋里看了一眼,“奶奶可能找到活了,我一会儿去找找。” “好吧,注意安全,我和你熊叔叔先回去了。” “阿叔再见,捕头再见~” 小孩儿抱着背篓,看宁归竹和熊錦州走远之后,才转身回到家里,将竹篓放到简陋的廚房中,打开锅盖看了一眼,见里面空空荡荡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找出家里的野菜清洗干淨,放到锅里加水煮上,然后关紧廚房门,出去找奶奶。 这边小孩成功找到长辈回家吃飯,另一边,宁归竹和熊锦州距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背篓里的兔子咬断绑着它们草绳,朝外用力一跳。 两人开始满地逮兔子。 竹篓里剩下的兔子开始躁动,宁归竹暂且放下找兔子的事情,先弄了新的草绳,重新绑了遍竹篓里的兔子,站起身时,熊锦州拎着两只回来了。 “还有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跑了就跑了吧,说明它命不该绝。” 宁归竹拿出剩下的草绳,把这两只小兔子捆了起来,本来随手拎着的竹篓落到了熊锦州怀中,但凡它们有点动作,脑袋瓜子就会挨上一巴掌。 一路回到家里,熊锦州问道:“这兔子放哪里?” “先拴着吧。”宁归竹道:“让大旺二彩看着,我花时间给它们弄个笼子,还得加固一遍地面才行。” “哦好。” 熊锦州帶着竹篓找狗去了。 宁归竹洗了洗手,开始准備今天的晚飯。 米飯煮好。 家里还有中午家里人让孩子们帶过来的香干和豆腐,以及寡奶奶先前送来的菌菇。 宁归竹琢磨了下,决定弄个豆腐青菜鸡蛋汤、菌菇香干炒腊肠。 确定好晚餐内容,先去后面的小菜园里摘了些青菜和辣椒,又摘了一把葱叶。带回前院洗干净,回到廚房开始切菜。 熊锦州守着兔子教狗,确定两只一看见兔子啃草绳,或者刨坑就会汪汪叫地制止后,拍掉手上的灰尘,拎着竹篓来了廚房。 “你怎么弄的?”宁归竹问道。 从他煮好飯开始,狗叫和熊锦州训练的声音就一刻未停,这会儿不由有些好奇。 熊锦州:“简单,兔子们一不听话,就让狗冲上去大声汪汪。” 宁归竹:“……啊?” 兔子真的不会被吓死吗?! 思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兔子的小命,宁归竹把切菜的活交给熊锦州,自己擦着手往骡棚那边走去。 兔子被安置在鸡鸭圈栏的旁边,两条大长腿都被草绳拴在了圈栏竹片上,大旺和二彩趴在屋檐下盯着兔子,见宁归竹过来熱情地甩动尾巴。 兔子面前…… 蹲着两只猫。 三宝和四喜大概是看了熊锦州驯狗的过程,把兔子当成了玩具,它们咬草绳要打,刨坑要打,蹦蹦跳跳也要打,爪垫拍得兔子脑壳啪啪作响。 小猫玩得开心,喵呜喵呜的,根本没注意到人类的到来。 宁归竹看了眼兔子,心里怜爱了它们一秒,确定小猫没动指甲后,就转身回了厨房。 熊锦州见宁归竹回来,随口问了句:“怎么样?” 宁归竹道:“被三宝四喜打着玩呢。” 熊锦州:“?” 也不知道猫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不过宁归竹去看过了,大概没什么事情,熊锦州很快将这点小事放在一边,在旁边给宁归竹打下手。 瓦罐中的米汤刚刚盛出,宁归竹倒了碗吹了吹,喝过一小口后放在旁边,挽着袖子开始炒菜,熊锦州在旁边煮着米饭,偶尔动手翻拌一二,保证受熱均匀。 米饭的香味和菜香先后飘出厨房,菌菇香干炒腊肠盛出,宁归竹拿起筷子夹了片菌菇送入口中,嫩滑鲜美中还带着些许熏肠和香干的味道,“你也尝尝。” 熊锦州就着宁归竹的手吃了筷子上的菌菇片,夸赞道:“好好吃。” 宁归竹放下筷子,准備做汤,“菌菇的鲜美一绝,不管怎么做味道都不会差,还可以烘干了做成菌菇粉,作为调味提升鲜美程度。” “下雨后去山里采菌子?”熊锦州问道。 宁归竹哑然失笑。 说起雨,穿越过来后这么久,好像就刚开始下过几场大雨,之后都是晚上零星落上一点。现下麦子已经全部收完,农家又开始盼着雨水,等雨水淋透土地,就可以开始种植下一样作物了。 青菜炒熟后加水烹煮片刻,汤水搅动出漩涡,缓缓倒入准备好的蛋液,然后将豆腐块放进去焖煮。 宁归竹盖上盖子,视线落到瓦罐上。 熊锦州道:“还差点儿。” “没事,天热,不着急吃热菜。” 手头上没事,宁归竹自己拿过扇子,站在熊锦州身边扇风。 米饭蒸好的时候,天边的晚霞已经弥漫开来。宁归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外面的景色,忽然扭头对厨房里的人道:“锦州,把桌椅搬出来,咱们在外面吃吧?” “嗯?”熊锦州出来,见宁归竹期待地看过来,立即道:“我搬桌子。” 宁归竹脚步輕快地进入厨房,“我搬椅子。” 两人将桌椅安置在院子中间,然后将饭菜碗筷端上桌面。 熊锦州见宁归竹坐下去矮了一截,道:“我去把垫椅子的木板拿出来。” 厨房里的桌椅是高桌矮椅的搭配,宁归竹刚来的时候,有些不习惯这个配置,熊锦州还特意去拿了木板,将椅子垫高了些。 想起之前的事情,宁归竹嘴角带了些笑意,拉着要往厨房里去的人道:“没事,又不是夹不了菜。” “真的没事?”熊锦州确定地问了一句。 宁归竹:“当然。” 他都这么说了,熊锦州退了回来,盛好饭坐下后,顺手给宁归竹夹菜。 两道菜都是比较下饭的,炒菜要偏向于重口些,汤则是更加清淡,好吃程度则不相上下,今天的米饭煮得要少一些,不过菜量很足。 宁归竹吃到六分饱之后,舀了一碗汤慢慢喝着,视线一扫,看见了不知何时跑过来的狗子。 喝完碗里的汤,宁归竹起身,给家里的小动物准备晚餐。 上次煮的内脏汤还剩下半碗,宁归竹取出里面的内脏切碎放回去,添了点水将馒头掰碎后放进去拌均匀,然后带上肉糜和糙馒头,喊着小狗的名字往旁边走去。 熊锦州輕轻踢了踢守在桌边的狗,“吃饭去,那儿有肉,我这可没有。” 小狗不信,哼哼唧唧。 熊锦州干脆不搭理它们了。在他这里等不到食物,宁归竹那边又在叫狗,两只磨蹭了会儿,最终还是甩着尾巴跑到了宁归竹那边。 等它们过来,猫碗里的肉糜都解决完一半了。 宁归竹蹲在围栏旁边,看着被玩蔫了的兔子,怜爱地拍了拍兔头,从馒头的食物里抽了把干草出来,放在兔子堆里,开始挨个检查它们腿上的草绳。 兔子野性难驯,即使猫狗守着它们折腾,还是有不少地方被磨断了些,宁归竹打开后院门出去,弄了些草叶回来,一部分喂给兔子,一部分编成草绳重新绑在它们身上。 熊锦州收拾完碗筷过来,见宁归竹在绑兔子,上前搭了把手,“怎么也不叫我,你小心被兔子咬着。” 别看兔子吃草,咬起人来可疼了。 宁归竹:“应该没事。” 熊锦州不赞同地看了他两眼,见人神情中浮现些许心虚,不由哼笑了一声,收回视线,专心给兔子腿绑草绳。 不知道是不是刺激过头,已经脱敏了,先前还会身体僵硬的两大四小,这会儿在两人的包围下,还能自顾自地抱着草进食。 宁归竹看着兔子,对熊锦州道:“兔子动作还挺快的,估计后半夜的时候,就能把草绳啃断。” 熊锦州赞同地点着头,视线挪到圈栏里的笼子上,说道:“要不,把兔子关进去?反正鸡鸭也不会跑。” 鸡鸭圈养的时间久了,应该不会跑出来活动。 宁归竹跟着熊锦州的视线看过去,站起身道:“可以啊,我去拿刀和刀垛,咱们先给它们修修翅膀。” “我去吧,你看着兔子。”熊锦州道。 宁归竹拿起旁边的碗,“我跟你一起去,顺道把这两个碗洗干净。” 碗是用来给猫狗准备饭的,沾了油腥,宁归竹花了些时间才清洗干净,熊锦州把砍刀和刀垛放过去后,顺手用洗菜盆给鸡鸭和了些糠,撒在圈栏的地面上。 此时晚霞才刚刚散去,天空还是亮堂的,看见食物撒下,懒洋洋站着的鸡迈开爪子过来,低头一下下地啄食着。 熊锦州撒完糠,捡起墙角的棍子,翻了翻圈栏里的枯草,又仔细翻了一遍笼子,捡到两个鸡蛋。 “竹哥儿,你看这个鸡蛋,好小。” 熊锦州拎着盆来前院,将手伸到宁归竹面前,宁归竹定睛一看,也乐了:“怎么这么小。” 那鸡蛋也就拇指长,放在熊锦州手里,能好几个滚儿。 熊锦州捏住那个鸡蛋转了一圈,让宁归竹看到上面的血痕,说道:“估计是哪只小母鸡的开窝蛋。” 听到这话,宁归竹是真的惊喜了,伸手拿起鸡蛋在手里看了看,“还真是开窝蛋,也不知道是哪只小鸡,开窝有够早的。” 自己养大的小鸡下的蛋待遇还是不一样的,宁归竹珍惜地将它单独放在一边,随手放下另一个鸡蛋,锁好橱柜门出来,对在冲洗盆的熊锦州道:“明儿把那个小鸡蛋蒸了吃。” “好啊。”熊锦州都听他的。 收拾干净盆,两人来到圈栏,一个负责逮鸡鸭,一个负责踩着半边翅膀,挥舞砍刀剁掉过长的羽毛。 熊锦州和宁归竹的动作很是利落,不一会儿,家里的鸡鸭就全部剁了翅膀。 收拾完鸡鸭,两人抓了兔子,全部丢到同一个笼子里,剩下那个空着留给鸡鸭,随它们进出。 安置好这群小玩意儿,宁归竹和熊锦州提着院子里晒热的水,先后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今天在山上折腾了这么久,宁归竹和熊锦州的衣服都比较脏,拿出来后泡在盆里,准备过会儿再去洗。 天色渐黑,月光明亮。 “竹哥儿,弟,你们睡了吗?”院门被敲响,是熊锦平。 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视一眼,起身开门,“大哥?怎么了吗?” 熊锦平指了指前院,三个脑袋在墙角处探头探脑,见他们看过去又瞬间收回脑袋,“家里三个小的吵着要去抓知了猴,来问问你们去不去。” “我问问竹哥儿。” “行。” 熊锦州回到院子里,把熊锦平的来意说了。宁归竹扇着扇子想了下,说道:“我不会收拾知了哎。” 熊锦州乐了,“这个不用你发愁,村里孩子都会收拾,咱们就是去玩玩。你要是想吃的话,就弄几只回来。” “那去吧。”宁归竹起身,“不过我不吃虫子。” “那我也不吃。” 上次缠的火把还没有烧完,熊锦州看了下,往上面又缠了一层,等他收好树脂,宁归竹已经拿袋子在旁边等着了。 熊锦州牽着宁归竹的手往外面走,边走边说道:“上次还说去山里弄点树脂回来呢,结果进山几次都没有想起来,等明儿上山的时候你记得提醒下我。” 宁归竹:“好。” 带着东西来到前面的院子,三个小的耐不住性子,正在院门口跑来跑去,看见他们两个过来,迫不及待地冲进院子里大声道:“师父和小叔来啦,阿爹你快一点!!!” 熊锦平:“急什么。” 他缠好火把,拿起王春华放在旁边的布袋子,朝在屋里的王春华道:“春华,我带着他们上山了啊。” 王春华不知道在屋里忙些什么,听见熊锦平的话,也只提高声音应了句:“知道了,你们上山小心着些。” 熊锦平应了声,走出院子,将手中的布袋子分给三小孩儿,对在门口等着的两人道:“你们的动作倒是快。” 熊锦州晃了下火把,笑着说道:“上次弄的没用完,缠了一圈就出来了。” “家里有这几个兔崽子,我是想留着这回用都不成。”熊锦平看三个孩子跑远了,提高声音喊了句:“别跑太快,一会儿摔着。” 小孩子嫌弃的声音传回来,“明明是你们太慢了。” 熊锦平:“……” 宁归竹忍着笑意偏头,肩膀轻轻颤动了两下。熊锦州抬手揽着宁归竹的肩膀,啧啧道:“小孩子果然只有逗的时候最好玩儿。” 这时不时地气人一下,要是换成他,熊锦州自认没大哥的好脾气。 熊锦平闻言只笑笑,“等你有孩子了再来说这话吧。” 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个暴脾气了。 熊锦州挑挑眉,偏头去看宁归竹,被他看着,宁归竹瞟了眼大哥的方向,抬手将他的脑袋给推了回去。 看他干什么,他自己又不能生崽。再说了,这崽子怎么生的都还不知道呢,不着急不着急。 被宁归竹的反应逗笑,熊锦州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三个大人跟在孩子身后,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孩子们蹿到小伙伴堆里玩闹了一圈,又跑回大人身边,跟着他们去找知了猴。 知了猴是知了若虫,生活在地面下。 村里长大的小孩抓这些是一把好手,宁归竹往往还没看见踪迹呢,身边的小孩儿手就伸出去,从土疙瘩旁边揪出只虫子,丢进了手里的布袋子中。 宁归竹:“……” 放弃挣扎,他扇着扇子,视线落在周围人身上。 大部分人都是陪着孩子出来的,也有些是大孩子带小孩子,一窝蜂聚在一堆,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熊锦州跟着捡了几只,见宁归竹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干脆把袋子往大哥手里一塞,凑到了夫郎身边,“要不要去安静的地方走走?” 宁归竹有些心动:“可以吗?” “当然。” 熊锦州牽着他的手,和大哥说了一声后,带着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不一会儿,周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熊锦州牵着宁归竹的手走得很慢,月光不知何时代替了昏暗的天光,将大地照得极其清晰。 虫鸣和蛙叫声此起彼伏,别样的喧闹和草木交织,能给人带来独特的安心感。 宁归竹很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中踱步,身边是喜欢的人,头顶是明亮的月,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心情就能达到最美好的顶峰。 两人牵着手安静地走在路上,隔好一会儿才会低声聊上两句,等晃悠回来才发现那父子四人已经回去了,干脆不疾不徐地往家里去。 熊家院子里,火堆熊熊燃烧着,三个小孩手里拿着竹枝,竹枝上穿着处理好的知了猴,在跳动的火焰下散发着阵阵肉香。 熊石山和熊锦平在旁边守着孩子,另外两人不知道去了哪儿。 看见他们俩,熊石山招呼道:“进来吃两只?味道还挺好的。” 熊锦州道:“不爱吃虫子。” 说着,拿了他们的布袋,牵着宁归竹的手往回走。 熊石山疑惑地看了眼熊锦平,“老二不喜欢吃知了猴?” 他这当爹的怎么不知道。 熊锦平淡定,“骗您的。” “……” 忽悠了亲爹,熊锦州回到家里,放了布袋子和火把,迫不及待地凑到宁归竹面前要亲亲。 宁归竹猝不及防,又不是真想躲,被他抱着亲了好一会儿,在某人手不安分之前,挡住他道:“衣服还没洗。” “啧。”熊锦州不爽,看着面前带着恶趣味笑意的眉眼,在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松开人转身,“我去洗衣服。” 宁归竹摸了摸被咬的位置,探头看了一眼,见熊锦州已经脱了外衣,穿着内衫在那搓衣服,身上肌肉鼓起,一看就很好捏的样子。 好好的吊带在熊锦州身上,倒是穿出了白背心的即视感。 宁归竹回到卧室,脱掉外衣坐在窗边,扇着扇子等某人回来,再继续那每夜必行的事情。 第80章 第 80 章 雨天 天是经不起念叨的。 前两天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 今儿就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 宁歸竹站在院子屋檐下,抬头看着颗颗雨滴落在地上,对身边的王春华道:“大嫂, 你可能得等雨停了, 家里好像没有雨伞。” 王春华是过来送银钱的。 先前想着攒个一两就给宁歸竹送过来,后来攒到了一两半, 又想着再攒攒, 今儿一算发现超二两了,就赶紧把银子送了过来, 免得时间拖得更长。 王春华喝完水道:“没事,我戴鬥笠回去就行了。” 成婚之前,熊錦州连睡觉都只是偶尔回来一趟, 常用物件所放的地方,王春华都是一清二楚的。 宁歸竹跟在王春华身后走到柴房,才发现其中一片柴火堆上面,放着鬥笠和蓑衣。 见王春华只拿鬥笠,宁歸竹忙道:“大嫂你把蓑衣也穿上,雨这么大鬥笠挡不住,衣服湿了的话很容易感染风寒。” 宁归竹现在是掌握了劝家里人的最佳技巧, 只要和生病牵扯上关系, 大多数情况下家里人都会听他的安排,这会儿也一样,王春华穿好蓑衣戴上斗笠后, 就步入了雨中。 刚打开前院大门,迎面和个小豆丁遇上。 王春华愣了下,连忙讓开身,“找竹哥儿?你快进去。” “谢谢婶婶。” 安和含糊地道完谢, 衝进了院子里。 宁归竹目送王春华出门,转身准备往卧室里去时,眼角余光看见个身影衝进来。 他顿了下定睛看去,依稀辨别出来人是安和。他只戴了个斗笠,没穿蓑衣,衣袖裤脚明显湿了。宁归竹连忙去拿了干麻巾,在小孩走到屋檐下的时候,伸手摘了他头上的斗笠,擦脸上手上的雨水。 “怎么来得这么着急?” 安和抹了把脸,说道:“我今天上午弄了好多茜草根回来,但是刚收拾干净泥巴就下雨了,奶奶讓我来问问,这些草根直接送到县里去卖可以吗?” 他神情中带着明显的紧张,生怕这场雨会毁掉茜草根。 “夏天的雨不会太久,不要担心。”宁归竹放缓了声音,说道:“你们把茜草根收到屋里散开,讓风把表面的水分吹走就好了。等到雨停之后,继续晒或者送去县里都可以。” 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安和松了口气,面上流露出笑容来,“谢谢阿叔,那我回去啦!” “哎,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安和摇头,“奶奶还在家里等我呢,我很快就能跑回去啦,不会有事的。” 宁归竹还想说些什么,看安和又戴上了斗笠,只好叮嘱人:“到家里后记得把湿衣服脱了,擦擦身上,家里有姜吗?” “有的!” “有姜的话,切一些丝煮水,趁热喝了可以驱寒,避免生病。” “好的,我记住啦!” 小孩朝着院门冲去,木门被用力拉开,又被快速阖上。 跑远的小孩将年长者的担忧留在了身后,安和一路冲回家里,在狭窄的屋檐下摘了斗笠,甩掉上面的雨水,迫不及待地对老人道:“阿叔说散开放就好了。” 老人闻言松了口气,牵着孩子进来,“把衣服脱了,拧掉水再穿。” 安和动作利落地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将回来前宁归竹的叮嘱转述了一遍。老人就道:“我这就去煮。” “好哦。” 安和脱了衣服,拿起家里的小布巾用雨水打湿,仔細擦着身上。 老人见状起身,走过来关上茅草门,同时絮絮叨叨:“说了多少次脱衣服要先关门,你现在还小没事,等大了肯定会被发现的。” 安和听得多了,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说道:“等大了我就不脱啦,现在没关系的嘛。” “现在不养成习惯,等我走了,以后谁来提醒你?” 安和不喜欢听这些话,但也知道奶奶是为了她着想,心里气鼓鼓了一会儿,很快转移话题:“奶奶,我是不是还有一条裤子呀?” “是。”老人果然停了话头,“我去给你找找。” 祖孙俩的衣服很少,折好之后摆在床边,连着冬天的衣服一起也才小小一堆,老人粗糙的手指在那一小堆衣服里翻过,很快找到了安和的另一条裤子。 那条里裤是用老人旧衣服改的,上面带着许多布丁,安和从老人手里接过裤子,套上后拉着两边的布条一捆,跑到墙角的位置,抱起堆放着的茜草根散开铺在地面上。 老人整理好床上的衣服,跟着她一起,将茜草根仔細铺开。 夏季的雨天其实不冷,但茅草屋遮不住什么风,老人小孩身体弱,收拾好茜草根后,祖孙俩就坐在灶台前面烤着火,等鍋里的姜汤的味道飘出来,她们就着同一个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辛辣的姜汤在风雨中带来暖意,相依为命的人倚靠在一起,苍老和稚嫩的声音交织,哼起偶然听闻过的曲儿。 · 雨一直不见停。 宁归竹看着屋前屋后招猫逗狗的小孩,说道:“雨不停的话,就在師父这吃饭,晚上跟師父一起睡怎么样?” “好啊好啊!”熊川水没心没肺,很快就答应了。 熊金帛下意识看了妹妹一眼,见茵茵纠结地抠着手指,说道:“妹妹还没有和娘分开睡过,真的可以吗?” 三岁的熊茵茵最近才开始被安排分床,家里大人时不时地,就会提起他们兄弟俩分开睡的事情,熊金帛听得多了,这会儿就有些担心茵茵晚上会哭。 宁归竹没养过孩子,闻言愣了下,才明白熊金帛指的是什么,想了下拉着熊茵茵道:“茵茵和哥哥们还小,不好淋着雨回去,今天先试试,要是晚上实在想回家了,师父再想办法送你好不好?” 大人这么温声細语地一说,小孩就有些想哭,熊茵茵吸吸鼻子,闷声闷气道:“好哦。” 见她答应了,宁归竹哄着人去跟哥哥们玩。 有小猫小狗在,孩子们注意力转移得很快。宁归竹挽着袖子,给手头上的兔籠收了个尾。 竹子是熊錦州这两天陆陆续续砍回来的,宁归竹全弄成了竹条,用来编兔籠子。今儿弄的兔籠比较小,总共三层,希望能借此减缓兔子破坏籠子的速度。 宁归竹刚收拾完最后一个,熊錦州回来了。 他打着伞,把前院的两扇门都推开了,才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大块豬板油。 关上门,熊錦州进入屋里,回应了小孩叫人的喊声,问宁归竹:“雨来得急,你没被淋着吧?” 今早出门的时候,宁归竹带他把衣服和被褥都挂在了外面,说是晒晒太阳用着更舒服。 宁归竹:“没。” “我看着乌云有些厚重,就提前收了被子,收完又过了会儿,雨才落下来。” 闻言,熊锦州放心地点了点头,收起伞靠着墙面放着,问宁归竹道:“豬板油现在弄吗?弄的话我顺道洗了。” “弄。”宁归竹起身,又道:“我去收拾,新兔笼子弄好了,你去后面看看要不要换。” 也不知道是野兔子牙齿格外锋利些,还是这些小玩意儿真的就那么厉害,家里的兔笼子是隔两天就要换一回,得亏宁归竹能自己做,不然他们家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在这上面。 熊锦州应了一声,拎起地上的笼子到了后面。 兔笼本来放在院子里,下雨时被宁归竹挪到了屋檐下,和狗窝摆在一起,四只小兔子挤成一堆,吃着人类送来的嫩草,对熊锦州的靠近熟视无睹,两只大兔子警惕地支愣起来,盯着人类,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模样。 六只兔子被分成了三个笼子,两只大的住单间,四只小的住在一起。熊锦州蹲下来,仔细检查了遍三个使用中的笼子。 距离上次换笼子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小兔子的笼子保存得还算不错,那两只大的距离成功逃脱只差一步之遥。 熊锦州动手,给大兔子换了笼,拿竹节在外面接了点雨水,放在三个笼子的角落,又往笼子里塞了点割回来的野草。 剩下的那个笼子暂时放在旁边,熊锦州站在屋檐下,看了看圈栏内的情况,鸡都进了笼子,缩着个脑袋一动不动,半大的鸭子在圈栏中踱步,偶尔张开翅膀迎接雨水又抖掉,然后偏着脑袋梳理羽毛。 “四喜~~~” 一道身影从熊锦州脚边窜过,接着是欢快追过来的小孩儿,熊锦州伸手,拉住熊川水的领子,“小心冲到雨里去。” 熊川水被迫紧急刹车,不甘心地伸着脖子,“小叔,你看到四喜跑哪里去了吗?” 熊锦州抬眸看了一眼骡棚上方,隔出来存放干草的层板上,小猫就在那紧张地探头探脑,他收回视线,平静地道:“没看清楚。可能在狗窝里吧,你找找。” “哦——”熊川水不疑有他,稍稍用力挣了一下,“小叔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找猫。” 熊锦州松了手,穿过堂屋,来到厨房。 宁归竹已经将豬板油切好了,看见熊锦州进来,随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坏了两个,那几只小兔子还挺乖的。”熊锦州道。 宁归竹闻言点点头,将切好的豬板油放到鍋中,往水里撒了半勺食盐,“可以烧火了。” 熊锦州点了火,往里面添了些干燥的竹块,然后才是细木棍。 火一点点烧大,宁归竹站在鍋边,守着熬制猪板油。水刚烧沸时,煮出来的猪板油白色居多,随着不断的翻拌,水分蒸腾,油色逐渐清亮。 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稍稍分神,做些别的事情了。 宁归竹将家里的干辣椒粉取出来,问熊锦州:“全熬成辣椒油,还是留一点炒菜的时候用?” 熊锦州道:“不用留吧。家里不是还有整粒的干辣椒?而且菜地里的辣椒也长大了。” 家里的辣椒种是辣的,过了青嫩的阶段之后,辣味就特别得足。 “也是。” 宁归竹想起这一茬,干脆把装着辣椒粉的罐子抱了出来,放在灶台这边靠窗的长桌上,用勺子翻了遍罐子里的辣椒粉。 随着时间推移,油渣的香味飘出了厨房,又被雨幕封在家里。 在外面的小孩,连猫带狗一起凑了过来,在厨房的门槛边排排探头,眼巴巴地瞅着。 熊锦州见了,轻啧一声,“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儿。” 闻言,熊川水认真问道:“有出息能多吃两块猪油渣吗?” 要是可以的话,他就有出息一点。 熊锦州:“……” 宁归竹扑哧笑出声来。 有没有出息的,家里人都是一个待遇。 猪油渣熬好,宁归竹铲出放在旁边沥油,拿了五个碗出来,加满猪油渣后问道:“要不要撒盐?” “要!” 异口同声地回答。 宁归竹就拿着盐罐子,在每碗油渣上撒了些食盐,给小孩分好猪油渣后,宁归竹往嘴里丢了一块。 刚出鍋的猪油渣只晾了一小会儿,内里还是滚烫的,酥脆的猪油渣油香浓郁,表面还有淡淡的咸味,在这个寻常的雨天里,吃起来格外的美味。 宁归竹送了一块到熊锦州嘴边。 熊锦州低头咬住,嚼着脆香的猪油渣,浑身上下透着股自在感。 砧板上铺着切好的猪油渣碎,风吹过,带走滚烫的热气,眼巴巴的猫狗等到了它们那一份美食。 吃着猪油渣,宁归竹舀了一勺热油,缓慢淋入辣椒粉中的同时,熊锦州用筷子搅拌着罐中的辣椒粉。 浓郁的辣椒香味飘出来,被热油烫过的部分看着红亮非常,是能够想象到的美味。 热油少量多次地加入,等到罐子里的辣椒粉全部被油烫过后,宁归竹暂时放下了勺子,“等油温下去些了再往里加。” 容器到底是陶制的,用辣椒粉做缓冲少许加入些还行,一次性加入大量热油的话,很容易将陶罐烫裂。 熊锦州“嗯”了声,拿起装着猪油渣的碗,往宁归竹嘴里塞了块,然后才是自己。 外面起了风,些许雨滴被吹散,带着丝丝凉意飞入厨房,雨声之外,只有猪油渣被咬开的酥脆声响。 熊锦州和宁归竹花时间做了辣椒油,端着碗正坐在桌边享受呢,小孩们端着空空的碗跑了进来。 “还要吗?师父给你们弄。”宁归竹起身道。 “……不用啦。”三个小孩稀稀拉拉地回答,馋还是馋的,不过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已经养成了珍惜肉食的本能,说道:“剩下的这些,师父可以拿来做菜吃呢。” 宁归竹好笑地揉揉他们脑袋,“那好吧,等晚点吃饭的时候,再拿来做菜吃。” “嗯嗯嗯!” 听宁归竹这么说,三人带着对晚饭的期待,放下碗高兴地跑出了厨房。 锅中的油逐渐冷了下来,宁归竹往辣椒油罐子里添了好些,将辣椒粉全部浸泡在油中,盖上木塞后放在旁边,然后取出提前洗干净的罐子,往里面丢了黄豆和花椒粒。 熊锦州奇怪:“这是做什么?” 宁归竹道:“我听人说往罐子里放点这些,能够延长猪油的保存期。” 先前熬的猪油还剩下些,如果不用来做别的,只是日常炒菜吃的话,还是能吃上一两个月的。 当然,如果算上泡着腐乳的那些油,吃用的时间就能更长一点。 锅里的油全部舀入罐子中,看着油润透亮的锅底,宁归竹提议:“今天烙餅吃?” 熊锦州:“好啊,要准备些什么菜?” 宁归竹唔了一声,“弄碗炒腊肉,你摘点黄瓜和辣椒回来,咱们做凉拌黄瓜和擂辣椒。对了,还有葱蒜叶子,稍微多摘一些。” 熊锦州应声,拎着篮子出去,拿了伞到后院摘菜。 宁归竹取出两个鸡蛋,打入面粉中,添水搅成浓稠的面糊,然后往里面加入食盐调味。 等着熊锦州摘菜洗菜的时间,宁归竹先切了块腊肉,清洗过后将其切成透光的薄片,放入锅中炒熟即可盛出。 熊锦州先把葱蒜叶洗干净送了进来。宁归竹将其切碎后,放入准备好的面糊中,搅拌均匀,试着锅温,往锅里添入一勺面糊,抓着锅柄缓缓转动,让面糊在锅里均匀摊开。 锅温比较高,面餅很快定型,葱蒜和鸡蛋的香味交织着飘出来,强势地占据了全部的嗅觉。 锅铲划开餅皮边缘,宁归竹手腕一翻,轻松地将餅皮翻了个面,等到饼皮两边都有了金黄的色泽时,盛出放在旁边碗里,宁归竹开始弄第二张饼。 面糊在宁归竹的手下无比听话,煎出来饼皮两面都带着漂亮的金黄色泽,摞在碗里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发。 熊锦州无所事事地站在旁边,看宁归竹一会儿一张饼皮,偶尔去灶台前往里面添一把火。 见状,宁归竹道:“你去洗几根树枝,穿了辣椒架到火上面烧熟。” 熊锦州闻言应声,去柴房里找了两根合适的树枝出来,三两下撕掉表面的树皮,削尖前端后,从中间段扎穿辣椒,坐在了灶台前面。 烧辣椒的香味渐渐飘出,宁归竹将所有的面糊都烙成饼皮,然后将黄瓜拍碎,切成段后放入酱油、陈醋,和一点辣椒油,翻拌好放在旁边。 “竹哥儿,你看看辣椒烧成这样可以吗?”熊锦州喊他。 宁归竹瞧了瞧,“再烧会儿,烧软了弄烂,吃起来才香。” “哦。” 宁归竹把准备好的菜端上桌,再将饼皮放到最中间,又盛了碗猪油渣,舀了碗豆腐乳放在桌上。 他正准备喊孩子们吃饭,刚一走出厨房,就见熊锦平穿着斗笠和蓑衣推门进来,手上还拎着中午王春华穿走的那一身,身后是辛劳了一天,刚吃饱饭的馒头。 “大哥。”宁归竹叫人。 熊锦平把手里拎着的斗笠和蓑衣放在屋檐下,指指骡棚的方向示意了下,先将馒头送到了骡棚里,然后才进入屋檐下,对宁归竹说道:“雨太大了,我先带茵茵过去,然后再来接两个大的。” 熊茵茵年纪小,个头也小,抱回去不容易淋湿。 剩下两个挑战级留在后面。 听到熊锦平的话,三个小豆丁扭头去看自家师父,宁归竹不负所望,笑着开口道:“我饭都是带他们的份做的,大哥你可不能把人带走。等吃了饭要是雨还没停,就让他们留下来睡。” “这……”熊锦平迟疑。 孩子们还从未离开家睡过,就算是带着回他们娘家里,也因为地方不够,当天吃完饭就会赶回家里。 “放心吧大哥。”宁归竹道,“晚上他们要是想家里,我和锦州等雨小些,就送他们过去。” 熊锦州从厨房里出来,听见这话眼皮微微一跳,但还是赞同道:“哥,小孩身体弱,经不起折腾的。” 听这夫夫俩一来一回的劝,熊锦平无奈摇头,笑道:“你们倒是疼孩子。” 他们主动提了,熊锦平也没坚持,只叮嘱了三人一句要乖些,就重新进入雨幕之中。 宁归竹没喊住人,跟熊锦州吐槽,“走好快,还想着让大哥带点饼子回去吃呢。” 熊锦州朝小孩子们招了招手,牵着宁归竹往厨房走去,边走边道:“他没那个口福,等下次的,咱们先自己吃。” 宁归竹失笑。 家里没有擂钵,宁归竹将烧好的辣椒细细剁碎,拌入食盐和些许酱油,放在桌上。 两个大人对坐下来,三个小孩朝着窗户坐下,刚出锅的饼子还带着热气,柔韧香浓,即使什么菜都不搭配,一口下去也极其美味。 更何况桌上还有美味的菜肴。 雨水滴滴分明,砸落在瓦片、树叶,还有厚重的泥土上,编织出独特的乐曲。 风吹来,美食带来的热意让人越发满足,一顿饭结束,吃饱喝足的五人先后打了个哈欠。 大人小孩一起,搭着手收拾干净厨房,顺带喂了家里的猫狗,又给馒头送去它每晚必有的糙馒头。 宁归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靠在熊锦州身上打了个哈欠,“想睡了。” 雨天最是好眠。 熊锦州整理着他散落的碎发,抱着人道:“就这么眯会儿?” 小孩们还精神着,得留个人在外面看着,但熊锦州也不想和宁归竹分开。 “嗯……”宁归竹想了下,“我躺竹床上去。” 熊锦州起身跟着走了两步,又转身进了卧室,带着被子走到竹床边,“盖着被子睡要舒服些。” 宁归竹往里面挪了挪,空出熊锦州的位置。 熊锦州靠墙坐下,半抱着躺下的宁归竹,偶尔看一眼和猫狗玩耍的小孩,手在被子下把玩着宁归竹的手指。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新教学 掌心中的手指摸起来依旧柔软细腻, 却多了许多细小的划痕,熊錦州细细摸索过上面的伤口,偏头亲了亲宁歸竹的发顶。 宁歸竹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 “没。”沉默了会儿, 熊錦州又开口道:“竹哥儿,你教我做篾活吧。” 宁歸竹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忽然想学这个?” 先前熊錦州空闲在家的时候, 会跟着宁歸竹学着做些,不过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县里, 宁归竹又是白天教孩子时做这些,熊錦州的篾活技能甚至还没入门。 听见宁归竹的询问,熊锦州的手指輕輕捏了下他的指尖, 握着宁归竹的手从被子中出来,“你弄这些很辛苦。” 宁归竹睡意正浓,反应了会儿,靠着熊锦州闷笑起来,“这有什么苦的,不都是这样嘛。再说了,和大嫂一比我已经很輕松了。” “大嫂有大哥操心。”熊锦州没被他绕过去, “我能让你輕松点就夠了。” “好会说话啊。” 宁归竹微微撑起身子, 见熊锦州神情认真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仰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两下,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慢悠悠道:“想学的话,以后每天傍晚教安和的时候,顺帶教你弄篾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雨天的天黑得比较早, 等到光线昏暗,两人帶着孩子们洗过脸和手脚,进入卧室。 家里的床是熊锦州特意花錢请木匠做的,比寻常的要大一些,帶着三个孩子睡在上面并不算拥挤。只不过他们到底是第一次帶孩子过夜,两人夜间都睡得不太踏实。 后半夜的时候,熊茵茵起来了两回,呆呆坐在床上,看看熊锦州和宁归竹,又看看身邊的两个哥哥,然后打着小哈欠又躺了下来。 宁归竹本来以为是孩子适应力好,上了个厕所回来,才发现熊茵茵是趴在床上偷偷掉眼泪。 这可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宁归竹轻手轻脚地将熊茵茵抱进怀里,坐在窗邊轻声哄道:“茵茵想娘亲了吗?” 熊茵茵趴在宁归竹肩膀上,眼泪吧嗒吧嗒掉,“师父,我可不可以回去呀?” 现下时间已经很晚,雨还未彻底停下,只是小了许多。宁归竹抱着小孩儿轻轻拍着后背,“当然可以了,师父去拿伞,送茵茵回家好不好?” “嗯……” 熊茵茵吸吸鼻子,还是赖在宁归竹怀里,不想起来。 宁归竹等了会儿,琢磨着抱着孩子出去找伞。 “你别动。” 漆黑的环境下忽然听见这么一声,宁归竹和熊茵茵都被吓了一下,抬头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过了会儿才勉强看清熊锦州的身形。 熊锦州弯腰,从宁归竹手里抱走熊茵茵,对宁归竹道:“外面这么黑,我去送她就好了,你在家里继续睡。” 宁归竹跟着起身:“我们吵醒的你?” 熊锦州摇摇头,想起天黑看不见,又说了句:“不是,就是睡不沉。” 看熊锦州单手抱着孩子,拿了伞往外面去,宁归竹停在雨幕前,稍稍提高了点声音叮嘱他:“你慢点走,地上滑又看不清路,别摔着了。” “放心。” 自己想着带人出门的时候没多想,这会儿熊锦州带着孩子出去,宁归竹就有些睡不着了。在屋里转了几圈,干脆坐在窗邊椅子上,时不时看一眼外面。黑暗滋生想象力,宁归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意外来。 时间在等待中过去得很缓慢,出现在院门口的黑影并不明显,但宁归竹还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熊锦州关上院门,进入屋檐下,才发现宁归竹还没有睡,说道:“怎么在这儿等着。” “有些不放心。”宁归竹道,“没摔着吧?怎么这么久。” 说起这个,熊锦州没忍住笑起来,“茵茵那丫头在咱们这乖,一到大嫂怀里就哭得止都止不住,把爹娘都吵起来了,我也就多留了一会儿。” 宁归竹好笑:“也難为她忍着了。” 时间已经不早,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卧室里,看了眼床上的两个孩子,在他们身邊躺了下来。 雨断断续续地下到了第二天。 熊金帛和熊川水第一次在这边睡觉,早早就醒了,在床上磨蹭了会儿坐起来,两个小孩神清气爽地左右看看,师父还在睡,小叔幽幽地睁开眼看过来。 两兄弟:“……” 他们挪到熊锦州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妹妹呢?” “晚上起来哭,送回去了。”熊锦州道,“睡不着的话,你们自己起床行不行?” “可以哦。” 村里五岁的孩子,都有基础的自理能力,兄弟俩轻手轻脚地挪下床,穿好衣服,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没了挡在中间的小屁孩,熊锦州自然而然地挪到宁归竹身边,伸手抱着人喟叹一声。 · 落下的这场雨很大,土地轻易就被浸透了。 当天雨水一停,村子里的人就忙活开来,带着提前準备好的种子前往各自地里。熊锦州昨儿看雨夠大,提前请了一天假,早上吃完飯跟宁归竹学了会儿篾活,雨一停,就跟着下了地。 宁归竹本来也要去的,被熊锦州拦在家里,“事情不多,我和大哥忙得过来。” 宁归竹给他整理了下袖口,无奈道:“那跟大哥他们说一声,中午和晚上都来家里吃飯。” “好。” 熊锦州低头亲了亲他,拎着锄头离开了。 前头屋里。 大雨并未给熊家的生意带来太大的影响,该忙的还是得忙,听熊锦州说去他们那吃飯的事情,熊石山和柳秋紅应了一声,兄弟俩拿着东西离开没有多久,柳秋紅就往篮子里装了些豆腐和鸡蛋,又去菜地里采了些新鲜菜,送到后头。 宁归竹接过柳秋红送过来的菜,问道:“娘,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煮顿干饭吧,他们兄弟俩会很累。” 种地之前要翻地,而且翻一次还不行,熊锦州和熊锦平两个人收拾六亩地,今天一天不会比收麦子轻松多少。 宁归竹应了声:“知道,昨儿我们还炸了猪油,热一下猪油渣,再弄碗腊肉,然后就是青菜和鸡蛋煎豆腐,您看怎么样?” 柳秋紅:“……我看很好了。” 反正要是换成她来做饭的话,家里的伙食绝对没有这么好。 宁归竹正拎着东西往厨房里去,没有注意到柳秋紅面上的表情,他把菜放到厨房里后,给柳秋红倒了一碗棠梨叶水出来。 家里还有事情等着,柳秋红喝着水,听了会儿小孩读书的动静,心情不错地回了家。 辛苦忙了大半天,回到家里有粒粒分明的大米饭,菜还丰盛得跟过年似的,熊锦州和熊锦平埋头干饭,等家里人都下桌之后,合力把剩下的饭菜给解决了。 看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宁归竹观察了下,确定兄弟俩是吃饱了,才放心地收起碗筷。 柳秋红和熊石山起身,和他一起把家里收拾干净。 中午休息的时间不长,小孩子午睡的时候,熊锦州和熊锦平又下了地,熊石山牵着骡子去县里送豆腐,柳秋红和王春华带着婶子们继续干活。 宁归竹晃动竹条,勾着小狗去咬。 两只狗甩着尾巴,偏头咬住竹条后就不肯松了,宁归竹从逗狗转变为拔河,忽然感觉竹条后面有什么东西,偏头去看,三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躺在地上,肚皮翻天地去勾竹条尾端。 “……” 也是一根多用上了。 午休结束的时候,安和匆匆赶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在地里沾到的泥巴。 宁归竹看见他来,不由道:“家里的地收拾完了吗?” 祖孙俩没錢买田地,但按照律法规定,他们是可以开垦一定大小的荒地的,今天应该也要忙地里的事情才对。 安和摇头道:“地里空的地方不多,我们全部种了黄豆,弄得很快。” “全种黄豆?” “嗯,王婶婶跟奶奶说的,让我们空地里多种点黄豆,收成时会全部买下。” 王春华也是想着帮祖孙俩一把,提前说好给用现在的价格收,会比豆子收获时高个两三文錢。今年的豆子长势正常的话,对祖孙俩而言,会比种红薯要更值一些。 而且…… 红薯可以种到山里去。 虽然可能被村里其他人挖走,或者被什么小动物吃掉,但祖孙俩多多少少能收获些回来。 闻言,宁归竹抬手顺了顺小孩的头发,“那我们今天开始学着做头花?” 前两天已经上山认了染色用的草药,之后又教了简单的染色,今天正好用上第一批染好色的布料。 安和用力点着脑袋,期待地看着宁归竹。 头花制作也算是宁归竹的老本行之一,即使材料只有麻布,能做出来的花样也不在少数。 白皙的指尖翻折着淡红色的布条,花朵逐渐成形,宁归竹调整了留出来的布条位置,用针线固定住。他一连做了五种头花放在桌子上,问安和:“学这五种?” “嗯嗯嗯!” 安和看着桌上漂亮的头花,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能够想象到带着这些头花去县里后,生意会有多么的好。 做好样品,宁归竹就开始手把手地教安和制作头花。 出来喝水的三小只“哇”地看着桌上的头花,熊茵茵忍不住抬头问道:“师父,这个花花卖多少錢呀?” 宁归竹笑着揉了揉小孩脑袋,问道:“茵茵想买?” 熊茵茵乖巧地点头,说道:“师父给的零花钱,茵茵还没有用,可以用来买这个吗?” 宁归竹抱着她,指了指旁边认真折头花的小孩,“师父的布条都卖给安和哥哥啦,茵茵要去问安和哥哥哦。” 忽然被点名的安和:“?” 他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大脑过了会儿才接收到宁归竹说的话,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本来就是阿叔做的,茵茵拿去戴就好了。” 宁归竹笑笑,不準备插手小孩之间的事情。 无法从他这里得到帮助,熊茵茵认真想了下,对安和道:“茵茵想要头花就应该给钱的,安和哥哥你快说嘛,头花要多少钱呀?” 安和挠了挠脑袋,下意识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安和挠了挠头发,不是很确定:“三文钱?” 他对头花的了解,就仅限于先前从别的小孩那见过的,那个三文钱的头花。 听见这个价格,熊茵茵很开心,“我刚好有三文钱哎!” 小孩拉开自己的衣服,从里面的小兜兜里取出三个铜板,塞到了安和手里,然后迫不及待地挑走了红色的大花花,跑到宁归竹面前,“师父,帮我扎上好不好?” “好。” 宁归竹接过头花,将其搭在腿上后,给茵茵拆掉两边的发啾啾,扎了个新的发型,将头花固定在侧面。 熊茵茵抬起手小心地碰了碰花花,期待地看向哥哥们。 “哇,茵茵你好好看呀!” 熊川水对新鲜事物,永远是最先捧场的那个。 看三个小孩高兴,宁归竹没催着他们去读书,垂眸继续教安和做头花。 - 半个月时间过去得飞快。 孩子们的课程早早从之乎者也变成了加减乘除,前往县里的当天,宁归竹出了二十道加减法题目,并表示晚上回来时,他是要检查的。 小孩儿们:“……” 看着纸上书写的题目,他们对视一眼,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 熊锦州敲了敲他们的脑袋,“叹什么气,竹哥儿不在家,你们把题目做了就可以去玩,難道不应该高兴吗?” 熊金帛向来懂事,这会儿難得诉苦:“可是算数很难。” 熊锦州都不会,只从量上看事,闻言拍了拍熊金帛的脑袋,说道:“难什么难,你们又不是不认字,花个半天时间,怎么都能做出来了。” 听着熊锦州的话,小朋友们先后翻起白眼,宁归竹在旁边努力忍笑。 不管小孩是怎么想的,宁归竹的任务已经布置了出来,熊锦州和宁归竹牵着馒头出了家门。 前院里,熊锦平和王春华已经将推车装好,看见两人过来闲聊着,将推车的拉绳固定在馒头身上。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夫妻俩的豆花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也就换了摆摊的位置。 原本做生意的地方不用付费,还有足够的桌椅供他们使用,自然就有不那么好的点——人流量较小。新摊位所在的位置,每个月要交一定数额的摊位费和桌椅使用费,不过这边的人流量更大,而且舍得花钱买小吃的人更多。 宁归竹听着他们说这些话,心里对陈县令的敬佩更多,他在治理县城上,真的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帮王春华和熊锦平準备好摊位,宁归竹跟着熊锦州一起到了县衙。 熊锦州找卢主簿点卯,问道:“大人来了吗?” 卢主簿:“在院子里等着呢,你直接带宁先生过去就好了。” 熊锦州点点头,走回宁归竹身边,牵着他的手往院子那边去,笑着问道:“先前见过大人那么多回,今儿还紧不紧张?” 宁归竹:“……” 他用力甩了下牵着的手,哼道:“你管我呢。” “你是我夫郎,不管你管谁?” 熊锦州故意和宁归竹斗着嘴,到县令临时休息的院子时,宁归竹面上只剩下对熊锦州的恼怒。 打眼瞧见他这副表情,陈县令失笑:“这是怎么了?” 斗嘴被顶头上司看了笑话,熊锦州没皮没脸的,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跟锦州聊了两句闲话,没什么事。” 陈县令摇摇头,不问他们夫夫之间的闲话,伸手朝着面前的座位示意了下,“宁先生请坐。” “谢大人。”宁归竹在旁边坐下,主动问道:“大人这回想教什么?” 被反客为主,陈县令顿了下,难得窥到了几分宁归竹对自己的自信,他笑着说道:“宁先生当真让我琢磨?” 宁归竹点了点头,又谦虚地补充,“当然,如果说到我不会的,还请大人见谅。” 陈县令摇了摇头,抿了口茶道:“我心里确实有个想法。” “县里的纺织坊已经安顿好,最近织出来不少白色布料。如果可以的话,在下想请宁先生教大家做染色。” 宁归竹动作一顿。 前脚在家里教了安和染色,后脚又要到县里教人染色,这也有够巧合的。 他笑着说道:“自然没有问题,大人可准备了染色用的草药?” “……”陈县令咳了一声,“染坊那边并未给出方子,我只找到两种草药。” 他有钱有势,但钱是打仗得来的,比不上世家什么都知道。又不爱以势压人,人家不给,就只能窝在家里自己想办法了。 染布并非是准备好草药,直接放进去泡上就行,中间还需要经过一些处理,才能让色泽长久地停留在布料上面,而这一部分,是陈县令自己琢磨不出来的。 宁归竹道:“东西不足的话,就不能急着教染色了。” 他下意识往身后看去。 熊锦州微微倾身,问道:“要什么东西吗?” “呃……” 宁归竹看了他,才想起来这不是家里,又看向陈县令。 陈县令道:“要什么你跟他说就行。” 宁归竹就小声对熊锦州道:“帮我拿一套笔墨过来。” 熊锦州点点头,脚步匆匆地出去。 他们说话的位置是堂屋,侧面就是书房,熊锦州很快拿了东西过来,在桌上铺开后,宁归竹磨好墨,提笔书写染布需要的材料。 陈县令走到他旁边看了看,指着上面的两样东西问道:“这明矾和石灰是什么?” 宁归竹习惯了现代的称呼,再加上在家里时,不管他说什么,家里人都是好好好的,这会儿陈县令忽然问起,他手指骤然蜷缩了下,才镇定地回答道:“明矾就是白君,石灰是希灰。” 他状态的变化十分微小,县令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中原王朝的地域十分宽广,同一样东西的称呼五花八门,有没听过的很正常。 他只是提醒了一句:“最好写常用的名字。” 像白君和希灰,就是医学著作上出现过的名称,经年以来流传度极广。 宁归竹哪里知道现如今哪个名字用得多,干脆每样东西旁边都写了三四样别称,还顺手画了配图。 陈县令:“……” 看一眼,再看一眼。这工笔画得可真传神。 宁归竹将写好的单子留下后,顺口问了一句:“大人准备怎么收这些草药?” 陈县令翻了下,随口道:“去药铺里买啊。” “……” “宁先生有更好的建议?” 宁归竹道:“用来染色的草药不用太精细的炮制,大人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放出消息去,从百姓手里收了,咱们自己弄。” 一个县里收种作物的时间差不太多,现在放出这个消息,刚好能让结束农作的百姓忙起来,补贴一下家用。 陈县令闻言思索了下,“确实可行,只是这样的话,宁先生你就得先带人分辨草药了。” 百姓大多愚笨,刚放出消息时,肯定会送来不少,并非他们所需的草药。 宁归竹点头:“这是自然。” 他认不得所有草药,但染色所需要的那几种,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一来二去讨论完,教导染色的事情又得往后拖上几日,熊锦州还要去巡逻,宁归竹跟陈县令告辞后,朝着纺织坊那边而去,准备看看纺织学堂的情况。 到了纺织坊前,一抬头,就见这里竟是换了名字——工坊。 “宁先生?” 晋汤拿着吃食走来,见宁归竹站在这,笑问:“宁先生是来上课的?” 宁归竹摇了摇头,知道晋汤是县令的心腹,也就没有瞒着,将方才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听大人说纺织学堂还在办,我就过来看看。” 晋汤闻言点头,还主动邀请:“除了学堂,要不要也去看看织坊?” “乐意之至。” 学堂内的课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宁归竹没有去打扰,和晋汤在外面看了会儿,就离开学堂前往不远处的织坊。 第82章 第 82 章 县城一日游 同样是“坊”, 外面高高挂起的工坊,指的是城市分区,而这里面的織坊, 则有工厂的意思。 織坊与工学堂一般, 也被院墙围着,大小上要小一些, 内里三排极宽敞的屋子, 里面摆滿了新織机,前两批学員就坐在里面干活。 “宁先生!” 欣喜的声音从侧面响起, 女人惊喜地从旁边小屋子里跑出来,慢半拍和晋汤打了招呼。 宁歸竹很快从记忆里翻出对方的名字,“慧娘。”他看了眼小屋子, 带着些询问:“你这是……” 慧娘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我織不好布,大人就让我跟着晋管事学些东西,现在负责管织坊这边。” 闻言,宁歸竹惊喜道:“那太好了,祝贺你,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慧娘大大方方道:“谢谢。” 她更熟悉织坊这边的情况, 干脆陪着两人一起逛逛。 织坊内只有第一排的房子在使用中, 并且没有坐滿人,里面劳作的织工低头忙活着偶尔抬头看见他们,好些人声音轻快地喊了宁歸竹。 宁歸竹跟他们打过招呼, 视線落到织出来的布料上。 偏黄的白麻布料卷着放在一边,布料间的走線紧密结实,比他们刚出師时的制作成果更好。 走过前面他教的那批学生,后面的宁归竹就不熟了, 他正准备离开时,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是结束教学后,第一次到织坊学堂看新班级教学情况时,坐在最前面的少年。 宁归竹顿了下,抬步朝那边走去。 慧娘和晋汤对视一眼,跟着宁归竹往那边走去。 少年看见宁归竹过来,神情中流露出几分激动,等宁归竹走近之后,声音放轻叫了人:“阿叔好。” 宁归竹闻声顿了下,“你是王家侄儿?” 他还在教学时,王春华就提过,想送侄哥儿到学堂学习,不过后来因为大人的安排,人没到他手里,进了第二批的纺织班。宁归竹后来问了一句,得知小孩学得挺好的,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没再关注了。 少年轻轻点了下头,笑眼弯弯道:“阿叔,我是我们这一批最厉害的呢!” 旁边的慧娘闻言,也赞同道:“安哥儿确实很出色。” 宁归竹的视線落到布料上,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很不错。” 得了宁归竹的夸奖,安哥儿顿时高兴起来。 在这群人心目中,宁归竹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毕竟没有宁归竹,他们这些普通人,基本没可能学到纺织技术。 见安哥儿和宁归竹多聊了几句,周围人不由羡慕地看了过来。 眼见着已经打扰了他们的工作,宁归竹结束和安哥儿的聊天,声音放轻,笑着对安哥儿道:“我不怎么出门,下次你若是来家里,可以去后面找我玩。” “好!我会的!”安哥儿连忙答应。 从织坊里面出来,宁归竹和二人告别,即将走出工坊大门时,就见这里已经搭好了棚子,桌椅板凳都已经摆上。 正在忙活的衙役看见宁归竹,抬手打了声招呼,转述陈縣令的话,“宁先生,大人说明天在这里收草药。” 宁归竹应了一声,“好,明早我会过来。” “那倒也不用。”衙役道,“大人说要留些时间让人去挖,中午之前来就行了。” 宁归竹谢过他的转达,回了縣衙。 “宁先生。”盧主簿看见宁归竹,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问道:“今儿应该没事了吧,不回去吗?” 宁归竹摇头:“家里提前交代过,今天不着急回去。” “哦。” 盧主簿道:“宁先生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大书房那边看看,里面有几本游记还挺有意思的。” 宁归竹闻言来了些心思,和卢主簿确定了大书房的位置,过去后看了下。书房内多是各种文书,卢主簿说的游记就摞在书桌上,旁边还有几本科举所用的正经书籍。 宁归竹伸出的手迟疑了下,果断选择了游记。 担心其余人会来寻找,宁归竹拿笔在空白的纸张上留下一行小字,表明他借走书籍,会在傍晚前还来后,就带着游记回到了熊錦州在縣衙的房间。 夏天燥热,房间的门窗全部打开。 靠窗坐着的人垂眸看书,往往要隔上许久,才会翻到下一页。熊錦州看了好半天,视線才落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于是转身去厨房重新拿了个茶壶,拎着满满一壶冷茶水回来,“渴不渴?怎么也不去弄壶水回来。” 宁归竹才发现他,放下书说道:“忘了,上午的巡逻结束了吗?” 熊錦州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宁归竹面前,在他对面坐下说道:“一会儿还要去一趟。” 他额头上的汗水不少,宁归竹四下看了下,没找到扇子,干脆拿着书轻轻给人扇风,说道:“我今儿等你一起回去。” 闻言,熊锦州惊喜抬头,“真的?” 宁归竹笑着托腮,“我骗你做什么。” 得到他的肯定,熊錦州拉着人用力亲了一口,又顺势将人抱进怀中,坐在凳子上舍不得松手。 宁归竹扇风的动作转向了自己,“好热,你放开我。” “让我再抱一会儿嘛。” 听熊锦州撒娇,宁归竹下意识扭头,对上他那英气非凡的容貌,心里轻轻啧了一声,十分吃这一套地捧住他的脸亲了下,随他去了。 还有事要干,黏糊没多久,熊锦州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起了身。 宁归竹本想继续看书,但先前还能读出趣味的文字,这会儿又成了烧脑的天文,他放下书视线落到窗户外面。这间房的侧前方种着一棵参天大树,能够遮挡住半边屋子,宁归竹所坐的这一边,正好可以避开太阳。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宁归竹放下书,将门窗关好,出了縣衙,准备在县里逛逛。 熊锦平和王春华还在摊位上,宁归竹走过来看了下,见他们夫妻俩忙得过来,就没过去打扰,开始观察这边的摊贩。 熊家来县里卖吃食的人家不少,但宁归竹只看见两家,正好人忙完抬头看见他,招呼了声:“竹哥儿,过来吃一口?” “堂弟。”宁归竹走近,道:“怎么就你们两家,其余人呢?” 男人挠了下头,说道:“在西城或者码头吧?” 西城里住的是安和县的富户,县令的住宅也买在那,码头则是南城靠西城的位置,他们现在在东城,也是县里商贸最发达的地方。 宁归竹“哦”了一声。 古代城池用高高的城墙围着,再加上县城的级别听上去就不高,总给人一种小地方的感觉,但其实占地面积还是很宽广的,宁归竹至今为止都没走完过东城的范围。 他笑着拒绝对方递过来的吃食,说道:“还不饿呢,我再去走走,你们一般什么时辰回去?” “跟锦州下值的时间差不多吧,有时候出来吃东西的人少,就会晚一点,不过每天都能把东西卖完。” “那挺好的。”宁归竹点头,“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了,准备去别的地方逛逛。” “好。” 宁归竹刚离开,旁边的小贩就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你手艺还真是从宁先生那里学的啊?” “?”男人道,“不然呢?” 小贩啧啧道:“最近好多人打着宁先生教导的名头出来卖东西,我还以为你也是个说大话的呢。” “……啊?” 埋头做生意的堂兄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宁归竹难得来街上闲逛一次,倒是和他差不多的时间得知了消息,他听那人吆喝说是跟自己学的,还停下来认真思索了会儿,怀疑是不是熊家人偷偷把手艺教了出去。 上前买了份尝过后,顿时就无语起来。 宁归竹好笑地放下碗,“店家,你说你这是跟宁先生学的,不知道是哪个宁先生啊?” 那老板听人问,下意识打量了宁归竹两眼,然后才开口道:“咱们这能有哪个宁先生?当然是小河村,熊捕头家里那位了。” “哦。”宁归竹点点头,将铜錢放到他面前,“下次还是别撒这种谎了,听着怪让人心烦的。” “嘿你这夫郎什么意思?上来就说我们撒谎,想白吃白喝是不是?!” 宁归竹:“……” 他点了点铜錢,提醒自己已经给錢了,然后陈述事实道:“我叫宁归竹,实在是不曾在家中见过你。” “老子管你叫什么,宁归……宁先生?!!” 那老板正撸袖子呢,脑子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他们这些人打着宁归竹的名声做生意,平日里都是避开捕快吆喝的,就怕话传到熊锦州耳朵里,被人发现了来找麻烦。现在可好,避开了捕快们,撞到了正主面前。 动手是不敢动手的,否则前脚伤了宁归竹,后脚就得被煞神打进医馆里去。 眼见着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那摊贩利落地收了东西,跑了。 差点被撞到,宁归竹连退了数步,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管在哪个时代,投机取巧赚钱的事情都不在少数,宁归竹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一路走下来,发现不只是吃食小摊,还有两家新开的酒馆,也号称厨師是跟着宁归竹学习过的。 宁归竹:“???” 他虽然很想将教导手艺的事业发扬光大,但这群人是不是给他发展得太快了些。 · “宁先生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陈县令刚看完卢主簿近期整理好的文书,出来时正好和宁归竹迎面撞上,不由朝着外面看了眼,没看见熊锦州的身影还愣了下,才想起来熊锦州这会儿应该还在外面巡逻。 “见过大人。”宁归竹行过礼,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方才的事情说给陈县令听了,蹙着眉道:“虽说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但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陈县令合上扇子,轻轻敲了下,侧头问身边的師爺:“近期你可有听闻相应的内容?” 師爺摇头。 “看来是躲着县衙的人吆喝了。” 陈县令重新展开扇子,笑着对宁归竹道:“宁先生想不想再看一回审案?” “哎?” 宁归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跟在陈县令和师爺身后,来到了院落中,只听陈县令几句吩咐,留在县里的衙役全都散了出去,不一会儿,熊锦州带着人从外面匆匆回来。 “大人,师爺。” 熊锦州大步进来,先和陈县令行了礼,起身时才发现宁归竹也坐在这,他不由投过去一个疑惑的视线。 宁归竹心里知道是跟什么有关,但不太明白陈县令为什么会是这反应,于是朝他摇了摇头。 陈县令将小夫夫俩的互动收入眼底,笑着说道:“你小子白当这么久的捕头了,外面有人用你夫郎的名声赚钱,你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熊锦州:“嗯???” 说话间,出去的衙役带着人回来了,熊锦州来不及追问更多的情况,只好先退到陈县令另一侧。陈县令摆摆手,把人赶到了宁归竹身边,收拢扇子看着跪在堂下的人,手一用力,扇柄敲落在桌子上。 跪在堂下的十来个人一下子就腿软了。 陈县令平静道:“说说吧,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跪在前面的人穿着还算富裕,试探地抬起头,去看坐在主位上的陈县令,对上那双居高临下的眸子时,哆嗦了下,试探道:“这,不知小的们犯了什么事……” “看来你们犯的事情不少啊。”师爷笑呵呵道,“自己最近干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吗?” 听见师爷这话,众人冷汗直冒。 然而上座的人在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声响,宁归竹见陈县令和师爷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好奇地偏头看向熊锦州,熊锦州笑着朝他摇了摇头,垂手给宁归竹倒了杯水,示意人可以喝一口解解渴。 宁归竹摇摇头表示不渴,视线再度落到跪着的那群人身上。 被压着跪到县令跟前,可没人敢偷懒寻什么舒服的姿势,这么一会儿过去,已经有好几个忍不住开始活动身体。 其中一人无意间扫到宁归竹和熊锦州,吓了一跳,不小心撞到了身边人。 陈县令慢悠悠喝了口茶,师爷朝人挥了挥手,立即有衙役将心虚的那人带了下去,他朝陈县令抱拳行了一礼后,也跟着离开了。 熊锦州想着宁归竹先前好奇的眼神,凑到宁归竹耳边道:“这是分开审,那人胆子小扛不住事,估计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这间院落的堂屋并不如何大,熊锦州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跪在前面的人距离很近,也就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下意识抬头看向上方的陈县令。 明明刚进来前,陈县令也是这么一副放松自在的模样,但这会儿见了,几人又品出些不同的意味来。 有人心慌之下迫不及待地道:“大人我说!我说!” 陈县令将视线落到他身上,“说说看。” 那人不给身周人抢话的时间,一口气说道:“是城西刘員外,说是我们可以用宁先生的名头去卖东西,要是赚不到什么钱,他还愿意给咱们补上这里面的亏空,那两家酒馆也是刘員外让人来开的!” 刘員外? 宁归竹又去看熊锦州。 熊锦州道:“咱们县里就数他们家布坊的生意最好。” 陈县令弄的新织坊必然会冲击到布坊生意,但民不与官斗,刘员外不敢做事膈应陈县令,只好把招数使在了宁归竹身上。 偏偏又害怕闹大了惹恼熊锦州,或者让陈县令关注到这事,就偷偷摸摸地让人在外面抹黑宁归竹的名声。 他干这事是偷着干的,也没亲自出面,偏偏好巧不巧,联系的人里有人认识他手底下的小厮。 听说有捕快在外面敲门的时候,刘员外心都快跳出来了,反复琢磨了遍自己最近干的事情,确定没有触犯律法后,才示意管家去开门。 熊锦州敲开门,看了管家一眼,笑呵呵道:“你们老爷呢?” 他成日里在县内巡逻,这笑模样却是第一次见,管家紧张地擦着额头上的汗,引着人往里面走。 刘员外整理好情绪,抬头见熊锦州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心脏还是本能地用力跳了几下,勉强镇定下来迎上前,“熊捕头好久不见,您这是……啊!” 熊锦州甩了甩手,看着流鼻血的刘员外,笑容灿烂,“大人说了,你拖累我夫郎名声乃是小事,咱们私了就行。” 刘员外:“???” 不是,不私了行不行?! · 县衙。 陈县令下了枚棋子,乐呵呵地对宁归竹道:“你放心,锦州那小子心里有谱,不会做太过的。”说完不知道想起什么,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过头了也没事,我给他撑腰。” 宁归竹本来不担心的,听见陈县令这话,手里的黑棋顿时就落不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静下心来找到落子处,问道:“这样让锦州打上门去,不会影响县衙的威望吗?” 陈县令诧异,“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 师爷在旁笑道:“谁不知道熊捕头对夫郎是捧着护着,怕人走路辛苦,特意去买了骡子不说,还每天背着人来往。这刘员外敢欺负他夫郎,不就是等着挨揍吗?” “……” 随着师爷的话,宁归竹脸颊越来越红,最终啐了句:“坊间传言,当真离谱。” “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众人的哄笑声,宁归竹指节敲了敲棋盘,催促道:“大人轮到您落子了。” 陈县令扇着扇子,笑着在方才看好的地方落子。 两人一个是半吊子举人,一个是早早辍学,都属于同龄人中较为稚嫩的那一方。 不过宁归竹输在起跑线上,棋艺比之陈县令差了太多,不一会儿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师爷在旁边是恨铁不成钢,见人输了,连声道:“宁先生你这不行,还是让我来,我教你怎么下。” 陈县令轻哼:“你小子在我这也只有当手下败将的命。” “大人,吓唬人这一招现在可不管用了,您就等着我杀你个片甲不留吧!” 说着,师爷就迫不及待地落了子。 宁归竹在旁边看着,正入迷时,听见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动静,扭头看去,就见熊锦州大步回来,笑着朝宁归竹挑了下眉,抱拳对看过来的陈县令道:“大人,我办完私事了。” “办私事跟我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陈县令瞅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皱眉盯着棋盘上的棋局。 熊锦州不挪脚,还继续道:“小的办完私事回来,路上遇到一伙持刀的凶徒,顺带压了回来。” “嗯?”闻言,陈县令只好投去视线,“什么情况?” 熊锦州道:“乃是李家二郎,说孩子是他们李家的种,要带回去传宗接代,伤了钱家夫妻俩后,找到了钱三娘的摊位处。” 闻言,陈县令冷呵了一声,“带过来吧。” 熊锦州应声,朝着外面喊了声,三两个衙役赶着六七人进来,男男女女皆是壮年,衙役们将收缴的刀和农具丢在地上,表示人都在这里了。 陈县令视线落到这几人身上,扫了眼最前头的李二郎与他父母,不耐烦道:“当日判决你们没异议,这会儿倒是闹起来了。来人,各打二十杖,拖去菜市口以儆效尤。” “是!” 被这么一闹,陈县令成功找到借口甩脱棋局,“今儿难得在衙里久待,就遇到这么多事,本官还是回府去的好。” 师爷虽然是这几个月才来的县衙,但早年打仗时,就跟在陈县令手底下干过活,这会儿随手捞了个空闲的衙役帮忙拿棋子,他自己端起棋盘追了上去。 宁归竹扭头,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牵着他的手,远离哀叫的环境,问道:“午饭是去外面吃,还是在后厨吃?” “后厨吧,热,不想走动。” “那我去端饭。” 熊锦州送宁归竹到后院院门后,才折返前往厨房方向,午间的饭菜早就准备好,厨房里就几个侍女仆从在吃东西。 熊锦州快速打好饭菜,结束闲聊往后院而去。 吃过午餐,休息了会儿。 下午起来时,宁归竹听人说已经有人挖了药草来卖,拿着上午买的蒲扇,匆匆往工坊那边而去。 “阿叔?!” 等在那的小孩看见人,惊喜地跳起身,朝宁归竹挥了挥手。 等宁归竹走近后,安和就快速说道:“我进城的时候,捕快大哥看到我背篓里的东西,就提了句这边在收染布的草药,原来是阿叔在弄啊。” “你也是碰得巧。” 宁归竹笑着揉揉他的脑袋,看着满竹篓的草药,若有所思起来。 第83章 第 83 章 染布教学 安和带过来的草药有好几种, 都是染色用的,一竹篓塞得满满当当。 草药全部倒在准备好的笸箩中,宁歸竹负责检查草药是否能用, 检查好的草药由縣令安排过来的小厮称过重, 再由账房先生算过,付给安和铜板。 满满一竹篓的草药, 花了祖孙俩三天的时间, 换到七十六文。 小孩捧着手里的银錢,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錢。 宁歸竹确定过给的数额没问题后,视线落到安和身上, 见小孩面上遮不住的欣喜,不由嘴角上翘,跟着高興起来。 揉过小孩腦袋,宁歸竹和账房、小厮闲聊。 安和高興过后,十枚十枚地数着银錢,每数一次取出一枚,还剩下六枚时, 他毫不犹豫地也拿了一枚出来, 然后伸手去拉宁歸竹的袖擺。 “嗯?怎么了?”宁归竹疑惑偏头。 安和举着自己拿出来的那八枚铜錢,高興道:“阿叔,这是你的!” 宁归竹愣了下, 笑着伸出手。 八枚铜板在小孩儿手里很多,落入宁归竹手中时,就显得稀稀拉拉的,他“唔”了一声, 取出一枚铜钱道:“多给了哦。” “没有没有!”安和用力摇头,“茵茵妹妹買头花给了我三文,应该给八枚的!” 宁归竹晃了晃指尖的铜钱,笑着道:“茵茵的三枚加上多出来的六枚,也只有九枚哦,我们说好的是十枚铜钱分一枚呀。” 安和背着小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看天看地不看人,一副“反正我不收回去”的表情。 见小孩儿这副态度,宁归竹思索了一下,就道:“那下次,如果有多的一文钱,就算到这一回里去,好不好?” 他一松口,安和顿时高兴起来,欢快地点着腦袋。 给了宁归竹八枚铜钱,安和手里也还剩下六十八枚,用麻线穿在一起放在衣襟中,看着也是鼓鼓囊囊的。 宁归竹不放心安和一个人回去,刚好他心里还有别的打算,干脆对安和道:“要不要跟阿叔到处走走,等晚上錦州下值后,我们再一起回去?” 安和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出门之前奶奶叮嘱过,草药卖出去后不要着急回家,在縣里等个信得过的村里人,和人搭伴一起回去。 小孩儿这一路走过来纠结了许久,这会儿能跟宁归竹他们一起回去,自然没有迟疑的道理。 阿叔是除了奶奶外,安和最信任的人! 既然小孩同意了,宁归竹在安和弄来的草药中,取出几样品相格外清晰的,留给账房作为样品,方便守着的人在他没回来前,自主进行辨别。 然后牵着安和的小手,一路进了工坊。 晉汤在书房内整理着文书,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和工坊有关的安排,小厮敲门说宁先生过来时,他刚将染布的相关事宜细化完,闻言让小厮请人进来,自己随手整理好桌上的东西,起身相迎。 “晉管事。” 宁归竹抬步进入书房。 “宁先生。”晉汤注意到宁归竹还牵着个人,好奇地问道:“这是?” 宁归竹介绍完,道:“也是个巧事,安和前两天才跟我学完染布。” 晉汤是个脑子活泛的,听到宁归竹这话,一下子就猜到了宁归竹的来意,笑盈盈地多留意了两眼,招呼着一大一小在靠窗的软榻上坐下,给人斟了茶水。 宁归竹喝了口水,主动和晋汤道:“我在家里条件不足,用的助染剂也只是食盐,不过更换助染剂对染布的步骤影响不大,这孩子也可以帮上些忙。” 他的话说得明明白白,安和听懂宁归竹的意思,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擺。 “宁先生的话,在下自然是相信的。”晋汤放下茶盏,思绪转动起来,问道:“宁先生觉得,这孩子可以单独带一班吗?” 这话与其说是在问安和的染色本领,还不如说是在问宁归竹,如果安和教导过程中出现差错,宁归竹能不能及时纠正过来。 宁归竹在冒出带安和教导的想法后,心里就有了相应的准备,闻言说道:“可以。” 晋汤笑起来,道:“那就这么定了,等开始教学时,还请宁先生带着安和一起过来。”他稍稍思索了下,主动提了安和的月例,“按照您方才所说的,安和无法独立教学,月例三百文一月,如何?” 三百文的月例和宁归竹的五两比起来很少,但面对安和的情况,晋汤给出的价钱已经很不错了。 说得直白点,这是看在宁归竹面子上才给的价格。 宁归竹也知道这一点,真情实意地跟晋汤道谢。等带着孩子从书房里出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上门找人办这事,应该带些礼物才是。 现在补礼物是不合适了,宁归竹揉了把兴奋的小孩,说道:“好好干,莫要让晋管事后悔今日的决定。” 安和用力点着脑袋:“我会的!” 他在心里算着,距离教学还差几天,他这两天可以在家里多采些草药,染布需要等待,他可以做好后交给奶奶看顾着,以后每天下午回家还可以做些头花,攒上一大批头花再来縣里卖。 或许会很忙,但都是能够得到回报的,安和恨不得更忙一些。 等攒夠了钱,就可以重新弄一下家里,不用太好,冬天的时候茅草顶不被积雪压垮就足夠了。还可以做两身新衣服,这样他和奶奶冬天可以不那么冷…… 宁归竹不知道小孩的想法,问道:“今天要不要買点什么东西?” 安和“啊”了一声,认真想了下,说道:“我想去买一点白色的布,然后買点玉米碴回去。” 家里的布料只有从宁归竹那里買来的布条,其中大部分都是靛蓝色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可以用来染色。 然后就是玉米,每次吃了很久的红薯后,奶奶就会拿几文钱出来,找附近的奶奶或者婶婶,买上一碗其他的粮食煮了吃。 安和想,他赚钱了,可以买粮食回去。 小孩提起,宁归竹就带着人去了商铺。安和算着银钱,在布料和玉米碴上各花了三十文钱,剩下八文珍惜地放到了衣襟之间。 带着他往縣衙回去时,正好远远路过菜市口,见那边围着不少人,宁归竹想起上午听的事情,对安和道:“阿叔一会儿有事,安和在县衙的房间内等着阿叔好不好?” 安和乖巧,“好的,阿叔不用担心我。” “乖。” 宁归竹揉揉小孩脑袋,带着他来到县衙,跟路上遇到的衙役仆从介绍了下,然后把人安置到了房间中。 “桌子上有水,那里有扇子,你都可以用,阿叔会很快回来。” “好的,阿叔再见!” 目送宁归竹离开,安和关上房间的门,将桌上的茶壶往靠墙的位置推了推,然后把竹篓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欢喜地翻来覆去地看着。 宁归竹出了县衙,没走多远,迎面和熊錦州遇上。 看见他,熊錦州的脚步一顿,身后跟着的捕快们和宁归竹打过招呼,直接进了县衙里面。 熊錦州上前两步,牵着宁归竹的手,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去?药草那边处理好了?” “不是说三娘父母受了伤?我想去看看。”宁归竹说完,又将方才的事情跟熊锦州说了一遍,“安和家的情况太差了,我想着,能帮一回是一回。” 熊锦州整理了下宁归竹散开的碎发,说道:“不用和我解释这些,想做就做,这是你凭借自己本事做到的。” 闻言,宁归竹笑了下。 要去钱家看伤患,两人先去了趟商铺,买了一包补血的红枣,然后才结伴往钱家的方向去。 有熊锦州在,宁归竹省了问路的心思,开始琢磨其他事情:“咱们家有枣树吗?” 熊锦州:“山里有,怎么了?” 宁归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道:“想摘点枣子晒了收起来。” 他不爱吃枣子,但这是补气血的好东西,可以不吃,不能没有。 熊锦州:“到时候我带你去。” “嗯。”宁归竹又道:“还想移栽枣树苗。” “下次放假去。” 面对宁归竹提出的事情,熊锦州完全是有求必应。 钱家所在的巷子并非城内条件最差的,但走在这其中,还是能看到不少穿着简陋穷苦的人家,有些看上去甚至不如村里的人。 “到了。” 熊锦州停下步伐。 看着围了不少人的院子,宁归竹轻轻拉了下熊锦州,先他一步上前,敲了敲门问道:“请问这里是钱三娘家吗?” 听见询问声,院子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容貌昳丽的青年站在院门口,被踹得破破烂烂的院门,都显出了几分风采来。 怔愣间,钱三娘听到声音匆匆出来,“宁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今儿正好在衙里,听说了些,你爹娘情况可还好?” “大夫说没什么大事。”钱三娘擦着手上的水,招呼宁归竹和熊锦州进来坐,同时说道:“他们那群人冲进来是为了抢柱子,我爹娘是在争夺时被人推开摔到了腰腿。” “那就好。”宁归竹松了口气,又问道:“孩子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坏了?” 钱三娘苦笑,“刚哄着睡下。” 出了这一桩事情,钱三娘的两个姐姐也带着丈夫回来了,家里有人操持,钱三娘在招待过宁归竹和熊锦州后,一家人商量着,就让钱三娘回去继续做豆腐菜,不能耽误了赚钱的营生。 宁归竹看着被压在菜市口的李家人,问熊锦州:“他们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大人说以儆效尤。”熊锦州道,“自然是把人性子磨平了才能放人。” 不然今儿放回去养好了伤,改天又冲进钱家对钱家人非打即骂,该把律令和县衙的面子往哪里放。 宁归竹不知道要怎么磨性子,但想想古代不把人当人看的凶残特性,大概想象了这群坏家伙可能会有的待遇,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方才在钱家的时候,听周围邻里七嘴八舌的,宁归竹才知道李家人抢孩子,是琢磨着把孩子抢回去后,从钱三娘那里换银钱。 蠢,还毒- 民间百姓都忙着生活,工坊放出消息后,不管是认识草药还是不认识草药的,都凑过来询问起情况。 在得知是陳县令安排的后,众人的热情更是高涨。 虽然骨子里还带着对当官的恐惧,但所有人都知道陳县令是个好官,他说要拿钱收草药,就绝对不会少他们一枚铜钱。 消息刚放出去时,就有不少人呼朋唤友地上了山,试图根据告示上的图纸,寻找到需要的草药。等到下午,安和卖的草药被摆出来作为样品,迟疑着过来的百姓心中有了几分底,也带着东西出了城。 他们不仅自己去挖,还给各种亲朋好友递消息,安和县内的山上顿时热闹起来。 等第二天,宁归竹出现在工坊门口时,这里已经排了好几队人,熊锦州在县衙点完卯,直接被安排着,带队来工坊这边维护治安。 夫夫俩难得凑到一起做事,宁归竹却全程忙到没时间抬头。 太多了。 再加上挖采的百姓并不认识草药,里面大多是染色用不上的,宁归竹一个人清点,根本忙不过来。 而且…… 一斤湿草药的价格只有几文钱,愿意花时间弄这个的都是穷苦人家,再加上为了争分夺秒多挖些,来排队的人也以老人小孩为主。 将用来染色的那一小部分挑出来,宁归竹看着面前小孩蜡黄脸蛋上浮现的失落,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在小厮称重时,将另一堆少的推到前面,“这些也是草药,或许你可以去药铺问问,看人家收不收。” 闻言,小孩神情明亮起来,“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宁归竹摆摆手,示意人可以去账房面前排队了。 剩下的那堆杂草中或许也有草药,但宁归竹辨认不出来,只能任由小厮收拢走丢掉。 分辨草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熊锦州看宁归竹急得满头大汗,跟身边人说了一声,挽着袖子绕到桌后,跟着一起辨别草药。 他不认识别的,但染色需要的那些,是跟着宁归竹和安和上山找过的,能够轻而易举地挑选出来。 有他搭把手,宁归竹轻松了不少,喝了口小厮递过来的水,主动将熊锦州分拣剩下的杂草拨到近前,又帮百姓分拣了一次。 排队的老人小孩收了钱,拎着箩筐,带着被宁归竹挑出来的其他草药,高高兴兴地往药房而去。 不远处的茶楼上。 陳县令给坐在对面的华服男子斟了杯茶,笑道:“你总说我这事干不成,现如今看看,我干得如何?” 华服男子闻言,将视线从那夫夫俩身上收回,虚点了陈县令两下,哼道:“你啊你,向来好运。” 开学堂让人大公无私地把手艺教出去,换作之前,是任谁听了都会说他是在痴心妄想,偏偏这人命就这么好,离开京城这才几年,居然就走上了正轨。 陈县令道:“这好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大批只会基础技艺的工匠,能够给王朝带来不少后续影响,当今身体康健,太子亦有明君之相,只要这两代人能稳住朝野,完全可以想见百年之后会是何等繁荣。 眼见着人情绪激动起来,华服男子及时打断,“说这么多,你确定那个哥儿没问题?” 这话如同冷水泼下,陈县令激昂的情绪一顿,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冷哼道:“管他是个什么情况,只要能将事干好,就是妖魔在世也得给我成神。” “啧啧啧,威风,真威风啊!” “……” 跳过斗嘴,总算问出正事,“你怎么忽然跑我这小地方来了?” 华服男子竖起三根手指头,“第三回出海被老子我抢到了。”他笑嘻嘻道:“明年开春就走,估摸着那位爷会来送,你这儿肯定是必经之地。” “那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了。” · 头一天忙得手忙脚乱,第二天,宁归竹就把安和带了过来。 小孩跟着熊锦州一起,将染色需要的草药挑拣出来,他再接手他们挑拣剩下的草堆,将里面用得上的草药挑出来,让人拿了去药铺里卖,多多少少也能赚些银钱。 找上药铺的人多了,有些药铺不愿意收这些廉价草药,也有药铺主动在附近支了棚子。 到后面,晋汤找支棚子的药铺商量了下,要了几个药童过来,让他们自己动手挑选,将宁归竹的时间空了出来。 宁归竹就进了学堂,和这一次的染布工人见了面。 在场三十七人,其中二十五个是成年人,十二个是小孩,男女哥儿皆有,但无一例外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至于有多穷苦…… 无地、租房,是为流民。 相较他们而言,安和与他奶奶的条件,竟是还要好上一层。 宁归竹带着他们处理草药的时候,也会闲聊上几句,从他们的话语之中得知,他们来这里学习根本不是为了手艺,而是学堂内新设了食堂,包一日三餐。 只要节省些,食堂给的吃食能让一家老小活命。 食堂的餐点很简单,每人三个糙馒头,一小碟炒菜,这菜还是以素食为主。 陈县令不是给不出更好的伙食,只是伙食若是太好,本就抢手的学习机会就更轮不到这些流民了。 · 结束一天的忙碌,宁归竹揉着胳膊走出染布学堂,见熊锦州在不远处的石桌边坐着,小跑过去靠着人吐出一口气,“好累,你来多久了?” “刚到。”熊锦州拉着人坐下,给他揉胳膊揉肩,“今天教的什么?” “下午教的扎染,捆了一下午布料。” 熊锦州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说了个好消息,“今儿屠户杀了猪,我多买了些肉,咱们回家炖肉吃。” 宁归竹警觉:“你是不是还买了小肠。” 熊锦州摸摸鼻子,身子前倾弯腰,在人鼻尖上亲了一下,说道:“我来处理,你放心,肯定能弄好的。” “很难放心啊,小肠好难刮的。”宁归竹皱了皱鼻子,决定好后路:“回去后你先拾小肠,要是弄破了就炒来吃,多买的肉可以挂熏棚里熏着,白天请爹娘照看一下。” 熊锦州笑着说好。 两人闲聊了会儿,安和也从染布学堂里出来了,看见宁归竹和熊锦州凑在一起,远远喊了一声人才跑过来。 两大一小结伴回家去,走出工坊之后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大多会笑呵呵地朝着他们打声招呼,有那自来熟的,还会停下来闲聊两句。 自从分拣草药之后,这种情况就成了他们的日常,小安和安静孤僻的性子都被带得活泼了起来。 走出县城,周围的热闹渐渐消退,安和背着自己的小竹篓,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宁归竹提醒了一声:“慢点走,一会儿先跟我们回家知不知道?” “好的阿叔!” 安和应了声,脚步慢了点,依旧轻快。 回到小河村,宁归竹和熊锦州跟前头屋里的家人打过招呼后,就直接回了家,熊锦州去放肉并收拾小肠,宁归竹去后面院子里提了个笼子回来。 安和疑惑:“阿叔?” 笼子里有两只小兔子,看着不怎么怕人,被提起来也在淡定地啃着青草。 宁归竹道:“给你的,好好养着,再养一两个月记得带来配种,到时候还我两只小兔子。” “哎???” 安和抱着笼子,人还是蒙的。 宁归竹笑着搓搓他的脑袋,说道:“我跟你说过兔子发·情的特征,还记不记得?” 安和记得宁归竹跟他说过的一切知识。 只是…… 他抱着笼子,看宁归竹带笑的眉眼,忽然有些想哭,“谢谢阿叔……” 从挖草药开始,到送他兔子,阿叔为他做了好多好多。 “这有什么好哭的。”宁归竹捏了他鼻头一下,“好好把日子过起来,可比话头上的感谢让人高兴。” 小孩嘴笨,被稀里糊涂地哄出了熊家。 宁归竹挽着袖子起身,雀跃地问熊锦州,“想不想吃红烧肉?” “?” 那还用说吗? “想!” 第84章 第 84 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鍋中小火将红糖炒化, 放入焯好水的肉块,均匀地裹上糖色后,加入酱油和八角等香料, 添水没过肉块小火慢炖。 宁歸竹拿起旁边的抹布, 顺手清理了灶台上的脏污,开始备下一道菜。 不大的茄子切滚刀块放入水中泡着, 青椒切小块, 葱切末,姜切丝, 蒜切片,然后调一碗料汁放在旁边。 今天的晚餐宁歸竹就准备做这两道菜,如果熊錦州处理小腸失败, 就加一道爆炒小腸。他放下刀,揭开炉子上的瓦罐看了眼。 米饭煮得差不多了,宁歸竹将瓦罐端到桌上,舀出大半的米汤后,将米饭翻散又重新团在一起,将其放回炉子上。 炉子里的火还有些大,宁歸竹将柴火退了出来, 接下来只等米饭焖熟。 厨房外面。 熊錦州换了条腿撑着, 抵着脑袋,继续小心翼翼地刮去小腸上的油膜。 宁归竹扇着扇子出来,在门口看了会儿, 笑着问道:“没弄破吧?” “还没。”熊錦州呼出一口气,“这个好难弄。” “没办法,美食就是要多费些心思的。” 鍋里的红燒肉估摸着时间够了,宁归竹停下给熊錦州扇风的动作, 揭开鍋盖看了眼,见红燒肉的汤汁已经不多,他翻拌了两下,坐在旁边守着红燒肉收汁。 小火慢炖这么久,鍋里的肉已经软烂,红亮的色泽看着就极其美味。 宁归竹将其盛出,把洗锅水留了下来,冷油入热锅,没来得及烧幹的水分迸溅出来,不等它平息,浸在水里的茄子被丢进锅中。 “滋啦——” 烟火气随着声音迸发出来,宁归竹翻动着锅里的茄子,确定都炸软了之后,将茄子捞出控油,炸过茄子的油捞去杂质盛回罐中,留做下一次炒菜用。 锅底还剩下一点油,宁归竹放入准备好的姜丝蒜末和葱花,翻炒过后将茄子和料汁倒进锅里,再加入清水盖盖焖煮。 焖煮茄子的时间,宁归竹又翻看了下锅里的米饭。焖煮过程中翻动的次数太少,下面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锅巴,好在没有明火,锅巴的颜色金黄漂亮,一看就是一锅好饭。 饭香和菜香交织在一起,宁归竹心情愉悦地朝外面喊了一声,“锦州,你快一点儿,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好——” 熊锦州应声,加快手上的动作。 锅中的茄子已经焖好,宁归竹将其盛出后,将桌子搬出了厨房。 他们今儿的动作挺快,外面还有着太阳,宁归竹不想去院子里晒太阳,就将桌子靠墙放在了走廊上,然后将饭菜端上桌,转身回厨房取碗筷。 熊锦州弄完最后一截,端着脏水倒到了后面的粪坑里,回到前院把盆和工具全部清洗幹净,又用澡豆反复搓洗幹净手后,才来到桌边。 “快坐下,吃饭。” 宁归竹往他面前的碗里夹菜,焖煮过的红烧肉和油焖茄子都十分软烂,落在米饭上后,所携带的汤汁将饭粒浸透,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发。 熊锦州拿起筷子夹起红烧肉整个送入口中,软糯的红烧肉口感软糯,在长时间的炖煮下,油脂层入口即化,瘦肉又鲜嫩多汁,咸甜中达成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美味。 在红烧肉如此的绝味下,油焖茄子的表现不逊色分毫。 同样是软糯入味,油焖茄子表皮微焦,多了层别样风味,咸鲜中带着几分自带的清香,也是格外的下饭。 茄子入口即化,将被汤汁浸泡的米饭送入口中,宁归竹细细咀嚼着,一天的疲惫都在此时化作了虚无。 饭菜吃了个幹干净净,两人幸福地靠墙坐着,端着碗棠梨叶水,品尝着夏日里难得的清甜回甘。 一碗水喝完,动作麻利地收拾干净厨房和碗筷,熊锦州继续收拾小肠,宁归竹到了堂屋里。 沙盘上书写着孩子们计算的结果,宁归竹对照着纸张上留下的题目,换着顺序看了一圈后,沉沉叹了口气。 题目后面留下一横便是有一个人答错,等宁归竹全部检查完,每道题目后面都留下了横线。 正发愁呢,孩子们赶着鸭鸭们回了家,“小叔~師父!!!” 声音轻快,一听就急需毒打。 敏锐地注意到宁归竹的神情不对,三小只瞬间乖巧下来,朝着宁归竹笑笑,“師父,我们先把鸭鸭送回家哦。” 不用成日里上课,仨孩子每天做完功课,就是带着猫狗赶鸭子出去玩。 宁归竹目送他们走开,无奈地摇了摇脑袋。熊锦州正好处理完小肠,探头过来笑问:“他们今天错了很多?” “三个人加一起,对了五道。”宁归竹叹气。 闻言,熊锦州惊讶地挑眉。 家里孩子虽然贪玩了些,但从未懈怠过学业,宁归竹布置下去的任务都是好好完成了的,今天之前,他们可从未错过这么多。 熊锦州于是道:“我去折根竹枝过来?” “……”宁归竹不提倡体罚,但,“先备着吧,我问问情况。” 如果真的是贪玩导致乱写一气,该动手时还是得动手,至少要抽两下手心让他们长长記性。 宁归竹心里这么想着,等三个孩子来到跟前,神色自然就严肃了起来,抬手敲了敲桌面,让他们自己看沙盘上的内容,“说吧,你们是怎么做的,能错这么多。” 他向来温和,这会儿严肃起来,仨人都有些害怕,乖乖道歉:“師父对不起,是我们没有认真写。” 宁归竹看着低头的三小孩,问道:“为什么不好好写作业?” 这…… 三人小心抬起头,偷偷去看宁归竹的表情,见他还是沉着一张臉,迟疑了下才小声道:“有人打大旺二彩,我们着急,就乱写了。” 因为大人叮嘱过,不管想做什么,都得把作业写完再出去,所以他们不敢立即离开。 本来想着是先骗骗爷爷奶奶,等找到大旺二彩后再来写,结果后来就彻底忘記了。 听见这话,宁归竹蹙眉:“谁打的大旺二彩?它们没咬回去?” “是先前欺負安和哥哥的那些小孩。”察觉到宁归竹态度松动,熊川水迫不及待开口,“还有大人,大旺二彩打不过。” 两只狗还是半大狗子,没有进入发·情期,属于性情平和好欺負的阶段,攻击性并不强。 吓吓小孩还成,面对成年人就要弱势几分。 自家狗什么样宁归竹一清二楚,他面上不由浮现出怒意来,“知道是谁家的嗎?” 三人眼睛一亮,用力点头,“知道知道!” “锦州!”宁归竹起身,抬步离开堂屋。 他过来时,熊锦州还在挑打小孩的竹枝,见宁归竹表情不对,他愣了下问道:“怎么了?” 问完,下意识藏起挑出来的那一把竹枝,熊锦州拉着人哄,“小屁孩性子不定,你别生气,我一会儿教训他们啊。” “跟小孩没关系。”宁归竹道,“有人打咱们家狗的主意。” “谁?!” 熊锦州表情一下子垮了。 跟在宁归竹后面过来的小孩叽叽喳喳道:“葛家三叔叔的小儿子”“还有葛四姑奶家的孙儿”“田家的二叔叔”“……” “又是他们这群家伙。”熊锦州冷笑一声,对宁归竹道:“我去去就回。” 看着男人大步离开,宁归竹拍了拍最近的熊金帛脑袋,问道:“你小叔为什么说又是他们?” 熊金帛仰着头道:“葛家那一群人可讨厌了,经常在村里干坏事。” 宁归竹挑眉,“例如?” 熊茵茵:“欺负小孩和奶奶!” 熊川水:“经常偷别人家的鸭子和小鸡!” 熊金帛:“地里的菜也偷!” 小朋友义愤填膺,在他们的眼里,这一群人就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坏蛋了。 宁归竹揉搓着他们,将小臉上的愤怒揉去,说道:“他们确实很不好,乖孩子不生气,咱们把事情交给大人处理。” 听见宁归竹的话,小孩们哼哼道:“可是只有厉害的大人会打回去,不厉害的都是关上门当听不见。” 熊金帛仰着脑袋问宁归竹,“师父,为什么村长不把他们赶走呀?” 读书后,知道的东西像是一下子就变多了,熊金帛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听到的,如果人很坏很坏的话,村长和族长可以把人赶走的。 他们村好多好多姓,没有族长,但村长应该可以这么做? “因为罪不至此。”宁归竹蹲下来,道:“他们有很多很多人,田地房子都在这里,赶走的话,可能都会去世。” 熊川水不开心道:“那些人都是坏人,去世就去世嘛。” 小孩对死亡没有概念,说出来的话往往更残忍。 宁归竹敲敲他脑袋,“不能凭借一己喜恶去决定别人的生命。” 按孩子们说的,那一大家子人不少,宁归竹有些担心出门的熊锦州,哄着三人道:“你们帮师父喂一下兔兔好不好?” “好哦。”三人点头,熊茵茵问道:“师父要去帮小叔嗎?” 宁归竹揉揉她脑袋,“是呀,不能让你小叔被人欺负了去。” 小孩们:“?” 看着师父关上院门离开,熊茵茵看向两个哥哥,疑惑:“不是说小叔很厉害嗎?为什么还会被欺负?” 熊金帛思索,摇头,表示不懂。 熊川水蹦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叫作情人眼里出西施!” “弟弟,这句话的意思明明是……” 熊川水不听哥哥的,拉着妹妹叭叭自己的理解:“东施效颦的故事妹妹还记得吗?这里面的两个西施是一个人,所以西施很弱很弱,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会觉得对方很弱小。” 熊茵茵懵懵懂懂,“是这样吗?” 师父只教了东施效颦,没教情人眼里出西施,茵茵不懂,但大哥哥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赞同。 熊川水斩钉截铁:“是这样的!” 没插进去话的熊金帛:“……” 他平复着呼吸,认真思索了下,决定扭转这当中的误解。 然而等他组织好词汇,熊川水已经拉着熊茵茵,跑到后面招猫逗狗玩兔子去了。 熊金帛憋气,臭弟弟真的好烦! 小朋友玩闹的时候,宁归竹已经到了前头屋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迎面差点撞上柳秋红。 “娘,您这是……”去哪儿?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吐出,柳秋红就道:“锦州去找葛家麻烦了,我得去瞅瞅,那一大家子不要脸得很,喜欢打群架,得去帮把手。” 宁归竹下意识跟上。 柳秋红话都说完了,反应过来是宁归竹,迟疑道:“竹哥儿你也去啊?” 宁归竹:“有点担心锦州。” “他皮糙肉厚没什么可担心的。”柳秋红道,“要不你在家待着?一会儿乱,别伤着你。” 宁归竹:“……” 他无奈叹了口气,一个巧力,从柳秋红手里夺过竹扫帚,说道:“娘你放心吧,我护着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柳秋红将信将疑,还是带着人去了。 他们没在路上耽搁什么,但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慢了一步,地上躺了一群人,熊锦州坐在垒起的几人身上,往掌心一下一下敲着棍子,“来,跟我说说,还有谁对我家狗感兴趣的?” 地上一片哎哟声,听见熊锦州的话,连连表示不敢。 熊锦州又问,“狗不感兴趣,有想吃猫的吗?” 又是一片否认声。 这嘚瑟样儿,看得柳秋红和宁归竹下意识缓了步伐。 熊锦平最先发现他们过来,“娘,竹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柳秋红拎着扫帚,有些茫然:“这不是想着,来搭把手嘛。” 她儿子是很厉害没错啦,但她记得没这么厉害啊。这才过去多大会儿,咋全倒了? 熊锦平好笑地从她手里弄过扫帚,“哪儿用得上您。” 熊锦州匆匆从屋里出来,直奔葛家,临近几家的兄弟见了,感觉有些不对劲,直接就跟了上来。 说话间,熊锦州也看见他们了,立时站直身体,恢复平日里那可靠的模样来到跟前,“娘,竹哥儿……” 他看着面前的青年,有心想问问对方看到了多少,又怕答案不如人意。 宁归竹没注意到熊锦州的情绪,注意到他挽起的袖口处有一处淤青,不由伸手拉着人,将袖子往上掀了下,心疼地问道:“这样的伤多吗?” 生气过后,看着现下的情况,宁归竹又有些懊恼,当时该拉着熊锦州一些的,平白往身上添了这些伤。 熊锦州垂眸看人心疼,眼中盈满了笑意,但还是诚实回答道:“就这一处,其余几个没来得及偷袭,就被大哥他们拦下了。” 宁归竹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想起他们干过的那些事情,又厌恶地蹙了蹙眉,问道:“回去?” “行啊。”熊锦州微微偏头,扫了那边的人一眼,笑着推推宁归竹,“你先走,我一会儿追上来。” “……” 宁归竹看着熊锦州,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叮嘱道:“注意不要受伤,也别太过。” 熊锦州道:“放心吧,我不动手了。” 听人保证,宁归竹就走了,柳秋红见没她的事,和他一起回去。 没了宁归竹在,熊锦州很快放飞,转身朝刚刚被他坐过的几人笑了下,威胁问道:“以后还吃不吃狗了?” 见他笑,几人下意识捂伤口,疯狂摇头:“不吃了不吃了。” 熊锦州又问:“家里的崽子能管住吗?” “能能能能!” “早这么老实不就成了。”熊锦州冷哼一声,警告他们道:“以后也给我老实着,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老子第一个找你们麻烦。” 闻言,葛家这一群都苦了脸。 熊锦州不再看他们,招呼跟他过来的堂兄弟们道:“今天这事谢了,改明儿放假一起聚聚。” “这有什么的,本来就该一起上。” “你小子单打独斗的,现在知道兄弟的好了吧?” “……” 熊家众兄弟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回家。 剩下挨过揍的一群人见状,忍不住踢了惹事的那几个一脚,“招惹谁不好招惹这煞神,就这么馋这口狗肉?!” “这不是他们家狗肥嘛。”有人嘀咕。 闻言,其余人怒目而视:“肥?我看是你们胆肥!” 另有人讪讪开口,“动手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屋里,谁知道那三个崽子出来那么快。” “……” 狗死了,熊锦州再凶残也不可能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找,最后肯定只能认栽。但偏偏运气不好,他们被发现了不说,还就此被记住了。 且不说他们还有没有胆子弄第二次,这要是有别的人去动熊家的狗…… 想到这,那几人的脸色明显灰白了下来。 另一边,熊锦州跟堂兄弟们走出去没多远,遇上等在墙角处的宁归竹,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 熊锦州牵住宁归竹的手,四下看了圈,“娘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宁归竹反握住熊锦州,笑着跟后面的兄弟们道谢。 面对宁归竹,几人多少有了些拘束,没单独在熊锦州面前时那么放肆,闻言也只是连连摆手表示不用。 大家散了场。 回到家里,孩子们听见院门被推开,纷纷跑出来,期待问道:“小叔,师父,坏人被教训了吗?” 熊锦州按了按小萝卜头们的脑袋,眉宇飞扬:“那当然,也不看看你们小叔是谁,哪能让他们走脱了去!” “好哎!小叔最厉害了!” 宁归竹看他们闹腾,视线落到熊锦州身上,见男人得意扬扬,显然沉浸在这其中,好笑地摇了摇脑袋,兀自去洗了帕子过来。 擦干净被击打过的手腕,底下的青紫展现在眼前,宁归竹皱着眉轻轻按了按,说道:“你现在去洗澡,洗完澡抹药揉一下。” 熊锦州不在意道:“没什么事,不……好吧。” 面对宁归竹的注视,熊锦州只能乖乖听话。 趁着熊锦州洗澡的时间,宁归竹拉着三个孩子问了一下,确定他们头两道题是认真写的后,给他们讲了一遍题目,又道:“我明儿再给你们补两道,留作明天的作业。今天的事情,你们保护住了大旺二彩很棒,不过下一次记得先叫大人,知不知道?” 三人点头,又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还小,如果今天的坏人胆子再大一点,他们可能会连狗带你们三个一起抱走,很危险。” “哦……我们知道了!” “真棒。” 宁归竹哄着他们,看时间不早了,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到家后,转身关上院门,给家里的小动物们准备吃食。 先前炖的内脏汤早就没了,宁归竹切了一点肉出来,炒熟之后放水烹着,等下泡了馒头给猫狗吃。 左右无事,他将剩下的肉也切了大半,挥舞着菜刀将其剁碎,留作一会儿罐香肠用。 熊锦州从浴室里出来,听见剁肉的声音,往厨房这边来,“我来弄就好了,你别累着。” “就切了切。” 宁归竹说着放下刀,擦干净手出来。 才洗过澡,家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熊锦州没穿外衣,分明的肌肉在吊带背心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突出漂亮。 宁归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才去看熊锦州手上的淤青。 不是很严重。 “我去房间里拿药,你等一等。” “嗯。” 熊锦州目送宁归竹走向卧室,松了松鼓起的肌肉,抬起手自己捏了下,若有所思。 晚上的光线还是太暗了,若是明亮一些,再和竹哥儿…… 某些人气血上涌,宁归竹给他揉好淤青,疑惑地看了几眼,确定那儿不是衣服褶皱堆叠而出的起伏。 熊锦州见他发现,大大方方地敞腿坐着,伸手拉着宁归竹坐到他大腿上,抵着人脑袋亲了一口,说道:“我有点想……” “不,你不想。” 宁归竹拒绝,冷漠起身,指出重点:“天热,今天不把香肠弄了,明儿回来,肉可能就臭了。” 熊锦州:“……” 忽然感觉这口吃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起身干活,宁归竹靠窗看着人忍笑不止。 在将人惹恼之前,宁归竹及时止住笑,去后面洗澡去了。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剁肉的“哒哒”声。 第85章 第 85 章 炎夏 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将肉肠包裹在其中,浓香飘散,站在灶台邊的人捏着细竹枝, 仔细扎破被煮出来的空气包。 宁歸竹从外面进来, 见熊錦州扎个不停,提醒了一句:“别扎太密了, 肉会爆出来的。” “……哦。” 过了会儿, 熊錦州闷闷应声,指尖的竹枝轻轻用力, 将已经爆出来的肉藏到了底下。 宁歸竹敏锐转头,“已经爆了?” 熊錦州目移。 宁歸竹:“……” 他只好问道:“爆了几根?” “两根。” 还行,不多。 宁歸竹就道:“那明儿煎了做早餐吃。” “这个可以直接吃?” “熟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宁归竹见熊錦州感兴趣, 就道:“煎炸烤都挺好吃的,不过现在天气热存不住,等到天气涼快下来了,咱们做一些放着吃。” 闻言,熊锦州在心里记上一笔,只等天气涼爽。 煮好的肉肠捞出,将爆开的那一节剪下来, 剩下的依旧用线捆着挂在熏棚里, 点了火关紧熏棚门熏着。 等到后半夜,宁归竹疲惫地打起哈欠时,熊锦州倒掉擦身用的水, 确定熏棚內没有明火后,才回房间抱着夫郎睡觉。 第二天,早晨是被煎肉肠的香味唤醒的。 熊锦州在院子里转着圈儿的忙活,给菜地抓虫浇水, 喂家里养的一群小动物,然后是趁着距离出门还有挺久,抓紧时间熏起了肉肠。 而厨房內。 宁归竹将捏好的包子放在蒸格上,旁邊两个碗中是煎好的肉肠和两个金黄漂亮的鸡蛋,见熊锦州忙个不停,他将碗放到橱柜里免得被猫儿叼走,然后拿铜板去前头院子里,买了两碗豆浆回来。 熊锦州乍一看,问道:“今儿吃豆花?” 宁归竹稍稍晃了下碗,豆浆在碗中波动,他说道:“豆浆,我还和大嫂说了,让他们以后每天早上都给咱们留两碗豆浆出来,若是我忘了,你记得去前头拿。” 刚出锅的豆浆还烫着,熊锦州快走两步,上前接过。 等到包子蒸熟,宁归竹从橱柜中取出鸡蛋和煎肉肠,两人面对面坐下吃早餐。 煎好的肉肠外皮微焦,帶着些脆口,內里肉质紧实而鲜美,咬一口能感受到肉汁在口中爆开,帶来极大的滿足感。 煎鸡蛋只撒了一点点食盐,吃起来是纯粹的蛋香和油香,微咸。 蓬松柔软的肉包子搭配着香浓顺滑的甜豆浆,完美地滿足了被前两者勾出来的食欲。 吃过飯,熊锦平过来牵骡子。等到骡子吃完食槽內的干草,推车上的東西也固定好了。夫妻俩踩着日初的阳光进了城,其余几家去城里做营生的,陆陆续续地,都在这个时辰离开了村子。 林邊院子中的夫夫俩收拾干净厨房和碗筷,熊锦州拎着竹篓出去割野草,顺帶采一些野菜回来,宁归竹坐在堂屋里,对照着前几天的作业,给三个小孩增加了两道题目,然后用竹块镇住纸张,起身去外面找熊锦州,和他一起忙活。 等到时间差不多时,安和来到院子里,“阿叔,捕头叔叔!” “来了啊,马上,你捕头叔叔在换衣服。” 捕快服用料扎实,即使是夏装穿着也很热,熊锦州现在都是临要出门了才会换上衣服。 “哦哦。”安和点点头,拎着自己的小竹篓走到厨房窗户邊,从里面掏出一把東西,“阿叔,奶奶昨天在山上河边找到些野芹,放在桌子上可以嗎?” “怎么又帶東西,说了让你们留着自己吃。”宁归竹将洗干净的野菜抖散在笸箩中,甩着手上的水滴走过来。 安和眨巴眨巴眼睛,“家里有呢,就是想给阿叔嘛。” 他和熊家三个孩子熟悉后,渐渐学会了点小孩会有的神态,偶尔这么来一次,在宁归竹这里的效果尤其好。 宁归竹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他拿捏了,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孩儿额头,“调皮。” 又看向他拿出来的那一把野芹,现在已经过了时节,但那把野芹看着依旧很嫩,显然是老人仔细挑拣过的。 宁归竹接过道:“謝謝安和,也替我谢谢奶奶,阿叔就不客气了。” 见他接过,小孩笑弯了眼睛。 等宁归竹放好野芹菜,熊锦州正好换完衣服出来,两大一小结伴往县里去,开启平静安宁的一天。 中午安和没跟夫夫俩一起往县衙去,学堂里给老师安排了吃宿,他跟着纺织学堂的先生们一起活动,休息的时候还可以做几个头花,放在竹篓里带回去积攒起来。 宁归竹和熊锦州吃过午飯,扇着扇子躺在床铺上,闭目睡了一会儿,宁归竹忍不住道:“还是得编一张涼席带过来。” 熊锦州的手往旁边偏了偏,主要给宁归竹扇风,说道:“晚上我去山上砍竹子。” “嗯。”宁归竹转了个身,面对熊锦州侧躺着,脑袋微微靠在对方怀间,懒洋洋地问道:“先前不是说带大旺二彩上山锻炼锻炼,什么时候去?” “过几天的吧。”熊锦州回了,又想起宁归竹提过一嘴的事情,问道:“着急要野兔子?” “不着急,就是怕你忘了。” “我记着呢。”熊锦州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凑近亲了一下。 本就气血旺盛,这一亲,就有些蠢蠢欲动。 宁归竹勾着人的脖子,任由吻逐渐加深,又在对方试图更进一步前阻止,“热,等下没办法清洗。” 熊锦州抱着人,努力平复呼吸。 中午在燥热中勉强睡了会儿,醒来时宁归竹出了一身的汗,他将长发捋到一边,发了好一会儿呆,察觉到些许清凉之后,才慢吞吞地挽起长发抬头。 熊锦州睡前没拆头发,一觉起来多了些碎发,看着还挺潇洒肆意的。 抬头看来的人眼眸潋滟,熊锦州心尖痒痒,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没扛住诱惑,掐着人的下巴低头,从啄吻到深吻。 “你好烦……” 呼吸逐渐紧促,大脑在炎热中清醒,宁归竹抬手推开人嫌弃了句。 熊锦州拿着扇子继续给他扇风,笑盈盈的,“烦也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夫郎呢,只能多担待一二了。” 宁归竹这会儿不是很想担待。 踏着夏日炽热的阳光,宁归竹没要熊锦州顶着大太阳送,一个人到了工坊。他来的时间有些晚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坐在学堂内,正在交流着些什么,看宁归竹过来,下意识安静了一瞬。 宁归竹扇着扇子扫了眼,指了两处说道:“把门窗都开开,这么热得天还关着,你们也不嫌焖得慌。” 闻言,坐在两边的学生们纷纷起身,将所有的门窗都打了开来。 闷热的午后没什么风,但却是比关着窗户是要松快几分。 宁归竹等了会儿,见还没有敲上课的铜锣声,就到了隔壁教室,这里站着坐着都是些小萝卜头,最大的也就十岁,看见宁归竹过来,有些紧张地站起身,忍不住看向讲台上的安和。 “宁先生?”安和疑惑出声。 因着在学堂内要有规矩,安和在这里很少叫宁归竹阿叔。 宁归竹朝安和点了点头,说道:“来提醒你们开门窗,天气热,别闷出什么事来。” “哦。”安和点点头,看向还在瞅他们俩的同龄学生,开口重复了一遍:“把门窗开开吧。” 闻言,一群小孩纷纷散开,热热闹闹地去开门窗。 宁归竹看着,心里为安和感到高兴。 因着年纪小又发育不良,安和的个头比不少学生都要矮一些,刚开始教学的时候,好些孩子不服气安和,虽说不敢吵架打架,但不服从管教的情况是层出不穷。 宁归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教着自己班级的同时还要留意着隔壁班,琢磨了许久都没想到解决的法子,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小孩班内的刺头越来越少,也不知道安和是怎么降服住他们的。 想着刚开始时的事情,宁归竹也没着急回去,大概看了看他们上午处理的布料,又问了下草药汁和助染剂的配比,然后十分满意地回到自己所教的学堂中。 铜锣声响起。 学生们问好,接着是两位老师的回应。 隔着一堵薄薄的木墙,稚嫩和清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平白消减了几分暑意。 先前在村里,因着家里的条件有限,宁归竹教给安和的染布手艺十分基础,而在学堂内,助染剂就有足足五种,染色上除了纯色染布,还有扎染、蜡染、型糊染和夹缬。 为了不丢掉这份工作,安和每天都很忙。 小孩子们性格跳脱,不管多乖巧,凑在一起总归会闹腾些,以至于他们的进度比较慢。安和就抓着慢的这一点进程,时不时跑到隔壁教室,跟宁归竹学习更深的染布工艺。 因为还要顾着教学任务,他学得断断续续的,但小孩认真,脑袋瓜子又活泛,学习的速度比宁归竹手把手教导的成年人还要快上几分,倒是没有对课程的进度造成什么影响。 晋汤对此很是惊讶。 在几次检查之后,确定安和教学过程中并未出现过什么状况,干脆提升了他的月例,和纺织学堂那些先生一样,都是六百文一个月。 不过这事,晋汤只口头上跟宁归竹提了一句,第一个月发给安和的月例,还是先前说好的三百文。 对此,安和一无所知,抱着三串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恨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他可以赚钱养家了! 宁归竹看着安和的笑容,面上的笑意也浓了些,隔着荷包摩挲着里面的银两,琢磨着今儿要买些荤腥带回去。 他从明天开始有三天假期,熊锦州先前得知后,还说是能跟卢主簿提一下,将他的月假调整到和他一起放,如果顺利的话,之后三天他们就不会往县里来了。 正琢磨着呢,安和抬起头看过来,期待道:“阿叔,今天可以晚一点出城嗎?” 宁归竹疑惑地“嗯?”了一声。 安和曲着手指说道:“家里的盐没有很久了,我想买一点回去,还想买个碗,这样我和奶奶就可以一起吃飯了!” 听上去很让人心酸的话,但小孩面上神采奕奕,充斥着奋发向上的生命力。 宁归竹笑着顺了下他的头发,“当然可以。” 小孩顿时高兴起来。 这会儿已经下课,纺织学堂的先生们没等到安和,来了个人,照面先和宁归竹打招呼:“宁先生好,我来找安和。” “是要吃飯了吧?去吧,吃完好好休息。” 年轻的女子闻言,笑着应了一声,带着才到她腰处的小孩往前跑,很快和等着的其余女子哥儿会合,一群人一起往先生食堂而去。 宁归竹搬了条凳子坐在教室门口,又等了会儿才看见熊锦州的身影。 熊锦州拎着筒甜汤匆匆走入阴影中,将東西递给宁归竹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出口热气说道:“早知道就不要你等我了,我事没弄完,等下还得去。” 宁归竹正拿着扇子给他扇风闻言无奈道:“没弄完就忙自己的,匆匆跑来做什么,看你热得一头汗。” “这不是怕你一直等着嘛。” 宁归竹好笑,“我等不着你,还不知道去找人问问情况?” 熊锦州摸了摸鼻子,就看着人笑。 甜汤是绿豆汤为底,里面放了不少水果豆子,很扎实的一份,两人在僻静的学堂外分吃了,起身走出学堂。 熊锦州还要待在工坊里守着,上午到了一船染布用的东西,是之后染布坊要用的,他得在这守着东西都收好了才能走。 两人在学堂门口分别,宁归竹一个人出了工坊,莫名觉得有些没意思,不太想回县衙,思索片刻,干脆抬步穿过巷子,到了隔壁的坊市。 “熊捕头,这里差不多了,坐着歇会儿吧,兄弟们吃口东西再忙活。” 来人和熊锦州说着话,抬手示意跟来的小厮,将抬着的吃食放在阴影处,赶紧把东西准备好,省得一会儿发饭手忙脚乱的。 熊锦州看了眼忍不住瞧过来的力士,开口道:“把手上的东西放了,就过来领饭。” “好嘞!” 听见他放话,一群人立即加快动作。 不一会儿,一排木桶前面就排出了长长的队伍,熊锦州站在旁边守着秩序,带人来送饭的管事拿了两个碗过来,递给熊锦州一个,说道:“菜是榨菜,味道还不错。” “谢了。”熊锦州接过。 管事摆摆手,也不跟他在太阳底下晒着,端着自己那份找了个阴凉处坐下吃饭。 熊锦州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冷馒头吃着还挺舒爽,底下沾了点榨菜,味道是不错的。就是量有点少,两个馒头小半碗榨菜,根本填不饱忙了一上午的肚子。 熊锦州有些想宁归竹了。 思绪刚刚冒出,熟悉的清隽身影出现在视线内,熊锦州愣了下才确定这不是他的错觉,连忙快走几步,接过宁归竹手里拎着的食盒,问道:“怎么往这儿来了?” “想跟你一起。”宁归竹直白回答,注意到领饭的队伍,又问道:“你吃了吗?” 熊锦州在听见前一句话时,面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这会儿道:“吃了,不过没吃饱,你带了什么来?” “清蒸鱼和茄子肉末。”宁归竹说着,视线四下扫过,寻找能坐的地方。 熊锦州看了眼队伍,见领饭的人不多了,拉着宁归竹的手往旁边的小屋子而去,打开饭盒取出里面的饭菜碗筷摆在桌上,说道:“一会儿在这休息?就是没有被褥,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听有休息的地方,宁归竹就道:“可以的。” 熊锦州又拖了条凳子摆在桌边,顺手打开桌前的窗户,方便他观察外面的情况。 宁归竹坐在旁边,拿着筷子给他夹过菜,才自己吃了起来。 清蒸鱼处理得不错,没有什么腥味,肉质细腻软肉饱含汁水,味道清香鲜甜。和鱼不同,茄子肉末口感偏重。茄子软烂吸满油脂,肉末口感更偏向于有嚼劲,酱油蒜末放得很足,浓香下饭。 在忙了一上午后,吃上这么一口,原本寡淡的食欲也苏醒了些。 熊锦州更偏好油盐重的茄子肉末,他在这一上午也不是干看着人忙活,力气没少出,这会儿吃重口的茄子肉末就感觉特别满足。 不过他也不挑。 宁归竹吃了半碗饭,就被热得吃不下去了,熊锦州问了两遍确定他不吃后,就将他碗里的饭,连着清蒸鱼和茄子肉末一起包圆。 吃完撑得慌。 毕竟饭前才吃了两个馒头。 宁归竹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扇着扇子道:“下次吃不下就别硬塞,回头肠胃坏了,很容易疼的。” 熊锦州靠在椅背上,懒懒地:“不吃完多可惜。” 花钱买的呢。 宁归竹无奈,只能继续给人扇风。 闷热的炎夏最是难熬,好在这个时代的气温总体而言不高,约莫三十来度的天气,不活动的时候,出汗归出汗,人还是耐得住的。 熊锦州歇了会儿,起身对宁归竹道:“床就在屏风后面,是擦过的。你去歇会儿,我就在这附近活动,喊一声就能听见。” “好。” 宁归竹偏头,看见了熊锦州说的屏风。 有屏风遮挡,他脱了外衣折好放在一端充作枕头。胳膊和前后领口暴露在空气中,些许凉意让宁归竹舒适地呼出一口气。 察觉到凉爽,人轻易就睡了过去。 熊锦州就在小房间门口/活动身体,檐廊下的阴影内,乱七八糟地睡了一圈人,安静的午后间歇有几声蝉鸣响起。 大家都睡着,熊锦州打了个哈欠,回到屋内,坐在凳子上打瞌睡。 力士们干活是论斤算的,五十斤以内三十文,超过后,每十斤加五文。 当然,这是行价,大部分时候为了抢活,给的价格都比较低,有时候甚至超负重了也不会让人加钱。不过在陈县令这儿,做什么都是按照行价来算的。 加上早搬完,就能早点去等等其他活计。 因而在休息片刻,勉强恢复精力之后,阴影处的力士们就陆陆续续起了身,开始搬运东西。 他们开始忙活,熊锦州自然也得起来,在旁边打着哈欠监工,顺带看看带来的小厮记录上册的每人搬运重量。 没能好好休息,大脑都是糊涂的。 站在旁边听了会儿力士干活的嘈杂声响,熊锦州才想起来里面还睡了个宁归竹,于是放轻脚步到了屏风后面。 天热,声响又大,宁归竹却意外地睡得很踏实。 熊锦州见人眉头微皱,拿着扇子给人扇了会儿风,等他舒爽一些后,才起身走出屋子,靠墙站着看人忙活。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 宁归竹迷迷糊糊间,意识刚清醒了些,就被燥热强行唤醒,身体没什么力气,他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半天才勉强精神了些。 拿起扇子扇着风,看着充当枕头的外衫,继续发呆。 不想穿。 是,麻布透气清爽,但那也是一块布,大夏天的穿在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添些热意。 一想到等会儿他还得顶着太阳去学堂,就不是很想穿这件衣服了。不过抗拒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宁归竹并不准备挑战整个时代,扇着风舒服了些后,理智最终占据上风。 穿好衣服走出屏风,见熊锦州坐在门口看着外面,走近后同样朝外看了眼,“锦州你中午睡了吗?” “眯了会儿。”熊锦州闻声抬头,勾着宁归竹的手指捏了捏,问道:“睡得怎么样?” “还好。” 宁归竹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我要去学堂了,你记得把食盒送回李家食肆。对了,你假期调成功了吗?” “嗯。”熊锦州点头。 “那记得去屠户那里看看,咱们买点荤腥回去,之后几天就不来县里了。” 交代完熊锦州后,宁归竹就回了学堂。 和他不同,学堂内的学生们都挺精神的,他们没有养成午睡的习惯,不睡就不困。 下午的课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到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没有中午那么灼热,时不时吹来的清风也变多了。 宁归竹和学生们告别,走出教室就见熊锦州在外面等着,他快步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一筒绿豆甜汤。 宁归竹喝了两口,塞回给熊锦州。 夫夫俩分吃完一碗甜汤,安和也结束了最后一段课程,沉稳的脚步在走出学堂的那一瞬间轻快起来。 “阿叔,捕头叔叔!” 熊锦州等他走进后,拿出一个小竹筒递给他,“你的那份。” 小竹筒是宁归竹从家里挑出来的,偶尔用来给安和带些吃的,大部分时候装的都是凉爽的甜汤。 接过小竹筒,安和乖乖地道谢,小口小口地喝着甜汤。 第86章 第 86 章 入山 夏天天黑得比较晚, 这个点下值,他们还有很充足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三人也就放松下来慢慢走着。 熊錦州道:“屠户那边没杀猪, 说是得后天去了, 我去西城那边转了圈,只弄到一斤五花肉。不过码头那儿卖鱼的不少, 还有人撈了河蝦在那里卖, 要不要过去看看?” “河蝦?大吗?” 熊錦州“唔”了一声,伸出手掌比划了下, “大的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小的也有不少,还有蝦米。” 寧归竹闻言就道:“那去看看, 也不知道他们卖完了没。” 都这个点了。 “没呢。”熊錦州道:“河里的东西谁都能去撈,花钱去买的人不多,除了供给富户的那部分,剩下的会留个两天,然后杀了晒成幹。” 寧归竹侧目,“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感覺县里这些生计,只要提起来, 熊錦州就没有不了解的。 熊锦州好笑地晃了晃他的手, “没办法,谁讓我要满城转着圈地巡逻呢?” 只要稍微留心些,这些基础情况并不难了解。 因着要去城西和码头, 需要走的路不少,两人询问过安和的意见后,将孩子留在了县衙里,先去城西拿了定好的肉, 然后前往码头。 这边有好几家卖河鲜的,熊锦州略过前两家,牵着寧归竹的手到了一个中年汉子的摊位前,给寧归竹介绍道:“这是林甸叔,和大哥的关系不错。” 宁归竹问好:“林甸叔好。” 林甸笑呵呵点了点头,问两人:“要些什么?东西都是早上捞出来的,正活泼呢。” “买两条鱼,要些大蝦和虾米。” “都要活的吗?”听见要虾米,林甸多问了一句。 宁归竹道:“虾米要晒幹的,听锦州说您这儿有卖?” “有,四十文一斤,要多少?” 幹虾米不压称,一斤有很大一包,宁归竹买这个主要是用来提鲜,不会经常炒来吃,就只要了三两,然后就是活鱼和活虾。 熊锦州不爱清淡口的吃食,宁归竹就挑了两条黑鱼,虾是熊锦州捞的,全都是活蹦乱跳一看就很能活的。 因着他们两个要活的,林甸拿了两个带盖的木桶出来,往里面添了水将鱼虾放进去,没要木桶的押金,说道:“没必要,你们要是忘了带,改明儿我经过小河村的时候,自己去拿就是。” 大河里的河虾不好捞,林甸经常去小河里下笼子。 他都这么说了,熊锦州也就没有客气。 宁归竹付过钱,剩下几串铜板放到竹篓里,熊锦州拎着木桶和宁归竹回了县衙,接上安和后,陪着小孩去买了他想买的东西,三人这才出城回家。 · 人類靠近的脚步声并不大,听覺敏锐的小狗翻身站起,汪汪两声,等院门推开之后,立即摇头摆尾地凑了上来,前爪抬起去搭人類的身体。 宁归竹本能抬腿屈膝,接住了狗子的前爪,抬手揉揉两颗狗头,“好了好了,快讓讓,怎么这么黏糊啊。” 他声音无奈,看上去像是真的受不了般。 熊锦州站在旁边,看着不断扫过他小腿的狗尾巴,往后退了一步,很好,人和狗都没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沉浸其中的他们,先将木桶放到了墙根处,找了两个木桶出来,往里添满水后,将河虾跟黑鱼分别放到两个桶中,再将其拎入厨房。 宁归竹终于安抚好两只黏糊小狗,刚走到屋檐下,就和堂屋里站起身抖毛的小貓打了个照面,他又凑过去搓搓貓头。 被摸得舒服,三宝和四喜就地一躺,扭出肚皮来,舒展着爪垫要摸摸。 宁归竹将它们从头撸到尾,又揉到肚皮上,软乎乎的肚子上毛发也是柔软细腻的,手感一绝。 熊锦州过来,看见这一幕,蹲下来跟着搓了一把,“肚子这么鼓,看来今天的收获不小啊。” “三宝四喜越来越厉害了。”宁归竹笑眯眯的。 小貓越来越大,现如今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经是出色的捕手了。 与它们相比,家里的两只狗要逊色不少,跟着熊锦州上山了几回,吓跑无数猎物,最终还是熊锦州亲自动手抓了两只野兔子回来养着配种。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家里的狗,侧头朝着身边看去,大旺和二彩吐着舌头蹲在旁边,见人类看过来,欢快地“汪”了一声,尾巴几乎要甩成螺旋桨。 熊锦州见状,伸出手也揉了揉它们的脑袋。 天气热,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去,两人不着急准备晚飯。熊锦州提起吊在水井里的木桶,取出放在里面的竹筒,宁归竹从厨房里拿了碗出来,接过竹筒打开,将里面冰凉的绿豆汤倒在碗中。 水桶重新吊回井中。 熊锦州端着碗喝了口,呼出一口热气道:“还是咱自家弄的好喝。” “井里镇过的,当然要好喝些。” 夏天里,只要是凉的,哪怕只是一杯水,都比珍馐佳肴更加美味。 熊锦州赞同地点点头,喝着绿豆汤在宁归竹身边坐下。竹筒里装的绿豆汤并不算多,两人分喝了,刚好去除一路走来的热意。 将碗冲洗干净,熊锦州和宁归竹躺在竹床上,扇着扇子歇息。 中午没有睡好,熊锦州这会儿有些困,腦袋压在宁归竹肩膀上打瞌睡。 见他困,宁归竹换了个姿势,讓人靠得舒服一些,说道:“左右时间还早,你睡吧,等准备弄飯了我再叫你。” 熊锦州打着哈欠,听见宁归竹这么说,含糊说了声好,眼睛闭上的下一刻就睡了过去,宁归竹打着扇子靠墙坐着,见小猫在瞄他手里的扇子,朝着小家伙招了招手,又轻轻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 三宝一下子跳了上来,踩着宁归竹的肚子继续盯扇子,腦袋一左一右地跟着晃动,爪垫伸出勾了勾扇柄。 宁归竹顺着它的力道,将扇柄挪到了三宝面前。 猫爪垫勾着扇柄,歪着腦袋啃了两下,又觉得没意思,甩甩头趴在宁归竹怀里舔毛。 宁归竹继续扇风,这回还照顾上了小猫。 三宝在怀里,四喜喵喵喵地进来,在地上晃悠了一圈,才看见三宝翘起的尾巴,于是也跳到了竹床上。它抬着爪子,在宁归竹身上踩了一圈后,压着三宝半边身子强行睡了下来。 宁归竹好笑地戳戳小猫,四喜不满地喵呜了两声,宁归竹就只好让它躺着睡觉。 院子里的门敞着一条缝,狗子们在外面汪汪叫着,声音时远时近。 不知何时起,鸟叫与虫鸣也多了起来。 宁归竹睁开眼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垂眸见熊锦州睡得挺沉,托着猫放到了熊锦州身侧。 三宝和四喜忽然被挪动,睁开眼睛看了会儿,在新的位置重新找了姿势睡下。 宁归竹没注意它们俩,轻轻将熊锦州的脑袋从自己身上移开,见人有要醒的趋势,就扇着扇子凑近亲亲他,等着人睡熟了再继续挪。 好不容易从竹床上脱身,宁归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趿着鞋子往厨房去。 天热食欲淡,弄个拍黄瓜开开胃,然后煮个青菜鸡蛋汤,再准备一碗辣椒炒肉。开胃的、他偏好的、熊锦州偏好的都有了。 宁归竹心里有了底,先切了肉放在旁边,然后去后面菜地里摘菜。 每天精心打理着,菜地里的菜长势很不错,黄瓜茄子都已经能吃了,苦瓜还有些嫩,丝瓜苗前几天刚开了花,蜜蜂在周围飞来飞去的,地里的青菜也十分的鲜嫩欲滴,辣椒葱叶和姜蒜这一类,更是生长得十分繁茂。 从外面移栽回来的野芥菜已经长得很高了,宁归竹琢磨着,可以趁这几天休息,将野芥菜收拾出来弄了,就是还没想好是弄腌菜还是弄咸菜。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都弄一点,宁归竹摘了晚餐需要的蔬菜回到前院,用木桶打了水出来,在水坑旁边清洗着蔬菜。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熊锦平牵着馒头进来。 “竹哥儿。”熊锦平跟他打了声招呼,看见熊锦州躺在竹床上,声音低了一些:“锦州怎么了?” 宁归竹道:“白天太忙,他中午没休息好。” 闻言,熊锦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将馒头送回骡棚里,关好门出来跟宁归竹说了一声,掩着院门回了前屋。 宁归竹洗干净菜放到厨房里,拿帕子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出来坐在堂屋里看了会儿熊锦州睡觉。 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这会儿又没手机打发时间,坐了没多久就站起身来,这里晃晃那里晃晃,想起关在骡棚里的馒头,去厨房拿了个糙馒头出来,站在了骡棚面前。 馒头歪了歪脑袋,看了奇奇怪怪的人类两秒,朝着他手里的糙馒头张嘴。 宁归竹往后挪了下手,“馒头,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 “听我指令作出回应,对了就给你吃。”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它是骡子。 馒头拒绝游戏,并上前两步,抻着脖子,一口咬住了它的糙馒头,仰着脑袋嚼巴嚼巴,斜眼看人。 “啧。”宁归竹戳了戳它的脑袋,“你就嘚瑟吧,下次跟大哥说不用送你回来了。” 骡子昂地一声,咬住了宁归竹的袖子,往骡棚里面用力。 宁归竹被拉得踉跄两下,没好气地抱住它的脑袋,搓:“不跟我玩,又不让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骡子喷气。 … 放弃和倔强骡子闹,宁归竹在旁边的圈栏里翻了翻,摸出两个鸡蛋来,然后转到狗笼旁边的兔子那儿,往它们笼子里塞了点野草,带着鸡蛋穿过堂屋回到前院,准备做晚飯。 熊锦州是闻着食物香味醒来的。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恍惚地看着头顶房梁,过了会儿,飘来的食物香气愈发浓郁,熊锦州翻身起床。 “竹哥儿。” “嗯?醒啦。” 宁归竹手上动作不停,回头看了一眼出现在厨房门口的熊锦州,说道:“你去洗把脸,咱们马上就可以开飯了。” “哦。” 熊锦州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听见宁归竹这话,又把想说的话给忘了,靠着门框看着人发了会儿呆,转身去洗脸。 冰凉的井水落在面上,强行驱散了剩下的睡意。 熊锦州回到厨房里,见菜已经摆上了桌,就直奔橱柜去拿碗筷。 宁归竹干脆坐下来等他。 今天的主食是米饭,颗粒分明的米饭上盖着一片青黄焦脆的薄锅巴,咔嚓咔嚓的锅巴声在桌前响起。 吃完部分锅巴,下面的米饭露出来,他们才伸手去夹菜。 酸辣口的拍黄瓜最对两人的胃口,辣椒炒肉好吃是好吃,就是容易吃的人满头大汗。 宁归竹倒了些青菜鸡蛋汤泡着米饭,吹凉后,喝一口泡饭吃一筷子肉,香。 吃着饭,狗回来了。 宁归竹正好放下碗筷,听见它们俩的动静,起身去把院门关了,回来时脱掉了身上的外衣。 少了一层布料的遮挡,配上傍晚的微风,整个人都舒适惬意起来。 熊锦州呼噜完米饭,动手将碗筷收起,搬到洗碗盆里,提水倒水,挽着袖子搓澡豆。 宁归竹就去收拾了厨房,拿着扫帚和垃圾铲到了后院,拎开兔笼子,开始收拾它们臭烘烘的便便。 收拾出来的粪便倒在了粪坑旁的土坑里,里面还堆着沾满了鸡鸭屎的野草碎。 宁归竹将兔子便便倒进去,把木板重新挪回去盖着,放了东西又去喂家里的小动物。 等到忙了一圈过来,熊锦州已经把前院都收拾干净了,两人去洗了澡,浑身舒爽地坐在堂屋里,等着太阳下山。 · “大旺!二彩!” 熊锦州站起身来,朝着后院喊了一声,顺手拿了外衣给宁归竹套上,自己穿着衣服往后院去,看见两只狗还在追着猫舔屁股舔耳朵,走近了用脚踢踢它们,“走了,上山了。” “汪呜——” 听见这话,大旺就地趴了下来,哼唧着回头看熊锦州。 熊锦州好气又好笑,“玩的时候可以上山,这会儿又不成了?” 大旺呜呜着翻出了肚皮。 不等熊锦州做什么,二彩在旁边拱来拱去,又张嘴去咬它的耳朵,催着狗子起身。 宁归竹在前面等不到他们,从堂屋后门探出头来,“怎么了?” 熊锦州侧了侧身子,指着大旺对他道:“不想上山呢。” 闻言,宁归竹看去,见狗子翻着肚皮撒娇,不由顿了一下,本能维护:“这几天上山的次数确实有点多,要不今儿就不去了?” 熊锦州:“……” 面对熊锦州无奈看过来的视线,宁归竹摸了摸鼻子,把脑袋缩了回去。 熊锦州垂眸,看着快扭到自己脚上的大旺,抬脚踩着他的后腿,用了点力气晃动,“快点,再不起来我拿棍子了。” 敏锐地捕捉到他声音里的严肃,大旺翻身而起,吐着舌头佯装去咬二彩,两只狗玩闹着跑到了前面去。 宁归竹拿着竹篓等在前院,等熊锦州出来后,手里的东西就落到了他的手里,夫夫俩出了院子,牵着手走在两只狗身后,到前头屋里时,往家里看了一眼。 这个点,家里也已经停下了忙活,正在泡豆子。 打过招呼后,宁归竹没看见孩子们,就跟王春华道:“大嫂,晚上你跟孩子们说一声,明儿开始我有三天假,让他们上午记得过去上课。” “哎好。”王春华先是应声,又说道:“你不休息一天?他们几个不着急的。” “没事,我不教久了。染色的事情没多久就能忙完,回头再正式恢复课程。” “那好。” 说了孩子们读书的事情,宁归竹跟熊锦州就上了山,他们两个都不是专业的猎人,上山捕猎也只是在较之平日里深一些的林子里活动。 狗在周围追鸟追兔子的,两人顺着他们之前下的陷阱一路找去,十多个陷阱都没逮到想要的野兔子,倒是捡到一只不算大的野鸡,熊锦州拎起来看了看,说道:“这尾巴还怪好看的,要不要给你留着?” 宁归竹声音轻快:“可以啊。” 这会儿林子里已经很昏暗了,熊锦州让宁归竹拎着野鸡,扯了些草扭成草绳,重新捆了一遍野鸡,将其丢进竹篓底部,恢复好陷阱,加深了一遍标记。 火把的光在林子里跳动着,熊锦州垂手牵住宁归竹的手,四下看了一圈没见着狗的身影,高声呼唤了两声。 又过了会儿,些许狗叫从斜前方的位置传来。 宁归竹循声看去,“好像离得有些远。” “嗯。”熊锦州蹙着眉,有些迟疑:“它们估摸着进到深山里了。” 闻言,宁归竹顿时明白他迟疑的来源,将火把递给熊锦州,伸手去拿他背上的竹篓,“你去找吧,我先带着野鸡出山。” 熊锦州有些担心,“你一个人……” 宁归竹好笑,“一片林子而已,有什么走不出去的,去吧,我也没那么弱。” “我不是那个意思。” 熊锦州辩解了一句,见人坚持,转而说道:“我送你出去,到树没有那么密的地方,就回来找狗。” 天色不早,就算是经常在林子里窜的,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也很容易踩空。 宁归竹这回没有拒绝。 两人在山里行进的速度不慢,很快到了树木较为稀疏的地方,天光透过树叶落下,能勉强照亮前路。熊锦州看着宁归竹往山下走了一段后,回去找自家那两只胆肥的狗。 谁家猎狗敢没有命令就跑这么远的?! 宁归竹背着竹篓,在路上扯了些鸡鸭能吃的野草,填在竹篓里,挡住了里面的野鸡后,才进入村子。 路上遇到好些出来歇凉闲聊的叔婶,打着招呼,间或停下来说笑两句,宁归竹走到前头屋门口前时,天色早黑了。 “竹哥儿。”柳秋红看见他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他身后,奇怪道:“老二呢?” 宁归竹道:“狗进了深山,锦州去找它们了。” 柳秋红皱了皱眉,抬头去看天,说道:“今儿月亮不怎么亮,怕是会下雨,锦州可别遇上了。” 雨一下,山路更难走。 听到这话,宁归竹跟着抬头。被天气预报娇惯了,他并没有肉眼判断天气的本事,这会儿不由有些担心起在山里的人来,匆匆说道:“娘,我先回去放东西了。” “哎!你慢点,别摔着。”见他走得快,柳秋红不由提醒了一句。 宁归竹举起手摆了摆,脚下的动作没有放慢半分。 回到家里,将竹篓一放,宁归竹找出缠火把要用的东西,动作很快地缠上后点燃,拿起雨伞准备出门时又脚步一顿,转身回卧室剪了几根长的宽条麻布出来,缠好塞在衣襟里。 不管是什么情况,布条都能扎紧做紧急防治。 准备好东西,宁归竹这才举着火把拿着伞出了门,刚关上院门转身,就见前头屋边也亮着个火把,熊锦平和王春华拿着斗笠站在那,看见宁归竹过来说道:“听锦州去了深山,让你大哥进去找找。” “麻烦大哥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王春华笑着挽住宁归竹的手,说道:“自家兄弟,有什么事就要叫人,别瞎客气。” 宁归竹闻言道:“这不是想着还没什么事嘛,你们俩一天到晚够累的了,少折腾为好。” 世上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从凌晨开始就要爬起来磨豆腐煮豆浆,一刻不停地忙到第二天晚上吃晚餐,请的帮工可只有白天过来,熊石山和柳秋红年纪大了能帮的有限,主要还是靠他们夫妻俩自己弄。 听见宁归竹这么说,夫妻俩不由摇了摇头,“等出了事就晚了,再说了,这个点也没到我们睡觉的时间。” 他们都这么说了,宁归竹也不再多言。 不得不说,有夫妻俩跟着,宁归竹心里确实安定了不少。 夜间的深山并不安全,熊锦平拿了火把上山,让宁归竹和王春华在山脚等着,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他们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第87章 第 87 章 野猪崽 山上。 熊锦州将火把固定在树枝间, 握緊手中的刀一点点靠近。在他视野的正前方,两只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在它们的包围中间, 一头半大的野猪崽子不断横冲直撞。 平日里抓个兔子都能追丢的狗, 这会儿有来有回地交錯攻击着,一步步将野猪往深山外赶去。 它们的计策很有效, 至少从依稀的草木倒翻痕迹中可以判断出来, 这只野猪崽子就是被它们从更深处赶出来的。 野猪夜间的视力较弱,在熊锦州将火把放远的情况下, 两只狗先一步发现了他的到来,汪汪两声,加快驱逐的行为, 同时熊锦州上到侧面一棵矮树上,在野猪被驱赶到树下的时候骤然跳下。 手中的砍刀用力刺入,半大的野猪皮还不怎么厚,熊锦州力气大,硬生生将刀刺入野猪皮下,然后快速抽出离开那野猪崽子。 脖子被开了个大洞,野猪呼哧呼哧喘着气, 鲜血不断流淌出来, 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熊锦州坐在旁邊,顺手摸了把凑过来的狗,“有本事了嘿, 居然敢猎野猪。” 这玩意儿成群结队的凑在一起比老虎还吓人,也不知道家里这两只是怎么把半大的野猪崽赶出来的。 想着,熊锦州起身,去拿了火把过来, 拉着两只狗检查情况。 刚进行完捕猎,两只狗的状态都十分亢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熊锦州拉动它们的时候,能明显察觉到狗身上的肌肉十分緊绷,熊锦州随手拍了拍它们大腿,不断夸着好狗,检查它们身上的伤口。 大大小小的划伤不少,还沾了很多草籽,不过没看见野猪牙顶出来的洞,应该是没跟大野猪遇上。 “真棒。”熊锦州又夸了一声,道:“回家给你们炖肉吃。” 听得懂肉字,两只狗欢快地汪了一声。 熊锦州走到野猪旁邊,把伤口割大了一圈,等到里面的鲜血流得差不多了后,将刀固定在腰间,扛起野猪招呼两只狗,“走,下山去,前面帶路。” “汪,汪汪!” 两只狗兴奋地往前跑去。 熊锦州举着火把,又扛着只七八十斤的野猪崽,在林子里行进的速度很慢。不过有两只狗前前后后跑着,他并不用担心遇着其他野兽,只要留意腳下,不摔到坡下或者坑里去就行。 · 另一邊。 熊锦平按照寧歸竹说的方向,往林子里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听见了汪汪的狗叫声,他提高声音喊了声“大旺二彩”,听见回应后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没走多远,两只狗穿过草丛树木飞奔而来,近了,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熊锦平心头一跳,定睛看去,见那些血不是狗身上的,心情越发沉重,加快速度往前走去,同时呵斥两只:“帶路,去找你们主人。” “汪?” 狗歪了歪头,在熊锦平说出熊锦州的名字后,才撒丫子往来时的路上跑。 熊锦平心里着急,也没太留意腳下,跟着狗一路往里面跑去。 直到看见一个身影举着火把出来,见人还有力气扛东西,熊锦平提起的心才勉强放下,只是腳步依旧没有半分停滞。 “大哥?” 熊锦州看见熊锦平匆匆而来,下意识喊了一声人。 到了近前,熊锦平先看了眼野猪,目光惊诧,接着想起什么,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这么晚了进深山,你小子真不怕吓死我们。” 熊锦州老实认錯,“本来以为没多远。” 这个点,进山时又是要下雨的样子,熊锦平也没再说他什么,将人肩膀上的野猪扛了过来,说道:“远不远的你回去和竹哥儿说吧,我上山的时候他还在那里琢磨,说咱们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出去呢。” 他光进来这一路就花了半个时辰,就这还是快速跑了一段的耗时。 熊锦州闻言,下意识看了眼野猪,“哥,你说……” 自家弟弟,不用想就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熊锦平反问:“你觉得在竹哥儿那,你重要还是这口肉重要。” 熊锦州不敢吭声了。 兄弟俩久久没回来,山腳下的人等得着急。 寧歸竹站起身道:“大嫂,我上山看看去,半个时辰,不管找没找到人我都会下来。” “哎,去什么去。”王春华拉着他,说道:“又没下雨,出不了什么事,再等半个时辰不出来,咱们喊几个堂兄弟一起上山去。” 闻言,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山里。 “放心,你大哥时不时地也往山里去,这个我比你熟悉。” “那好吧。” 宁归竹勉强冷静下来,继续在山脚下等着,只是怎么也站不住了,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往山上看一眼。 时间在等待中过去得很慢。 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见两声狗叫。 寧歸竹下意识抓住王春华的手腕,不是很确定地问道:“大嫂,这是不是咱家那两只狗的叫声?” “我可没茵茵那耳朵。”王春华笑起来,“不过这个点从山上下来,肯定是他们了。” 寧歸竹觉得也是。 他们俩往山上走了没几步,就见两只狗先冲出了林子,看见宁归竹在山脚下等着,吐着舌头摇头摆尾地冲了过来,差点把宁归竹冲一踉跄,王春华连忙把火把接了过去,怕宁归竹站不稳摔倒,回头烧着自己。 手上空了,宁归竹揪着两只的狗耳朵,“不听指挥往深山里去,我看你们俩是不想活了!”骂完,又挨个踢了两脚狗屁股,“锦州和大哥呢,怎么就你们俩回来?!” 一照面就挨了骂,两只狗蔫蔫地垂下耳朵,委屈地哼唧着,凑上前还想要摸摸。 “滚滚滚,一邊去,看见你们就烦。” 宁归竹难得生气,不搭理两只狗,抬头时看见火光的痕迹,连忙快走两步上了山。王春华没来得及拉住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眸见两只狗凑了过来,抬手拍拍狗头:“你们啊,是真惹人生气了。” 狗狗听不懂人类的感慨,被摸了脑袋,很快又高兴起来。 前面。 宁归竹刚上山没几步,就被熊锦州喊住了,他顾不得身后的大哥,加快速度跑下了山,拉着宁归竹语气有些凶:“火把都不拿就上山,你是生怕踩不到蛇是不是?” 血腥气扑鼻而来,宁归竹没听见他的话,手指紧张地攥紧对方,“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轻得不可思议,尾音帶着些颤。 熊锦州听宁归竹的声音不太对劲,连忙拉了下衣服给人看,安抚道:“不是我的,大旺二彩赶了只野猪出来,我扛出来的时候沾了些。” 听到这话,宁归竹骤然松了口气,腿有些软地往后面退了半步,脸色发白,“你吓死我了。” 熊锦州想伸手抱抱他,但手上身上都是血,最后只好用手臂虚虚揽着人,親了親他的额头,“不怕啊,这才进山多久,怎么可能出事。” 宁归竹不想吭声。 恐惧的来源大概是曾经看过的那些影视小说,好像十个主角里有八个的親朋好友上山后会出现意外,活着出来的少,大多都被野兽啃食只剩下些衣服和骨头。再加上穿越过来后,家里人总说山里危险,讓他不要一个人往山上去…… 见人不说话,熊锦州头皮都麻了,他朝着走过来的嫂嫂投去求救的目光。 王春华给了他一个活该的眼神,但还是帮忙转移了注意力,“你大哥呢。” 闻言,宁归竹果然抬头,往山上看去。熊锦平上山是为了去找熊锦州,这会儿把人丢在后面,总归是有些不太合适的。 熊锦州道:“在后面了,我上去接接他。” 宁归竹催促:“快去。” 得了他的发话,熊锦州拿着火把,又迅速上了山,从熊锦平肩膀上接过野猪,兄弟俩一起下了山。 七八十斤的野猪不算小,兄弟俩力气再大,交替着扛下山也累得慌。 王春华先看过丈夫,见人身上只沾了些野猪血后,才打着火把去看地上的野猪崽,“死得这么透啊,今晚得收拾出来才行。” 宁归竹闻声凑了出来,问道:“和家猪差不多的收拾方法吗?” “嗯。”王春华点头,“竹哥儿你会?” 宁归竹:“知道一点点。” · 人和狗都回来了。 宁归竹和王春华走在前面,交流着处理整猪的经验,熊锦州和熊锦平走在他们后面,各自拎了两条腿并排走着。 路上遇到在外面歇凉的人家,不由喊着人问是哪里搞的。 王春华高兴地接过话茬,“还不是老二养的那两条狗,这几天每天上山啥也没抓到,一抓就抓了个厉害的,老二在山上费了好些力气,还是他哥去接才把东西带回来呢。” 闻言,众人惊诧地看了在宁归竹身边撒娇卖痴的两只狗,“看不出来啊,居然这么有本事。” “可不是嘛……” 高高兴兴地聊了几句,四人才回到家里。 熊石山和柳秋红等到他们,下意识放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还没走近呢,就借着火把的光线看清了放在地上的野猪,惊诧地“嚯”了一声,“这俩居然没被老二夫夫俩惯废。” 熊锦州:“……爹,娘,狗怎么可能会被惯废啊。” 熊石山看了他一眼,道:“狗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就不会被惯废了?” “……” 放弃争论这一点,几人开始商量处理野猪的事情。正如王春华所说,这野猪得今晚收拾出来,若是留到明早,血憋在肉里面容易坏了味。 王春华和熊锦平还没洗澡,明天天不亮就又得起来弄豆腐,一家子商量过后,幹脆讓夫妻俩去休息,然后四人带着野猪回了后面院子,烧水的烧水,磨刀的磨刀。 猪头被割下来,倒置放在旁边,又用几根木头搭了个简单的三脚架,将猪固定在上面,尽可能地让里面的血流淌出来,等到锅中水烧开后浇在猪皮上,就可以拿着刀刮猪毛了。 腥臭味随着热水泼洒越发浓郁,但处理的是肉,一家子的心情很不錯。 熊锦州和熊石山包揽了大部分的事情,柳秋红守在灶台前面烧着水,宁归竹在旁边一时寻不到事情做,给他们搭把手递着东西,视线落到不远处玩闹的狗子身上。 他刚刚好像有点太凶了。虽然事出有因,但两只狗这回确实没闯祸,甚至是立了功。 宁归竹心里想着,听见熊锦州喊,将他要的东西递了过去,然后继续偷偷看狗。 七八十斤的猪处理起来挺快。 熊石山和柳秋红帮着把家里收拾幹净之后,被两孩子塞了一大块肉,乐呵呵地回了前头屋里,宁归竹心不在焉地催促熊锦州去洗澡。 熊锦州见他这神情,走到宁归竹面前蹲下,仰着头问道:“在想什么?” 宁归竹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抬起手指将他脸上的水珠擦幹净,说道:“刚看见狗的时候,我骂了它们,还踢了两脚。” 熊锦州:“?” 大脑转了会儿,才将这事和宁归竹的心情变化联系上,他好笑地握着宁归竹的手親了亲,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 见人恼怒,熊锦州笑着道:“没事,狗不记恨主人的,明儿给它们煮点肉,肯定还黏你。” “就是不会生气才让人心里过不去啊。”宁归竹叹气。 那两只傻狗,才在山脚下被他踢过,回家的路上又黏黏糊糊地凑了上来,搞得人心里更加过不去了。 熊锦州不是很懂这种心情,想了想,干脆用自己的方法给人转移注意力。 宁归竹看他接连提了两桶水往后面去,正疑惑探头呢,就见熊锦州大步朝他走来。 “你干什么!” 忽然被抱起来,宁归竹被吓了一跳。 熊锦州将人上下抛了抛,等对方抱紧他脖子后,才笑呵呵地道:“不想狗了,咱们洗澡去。” “???” 雨在燥热中淅淅沥沥下了大半晚- 早晨,阳光明媚。 风吹进室内,宁归竹将被子往下踹了踹,慢吞吞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继续享受凉席带来的舒爽。 等到身下的部分睡热了,就继续换位置闭眼打瞌睡。 昨天晚上,他们很晚很晚很晚才睡。 如果不是气温升上来了,宁归竹这会儿根本不可能睁眼。 又过了会儿,依稀听见有人进到屋里的动静,宁归竹随手将被子角往上拉了拉,背对门口的方向继续睡觉。 熊锦州走到床边,趴在宁归竹后面,戳了戳夫郎的肩膀,“竹哥儿,给你煮了肉丝面,起来吃一口?” 宁归竹含糊道:“不想吃。” “可是已经煮好了。”熊锦州开始骗人。 睡梦中的人纠结了会儿,捂着耳朵,脑袋往凉席上埋了埋,“煮好了你吃掉就是了嘛。” 熊锦州:“但我吃不下了。” “……” 宁归竹不开心地坐了起来,瞪熊锦州:“你好烦,煮面之前不知道先问我吃不吃吗?” 熊锦州拉着他的手亲了亲,道:“抱歉,时间太晚了,我有点着急。” 宁归竹手指一转,捏住了熊锦州的嘴。熊锦州也不挣扎,就笑着撑在床上,等人难得一见的起床气消失。 “好了好了我起了。”宁归竹被看得不好意思,松开手推了推熊锦州,让人先出去,他捞了衣服坐在床上穿好。 熊锦州下床,快速到了厨房里,打开锅盖,将提前揉好的面条放入开水中。 提前煮是不可能的,万一宁归竹起来得太慢,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等宁归竹穿好衣服,出来洗漱的时候,锅里的面条还没有煮熟,发觉自己被骗,宁归竹忍不住朝熊锦州翻了个白眼。 熊锦州厚着脸皮假装没看见。 宁归竹洗漱完进来,面正好煮好,熊锦州将其捞出,把碗底的肉丝翻拌出来放在宁归竹面前,又去端了碗水过来,然后拿着扇子给宁归竹扇风,看他吃饭。 宁归竹吃了一口。 肉丝咸香有嚼劲,面条柔韧筋道,轻易就唤醒了沉睡的食欲。 他接连吃了两口,才问熊锦州:“你早饭吃的什么?” 熊锦州:“去前头屋里喝了两碗豆花,吃了几个糙馒头。” 宁归竹手指一顿,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问道:“爹娘他们没问起我?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就说你起不来床啊,怎么了?” 宁归竹闭了闭眼。 半晌后,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怎么炒买来的肉。” 熊锦州“唔”了一声,直觉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但一时想不到是哪里错了,只能顺着宁归竹的话题道:“野猪肉骚,我弄不好,怕你见了反倒不想吃饭。” “哦。” 宁归竹点点头。 在这句话下,某些人又变得顺眼起来。 吃了饭,熊锦州把碗筷一叠放在旁边,对宁归竹说道:“你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不了,热。”宁归竹拒绝,“而且还要给三个孩子讲课。” “不差这一天的,书院还有休沐的时候呢,咱们也歇歇。我去把院门关了,你脱了外衣在竹床上睡,这个点凉快,还能再睡上会儿。” 说着,熊锦州就站起身,出去关院门。 宁归竹抬手没能抓住他的衣摆,又在睡意的诱惑下放弃喊住人,托腮看熊锦州关上院门进来。 等人躺到竹床上了,宁归竹才想起来问道:“你提前跟金帛他们说了今天休息一天吗?” “聪明。”熊锦州低头,亲亲宁归竹。 得到肯定的回复,宁归竹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早晨的清风从堂屋里吹过,带来舒爽的凉意。 熊锦州在旁边守了会儿,等人睡熟之后,把碗筷洗干净了才回到他身边,脱掉外衣上床,抱着宁归竹一起睡觉。 这一觉睡的时间有些长,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太阳正是灼热的时间点。 熊锦州一下下地扇着扇子,见宁归竹醒了,凑近亲亲,“还困吗?” “还好。”宁归竹说着,打了个哈欠,从熊锦州怀里挪出来,道:“这个天还抱着,你也不嫌热。” 熊锦州挑挑眉,“有得抱就不错了,我哪儿敢嫌弃。” “……噗。” 宁归竹被熊锦州逗笑,乐不可支。 说笑完,靠在一起,安静享受起闲暇时光来。 · 同样是难得的休息日。 “卖头花啦!三文錢一个的头花!姐姐要不要看一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安和拎着篮子,在人群之间穿梭。 像他这样带着东西边走边卖的,目标一般是巷子里没出门的人,这些都到了市集上的首选都是摊位或者店铺,听小孩吆喝也只是扫上一眼,停下来的少之又少。 安和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敢进巷子,那里太容易藏人了。 而且,刚开始做买卖,安和心里的预期是,只要有那么两三个人停下来看一看,挑走一朵头花就行。 宁先生说了,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后面就不用怕了。 抱着这种想法,小孩全程都精力满满的,时间一长,倒真有回程的年轻的姑娘哥儿好奇地问上两句:“你这头花是什么样儿的?” 听见询问,安和眼睛一亮,揭开篮子上的布,快速拿了五朵出来,说道:“阿哥姐姐你们看,我的头花可漂亮了。” 看清那头花的模样,有人忍不住伸手拿了一朵,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问:“小孩,你这真的是三文錢一朵?” 安和用力点头:“是的!” 闻言,拿花的女生爽快道:“那这五朵都给我吧,十……五文钱对不对?” 安和再度点头,收到十五文钱后,将五朵头花交给了那个女生,欢快地道:“祝姐姐今天开心!” 被祝福,女生心情不错,帮忙招呼了两声小伙伴。 跟她一起出来玩的哥儿女子都是有零花钱的,虽然不至于五朵都买,但也挑着拿了一两朵,临走前一个哥儿对他道:“你的头花很好看,可以拿几朵出来绑在篮子上。” 听到这话,安和连忙道谢。 按照哥儿的建议在外面绑上头花后,原本寥寥无几的生意渐渐热闹起来,当太阳升到头顶上时,带来的头花就全部卖完了。 第88章 第 88 章 休息日 “锦州,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寧歸竹打着哈欠进入厨房,四下看了一圈想不到午饭內容,倚着窗子探头出去问走廊上的熊锦州。 熊锦州聞言, 往成功唤回的两只狗嘴里各塞了塊肉, 走过来看了眼厨房里面,“我都可以,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好吧……”寧歸竹托腮发愁。 见人这样, 熊锦州抬起幹净的那只手,将他脸颊边的碎发拢到后面, 说道:“要不弄点拍黃瓜?” 寧歸竹眼睛一亮,“可以哎!” 酸辣的拍黃瓜很适合夏天。 寧歸竹站起身,立即就要往后院去, 熊锦州喊住他,“我去就好了,你准备一下拍黃瓜需要的料汁。” “好。”宁归竹应声,又道:“看看新鲜辣椒结得怎么样了,回头弄一点酱辣椒放着,那个拌黃瓜很好吃。” 熊锦州点点头,绕过柴房进了菜地。 宁归竹撑着窗户往外看, 又问熊锦州:“咱们家的蒜是不是老了?” 熊锦州扫了眼, “差不多。” “那今晚就收回来吧。家里地窖放过大蒜吗?可以存多久?” “爹娘家的能放四五个月,咱们家地窖要好些,吃到过年应该没问题。” 宁归竹聞言失笑, “就这么点儿,你还想吃到过年呢。” “可以去大菜地那边拔一些回来。”熊锦州道。 他们家第一批蒜种得比其他人家迟一点,等能收获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开始忙活豆腐生意, 也就一直没去收。 宁归竹想了下,问:“新蒜地那边的要多久能收?” “十月左右吧。” “那就稍微拔些回来,咱们节省些,吃到下一批蒜收获。” “成。” 几句话的时间,黄瓜也摘好了。 熊锦州将黄瓜帶回前院清洗,宁归竹撑着窗户,又看了会儿地里繁茂的菜,听见他走进来的脚步声,才收回视线。 黄瓜拍碎,去掉水分最足的瓤切成小塊,撒上食盐抓拌熬出水。 熊锦州在旁边看着,不由道:“这次跟上回的做法不一样?” 上次好像没有这么麻烦。 “正式版和简化版的差别。”宁归竹笑道,“其实都挺好吃的,不过不杀出水来的话,容易将调味的味道冲淡,这次弄的多,这一步就不能少。” “哦哦。” 黄瓜腌制的时间不用太久,宁归竹稍微捏了捏,捏出水分放入旁边准备好的料汁中,他这里放着,熊锦州同时动手,用筷子翻拌着黄瓜。 不一会儿,两人就帶着腌制好的黄瓜出了厨房。 大旺和二彩在堂屋里跟三宝四喜玩,看见人类出来,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确定他们没有喊狗的意思后,就又张着嘴去追猫的爪子。 “这算被训好了吗?”宁归竹问熊锦州。 他睡醒时,熊锦州正在驯狗的唤回反应,他也试了几次,因为心疼小狗昨儿被他凶了,给肉的时候比较大方,被熊锦州剥夺了训练的机会。 熊锦州:“不算,这是看咱们手里有没有肉。” “……” 宁归竹维护小狗:“狗狗嘛,想吃肉是正常的。” 熊锦州好笑又无奈,问宁归竹:“踢两脚而已,你还要惦记到什么时候?” “哎呀,我自有打算,你别管。” “好吧好吧。” 熊锦州无奈地拉着人坐下,夹的第一塊送到宁归竹嘴边,黄瓜上均匀地裹上了料汁,看着就很不错,入口也确实如此。 黄瓜清凉脆爽,配上酸辣咸香的酱汁,在这个没有其余避暑手段的夏天,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夫夫俩坐在一起吃着,忽听院门被人敲响。 熊锦州放下筷子,“我出去看看,你继续吃。” 宁归竹放下筷子,视线追随而去。 熊锦州开门,照面没见着人还愣了下,接着很快低头,看见了兴奋到脸颊发红的安和,“捕头叔叔,宁阿叔在家吗?” “在。”小孩不用顾忌太多,熊锦州侧身让人进去,“进去吧。” “谢谢捕头叔叔!” 小孩匆匆道谢,快步跑进了院子里,看见坐在堂屋中看来的宁归竹,兴奋地举起手挥了挥,道:“阿叔!我今天去县里卖了满满一篮子的头花!!!” “真的啊!那太好了。”宁归竹惊喜出声,起身拉着安和在身边坐下,朝熊锦州摆摆手,示意人去给小孩倒碗水过来,然后问道:“跟阿叔说说具体情况?” 安和当然不会拒绝这一提议,手舞足蹈地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水到了面前都没有喝,直到说到头花全部卖完,他才端起碗一口气喝光,面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兴奋。 “那么多头花居然都卖了。”宁归竹拍拍小孩肩膀,“安和好棒!” 听见夸奖,安和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 又想起来他们家的另一件正事,从篮子里翻出藏在底下的铜钱,说道:“我这次帶了好多头花去县里,卖了一百多文呢!这是阿叔你的那一份。” 十多个铜板落在桌上,宁归竹从定价上粗略算了下,发现小孩这次至少带了四五十个头花去县里。 一百多文,是祖孙俩五六天的忙碌成果。 宁归竹揉了揉孩子脑袋,想起家里的野猪肉,起身道:“我去给你拿点东西,昨儿从山上得来的,正好让你们也嘗嘗。” 安和聞言,还以为是什么野菜或者果子,就没有拒绝,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 熊锦州顺手给他夹了些黄瓜到空了的水碗中,“嘗尝,你阿叔做的。” “好!”小孩伸手,捏了一塊黄瓜块送入嘴里,眼睛一亮,“好好吃。” 听到他的评价,熊锦州嘚瑟道:“那当然了,凭你阿叔的手艺,世上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 安和:“……” 吃完一小碗黄瓜块,熊锦州准备再给他夹点的时候,宁归竹拎着野猪肉过来了。 安和聞声扭头看去,见他手里拎的是肉,一下子就跳了下来,抱着篮子连连摇头道:“阿叔,这个我不能要!我今天买了肉的!” 宁归竹见小孩抗拒,朝熊锦州使了个眼色,退居二线笑着道:“买了肉也不妨碍你拿这一份,帶着回去抹盐熏一熏或者风幹放好,也能多吃两顿。” 安和不肯要。 他明明是来送钱的,哪有带块肉走的道理! 然而小孩再倔强,也扛不住对面的人是熊锦州,肉最终进了篮子里,安和生无可恋地被放到了门外。 熊锦州拍拍小孩脑袋,“今儿别来了,把你阿叔留给我一天。” 安和蔫蔫地打商量:“你把肉拿回去,我就不来了。” “嘿。”熊锦州笑了声,“你这小不点居然还会威胁人了。”他收回手道:“肉给你了就拿着吃,真要覺得过意不去,以后我跟你阿叔老了,多过来送几趟吃的就行。” 安和还想说什么,面前的门忽然关上。 “……” 他恼怒地对着面前的院门一顿隔空拳打脚踢,然后抱着篮子快速往家里去。 奶奶在家门口守了一上午,看见安和跑过来,撑着墙起身迎上去,抬手给安和擦掉剛冒出来的额汗,粗糙温暖的大手接过篮子,牵着小孩的手关心上午的情况。 安和雀跃地,不厌其烦地叙说着卖头花的经历,又提起剛刚在熊家发生的事情。 “还给了肉啊。”老人闻言,揭开篮子上的布,看见了那块野猪肉,眼睛又热又胀,一下一下地摸着安和地脑袋,反复叮嘱:“等大了,要好好报答,一定要报答……” 安和认真听着,用力点头- 吃完黄瓜,宁归竹伸了个懒腰,靠在熊锦州身上,看着小狗跑来跑去地玩闹,开始琢磨要怎么处理野猪肉。 “一会儿我把肉煮上,弄好后,给爹娘他们送一碗过去。”宁归竹思索着,“剩下的,留一点新鲜的存地窖里,然后熏成腊肉或者制成肉幹,你覺得怎么样?” 被征询意见的熊锦州:“我都行啊。” 听见这个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回复,宁归竹手指蜷着,轻轻扯了扯熊锦州的长发,哼道:“既然都行,那就你一个人去送菜,到山上弄松柏枝。” “好。” 熊锦州笑着低头,亲亲宁归竹的额头。 歇了会儿,宁归竹起来,扇面敲敲熊锦州胳膊,“肉幹弄一部分不放调料的,给小狗吃可以吗?” 熊锦州跟在他后面,说道:“可以是可以,不放调味会不会不好吃?” “狗不能吃调味的。” 熊锦州不明白这个结论是哪里来的,但宁归竹都这么说了,自然是点头说好。 两人进入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取出一块比较嫩的肉,将其切成小块后冷水入锅,放入姜片葱段和几勺陈醋,盖盖焖煮。 “竹哥儿,骨头剁好了,现在炖上吗?要怎么弄?” 宁归竹闻言回头,熊锦州端了碗骨头过来,他伸手接过说道:“我来吧。” 骨头和姜片一起添入瓦罐中,宁归竹将水倒满之后,烧火焯水后再重新放入东西慢慢煨着,现在开始炖,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出锅。 这样煨出来的汤更浓更香,味道一绝。 唯一让宁归竹有些不确定的就是材料,他没经手过野猪肉,只能凭借做其他肉的经验去处理。 灶台里烧着火,整个厨房都热了起来。 熊锦州提议:“把东西带堂屋里去处理?” 这会儿太阳还没有西斜,阳光照不到堂屋內,那边又更靠近林子,起风的时候尤其凉快。 “行。” 宁归竹没有丝毫迟疑,将肉放到篮子里,拎着刀砧板走在了前面,熊锦州在后面带上其余东西,跟在宁归竹身后到了堂屋。 猫狗看见肉,不由眼馋地看了过来。 可惜人类忙着做事,并没有注意到它们的视线。 三宝四喜受不了这肉香味,翻身起来,从后门特意留出的缝隙跑去林子里捕猎,两只狗甩着尾巴跟上。 肉不肉的无所谓,主要是想跟小猫玩。 剩下的肉里,割出比较嫩,口感比较好的部分,和骨头放在一起,送进地窖里挂着,然后才是处理野猪肉。 一半切成厚度均匀的肉块,抹上先前炒制过的食盐后,摊在笸箩上放到了阴凉处腌制着,一半将其切成薄片,要腌制的装在碗中放着,不用腌制的直接在笸箩上铺平,等待阴干。 一只七八十斤的野猪崽,去骨去內脏去头后,也就四十来斤肉,昨晚让爹娘带回去的那块将近十斤,刚刚给安和的那块也差不多有一斤,剩下的肉处理起来并未消耗两人太多的时间。 将东西收拾干净,熊锦州站在放内脏的盆前,问宁归竹:“这个猪小肠可以做香肠吗?” 宁归竹:“……” “都是猪,理论是可以的。” 见熊锦州捞出小肠,就要去处理,宁归竹想了一下,说道:“清理干净后用盐和面粉多搓洗几回,泡在葱姜水碗里不着急灌肠。” 熊锦州疑惑:“为什么?” “感觉野外的猎物不干净,多收拾几遍吃着也放心。” 熊锦州“哦”了一声,点头说好。 昨天晚上收拾猪肉的时候,这些内脏就大致清洗过一遍,熊锦州去找了竹片出来,端了盆水坐在阴影处开始刮小肠。 宁归竹则是动手把剩下的内脏收拾了下,猪肝抹上炒过的盐,和其余肉块放在一起,等晚上一起熏制。剩下的洗干净后直接挂起来风干水分,这两天就给猫狗煮了吃。 忙忙碌碌,终于停歇下来时,太阳已经西斜,阳光落入堂屋中。 熊锦州搓洗干净手,回来看见四喜正勾着爪子扒拉笸箩上的肉干,拿起扇子赶走它们,“还没弄好呢,着什么急。” “喵呜!” 四喜不满地朝着人类喵了声,眼见着没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到肉片,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三宝身边,趴下睡觉。 二彩就在它旁边,见状支着脑袋给它舔毛,被猫嫌弃地拍了下脑袋。 宁归竹抬头看见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趁他不注意,熊锦州将人手里的布匹抽走,说道:“说好了今天休息的,就别缝了。” “无聊嘛。” 宁归竹靠在他身上,也不准备去抢。 听见这两个字,熊锦州眉梢微动,“无聊的话我们……” “……” 咚! 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熊锦州老实下来,抱着宁归竹躺在竹床上,歇凉小憩。 等到临近晚饭时间,两人先后起了床,进入厨房。 捞出锅中的野猪肉,将煮出来的浓汤留在旁边,回头给猫狗吃。洗干净锅烧干后,热锅冷油开始炒料汁,然后把野猪肉放进锅里翻炒,加水再放入大料继续焖煮。 趁这边焖煮着,宁归竹打开瓦罐盖子闻了闻。 熬了这么久,骨头内的香味都已经煮了出来,就是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看来这样直接煮是不行了。 宁归竹心里琢磨着下一回要怎么弄,盖上盖子问熊锦州:“这个汤你喝不喝?” 熊锦州吃习惯了宁归竹的手艺,面对询问,迟疑片刻诚恳道:“有的选的话,不喝。” “那你回头问问爹娘他们要不要,好歹是肉骨头汤,熬了这么久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有些人对腥臊味的耐受度会比较高。 “等会儿送菜的时候,我给爹娘带去。”熊锦州道。 宁归竹应了声,往汤里加了点食盐,去后面采了一大把葱叶回来,洗干净切碎后,往汤里加了许多。 葱花香味重,也能盖住一部分腥臊气。 等到锅中的野猪肉煮得差不多后,宁归竹让熊锦州把火烧大一些,然后放入一大碗葱花翻炒收汁,出锅的野猪肉浓香扑鼻,色泽鲜亮与翠绿的葱花交织在一起,看得人食指大动。 宁归竹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因着炖煮的时间够长,紧实的野猪肉已经软烂,在重新翻炒焖煮过后,吸饱了调料的味道,咸辣鲜香,味道很不错。 他夹了块大的,用碗接着送到熊锦州面前,“尝尝,这个好吃。” 熊锦州嚼了嚼,不由道:“跟买的猪肉不一样。” 野猪肉口感很紧实,即使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那种软烂也是区别于家养猪的,尝起来要更加筋道一些。 熊锦州咽下肉,感觉嘴巴里空空的,忽然开口:“有点想喝酒了。” 宁归竹正在盛第二碗肉,闻言道:“要喝酒的话,得去县里买吧?” “爹买过一坛,很少开来喝,我一会儿去拎半罐子回来。”说着,凑到宁归竹身边,饱含期待:“竹哥儿,你跟我一起喝?” “可以啊。”偶尔喝喝酒也不错,宁归竹道:“就当是咱们借的,回头买了再给爹娘他们送些过去。” 闻言,熊锦州顿时激情满满,找了篮子出来,将瓦罐盖好放进去,将抹布围着放了一圈,免得瓦罐倒翻,又放入盛出的第一碗肉,拎着空罐子就往外走,“竹哥儿,我先出去了啊。” 宁归竹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他打开院门出去。 既然要喝酒,就不着急做主食了。 宁归竹想了下,取了些花生出来,炸了碗花生粒,又用鸡蛋和面粉调了个面糊,放入葱花和食盐,煎了碗香味扑鼻的蛋饼。 然后才是准备主食,盆中舀入足量面粉,从罐子里取出先前弄的酵母,用水冲化开后倒入面粉中,拿筷子均匀搅散,再加水揉面。 光滑的面团放在旁边等待发酵,宁归竹忙完这些还没见熊锦州回来,不由疑惑地走出厨房,拿起放在堂屋中的外衫就要去前面看看。 他刚打开院门,就见熊锦州笑着出了前头院子,看见宁归竹在院门口等着,朝人挥了挥手,然后小声对扬起扫帚的熊石山道:“爹,竹哥儿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 “……” 熊石山狐疑探头,见宁归竹真在门口,面上笑呵呵地缩回脑袋,然后去瞪熊锦州:“你等着的,哪天竹哥儿不在,看我揍不揍你。” 他藏了七年的酒啊! 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就给刨了出来。 闻言,熊锦州往屋里看了眼,见柳秋红没看着他们这边,小声戳穿亲爹:“您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酒藏地窖里每月都被您找出来过,一口一口的,可是喝了不少。” 熊石山脸色微变,往后看了眼,然后回头瞪熊锦州:“你小子咋知道的?!” 熊锦州耸肩,“不止我,大哥大嫂他们都知道。” “……” 他一口气顿时就提了起来,“没跟你娘说吧?” “没呢。”熊锦州拍拍亲爹肩膀,笑嘻嘻道:“说起来我这么一挖还是好事呢,娘回头见酒少了,根本不会想到你身上去。” “歪理胡说。”熊石山没好气,“你要不动手,我还能偷偷喝上好几年,到时候你娘都忘了这茬了。” 熊锦州:“……” 亲爹有时候的脑回路真的格外‘天真’。 反正酒是拿到了,熊锦州见宁归竹准备出门,决定不跟熊石山争辩娘会不会忘这茬,挥挥手快步跑回去,“竹哥儿,等急了吗?” “没。”宁归竹摇摇头,问道:“爹怎么了?” “还能怎么,心疼酒了呗。”熊锦州牵着宁归竹的手往屋里去。 闻言,宁归竹好笑,“你是不是没说回头给他再买一坛的事情。” 熊锦州:“没说,爹年纪大了,多蹦跶几下对身体好。” “……” 可真是爹的大孝子。 菜上桌,碗筷摆好,酒坛内澄澈淡黄的酒水落入碗中,带着些清淡的香味。 两人坐下来,端起碗轻轻碰了一下,喝上一口酒液。入口绵密微甜,适口性很好。喝着酒,配着桌上的菜肴,晚风吹过,格外的舒爽畅快。 这米酒喝起来时没什么感觉时间稍微一长,宁归竹的头就有些晕了,他放下碗缓了缓,起身道:“我去揉面,馒头还没上锅呢。” 熊锦州闻言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 面团已经发酵好,揉过之后,揪出剂子搓两下弄成馒头形状。 宁归竹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不是很想动,靠着墙壁看熊锦州动作麻利地添水,将放了馒头的蒸格挪到锅中,盖盖烧火。 等水蒸气出来时,两人早就重新坐回了堂屋里。 第89章 第 89 章 打孩子 傍晚的这顿饭吃得有些久。 宁歸竹刚开始喝得比较快, 后面酒劲上来了,就只是断断续续地抿上一口,大多数时候都在吃菜和馒头。熊錦州的酒量倒是不错, 他平日里并不好酒, 难得喝一次就有些放纵,宁歸竹也没管他。 等到晚餐结束, 熊錦州晕乎乎地抱着宁歸竹, 声音含混:“竹哥儿,我们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宁歸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醉了?” 熊錦州:“嗯?” 男人面上满是茫然,没得到宁归竹准确的回答不由追问了两句,宁归竹带着他坐到竹床旁边, 说道:“要睡就在这里睡。” “哦。” 熊錦州不疑有他,就地躺下,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了。 原来真的只是睡啊。 见状,宁归竹心虚地眨了眨眼,将脑子里的带色思想全部拍飞了出去,想要起身去收拾碗筷。 还揽在腰间的手臂忽然一紧,熊锦州睁开眼睛, 将人往竹床内拉了拉, 在宁归竹失去重心倒下时稳稳接住,脑袋抵在人肩颈间蹭了蹭,“说好陪我一起睡会儿的。” 宁归竹白天睡了太久, 根本不困,面对熊锦州的邀请,他很快找到了拒绝的理由:“还没洗碗,还要喂猫狗, 肉也得熏上。” 熊锦州不松手。 “我保证,我可以在天彻底黑之前弄回松柏枝,洗碗和喂猫狗可以等到天黑后再弄。” 宁归竹:“……” 没等到他肯定的回复,熊锦州放缓了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一声声地:“竹哥儿,好竹哥儿,你就陪陪我,就这一回好不好?” “……” 宁归竹受不住了,反手挡住自己的耳朵,连连道:“好好好,你快睡吧。” 熊锦州笑了声,在他手背上親了親,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没醉,就是有点晕,半醉半醒的,不太想和宁归竹分开,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宁归竹本来不太想跟他一起睡,但躺在熊锦州身边太舒服,他渐渐生了些倦怠出来,就扇着扇子闭目養神,听见猫狗跑进堂屋里的动静时,不由睁开眼看了下,及时喝止住试图偷肉干的猫。 听见他压低的喝止声,大旺二彩甩着尾巴,咬住了猫的后脖颈。 三宝:“……” 四喜:“……” 有肉一起吃,干啥拖后腿! 狗狗把猫咪们拖开,将它们往旁边拱了拱,听见人类夸赞“好狗”的声音,甩着尾巴欢欢喜喜地凑了上去。 宁归竹放下扇子,半撑起身摸着两个狗头,好半晌后,撑着竹床的胳膊都开始麻了,才拍拍它们脑袋压低声音道:“好了去玩吧,今天的晚饭要等天黑,知道吗?” “汪!” 两只拱着猫,又跑出去撒欢了。 宁归竹重新躺好,靠着熊锦州闭目養神。 又过了好一会儿,熊锦平牵着骡子过来,在前门敲了两下,宁归竹喝了酒反应有些慢,过了会儿才准备起身,刚撑起身子就又被熊锦州箍紧了腰,不等他将人的手掰开,就听见熊锦平和狗说话的声音,接着是从院墙旁边往后门来的动静。 宁归竹:“……” 既然狗已经去接客了,那他还是不要吵醒熊锦州了。 熊锦平将骡子拴在骡棚里,往屋里看了眼,拍拍两只狗问道:“你们主人不在家吗?” 两只狗汪呜汪呜。 人类听不懂,于是将自己的疑问化为了肯定,熊锦平从后门出去,顺手将院门掩上只留一条缝,看了眼在林子里朝这边探头探脑的猫,嘀咕了句:“长得可真好。” 当初瘦瘦小小,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小猫,这会儿伏在树干上居然能看到点肌肉了。 熊石山和柳秋红没发现,熊锦平是大概知道点猫狗伙食状况的,又是肉汤又是糙馒头,也怪不得能养那么好。 听着声音逐渐远去,宁归竹将搭在身上的外衣扯开,塞回脑袋底下做枕头,继续扇着扇子休息。 直到太阳彻底下山,熊锦州终于醒了。 “竹哥儿。” 他声音里还带着些醉意,凑到宁归竹这边要親親,先前喝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儿人凑过来亲他,宁归竹就聞到一股酒臭气,忙嫌弃地避开对方要深吻的行为,捂着鼻子说道:“你先去漱口。” 熊锦州:“?” 醉酒刚醒的大脑还有些茫然,他抱着宁归竹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竹哥儿你是在嫌弃我吗?” 宁归竹想了想,摸摸头:“没有,只是酒的味道不好聞。” “这样啊。”熊锦州很好安抚地坐了起来,扯着身上的衣服聞了闻,感觉味道是有点臭,就道:“我去漱个口,一会儿去山上搞了松柏枝回来再洗澡。” “行。” 宁归竹跟着起身。 熊锦州拿着砍刀上山去了,宁归竹先给猫狗准备好晚餐,又拌了点糠粉撒到圈栏内,给馒头拿了个糙馒头。天色不早,见鴨子还没有回来,宁归竹放下手里的碗盆,从后门出去准备看看情况。 走过前头屋里,遇上同样出门的王春華,“竹哥儿?你这干什么去?” 宁归竹道:“鴨子还没回来呢,过去找找。大嫂你呢?” 家里的小孩先前天天带着鴨子出去游泳,又按时带着回家,现在鴨子已经学会自己回家了,再加上家里头宽裕起来,宁归竹和熊锦州落在它们身上的注意力就要少一些。 “可说呢。”王春華发愁,“川水晚饭时回来说他们晚点再吃饭,然后一晚就晚到这个点,还是没看见人影儿,也不知道是干啥去了。” 两人并没有同路多久,宁归竹要往河流那边去找鸭子,王春華在半路上看见几个孩子的身影,过去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家三个调皮鬼。 溪流内。 好几家的鸭子聚在一起戏水,游来游去很是惬意,宁归竹吆喝了两声,就有三只半大的鸭子脱离队伍,一路嘎嘎叫着游了过来,等它们上了岸,宁归竹捏着鸭翅膀看了看,确定是他们先前剁出来的痕迹后,才带着三只回了家。 从后门回到家里,将鸭子往圈栏里一关,宁归竹拿起放在旁边的碗盆回到前头院里,给雞拌糠的盆没有油盐,冲洗干净就行,剩下的放在搓过澡豆的水中泡着,宁归竹挽着袖子,把堂屋和厨房的桌椅灶台都擦了一遍。 正忙着呢,忽听前屋响起连串的哭嚎声。? 怎么忽然打孩子? 宁归竹将抹布放到盆中,往前院去,刚走到院门口,就见熊锦平和王春華拿着竹枝在抽小孩,这回连熊茵茵都没被放过,三小只哭得一抽一抽地,偏偏被抓着没法躲。 宁归竹微微蹙眉。 孩子们平日里乖,见了他从来都是高高兴兴喊師父,遇着困难的题目,也就是情绪蔫一点,从来不敷衍了事。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宁归竹有些看不得他们挨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王春华和熊锦平就不是什么闲来无事打孩子的壞家长,而且隔辈亲的熊石山跟柳秋红都站在旁边没吭声,他也就选择性地无视了小孩求救的目光,走到爹娘旁边小声询问是什么情况。 熊石山面色难看地哼了一声,“跟着四五个孩子去河里比赛游水,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也不怕出点什么事。” 两个大的才五岁多,小的更是只有三岁,这要是在河里遇到点什么東西,他们哪里应付得过来? 闻言,宁归竹嘶了一声,“打得好!” 村里的小孩确实是上山下水都能行,但这才多大? 听见宁归竹评价的小孩子:“QAQ” 打了没多久,熊锦州也过来了,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啧了一声,“怎么就这么皮?” 熊锦平和王春华这会儿也抽累了,坐在旁边休息,三小只被勒令站在院子里反思,听见熊锦州的问话,蔫蔫地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熊锦平喝了口水,道:“也是这些天忙,我们没留心管他们。” 家里从上到下都疼小孩,除了让他们做些零散的小事,大部分时候都是随他们去的。 先前宁归竹在家里时,还能教教书帮忙管一下,最近忙起来了,孩子比以前没被约束的时候更野。这样犯错挨揍已经不是第一次,唯独这次抽得最狠。 熊锦州啧啧道:“他们日子过得还是太轻松了。” 宁归竹拍了他一下,让人别火烧浇油,问道:“要不我多布置点作业?” “不用,竹哥儿你忙你的。”王春华拒绝,拜師又不是把儿女送出去了,不能全让宁归竹操心,她道:“以后我和他爹轮流守着他们。” 熊锦州:“……那你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熊锦平叹气,“赚钱重要,但也不能让他们野了性子。” 宁归竹托腮想了下,问道:“大哥大嫂,你们赚的钱够买宅基地起茅草屋吗?①” 闻言,柳秋红先坐直了身体,说道:“给锦州起屋的时候,也给他们买过一块地,起茅草屋花不了多少钱,竹哥儿你有什么想法?” “那我说说,你们自己看合不合适。”宁归竹道,“咱们可以重新起一套屋子,跟人签合书后,雇人来做豆腐。不过这样一来,豆腐手艺很容易被人学了去。” 现在家里请帮工做豆腐,都是熊家人负责厨房里,然后帮工来弄压豆腐晒豆皮等事情,虽然交出去不少事情,但关键步骤都是自家人把关的。 听到这话,一家子都安静了下来。 最终王春华道:“真要有本事,学就学了去。咱们不也是最近才开始弄的?现在县里之前那几家的豆腐店生意还没咱们好呢,只要東西好,不偷奸耍滑的,咱们的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王春华性子要强,平日里也爱精打细算,生意上的事情多是她来拿主意的,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熊锦平就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夫妻俩都这样,做爹娘的自然没多话。 他们拿了主意,宁归竹才道:“是这个理,咱们家的豆腐价格不高,东西也不差,其他人学了去要想抢生意就只能降价,那样利润就太低了。只是继续请工的话,家里的成本支出又要多出一笔。” “那也比之前啥也没的强。” 对此,王春华和熊锦平都看的很开,他们比熊锦州大十多岁,年少时吃过的苦头不比老一辈的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一家人过日子。 而且将做豆腐的事情交出去些,他们也能空出时间来收拾地里。 真要说起来,这些日子里赚钱虽然快乐,但看着地里那些东西再不收就要壞了,也是真的着急上火。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地可不能荒废了啊! 闻言,宁归竹就笑着道:“到时候你们先弄,合书方面的事情来找我,好事多磨,慢慢来不着急,至于孩子们……” 熊锦州趁着他思索的空档接过话题,“这一身的精力没处消耗的话,以后每天就在院子里扎马步,等我回来再跟着我学点招数,遇着要打架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受伤。” 闻言,熊锦平和王春华的眼睛一亮,这个行啊! 见茅草屋请人的事情还要慢慢来,熊锦州这个建议就是切中当下了。 就是…… 柳秋红皱眉道:“茵茵也跟着学?” 宁归竹是觉得学点武术不错的,见人皱眉,他眼皮一跳开口道:“学一点好,女娃娃是要和外人成亲的,这要是自己没本事,等着咱们做长辈的过去,孩子早被打了,学点的话至少能打回去。” 一家子:“……” 熊锦州摸了摸后脖颈,感觉凉飕飕的。 熊茵茵小声哼哼:“茵茵才不要和陌生人成亲。” 宁归竹:“……” 他心里头疼扶额,成不成亲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哪能说这话哦。 不出所料,听见熊茵茵这话,几个大人都忍不住说起她来,熊金帛和熊川水见妹妹被凶,连忙维护,然后被骂:“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三孩子委屈极了。 宁归竹等了会儿,然后插话进去,说家里还有事得去忙,打断了一家子的批斗会。等他们离开,话题彻底转移的一家子,也就没再继续先前的事情,只是骂了几句让他们以后不准随意下河。 三小只蔫蔫地应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家里,把白天腌制的野猪肉和野猪猪肝挂到了熏棚中,烧火开始熏肉。 这会儿天边剩下的余光已经很昏暗了,熊锦州先去洗了澡,宁归竹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去树叶,顺带把长挺大的野草给拔了。 住在山林边就这一点不好,院子里经常出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树叶,三五天的不扫就能把家里衬得乱糟糟的。 “咚咚咚。”院门被人敲响。 宁归竹疑惑地放下扫帚,看见熊茵茵哭唧唧地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地伸手抱起人,问道:“茵茵这是怎么了?” 熊茵茵趴在宁归竹肩膀上,湿漉漉的脸颊蹭过他的侧脸,带着哭腔问道:“師父,茵茵真的是坏孩子吗?” “怎么会?”宁归竹抬头见王春华从前屋出来,担心地往这边过来,抬手示意没事,抱着孩子半掩上院门,哄着人回堂屋里:“只是出去玩水而已,茵茵还小,这是大人需要教导的事情。” “不是这个。”熊茵茵难过道:“阿娘说女孩子就是要嫁人的,我说我不想离开家,她就说我不乖,还说会被戳脊梁骨的。” 宁归竹哑然。 这是一种时代局限,他没办法说王春华什么,看小孩精神头差得过分,只能抱着人一下下地哄道:“茵茵不是坏孩子,茵茵是師父见过的,最乖的小孩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孩子说现代的理念。 从思想发展上来说,嫁娶自由,婚恋自由,男女平等确实是更先进的概念,但是时代不同。如果让茵茵明白这些,无法融入时代的她未来只会更加痛苦。 最终,宁归竹道:“茵茵不用去想这些。” 他看着孩子澄澈求知的目光,低声说道:“茵茵只用知道,家里人都很爱你。” “茵茵在爱中长大,可以勇敢地去尝试一切事情。如果有一天受不了流言蜚语,也可以顺着大家的想法去做所谓的乖孩子。你什么都不用怕,家人就是你的后盾。” 熊茵茵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她的脑子怎么反应那么快,兴奋道:“师父也不赞同娘的说法吗?!” “……” 宁归竹无奈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发揪揪,“茵茵,师父赞不赞同不重要,俗世的规则不为个人意愿所扭转,你现在不用思考这些,只用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好了。” “好吧~” 熊茵茵确实没办法完全听懂师父的话,她靠在宁归竹的怀里,忽然问道:“师父,我今天可不可以跟你睡呀?不想回家看见娘亲。” 还是生气娘亲说她会被人戳脊梁骨。 小孩不知道太多,但明白这话很不好听,她决定今晚不理娘亲。 “好。”宁归竹失笑。 想起来先前王春华说孩子们没吃晚饭,问道:“师父去给你煮碗雞蛋面怎么样?” “好啊好啊!师父最好了!”熊茵茵立即高兴起来。 熊锦州洗完澡出来,看见厨房里点着油灯,将衣服泡在盆里,奇怪道:“怎么又进厨房了。” 话音落,看见埋头吃面的熊茵茵。 熊锦州:“……” 有种不祥的预感。 宁归竹起身:“正好,你陪着茵茵,我去洗个澡,今儿茵茵跟咱们一起睡。” 熊锦州:“……” 预感成真,他捏了捏鼻梁,询问地看向宁归竹,宁归竹低声道:“还不是嫁人那事,大嫂又说她了,小孩儿不开心着呢。” “行吧。” 熊锦州不懂为什么这都要生气,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惹人哭,示意宁归竹先去洗澡,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凳子上。 熊茵茵吃口面条,看眼小叔,然后继续吃面条。 小叔和师父果然最好了! 等小孩吃完饭,熊锦州去洗碗,熊茵茵在院子里陪猫咪狗狗玩。 熊锦平中间来过一趟,想要将小孩接回去,被熊锦州拉到外面,说了下让人在这里睡的事情。 熊锦平无奈叹气,“我和春华是真搞不懂小孩,想法奇奇怪怪的,不顺着他们还要生气。” 熊锦州无孩一身轻,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杀人放火偷东西的事,管啥管,随着他们去,只要不被送官府就成。”想了想,又道:“小事的话,送官府也没事,打几板子,送点银钱,也能出来。” 熊锦平没好气地踹了弟弟一脚,“你小子就不能盼点儿好的?” 熊锦州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站姿老实了点,嘴上依旧不饶人:“哥你们就是把官府看得太吓人了,其实大部分人关进去,都是打完板子交完钱就能出来,就算交不起钱,也就是多关个十来天而已。” 哪能个个流放杀头啊。 熊锦平不跟他扯,“我回去了,晚上茵茵哭就送过来。” “行吧。” 气走大哥,熊锦州哼着小调回到院子里,门还没关上呢,听见熊金帛和熊川水咋咋呼呼的声音。 于是,等宁归竹出来时,家里要接待的小孩就又多了两个。 “你们俩吃了饭没?”宁归竹问道。 熊川水:“吃了的!” 那就行。 三个小孩经常在这边玩,不说猫狗骡子,就连雞鸭都熟悉了他们,院门一关,宁归竹和熊锦州不用怎么管他们,坐在院子里歇凉闲聊。 等到熏棚内的烟逐渐减少,检查过确定没有明火后,宁归竹和熊锦州就带着孩子们去睡了。 一夜过去得飞快。 熊茵茵半夜起来哭过,早晨起来时眼睛都肿了。 宁归竹就煮了三个鸡蛋,让熊金帛熊川水拿着给她滚眼睛,凉了的鸡蛋他们自己剥壳吃了就成。 熊锦州忙完院里院外的琐事,进来黏糊宁归竹:“鸡蛋就他们有,我没有啊。” 宁归竹好笑,“在橱柜里,你自己去拿。” 熊锦州闻言打开橱柜一看,见里面还有两个鸡蛋,都拿出来敲碎剥了壳,一边吃一边喂宁归竹。 第90章 第 90 章 院子 小孩子气性来得快, 走得也快。 一晚上过去,见到王春華和熊錦平早早过来牵骡子时,熊茵茵又能黏黏糊糊地凑上去撒娇要抱抱了。乖女儿先低头, 本就放心不下的夫妻倆哪还板得住脸, 伸手抱起她哄着,也不提什么嫁不嫁人的事情。 才三岁呢, 就算十三岁就定婚, 那也还有十年的时间。 抱着小闺女亲密了会儿,见熊金帛和熊川水在墙角探头探脑, 熊錦平朝人招了招手,摸摸小孩脑袋,“昨儿被打的地方还疼不疼?” 两孩子摇了摇头, 熊金帛道:“小叔和师父给我们涂了药。” 隔着衣服,他们身上只有些许淤青,也就是剛开始挨抽的时候疼,上药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聞言,熊錦平和王春華松了口气,又不由对熊錦州夫夫倆生出些感激来,这两人对家里孩子是真的好, 有时候比他们俩这当亲爹娘的都要细心些。 “那, 跟我们回去吃早饭?”王春華问孩子。 听到这话,在她怀里的熊茵茵挣扎起来,三人强烈拒绝:“不要不要不要, 师父已经在做早饭了,说好要在师父这里吃的!” “……” 看他们这么抗拒,夫妻俩也不意外,揉揉崽头让他们去玩, 拎着东西往厨房那边走。 熊锦州还黏着宁歸竹,面对宁歸竹让他去招待大哥大嫂的话,还特别振振有词:“都是一家人,这天天都过来,大哥大嫂才不用招待呢。” 剛好听见这话的两人:“……” “老二。”熊锦平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的到来。 嗯? 熊锦州疑惑转头,在宁歸竹腰间的手骤然被拍掉,宁歸竹笑着喊人:“大哥大嫂。” 他脸皮薄,肤色又偏白,哪怕是些许的害羞都很明显。 王春華笑了笑,将他们带过来的东西放下,说道:“也没什么事,过来送一下三个孩子的口粮,顺带说一声骡子我们牵走了啊。” “口粮?”宁归竹愣了下,拒绝道:“大嫂你们带回去吧,三个孩子能吃多少,用不着的。” “老人还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哪里少了。再说,这人家去学院里上学,同样是要交束脩和口粮的,没道理自家人反倒往死里占便宜。” 面对这话,宁归竹倒不是找不到继续推拒的理由,只是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对王春华也多了些了解,知道不收下这东西的话,她估计要惦记好久,也就没再拒绝,转而问道:“大哥大嫂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点?” 王春华和熊锦平摆手,牵着骡子走了。 等人离开,宁归竹问熊锦州:“馒头今天早上的糙馒头给了吗?” “给了,就猫狗还没喂。” 先前炖的汤已经没了,猫狗今天的早餐是等洗锅水泡糙馒头,然后给切一些新鲜的内脏拌进去。 宁归竹点点头。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抖散的面条放进去,宁归竹单独拿出三个碗,往里面加入适量的辣椒油,等面条煮熟,舀出面汤添入五个碗中。 辣椒油被滚烫的面汤冲开,没有辣椒粉那刺鼻的气息,在猪油的浸润下,只余浑厚醇香。 碗里各有半碗汤后,宁归竹将面条加入碗中,然后把提前炒好盛出的鸡蛋碎与肉丝均匀放入碗中,再撒上一点葱花增香添色。 熊锦州将面条端到桌上,朝着外面喊道:“金帛,带弟弟妹妹过来吃饭。” 小孩回应的声音从院子外面响起,接着是一连串的杂乱脚步声,熊锦州挽着袖子给他们弄了点井水出来,等三个小孩都洗完手后,自己也洗了洗,脏水倒进水坑中,熊锦州进入厨房。 熊茵茵已经上桌,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的,忍不住道:“二哥和小叔师父的面条好漂亮啊。” 红澄澄的辣油漂浮在汤面上,和翠绿的葱花一起点缀着面条,不说吃,光是看着就感觉特别香。 听见熊茵茵的话,熊川水抓着筷子问道:“妹妹要不要吃我的?” 熊茵茵有些心动,然后被熊金帛一把按住,“很辣的,吃了后,茵茵的嘴巴会很疼,就没办法吃自己的面条了。” 聞言,熊茵茵立即按下了心动,朝着熊川水道:“谢谢二哥,茵茵不吃啦!” 师父做的面条很香很好吃,她可不想嘴巴痛吃不了。 听着三个小孩的互动,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今儿的面条是纯面做的,吃起来特别香,很快,厨房内就只剩下吸溜面条的声音。 满满一大碗面下肚,幸福感顿生。 三个小孩主动将碗筷收到外面的洗碗盆里,又拿着抹布把桌子和灶台擦了一遍。熊锦州和宁归竹也不拦着,看他们忙完之后,就赶小孩出去玩会儿消食,两个大人起身开始查漏补缺,收拾屋里。 等熊锦州洗碗的时间,宁归竹开始给猫狗準备饭食。 狗本来在跟小孩子们在玩,听见招呼,脚步輕快地追上宁归竹的步伐,在他跟前跟后地跑着,暖嘟嘟的身体蹭过宁归竹的小腿,让人的心都软了下来。 到食盆附近的时候,两只猫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宁归竹将饭倒入四小只的碗里,往旁边退了些,看着四小只凑在一起吃饭。他正看着呢,三个小孩抱着宁归竹的腿,从后面探出个脑袋来,視线专注地落在小猫小狗身上。 宁归竹抬手按了按他们的发顶,说道:“猫咪狗狗吃饭的时候不要过去打扰哦。” “我们知道的!” 三个小孩很乖地应声。 他们在这说着话,鴨子嘎嘎嘎的叫声越发大了,宁归竹动了动腿,让三个小孩松开他的腿,走到圈栏面前将三只鴨子放了出来。 之后就不用宁归竹再管,鴨子们扭着屁股一晃一晃地走到后门位置,熟门熟路地从后院门出去。 “师父,我们送鴨鸭去水里!”见状,小孩子们立即道。 宁归竹也不拦着,只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不準玩水知不知道,送完鸭子就回来,今天可是要上課的。” “好——!” 三个小孩应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宁归竹摇摇头,拿着碗回到前院,交给正在洗碗的熊锦州,去找了上一次布置后没检查的数学作业,坐在桌边,垂眸认真看着。 熊锦州将洗好的碗放到橱柜里面,端着水碗坐到宁归竹身边,探头看了两眼,发现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不认识的,百无聊赖地往竹床上一躺,没一会儿又爬起来,“竹哥儿,肉是不是要洗了晒一晒?” 宁归竹聞言道:“还得熏一会儿,中午再洗吧。” “哦。” 熊锦州应声,先去熏棚将烟升了起来。 当初做熏棚的时候千防万防,真动手熏了几次肉食后,墙面还是变了色。不过上色还挺均匀的,不跟其他墙面对比的话,也看得过去。 熊锦州剛看了没多久,忽然感受到一股凉风,他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发现太阳被云层挡住了,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小孩子们吵吵嚷嚷地从后院的小门进来,一路輕快地进入堂屋,问还在看作业的宁归竹:“师父你说,要下雨了,是不是应该让鸭鸭们回来?!”? 宁归竹:“为什么会争论这件事情呢?” 三个孩子各有各的想法,“要下雨了,鸭鸭们要回来躲雨,不然会生病的!”“可是它们不怕雨啊。”“而且鸭鸭们好不容易和朋友凑到一起。” “……” 宁归竹开始寻找其中的平衡点,想在不压制奇思妙想的情况下,给出一个答案。 熊锦州听着动静回到屋檐下,靠着墙笑看宁归竹‘忽悠’小孩儿。 宁归竹好不容易说完,抬头看见熊锦州这表情,没好气地瞪了人一眼,说道:“你帮我把网格板拿过来。” “是——” 熊锦州笑着拖长声音,拿起旁边不远处的竹板走到桌边,拉开后面的竹棍撑在桌面上。宁归竹起身,将写着题目的纸张固定在竹板上面。 三个小孩见状,停下讨论鸭鸭回家的事情,乖乖上座开始听課。 讲解完之前的题目,宁归竹讲的課依旧是数学相关。这个課程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挺有用的,而且古代的算数知识算得上丰富,教学课程中只要避免现代化的符号就好,比教文学书籍要輕松些。 至少宁归竹不用花很长时间去读书断句了。 “轰隆——” 雷声起,雨落了下来。 堂屋里只有宁归竹讲课,和孩子们回答的声音,熊锦州弄了会儿竹编用品,实在是困得不行,打着哈欠往床上一躺,闭眼。 他有故意放轻动作,但这么大个人在旁边动作,宁归竹和三个孩子都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熊锦州躺在竹床上闭目养神,根本没注意到看过来的視线。 一大三小:“……” 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宁归竹摇摇头,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将孩子们的視线吸引过来,然后继续讲课。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舒服,还是数学课格外催眠。 竹床上的人很快睡了过去,三小只也哈欠连天起来。打哈欠是有传染力的,宁归竹也生出些倦懒,但还是道:“讲完这个知识点再休息。” 聞言,三个孩子精神起来,认真听课。 讲完知识点后,孩子们从凳子上下来,不用上课,他们又不困了,追着在屋子里躲雨的猫狗跑。 宁归竹坐在凳子上,提笔书写今天的作业。 小孩会的文字不多,题目也要尽可能地简单,宁归竹很快就将题目准备好,跟还在玩闹的孩子们说了声后,坐在竹床边拍了拍熊锦州。 “嗯?竹哥儿?”熊锦州含糊了声,往里面挪了挪,空出宁归竹的位置。 宁归竹刚一躺下,熊锦州的手就伸了过来,抱在宁归竹的腰上问道:“他们仨呢?” 才问完,就听见小孩儿喊猫狗的动静,熊锦州不由“啧”了一声,从后面蹭了蹭宁归竹,又问:“不上课了吗?” 宁归竹说道:“雨天太好睡了。” 夏季炎热,难得有这么个凉爽的天气,还是不要错过为好。 “是这样。” 熊锦州强烈赞同。 · 三天的假期过去得很快。 王春华和熊锦平依旧很忙,但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打算,他们就提前找了人过来,请宁归竹帮忙写了雇佣合书,带着人干活的同时,守着宅基地上茅草屋的建造进程。 三个孩子上午跟着宁归竹读书,下午和熊锦州学些简单的武术,一整天的精力被消耗得彻底,完全没时间出去捣蛋惹祸,无比省心。 安和这三天也没闲着。 上午去县里卖头花,下午在家里做头花,顺带给新买回来的布料染色。除了第二天遇着下雨街上没什么人,小孩还被淋湿了大半外,这个生意倒是做得很顺利。 等到上值这天,熊锦州在前头屋里,先纠正了遍孩子们的马步姿势,告诉家里人要怎么盯着之后,才和等在外面的宁归竹跟安和一起往县里去。 今天进入县城的时间比较晚,三人稍微同路了一段,很快分开,进入各自的任职区域。 日子平静下来。 时间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宁归竹在工坊的教学工作宣告结束。 选好染坊新班级的教师,晋汤带着宁归竹往休息室去,边走边道:“日后宁先生若是没时间来,您的月银会交到熊捕头手里,至于工学堂这边,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常来看看,没时间也没关系,安和的教学能力很不错,他又与您在一个村子,遇到什么事也方便请教。” 宁归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会常过来看看的。” 之前纺织学堂来得少,一来是家里忙,二来则是他的工作已经完成,而头一次过来时,新老师的教学很不错,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现在不上课也有月银,宁归竹自然会经常过来看看。 晋汤能猜到宁归竹心里的想法,笑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不上课也给月银这事,看上去是县衙亏了,实际上是将宁归竹的心定在了这边,现在见宁归竹这态度,晋汤见了只会觉得安心,自然不会多言。 说话间穿过竹林,两人来到一处院落前面。 晋汤推开门,带着宁归竹进去,说道:“这里是专门为你安排的,院子不大,也只备了些日常家具用品,平日里会有奴仆过来收拾,你和熊捕头空暇时可以常来住住。” 宁归竹闻言愣了下,指着自己反问:“给我的?” “是。” 见人这样,晋汤失笑:“好歹是手艺,县令大人哪儿会给点月银就打发了你去。” 宁归竹哑然。 能看出来这个院子是精心收拾过的,院外由竹林包围,直接在闹市中开辟出一片宁静。院墙略比人高些许,不会影响采光视野,又能挡住外界的窥探。地上铺着漂亮的石板,左侧有一汪不算大的水池,石头拼凑成假山摆在上面,与院外的竹林相交织,自成一幅风景。 晋汤说道:“考虑到你们主要在村里生活,这个院子的空间不是很大,若是日后想要扩建,可以将外面那片竹林给伐了。” 宁归竹四下环顾一圈,说道:“已经很大了。” 出了厨房之外,还有四五间屋子和一间宽敞的堂屋,正门院墙右侧是两间倒座房,大的那间放了很多柴火,小的那间放有简单的床铺桌椅,应该是给看门人用的。 走到屋后,厕所和浴室都是单独布置的,显然筹办这事的人特意打听过熊家的事情。 不太相同的地方是,浴室和主屋离得很近,屋檐连在一起,若是遇到雨雪天,他们也可以过去洗浴。 墙面将厕所隔绝,其余位置搭了竹棚,种了花卉和葡萄藤,晋汤在旁边介绍:“成株移栽不好成活,就弄了些幼苗过来,想要长成得明年去了。苗都是大人花园里取的,葡萄长成后会很甜,花卉也能做到四季皆有。” 宁归竹终于从布置上收回视线,感慨叹道:“我这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晋汤就笑,“用不着说那些虚的,只听闻宁先生手艺一绝,等入住这儿时,能让我们来捧个场就最好不过。” “那是肯定的。” 带宁归竹看过屋子,将契书交给对方,晋汤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宁归竹一人去看室内的情况。 桌椅板凳、柜子床铺,一切生活内用得上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说实话,跟这个屋子一对比,村里的小家显得有些破落。 不过仔细想想,宁归竹还是更偏好村里的小院,毕竟那儿是他和熊锦州一点点装填起来的,而且上山下地的也方便,倒是这边,只适合农闲时过来过清闲日子。 但两个院子都是他们的,又不是非要抉择出高低不可,谁能不爱清闲漂亮的小院呢? 宁归竹折好契书放入荷包中,走出院子关上门,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 他今日下值的时间比较早,熊锦州刚结束下午第二次的巡逻,见宁归竹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下意识抛却了身后的手下,快走两步到宁归竹身边牵住对方,注意到他面上的笑意,就也笑了起来,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宁归竹轻快道:“大人给了我一个院子。” 闻言,熊锦州一愣,很快夸道:“我们家竹哥儿果然厉害,大人都给送院子了。” 宁归竹心情越发得好,拉着熊锦州说道:“咱们这两天往院子里填些东西,之后请熟识的朋友们过来暖锅饭。我看过了,院里有四五间屋子呢,若是安和跟家里人来不及回去,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熊锦州闻言好笑,抬手揉了两下他的脑袋,“你怎么只想着别人。” 宁归竹眨了眨眼睛,笑着握紧熊锦州的手,“因为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我都会很幸福啊。” 他谆谆教诲:“人只有足够幸福,才有余力去关注其他人。” 本来只是一句调侃,却得到他这般认真的答复,熊锦州整个人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见状,宁归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熊锦州牵着他的手送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哼道:“你就知道逗我。” “才没有呢。”宁归竹闻言立即反驳,“我很真心实意的。” “……”熊锦州,“好了,不准说了。” 再说就要烧熟了。 院子里凑堆的捕快们只感觉一阵凉风从身边刮过,接着是不疾不徐走在后面的宁归竹,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是熊锦州过去了,不由奇怪地对视一眼,视线纷纷落到宁归竹身上。 这么久以来,大家都知道宁归竹只是看上去疏离,其实没什么读书人的架子,于是立即有八卦的人开口问道:“宁先生,头儿这是怎么了?” “唔——”宁归竹决定替熊锦州维护一下形象,于是笑着道:“也不知道是碰着了什么东西,脖子都红痒了起来,我让他先去拿冷水擦擦。” “哦。”众人不疑有他。 毕竟宁先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宁先生的坏心思可多了。 熊锦州洗了把脸出来,就得知自己患了风邪①,一群人叮嘱他记得去找大夫,莫要传给宁先生了,那细皮嫩肉的可禁不起抓挠。 “……” 宁归竹听了熊锦州的控诉,在桌边笑得直不起腰来,被人按着狠狠亲了一顿,差点把嘴唇给咬破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熊锦州点卯下值,和宁归竹出县衙去,先到工坊那边接上安和,才一起出县城回家。 今天不是屠户杀猪的日子,不过先前假期买的鱼和虾还没有吃完,宁归竹决定今晚全部弄了,在饭桌上跟家里人分享这一喜事。 因此一到小河村,熊锦州和宁归竹就直奔前头屋里。 这些日子过去,熊锦平和王春华的宅基地上早建好了茅草屋,前儿灶台也弄好了,这两天陆陆续续地把东西都搬了过去,院子里重新空了下来。 见两人面带喜色进来,王春华笑着问道:“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柳秋红听见“好事”,从厨房里探头,视线落到宁归竹肚子上,不由生出些许期待。 她从来没催过孩子的事情,宁归竹和熊锦州即使发现了她的视线,也没往那边想,只是高兴地将县令送宁归竹院子的事情说了。 这可是辛苦教手艺换来的院落,两婆媳听了都高兴起来,连连说着好,几乎要将宁归竹夸上天去。 在这个好消息面前,庆贺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王春华和柳秋红放下手头上的事,跟着夫夫俩往后头屋里去,准备帮把手一起收拾。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糗事 回到后面院子, 家里的猫狗都不在家。 将家里紧闭的院门打开,寧歸竹习惯性地去看了看院子里晒着的熏野猪肉,野猪皮厚, 肉质紧实, 需要熏制的时间更久,这都过去快十天了, 寧歸竹还是不怎么满意熏出来的成果。 “锦州, 你去地窖里拿点腊肉和蒜上来,蒜要多拿一些。”寧歸竹朝熊锦州道。 在熊锦州往地窖方向去的时候, 王春華正好看过厨房里的東西出来,对寧歸竹说道:“我去前头拿些鸡蛋过来。” 说完这话,也不等宁归竹的回复, 就匆匆出了院子往前头屋里去。 宁归竹喊不住人,无奈地笑了一下,转回头又见柳秋红从后院出来,手上沾着些泥巴,和宁归竹对上视线就笑呵呵地道:“我也回去一趟,你们这地里的菜有点少,还是不要动了, 我去菜地那邊拔一些过来。” “好, 麻烦娘了。”宁归竹道谢。 柳秋红摆摆手,往前头屋里走去。 熊锦州从地窖里拿了東西出来,走出厨房见只有宁归竹坐在外面收拾鱼虾, 他走到旁邊蹲下来,伸手去拿宁归竹手里的刀,说道:“这里我来吧,娘和大嫂呢?” “大嫂说要回去拿鸡蛋, 娘则是去菜田那邊了。” “哦。”熊锦州点点头,说道:“竹哥儿你去剥蒜吧,鱼虾我来处理就好了。” 宁归竹把手上的虾收拾好放到碗里,起身讓熊锦州接手,拿起他帶出来的蒜坐在旁邊剥,边弄边跟熊锦州商量一会儿晚餐要做的菜。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宁归竹拿主意,熊锦州偶尔附和两声。 · 前屋。 熊锦平牵着骡子回来,看媳妇拿着一篮子蛋出来,奇怪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去?” 看见他,王春華面上帶笑,高兴道:“竹哥儿不是在工坊教人做染坊嘛,县令大人今儿送了他一个院子,我们说着一起吃顿好的热鬧一下。” 说到这里,王春華想起来,问熊锦平道:“豆腐房那边还有剩的豆腐吗?” “还有一些。”熊锦平道,“再拿些豆幹和豆皮过来?” “帶豆皮吧,多拿点。豆皮煮起来入味,竹哥儿挺喜欢吃这个。” 熊锦平点点头,“好。” 王春華见他习惯性地将骡子固定在食槽前面,开口阻拦:“把幹草绑馒头身上,我牵着它回家去。” “也行。” 熊锦平动作麻利地收拾好,王春华牵着骡子往后屋去,熊锦平则是前往不远处的豆腐房。 他们夫妻俩没熊锦州那不爱搭理人的毛病,宅基地所在的位置靠近村中心,周围基本上都是熊家的堂亲。一路和堂亲们打着招呼,熊锦平进入了院落内。 两米多高的院墙挡住了绝大部分的视野,宅基地内的茅草屋占了半个院子,一侧是做了灶台的厨房,一侧是宽敞置物的堂屋,靠近院门口的倒座房是留给长工居住的,剩下的空间就都是院子了,用来晒豆幹豆皮刚刚好。 至于厕所,做在了院墙外面。 这是先前闲聊的时候,宁归竹偶然提起的卫生问题。之前毕竟是自家人动手,卫生方面不用提就会上心,现在全是请的工人,谁知道人家会不会用脏手直接去碰豆腐。 一次两次的,人家若是吃出来什么脏東西,家里的生意肯定会变差。 于是,深觉这话有道理的夫妻俩商量了下,幹脆将厕所做在了院子外面,然后在唯一的院门口放了一桶水,进来的人都要先洗手才行。 熊锦平进入院子里时,只有熊石山和两个长工在这。 看见他来,熊石山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豆腐,说道:“今天的豆腐不是都送完了吗?” 熊锦平笑道:“老二家里有些事要跟咱说,春华讓我来拿点豆腐和豆皮过去。” “哦哦。” 熊石山起身,往里面去,边走边道:“这回又是什么事啊?” 旁边还有长工在,考虑到他们名声再好也不是自家人,熊锦平也就没有直接说,而是道:“我才从县里回来呢,刚遇上春华她就讓我来拿東西,也没说是什么事。” 熊石山从屋里取出豆皮时,熊锦平已经拿上了豆腐,两人和长工招呼一声后,就帶着东西出了院子,往熊锦州他们家里去。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厨房里已经开始燒菜了。 王春华看见父子俩过来,匆匆出来从熊锦平手里接过豆腐和豆皮,又指挥道:“你歇会儿就去找孩子们,刚放出去野,没人喊不会回来的。” “好。” 熊锦平應着,跟在王春华后面进了厨房,和在里面忙活的柳秋红以及熊锦州夫夫俩打了声招呼,自己动手倒了碗水喝着。 熊石山比他先进来,这会儿已经听完柳秋红转述的事情,喜上眉梢,整个人红光满面的。 儿夫郎也是自家孩子,自家孩子有本事,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厨房里只剩下欢笑的聊天声,宁归竹做完红燒鱼和油爆虾后,就被推到了窗边坐着歇息,也好让众人仔细问一下那院子的情况。 每当宁归竹说起一处,大家就惊叹一声,等到说起外面一大片竹林都送给了宁归竹后,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了。 那可是县里面的地! 就算是普通的下等田,位置在县里面的,就是要比他们村里的贵上好多。 要是换作前朝,那些地都是官老爷和乡绅老爷才能买的,像他们这种普通人家是有钱都没处买。 宁归竹一听就知道他们误会了,忙解释道:“这片林子也是宅基地呢,不能用来种粮食的。” “哎呀差不多的差不多的。”熊石山笑呵呵地道:“都是你的地盘了,用来种什么人家都不会说你,大不了见缝插针地种在竹林里面嘛。” 闻言,柳秋红咂摸了下,也道:“别说,还真的可行,县里又不怕进野猪,红薯玉米之类的往竹林里一种,也是不少粮食呢。” 宁归竹顺着他们的话往下思索了下,不由心动地看向熊锦州。他是知道那片竹林有多大的,而且被人精心打理过,竹子的密度并不高,太阳穿过竹叶洒落下来,一看就很适合种红薯。 虽然种红薯会有点影响美观,但他们俩又不是美观至上的。而且林子那么大一片呢,图好看的话,把院前的空间留出来就好了。 越想越心动。 熊锦州伸手按住他,打消宁归竹的想法,“进了七月,下半年的红薯已经来不及种了。” 宁归竹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很快又高兴起来,“那明年我们种一点。” 熊锦州笑着说好。 热热鬧闹地聊天声中,捏好的豆腐丸子进入锅中,掀起些许滋啦声,又很快平静下来,随着豆腐丸子表面逐渐变得金黄,食物的香味也飘散了开来。 熊锦平带着从山脚下逮住的孩子们回家,身后是顺路接回来的鸭子们,摇摇晃晃的屁股吸引了在林间玩耍的三宝四喜,两只猫跳下来,跟在鸭子身后搞怪地摇头摆尾。 大旺二彩跑过来,朝着人类“汪”了一声,热情地凑上去贴贴之后,又飞速抛下他们,朝着屋里去。 熊锦州和宁归竹听见狗叫从窗口探出头来,笑着伸出手逗狗,它们一天天地看着长,毛嘟嘟的小团子如今也有了大狗模样,伸着脑袋就能舔到从窗户里面伸出来的手。 倒也不是不想进厨房,但最近天热,它们有些掉毛。 现下就算是宁归竹都忍不住嫌弃,更别说没有宠物概念的熊家人了,看见两只狗要进来,熊石山习惯性地将它们驱赶出去。 没办法进入厨房,两只狗也就隔窗让人类摸了会儿,很快就甩着尾巴朝小猫和人类幼崽跑去。 饭菜一样样上桌。 主食是粒粒分明的米饭,菜除了宁归竹做的红烧鱼和油爆虾之外,王春华弄了炸豆腐丸子和葱花鸡蛋,柳秋红则是炒了个小青菜和辣椒炒腊肉。 “日子也是真的好起来了,咱们去年过年都没这么好的伙食。”柳秋红高兴地感慨了一句,又催促跑过来的小孩,“快一点儿上桌。” “来啦来啦!” 小朋友们欢呼着跑进来,冲到餐桌边刚一站稳,就被大人们抱到了椅子上。 熊石山打开酒,闻着酒香说道:“先喝这个,等喝完了再开。” 听他们说完好消息后,熊石山就去前屋拿了两坛酒过来。现在开的是上次熊锦州从地窖里翻出来的,还剩下将近半坛的酒液。另一坛则是夫夫俩后来买了送给熊石山的。 大好的日子,大家都拿了碗出来,分了些酒液在面前。 小孩子们左右看看,熊川水忍不住问道:“我们没有吗?” 熊锦平敲敲儿子,说道:“你们想喝酒,再等个十来年吧,到时候喝多少我都不拦着。” 熊川水心动:“真的?” 虽然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但既然是有好事才喝,應该是很好喝的东西吧? 熊锦平:“……”他微笑:“真的。” 不拦着,真要成了酒鬼,直接抄棍子打断腿就成,有本事就爬出去喝酒。 还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失去小腿,熊川水拉着他爹的手勾手指,“那就说好了,爹你要是拦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 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熊锦州将剥好的虾放到宁归竹碗里,笑眯眯地说道:“你看大哥现在这脾气好的,养孩子果然不一样哈。” 听见熊锦州这话,熊锦平抬眸看来,似笑非笑地拆他台:“我以前脾气不好不是都怪你吗?” 要说熊川水皮,他三个孩子加起来,都没熊锦州一个让人操心。小屁孩力气大又是个倔性子,想做的事情就算是道理说破了天,他也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地去干。 要不是爹娘媳妇加起来都管不住他,熊锦平也不至于带着不满十岁的熊锦州去县里干苦力活。 熊锦州闻言,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听宁归竹好奇地问道:“锦州以前是什么样的?” “哎哎哎,这有什么好问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竹哥儿你吃鱼,我刚把刺挑出来了,这可是最好吃的那一段,你快尝尝。还有这豆皮,吸饱了红烧鱼的汤味,可好吃了。” “谢谢。”宁归竹习惯性地轻声道了句谢,夹起吃了口,抬眼时眉目中依旧是清晰的期待。 一家子对视一眼,纷纷开始揭熊锦州老底。 熊锦州:“……” 他痛苦闭眼。 完了,在竹哥儿面前的形象。 宁归竹从家人们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个和他认知相差很大的人。 又皮性子又倔,还天不怕地不怕的。 再往回十年,山里经常有野兽出没,熊锦州就会经常拎着竹篓上山,还美其名曰去采野菜,回来的时候总能逮到一些东西,兔子野鸡都是小的,还抓到过半大的狍子,因为不敢大白天的带下山,就在山里守着狍子,等一家子人去找。 自从熊锦州能跑能跳后,是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也不长记性,打完了继续偷溜。 是的,偷溜。 在那段都忙着到处找活干,孩子们全散养的日子里,熊锦州是唯一一个需要拴绳带在身边的小孩儿。 “……”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一家子人满肚子的苦水,就连向来话少的熊石山和熊锦平都提了好几件事情。这些事因为有些吓人,当年还是瞒着王春华和柳秋红的,搞得婆媳俩听了止不住地吸气又叹气。 熊锦州从一开始的夹菜试图阻止,到之后生无可恋地认命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宁归竹笑得根本止不住。 大人们说着,小孩投到熊锦州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崇拜起来。 熊锦平注意到了,额头青筋一跳,抬手挨个敲了一下脑袋,“想学他也行,明儿就先打断你们一条腿,有本事跟他一样拄着拐上山。” 宁归竹轻嘶了一声,拉着熊锦州问道:“断了腿还上山,你想什么呢?” 被说了这么多糗事,熊锦州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凑宁归竹耳边道:“没断,就是崴了下脚,山里我还藏了兔子呢,得去拿回来才行。” 那个时候穷,往山里寻摸的人很多,不早点过去的话,指不定就被谁拿走了。 宁归竹:“……” 崴脚到要拄拐的程度,听上去可不比骨折轻松多少。 饭菜美味,酒香浓郁,但在熊锦州的糗事面前,都成了寻常的配菜。 一家子人吃饱喝足,收拾好家务后,坐在院子里端着碗棠梨叶水慢慢喝着,这回在熊锦州的强烈抗议下,不在宁归竹面前说他干的那些事情了,而是说起宁归竹新院子的暖锅饭来。 既然是要搬到县里面去,跟他们一起做事的那些人要请,还有送院子的陈县令,村里这边的话,除了他们自家人外,亲近的几家都去说说这个好消息,但不正式请,免得人家来不了到时候为难。 这种事反正是瞒不住的,先前熊锦平不当着长工的面说,也只是怕话先从别人嘴里传出去。 村里的话头传得快,外人又不知内情,经常会将寻常事情传得变了模样。 等到太阳下山。 热热闹闹的院子安静了下来。 宁归竹伸着懒腰往后一靠,椅子前腿离地,身体晃晃悠悠起来,抬眼和熊锦州默默注视而来的目光对上,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熊锦州挨揍集锦,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目光瞬间幽怨。 熊锦州凑过来,捏着宁归竹的脸左右揉搓:“好啊你,居然笑话我。” 宁归竹本来还忍着呢,听见这话,干脆大笑出声。 他笑得这么欢喜,熊锦州的嘴角不由跟着上翘,又飞速拉平,将宁归竹捞进怀里一顿乱蹭,“你别想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笑我。” 宁归竹笑了会儿肚子疼,靠在熊锦州身上,间歇性闷笑两声,好半天才止住笑意说道:“你小时候真的好不乖啊。” 熊锦州看着他,忽然想知道宁归竹的过往,就直接问道:“那你呢?” 宁归竹对上他期待的目光,回忆了下说道:“我爹娘很早就走了,跟爷奶住了一段时间,他们也离世了,后来就一个人生活。当时情况还挺好的,周围邻居亲戚都愿意帮把手,教我些东西。” 像是篾活,就是跟附近的篾匠伯伯学的,一开始是为了让他能自己做点家里用的篾制品,减少花销,后来因为他学得快,就多教了些,时不时地还能介绍些小生意过来,一年到头也有几百块收入。 还有木匠、泥瓦匠、制茶之类的手艺,也是跟村里人学来的。 只是后面几样不像篾活,拿一把刀就能从头做到尾,宁归竹这才没有表现出来。 熊锦州抱着人,叹道:“遇到了好人……” 他的竹哥儿并非是吃了很多苦才进的大户人家。 宁归竹大概能猜到熊锦州的想法,他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对原主道着歉。面对喜欢的人,他无法说出欺骗的话语,也不想占据原主的生平。 夫夫俩靠在一起说笑片刻,又起了身,一个去给家里的小动物准备食物,一个把晒了一天的腊肉和腊猪肝挂回熏棚里,升了烟慢慢熏制着。 弄完这边,又先后去洗了澡。 等到过了水的衣服挂在晒竿上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今夜月光明亮,可以做很多事情- 第二天不用上值,但因着院子的事情,宁归竹还是跟着熊锦州和安和到了县里。 他没去县衙,而是直接到了院子这边。 先将竹篓和篮子放在桌上,宁归竹又仔细看了遍院子里的东西,确定好这边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后,他又整理了遍竹篓和篮子,取出用来遮掩的干草后,带着剩下的东西朝县令府邸而去。 县令的府邸在西城。 住在这里的人家大多都有钱有势,道路宽敞干净,摊贩不多且井然有序,酒馆食肆更是收拾得明亮舒适。 间或有小厮仆从经过,面对路上的行人,都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宁归竹看见陈府的牌匾,刚走上前,就有护卫制止道:“这里是陈大人私人住宅,不接待外客,冤情可去县衙击鼓。” 竟是直接不接待外客。 宁归竹眨了眨眼,心里感慨一句,这得赶出去多少本地势力,面上好脾气地朝人道:“护卫大哥,我是在工学堂任职的宁归竹,先前大人送了在下一个院落,此行是来道谢的。” 护卫闻言,态度和缓下来,说道:“我进去问问,你在这等会儿。” “麻烦了。” · 在凉亭里歇凉的陈县令听到通传,示意人去请宁归竹进来,又笑着与同他对弈的人说道:“夫人你先前念着,今儿总算是能见着人了。” 对面的妇人穿着束袖的便装,身板笔直,身上并无配饰,只在发间簪了一朵花,四十岁的年纪,眉目间已经生了纹路,看着很是威严。 听见陈县令这话,吕天骄勾唇评价了句:“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两人停下对弈,立即有侍女小厮上前,将桌上的棋盘原封不动地撤下去,又摆上精致的茶水点心。 宁归竹到来看见这一幕,心里生出些许尴尬,面上镇定地朝人行礼:“见过大人,见过这位夫人。” 古代‘夫人’并非特指男子配偶,也可用来称呼有名望有本事的女子,面前这位女士,一看就久居高位,很有本事。 吕天骄听见他的称呼,笑着看了丈夫一眼,率先开口道:“起吧,过来坐。” 宁归竹道谢起身。 等他入座,陈县令才开口介绍,“这是我夫人,也是本朝的将军侯,你称呼声伯母即可。” 这个称呼…… 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陈县令,先叫吕天骄伯母,等人应了,又十分识趣地朝陈县令喊了声伯父。 陈县令哈哈笑起来,朝夫人道:“看吧,我就说这孩子是个聪明的。” “我又没反驳你。”吕天骄笑着摇头,给宁归竹斟茶,“你别紧张,我和他也是农户出身,咱们就怎么自在怎么来。” “谢谢伯母。”宁归竹尽量放松。 第92章 第 92 章 布置新家 吕天骄看着威严, 但人很好相處。陈县令又是熟悉的人,宁歸竹刚开始还有些紧张,聊了没一会儿就放松下来。 面对他帶过来的腊肉和熏肠, 他们都挺喜欢的, 陈县令还笑道:“熊錦州那小子只知道跟我们说你弄的东西好吃,但凡让他分享一下, 就跟要他命似的左右转移话题, 现下还不是被我得到了?” 宁歸竹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笑着维护道:“錦州是比较节省,大人您若是想吃,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陈县令闻言哈哈笑起来, “你倒是能给他找到借口。” 宁歸竹轻咳了声,笑着不接这个话茬。 夫妻俩名利皆有,对身外物也不是太看重,这自己弄的腊肉熏肠确实对他们胃口。当然,也有宁歸竹有本事,他们本就有意交好的原因在其中。 聊了会儿,眼见天已经热起来了, 宁归竹就提起这次过来的另一个目的:邀请两人明天去家里吃暖鍋饭。 夫妻俩对视一眼, 吕天骄搖着头道:“我们去了,你这暖鍋饭可就热闹不起来了。” 宁归竹道:“这次暖鍋饭就是家里人和县里的同僚,我们提前商量过, 是有心里准备的。而且,能邀请到您和伯父也是我们的荣幸。” 闻言,吕天骄敲了敲桌面,还是决定道:“你都这么说了, 我们当然很愿意过去,只不过到时就别与你们家人介绍我们了,也免得他们紧张吃不好。” 宁归竹闻言顿了顿,笑着说好。 目前相處下来,这两人不是会说虚话的,拉扯太过反倒会惹人不悦。 达成此次的目标,宁归竹又稍稍坐了会儿,在上午过半的时候起身告辞,陈县令和吕天骄送他出门,在府门外的石狮邊看到了百无聊赖等待着的熊錦州。 听见门开,熊錦州转过身来,看清走在旁邊的两人,表情严肃正经了些,抱拳行礼道:“见过大人、将军。” 吕天骄很少出来,这会儿见了丈夫手底下的得意助手,笑着调侃了一句:“早听闻你黏着夫郎,倒是没想到来我们这,你都要在外面等着。” 熊锦州摸摸鼻子,反应意外的老实。 宁归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吕天骄也就说了这一句,见人耳朵根都红了,笑着搖摇头和宁归竹道别,夫妻俩结伴回到府中。 等人一走,宁归竹脚步轻快地走到熊锦州身侧,身体前倾探头笑问:“怎么今儿不回嘴了?” 熊锦州是个没大没小的,即使是面对陈县令,私下里说趣的时候也经常会回嘴。 熊锦州牵住宁归竹的手,咳了下压低声音,以一种夸张崇敬的语气说道:“那可是吕将军。” 这话题挑起了他的谈兴,接下来的一路,宁归竹从熊锦州口里听了不少吕将军的事迹,有势如破竹威風八面的,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 熊锦州最后总结:“朝堂上有很多将军,吕将军是最传奇的那个。” 因为她是女子。 性别让她在事业上多了许多不必要的坎坷,但在她成功的当下,也让所有知道她事迹的人钦佩崇敬。 宁归竹听到这里,不由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肯定道:“确实十分传奇。” 进入市集,周围的人群多了起来,两人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开始采買新院子中需要的东西。 为他们收拾布置院子的人很细心,院里各类家居用品都有,还给他们准备了地窖,宁归竹和熊锦州此行主要是買些小东西。 像是椅子,院子里当然也有,但多是各种形制的扶手椅,好看又舒服,但不方便坐着干活。像是扇子,绸缎所制在宁归竹看来更适合摆在柜子上当装饰品,还是蒲扇更好,随取随放,怎么折腾都不心疼。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買的东西越来越多,宁归竹让熊锦州去找了个力车过来,因为需要人跟着再買会儿,商量之后先单独付了五文錢的跟随费用。 熊锦州还有巡逻工作,陪了宁归竹没多久,就和宁归竹告别,“我还得去巡逻,东西放回去后你别着急收拾,我来弄就行。” 宁归竹应了一声,从竹篓里抓了把铜錢塞给熊锦州,“你巡逻完买点菜和菜种去院子里找我,咱们今儿中午自己弄饭吃。” “哎,好。” 熊锦州忍不住抱了宁归竹一下,然后才面帶笑容地离开。 宁归竹收回视线,看了看拖车上的东西,想了下,又去挑了几匹靛蓝色的棉麻布,这种颜色的布料耐脏又比较便宜,而且布料要比纯麻舒服些,现在开始做,等到进入秋天的时候就有换洗的新衣了。 挑好棉麻布,又拿了一匹纯麻的。 帶回去后可以裁了缝邊,用来过滤或者做蒸格布,还能用来做洗脸巾和抹布,需要用的地方还挺多的。 付过錢,宁归竹总算暂停采购,帶着人往工坊那边走去。 力车师傅力气很足,他们一路顺当地进入工坊,路上好些往外走的女子哥儿见了,纷纷打招呼,又问:“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宁归竹道:“在这邊有了个院落,我琢磨着添置些东西,日后也能时不时过来住上两天。” “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宁先生您随时喊我们。” “好。” 双方擦肩而过。 穿过竹林一路来到院门口,力车师傅帮忙把东西运到院子里后,才收了剩下的五十文錢离开。 宁归竹随手掩上院门,挽着袖子开始收拾院子。 买布的时候,他还顺手拿了些女红需要的用具,这会儿翻了下,取出剪刀来先剪了一块麻布,拿了盆往后院的方向去。 后院有一口新建的水井。 宁归竹打了水出来,端着盆拿着抹布,准备将屋里屋外都收拾一遍。不过一上手他就发现了,这院子大概是才打扫过没多久,干净得很,一盆水擦拭下来只有些许变色。 洗干净抹布,将盆和水放到厨房里,宁归竹开始将买来的东西归置到各處。 忙忙碌碌,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風吹过竹林进入院子中,一次次地带走燥热,宁归竹坐在堂屋里休息了没有多久,院门被人推开,熊锦州拎着东西走在前面,后面还跟了四五个人。 宁归竹挑了挑眉,问熊锦州:“这是?” 熊锦州介绍只落后他半步的女子,“这是吕将军身边的护卫。” 宁归竹闻言,忙跟人道好。 女子笑道:“宁先生不必多礼,这是将军让我们送来的,都是些海边的寻常物件,给你们尝个新鮮。” 宁归竹愣了下,“海鮮?” 古代,海鮮,这得多贵啊! 不等他拒绝,就听女子笑着接话:“是海鮮,船队刚从海边返程,顺带给将军带来的,只是将军早年打仗伤狠了身体,大夫不让吃太多。今儿见了宁先生,将军实在心喜,又听闻您有一手好手艺,就想着送过来才算不浪费这些新鲜吃食。将军平日里被陈大人管得严,也是想借着明日的机会,能在您这多吃上两口呢。” 这女子着实是会说话,宁归竹平日里对付家里人的口才,到了这人面前憋不出半个字来,不由朝着熊锦州投去求助的目光。 熊锦州:“?” 熊锦州凑近宁归竹耳边,轻声问道:“竹哥儿,你会做这个海鲜吗?要是不会就让他们拎回去。” “会倒是会。”宁归竹道,“只是……” “那就没事了,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回头时不时弄了给将军解解馋。” 说完,熊锦州就做主,谢过了女子。 女子也是行伍出身,耳力不错,听了夫夫俩压低声音的对话,面上不由多出几分笑意来,放下东西带人离开。 院门合上,宁归竹打开两个箱子看了看,箱子的容积很大,里面装的大多是贝类海鲜干,牡蛎、扇贝等,还有一些鱼类,以及不在少数的虾干、紫菜和海带。 “好多。” 熊锦州去厨房放了东西出来,将人从地上拉起,“别蹲太阳底下,晒久了起身会头晕。”又问宁归竹:“这些东西要放到哪里?” “都是晒干了的,随便找个空房间放着吧。” 宁归竹还在想要怎么回报吕天骄,跟着熊锦州一起动手,将两个箱子都搬进去之后,忽然灵光一闪问道:“锦州,你说我给吕将军弄点蚝味酱怎么样?” 熊锦州疑惑地“嗯?”了一声。 宁归竹说道:“蚝味酱会有点海鲜的鲜味,拌面做菜放一点,或者吃清淡食物的时候作为蘸料之一也很不错。” “其实还是新鲜生蚝熬出来的蚝油更香,不过蚝味酱的味道也不会差太多。” 现代市面上买卖的蚝油其实都是蚝味酱,宁归竹自己动手熬煮之前就没见过真正的纯蚝油,蚝汁占比最多的好像也才达到百分之七十。 熊锦州闻言道:“听上去和酱油有点像。” 宁归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那就弄吧。”熊锦州向来是听他的,“需要些什么东西?我现在去准备。” “不着急。” 见他支持,宁归竹轻快起来,“咱们先好好准备明天的宴席,然后再来做这个。” “好。” 要忙的事情都还在之后,宁归竹看着熊锦州带回来的大肥肉,将火烧大之后,放入肥肉反复抹鍋。凑在大铁锅旁边,人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熊锦州看了会儿,脱掉外衣接过了开锅的工作。 捕快服外衣很长,中间用腰带束着。 熊锦州未解腰带,上衣部分垂落下来,里面只穿了宁归竹新做的背心,随着熊锦州的动作,背肌缓缓浮现,汗水流淌下来,经过劲瘦的腰肢落入堆叠的衣物间。 宁归竹:“……” 宁归竹:“!” 他默默抬起手捂住了鼻子,闭了闭眼睛陷入怀疑,熊锦州之前的肌肉有这么好看吗? 好像有。 要不,摸摸? …… 背后忽然落下一只手,熊锦州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理智很快反应过来身后人是谁,疑惑地喊了一声:“竹哥儿?” 宁归竹十分冷静:“有灰,我给你擦掉。” “哦。”熊锦州不疑有他,说道:“我一会儿弄完擦一把就是了,这里热,你去准备中午要弄的食材吧。” “好。”宁归竹心不在焉地应着,收回手时超明显地摸了一把,然后提着木桶从后门出去提水。 熊锦州:“?”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很快,熊锦州的注意力就收了回来,灶台内的火烧得很大,锅温极高,肥肉两端插着几根筷子,需要两只手抓着不断移动肥肉,确保油脂能够浸透到铁锅的每一处。 热是热,肉香也很浓。 也不知道竹哥儿今天中午会做什么吃。 被他惦念的宁归竹提了水回来,先将买的那一小袋面粉揉成了面团放在旁边,然后带碗去挑了些扇贝和紫菜出来,又洗了些青菜。 等弄完这些,宁归竹看了看铁锅的情况,说道:“就这样吧。” 抹过铁锅的肉皮已经金黄,宁归竹让熊锦州切一些肥肉丝出来,然后将灶台内的明火褪去,将紫菜放入锅中压扁煎制。 大概是因为要送的人位高权重,这些海鲜被处理得很干净,不需要宁归竹二次收拾。 煎好的紫菜取出来撕碎放入碗中,然后炒熊锦州切好的肉丝,放入酱油染色上味之后,同样盛到两个碗里,灶台内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空下来的熊锦州重新往里添入柴火。 锅里放入水,将泡了会儿的扇贝放进去。 随着锅中的水一点点煮开,空气中也多了些扇贝的香味,宁归竹加了些食盐进去,对坐在灶台前的熊锦州道:“还得煮一会儿,你别坐那,热死了。” “哦。” 熊锦州起身,见宁归竹又开始揉面擀面,找了扇子出来站在他侧边扇风。 在切出来的面条上撒下剩余的面粉,抖散之后放置在一边,等到扇贝逐渐煮开煮软,空气中多了些扇贝的鲜香,宁归竹才将面条下入其中,一起入锅的还有洗干净的青菜。 煮面期间,宁归竹往两个碗里加调味。 酱油和辣椒粉放入碗中后,宁归竹舀了一勺汤浇上去,在滚烫的面汤下,紫菜的鲜香味第一时间被激发出来,接着才是酱油和辣椒的味道。 闻到这股香味,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叫了下。 面汤已经准备好,盛出面条,两人端着碗走出燥热难耐的厨房,坐在堂屋里先喝了口汤。 鲜美咸香的面汤和以往的有着明显的差别,面条倒是一如既往的柔韧Q弹,不过因着配料不同,风味也是不同的美妙。 两人吃了美美的一顿,回到房间里午休。 床由垂落的帘子隔绝在深处,光线穿过纸窗投入室内,尚且算得上明亮,屋里比外面要凉爽许多倍,进入这个环境后,整个人都舒爽了下来。 床上铺了凉席,放了竹夫人,熊锦州和宁归竹今天中午,睡了一个极其舒爽的午觉,醒来时甚至赖了会儿床。 下午熊锦州要继续去工作,宁归竹干脆将中午剩下的肥肉切了,放在锅里炸油。 因为有月银和好几家的生意分成,家里的钱一日日地见长,宁归竹今天买东西时,十分舍得地买了一罐菜籽油,也就寻常大小的罐子,花了宁归竹三百来文,算下来比肉酱还贵一点。 按照宁归竹做饭的花用来看,这一罐油最多够他用一个半月的。 太贵了,还是自己熬油实在,还有猪油渣吃呢。 至于荤油吃多了不好什么的…… 这个年代,有得吃就已经很幸福了!宁归竹根本不内耗,真要吃猪油坏了身体,那说明他在古代享了很多福啊! 哼着轻快的小调,宁归竹用漏勺盛出猪油渣,抖掉大部分油脂后,将猪油渣装好放到橱柜里面,然后盖上锅盖免得脏东西落进去。 洗干净捞过猪油渣的漏勺,宁归竹看了眼天色发现时间还早,干脆将今天买回来的麻布裁剪成不同的大小,拿着针线坐在堂屋里缝边。 也不知道负责建造屋子的人是怎么弄的,炎热的夏季里,宁归竹一歇下来就能明显感受到凉意,时不时还有清风吹过,极其舒爽。 以后热的时候,可以经常过来住一住。宁归竹想着,手上的动作没有放缓丝毫。 室内舒适,一时忘了时间。 宁归竹抬起头来时,还是院外有人敲门,熊锦平的声音传过来:“竹哥儿,你在家吗?” 闻声,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出了堂屋拉开院门,“大哥,你来了。” 熊锦平是来送粮食的。 因为骡子他们要用,宁归竹和熊锦州没法带粮食过来,昨天就商量好,等熊锦平送完豆腐之后,再单独拉一车粮食来县里,东西都是宁归竹提前准备好放在家中的,熊锦平只用去拿就行。 馒头看见主人从陌生的院落里出来,不由好奇地凑过来蹭了蹭宁归竹,又探着脑袋往院子里面看。 宁归竹抬手摸摸小家伙,干脆伸手解了它背上的绳子,拍拍它道:“不准走太远知道吗?” 馒头叫了两声,迈开蹄子在林子里活动,又试探地往院子里去,见人类忙着搬东西,没有制止它的意思,立即撒开腿蹿进了院中。 看见这一幕,宁归竹不由笑了下。 熊锦平不由道:“这些天也是累了它,一天都没歇息过。” 宁归竹:“骡子精力充沛,不给它找点事情,指不定多捣蛋。” 先前馒头跟着宁归竹他们两个,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歇着的,结果就是在县衙马棚里招惹大马,在家里到处啃啃啃,家里两只狗的头毛都遭殃过。 “那也不能一直干。”熊锦平忽然这么感慨,也是最近跟王春华商量过几句,这会儿跟宁归竹搬着东西就顺口提了起来:“我跟你大嫂想着,这院子都舍得建了,干脆再买头半大的牛犊或者成年骡子,花销是要贵一些,不过立即就能干活。” 馒头这样出挑的半大骡子是少数,熊锦平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去等,不如找个现成的。 宁归竹道:“那也不错,价钱差不多的话,可以买头牛,以后种田也能轻松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得看,现在马肆里的牛都贵得很。” 说实话,熊锦平和王春华这两个月赚的钱不少了,起院子时也就围墙花了些钱,茅草屋的花费不多,很多事情还是熊锦平和熊石山抽时间去弄的,他们夫妻俩的存款应该足够才对。 熊锦平:“能开始干活的,至少要二十多两。” 宁归竹:“嘶——” 怪不得他穿越过来这么久都没见过牛呢,这个价格真的贵到让人心疼。 见他都是这个反应,熊锦平不由笑起来,说道:“贵是贵,但能干十多年活呢,省出来的力气还能去做别的事,等死了送到县衙这边,每斤肉都能卖百多文,买牛向来没亏的。” 听他这么一算,宁归竹也觉得值,不过他道:“大哥你们拿得出这么多钱吗?要不我和锦州也出一点,就算是咱们家里一起买的。” “不用。”熊锦平摇摇头。 说得好听是一起买,其实就是占他们夫夫俩的便宜,熊锦平不想这样,跟宁归竹道:“我和春华手里还剩一点,准备跟爹娘借些。如果生意能保持这个状况,今年应该能还上一大部分。” 宁归竹听着也行,只是不放心地道:“有需求的话,大哥你随时开口。” “放心,不会客气的。” 闲聊着,搬东西的速度就慢了些,这会儿终于弄完,宁归竹准备给熊锦平倒水时,才想起来这边院子里还没烧水,只能去水井里拎了桶水过来,让人喝点生水解渴。 熊锦平喝着水看过前后的院子,站在堂屋前方打量房屋。屋子左右两侧都是三个房间,左右各三间,厨房在右侧二间。而中间这一块地方,前面是空荡宽敞的走道,中间没有屋顶,阳光垂落而下,再往后才是凉爽的堂屋。 老二家的生活真的是越过越好了。 熊锦平心里想着,忽然就斗志昂扬起来,他也得努力赚钱才行。 第93章 第 93 章 带它们去县里? 饅头围着院落转了一圈, 蹄子踩在石板地面上哒哒作响,一路轻快地来到人類身边,蹭蹭。 寧歸竹本来在跟熊锦平闲聊, 它忽然从后面蹭过来, 寧歸竹往前跌了两步,无奈抱住骡子脑袋, “饅头, 你别闹。” 饅头喷气。 熊锦平回头看见这一幕,笑道:“它在你面前要活泼很多。”想了想, 不由补充了句:“貓狗也是。” “哎?有吗?” “有啊。” 回答他的不是熊锦平,熊锦州推门进来,和同样转身的熊锦平打了声招呼, 在饅头的后腿上拍了一巴掌,“蹭什么蹭,脏死了。” 馒头:“……” 转头张嘴,就要去咬熊锦州的袖子,然后脑袋上梆梆挨了俩丁壳,老实了。 寧歸竹走近,顺手摸了摸馒头的脑袋, 问熊锦州:“今天有什么事吗?下值好晚。” 按照平日里的下值时间, 熊锦州应该会在熊锦平送粮食的时候到家才对。 熊锦州道:“不是说请他们过来吃饭嘛,被拉着多说了会儿话。” “哦。” 寧歸竹又问了熊锦州一句,确定他邀请的人都答应来了之后, 三人重新给馒头套上板车,将院门锁上之后,一路回家。 板车上没了东西,馒头脚步轻快地跑在前面, 偶尔回头看看跟不上它的三个人類。 他们回到小河村时,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柳秋紅站在院门口看见三人过来,招呼道:“饭菜都准备好了,锦州和竹哥儿今天也在家里吃。” “哎好。” 两人没有拒绝。 三人帶着骡子进了院里,熊锦平给骡子解了绳,去拿它的幹草,宁归竹挽着袖子看了下,问道:“大嫂去叫爹了吗?” 豆腐房那边不能完全放手,家里人都是轮流过去幹活,顺帶守着工人们。因为最近地里没什么大活,熊石山大多数时间都在那边。 柳秋紅肯定了宁归竹的疑惑。 一家子人洗过手,刚将饭菜碗筷摆上桌,熊石山和王春华也回来了。 今天的晚餐是青菜鸡蛋汤、鸡蛋煎豆腐和糙馒头,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白天忙了一天早饿了,餐桌上一时间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等肚子里有了些东西,柳秋紅才问道:“请人吃饭的事怎么样了?” 听到询问,宁归竹咽下软嫩的豆腐,才开口说道:“都答应了会来。” “县令大人也会来?”熊石山追问。 “是。”宁归竹点头,又笑着说道:“大人怕你们紧张,说是要藏着身份,所以明儿我是不能直接给你们介绍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得罪县令大人可怎么办?” 这个熊锦州有经验,“县令大人挺好相处的,平日里没什么架子,经常四处闲逛唠嗑。” 陈县令刚到的时候,没几个认识他的百姓,就经常帶着人在坊间乱窜,等到熟悉情況开始审案,县里不少人都认得他后,陈县令也会时不时地去村子或者小镇里闲逛。 如果不是跟在陈县令身边看过这么多,熊锦州也不敢头铁地跟人拌嘴。 听着熊锦州这个评价,熊石山抓了抓脸,“怎么听着跟你三叔公差不多?” 三叔公是全家上下都不喜欢的亲戚,碎嘴子不说,谁家出了事,他都要仗着年纪大指点一二。而且他养大的几个孩子都孝顺,一年到头什么活都不用幹,很闲。 熊锦州:“……” 柳秋紅拍了丈夫一下,“怎么说话的呢,大人那是能用三叔公比的吗?” 熊石山闻言反应过来,“呸呸”两声,“我瞎说的,可不算数啊。” 众人失笑出声。 事情暂时就是这么个事情,宁归竹和熊锦州说完他们这边的情況后,家里人又开始确定明天一家子去县里的事情。 明天的琐事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只用管着豆腐生意就成,早上柳秋红帶着三个孩子跟夫夫俩一起进县里,王春华中午卖完豆花后直接过来。熊锦平下午送完豆腐,再和熊石山往县里来。 “估计会很晚才能忙完,要不都在县里歇息一晚上?”熊锦州提议。 “可家里的鸡鴨……” 熊锦平听见柳秋红的担心,说道:“我和爹去县里之前可以喂。” “鸡鸭不能随便喂的,而且晚上还要捡鴨蛋,这几天鸭子经常出去玩,得一只只找回来,还有……”柳秋红絮絮叨叨着,其实都是些小事情,只是她常年忙活着这些事,一时间让她放手离开,还是去基本没踏足过的县里,哪怕只是一晚上,也足够让她感到焦虑。 熊石山无奈,“我和锦州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能不知道这些。” 柳秋红闻言反应过来,抿了下唇,又忍不住叮嘱了两句,然后话头一顿,懊恼地蹙了下眉。 宁归竹抽回熊锦州攥着的手,搬着凳子坐到柳秋红身边,温声道:“娘,您也知道我的情况,宴请这么多人我是真不行,您不里里外外地帮忙操持着,让我和锦州怎么办啊。” “我也没说不去。”柳秋红道,“只是忙完了后就回来,不在县里住。” “哎呀娘你这就想错了。”宁归竹跟她蛐蛐村里人,“我和锦州在县里有了院子,然后您去幹了一天活,结果天黑又回家了,这村里人知道后还不得戳我和锦州的脊梁骨,说我们不孝顺,有了点出息就不管家里人了?” 闻言,柳秋红语气凶了起来:“他们敢!” 熊锦州幽幽:“他们连我克亲都说得出来,这有什么不敢的。” 一家子瞬间转头,皱眉看他。 熊锦州被家里人这么注视着,理直气壮地反问:“我说得有哪里不对吗?” 柳秋红深吸一口气,“老二,你闭嘴。” “哦。” 去县里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家里人又商量了下明天的菜,等到太阳准备落山的时候,夫夫俩牵着吃饱干草的骡子回到家里,给小动物们准备晚餐。 先前给貓狗煮的内脏汤已经用完,宁归竹从厨房角落取下风干中的内脏,切成小块后放入瓦罐中,加上一点食盐盖盖炖煮。 趁着煮内脏汤的时间,宁归竹先切了些杂草和谷糠用水拌在一起,拿上馒头来到院子侧面,将糙馒头塞给等待已久的骡子,谷糠撒到院子里,宁归竹又开始收拾兔子。 第一次抓回来的小兔子已经长大分笼,再加上后来陆陆续续逮的小兔子,他们家的兔子已经突破到两位数,早晚都收拾一遍的情况,后面这块地方都是臭烘烘的,搞得貓狗都不咋回窝睡觉了。 收拾干淨笼子和地面,添入干淨的水以及草叶,宁归竹站起身来,和穿过堂屋过来的熊锦州对上视线。 熊锦州问道:“都收拾好了?” “还差大旺它们的晚餐。” 熊锦州不担心貓狗,只叮嘱宁归竹:“下次收拾兔子的事情我来。” “顺手的事情,没必要留给你干。”宁归竹走到熊锦州身边,穿过堂屋后门往前院而去,“不过兔子真的太能拉了,咱们要不要给它们换个地方?” 熊锦州想了下,“单独给它们弄个屋子?” “好歹是肉呢,换个地方养,咱们还得跟着搬过去守着。”第二个院子才到手呢,宁归竹不太想修第三个了,又不是钱多得没处花。 “也是。” 熊锦州想不到了,问道:“竹哥儿你想怎么弄?” 宁归竹目移。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把兔子卖了。 他最开始养兔子就是为了带动安和跟村里人赚钱,现在家里已经多了好几只野兔,用来繁殖完全够了,只是别的人不一定能照顾好兔子。尤其是这几只大的野性难驯,隔三岔五就要给它们换一批笼子,村里估计没什么人家舍得在这上面花钱。 熊锦州没听见回答,挑了挑眉侧头看去,“竹哥儿?” 宁归竹叹了口气,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其实兔子上都好说,跟安和一样让人先带回去,然后还咱两只就成了。” 熊锦州摸了摸下巴,“村里人愿意的可能性确实不高,竹哥儿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其实可以去找县令大人。” 宁归竹:“?” 陈县令的钻研方向主要是工业吧?能空出手来搞兔子? 疑问尚且没有说出口,宁归竹的脑子就自己转过了弯来,他稍稍思索了下,发现熊锦州这个提议还真的可行。 陈县令发展工业也只是为了改善百姓的情况,如果他能提出一个可行性高,并且对百姓有益的计划来,陈县令说不定真的会心动,将这批兔子接手过去。至于村里这边,他可以提出请求,例如等能惠及百姓的时候,最先向小河村这边开放。 “锦州,我去写计划书,你一会儿给猫狗弄饭啊,还有,后院的菜该施肥了,你兑点水去浇一下,晒的干咸菜也记得收回来。” 宁归竹匆匆叮嘱着,快步到井边洗干净手,就冲回了卧室。 被丢在后面的熊锦州:“……” 他摸不着头脑地走到卧室门口,探头往里面看去,宁归竹已经将纸张铺开,手上磨着墨,明显在思索着什么。 恰巧这时,大旺二彩追着鸭子们回来了。 熊锦州放轻声音从卧室门口离开,拦着两只狗不让它们去骚扰宁归竹,然后将鸭子关进圈栏里,去厨房里查看内脏汤煮得怎么样了。 处理好的芥菜干咸菜,早在宁归竹叮嘱之前,熊锦州就将其收了回来,他守着内脏汤煮好,给猫狗准备好晚餐后,才去后面给菜地施肥。施完肥,洗完澡,宁归竹还在写计划书。 他好久没动笔写过这东西,又是只耳闻未曾上手过的养殖业,计划书上的内容涂涂改改了许多次,还是确定不下来。 熊锦州点了油灯进来,微微倾身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头晕地挪开视线,拿着扇子坐在旁边扇风。 月光明亮,晚风徐徐。 初步的计划书成型,宁归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身子一侧,靠在熊锦州身上蹭了蹭,然后满血复活,“我去洗澡啦。” “等等。”熊锦州喊住他,拿着油灯起身,“我先把油灯送进去。” “送油灯做什么,那么点空间,我还能摔着不成?” 熊锦州道:“有点光,方便观察周围,免得遇着蛇或者蜈蚣。” 宁归竹:“……” 忽然就不想洗澡了呢。 蛇虫鼠蚁是夏日里的常客,但好在,人類生活的区域还是比较少的,至少宁归竹没有倒霉到刚好遇上这类小客人,他洗完澡,没好气地把衣服往熊锦州手里一塞,“洗衣服去。” 熊锦州抱着衣服,抓着宁归竹的手,将人拉近亲了一口,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洗衣服去了。 宁归竹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看见小狗甩着尾巴跑过来,嘴角瞬间上翘,蹲下身来摸摸小宝贝们,“大旺二彩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晚饭有没有吃饱饱?” 小狗热情地跟宁归竹一顿贴贴蹭蹭,厚软的大舌头舔去他身上残留的水珠,在宁归竹身边一躺,翻出肚皮,朝宁归竹翘着前爪,邀请他摸摸。 宁归竹哪里舍得拒绝这样的小可爱。两只手一起上,将狗狗们摸了个彻底。 这边才摸完狗狗们,三宝四喜竖着尾巴慢悠悠走来,随着距离人类越来越近,它们忍不住晃悠了下尾巴尖尖,走到宁归竹身边时,忽视他伸来的手指,蹭过他的手背来到人类脚边,脑袋抵着小腿用力蹭了两下,然后才蹲下来仰着脑袋,接受人类的摸摸。 熊锦州晾好衣服回来,发现自己被偷家了。 他双手抱胸靠墙站着,视线在猫狗的身上扫过,心里冷呵一声。现在勾走竹哥儿有什么用,明儿他们就去县里住! · 第二天早上。 “带它们去县里???”熊锦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归竹将早餐放到桌上,疑惑抬眸,“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它们不跟着我们去县里,万一吃不好怎么办?” 如果就熊锦平一个人的话,宁归竹相信大哥会听他们的,用柜子里的糙馒头喂猫狗,但还有爹留在家里呢,万一到时候没法瞒住人,他们家猫狗不得饿肚子啊。 熊锦州:“……” 很有道理,他叹了口气,“带就带吧。不过大旺二彩也就算了,三宝四喜会跟咱们走吗?” 猫是独性子,就算跟人类关系好,也不一定会随人转移居住地。 宁归竹道:“我先前不是缝了布袋子嘛,把它们装进去然后放竹篓里,咱们背过去。” 考虑得很周全了。 吃完饭收拾好家里,给鸡鸭兔子准备上足够的食物和水,熊锦州在宁归竹的指导下,将竹篓背在身前走出院子,宁归竹招呼着大旺二彩跟在他后面,转身将院门关上。 两人来到前屋。 看见夫夫俩这架势,一家子沉默了会儿,决定无视狗,奇怪地看向熊锦州,“老二,你这么背竹篓干什么?” 熊锦州抬了下竹篓,“三宝四喜在里面,竹哥儿说这样背,猫比较有安全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只猫像是明白在说它们,从袋子里探出个脑袋来,朝着哑然的熊家人“喵”了一声。 沉默良久,一家子放弃纠结。 猫猫狗狗的,带去就带去吧,正好狗能看家,猫能抓老鼠。 熊石山看着一家子人出门,晃着蒲扇往豆腐房那边而去。路上遇到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龄人,还笑呵呵地跟人打着招呼,闲聊上两句。 说着,聊起他们家老二夫郎在县里有房子的事情,有人忍不住问道:“你不去县里啊?” “去咧。”熊石山道,“这不是还要守豆腐房嘛,等今儿的豆腐弄完了,再和老大一起去县里,可能得住上一晚,明儿才能回来。” “哎哟那不错啊,你们夫妻俩也是享到儿孙福了。” 熊石山乐呵呵地:“儿子的福我们是早享过了,这回享的是儿夫郎的福呢。” “嗐,这么说也是,你们家老大老二都是孝顺的。” 当初招兵的时候,谁能想到熊家老二能不声不响地跑去报名啊,后来熊锦州从战场上回来,隔着老远看着都骇人,这一家子愣是不搭理其他人的闲话,花了不少银钱给熊锦州补身体,又给人起了新房。 村里谁家兄弟间没为蝇头小利争吵打架过,偏偏他们家两孩子和和气气,搞得他们这些当爹娘的羡慕不已。 说笑几句,看着时间不早了,熊石山告别老伙伴们进入豆腐房,洗干净手后挽着袖子跟着一起忙活。 豆皮豆干是耐放的,尤其是豆皮,晒干收起来能存好几年。 因而早上弄完豆花之后,头两锅都是用来做豆皮豆干的,然后才是弄豆腐,准备好下午熊锦平要送去县里的豆腐后,就要继续做豆皮豆干。 熊石山忙活着,有人出现在院门口。 熊财旺放下担来的两个箩筐,朝着里面喊了声:“二伯,昨天收回来的豆子给你们放这里了啊。” “哎好,箩筐急着要吗?” “家里还有两个呢,不着急用。” “那我晚上再给你们送回去。” 熊石山带着人出来,一起搬门口的箩筐。 “行。” 熊财旺还要挑担出去走贩叫卖,应了一声就匆匆走了。 · 村里的事情与往日没有差别,熊家其余人结伴进了城。 熊锦平和王春华夫妻俩要去卖豆花,双方走的不是同一条道,柳秋红看着干净但意外安静的街道,不由凑到宁归竹耳边,小声问道:“竹哥儿,不是说县里现在很热闹吗?怎么都没什么人。” 宁归竹笑着说道:“娘,这条路不是往市集去的,当然人少。一会儿我们放了东西,带您和孩子们去市集里逛逛,顺带再买些菜回来。” 柳秋红闻言,纠结了下,决定先说菜的事情:“地里拔了那么多菜还不够啊?” 因着要请客,柳秋红昨天白天去他们家菜田里弄了好些菜回来,足足一大袋呢,现在就扛在熊锦州肩上,而装猫的竹篓早到了孩子们怀里。 “客多呢,估计不太够。” “哦,这样。” 得到了答案,柳秋红这才说另一个话题,“孩子们就不去市集里了吧,到时候他们到处跑不好看着。” 其实是怕宁归竹花钱。 宁归竹哪里不知道柳秋红心里的想法,这会儿牵着人的手,也不提花钱的事情,“娘,孩子们难得来一趟县里,带着他们到处玩玩,等回去后也能安心读书不是?” 柳秋红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熊锦州在旁边暗暗摇头。 去玩和安心读书哪有什么关联,竹哥儿真是一本正经地忽悠人。眼角余光看见三个小孩窃喜的表情,熊锦州伸出手指朝他们勾了勾。 一大三小放缓步伐,在后面凑了堆,小孩们用气声询问:“小叔什么事啊。” 熊锦州道:“竹哥儿给你们准备了买零嘴的钱,但是让我先跟你们约定好,今天在市集里你们必须牵着手好好跟在大人身边,要是有人抱你们就大叫有拐子,能不能做到?” 闻言,三个小孩用力点头,“这个可以的!” 熊锦州抬手摸了把小孩脑袋,说道:“要是做到了,等回村时,小叔给你们买包糖角带回去。” “好哎!” 小孩的欢呼声引起前面人的注意力,柳秋红停下脚步和宁归竹回头,见他们凑在一起说笑,不由提高声音催促道:“在那干什么呢?脚步放快一点,今天事情不少呢。” “来了——” 等人加快步伐来到身边,柳秋红问了句:“说什么坏事了?” 熊锦州叫冤:“娘,你怎么就不想我点好,我就不能是叮嘱他们乖一点别乱跑吗?” “行是行……”柳秋红的声音只迟疑了两秒,很快冷哼一声:“真要只是让他们乖一点,你能背着我和竹哥儿说话?” 熊锦州:“……” 宁归竹站在柳秋红身后,接收到熊锦州投来的幽怨目光,差点笑出声来,勉强忍住笑转移话题:“娘,我们走吧。” 柳秋红又瞪了儿子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加快步伐往前而去。 熊锦州还要去上值呢,可不能拖沓了。 第94章 第 94 章 来客 将装菜的布袋子放在院子里, 熊锦州和宁歸竹说了一声,就匆匆往县衙的方向而去。 宁歸竹回头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他干脆将院门关上, 对抱着竹篓的熊川水道:“川水, 你把三宝四喜它们放出来,让它们自己在周围走走, 熟悉下院子里的环境。” “好!” 熊川水闻言, 紧急刹住步伐,将竹篓放下, 打开布袋子招呼里面的小貓。 三宝四喜伸着脖子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抬起的爪子半天没有落下,耳朵高高竖起, 十足的警惕性。 熊川水见小貓一只不出来,不由伸出手去抓它们,“三宝四喜你们出来呀~” 宁歸竹将菜放到廚房里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喊住他,“别抓貓,小心它们性子上来了再挠伤你。” 被师父说,熊川水收回手, 还是有些不甘心, “但貓猫们都不敢出来。” “没事,不用管。”宁歸竹道,“等它们确定周围安全后就自己出来了, 你先去找哥哥妹妹一起玩,等下我们到市集上逛逛。” 听到这话,小孩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也不管小猫了, 欢欢喜喜地去找哥哥妹妹。熊金帛和熊茵茵正在后院,看着花园惊叹地张大了嘴巴。 院子开始修建的时候已经进入夏天,考虑到熊家家境寻常,不一定会聘請专业的花匠打理花园,负责修院子的人請花匠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安置好花园,争取让花园做到即使两三年内没人管也能一样漂亮。 现下花期在夏季的花朵正热烈盛放着,藏在绿叶之中若隐若现,飘然飞舞的蝴蝶缓缓落下,站在屋子这一邊看去,能穿过花园看到后面的院墙,院墙中间有着好几面大石窗,窗外是郁郁葱葱的竹林。 小孩不知道别的,只知道,好好看啊! 跟在村里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他们惊叹的时候,柳秋紅也看过屋子,从堂屋后面的门出来,看见这一幕也不由惊诧起来,稀奇地看了又看。 好的房屋和院子让人看了欢喜,而这片花园带来的却是新奇感,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花和路邊没人在意的野草没差别,以前也听说有钱有势的喜欢摆弄这些,因而当花草进了自家人的院子时,感觉就特别不一样。 不过稀奇感很快就过去了。 宁归竹带着柳秋紅和三个孩子往最近的市集而去。 陳县令建设工坊的时候很有野心,位置是精挑细选过的,几个坊门出来没多远都有市集,宁归竹带着家里人走的是正坊门,这是他最常走的路线,对旁邊的市集了解更多一些。 早晨的市集是最热闹的时候,出来買菜的妇人夫郎或者仆婢占了大半,还有家中有些闲钱,愿意出来買早餐吃的人家。 宁归竹看见卖包子的摊位,将牵着的熊金帛拉近了些,让人抓着他奶奶的衣摆,“人很多,千万不要松手,知不知道?” 熊金帛认真点头,“师父放心。” “嗯。” 宁归竹忍不住摸了摸熊金帛的脑袋,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小大人模样,开始读书之后更是沉稳,很有些内秀其中的样子,分外靠谱。至于平日里挨的揍,那十有八九是熊川水在旁邊怂恿,他拉不住只能跟上去看着,被连累的导致的。 哦,上次玩水不算。 那么热的天,大人都扛不住水的诱惑,更别提小孩了。 宁归竹快速買了五个包子,回来的时候,柳秋紅正巧挑完宁归竹想要的蔬菜,转身找他。 见他手里拿着五个包子,柳秋紅蹙眉道:“竹哥儿,才吃了早餐,又买这个干什么?”她忍不住絮叨:“我知道你能赚钱,但日子是省过来的,不能太大手大脚了。” 宁归竹笑眯眯地听着柳秋红絮叨,给三个孩子分了个包子,拿着剩下两个凑到柳秋红面前,“娘,我知道的,这不是他们家的包子很好吃嘛,您尝尝,您难得来一趟,下次我就不买了,好不好?” 浓郁的肉包香味就在鼻子前,柳秋红也被勾出了口水,一时间不敢开口说什么,生怕嘴一张口水就流了出来,只好勉为其难地接过包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松软咸香,肉汁浸润了包子皮,内里的肉馅鲜美一绝。 确实很好吃。 柳秋红咬着包子侧眸,见宁归竹和三个孩子也吃得高兴,她迟疑了下,决定不在这个时候破坏他们的心情,反正宁归竹也说下次就不买了。 然后…… 看着宁归竹第N次送到嘴边的食物,柳秋红沉沉叹了口气,“竹哥儿,你说的下次,究竟是哪一次?” 宁归竹认真思索了两秒,“您下次来县里的时候?” 柳秋红:“……” 她算是发现了,宁归竹打定主意想做的事情,她是没那本事能劝住人的。 市集闲逛一圈,全都吃撑了。 带着买好的菜和肉食,柳秋红拉着宁归竹,带着孩子们,迫不及待地脱离了那个‘销金窟’。 回到家里。 宁归竹叮嘱小孩,“今天家里的客人多,你们就在家里玩,可以带着大旺它们玩捉迷藏,不準往院外去知不知道?” 熊川水举手,期待地问道:“可以玩水吗?” 宁归竹看了眼院墙边的小池塘,说道:“玩池子里的水可以,不準去水井旁边。” 这个池塘只是装饰景观,里面的水最深处也才人小腿高,天热也不用担心会生病,孩子们想玩就玩吧。 “好哎!” 三人欢呼一声,朝着池塘跑去。 那个池子是不规则的形状,他们很快找到下水的位置,坐在岸边脱鞋袜。 柳秋红看了眼,也没有管他们。 宁归竹关好门,和柳秋红一起动手,开始清洗收拾菜和鸡蛋腊肉。 新鲜肉冲掉血水,切成不同的形状放在碗中备用,正忙活着,前院传来狗狗们警惕的吠叫声,宁归竹擦着手开门一看,来人是林甸,他指了指身后的筐,说道:“熊捕头让我送过来的。一筐黑鱼一筐蝦。” “麻烦您了,快进来。” 宁归竹连忙将院门打开,不等他上前帮忙,林甸已经弯腰重新挑起担,将东西担进了院子里。 柳秋红出来见这一幕,说道:“竹哥儿你去拿钱吧,我给他倒水就是。” “哎好。” 宁归竹应了一声,进入左侧前面的房间,抓了几个碎银,又拎了一袋铜钱出来,林甸当着他的面先算了遍账,确定宁归竹没有异议后,从筐上取下戥子,先称银子再算铜钱。 听着那价格,柳秋红心头一抽一抽地疼,干脆眼不见为净。 这些鱼蝦离水的时间还不长,全都是活蹦乱跳的,看着鱼虾的品相,柳秋红心疼的心情勉强平复了些。结束交易,林甸帮忙将鱼虾送到廚房,等他离开后,宁归竹留柳秋红洗菜,他挽着袖子开始收拾鱼虾。 两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再加上熊锦州一轮巡逻结束后,被陳县令赶回了家,有他加入,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东西都收拾了出来。 院门敞开。 宁归竹又叮嘱了孩子们一遍,让他们就在家里玩,不要随便往院子外面去。 竹林好看是好看,但家里有孩子的时候,就忍不住担心里面藏人。 最先来的客人是晋汤和慧娘,两人手里还拎了东西,宁归竹推辞不过还是收下了,慧娘视线粗略看过院子的情况,拉着宁归竹高兴问道:“宁先生日后会经常住在这边吗?” 宁归竹:“偶尔吧,家里还有菜地和鸡鸭呢,不能离开太久。” 主要是馒头。 等大哥家里买了牲畜,他可以带着馒头到处走了,就能时不时地来到县里住两天。这个院子真的很凉爽,又正逢炎夏,宁归竹很难遏制住心动。 “偶尔也可以啊。”慧娘高兴道,“我们那批人都是住在工坊里的,您要是过来住没什么趣儿,咱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她说的是和她同批的纺织学生。陳县令到来之前,自梳人们多少会面临外人的打扰,等到工坊建好,陳县令就把他们都挪了进来,分了些工坊内的田地,方便他们自己生活。 宁归竹笑着说好。 招呼两人进去,提前準备好的棠梨叶水已经晾凉,柳秋红端了两碗出来递给客人。 慧娘尝了一口,有些不习惯:“味道好奇特。” 听她说得这么委婉,宁归竹不由失笑:“是解暑的,你要是不习惯这个味道,还晾了白开水,我去给你们拎一壶过来。” 慧娘刚想说不用,宁归竹已经快步往廚房去了,不一会儿就拎了两个茶壶出来,“深色的是棠梨叶水,浅色的是凉白开。我很少招待客人,如果有注意不到的时候,你们自己添一下。” 晋汤放下茶碗,笑着说道:“你就算经验充沛,今儿怕是也会忙不过来。” “嗯?”宁归竹一时有些不解。 说起这个,慧娘就忍不住道:“宁先生你们也是不地道,搬到工坊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和我们说,要不是我刚好在晋管事那里谈事情,熊捕头估计都不会去找我。” 宁归竹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想着不要大动干戈为好。” 学生的身份天然就处于低位,而且他们又没行过拜师礼,实在没必要找上门,让人白白花费礼钱。而县衙那边,除了关系好的几个捕快外,熊锦州根本没請其余衙役,主要邀请对象,都是县丞主簿这些有职阶的。除此之外,就是县令夫妻了。 本来宁归竹还想请修院子的主事人的,不过熊锦州到县令那里问的时候,才知道人有别的任务,已经被派去了京城。 现下听了慧娘的话头,宁归竹忍不住琢磨起再出去买点菜的事情。先前準备的食材都是有定数的,只是在请客的预估上增加了一部分以免出现差池。 然而,在他打定主意之前,客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熊锦州在县衙里的同事,宁归竹在学堂这边的学生,见面就是道喜声,知道的是他们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办什么大喜事呢。 宁归竹哭笑不得,却也动作麻利地招呼着人,面上心里都是高兴的。 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宁归竹示意熊锦州在外面陪客人,自己挽着袖子进了廚房,柳秋红抬头看见他进来,问道:“要做什么?” “距离吃饭还差一会儿,准备点零嘴给他们打发时间。”宁归竹说道,“娘你出去歇会儿吧,等下火烧起来了,厨房这里会很热。” “没事,我都不认識,出去也聊不了啥。” 宁归竹笑道:“这有啥的,锦州都能跟人聊这么久,您还能比他差不成?” 听到这话,柳秋红下意識往外面看了眼,熊锦州搬了条凳子坐在阴影处,偶尔回答一两声,大部分时候都在充当哑巴。 “……” 片刻后。 熊锦州被赶进厨房,凑到宁归竹身边笑问:“准备得怎么样了?我来帮忙。” “娘去陪客了?” “嗯。” 于是宁归竹就放心道:“你去削些红薯,切成丝放在旁边。” 熊锦州没有丝毫迟疑地去干活了。 宁归竹端着盆,用勺子搅拌了下里面的淀粉,这是处理食材时准备的,用了不少面粉才揉出这么半盆淀粉糊。 等到将盆里的淀粉糊搅拌均匀,宁归竹拿了两个碗出来,舀了两勺放入碗中,灶台中烧火,趁着油温升高的时间,将食材和淀粉糊抓拌均匀。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油炸的香味。 “宁先生这是准备做饭了?”有人不由探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 听到这话,好些人纷纷起身,“那我们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玩,柳婶子……” “怎么就要走了?”宁归竹听到动静走到厨房门口,“距离吃饭还差会儿,你们别着急走啊,不想吃饭的话,留下来吃点零嘴也行。” 知道是他们误会了,一群人面面相觑,但还是拒绝道:“就不吃了,宁先生你们忙吧,我们先走了。” 都是拿了礼物上门来祝贺的,宁归竹哪里会让他们这么快离开,但劝到最后,人家都开始说家里还有活等着干了,宁归竹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放人离开。 卢主簿见状笑呵呵地道:“宁先生也别想太多,人家估计是担心你们忙不过来呢。” 宁归竹亲自教过的就有两个班级,加起来四五十人,还有好些是他那些学生教的,家里有点余钱,又想着是宁归竹的搬家宴,过来送点东西讨个眼熟。更别提还有县衙里其余的衙役,虽然不如马旺他们跟熊锦州玩得好,但这也是直属的小领导,心思稍微活泛些的都来了。 粗略一算,也有八九十人呢。 宁归竹挠了挠头,“我知道,就是……” 看看堆放在阴影处的那堆东西,有些不太好意思,哪有收了人东西,连顿饭都不请人吃的。 见宁归竹这个反应,众人对视一眼,哈哈笑出声来。 陈县令和吕天骄走在竹林间,听见这笑声不由对视一眼,步伐快了些许,迈步进入院子笑问:“这是聊了些什么,这么高兴。” 看见他们过来,笑声停了一瞬,有人下意识要起身,被陈县令不着痕迹地制止了。 “伯父,伯母,你们快来坐。”宁归竹招呼两人,又道:“他们笑话我呢,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方才这群人笑起来,他人都是懵的。 见人这么说,又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将刚才的事情跟两人说了。 陈县令失笑摇头,“宁先生心性纯真。”? 熊锦州看将人拉到旁边,笑着凑到他耳边道:“那些礼物是人家为了交好咱们才送来的,吃不吃饭对他们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们面前露了脸。” 他声音压得低,但架不住旁边人坐得近,乐呵呵地肯定道:“就是这样,宁先生,这人情世故上您还得跟熊锦州学一学。” 柳秋红从厨房里出来听到这一句,“哈?”了一声,边给新来的客人放下茶碗,边道:“那可不能学啊,家里还是要有些亲戚朋友的。” 吕天骄笑出声来,道:“妹子你这也太夸张了,锦州在自家里头也很吓人不成?” 柳秋红擦了下手,“也不是吓人吧,就是……怪闹心的。” 被嫌弃的熊锦州摸了摸鼻子,拉着宁归竹往厨房里面钻,“咱们还是去干活吧。” 宁归竹笑着应声,和陈县令跟吕天骄打了声招呼,很快进入厨房。 炸物的香味十分强势霸道。 现在还在院内的人,不说家庭条件多好,至少都是三不五时能吃上顿肉的,这会儿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都有些坐不住了,端着茶碗喝着水,视线忍不住落到厨房方向。 “喵~” 猫儿从房梁上跳下来,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厨房,探头。 接着是两只狗汪汪的叫声,它们一路风风火火地冲来,差点把蹲在厨房门口的猫给撞进去。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的四喜扭身抬爪,梆梆敲狗头。 “噗嗤。”吕天骄笑出声来,“这猫儿还挺乖。” 听到这话,有人下意识道:“哪乖了?” 狗尾巴都夹起来了,猫还在那梆梆敲狗头呢,听着都疼。 陈县令笑呵呵道:“一看你就是没养过猫,被撞这一下不伸爪子已经很乖了。” 众人下意识仔细看了下,不由也稀奇了一声。 宁归竹端着炸好的东西出来,避开缠上来的猫狗,“你们等一下,找锦州去,我这儿没有。” 猫狗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喵喵汪汪地跟在后面。 宁归竹将手里的碗放下,笑着说道:“这一碗是蘸料,吃之前沾上一点,味道会不一样些。” “哎好,辛苦了。” 阴凉处分散着摆了好几张小桌子,一家子将每张桌子上都放了炸货,方便大家夹着吃。 吕天骄看着夹起一片绿色的叶子,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油炸叶子?” “是,您尝尝?”宁归竹笑道。 见人真心推荐,吕天骄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炸叶子还能做出这滋味来呢?” 那叶子被切成了小块,一两口就能吃完,外皮酥脆得很,但内里的叶片是软的,口感稍微有一点厚实,一口下去咸香和猪油香混合,配着口感分外新鲜。 听吕天骄这么说,陈县令不由动作快了些,尝了口后夸赞道:“确实不错,怪不得熊锦州老是炫耀你手艺呢。” 宁归竹笑弯了眼睛,“喜欢的话就多吃点,不过也不能吃太多了,晚餐更丰盛,可别到时候吃不下饭。” 大家闻言哄笑出声,“放心吧宁先生,保证把你们准备的饭菜吃完。”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笑着,宁归竹又去了厨房。 炸叶子、炸肉条,还有红薯丝拌上淀粉糊后炸成的素螃蟹,香味很浓,口感不错,在场的人都没什么架子,吃得倒是挺开心的。 猫猫狗狗跟着宁归竹转了好几圈,熊锦州终于找到柳秋红没注意到的空暇,将一碗炸肉条藏在了厨房后门,然后招呼猫狗绕到后面拿了碗,送它们到后面花园里吃去了。 金帛川水和茵茵蹲在花园里,注意到熊锦州过来,慢吞吞挪到他后面,抬起手戳了戳熊锦州的后腰。 敏感处被人戳到,熊锦州不由往前缩了下,扭头看他们:“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熊茵茵眼巴巴地抬起头,“小叔,你可以帮我们拿点吃的出来吗?” “拿出来干什么,自己进去吃啊。”熊锦州说完,想起什么,面上似笑非笑:“你们该不会是怕生吧?” 三小只:“……” 那么多人,不怕生也不敢进去啊。 他们刚刚跑着玩的时候,进去过一次,然后被一群人拉着转着圈儿说话,超级吓人的!。 听他们嘀嘀咕咕又理直气壮的话,熊锦州想象了下,不得不承认这话是对的,不过他还是道:“自己进去,大多数人都走了,别担心。” 孩子们狐疑地盯着熊锦州,见人真的不准备帮他们拿吃的,只好试探地进了院子。 院子里说笑的人声音一顿,三人顿时乖乖站住了脚,特别有礼貌地打招呼:“见过各位伯父,见过两位婶婶。” “你们家这孩子教得好啊。”吕天骄笑着和柳秋红说了一声,又对孩子们道:“我年纪大啦,你们该叫奶奶才对。” “?” 小孩们抬头,看看吕天骄的面容,又看看柳秋红的状态,有些迟疑,但还是乖乖喊了奶奶。 第95章 第 95 章 宴席 呂天骄虽然常年打仗, 以至于皮肤粗糙,但这是相较于那些贵夫人而言的,和埋首土地的农妇站在一起, 明显比同龄的柳秋红年轻许多。 喊完奶奶, 三人不确定地看向师父。 宁歸竹摸摸他们脑袋,又指了下旁边的陈縣令介绍道:“这是奶奶的丈夫, 也得再叫一回哦。” 孩子们闻言, 又乖乖和陈縣令打招呼。 除了这两位,还有两个年纪比较大的, 宁歸竹纠正了一遍,然后拍拍小孩们的肩膀,“厨房里给你们留了零嘴, 自己端着去吃,不要离开院子。” 他反复叮嘱了太多遍,小孩们不由拖长声音:“知道啦——” “去吧。” 宁歸竹笑着推了他们一下。 小孩们钻进了厨房,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零嘴,自己搬了凳子过来坐好,靠着桌子吃零嘴。 听见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的稚嫩笑声,呂天骄笑着问道:“我看他们像是读了书的, 不知道是在哪个学堂?” 柳秋红闻言骄傲道:“不是学堂, 跟着我们竹哥儿学的呢,现在知道得可多了。” 闻言,陈縣令点头道:“宁先生确实不错。” 宁歸竹坐在熊錦州旁边, 无奈笑道:“我也只能教一下識字,更多的还是得等大一些后送学堂里去。” 旁边有人道:“能識字就比同龄人强上一大截了。” “……” 闲聊着,时间来到中午。 王春华快步进入院子,面对看过来的视线, 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你们好啊,我是他们大嫂。” 马旺他们几个见了她,立即热情地招呼:“嫂子你来得有够慢的,宁先生弄了好吃的,再晚来点就被吃完了。” 他们这一群都是单身汉,平日里经常照顾豆花摊的生意,一来二去都熟悉了,这会儿听马旺他们招呼,笑着说道:“你们喜欢就多吃些,我这回吃不到,总有下一回的。” 宁归竹从厨房里端了水和零嘴出来,“听他们胡说,厨房里还有呢,嫂子你先坐一会儿。” “行,这天,可热死我了。” 王春华往熊錦州搬来的凳子上一坐,拿着扇子用力扇了两下,羡慕地打量着这个宽敞的院落,忍不住感慨:“你们这有够凉快的。” “是说夏天住着舒服,等空闲了,大嫂你和大哥也带着孩子们过来住住。”宁归竹高兴道。 王春华愣了下,无奈摇了摇头,笑着戳他:“你啊。” 宁归竹笑盈盈的,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下脑袋。 羡慕嫉妒恨都是正常的情绪,反正他的家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家人,他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他们。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大家坐得久了,开始起身活动身体,熊錦州带人往后面花园里走了走,换个景色也能让他们打发点时间。 这边,宁归竹、王春华和柳秋红,挽着袖子开始准备晚餐。 厨房里足足有五个灶台,宁归竹往其中一个里面盛满水,蓋蓋等待烧开。 王春华看着都弄幹净了的菜,问宁归竹:“竹哥儿,咱们先做什么?” 宁归竹想了下,“熬湯吧,然后是辣椒炒肉、油焖茄子放一放不影响口感的,炒青菜和烧魚等最后弄。” “行。” 王春华应声,拿了洗幹净的姜块切成厚片,和排骨一起冷水入鍋,等到炒熟后捞出来。 “焯好水的排骨别全炖了,等下可以弄道糖醋或者蒜香的。”宁归竹道。 王春华乐道:“那么多呢,就是你让我们炖,我们也下不了手啊。” 厨房里的人忙得热火朝天,熊錦州陪了没多久就让他们自己闲逛,来到厨房里给家里人搭把手。 · 因着要一起吃饭,熊锦平今天送豆腐的速度很快,等他回到小河村准备运最后一趟时,熊石山已经让豆腐房的工人们都去休息了,正在给两家的鸡鸭喂食。 豆腐装车,熊锦平摸了摸饅头的脑袋,“今儿再辛苦一趟,一会儿就能见你主人了。” 饅头甩着尾巴,轻快地原地踏了两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熊锦平跟住在豆腐房的长工说了一声,牵着骡子往家里那边走,接上背着饅头口粮的熊石山,两人一起往縣里去。 先送豆腐,送完豆腐再去工坊。 远远看见绿意葱葱的竹林,风恰巧吹过,落在人身上极其舒适。 熊石山“嘶”了一声,“这么大一片地啊。” 熊锦平:“县令大人很看重竹哥儿。” 之前都是从几个孩子口中听说些事情,虽然知道宁归竹很受县令大人看重,但并不了解这当中具体的情况,现在看了这一大片地方,熊石山总算是有了点具体的概念。 父子俩说着话,沿着石板路往前,食物的香味比院门先一步出现在感知中。 蹲在院门口的熊茵茵看见他们,立即蹦起来,“阿爹和阿爷来了!” “嗯?”熊川水从院门里面探头,也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欢快地往院子里面跑去,“小叔,爷爷他们来了!” “行,知道了,你们去洗把手,再过会儿就能吃饭了。” “好——” 厨房里,改好花刀的大魚接连入鍋,油声滋啦。 宁归竹、柳秋红、王春华三人同时动手,等到大魚被炸到两面金黄后盛出,宁归竹这边开始炒料汁,王春华和柳秋红洗幹净鍋,动手开始炒青菜。 蒜末炒香,放入提前调好的料汁,炒好之后,三条魚同时入鍋,翻拌到两面都浸染料汁后盛入盘中。 熊锦州进来,“外面的桌椅都已经摆好了,现在端菜上桌?” 宁归竹:“可以。” 得到肯定,熊锦州拿了幹净的抹布出来,将大锅里的菜都端了出来。 锅里的水烧开后在里面放好蒸格,提前做好的菜就摆在蒸格上,避免冷掉后影响口感。 见他端菜出来,马旺挽着袖子,十分主动地道:“我也来。” 他一动,几个捕快都起了身。 熊锦州和这几人的关系最好,见他们主动干活,也没有客气什么,放下菜碗后,按住要起身的熊锦平和熊石山,“你跟爹歇着,累了一天了。” “那行,忙不过来喊我。”熊锦平也没客气。 熊锦州摆摆手,又回了厨房。 鱼出了锅,宁归竹现在做的是油炸红薯丸子,提前蒸好的红薯碾烂后和面粉混匀一起捏成丸子,这会儿只用放到锅里油炸就行。 炸过丸子,就是炸里脊肉,还有排骨。 油炸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厨房,宁归竹熬了个糖醋料汁,先在摆好盘的炸红薯丸子上淋了一勺,然后将里脊肉放入锅中翻拌均匀,因着已经有了两道糖醋菜,排骨弄的是蒜香排骨。 到处都充斥着香味,呂天骄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厨房这边,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 宁归竹正在弄最后一个菜,油爆大虾。 即使沥过水,虾壳缝隙中还是留有不少,入锅的瞬间油星四溅,宁归竹飞速盖上锅盖往后躲了躲,抬头看见呂天骄在门口,笑着问道:“伯母怎么不先上桌?” 吕天骄笑道:“主人家还在忙活呢,哪有先吃的道理。” 宁归竹道:“我这里就一个菜了,很快的,不用等我。” 吕天骄应了声,但没有转身。 估计着炸虾的时间差不多了,宁归竹在旁边的锅里炒料,然后捞出大虾稍微抖掉表面的油汁,直接将其放入炒好的料汁当中,翻拌均匀后盛出。 熊锦州进来,“竹哥儿,都好了吗?” “嗯,可以吃饭了。” 宁归竹往锅里倒了瓢洗锅水,拿起放在厨房桌子上的扇子扇了好几下风,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了,走出厨房。 其余事情都不用宁归竹管,家里人将碗筷分发好,又取出买来的酒,每张桌子都放了两坛。 客人们纷纷入座。 因着家里人多,又总共就三桌,一家子干脆分开坐了,也方便他们招待客人。 “陈伯父,伯母,这里。” 虽然夫妻俩提前叮嘱过,但他们两个到底是官,如果不在主桌入座,其余人也不敢坐过来。夫妻俩被招呼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和察觉到些许的熊石山夫妻笑了笑,在左侧入座。 柳秋红和熊石山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不确定地看向旁边的宁归竹。 宁归竹假装没看见,给他们斟酒道:“我难得弄这么一大桌子,今天可得好好吃,吃饱喝足了才能走。” 旁边桌上的人笑道:“宁先生放心,保证一口剩菜都不给你留。” 宁归竹失笑摇头。 熊锦州挑眉,“那要是有剩的怎么办?” 闻言,众人安静了一瞬,马旺大声道:“剩的打包带走!” 众人哈哈笑起来。 欢笑过后,众人又一齐举碗,庆贺他们入住新家。 宁归竹放下碗,夹了一块煎豆腐饼到碗里,咬了一大口。豆腐饼中还放了鸡蛋和青菜,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咬开之后,滚烫的嫩豆腐呼之欲出,味道很是不错。 忙了这么久,他早饿了,这会儿没两口就解决了一块豆腐饼。 熊锦州给他夹了两只虾到碗里。 虾头虾线是提前去除了的,虾壳表面带着浓香的料汁,一起送入口中,舌尖翻卷,再吐出干净完整的虾壳。 他吃得认真,桌上原本还有的谈笑声,在品尝到饭菜的味道后渐渐减少,只剩下偶尔几句夸赞,和招呼其余人尝尝某道菜的声音。 熊锦州照顾着宁归竹,“要不要喝碗湯?” 宁归竹抬眸看了下,今天准备了两份湯,一个是紫菜鸡蛋湯,一个是柴鱼汤,里面都放了海鲜,他思索了下,将汤碗递给熊锦州:“要柴鱼汤。” 柴鱼经过腌制和热水冲洗后,跟干贝、豆腐、海带一起烹煮,出来的汤汁乳白鲜美,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发。 熊锦州起身给宁归竹盛了一碗,然后动手给陈县令和吕天骄盛,说道:“这鱼是柴鱼,将军先前送来的海鲜里的,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将碗放到他们面前,熊锦州这才给爹娘,以及同桌的师爷、晋汤盛汤。 吕天骄听是海鲜弄的,不由放下手中的筷子,尝了一口。 浓白的汤汁入口,没有别的,只剩一个字,鲜。 都不知道宁归竹是怎么处理的,柴鱼的腥味居然一点都没留下,鲜美醇厚的汤汁入口,吕天骄只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碗中的鱼肉吃起来也很不错,有一定的韧性,骨头比较软,完全可以嚼着吃。 宁归竹这会儿肚子里有了些东西,才开始留意大家的反应,见吕天骄神情舒展,笑着说道:“柴鱼汤喝了对身体好,伯母要是喜欢,回头我写个方子送过去。” 陈县令闻言说道:“不是说海中的鱼虾寒性重?” “也不是所有鱼虾都如此,而且处理方法不同,汤品的效果也不同。只要不是贪吃多食,适量品尝没什么影响的。” 吕天骄不能喝这些是因为打仗伤了身体,不是疾病所致,没必要太过于小心翼翼。 虽然不知道宁归竹这些学識都是从何而来,但这么久的相处下来,陈县令是了解这个人的,心里没点数不会随便开口,于是道:“那就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宁归竹笑道。 他们聊着,熊锦州夹了一筷子鱼放入碗中,用自己的筷子挑去鱼刺后,放入宁归竹碗中。他们夫夫俩彼此不嫌弃,如果不是来客中讲究人多,他们家根本不会准备公筷。 像是捕快们那一桌,公筷都收起来了,一群人喝了些酒有些上头,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拉着熊锦平在那喝酒猜拳,另一桌上一个老学究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念了句:“成何体统。” 也得亏主家是个不计较的,不然这么吵闹,早把他们赶出去谢绝来往了。 菜吃多了。 宁归竹起身盛了碗饭,入座时先夹了一块东坡肉。 这道菜讲究一个“慢火少水”,将配料和焯过水的肉放进瓦罐,加入调好的料汁,盖盖中火烧开,然后小火慢炖大半个时辰,之后再放锅里蒸制段时间。 出锅后的东坡肉色泽红亮,皮薄肉嫩,吃起来更是香糯软烂但不腻。 难得吃到这么一口,宁归竹幸福得都快要升天了。 见他吃这个,熊锦州低声问道:“不腻?” 宁归竹不爱腻口的食物,遇着肥肉多的菜,自己根本不会往那儿伸筷子。 这东坡肉用的是半肥半瘦的猪肉,切的老大一块,用麻线捆了摆在碗里,成品油亮油亮,不像是宁归竹平日的口味。 宁归竹道:“不腻,这肉的味道一绝,你尝尝。” 听宁归竹这么推荐,熊锦州下意识夹了一大块,尝过一口后,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惊喜。 这肉确实好吃,不过光吃肉就欠缺了点,熊锦州起身去舀了些米饭到碗中,学着宁归竹的动作,筷子轻轻用力将肉分开,然后和米饭一起夹着送入口中。 米饭中和了肉的味道,冲击感降低之后,反倒更加美味。 吕天骄尝着确实不错,给犹豫不决的丈夫夹了一块,说道:“你要嫌弃大,夹一块下来后,其余的给我。” 陈县令不赞同地摇头,低声道:“不合适。” 吕天骄翻了个白眼,示意人去看对面的熊锦州和宁归竹,那夫夫俩吃个饭都凑在一起,熊锦州就差将菜喂宁归竹嘴里了,怎么不见他们说什么合不合适。 陈县令还没说什么,就听吕天骄哼了声,“你现在就是官当久了,学了那些世家的臭毛病。” 陈县令无奈,“我怎么就学他们了。” 吕天骄呵道:“除了那些世家文人,你看天底下谁家对妻儿疏离的。” 还什么君子,要吕天骄来说,现在那些君子规矩,都是男人不负责任的借口! 她又不是没读过圣贤书,那书上也没说,君子要跟妻子相敬如宾,要在孩子面前态度严苛,不允许君子跟妻儿亲近啊。 吕天骄的学识就是陈县令教的,后面这一长段,即使吕天骄没说出口,陈县令耳边也出现了相差无几的幻听,他无奈摇了摇头,将碗中的肉分成两半,夹给妻子。 东坡肉每一块都很大,宁归竹是数着人头摆的盘,吕天骄早就发现了这一点,现下平白多了半块,她心情不错地起身,去盛了碗饭出来,拿勺子捣烂东坡肉后翻拌均匀,一口一勺。 她就知道,这个菜就是要大口吃才香! · 宁归竹不爱喝酒,除了偶尔跟人举碗时会喝上两口外,其余时间都在认真干饭。 等到每一样菜都尝过,宁归竹最后喝了碗紫菜鸡蛋汤溜缝,用帕子擦过嘴,跟桌上人说了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起身离桌。 旁边两桌人见了,笑着问了两句,听宁归竹说是吃饱了,就又将注意力落回了桌上。 刚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太阳正烈着,三桌客人都在堂屋里。 宁归竹沿着走廊活动了下身体,在堆放礼品的地方看见了趴着睡觉的两只狗,没见着三宝和四喜,宁归竹围着院子转了一大圈。 没看见猫。 宁归竹站在门口,正思索着猫是不是跑竹林里去了呢,看见安和小跑着从另一边过来。 见宁归竹在门口,他下意识加快了些步伐,又在快靠近时放缓了些动作,拎着东西站在宁归竹面前,高兴道:“阿叔,这是送给你的,恭喜你搬新家。” 宁归竹弯腰摸了摸他的兔子,笑着说道:“谢谢,来得正好,跟阿叔进去吃饭。” “啊,不用不用,我就是来送个礼物。”安和连连摆手。 今天正逢学堂假期,安和在家里给兔子晒干草,刚知道宁归竹他们搬新院子的事情,匆匆往县里赶过来,路上遇到几个学堂里的同事,还停下来问了下情况。因而安和是准备送完礼就走的。 宁归竹接过他拎着的东西,说道:“阿叔谢谢你的礼物,安和乖,进来吃口饭再走,回去的时候给你奶奶也带一碗。” 安和推拒不过,被牵着进入屋里,见那么多客人在,有些局促地往宁归竹身边走了两步 宁归竹放下安和带来的礼物,牵着他去洗了手,带人到了主桌,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面对桌上其余人看过来的视线,安和紧张地喊了遍人。 熊家人都是他熟悉的,晋汤笑着给县令夫妻俩和师爷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染布学堂的小先生,别看他年纪不大,教学能力很不错的。” 闻言,几人多看了孩子两眼,笑着夸了几句。 安和有些不好意思,但大家态度友好,他就放松了下来,乖乖吃着饭,夹着面前的菜吃得无比珍惜。 这是安和吃过的,最好吃的饭了! 趁着他们吃饭,宁归竹消好食,给猫狗准备了晚餐放在后院的花园里,然后拿了两个糙馒头缓步出了院子,给在林子里啃干草的骡子送去。 馒头看见宁归竹给它送吃的,开心地凑过来,脑袋抵在宁归竹怀里蹭了好几下,一口咬住他手里的糙馒头,高兴地在原地踩着蹄子。 见它这活泼样儿,宁归竹忍不住抬起手,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连声哄着夸着。 他们这儿的动静不算小,三宝和四喜从竹林里跑了出来,三宝嘴里还叼着只死掉的老鼠。 眼见着两只越跑越近,宁归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好乖乖,你把那玩意儿吐了。” 三宝盯着人类看了会儿,视线对峙半晌,低头,吐掉嘴里的老鼠,粉嫩的舌头舔了下鼻尖,再次靠近人类。宁归竹这回没再后退,蹲下来摸摸两只脑袋。 “我知道你们很厉害,咬老鼠很棒,不过下次别叼着朝我跑成不成?搞得怪吓人的。” 两只猫“喵”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宁归竹叹气,搓搓猫头,“走吧,给你们准备了饭。”他站起身走了两步,见猫还在原地,再度给出准确的指令:“吃饭。” 三宝四喜听到熟悉的发音,站起身来,尾巴高高竖起跟在人类身后。 馒头嚼着馒头,视线随着猫尾巴尖晃动,悠哉游哉。 第96章 第 96 章 散席 客人们吃过饭, 又稍稍坐了会儿,就纷纷起身告辞。 寧归竹送陈县令和吕天骄出门,笑着说道:“过两天可能还要上门打扰一回, 届时我会将柴鱼汤的方子送过去, 伯父伯母今天餐桌上,有没有别的比较喜欢的菜?” 闻言, 吕天骄道:“那个大块的肉不错, 叫什么?” 寧归竹顿了下,笑道:“東坡肉。”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出现苏東坡, 如果有,那这就是命中注定,如果没有, 就当是住在東坡的人家研究出来的菜吧。 “这个菜不错。”吕天骄矜持了一秒,就高兴道:“竹哥儿你只管把方子送过来,伯母肯定不会亏了你的。” “一个菜方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陈县令等他们说完,才问道:“你特意提这么一句,可是有什么要事?” 说起这个,寧归竹眼睛亮起来, 道:“我有个法子, 能讓百姓们都吃上肉!” 兔子别的不说,它们生得快啊! 就是养起来麻烦,古代没有开养殖场的经验和条件, 需要不少的人力物力,而且头几年都是经验积累的时间,至少得保证这事不会亏本才能将其推展开来。 不过寧归竹没进过职场但看过职场小剧场啊,在这种时候要做的, 就是给领导画个有诱惑力的大饼。 陈县令果然被他说的内容吸引了,问道:“真的能讓所有人都吃上肉?” 宁归竹道:“当然,不过头几年没办法,得先稳定发展才行。” “没事,不就是几年嘛。”陈县令高兴道。 只要他能将这里搞得有声有色,皇帝完全能容忍他在这扎根,最多就是会被那什么玄武卫监视着,他又不杀人放火欺压百姓,怕个屁。 根本不知道陈县令想得有多遥远,宁归竹送走两人,脚步轻快地回到院子里,就见马旺他们和晋汤慧娘也在往外走,宁归竹问道:“这是也要回去?” 晋汤轻轻颔首,“时间不早,我和慧娘明日还要上值,就回去了。” 马旺他们几个闹哄哄的,听见他们的对话,就凑过来道:“我们换个地方喝酒,宁先生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你们也少喝点。”宁归竹连忙拒绝,然后对晋汤和慧娘道:“咱们住得近,以后有机会经常来玩。” 两人笑着点头。 马旺一群人醉醺醺的,闻言也吵嚷着要来玩。 宁归竹当然是说好,只是看他们路都走不稳的模样,不由多叮嘱了遍少喝点酒的话,至于有没有往心里去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他和这几人的关系都还停留在熟人阶段,能叮嘱这几句,都是看在熊錦州跟他们关系不错的份上。 看着大人们陆陆续续离开,被熊家三个小孩拉着玩了好一会儿的安和也反应过来,拍掉手上的灰尘,跑到宁归竹面前不好意思道:“阿叔,我也回去啦!” “安和哥哥要回去了吗?” 三个小孩跟在他后面跑过来,听到这话情绪有些低落。 “安和哥哥要回去陪奶奶,等明天回村里了,你们再去找他玩好不好?”宁归竹摸摸三小只的脑袋,垂落的手牵住安和,免得他这小子趁着他说话偷跑。 熊茵茵不开心地噘起嘴,“安和哥哥每天都好忙的,根本没时间玩。” 宁归竹无奈,家里这三个小孩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安和被宁归竹牵着,没办法自行离开,幹脆也不着急了,安抚弟弟妹妹道:“我现在没有之前那么忙了,你们出去玩的时候可以去找我的,就是我家有点小,没办法讓你们进去。” 来县里的次数多了,安和摸清楚哪里不会遇到地痞流氓后,就帶着腿脚不便的奶奶来了几次县里。不用担心被地痞流氓追抢的情况下,老人家卖東西的情况比安和还强一些。 等到卖完头花,她就找在附近做生意的同村人,过去跟人聊聊天、搭把手,回去的时候就能一起走。 且不说能被柳秋红挑出来,讓宁归竹教的这些人品行都不算坏。单单从诱惑上来说,熊家卖吃食赚得比她个老太太多多了,根本不用担心人家会动歪心思。 而有这么一群熟悉的人同行,别的人动了心思也不敢贸然出手。 老人家能卖头花,安和如今又熟悉了教学事宜,上课的时候就能将头花做 出来,在家里只用隔三岔五地染一回布就行,确实没有当初那么忙了。 听见安和这话,小朋友勉强把低落的情绪拉高了点,熊茵茵拉着安和的手,让人保证一定会陪他们玩。 安和高兴地答应下来。 宁归竹在旁边听得无奈扶额。 小朋友们之间已经说好了约定,他作为大人也不好随便插手,就牵着安和的手说道:“刚说好的,给你奶奶也带一碗菜回去吃,你别着急走,我去给你准备。” 安和有些不好意思,但想起今天餐桌上的美味,还是羞红着脸点了头。 宁归竹摸摸他的脑袋,“那你再玩会儿,我等下叫你。” 安和乖乖点头。 · 家里剩的菜还不少。 虽然晚餐很丰盛,味道也很不错,但人的肚子是有限的,一群人没能解决饭菜,走的时候也拒绝了熊家人送剩菜的好意。他们今天过来又没帮什么忙,实在是不好意思连吃帶拿地离开。 宁归竹找了找,问在洗碗的王春华,“大嫂,你那有洗幹净的大汤盆吗?” “有,怎么了?” “给我一个。”宁归竹走过去,“我给安和他奶奶装一碗,也让人尝尝味道。” 王春华闻言将碗递过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思绪一转又觉得送出去也挺好,这会儿正热着呢,给人吃了总好过自家吃不完坏了,于是就没开口让人省着些。 宁归竹接过碗就转了身,根本没注意到大嫂的欲言又止。 米饭压在下面,然后铺一半肉铺一半青菜,可惜竹筒在小河村,不然还能给人装一筒汤。 心里想着,宁归竹在上面盖了个盘,用麻绳捆好,拎着来到安和面前。 安和本来在看孩子,见宁归竹过来连忙起身,接过东西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又羞红着脸一顿道谢,这才离开院子。 宁归竹站在原地,看着人离开视野范围后,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还早,找同行回村的人应该不难。 他转过身回到院子里。 散席后,桌面厨房一片狼藉,天井和走廊上乱擺着桌椅,还堆了一大片的贺礼,看得人不由叹了口气。 熊錦州撑着头坐在椅子上,见宁归竹站在屋子外厅叉腰,不由站起身摇晃着走了两步,靠着内厅堂屋的墙看他:“竹哥儿?” “嗯?”宁归竹叹完气,整个人很快精神起来,这会儿听熊錦州喊,快步过来,“你喝醉了就别乱动,一会儿摔着了。” 熊錦州伸手,将人抱住,在他脸上亲了下,“想抱抱你。” “……” 熊锦平和熊石山也喝高了,这会儿就坐在堂屋里,听着他们的动静迷迷瞪瞪看来,正好和宁归竹对上视线。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宁归竹咳了一声,拍拍熊锦州的后背,让人松开自己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事情杂乱琐碎,王春华和柳秋红配合着,倒也能忙过来,宁归竹插不进手,幹脆拿了抹布端了盆水往外面去,将搬出来的桌椅板凳全部擦洗幹净,然后把这些东西搬回各个房间里。 熊锦州看他忙活,起身过来,帮着他一起搬。 宁归竹拦了他两回,没能拦住,只好随他去,只是时不时抬头看两眼,怕人一个没站稳摔倒了。 熊锦平醒了点酒,注意到熊锦州的动作,也起身过来帮忙。 从房间里搬出来的多是桌子和精致的圆凳,八条高椅都是擺在堂屋里的,还有四条长高凳,摞起来后放到了倒座房的门房屋里。 这些东西都是熊锦州搬出来的,让宁归竹归位还真的有些难,这会儿有他带着大哥将东西归位,宁归竹将桌椅擦洗干净之后,就开始清点大家送过来的贺礼。 这个时代寻常人家不讲究送礼金,基本上是些吃食家用的物件。大概是考虑到房子是县令记在宁归竹名下的,送来的东西又以补气血的东西为主。 红枣、干桂圆、黑芝麻,还有红糖和鸡蛋等。 今天来的人不少,宁归竹没办法将所有人的情况都记下来,这会儿一清点,见大家送来的东西这么统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不再发愁日后回礼的事情。 除了这些,当然也有别的。 晋汤送来的是茶具茶叶跟贺聯,师爷送的是红燈笼和文房四宝,慧娘送了两匹天青色的布料。这三人,前两位都在为县令做事,自然愿意对宁归竹表达友好。而慧娘,交好有,但更多的是感激。如果不是宁归竹,她也没机会进入晋管事视野。 礼最丰富的是陈县令和吕天骄夫妻俩。 两个箩筐,一个放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个放的是衣衫鞋履,包揽了日常生活所需的全部用品,也是两位长辈的一番祝福。 宁归竹仔细看过,开始归置这些东西。 食品类的全部送到厨房,新房子的橱柜足够宽大,完全能存放下这许多的东西。 笔墨纸砚放到最外面一排,正对着池水的卧室中,宁归竹准备回头调整一下这里的布局,让其更倾向于书房的配置。 衣服鞋履和布料放到主卧的柜子里,宁归竹看着留在外面的红燈笼和对聯,将其整理好放在一边,回到厨房问柳秋红:“娘,贺礼中有对联和红燈笼,现在要掛上吗?” “哎呀,他们还送了这个呢。”柳秋红高兴道,“掛上掛上,红红火火的,以后日子也能过得红火呢。” 红纸贵,更别说灯笼和对联了,先前柳秋红没提,也是想着与其图那点好兆头,还不如留着钱让两孩子过日子。现在人家送了这些,当然就要掛上了! 柳秋红擦着手往外看了眼,喊道:“春华,你别洗碗了,给熬一点浆糊出来,老大老二,你们在哪儿呢?” “怎么了娘?” 兄弟俩从一间房里出来。 柳秋红道:“趁着天还亮堂,你们去把红灯笼给挂上,蜡烛等天黑了再点,能多亮一会儿。” “等会儿还要拿下来点?”熊锦州挽着袖子,还是道:“那不能等天黑再挂上去吗?” 柳秋红瞪他:“让你挂你就挂,哪那么多废话。” 挨训了。 熊锦州摸摸鼻子,老实去干活。 日常用得上的工具都放在门房里,熊锦州进去搬梯子的时候,在旁边看见了长长的撑杆,拿出来试了试,感觉是拿来挂东西的,就只拿了撑杆出来。 红灯笼高高挂起,一家子糊对联的时候,又有客人来了。 这回是自家人。 “锦州恭喜你们啊,这在县里都有房子了,日子是越来越好咯。”来人笑呵呵地和熊家人打过招呼,又看向宁归竹,“这就是竹哥儿吧?第一次见,我是锦州大姑。” 熊家有两位姑姑,都嫁得比较远,年纪大了后来往的次数也不多,这会儿见着她,家里人都有些惊讶,热情地招呼人进去休息。 这边刚坐下,就又来了人。 熊家的、柳家的,还有王春华娘家那边的,每家每户只来一两个人,加起来也是满院子的热闹欢笑。 刚收起来的桌椅凳子又搬了出来,宁归竹将先前没吃完的炸货又摆了出来,见炸红薯丸子还剩许多,想了下,换了几个干净的盘子,摆好盘后端出去,放在桌上招呼大家吃。 东西都是好东西,大家热热闹闹的,没谁嫌弃这是招待过其他人剩下的。 事实上,他们是特意这个点来的,就是为了避开县衙来的客人。原因也简单,一来是不敢跟县衙的官吏凑堆,怕不小心惹恼了人,二来是担心熊家人忙不过来。 宁归竹今天还见着了柳秋红的亲娘,老人家已经六十岁了,看着还很精神。母女俩很像,不只是外貌,说话做事上也是如此。柳秋红的一些行为决策上,必定受了她母亲的影响。 这里面说熟悉的,除了跟他学过做菜的几个亲戚外,也就王家的小侄哥儿了。 少年一进院子,就高高兴兴地喊了宁归竹一声“先生”,接下来虽然没怎么开口,但那一双眼是始终落在宁归竹身上的,眼睛明亮清澈满是崇拜。 宁归竹忍不住对他多了几分偏爱。 · 院中的热闹持续到了日暮西垂。 欣赏过精致的大屋子,众人见时间不早了,就商量着结伴回去。 一家子留了几次,谁也没留住,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留下他们看着再度狼藉的院落。 半晌后,噗嗤的笑声打断了安静。 “快收拾吧,收拾完洗个澡,今天好好休息一晚上。”柳秋红挽着袖子,去拿了扫帚过来,开始清扫地上的花生壳。 家里三个大男人这会儿也彻底醒了酒,跟着他们一起忙活,很快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所有东西都归拢回了原位,灶台上烧着火,一家子先后去洗了澡,搬着凳子坐在天井内。 周遭安静下来。 孩子们的欢笑声和猫狗的叫声逐渐清晰。 宁归竹凑到熊锦州耳边,商量道:“睡觉之前把饅头也牵进来吧,把它拴外面我不放心。” 熊锦州伸手抱着宁归竹,“行啊,就绑柴房旁边,回头咱们把柴房收拾下,空一块地方出来给饅头住。” “好。”宁归竹高兴道。 他们的声音并没有压得很低,家里人听见了,问道:“那竹哥儿你们这两天是都住在县里?” 宁归竹迟疑了下,摇头道:“这几天还是回去住,等收拾好了再住这边。” 猫狗倒是好说,但大哥家还没买牲畜,饅头得继续跟着他们干活,如果住在县里的话,他就不方便早晚给骡子喂糙饅头了。 家里人没有多想,见宁归竹这么说,只是道:“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喊我们。” 宁归竹笑着点头:“好。” · 天色渐暗,只有红灯笼高高挂起。 月光洒入天井,玩累的孩子们躺在父母怀中昏昏欲睡,熊锦州去将馒头牵了进来,又找了圈猫狗,确定它们都回到院子里才关上院门。 家里人先后进了房间。 室内清凉,宁归竹脱掉外衣,舒服地躺在床上打了个滚,见熊锦州也躺下来,自然而然地靠到他怀里,腿也搭在了对方身上,闭着眼睛哼着小调儿,心情特别得好。 熊锦州干脆将人翻了个面抱在怀中,凑上前亲了亲宁归竹,精神奕奕地道:“竹哥儿,这里凉快,要不我们……” “不。”宁归竹捂着他的嘴,“家里人都在呢。” 古代的墙壁可没有隔音可言,他们俩闹起来又有些疯,回头要是没把控住被家里人听了去……简直不敢想会有多社死。 熊锦州幽怨地蹭了蹭宁归竹,“真的不可以吗?” “真的不可以。” 熊锦州叹了口气,也不为难他:“好吧。” 他这么轻易地松了口,宁归竹又心软了,捧着熊锦州的脸亲了好几口,说道:“下一次随你怎么来。” “不反悔?”熊锦州来了精神。 宁归竹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但又不好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只哼哼两声捂着熊锦州的脸,翻身抱住竹夫人,睡到了另一边去。 熊锦州也不在意,追上来,重新将他抱住。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院子里就有了活动的声音。 熊锦州轻轻拍了下宁归竹的后背,确保人再度睡熟之后,轻手轻脚地起身出来。 王春华看见他,压低声音道:“我吵醒你们了?” 熊锦州摇摇头,“昨儿睡得早,也差不多该醒了,你们这是就要回去?” 熊锦平点头,“春华不放心,我们一会儿牵着馒头就回去了。” 熊锦州看了眼还在天上的月亮,说道:“吃点东西再走吧,这会儿回去也赶不上第一锅豆花,干脆再晚点也没事。” 熊锦平和王春华还想拒绝,被熊锦州拉着说了几句,他们只能又去热菜等吃过饭再走,熊锦州就趁着两人忙活的时间,拿了个糙馒头出去,塞给还在打瞌睡的馒头。 骡子:“?” “快吃,一会儿该干活了。”熊锦州拍着它脑瓜子,试图把它拍清醒些。 效果是有的。 馒头勉强清醒了些,依靠着本能嚼着糙馒头。 见它开始吃了,熊锦州放心地点点头,背着手心情愉悦地回到屋里,探头到厨房跟夫妻俩说道:“大哥大嫂,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院门带上,我回去陪竹哥儿了啊。” “知道了,你去吧。”熊锦平摆摆手。 熊锦州回到房间里,抱着熟睡的宁归竹蹭了蹭,闭目养神。 这段时间的晚上过得太丰富了,昨天忽然早睡一回,熊锦州这会儿实在是睡不着,他闭着眼睛听打更声过去,熊锦平夫妻俩牵着骡子出了门。 但没过多久,他们又回来了。 嗯? 熊锦州疑惑地偏了下头。 熊石山和柳秋红也起了,见他们回来不由问了句,听见熊锦平的回答,熊锦州才想起来现在还没到开城门的时间。 “……” 他真不是故意忘记的,实在是每次来回都是白天,根本没想起来晚上会关城门的事情。 熊石山和柳秋红也吃了点东西,等到太阳露出地平线的时候,一家人带着孩子出了门,这回没有再回来。 熊锦州抱着宁归竹,又稍稍眯了会儿,等人醒来后才跟着起床。 “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宁归竹随手挽起长发,拿着梳子给熊锦州梳头,视线看向窗户外面。 透过天井,能够看到温和的朝阳光线。 熊锦州道:“没事,这里去县衙快得很,不用起那么早。” 听到他这话,宁归竹拍了拍额头,道:“真是睡糊涂了,没想起来这茬。” 熊锦州就笑。 扎好发髻,宁归竹撑着男人的肩膀,凑在他脸侧去看黄铜镜。 光滑的镜面上将两人清晰地映照出来,两人俊朗美艳,气场相合,站在一起任谁都说他们天生一对。 宁归竹偏头亲了熊锦州一下,“走吧,咱们去吃饭。” 熊锦州拉住他,偏头和人将亲吻加深,半晌后,两人才前后脚走出卧室。 第97章 第 97 章 悠闲的一日 洗漱, 熱菜。 吃过早飯,熊錦州陪宁歸竹一起收拾了厨房和碗筷,又给貓狗准備好早餐, 抱着人不想出门, “今天等我下值一起回去好不好?” 宁歸竹迟疑了下,点头, “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 熊錦州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你答应了的可不能反悔, 中午我可以回来吃飯嗎?” “我在这里,你当然要回来吃。”宁歸竹失笑。 “竹哥儿说得对!” 熊錦州捧着宁歸竹的脸,在他额头上用力亲了一口, 然后高高兴兴地去上值了。 宁归竹站在院门口看他走远后,转身欲要关门时,听见了貓咪稍显急促的叫声,他动作一顿,接着两道身影就从身侧冲了出去。 “……” 宁归竹探头,朝着冲进林子里的貓喊:“三宝四喜,不准跑远了, 知不知道?” 喵呜的叫声从林中传来, 至于貓听没听懂,会不会听话,那都是未知的。 宁归竹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余光瞟到两只狗也要往外面跑,紧急蹲下一手一个,“你们给我回去,就知道添乱, 那么大的院子不够你们玩嗎?!” “汪呜汪呜呜呜呜——” 狗拖长了声音,用生命演绎想出去玩。 狠心的人类抓着他们的后脖颈往院子里拖,抬手将院门关上,把这两只关在院子里,宁归竹叉腰看着它们,怒目圆睁:“猫能上树爬房顶,你们行吗?一身的肥膘,也不怕出门就被人盯上打了吃肉。” “汪汪汪!” 两只狗接连的汪叫像极了顶嘴,宁归竹啪啪拍了两下狗头,把它们拍安静了后,才挽着袖子去幹自己的事情。 首先,整理一下正对池水的房间,将其调整成书房布局,然后细化一下计劃书的内容,再给吕将军写几张新奇的吃食方子。 安排好今天要做的事情,宁归竹挽着袖子忙活起来。 感谢帮忙准備屋子的人没将每间房都安排成拔步床,不然他就只能拆床了。费尽一身力气将架子床挪到角落里,宁归竹站在窗口看了会儿,琢磨着适合放屏风的位置,又畅想了下这里放满书架摆满书的场景。 嗨呀,想想就很美。 宁归竹美滋滋地继续幹活。 家里架子是有的,不过都是比较小的,不是宁归竹想要的高书架。 他琢磨着等进了深秋后,就请人来打一排书架,天冷下来后没什么事情做,他可以慢慢默写记忆中那些古文书籍,到时候作者一栏就记录成‘佚名’,免得传出去后引起不必要的波澜。 当然,宁归竹也不会将其传出,这些书就他和自家孩子看看,别人看到的只能是市面上已经存在的书籍。 都说古代最值钱的就是书本,他当年拼死拼活背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将长桌挪在窗前,又规矩地放上一条高椅,将师爷送来的文房四宝摆在桌面上,宁归竹将窗户推开,洗幹淨手磨着墨,心里慢慢复盘先前粗写的计劃书内容。 等到墨汁磨好,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底,他提笔垂眸,认真书写计划。 沉浸在思绪之中后,外界的声音就传不到他耳中了。 三宝四喜疯玩回来喊不开门,认真思索两秒,顺着院墙上的石窗钻进了家里,甩着尾巴去找人类算账。 忽然跳上桌的小猫打乱了宁归竹的动作,他匆匆抬手,将毛笔放到旁边,避开四喜蹭过来的脑袋,又去抓三宝试图扒拉砚台的爪子,将两只抱入怀中,“乖乖听话,这不是你们能玩的哈。” “喵?” 猫猫看着人类,爪子跃跃欲试。 宁归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它们想法的,反正即时止损道:“想不想吃大虾?” 小猫闻言,瞬间乖巧。 宁归竹松开手,看着两只猫上了桌,每次落脚都有避开桌上的物件后,放心地摸了把猫,“看在你们听话的份上,走吧。” 两只猫跳下桌,跟在人类身后出了书房。 狗翻着肚皮睡在外厅里,听见宁归竹出来,它们翻身站了起来,抖顺一身的皮毛,凑过来蹭蹭人类舔舔猫,然后跟在后面充当小尾巴。 宁归竹从橱柜中挑了四只大虾,舀了瓢水将上面的调味冲洗得幹干淨淨,然后才放到猫狗们面前。 一只虾再大,狗也一口咬住了,吧嗒吧嗒地嚼着,视线落在小猫身上。也不是要抢,主要是想看看两只猫有没有挑食不吃的。 小猫一直以来的伙食就没差过,它们幼时是肉糜养大的,直到能捕猎后才变成荤食拌馒头,到如今,多多少少有点挑食的毛病在。 虾肉被吃得干干净净,原地剩下两份虾壳,大旺二彩凑上前,舌头一卷带走了残羹。 宁归竹靠门看了半晌,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坐在桌前书写的时间有些久,他捏了捏肩膀,在厨房里看了圈,准備把虾油炸了。 从橱柜中取出昨天清理好的虾头,又切了些姜片蔥段,洗了点八角花椒,宁归竹挽着袖子,坐在灶台前烧火。 锅中放入没使用过的菜籽油,加入姜片蔥段和八角花椒,小火慢炸到葱姜发黄后盛出,宁归竹将虾头倒进去,维持着火温慢炸着,同时用锅铲轻轻挤压虾头。 空气中渐渐多了些香味,等到虾壳变得酥脆,油色变成橙红色,这虾油才算炸好。 宁归竹捞出虾头和其中的碎渣,盖上盖子让虾油冷却着。 他端着虾头转身,正好看见猫狗在厨房后门鬼鬼祟祟探头,宁归竹好笑地走过去,给这四只小家伙留了四个虾头,然后来到橱柜旁边。 稍稍花时间找了下,宁归竹取出一个比手大不了多少的石制杵臼来,抓了些花椒放进去仔细捣碎,加入食盐搅拌均匀后,撒在虾头上。 虾头上残留的余温将椒盐烫香,宁归竹拿了个尝尝,酥酥脆脆的,味道还不错。 宁归竹分了一小碗,往里面多撒了点椒盐,剩下的放回橱柜里面,端着碗回到书房,继续琢磨没写完的计划书。 中午,熊錦州终于下值。 离竹林越近,熊锦州的步伐越轻快,最后推门进入院落,也不管迎上来的猫狗,快步往厨房而去:“竹哥儿。” 宁归竹刚准备熱菜,看见熊锦州来,笑着说道:“回来啦,你去洗个手,橱柜里给你留了炸虾头,挺好吃的。” “好。” 熊锦州嘴上应着,走到宁归竹身边偷了个香,才到厨房后门洗手。 厨房后门一侧有个方正的水坑,其连接的水渠通往竹林里,而水渠上方则是盖了石板,避免竹叶落入水渠的同时,也方便住户清理打扫。 熊锦州洗完手回到厨房,打开橱柜端出炸虾头,往嘴里丢了一个,椒盐的咸香和油脂香味混合在一起,配上炸虾头的酥脆,好吃。 熊锦州随手关上门,端着碗走到宁归竹身边,送了一个到宁归竹嘴边。 “我吃过了。” 宁归竹说着,张嘴咬住炸虾头,含糊示意熊锦州自己吃。 “还有这么多呢,吃过了也不妨碍再吃点。”熊锦州嚼着炸虾头,问道:“炸这个弄出来多少虾油?” “没多少,就一碗。”宁归竹朝着旁边看了一眼,示意熊锦州去瞧。 熊锦州伸手揭开旁边盖着的盘子,露出下面装着虾油的碗,虾油不多,连飯碗都没有装满,不过色泽很好看,能够闻到清晰的鲜香。 “这个要怎么吃?和油一样炒菜吗?” “也可以。”宁归竹随手将菜盛出来,“不过总共就这么点,还是当调味用吧,蒸蛋羹或者弄面条的时候放进去。” “哦,好。” 熊锦州随口应了一声,又往宁归竹嘴边送了个炸虾头。 炸虾头不多,在菜全部熱好之前就吃了个干干净净,熊锦州放下碗,洗了手后回来,将飯菜端上桌。 县城里的家大了许多倍,但两人还是习惯坐在厨房里吃饭,小方桌摆在窗边,距离灶台还算远,凉风吹拂在身上,带走在灶台前染上的熱意。 宁归竹扇着扇子,看熊锦州给自己盛了饭又夹菜,忙忙碌碌的,他自己倒是还一口没吃。 “你吃你的,我歇会儿再吃。”宁归竹道。 熊锦州嘴上应着,吃了两口,间或给宁归竹夹两筷子他觉得宁归竹会喜欢的菜。 宁归竹放下筷子,跟着一起吃饭。 饭菜热了两回,没了初始的美味,但依旧是好吃的。 两人吃饱饭收拾干净,坐在堂屋里面歇凉,宁归竹跟熊锦州提起上午他对书房的安排,熊锦州懒散地靠在凳子上应着好,视线落在对面的外厅上,手指虚划了两下,对宁归竹道:“咱们请工匠弄一张宽大些的躺椅回来,就摆在那儿,闲了就躺在上面打发时间。” 宁归竹“唔”了一声。 熊锦州猜到宁归竹想说什么,先行开口道:“咱们在这也不方便自己做,不如请人弄了,你也能稍微休息一下,累着了我心疼。” 宁归竹好笑地伸手去捏他,“油嘴滑舌。” 不过到底没拒绝他这个提议。 熊锦州抓着宁归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眉目温柔:“我没本事,也就只能油嘴滑舌,哄哄你开心了。” 宁归竹噗嗤笑出声来。 看看面前这人,再想想初见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可靠形象,换个不熟悉的来看,谁会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两人坐了会儿,消好食后,就牵着手回了卧室,靠在一起午睡。 卧室里很是凉爽,宁归竹一觉睡过了头,醒来时熊锦州已经不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碗水,他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喝过水后也懒得穿上外衣,散着一头长发出了卧室。 猫狗在天井里追逐打闹,根本没注意到刚睡醒的人类。 宁归竹也没管它们,经过堂屋的时候,拿起桌上的蒲扇,扇着风穿过堂屋后门,来到走廊上。 灼热的阳光洒在花园内,绿叶繁花交织在一起,蝴蝶翩跹飞舞,郁郁葱葱的竹林从石窗、从院墙上方崭露身形,人工布置的画卷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宁归竹去上了个厕所。 整个院子里最让宁归竹心喜的就是厕所,石板制成的地面和厕坑一冲就干净了,回臭也不严重,堪称完美。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造价高昂,他们这种市井小民没办法复刻出来。 宁归竹上完厕所,洗干净手,见厨房这边的水不多了,又去井边提了两桶水过来,然后才来到书房,继续上午没完成的工作。 这一弄,就直到熊锦州下值,推开院门回家。 “竹哥儿,咱们回去要带些什么吗?” 宁归竹将手上最后一点内容写完,才抬头看向门边的熊锦州,说道:“把剩菜都带回去吧,得抓紧时间吃掉,不然馊掉就可惜了。” “行。”熊锦州点头,“就这个?” “对。” “那你继续写,我去收拾就好。” 看熊锦州离开,宁归竹收回视线,正准备收拾纸张起身呢,看见上面的内容,心里又多了些想法,提笔在后面进行补充。 等到他写完关好门窗出来,熊锦州也已经将剩饭剩菜都装好了,食盒是从橱柜里翻出来的,两个,都还挺大,正好够用。 看宁归竹过来,熊锦州拎了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三宝四喜得你来背着了。” 宁归竹笑着应了声,把猫狗找了回来。 猫先进袋子再进竹篓,宁归竹将其背在胸前,走在熊锦州后面将院门锁上,夫夫俩喊着狗,一路回了家。 小河村。 最近村里讨论最多的,就是宁归竹得了个院子赏赐的事,那可是县令大人送的,据说又大又漂亮,还特别的凉爽,住在里面跟过神仙日子似的。 羡慕的话语数之不尽,也有胡乱揣测的,不过话才刚开一个头,就被其余人给骂了回去。 宁归竹教纺织、教染布的事情是满县城都知道的,那工坊修了几年,空了那么久,如果不是宁归竹,哪里有真正用上的时候? 不说别的,光是看在自家亲戚中进了工学堂的孩子分上,也不能让人把宁先生的名声毁了去。 说闲话的人被骂得灰头土脸,而这一切的事情,都藏在了人群之中,不曾传到当事人耳里,等他们回到村里时,面对的是热情的笑容和接连的祝贺。 宁归竹跟他们闲聊了片刻,正好遇到熊锦平牵着馒头回村,就结束闲聊一同回家去。 回到家里,柳秋红正在煮饭。 宁归竹连忙让熊锦州把带回来的剩菜送过去,热一热,一大家子凑一起差不多就能吃完了。 他则是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把竹篓放在地上,方便两只猫探查周围的环境。 三宝和四喜在村里到处浪,前屋也是经常来的,稍稍张望了下,发现是熟悉的地方后,身上的警惕一下子就消退了下去,翘着尾巴走出来,在院子里稍稍巡视一圈,跳到院墙上很快没了踪影。 大旺二彩倒是还在院门口玩,缠着馒头不知道在闹些什么。 熊锦平歇了会儿,喝过水后又起身,拍拍馒头,“走吧,辛苦你再跟我忙一趟。” 见他走远,宁归竹疑惑地看了两眼,正好柳秋红从厨房出来,就随口问道:“大哥今天的豆腐还没送完吗?” 柳秋红往外面看了眼,笑着道:“送完了,他是去拿石磨的。” “嗯?”熊锦州从她后面出来,“家里的坏了?” 不应该啊。 柳秋红:“……” 她没好气地看了二儿子一眼,温声对宁归竹道:“是买给你们的,那石磨买回来你们自己都没用几回呢,就被我们拿了过来,前段时间修院墙的时候,老大就跟石匠定了两个石磨。” “哦哦这样。”宁归竹点头。 他们三个在家里弄好饭菜,孩子们先一步回来,接着是刚忙完的熊石山和王春华,又等了会儿,熊锦平才将石磨运回来。 见一家子都等着,他将馒头拴在食槽旁边,动作迅速地洗了手,说道:“怎么不先吃,不用等我的。” “说好了一起吃饭,哪有先吃的。”柳秋红随口说着,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小孩们碗里,叮嘱他们慢些吃,留意着把鱼刺挑了。 剩下的饭菜经过这几顿的消耗,终于在晚上宣告吃完,一家人坐在一起消着食,闲聊的话题从新院子到了熊锦平王春华的事业上,又提起小孩们调皮的事迹。 休息好,又各自忙活开来。 宁归竹和熊锦州准备回家时,才知道熊锦平带回来的两个石磨都是给他们的。 熊锦平拍了拍那个小的,笑着说道:“这个轻省方便些,竹哥儿一个人在家也能用。” 宁归竹愣了下,心中暖洋洋的,笑着说道:“谢谢大哥。” “这有什么好谢的。”熊锦平笑道。 有些话说得多了显得只是嘴上功夫,但事实上就是,他和春华得了老二一家许多,偏偏人家有本事,他们想搭把手都找不到方向,只能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地方细心些。 帮着将石磨送到家里,熊锦平也没有留下来闲聊什么,快步往家里去。 一天到晚的,他们忙完豆腐生意,还要去打理田地,今儿的任务就是去稻田里拔稗草。 稗草和水稻的外形极其相似,生长速度快,会和水稻争夺养分,一旦稗草多了,田里的稻谷产量就会减少。因而即使这也是食物,农户也不会允许它们在上好的水田中生长。 熊锦州从熊锦平口里得知要干什么后,去换了身干活的衣服回来,经过宁归竹身边时,拉着他用力亲了一口,“我先去地里了,家里的事情就麻烦你啦。” 宁归竹笑着推了他一下:“去吧。” 送走熊锦州,宁归竹给猫狗准备好晚餐,塞了个糙馒头给骡子,又拌了谷糠野草撒在圈栏里面,挽着袖子开始收拾兔子。看得出来家里人仔细收拾过这群小家伙,兔笼下面的卫生还算看得过去,有几个笼子也换新了,上面只有几个浅浅的牙印。 收拾好兔子,重新添上水和野草,宁归竹将收拾出来的兔子屎埋到坑里,又开始收拾馒头的骡棚和鸡鸭的窝。 馒头嚼着糙馒头走出骡棚,在院子里溜达着。 宁归竹收拾完这些小家伙的家,偏头闻了闻自己,感觉他整个人都臭了,于是去提了桶井水,拿了干净衣服进浴室洗澡。 刚从井里提出来的水是冰凉的,即使在炎热的夏天,淋在身上时依旧会激得人一哆嗦。 将身上汗水和气味彻底洗去,宁归竹浑身舒爽地走出院落,面对残留的阳光也不觉得燥热难耐了,他提着洗澡桶回到前院,将衣服泡在井边,等熊锦州晚点回来洗了澡再一起洗。 家里就自己一个人,多多少少有些无聊。 宁归竹扇着扇子,正琢磨要不要出去找熊锦州呢,院门被人敲响了。 来人是钱三娘。 看到来开门的宁归竹,钱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宁先生”,她局促地搓了搓手,羞赧道:“我今儿才听人说起宁先生入住新院子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我……”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先生教的豆腐菜帮她一家子的日子过了起来,现如今人家家里有了喜事,她却没能到场说上一声恭喜。 见人这副神情,宁归竹心中无奈,面上笑着安抚道:“我晓得你忙,就是特意没叫你们的,只是搬个家而已,不必弄得这么正式。” “那也是该到场道贺的。”见人面上没有不虞,钱三娘松了口气,又越发不好意思了。 她今儿卖完东西后,就第一时间提着礼物往工坊而去,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宁归竹他们不在这,于是又转道来小河村。 宁归竹当初的帮助称得上是解了她燃眉之急,这回送礼也比寻常要重一些,一匹品质不错的细棉布,一坛浓香的陈酒,还有半篮子自家鸡生的蛋。 这么重的礼,宁归竹是着实不想要,钱三娘说不过他,干脆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提高声音说了两句感谢跑掉了。 宁归竹:“……” 这可真的是服气了。 第98章 第 98 章 计划书 熊錦州忙完回来, 看见堂屋桌上摆的東西,随口问道:“谁来了?” “三娘。”宁歸竹道,“她忙, 昨儿没听到消息, 结果今天还是来了。” 他语气中带着无奈,熊錦州一听就知道他本来是不想收人東西的, 他凑近, 带着笑意亲了亲宁歸竹,调侃地问道:“这回没说赢人家?” “……” 宁歸竹没好气地掐了他腰间的软肉一下, “这种事哪里能用输赢来形容?”又道:“她趁我去倒水,放下東西就跑了。” 熊錦州聞言,哈哈笑出声来。 这钱三娘还挺有意思的。 他笑得开心, 宁歸竹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人了。 熊錦州只能又追上去哄了又哄,直到人嫌弃地将他推出来,才兑了些温水去浴室洗澡。宁归竹坐在桌邊,托腮看着計劃书的初稿,因着具体的内容都在县里,这会儿落笔也写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出神片刻便放弃思索, 宁归竹伸着懒腰起身, 回到院子里面歇凉。 …… 早晨起来时,朝阳还未升起。 宁归竹在厨房里做着早餐,见熊锦州在拌糠, 就说道:“锦州,一会儿你去前屋时跟家里人说说,让金帛他们跟着咱去县里讀书——我計劃书在县里,得过去才行。” “好。”熊锦州应了一声, 端着拌好的谷糠,拿着桌上的糙馒头来到院墙下,先将糙馒头塞给骡子,又给鸡鸭撒了食,然后才放下东西往前院去。 讀书相关的事情,家里人从来都是点头说好,听到熊锦州的转述自然没他话,熊锦州端着家里人留出来的豆浆回到院子里,顺口跟宁归竹说了答复。 “我知道了。”宁归竹应了一声,对熊锦州道:“锦州,你等下给菜地浇一下水可以吗?” “好——” 熊锦州继续去干活了。 今天的早餐主食是杂粮馒头,宁归竹弄了个凉拌黄瓜,又炒了碗辣椒炒鸡蛋,再盛上一碗腐乳,往豆浆里加入适量的红糖,两人在窗邊对坐下来,吃着简单寻常的早餐。 馒头发酵过后再揉入细腻的杂粮面,整体而言是蓬松的,带着杂粮面混合的香味,在上面抹上一层腐乳,吃起来会多些咸辣绵密的味道,或者加上辣椒炒鸡蛋,富足的馅料总能让人生出别样的满足感来。 清爽的凉拌黄瓜在这个夏天比豆浆更加解渴,一顿饭吃完,馒头还剩下好几个,倒是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宁归竹喝完豆浆,说道:“剩下的馒头带县里去吃?” 熊锦州向来是听他的,聞言就起身道:“我去拿布袋。” 家里如今有了许多布袋,都是宁归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大多是放粮食的大布袋,也有各式的布包①。 熊锦州挑了一个大小差不多的出来,将布包递给宁归竹后,将摞起来的脏碗筷拿到外面清洗。 熊锦平来牵骡子了。 三小只随着他一起过来,熊锦平道:“爹在豆腐房,娘准备下地,干脆先将他们仨送过来,省得一会儿找不着人影。” 夫夫俩应了一声,等熊锦平带着馒头走后,宁归竹对三小只道:“你们把沙盘整理出来,一会儿也带到县里面去。” “好——” 三小只屁颠屁颠去收拾,差点连笔墨纸砚也帮忙带上了。 熊锦州浇完水回来看见这一幕,顺手将东西取了出来,提高声音问宁归竹:“竹哥儿,你先前写的那份計劃书要带吗?” “带上吧。”宁归竹道。 熊锦州就去卧室,取出了仔细收好的那张纸,折好后也不放到竹篓里,而是拿了个小荷包装着挂在腰间。 等熊锦州收拾好,宁归竹才拎着个篮子从卧室里出来,熊锦州疑惑地看了两眼,见宁归竹没有多说的意思,就将视线收了回来,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门。 今天不在县里过夜,猫狗就留在村里。 县城。 时间还早,熊锦州陪着他们到了院子这邊,院门一关,让孩子们先玩,熊锦州将沙盘和竹枝笔放在书房的长桌上,摆好椅子后出来,没看见宁归竹的身影,问了孩子们一句:“你们師父呢?” 熊川水和熊茵茵摇头,熊金帛抬起手,指了下卧室的方向,“師父进房间了。” 得到答案,熊锦州前往卧室。 卧室里。 被布盖着的篮子已经揭开,下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银两和铜钱,熊锦州大步进来看见这一幕,问道:“怎么带了这么多银钱过来?” 宁归竹道:“多放些地方,出个什么意外,也不怕找不着钱用。” 熊锦州闻言愣了下,凑到宁归竹身边亲了亲他,帮着一起整理,“竹哥儿果然聪慧。” “油嘴滑舌。”宁归竹捏住他的臉扯了扯,说道:“我在家里时就清点过了,总共带了七百个铜板过来,等明儿再带一部分,然后你去换成银子,方便收起来些。” 吃食生意送过来的分红全都是铜板,他们一直没想起来换,只是将大部分送到了地窖里去,这里的铜板是卧室箱笼里全部的银钱了。 除此之外,宁归竹还将床脚的银子也带了过来。 “好。”熊锦州点点头,又道:“回头我翘块砖出来,挖空放银两?” 卧室里的地砖都是小块的,翘起来很是方便。 宁归竹想了下,觉得可行。 将手上的钱串和银两整理好,宁归竹将其放到了衣橱角落,藏好后和熊锦州往外走。 家在县里的结果,就是越发不想出门。熊锦州黏着宁归竹,听人讀了会儿之乎者也,见天色不早,实在不能拖沓之后,才哈欠连天地出了门。 陳县令在门口与他遇上,见人这懒散样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怎得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熊锦州先是叫了声大人,接着很是理直气壮地道:“天这么热,又一天到晚的无事可做,自然没什么精神了。” 陳县令闻言,摆出官架子来,“你这么说是想找事情做了?”? 陳县令可不会在正事上逗人玩儿,熊锦州来了精神,问道:“大人您有什么任务给我不成?”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敢,有什么不敢的?!”熊锦州果断回答:“大人您只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陳县令哈哈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人往县衙里去,“用不着你万死,就是让你过去瞧瞧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熊锦州领悟了片刻:“当探子啊?” “啧。”陈县令故作不悦,“你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就是让你去玩玩,顺带给咱买点那邊的东西回来。” “……”果然是去当探子。 进入院子里,周围连衙役仆从都遣散掉后,陈县令才道:“还记得你先前去公示布告时,遇到的那几个劫匪吗?”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熊锦州坐直身体,疑惑:“他们有什么问题?” 陈县令:“上头探查到那边近几年贪污严重,好些人家被逼得家破人亡、上山为寇,这不是咱们这离得近嘛,正好你借着卖布的名声过去看看,顺带给咱们县赚个吆喝。” 一举两得。 这确实不是什么危险活計,熊锦州点了下头:“行,我去,一个月回行吗?” 太久他就舍不得出门了。 “多久都行,什么时候探查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不过你也得记清楚了,胡编乱造可过不了上面的审查。” “这……”熊锦州垮臉,“大人,我又不会字,哪里记得那么多。” 四五天的东西能事无巨细地记下来,这一去最少都十天半月,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陈县令睨他:“谁说就你一个人去了。” “嗯?” 熊锦州疑惑抬头,将县衙里的人盘了一遍,注意到陈县令面上隐约的笑容,眼睛一亮,瞬间站了起来,问道:“竹哥儿也和我一起去?” “你们夫夫俩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陈县令悠哉地喝了口茶,又提点熊锦州:“事情你别着急跟竹哥儿说,过几天敲定下来后,我会亲自告诉宁先生的。” “?” 熊锦州又不明白了。 这些当官的说话是真的弯弯绕绕一大堆,熊锦州摸不着头脑地被赶了出去,干脆放弃思考找卢主簿点了卯,带队出去巡逻了。 師爷从另一边而来,注意到熊锦州的神态,抬步进入院中,笑着询问陈县令:“大人这是跟人说了什么,我看熊捕头好似不甚明白的样子。” 陈县令呵道:“他那武夫,能明白些什么?” 师爷侧目。 说起武夫的话,这人家里那位不也是吗? 瞧出他眼里的揶揄,陈县令咳了声放下茶盏,正儿八经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师爷在一侧坐下,听完后思索片刻,笑道:“大人这是在为熊家和宁先生铺路?” 陈县令垂眸道:“这个世道,自己没点本事,靠山再强也是没用的。” 宁归竹的本事全落在民生上,不是那等能在官场如鱼得水的人。现如今工坊那边的布料一日日见多,被送往其余城池贩卖也只是时间问题。 当世家富户的利益受到冲击,他们自然会将视线落到这边,也会落到会众多手艺的宁归竹身上。 有他、有天骄还不够,得有上面的关注,得有人为他扬名。 只要他们这次表现得不拉胯,他们就能通过玄武卫进入皇帝的眼睛,未来只用他在奏折上稍稍提一提,皇帝也不会吝惜赏赐夸赞。当然,如果宁归竹真的能让百姓们吃上肉,怕是用不着他提,皇帝的赏就送过来了。 只可惜,宁归竹说还要几年。 …… 并不知道自己画下的大饼效果有多强,宁归竹教着孩子们讀了一个时辰的书,然后留了作业让他们自己写,宁归竹坐在另一边,提笔书写计劃书的内容。 在他的所知中,不管是什么养殖场,一旦牲畜达到一定规模,卫生条件差的情况下必然会出现恶性传染病,在这个没有疫苗的年代,只能从根源上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宁归竹越写发现初始投入越多,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县令需不需要玻璃方子。 古代是有玻璃的,只是这些技术掌控在达官显贵手里,再加上产量较低,导致价格极其高昂,宁归竹穿过来这么久还没见过玻璃呢,也不知道这个朝代的玻璃技术处在什么阶段。 想到了,他干脆顺手写了张玻璃方子,有了玻璃,又想到窑炉的事情,又顺笔写了两句窑炉的建议,准备等回头给养兔场计划书的时候,夹在里面顺道交给陈县令。 中午在忙碌中到来。 宁归竹起身,检查了下三人的功课,又听他们背了遍今天学的课文,夸赞道:“不错,出去玩吧。” 三小只欢呼一声,立即跑出了书房。 宁归竹关好书房的门窗出来,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去厨房里准备午餐。 时间还来得及,宁归竹思索片刻,决定午餐就吃凉面了。 熊锦州回到家里的时候,三个小的都已经开始吃了,看见他回来欢快地抬起手喊小叔,熊锦州摸摸他们脑袋,随口问道:“你们师父呢?” 怎么不在厨房。 不等小孩们回答,宁归竹从厨房后门进来,“我在这。” 熊锦州就抛下小孩子们,走过去凑近亲了亲宁归竹的脸颊,说道:“不吃饭,跑后面去干什么?” “洗手。”宁归竹无奈地往后挪了挪,不让人继续亲,免得给小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然后才继续道:“今天回来得好像比往日晚一些。” “嗯。”熊锦州点头,“早上被大人拉着我说了会儿话,巡逻就晚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回到餐桌边,闻言宁归竹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熊锦州顿了下,道:“他不让我跟你说。” 宁归竹挑眉,“和我有关啊,估计还是件挺重要的事情。” 熊锦州自认为他是什么都没说的,听见宁归竹的判断,不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宁归竹笑了下,指尖轻轻敲了下桌子,提醒:“吃饭吧。” 熊锦州:“……” 算了,读书人的事别打听,听了也听不懂。 就着馒头,美滋滋地吃完宁归竹新做的凉面,熊锦州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将小孩子们赶进卧室里,和夫郎一起回去睡觉。 午睡舒适惬意,醒来时也多了几分倦懒。 左右是在自家院子里,除了三个小豆丁也没其他人,宁归竹懒得收拾,送走熊锦州之后,就懒洋洋地往宽大的椅子上一坐,看着早上书写的课程调动思绪。 睡醒的小孩子们手牵着手,自己到了厨房后门舀了冷水洗过脸,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后,又脚步欢快地往书房那边跑。 他们脆生生地喊着“师父”过来,和宁归竹对上视线时懵了下。 在小孩的印象中,师父永远是规矩的,温温柔柔的,偶尔才会在小叔面前流露出几分懒怠。但今天的师父却不一样,上衣只穿了件吊带,墨色长发披散,窝在椅子里明显没睡醒的模样。 “怎么了?”宁归竹挑眉。 人一开口,被美貌冲击到的小豆丁们瞬间清醒,哇哇着跑到宁归竹身边,用自己所学不多的知识疯狂夸夸,就连稳重的熊金帛也不例外。 小孩果然是视觉动物。 宁归竹笑着戳戳他们,“好了,自己入座,我们先复习一下上午学习的内容。” “哦……” 一旦和读书扯上关联,那就是“红粉佳人皆骷髅”了。 看他们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宁归竹努力忍了好一会儿,才没在孩子们面前笑出声来。 生无可恋归生无可恋,小孩们读书的声音还是很清脆的,遇到不会的也会主动询问。宁归竹耐心地讲解着,等孩子们都听懂了后,再根据书本上的内容,即兴编纂几个小故事,方便年幼的他们加深理解。 读书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情,而生活,就在这样的枯燥中过去。 宁归竹的养兔场计划书终于写到了最后一版。 他提前一天和家里人说了给孩子们放天假的事情,早上一到院子里,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誊抄最后一版计划书,力求看到的人能一目了然。 熊锦州在旁边陪着他,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后,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沉浸在计划书中的宁归竹没注意到他,熊锦州自己凑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说道:“注意休息,别太累,知道吗?” 宁归竹应了好,只是视线还是落在纸张上,大抵是没听进去的。 熊锦州摇头,出了院子。 … “好了!” 宁归竹搁笔,高兴抬头,才发现熊锦州已经不在身边。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上午都快过去一半了。宁归竹拿镇纸仔细压好纸张,喝着水等待上面的墨迹干涸。 夏日阳光热烈,院内又多风,墨迹很快风干。 宁归竹仔细将其收起来,也不敢随意折叠,怕晕了墨迹,就这么放在篮子中,在上面搭上一块布,出了院子往陈府而去。 门房见了宁归竹,笑呵呵地道:“宁先生来了,大人吩咐过,您直接进去就行。” 说话间迎了上来,带着宁归竹往里面去。 宁归竹道过谢,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往院子里走了没多远,遇到先前见过的管家先生,管家先生接过事情,引着宁归竹往另一个方向走,说道:“大人这两天日盼夜盼,总算是将您盼了来,再让他絮叨下去,将军就要受不了了。” 宁归竹被这话逗笑,有点想象不到那样的陈县令。 他们一路来到后院的小花园,陈县令和吕天骄正在下棋,看见管家引着宁归竹过来,立即摆摆手示意小厮将棋盘收下去,起身相迎:“竹哥儿来了,这两日可是很忙?” “不忙,只是想尽可能完善些,就多写了些时间。” 回答着,在邀请下入座,立即有人上茶摆点心。宁归竹看都没看那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揭开篮子上的布,将里面的纸全部取了出来,放下篮子,抽出其中几张先放到吕天骄面前,“伯母,这是我这几日写的吃食方子,除了您喜欢的那两样,还有些风味相似的。” “多谢竹哥儿。” 吕天骄拿着那几张纸,高兴地翻来覆去看着,抬手示意了下,立即有女侍上前,她侧头与人耳语,女侍拿过吃食方子退下,去给先前准备的谢礼再增添几分。 宁归竹没留意这边,笑着说过不用谢后,就将手里那一叠计划书交给了陈县令,等待陈县令的反馈。 陈县令仔细阅读着计划书上的内容,眉头时而紧蹙时而松散,间或流露出几分笑意来。计划书看完,才发现后面还有张纸,他还以为是什么附加的内容,习惯性抽掉上面那张纸继续阅读。 等到看清上面的内容,陈县令的面色严肃起来,“竹哥儿,你这方子上的内容是真的?” 宁归竹正被吕天骄拉着说话,闻言“嗯?”了声回头,见陈县令正拿着最后一张纸,说道:“是玻璃方子吗?据我所知是可行的,落实的话,可能会经历一点波折,产量也会有所出入。” 毕竟条件比不上现代,宁归竹也不敢打包票。 陈县令仔细地看了又看,抬头表情审视地打量着宁归竹。 宁归竹许久没在他面上看到过这种表情,现下被人这么审视地看着,不由精神紧绷起来,又回到了第一次见时的状态。 古代的官比现代的官可吓人多了。 吕天骄有点心疼这孩子,但丈夫向来随性,忽然这样,她也没着急开口,只从陈县令手中抽出纸张,认真阅读了一遍。 这一读,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吕天骄吩咐周围人,“你们都下去,让亲兵过来守着。” “是。” 仆从应声,飞速离开,不一会儿便响起甲胄碰撞的声音。 宁归竹心脏怦怦跳动,听见吕天骄开口道:“竹哥儿你知不知道,这如果真的落实,你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文人都说‘视金钱如粪土’,但实际上,谁要是敢动他们的钱袋子,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宁归竹顿了下,反应过来,面色发白。 第99章 第 99 章 准备出发 悠闲自在的农家日子过久了, 竟是对时代放低了警惕。 看宁歸竹脸色发白,呂天驕坐到他身侧,抱着人輕輕拍了拍, 安抚道:“不要担心, 一切有我和你陳伯父在呢。” “我……”宁歸竹平缓着恐惧引起的心脏悸颤,深吸一口气吐出, 说道:“是我想当然了。” 陳县令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 说道:“我知晓你的志向,这次也不是要责怪你。只是竹哥儿, 有些东西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的,万一先落到别人的手中,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 也无法及时保护住你。” 见人毫无警惕心时,陳县令和呂天驕是严肃的,甚至隐隐有几分怒气,但这会儿见他的面色发白,他们又不由软了心肠。 到底是年纪还小。 陳县令輕輕敲击着桌子,想起先前和熊錦州提过一嘴的事情,说道:“錦州可有跟你说起过他遇到劫匪的事情?” 这话题跳转得太快, 宁歸竹反应了下, 才想起来陈县令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转着手心中的茶盏,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几个劫匪本是寻常百姓, 在当地官员的强压下家破人亡,被迫落草为寇。我们这距离比较近,再加上是錦州遇着的他们,我想……”陈县令抬眸看他, “你与錦州同去,探查一下这其中的事宜。” 陈县令原本只是为了给他们铺路,如今却是多了另一层的心思——避风头。 宁歸竹顿了下,明白陈县令的良苦用心,眼眶有些发热,问道:“要去多久?” 陈县令见他没有丝毫迟疑,笑着道:“两月,两月过后,我保你们安然无恙。” “谢谢……伯父。” 此时此刻,再喊大人就生疏了。 “傻孩子,我们要谢谢你才是呢。”呂天驕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你都不知道你帮了他多大的忙,这玻璃方子若是用得好了,还有机会加官晋爵呢。” 宁归竹被逗笑,又道:“伯母可别哄我了,东西越好,我们这种人越护不住,若是遇到坏心的,最好也就是成为人家的奴仆罢了。” 成了奴仆,人家有权有势的,更不会将人放在眼里。 听他如此透彻,夫妻俩不由叹了口气,呂天驕抬起手戳了戳宁归竹的额头,“你啊你,这么聪慧的脑子,做事之前怎么就不多想想呢。” 宁归竹就是顺手写的,哪里会想那么多。 也是陈县令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让宁归竹提不起丝毫警惕,以至于根本没有往严重的方向想。 陈县令大概也能猜到宁归竹的心路历程,仔细地将玻璃方子折好收了起来,起身将奴婢唤进来,又吩咐人去熬安神汤。 周围渐渐多了些行走的声音,宁归竹放缓紧绷的神经,和吕天骄说着农田里的零散事宜,或者是农家琐事、女红活计之类,这些日常聊得多了,状态也就轻松下来。 等人面色好了些,陈县令才重新提起正事。 计划书上写得十分详细,但有些内容还是要与宁归竹交流过才有具体的概念,尤其宁归竹讲述的时候,喜欢配上他那一手精巧的工笔画,一番讲述下来,就算换个不识字的在这,也能将内容理解个七七八八。 说着话,侍从将安神汤送了过来。 陈县令喊停,对宁归竹道:“给你熬的,你先喝了,咱们再说其他。” 宁归竹闻言顿了下,顺着他的话看去,和人道了声谢,端着汤碗喝了一口。 这安神汤的味道很不错,送上来之前还被特意扇凉了,宁归竹很快喝完,继续说正事。 这一聊,就到了中午。 吕天骄看着时间不早,让人去准备午膳的同时,又吩咐人去找熊锦州过来。 等宁归竹想起要告辞的时候,熊锦州都已经到了,他和陈县令吕天骄打过招呼,一屁股坐在宁归竹身边,看了眼桌上铺满的草图,握住宁归竹搭在腿上的手,怕打扰他的思路就没有开口。 宁归竹见他过来,面上多了些笑容,主动问道:“你怎么来了?” 熊锦州道:“将军派人去叫的我。” 宁归竹闻言去看吕天骄,吕天骄笑着开口道:“都这个点了,你再回去忙活怪麻烦的,不如和我们一起吃了午饭再走。” 熊锦州都来了,宁归竹也没有推辞。 吕天骄让人准备的午饭很是丰盛,光是肉菜就擺了好几盘,更别说青菜汤菜之类,宁归竹本来是有几分拘谨的,但夫妻俩都在招呼,再加上身边有个不知收敛为何物的熊锦州,等放下碗筷时他甚至有些撑。 吕天骄见人吃饱了,面上流露出几分满意来,“就是要这样才对,年纪轻轻的,吃那么点儿哪里够。” 熊锦州朝宁归竹挤眉弄眼,他就说认真干饭不会错的吧。 宁归竹无奈地拍了他一下,示意人收敛一点,然后才笑着和吕天骄说话。 稍微坐了会儿,夫夫俩就准备回去了。 陈县令也没留他们,站起身来道:“这两天锦州就不用来上值了,你们跟家里人说一说,然后就准备出发。也不用担心你们家里人的安全,我和天骄会注意着的。” 宁归竹严肃了神情,感激地朝着陈县令和吕天骄行了一礼,“那就麻烦您二位了。” 熊锦州有些没听明白,跟着宁归竹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去没多远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这里面发什么了什么。 宁归竹牵住他的手,手指摩挲着熊锦州的手指,带着些抱歉的神情道:“我给了大人一个不应该出现的方子。” 玻璃的利润很大,如果产量真的能够提升,绝对能从世家大族身上撕下一大块来,而这也代表了无数的危险。 熊锦州不知道那许多的弯弯绕绕,只是见宁归竹情绪低落,心情也被影响了点,他反握紧宁归竹的手,扬起笑容道:“没事,相信大人,他能解决的。” 见人这个反应,宁归竹不由道:“你就这么相信伯父?” 熊锦州笑话他,“你如果不是相信大人,能这么轻易将东西给出去?” 宁归竹一噎。 熊锦州说道:“如果是别的人我不敢打包票,大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至少至今为止,我没见他承诺过的事情出过差池。” “你不要担心那许多,咱们就是寻常的市井小民,想得再多也比不上达官显贵动动手指。” “你心态倒是好。” “……” 熊锦州一路逗着趣儿,等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宁归竹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两人在卧室里睡了一觉,刚起来没多久,院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是吕天骄身边的女侍,身后人抬着两个箱子,看见宁归竹开门,面上多了些笑容,说道:“这是我们将军准备的谢礼,感谢宁先生给的那几个方子,将军很喜欢。” 宁归竹看见那两个大箱子愣了下。 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道吕将军竟然真的派人送了谢礼过来。 怔愣间,箱子已经放下。 女侍示意其余人先离开后,对宁归竹道:“宁先生与熊捕头此行时间过长,布料还是留给其余人卖吧,大人听闻宁先生祖籍在那边,不若去寻寻親,也让家里人见见郎婿。” 说着往宁归竹手里塞了一张折好的纸。这话显然是陈县令叮嘱的,他思来想去还是换了个理由,方便两人长时间逗留。 女侍又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家中必然是牵肠挂肚的,宁先生也要好好与家人叮嘱一二。” “谢谢,我会的。” 宁归竹道谢,攥着那张纸良久,等人走了,关上院门,他才将纸张展开细细读过。 内容确实是陈县令的字迹,上面细细写了许多内容,甚至担心宁归竹和熊锦州第一次做探子的工作,不知从何处下手,给人指了好几个方向,他们过去后只要稍微留心一些,就能找到能拿来交差的蛛丝馬迹。 熊锦州把先前搬家宴那天,家里親戚送来的粮食幹菜搬进地窖里,出来没看见宁归竹的身影,不由找了找,见人站在院门口,问道:“怎么站在太阳底下?” 宁归竹闻声回头,说道:“伯父让人递了信,这些是伯母给的谢礼。” “这么多呢。”熊锦州侧目。 “我也觉得多了些。”宁归竹嘀咕了句,改说正事,“锦州你看看这上面的印章,是大人的印吗?” 熊锦州果然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肯定道:“是他的。” 那就行了。 宁归竹放下心,将那张纸撕了收起来,准备晚上做饭时丢灶台里面烧掉。 “先把这两个箱子收进去吧,收完咱们就回家去,跟家里人说一说出门的事情,家里的鸡鸭倒是没关系,兔子可以交给伯父,你说大旺它们这几个小家伙该怎么办?” “带走?” “要走那么远呢,它们怕是受不了这折腾。” “到时候租一辆馬车,咱们坐馬车过去。”熊锦州不准备走路,他自己无所谓,但宁归竹的膝盖可是受过伤的,“别担心花销,大人跟我透了气,说咱们这一路花多少都算他的。” 宁归竹:“……” 也是体验上公款出差了。 将箱子搬进卧室后,宁归竹才打开看了看,里面放的主要是些布料,并非他们常穿的棉麻布,而是丝绸类的,宁归竹辨别了会儿,才认出来这是‘罗’和‘绢’。 罗的透气性很好,是夏季布料首选。绢的主要材料为蚕丝,质地也是轻薄坚韧的。 熊锦州瞧了眼,来了精神,“竹哥儿,你给自己做几身?” 箱笼中的布料颜色十分丰富,若是穿在宁归竹的身上,难以想象会有多好看。 “等回来了再做吧。”宁归竹笑道。 闻言,熊锦州遗憾道:“那得明年才能穿了。” 两个月后回来便进入了秋季,再穿这样轻薄的衣服容易受凉。 宁归竹闻声抬头,见人这般遗憾,捧着他的脸親了亲,笑着说道:“我若是做好了,便单独穿给你瞧瞧,如何?” 熊锦州眼睛一亮,哪有说不好的道理。 除了布料,吕天骄还让人送了不少香料,大概是见着他给的方子中有用香料,就让人多准备了些,供宁归竹他们日常使用。 将香料用罐子装了放到橱柜中,宁归竹和熊锦州最后整理了遍院子,锁门离城回了小河村。 午休时间已过正是忙碌的点,前屋没人在,三个小豆丁也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自家院子里,才看见大旺二彩它们,两只猫躲在骡棚放幹草的地方,看见人类回来喵了两声,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安抚好热情迎上来的狗子们,宁归竹稍稍整理了下家中,发现没什么事做后,便靠着熊锦州做衣服打发时间。 晚上。 宁归竹做了饭,让家里人一起来吃,在饭桌上说了要出门的事情。 理由便是陈县令给的那个,说得到了走失亲戚的消息,想要过去看看情况。 开国虽然已经满了十年,但战争结束却没有多久,亲人走失的人家不在少数,熊家人听了倒也没有多想,只高兴于宁归竹运气好,还能和人联系上。在得知陈县令已经给了他们假期后,就让两人安心去寻,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有他们在呢。 宁归竹闻言,嘴角的笑意浓了许多。 真正的原因不好透露,但别的还是可以说一说的,宁归竹又开始忽悠人:“我今天和陈伯父聊天的时候,得知附近县城里有人装富户拐人,大人小孩都拐,也不知道会不会来咱们这儿,家里平日可要多点警惕心才行。” “哎呀,还有这种拐子呢?!”柳秋红称奇。 “就是因为大家没见过这种,人家才敢肆无忌惮地骗啊,官府发现他们之前,就是官老爷也不相信有这种拐子呢。” “说得有道理……” 一大家子对宁归竹的话是没半分怀疑的,絮絮叨叨聊起拐子的可恶来,又叮嘱孩子们遇到不认识的人千万要跑快点,人家给糖也不准吃,要是做到了,家里就给奖励糕点。 糖角美味,但糕点口味更丰富,三个小孩儿连连点头保证。 宁归竹笑着看他们说话,忍不住偏头看向熊锦州。熊锦州抬手,轻轻刮了下宁归竹的鼻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这样骗过我?” “唔——”宁归竹拖长声音,眼见着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才笑着靠到他怀里,说道:“当然没有啦。” 熊锦州放心了,抱着人亲了亲他额头。 熊家人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休息好,等食消得差不多后就回去了,家里的事情不少,今天还有得忙活呢。 · 在家收拾行李的第一天,陈县令带着人亲自来了小河村。 他是来接宁归竹去看养兔场的。 总共两辆馬车,三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熊家的兔子被收在后面马车上,马车在村民的注视下大摇大擺地进来,又大摇大擺地离开,留下不少议论。 有那胆子大的,在随从中看见自己熟悉的人,就追着人好奇询问。 被人这么一询问,那人的话头就停不下来了,一顿输出后,所有人都知道陈县令在宁先生的建议下,准备弄个养殖场出来,等弄好后会卖便宜的肉,到时候大家就都有机会吃到肉了。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私家园林。 陈县令:“这庄园到我名下后就来过一回,我跟你伯母商量了下,打算把屋子全空出来养兔子。到时候再将花全换成野草,兔子自己就能出来找吃的,兔子的屎尿还能施肥。” 简直是壕无人性。 宁归竹捏了捏鼻梁,委婉:“伯父,您这投入是不是太多了点?” 陈县令摆摆手,“用不着的东西摆在那本来就是浪费,用来养兔子也算是废物利用。” “……” 有时候是真的不想跟有錢人说话。 不过陈县令的安排也反映出一点,有些事情不是古代做不到,而是能做到的人不想、甚至是想不到去做。 偌大的庄园搬空室内布置后显得空空荡荡的,陈县令还准备在室内搭个二层,也能给兔子提供更多的栖息空间,听得宁归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场地和人力是陈县令最不操心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兔子不下崽。 宁归竹看着即将被撬走种杂草的石板地面,听到陈县令的担忧无奈道:“只要食物充足,环境安全,没有动物会不下崽的。” “这样啊。”陈县令也没养过,不知道这些,听宁归竹这么说就道:“那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能生就成。 宁归竹离开前,又反复强调了一遍卫生问题,在陈县令再三保证会留意后,才和熊锦州坐上马车回村。 下车的时候,两人接到了车夫递来的一个木制的斜挎包,他拎着的动作很轻松的样子,宁归竹接过时只感觉手上一沉,差点把东西掉到地上。 车夫见熊锦州及时接过,才笑着驾车离开。 熊锦州和宁归竹回到院子里,关上门后,就带着些疑惑打开了木制挎包,然后…… 看见了塞得满满当当的碎银子。 怪不得那么沉呢。 熊锦州将其合上轻轻拍了拍,笑着问宁归竹:“明天去县里租马车,咱们从村里出发,还是从县里走?” “村里吧。” “行。” 熊锦州抱夫郎吸了一大口,心情很是高兴,“后天开始,就咱们两个一起了。” 宁归竹:“……” 宁归竹曲着手指提醒他:“还有大旺、二彩、三宝、四喜、馒头。” 熊锦平已经买了头牛,馒头不用跟着他干活了。 家里这几只日常的伙食太好,是不能让家里人帮忙喂的。真要留下来,且不提会挨骂的事,若是爹娘偶尔舍不得粮食喂得少了,也是可怜毛孩子。 托付给陈县令的话,又感觉有些不太合适。 熊锦州不在乎道:“它们能看懂什么。” “……” 宁归竹提起它们,只是指还要照顾这些毛孩子,听见熊锦州这话意识到他想的是什么,耳朵瞬间就红了,拧着对方的耳朵恼怒道:“你想都别想,我不可能答应的!” “嘶,疼疼疼疼,竹哥儿轻点,我知道了,我就是随口胡说两句,你别生气。” · 有了錢,熊锦州第二天到县里租马车时,又见着个眼熟的人。 说是眼熟,其实只有一面之缘,连话都没有说过。那人也没想到熊锦州能认出他来,见等的人到了,就凑上前推销自己陈旧的马车,成功以三两一月的价钱,将内有乾坤的马车租了出去。 熊锦州摆着张对外的严肃冷漠脸租了马车,回到家里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和宁归竹分享:“竹哥儿你说说大人是不是忒小气了些,昨儿送出来的钱,今天就要收回去六两。” 宁归竹:“?” 熊锦州就把在县里遇到的事情说了遍,宁归竹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去拍熊锦州:“你都认出人了,还看着人家推销?” 熊锦州很是理直气壮道:“我不多挑挑刺,哪里能体现出是真心想租呢。” 不想租的才看什么都说好呢。 宁归竹笑着摇头。 那马车外表寻常甚至陈旧,内里却是宽敞,能放不少东西,若是不得不在野外停留,也有个供人休息的空间,座板下面还给熊锦州准备了两把长匕首。 这武器杀伤力不如捕快的大刀,但也要看是谁来使,反正在熊锦州手里是个危险玩意儿。 他在军队的时候就常有长官感慨,若是他能早出生个十年,恐怕能赶上开国那批人当个先锋将军。 宁归竹将收拾好的衣服和银两放进马车中时,王春华和柳秋红送了些干菜腌菜过来,还有一布袋的豆皮,“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能带上路的,等寻着了人,若是人家愿意,就请他们来家里住一住,咱们再好好招待一下。” 被他们这么关心着,宁归竹笑着伸手抱了抱人,“好,我会的。有锦州在,我们这一路会平平安安的,你们也别担心。地里的事情若是忙不过来就花银钱请人,我和锦州回来后再给你们。” “用不着,你们就安心去寻人吧,我和你们大哥心里有数。”王春华拍了拍他肩膀道。 …… 家中太忙,告别放在离别前一夜。他们难得不考虑任何事情地闲聊,等到结束时已经月上三竿。 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马车驶出了小河村。 猫咪懒洋洋地趴在马车顶上,狗在马车周围跑来跑去,拉车的马儿多了个懒散骡子作伴,不得不放缓前行的步伐。 朝阳璀璨,落在马车上,夫夫俩坐在一起,咬了口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美滋滋~ 第100章 第 100 章 路上 敏州距离安和县有千里之遥。 快马加鞭的情况下, 大概三到四日就能抵达,不过两人是乘坐的马車,拉車的还多了头跑一阵儿就要溜达半天的骡子, 行进速度就更慢了。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而言的, 此行用不了十天时间。 在出发前,宁歸竹往行李中放了些书籍和布料, 乘坐马車时偶尔做做简单的手工, 或者读一读书,给熊錦州講講故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得很是惬意。 熊錦州只在宁歸竹講故事的时候能提起些精神,其余时间就在他身邊靠坐着闭目养神,反正能和宁歸竹待在一起他就很高兴了。 路上, 宁歸竹还见到了只存在于概念中的商队。 商队随行的护卫警惕心都很高,察觉到宁归竹的目光立即就看了过来,见是个漂亮夫郎愣了下,很快收回自己的视线。 同行一段路后,确定这个商队挺好相处的,才开口搭话道:“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护卫顿了下,回答道:“敏州。” “哦。”宁归竹点点头, 像是没话找话, “我们也去敏州呢。” 那护卫还要说些什么,有人从后方骑马而来,接过话茬笑问宁归竹:“不知您二位去敏州是……?” 宁归竹也不瞒着他们, 笑了笑道:“前些年我与家人失散了,前不久得到消息说他们在那邊,就想过去瞧瞧。” “原是如此,夫郎倒是好运。” 宁归竹一脸赞同地道:“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得到消息后,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了东西启程。” 他长得好看,又满脸写着‘没城府’,让人忍不住心生偏袒,那人看了眼宁归竹身后懒洋洋地男人,提醒道:“若是去敏州,两位还是要稍微遮掩些,不要这么招眼得好。” “哎?”宁归竹讶异,“可是敏州有劫匪?” 那人笑了笑,留下一句:“若是能只遇到劫匪,你们回去可得多烧几回高香。” 宁归竹眨了眨眼睛,察觉到揽在腰间的手緊了些,他不好意思地朝并行的护卫大哥笑了下,收回前倾的身子重新挪到熊錦州身邊。 这辆马車车厢由两部分组成,后面面积更大的是封闭式的车厢,有门有窗,而他们现在的位置则是前室,空间只够人坐下,上方有顶,前面和两侧无遮挡,但配有油布可以遮雨。 现下两侧的雨布被布条捆着,方便他们观看一路的风景。 熊錦州捏着宁归竹的手指,递给宁归竹一个询问的目光,宁归竹摇摇头。 那人的態度表明敏州治安确实不好,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线索。而且商队走南闯北,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危险,警惕心也要高一些,过多询问可能会引起怀疑。 见宁归竹摇头,熊锦州也就不想了,开口问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他们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驛站。 官驛的手艺都很一般,而且这种地方以前是只接待官员的,现如今开放给普通人入住,接待的態度也很差,他们想要吃好点还得自己去准备。 熊锦州和宁归竹出发第一天晚上住的就是驛站,那还在安和县境内呢,一群家伙狗眼看人低不说,居然还胡乱收费,气得熊锦州当即就动了手,宁归竹还写了封书信,托熊锦州信任的人送往县衙。 吃了一个教训,之后再出发时,夫夫俩就先去采买了不少东西,加上宁归竹帶出来的鸡蛋和调味品,他们之后每次住驛站都是自己做吃的了。 听见熊锦州的询问,宁归竹想了下,说道:“蔥花煎餅吧,到地方后去林子里瞧瞧,看有没有野蔥。” 官驿设立在城池之外,周围到处都是树林草叶,寻找野蔥不是什么难题。 熊锦州点点头说好,“正好放三宝四喜出去撒欢儿。” 猫儿性子野,怕它们玩着玩着就忘了追上来,熊锦州和宁归竹就一直将它们拘在马车上,只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才会放它们出去活动。 没出发的时候,宁归竹还担心两只若是叫得可怜,自己能不能狠下心关住它们呢,结果这一路走下来,两只玩的时候是疯玩,但只要一叫名字,不需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回到他们身邊,乖得不可思议。 正说着话,两只狗从林子里冲出来,在闯入商队之前刹车,扭头找到人类的马车,反身冲了过来。 大旺二彩这些日子跟着马车疯跑,身上的肌肉越发明显,原本身上稚嫩友好的气势被凶悍代替,偏偏到了夫夫俩面前又乖得不可思议,任谁瞧了都会夸一句好狗。 见两只狗跑来,馒头和马儿自行停下步伐。 熊锦州下了马车,从绑在侧面的竹篓中取出一个水袋和两个碗,给狗倒了水放在地上,大旺二彩呼哧呼哧喘着热气,低下头来吧嗒吧嗒喝着水,周围地上都溅了不少。 猫儿听见声音,喵呜着顶开垂落的门帘,探着脑袋看人类。 宁归竹就给它们也倒了一碗。 猫狗都喝了水,也不能厚此薄彼,馒头和马儿都得了一碗水,由人类端着给它们喝。 长长的商队从他们身边经过,不少人忍不住侧目瞧了又瞧。 他们没有收敛自己的观察,宁归竹和熊锦州也没有遮掩,等家里的小家伙们都喝过水后,两人才重新坐上马车,放缓速度帶着狗慢行了一段,等大旺二彩缓过来后,才它们上马车休息,加快速度往前而去。 今日的运动量已经达标,两只狗不用下车,馒头放开腿奔跑着,尾巴都轻快地甩了起来。 在它的衬托下,将旁边的马儿衬托得更加沉稳,它自始至终都踩着馒头奔跑的速度前进,避免了使力不均匀导致马车翻车的情况。 它们一跑起来,熊锦州就坐直了身体,手中牵着缰绳拿着马鞭,做好随时控制两只的准备。宁归竹看了会儿书,被颠簸得有些头晕,干脆靠着人,继续讲《三国演义》的故事。 他本来是想讲记忆更清晰的《西游记》的,但认真回忆了下,发现《西游记》在古代也成为过禁书,虽然禁止的时间不多,但以防万一还是讲《三国演义》为好。 就是记忆不深刻,不少地方都讲得有些乱。 但谁让听客喜欢呢。 在故事声中,马车一路越过匀速前行的商队,先一步抵达驿站。 宁归竹坐在后车厢里,揉着猫头等待,熊锦州下马车,跟驿站的人定好房间,交流好借用厨房自己做饭的事情后,才回到马车边敲了敲车壁,笑着开口:“竹哥儿,都弄好了。” “好。” 车厢里传来清亮的回应声,让人忍不住往那边瞧了眼。 车厢门开,凶悍的大狗先行跳下来,站在原地抖顺一身皮毛,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接着是两只看似小巧,但健硕灵巧的猫儿。 看着也就是寻常家底,出门还帶一群猫猫狗狗的,瞧见这一幕的人不由嗤笑出声。 就在他们准备收回视线之前,马车内的人终于现身,一张漂亮夺目的脸出现在众人眼中,吸气声下,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高大男人扶着人侧头看来,低压的眉眼透露着明显的不好惹。 出门在外,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被这么一看,众人纷纷收回视线,只是心里还在琢磨那夫郎的容貌,再稍稍一盘算路程,就明白这两人的目的地是敏州。 敏州啊。 俏夫郎怕是要守寡咯。 驿站这边的人,是不会给普通百姓牵马的,宁归竹喊住要四处探索的猫狗,陪熊锦州将马车牵到一边拴好。 “我去拿草料,你在这等一下。”熊锦州道。 “嗯。” 看着熊锦州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宁归竹抬手,安抚地摸了摸不甘心被拴着的馒头,“乖乖不要乱动,等会儿就帶你们去玩,好不好?” 馒头喷了喷气,故意将脑袋压在宁归竹的肩膀上,懒洋洋地看着不远处的人类。 熊锦州很快带了草料出来,分了些放到马儿和骡子面前,剩下的塞到绑在侧面的竹篓中,宁归竹见数量不多,问道:“怎么就买这么点儿?” 熊锦州:“不肯卖,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接下来几天估计有官经过。” 宁归竹闻言点点头,往他们来时的方向看了眼,伸手从马车中取出用来遮掩的布包和那个木制箱包。 熊锦州接过装满银子的箱包,牵着宁归竹的手往前,大旺二彩见状,叼住在玩干草的猫儿,小跑两步来到人类身边,赶在猫猫忍耐到达极限之前松开它们。 熊锦州定的房间在二楼,是单间,不怎么大,室内很是昏暗,但整体而言还算是干净,宁归竹重新检查整理了下床铺,熊锦州站在窗边打量了下驿站后面的环境,等宁归竹忙完后,留下布包再度出了门。 他们这进进出出的,就算是一开始没注意到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视线稍微一打量,就落到了熊锦州背着的箱包上。 出门在外,不得不随身携带的只有银两,这人直接将箱包背在身上…… 有人心思浮动。 见拴着的马车被解开,那夫夫俩牵着马车,带着猫狗,缓步往林子那边走去,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的样子,耐心差的放下茶碗,起身追了过去。 · 树林前。 熊锦州抬手解了马儿和骡子,放它们两个也出去跑跑,活动活动,也不着急去找野蔥,坐在宁归竹身边,视线落在驿站方向上。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久,林中传来窸窣的动静,熊锦州一眼扫过,看到许多没掩藏好的踪迹。 他的目光没有收敛,宁归竹已经熟悉这副神态,收回自己的手在人肩膀上拍了拍,叮嘱道:“注意安全。” “几个小贼罢了。” 熊锦州笑了一声,跳下马车。 藏着的人意识到他们已经暴露,毫不迟疑地冲了出来,准备速战速决。 贪婪的目光不止落在箱包上,也落在宁归竹身上,那种将人当物品打量的目光着实让人不适,宁归竹转身进入后车厢中,免得熊锦州为了顾及他而受伤。 有些家伙在夫郎面前还有个人样,夫郎一离开就彻底放飞了,不一会儿的时间,过来想发一笔财的家伙就全部倒在了地上,捂着被揍过的地方呻/吟着蜷缩身体。 熊锦州从车厢侧面竹篓中取出一捆麻绳,挨个绑了,宁归竹听到声音探出头来,忍不住道:“这次好快。” 他们就两个人,再加上宁归竹的外貌很容易降低外人的警惕心,这一路过来想要发一笔横财的人不在少数,宁归竹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担忧緊张进化到了看戏。 熊锦州用脚踩着人将麻绳拉紧,说道:“上次那群有几个练家子,这回全是水货。” 听到熊锦州的话,被绑着的人敢怒不敢言。 宁归竹已经下了马车,蹲在其中一人面前看了看,偏头与对方正视,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来抢劫?” 忽然遭受美颜暴击,那人顿了下,面上流露出些许羞愧,将头偏到另一边,不愿在对方面前陈述那些肮脏的思想。 不过这副姿态刚摆出来,就被熊锦州一脚踹出了原型,“我夫郎问你话呢,哑巴了?” 那人:“……” 他咬牙,心头冒出一股火气,又不敢反抗对方,只能憋着气道:“不做什么,就是听闻敏州的庙会十分热闹,结伴过去瞧瞧。” “哦……”宁归竹一脸好奇,“敏州的庙会很出名吗?” 那人连忙点头。 能够出名到吸引外地的人前去,这庙会估计不是寻常的热闹。 宁归竹不再询问,站起身来笑着对熊锦州道:“咱们到的时候若是来得及,也去瞧瞧庙会的情况吧。” 熊锦州:“好啊。” 夫夫俩寻常地交流了两句,宁归竹就去找野葱去了,熊锦州站在旁边,手里还拎着麻绳的一端,视线落在宁归竹的身上,眉目中透露着令人侧目的温柔。 野葱不是什么罕见的野菜,宁归竹很快摘了一篮子回来,他拎着篮子回到马车这边,往林子里看了眼,也不知道家里的猫狗跑哪儿去了,连叫声都没听到半点。 林中深处。 树上的猫儿悄无声息地靠近下方的獐子,在距离足够的时候,它瞬间扑击而上。 忽然落在身上的重量吓了獐子一跳,疯狂蹦跳起来,试图将背上的东西摔下去,然而猫儿死死抓着它的身体不放,在撞向另一棵树时,又一只猫儿落在了身上。 小型野猫的攻击力并不能对獐子造成威胁,可忽然的袭击却能带来恐惧,在它方寸大乱之时,两只大狗从隐藏着的地方冲了出来,猫咪们同一时间离开獐子身体。 …… 时间已经不早,熊锦州站起身来,“喊它们出来吧?” 宁归竹闻声往森林里看了眼,顿了下,正欲让熊锦州再等等,就见几个身影从林中跑出来,它们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 宁归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熊锦州也看见了出来的猫狗,上前迎了几步,看清了猫狗们的状态,不由乐了:“竹哥儿你瞧瞧,它们这都知道带猎物回家了。” 叼着二十多斤的獐子跑了一路,大旺二彩一出林子就迫不及待地松了口,也不管它们辛苦带回来的猎物,热情地凑到人类面前亲热。 熊锦州拍了拍猫狗,夸了两句,拎起猎物检查起来。 宁归竹取了水袋,给四只倒了水。 “猫也出了不少力啊。”熊锦州看见獐子背后的伤痕,不由啧啧称奇,“不愧是大旺二彩带大的,居然还能跟它们合作捕猎。” 要知道猫可都是独行侠。 宁归竹闻言凑近瞧了瞧,笑着说道:“一会儿给它们吃大头。” “嗯。” 两人说笑着,等猫狗喝完水,收好东西重新将马车套在馒头和马儿身上,熊锦州随手放下猎物,一手牵着马,一手用力拽了拽麻绳,拖着那几个家伙往驿站的方向而去。 跟随他们出来的这几人没怎么遮掩行踪,不少人都猜想了下这夫夫俩最后的悲惨下场,这会儿见他们拖着人回来,不由惊诧极了。 熊锦州就是故意拖人回来示威的,拉着人回到驿站后,就随手将人绑在了柱子上,将马车送到驿站后院,熊锦州和宁归竹带着食材和獐子来到厨房。 他们花钱借用灶台的事,小二已经过来说过了,因而这会儿虽然引来不少关注,但并没有人上前多说什么。 熊锦州蹲在旁边处理獐子,宁归竹就抓紧时间调面糊,再将洗干净切碎的葱花放进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厨房里就飘出了葱花薄餅的香味。 熊锦州处理好獐子,将内脏也拿碗装了,来到宁归竹身边问道:“咱们那份切片吗?” “可以。”宁归竹点头。 薄餅煎熟的时间不需要太久,随着一张张饼皮落入盘中,宁归竹用完最后一点面糊,洗干净锅加水,将獐子连肉带骨头地放进锅里,再加入姜片和葱段,盖盖焯水焖煮。 熊锦州拿了块饼皮,撕了块送到宁归竹唇边。 宁归竹偏头吃下,浓郁的葱香和蛋香混合在一起,寻常的饼皮也分外的咸香美味。 两人边吃边等,等锅里的獐子肉焯熟捞出,熊锦州拿了几块去旁边切成薄片,宁归竹将剩下的堆叠在盘子中,又拿出提前带来的竹筒,将焯水剩下的肉汤添进竹筒中。 等他忙完这些,熊锦州也将獐子肉和姜蒜片、干辣椒切好了。锅中烧热油,把姜蒜和干辣椒放进锅中,大火爆炒出香味再放入切成薄片的獐子肉。 炒獐子肉的同时,往锅里加入黄酒、酱油和食盐,强势霸道的香味瞬间席卷了整个厨房,就连在前面吃东西的人都闻到了,忍不住拍桌询问这是什么菜。 不一会儿,就有小二来到后厨询问情况。 原以为是驿站的厨子超常发挥,到了才发现是人家夫郎手艺好,想想被拴在前头,至今还没挣脱的那几个,小二摸了摸鼻子,溜回了前头。 最后放入葱花简单翻炒一下,即可盛出。 厨房里太热,两人用篮子装着这一大堆东西,回到他们的房间里。 窗前有小方桌,将篮子放在上面,熊锦州对宁归竹道:“我下去喊它们,顺带把糙馒头拿上来。” 宁归竹应了一声,叮嘱道:“别忘了给馒头和马儿喂一个。” “好。” 熊锦州快步下了楼,宁归竹拿着筷子,把肉夹到饼皮上后卷起来,折叠成小块放到碗中。熊锦州上下楼的速度很快,宁归竹没卷几个,他就带着猫儿狗子上了楼。 给四只小家伙准备好晚餐,宁归竹和熊锦州这才开始吃饭。 獐子肉质紧实有嚼劲,嫩而不柴,带有细腻的纤维感,酱香、葱香交织,干辣椒的辣味融入肉片之中,十分劲爽,而这样的美味被口感温和的饼皮包裹着,更让人沉醉。 出发之后就很少吃肉了,宁归竹和熊锦州这一顿吃得很慢很享受,等到结束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 熊锦州收了碗筷,说道:“我去洗碗,一会儿烧点水上来,给你擦擦身子。” “我跟你一起吧。”宁归竹下意识想跟上。 熊锦州笑着凑近亲了亲他,说道:“不用,你在房间里我放心些,让大旺二彩陪着你。” “好吧。” 宁归竹想了下觉得也行,捧着熊锦州的脸回亲一口,“你快点回来,水不用烧太热,不冰就行了。” 熊锦州应声,嘴角带笑地出了门。 宁归竹一个人没事做,拿了书出来,坐在窗边就着天光看书,偶尔看一眼待在棚子里的马儿和馒头。 猫休息了会儿,不太想在房间里待着,伸着懒腰跳上桌,走到窗口示意自己要往外面去,宁归竹摸摸它们后背的皮毛,絮絮叨叨地叮嘱:“注意安全,远离人类,天亮之前要回来。” 猫咪的尾巴在人类身上扫过,例行公事般听完人类的絮叨,顺着木墙三两步就落了地,很快消失在后方的森林中。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建义县 早晨, 朝阳初升。 一夜好眠,寧归竹睡眼惺忪地坐到窗邊,拿梳子理顺长发。 熊錦州走过来, 从他手里接过梳子, 将长发梳顺之后,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发簪, 帮忙把头发挽在头顶。 寧归竹以手支颐看着窗外的风景, 问道:“咱们今天几点能到敏州城啊?” “去州城的话得傍晚了,不过中午之前能到达最近的縣城。” 寧归竹闻言回头看他, 问道:“我们要在縣城停吗?” “停一停吧,也看看这邊的縣城是什么样。”熊錦州还想早点完成縣令给的任务呢。 他拿了主意,寧归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在官驿的厨房里又做了顿饭, 去后面喂饱馒头和马儿,检查了下马車上的东西,确定猫狗都在車里睡觉后,就将马車套在了骡子和马身上,牵着马走出了驿站。 从驿站出来,正好遇上商队整理队伍,守夜的护卫在旁邊随便找了个地方躺着睡觉, 察觉到有人出来, 一群人下意识看了过来,见是熟人又礼貌地点了点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宁归竹坐在熊錦州身邊, 说道:“商队停歇启程还挺麻烦的。” 天没亮的时候,他就听到商队人活动的声音了,到这个点居然还没出发。 熊錦州随口道:“那么多人呢,吃饭都要半天。” “也是。” 两人闲聊着, 马車渐渐远了。 · 过了官驿没多远,就算正式进入敏州地界。 官道上的情况和其余地方好像没什么差别,马车放缓了车速,两只狗跳下车跟在周围活动,姿态放松没有丝毫的警惕。 “建义县。” 宁归竹抬头看了看城墙上的牌匾,收回视线时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家狗,站起身进入后车厢,给它们空出上来的空间后,唤了一声:“大旺,二彩。” “汪!” 两只狗立即應声,见马车车速放缓,预估了下高度之后,直接冲刺跳了上来。 它们俩起跳的时间差不多,二彩撞着大旺,将它撞到了熊锦州身上。 熊锦州无奈拍拍两只让它们进去,对笑弯了眼睛的宁归竹道:“下次喊它们上车得把名字反过来,二彩是个傻的,不知道等大旺进去再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二彩凑到熊锦州面前,呲着锋利的牙齿朝熊锦州超大声地“汪”了一声,熊锦州没好气地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丁壳,“老子看你是胆肥了。” “呜——”狗夹着尾巴,连忙挤进了后车厢。 宁归竹笑着摇摇头,坐在后面给家里的四只套上牵引绳。这牵引胸背是他这几日做出来的,除此之外还做了口罩和帽子。 “锦州,需要我将口罩戴上吗?”宁归竹问道。 熊锦州闻言甩了甩手里的马鞭,说道:“不用,异乡人入城是要检查长相的。等进城安顿好后,给你買个质地轻薄的帷帽,透气,也更方便行动。” “哦。” 宁归竹闻言,先将口罩收在袖中。 马车排的队伍检查起来很慢,两人等了許久才轮到他们,熊锦州先将路引递过去,然后掀开帘子,从宁归竹手里接过牵引绳,等猫狗都下来之后,伸手去扶宁归竹下马车。 他走到哪都能成为视线的中心,兵卒对照着路引确定两人的面相后,随口提醒了一句:“进去后记得让你夫郎挡一挡面容。” 兵卒和捕快不是一个体系的,他们不归县令州官管,没有京都朝廷的允許谁也别想指挥他们,因而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很乐意提醒两句帮帮忙。 “多謝提醒。” 熊锦州十分上道地塞过去十个铜板。 收到謝礼,兵卒面上的笑都显得更加真情实意起来,语气温和地推荐了几家客棧。 将客棧的名称记下,道过谢拿回路引后,两人重新回到车上。 等到马车彻底进入城池,宁归竹戴上口罩,看着热闹的街道问道:“要去他们说的客棧吗?” “去。不过不住客棧里,跟人租一个院子。”熊锦州道。 宁归竹闻言有些惊讶:“还能在客栈租赁院子?” “有些有,有些没有,也得看情况。”熊锦州道,“住院子的话,人家只提供住处和必要的东西,其他都得咱们自己弄。” 宁归竹道:“那也不错啊,还可以避开人流。” 熊锦州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说着话,很快找到了兵卒推荐的其中一家客栈。宁归竹留在马车上,守着东西和家里这群动物,熊锦州进客栈里去跟人沟通。 周遭全是喧嚣的吵嚷叫卖声,宁归竹靠着马车车壁,视线在行人们身上扫过。 同样是县城,建义县比安和县繁华得多,行人的精神面貌看上去都还不错,没有什么面黄肌瘦的,衣服上的补丁也很少。如果不是陈县令说的话在前,宁归竹真的会认为这里发展得很好。 但如果陈县令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宁归竹不敢想当地官员为了这层表象,在背后做了多丧心病狂的事情。 “竹哥儿,咱们走吧,我挑了个小的,先去看看情况。”熊锦州大步走出客栈,身后还跟着个店小二。 宁归竹回神,應了一声好。 熊锦州牵着马缰绳走在店小二身后,两人从客栈另一侧的巷道进去,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就抵达了熊锦州挑好的院子。 院子的大门很宽敞,没有台阶,方便马车进入。 店小二打开门走进去,给两人介绍道:“这个院子总共就两间,右侧厨房左侧卧室,茅厕在后面,你们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一会儿再送被褥和锅碗瓢盆过来。” 宁归竹也没客气,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 院落不大,勉强称得上整洁,大概是平日里没什么人租住的原因,茅厕的臭味不重,院墙边的杂草有一点多,不过厨房这边有个不算大的马棚,馒头和马儿挤一挤,还是能住的。 “挺好的,多少钱一天?”宁归竹问道。 店小二道:“八十文一天。” “……”有点贵。 如果是住客栈房间的话,大概在二十文左右,在这个院子住一天的花销,都够他们在客栈住上三四天了。 不过迟疑归迟疑,宁归竹心疼了下钱,最终还是定下了这个院子。 一来他的长相确实招人,住在客栈里的话,什么人都有可能遇到,平白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就是,他们还有陈县令给的任务在身呢,时不时就要出一趟门,被人留意到行踪也不好。 他们这边给钱爽快,店小二干活也利落。 两人刚把马车牵进院子,正在整理马车上的东西时,店小二就带着合书跟家居用品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书生,那书生袖口还沾染着墨迹,大概是被临时喊过来的。 熊锦州在旁边观察了会儿,确定人没什么猫腻后,才继续去干活。 宁归竹大概看了下合书。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租借时间、租借的用品数量,然后在离开前,如果出现损坏的话,分别需要他们赔偿的银钱。 等宁归竹签过字,各自收好他们那份合书,店小二将大门钥匙留下,说道:“钥匙可别丢了,如果进不来要砸锁的话,你们还得買个锁赔给我们。” “好,谢谢。” 宁归竹收起钥匙,等人走后,抬步进入屋里。 熊锦州已经将卧室都收拾好了,见宁归竹进来,手中的扇子一转给他扇了两下,问道:“都弄好了?” “嗯,一会儿出去買点这两日吃用的粮食吧,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 熊锦州想了下,摇头道:“只要是你做的就行,不过我们今日吃顿米饭怎么样?” “好啊。” 两人商量好,确定院子都收拾好后,把两只猫儿身上的牵引背带解了开来。 “你们两个出去玩不要跑远了知不知道?还有,一定、一定要离人类远一点。”宁归竹搓搓猫头,不放心地叮嘱着。 三宝四喜喵呜着蹭过宁归竹,没有了牵引胸背的束缚,很快在院子里探索起来,看着暂时没有要跑出去玩的意思。 熊锦州给馒头和马儿放了食水过来,牵起蹲在地上的宁归竹,两人带着大旺二彩出了门。 一出巷道,就听见连片的喧嚣声。 宁归竹站在中间,一侧是大旺二彩,一侧是熊锦州,周围的人群下意识避开了他们。 街道上的店铺很多,为了方便顾客们寻找,店铺上方都有挂幌,有的画图案,有的写字,也有直接将实物挂上去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找了会儿,才找到售卖帷帽的店铺。 整个店铺内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冠帽,就连帷帽这一个种类就分出十数种来。 熊锦州一眼扫过,忽视了最便宜的布幔帷帽,视线落在素紗帷帽和薄紗帷帽上。素紗帷帽是指素色的棉麻紗,熊锦州看了又看,还是瞧准了价格更高的薄纱帷帽,帷帽用的乃是轻容纱,布料轻薄通透,触感如同烟雾缭绕,清凉舒适。 熊锦州开口道:“竹哥儿,那顶青色的你觉得怎么样?” 宁归竹闻言,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他说的那顶帷帽颜色是极淡的青色,如果单独拿在手里,几乎会看错眼觉得那便是白色,“是挺好看的。” 得到他的肯定,熊锦州朝不远处的店小二招了招手,等人过来后指着他看上的薄纱帷帽,问道:“这个多少文?” 店小二见人看中这个,很是热情地道:“您二位的眼光可真好,这般清新淡雅的色彩可难得染出来,掌柜的特意让老师傅做的,价格也不贵,一百九十文,您若是要的话,还可以送您一条发带。” 熊锦州被这一番话说得高兴,嘴角翘了翘,说道:“那就拿这个吧。” “好嘞!” 店小二高兴地去取帷帽了,熊锦州低头,凑到宁归竹耳边笑道:“不用伯父给的钱,我用零花钱给你買好不好?” 是礼物。 宁归竹领会到他未说出口的意思,不由抿了抿唇,露在外面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他声音轻快地道:“好啊。” 宁归竹以前买过轻容纱的高仿复刻,五百多一米,价格极其昂贵。 将帷帽戴上,宁归竹扭头去看掏零花钱的熊锦州,忽然意识到一点——他们家其实挺有钱的。 付完钱,熊锦州攒了这許久的零花,又只剩下四十来文了,他抛了抛钱袋子,转头和宁归竹对视上,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好看。”熊锦州想亲亲夫郎。 他的视线毫不收敛,宁归竹意识到熊锦州的想法,抬手将薄纱放了下来。 薄纱清透并不影响使用者视物,又因有三层遮挡,外人难以看清使用者的面容。 熊锦州隔着薄纱,在心里一点点描绘着宁归竹的容貌,垂手牵住人,抬步出了帷帽店铺。 本朝风气开放,戴着帷帽遮挡面容的人其实不多,不过即使如此,吸引过来的视线也比宁归竹不带时要少许多。 他们找到粮铺买了些米面和杂粮面,熊锦州用竹篓装着背在身后,和宁归竹一起往菜市而去。 建义县内连菜市的卫生都比安和县要好。 宁归竹买了些姜蒜和葱,还挑了些小青菜,起身没走两步,又看见一家卖空心菜的,他不由快步往那边走了两步,挑了一把空心菜出来。 熊锦州就是回头付个钱的时间,身边的夫郎就没了踪影,他拎着肉快走了两步,提高声音喊道:“大旺,二彩!” “汪!” “汪汪!” 狗叫声从侧前方传来,熊锦州循着声音找过去,见宁归竹在挑菜,摸了摸狗头夸了两句。 宁归竹付了钱,转身问熊锦州:“肉买好了?” “好了。”熊锦州等他将菜放到竹篓中,伸手牵住人说道:“也不说一声就过来,吓我一跳。” 宁归竹晃了晃牵着的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一不小心就忘了。” “我不听道歉。”熊锦州铁面无情,“下次再敢不声不响走开,小心我打你。” 宁归竹侧目瞧他。 见人板着张脸,颇有初见面时冷漠酷哥的形象,心尖痒痒的,忍不住挠了挠对方的掌心。 熊锦州差点破功,他用力攥紧作乱的手,古怪道:“你这哪儿学来的?” 宁归竹一脸无辜,反问:“什么?” “……” 熊锦州磨牙。 要买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了,两人牵着狗回到租住的院子里,解开胸背让它们在院子里跑一跑。 到建义县时已经临近中午,这一通忙活下来,也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宁归竹挽着袖子准备做晚餐,对熊锦州说道:“锦州,你去买点草料回来,马车上带的那点不够馒头它们吃的。” “我知道,马上去。” 熊锦州应着声,动手收拾了下橱柜,将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去。 宁归竹将淘洗干净的大米倒进锅中,坐在灶台前守着火烧起来后,起身开始收拾蔬菜和肉。 可能是买干草的地方很远,熊锦州出去许久都不见回来。 米饭已经蒸好,宁归竹将其盛出后,放在小桌子上用锅盖盖着,洗干净锅后将切好的猪肉放了进去。 今天买的猪肉不多,小小一块,刚够他们吃一顿的。 猪肉无油入锅,刚开始有些粘连,等到肥肉上的猪油煎出来后,翻炒就轻松了许多,宁归竹往里加入酱油蒜末和一点点黄酒,炒出香味盛出,将洗锅水给猫狗留出来,动手又弄了道蒜蓉空心菜。 晚餐做好,宁归竹又揉了面,放入特意买的粗粮,也不用发面,直接制作成糙馒头放在锅里蒸上。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熊锦州扛着两大捆草料进来了。 宁归竹听到声音,快走两步走出院子,给他搭了把手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熊锦州道:“遇到两个纨绔在路边打架,停下来听了一耳朵。” 哇哦。 宁归竹在安和县那么久,连类似的事情都没听说过,这会儿就忍不住期待地看向熊锦州。 他这么期待,熊锦州哪里舍得让人失望,就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全盘托出,“那两人一个是李家幼子,一个是刘家的小孙儿,属于建义县人见了绕道走的纨绔,今儿打架是因为遇着一个来卖东西的女子,刘家的调戏人时,被李家那个瞧见了,打着急公好义的名头去揍人。” 平铺直叙,没有丝毫讲故事的天赋。 不过难得遇到这种事情,宁归竹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听完之后问道:“那个女人呢?有没有跑掉?” 熊锦州道:“打起来的时候就跑了。” 这是个不错的结果,宁归竹的心情更好了,将草垛放到屋檐下,给馒头和马儿取了些做晚餐,两人回到厨房吃饭。 近十天没吃大米饭,宁归竹和熊锦州都有些馋了,端起碗先吃了两口饭,然后才伸筷子去夹菜。 肉是不用说的,哪怕什么都不放都好吃。 熊锦州第一次吃空心菜,蒜蓉的香味很浓郁,空心菜的菜茎脆爽,嚼起来有“嘎吱嘎吱”的声响,菜叶软嫩入味,吃起来油润脆嫩。 “这个挺好吃的,咱们买点种子带回去?”熊锦州问道。 “好啊。” 宁归竹好久没吃,听到熊锦州的建议,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 一顿饭吃完,锅里的糙馒头也蒸熟了。 熊锦州去洗碗,宁归竹起身给猫狗准备吃食。先将糙馒头掰碎放到汤里面,然后将獐子肉切碎放进去。 拿上馒头和马的那份糙馒头,宁归竹先给棚子里的两个大家伙送去晚餐,然后才将猫狗的饭分到它们碗里。两只狗的那一份,肉和糙馒头是拌在一起的,省得它们挑着肉吃了不吃饭,至于猫儿的,将肉铺在饭上面就好了,小猫咪没必要逼着吃粗粮。 “竹哥儿,我出去提水了啊。” “好。” 这个院子里没有水井,家里用水都要穿过巷子去提水,距离并不远,宁归竹也就没有关门,拿了扫帚在院子里打扫。 客栈后面这一片地方的院子,大多是客栈名下用来向外租赁的,不过也有不少本就住在这边的人家,忽然见这个院子开了门,有那好奇心重地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再瞧见那两只凶恶的大狗时,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宁归竹扫干净院子,又走到马车边,将前室两侧捆着的雨布散开,免得遇到雨天时,将前室的木板给淋湿了。 熊锦州担着两桶水进来,宁归竹走到院门边关上门。 两人好好洗了个澡,早早进了房间休息。 夜晚,安静寂寥。 猫儿们顺着墙头出了院子,卧室内的夫夫俩听到动静,不由压低了些声音,但又随即热闹起来。 趴在院门口睡觉的狗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盯着院门下的缝隙。 第二天早晨的太阳出现得很早。 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住在周遭的邻居茫然睁眼,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唤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做饭。 “好香,感觉比前头客栈里的大厨弄得还香。”被香味勾醒,邻居忍不住闻了闻,半晌才在夫郎的催促下去干活。没有多久,他们的院子里也飘出了食物的香味。 饭菜香让男人面上露出一些笑容来,然而这抹笑在看见穿着旧衣服出来的孩子时凝滞住,他想起家中所剩不多的存款,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 租赁的院子里,熊锦州将糙馒头掰碎,朝着不远处丢去。 距离更近的二彩盯着馒头块,骤然一个起跳,在距离地面一米高的位置咬住了馒头,又灵巧落地,嚼着糙馒头高兴地原地蹦跶了两下。 “不错,好狗。” 熊锦州嘴角的笑容浓郁了些,又朝着大旺丢了一块,看到它的表现后也不吝啬地夸了好几句。训完两只狗,手上还剩一小块糙馒头,熊锦州的视线落到了家里的骡子身上。 馒头慢悠悠地甩着尾巴,见熊锦州走过来,迟疑了下,往后退了几步,将马儿留在原地。 “……” 没能成功玩到骡子,但最终,那块糙馒头还是进了它嘴里。 出门这么久,熊锦州才知道马其实不爱吃馒头。 第102章 第 102 章 奇怪的村子 熊錦州没好气地指了指家里的騾子, 甩手回去找宁歸竹告状去了。 宁歸竹听到熊錦州的推测,笑得直不起腰:“咱们家馒头还有这个本事呢。” 熊錦州“啧”了一声,“竹哥儿你这态度不端正, 馒头骗人不应該好好教训一下吗?” “它一头騾子, 就别有太高的道德要求了。”宁歸竹笑吟吟地道,“再说了, 馒头自己凭本事骗到的, 被夺食的馬都还没反应呢,你着急上火什么。” “……” 熊錦州咂摸了下, 嘀咕:“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多管閑事。” 宁歸竹端菜上桌,第一时间撇清关系,“我可没说啊, 这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所以你果然有这个意思吧。”熊锦州恼怒,抓住宁归竹的手臂逼近对方,然而在那双漂亮眸子的注视下,最终却什么都做不出来,愤愤在宁归竹臉颊上留下个浅浅的牙印,跟着端菜上桌。 昨晚买的肉只够吃一顿的,当晚就解决了, 今天的早餐就是青菜炒鸡蛋, 然后蒸了两碗蛋羹,两人就着馒头吃早餐。 宁归竹说道:“出门前没想起来,要是把虾油带上, 淋在蛋羹上正正好。” “现在这样也挺好吃的啊。”熊锦州道。 蛋羹里放了酱油、辣椒油,还有一点陈醋,酸辣咸香,配上蛋羹本身的嫩滑香甜, 味道一绝。 宁归竹理直气壮道:“世上总是吃不到的更勾人嘛。” - 吃完早餐,简单收拾了下廚房。 宁归竹伸着懒腰去拿了胸背出来,朝着两只狗招手:“大旺二彩,过来,咱们出去玩儿。” “汪!” 身形已经称得上高大的两只跑过来,昂首挺胸方便人类给它们套胸背。 宁归竹给它们套好,在侧面打了两个结,用力扯了两下确定固定稳了后,将胸背的绳子也捆好固定在它们后背,拍拍两只小狗夸道:“真好看,帅极了!” 得到夸夸,狗子的脑袋昂得高高的。 熊锦州听得直摇头。 家里的猫要哄、狗要哄,就連騾子都要哄,不哄就捣蛋或者把人当空气,一身臭毛病全是宁归竹惯出来的。 宁归竹抬头看见熊锦州的表情,撑着腿站起来,故作不悦地轻哼一声,问道:“锦州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熊锦州亲亲他,“竹哥儿说的都对。” 宁归竹顿时笑弯眼睛:“花言巧语。” 熊锦州笑吟吟:“跟你学的。” “你可别胡说,我从来不说花言巧语的,谁知道你从哪儿学来的。” 熊锦州就乐。 本来挺理直气壮的,宁归竹愣是被笑得有些心虚,扑上去抓着他的耳朵不让人笑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好半天才准备好出门事宜。 出去浪了一晚上的猫咪留在屋里睡觉,宁归竹将棚子门打开,让挤在一起的骡子和馬能自己出来活动活动,然后才戴上帷帽,和熊锦州牽着狗出了院子。 院门锁好,钥匙由熊锦州收着。 两人走出巷道后,就朝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出城门时,又遇着昨日好心提醒的那个兵卒大哥,见他们带着狗要出去,不由疑惑地多看了两眼,问道:“你们这是出去玩?” 从昨日那辆馬车的形制来看,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富户权贵,竟然还有閑情逸致在他乡游玩? 熊锦州摇头,道:“我夫郎亲戚在敏州地界,就想着到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人。” “敏州那么大呢,你们該不会想走一路寻一路吧?”兵卒嘴角抽搐。 熊锦州叹着气,也是一臉为难,“找一找吧,不趁着现下找找,以后老了再想找就更没机会了。” 宁归竹就在旁边低着头,一副难过思念的姿态,实际上正借着帷帽的遮挡,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遭进出城的百姓。 听到熊锦州的话,又见宁归竹这副模样,兵卒哑然半晌,“也是,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借您吉言。” 拿回他们的路引,熊锦州将其放到衣襟内侧的口袋中,牽着宁归竹的手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条百姓踩出来的小道,估计是通往什么单独的小村庄。 “把绳子固定好吧。”熊锦州开口。 宁归竹点点头,蹲下来,和熊锦州一起,将两只狗的牽引绳绕好固定在它们的胸背上,方便两只自由活动。 不用牵着狗,两人这才站起身,继续往村庄的方向走去。 两只狗在两边的草丛里跑跑跳跳,自始至终跟在人类身后,根本不需要他们费心留意。 沿着小路走了大概一刻钟多一点,穿过一片遮挡视野的茂密树林,两人才看见村庄和田地的踪迹,只有零星两三人在外面幹活,这么热的天还规规矩矩地穿了一整套衣。 宁归竹眨了下眼,视线睃巡一圈,没有看见小孩。 他们的出现引起了地里干活的人的注意,立即有人从田里出来,随手拍掉手上的泥巴,问道:“你们哪儿来的?做什么?” 熊锦州道:“我们来敏州寻亲的,想着村子之间交流多些,就过来问问,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听说过‘李連庆’这个人?” “李連庆?”那大哥咂摸了下,扭头问地里其余人,“栓子,你小子认识的人多,知不知道李连庆是谁?” 被叫栓子的是个看上去快三十岁的男人,闻言思索了下,挠着脑袋一臉憨相:“要是找李石头李柱子的,我能给你们找一窝出来,连庆这名儿,十里八乡就没听人说过。” “这样啊……” 熊锦州看了眼身边的宁归竹,扶着人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问道:“大哥,能不能讨碗水喝,我夫郎身体不太好,走这一路也累了,我们在这歇歇再走。” “行吧,我去给你倒。” 最先出来的男人也没多说什么,拎起放在田垄边的水罐,给倒了一碗送过来。 熊锦州伸手接过道了谢,蹲在宁归竹面前,将水碗递给他。 宁归竹喝了两口就没喝了,熊锦州接回碗,一口喝光剩下的水,朝着水罐的方向走过去,对已经回了田里的人道:“大哥,碗给你放这了啊。” “行,知道了。” 见这群人低头幹活,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熊锦州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再次挑起话题了。 宁归竹这时走过来,拉着熊锦州的手道:“锦州,我刚想了下,连庆舅舅的名字是后来改的,如果他真的回了村的话,周遭人可能不知道他的姓名,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姓李的人家问问?” 他说话没有压低声音,熊锦州留了些注意力在地里的男人们身上,见他们一点插话的意思都没有,握着宁归竹的手道:“行,问问。” 于是主动朝地里的人问道,“大哥,这你也听见了,不知道……” 他一口一个大哥的,被盯上的男人直起腰,心里嘀咕着刚不该跟人搭话的,面上对熊锦州道:“大兄弟,我们村是肯定没你要找的人呢,姓李的人家就那么几户,从来就没离开过村子,你要找的话,可以去田螺湾瞧瞧,那边姓李的人家多。” “哎好,谢谢大哥,真的感谢。” 熊锦州面露喜色,问到田螺湾的位置后,牵着宁归竹的手往那边快步而去,大旺二彩跟在他们身后,一家子飞快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等到没有外人看见,熊锦州和宁归竹的步伐都放缓了下来。 熊锦州道:“他们的警惕心也太高了些。” 又不是没在村子里住过,村里人遇着陌生人,最多就是将孩子落在身边或者赶回家里去,他们两个打着找亲戚的名义出现,依照村里没什么闲事可聊的情况,不说多热情吧,至少会多问几句他们要找的亲戚是个什么情况才对。 而且…… “这村子里也有够奇怪的,那么多人,居然就几个男人出来幹活。” 地里的事情,拖一天就坏一天收成,这情况不明摆着说“我有问题快来查”吗? 听出熊锦州没说出来的意思,宁归竹抿了抿唇,低声道:“村里人一来就能瞧明白的事情,那些官老爷可做不到。” 朝廷里的官到底是以家中小有资产的人为主,对田园生活有着不切实际的想象,好骗得很。 · 夫夫俩打着找亲戚的名号,往周边几个村子都走了一趟,本就是胡编乱造的李连庆当然没寻着,倒是看了圈奇葩的村庄生态。 几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关在了屋子里没出来,少数在外面忙活的人全都穿着整洁干净的衣衫,热出一身汗来都不脱。对外来人的警惕心也高,问地里家里的琐事,就乐呵呵地跟人闲聊,稍微有点打探周遭情况的意思,就闷不吭声当哑巴。 每个村子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走了圈下来也才中午。 熊锦州看天色不早,扇着扇子说道:“咱们回去吧,剩下几个村子都有些远,回头牵了馬车出来。” 宁归竹“嗯”了声,抬头去看熊锦州。 他有帷帽挡着,轻容纱又透气透风,没有那么热,见熊锦州满头大汗的,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下午就不出来了,歇歇。” “好。” 夫夫俩回了城,经过城门口时,又遇到那个兵卒大哥。 双方闲聊了两句,听他们没有找到亲戚,兵卒大哥就安抚了几句:“敏州那么大呢,慢慢找,这才刚开始,别泄气。” “我们知道的。”这回是宁归竹开口,“就是没想到会这么不顺利。” 听到这话,想起村子附近的情况,兵卒眼神闪烁了下,笑笑鼓励了两句,没有多说什么。 进了城,熊锦州和宁归竹也没着急回家,而是去菜市那边买菜。 因着下午就在家里待着,宁归竹买了些棒骨准备炖汤喝,除此之外就是夏日常见的蔬菜,和一块五花肉。 熊锦州等他挑好,就将东西接了过去,宁归竹牵着狗走在他身侧。 正值中午,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出来活动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一路避让马车,不得不放缓回去的步伐。他们也不着急,凑在一起商量着一会儿要做的饭,又琢磨留在家里的那几只会是个什么情况,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倒是十分般配。 不过一些人更关注他们身边的狗。 酒楼之上,红衣华服的少年指了指下面,跟身边的人笑道:“你们看那狗,帅不帅?” 旁边的人探头瞧了瞧,“是挺不错的,让小厮买了回来,养着逗个趣儿?” “买就算了。”少年摆摆手,依旧笑吟吟的,“出门买个菜都要带着,这夫夫俩一看就是爱狗的,割别人心头好作甚。” 听见少年这话,搭话的人不由遗憾地咂了下嘴。 少年家世显赫,他若是想要,下面的人必然会想尽办法给他弄过来,但这会儿他这么说了,他们再跑上门去要人家的狗,那就是打少年的脸面了。 酒楼雅间的情况传不到当事人耳中,熊锦州察觉到被人打量,也只是抬头看了两眼,见是一群少年公子,又没感知到什么恶意,就收回了视线,和宁归竹往家去。 院门打开。 馒头听见声音,蹄子哒哒地跑了过来,想要蹭蹭人类。 宁归竹连忙将头顶的帷帽取下,张开手任由它蹭,一边摸一边夸:“好乖好乖。” 馒头喉咙里发出轻快的声音,和宁归竹结束贴贴后,又甩着尾巴蹭了蹭熊锦州,跑回马儿身边。 熊锦州“啧”了一声,“怎么对我就这么敷衍。” 宁归竹笑着关上院门,道:“你要是少凶一点它,别老是逗它玩,它肯定不敷衍你。” “……”熊锦州只思索了两秒,就拒绝了这个建议,“那还是算了,我要是变得好说话起来,它能站咱两头顶上拉屎。” 宁归竹乐不可支。 骡子和马在院子里活动,也在墙边留下些脏兮兮的东西,宁归竹怕大旺二彩去碰,将它们拴在了廊柱边,熊锦州放下东西又去挑了一担子水,然后才拿着东西收拾卫生。 宁归竹在廚房里忙活着,准备炖汤。 棒骨硬,家里没处理的东西,是在肉铺时请屠户帮忙剁好的,这会儿简单洗洗,放到锅里加入姜片和黄酒焯水去腥,盛出后重新加水加姜片,大火煮开之后再小火慢炖。 熊锦州收拾完院子里的脏东西,揪着马儿和骡子三令五申,不让它们在院子里乱搞,也不管两只听不听得懂人话。说完后,用剩下的水在院子里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去提水了。 宁归竹坐在卧室里,桌子上放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笔墨纸砚,磨着墨回忆上午的见闻,听见熊锦州出去也只随口应了一声,头都没抬。 院门半开着,从巷道里经过的人偶尔探头看一眼,见这儿的租户有骡子有马的,不由仔细瞧了瞧,随即就看见了拴在柱子上的两条狗。 “汪汪汪汪汪——” 两只狗凶得很,见有人窥探,被拴着也不妨碍它们往外扑,身体都飞起来了,细细的牵引绳给人种要断的即视感。 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一下子就跑了,宁归竹放下墨条,喊了一声:“大旺二彩。” 两只狗不情不愿地“呜”了两声,安静了下来。 宁归竹听着,也没着急写字,拿着扇子出来,站在狗旁边逗它们。等熊锦州回来,他才笑着收回脚,快步去将院门关上了,回来解开两条狗的胸背,然后才问熊锦州:“不出去了吧?” “不了。” 熊锦州走到他旁边,顺手拿过他手里的扇子,手臂前倾幅度略大地扇着风。 不用自己扇扇子,凉风就落到了身上,宁归竹享受地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我写点东西再睡,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先休息。” “没事,不困。” 今天什么都没干,就是在外面走了圈,熊锦州精神头还挺好。 宁归竹也没有劝他,坐在桌边,将发现的疑点简要提炼记述了下来。 这些疑点都是些小事情,微不足道的,宁归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但他们的任务就是这个,剩下详查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他也就只能尽可能地记录得仔细一些。 等到写完之后,宁归竹顿了下笔,还是迟疑着,将长相出挑的哥儿女子容易遇险这一点推测写了进去。 说实话,在这个年代背景下,长得好看又没靠山的人,不管是什么性别都容易遇到危险。但靠近敏州的这一段路上,遇着的人态度也太奇怪了,就好像他这张脸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存在般。 普通百姓忙着生活,看见宁归竹,最多也就是夸一句好看,多看上两眼,如果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也不会往严重的方向想。 想到的事情都记录在了纸张上,宁归竹等到上面的墨迹干涸,小心翼翼地将其折起来,用油纸包了放到荷包中。 熊锦州打了个哈欠,“写完了?” “嗯,要怎么送出去?”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去送就行,咱们先去睡午觉。” 宁归竹没动。 他抿了下唇,眼巴巴地瞧着熊锦州。 熊锦州:“……”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熊锦州就扛不住宁归竹的目光攻击了,他拉着宁归竹接了个吻,拿上荷包出了门,临走之前还让宁归竹先去睡觉,他马上就能回来。 看着院门关上,宁归竹摸了摸被咬了下的唇瓣,笑着起身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好,弄干净后放到竹篮中,拎到马车里收着。 熊锦州没有出去太久,很快就回到了院子里,还给宁归竹带了一串糖葫芦,“这边的山楂结得好早,竹哥儿你尝尝看,味道还挺不错的。” 宁归竹闻言,就着熊锦州的手咬了颗山楂。 山楂表面的糖脆很香,果肉很酸,宁归竹吃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细细嚼着。 熊锦州见人这副表情,伸手到宁归竹嘴边,“不喜欢吃的话就吐了。” “没。”宁归竹往后躲了躲,说道:“我挺喜欢的,就是太酸,再甜一点就好了。” “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山上的山楂应该也红透了,吃着比现在甜一些,到时候给你摘一篮子回来当零嘴。” “好啊。” 两人说着话,将一串糖葫芦分吃了,出来漱了漱口,然后才回卧室睡觉。 午睡开始的时间晚,等到醒来的时候,都到了平日里晚餐的点。 宁归竹打着哈欠出来,揭开锅盖看了看炖煮着的棒骨汤,长时间的慢炖让锅里的汤少了不少,还是清透的色彩,但香味浓郁,表面飘着些许油花,一看就很好喝。 宁归竹往里面放了些食盐,盖上盖子继续焖煮,他则是开始处理食材。 院门关着,熊锦州连背心都懒得穿,光着上半身就出来了,鲜明的肌肉线条看着就很养眼,就是上面点缀着深深浅浅的痕迹,看得宁归竹耳朵发烫。 “去把衣服穿了出来。” 熊锦州闻言挑眉,故意在宁归竹面前晃悠,“不好看吗?” 都凑到面前了,不瞧不是人,宁归竹憋着没吭声。 熊锦州笑着凑近亲了亲他,“晚上摸得那么高兴,怎么现在就不爱了。” 闻言,热意一下子就从耳朵烧到了脸上,宁归竹恼怒地伸手捂住熊锦州的脸,“再胡说八道,你今晚就在院子里睡吧!” “好吧,不说了。” 怕把人惹炸毛,熊锦州老实下来,转移话题:“今天晚餐吃什么?” “米饭、棒骨汤,辣椒炒肉,炒青菜。” “好丰盛啊。” 有肉有菜还有汤,主食还是白花花的大米饭,熊锦州高高兴兴地给宁归竹打下手。 天热,在厨房里忙活,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厨房里跟个火炉似的,宁归竹和熊锦州将饭菜端到了卧室里,坐在桌边也没急着吃饭,拿着扇子扇着风,等到身上的躁意下去之后,才盛了饭坐在一起吃。 晚风吹进院子里,带来许多的凉爽,饭菜也显得更加美味起来。 熊锦州和宁归竹慢条斯理地享受完晚餐,给猫狗骡子马准备好晚餐,搬了凳子坐在院中歇凉。 太阳下山,夏日的燥热暂且告一段落。 院子里就他们两个,没有浴室也不发愁,直接在院子里冲了澡,闲聊没一会儿就进了卧室。 第103章 第 103 章 弯弯绕绕 等到早晨到来, 熊錦州和宁歸竹吃过饭,套了馬車出门。 他们今天走的地方要遠一些,也终于看到了点不一样的情况, 地里干活的人不管男女哥儿, 都露着胳膊腿儿的在地里忙活,身上的衣衫都是打了好些补丁的。 有些孩子在田地周围玩耍, 遠遠看见馬車过来, 嘻嘻哈哈地跑了回去,嘴里大声嚷嚷着来了贵人。 成年人面上依旧带着警惕的神色, 不过比昨天去过的村子里要好许多。 熊錦州和宁歸竹心里松了口气。 情况正常,就能往细里聊聊了。熊錦州脑子没那么活,刚开始说过几句话, 套话的事情就落在了宁歸竹身上,他则是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观察这个村子里的人。 尋亲在村里确实是个稀奇事,过去世道乱,就算是自家没丢过孩子,只要稍微绕个几圈,就能尋到好些丢了孩子的亲戚。 宁歸竹打着这个名头跟人聊天, 遇到热心的人会多说几句, 稍微一整合,很容易能得出想要的答案。 他也,大概推测出了建义县现状的原因。 - 清雅富贵的府邸内, 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慢悠悠翻阅着书籍,这是前不久从书院一个读书人手中收来的孤品,那也是块硬骨头,底下人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手。 男人喝了口茶, 见到妙处兴致高昂,恨不得立即与人辩论一二。 他看书的时候没人敢过多打扰,匆匆而来的手下见状,安静地走到旁边候着,过了许久,等人看完一段,意犹未尽放下书时,才敢上前汇报。 “前儿来了一对夫夫,说是来尋亲的,把周边的村子都走了一遍,今天又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中年男人闻言,喝茶的动作微顿,眼尾微挑问道:“真是来尋亲的?” “是,那哥儿十多年前跟家里人分开的,身体不怎么好,想着趁年轻来找找。我派人去前面的驿站问了,后廚的人闲聊时也听他们说起过,真假上应该没问题。不过那男的很能打,绑了一群想抢钱的在外面,第二天他们走了,驿站的人才给他们放开。” “被抢劫了……怎么不将人送到县衙里来。”中年男人狐疑。 手下闻言回答:“他们就两个人,听说那夫郎样貌不错,应该是怕带着人上路出什么意外。” 驿站距离建义县说远不远,但也绝对称不上近,带着一群心有歹意的家伙上路确实危险了点。而且……手下道:“那就是两个普通人,估摸着也不敢往县衙里来。” 百姓都是怕官的,提一句见官跟要了他们命似的,有时候人命官司都是里长族老这一类的人审判。 中年男人当了四五年的县令,也知道这一点,闻言也没多想,问道:“那两人家境如何,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手下道:“挺好的,有馬有骡子,猫狗养得挺肥,驿站那边说是猫狗都有肉吃,应该是看不出来的。村子那边的人咱们也反复派人去试过,他们被打怕了,多的话半句都不敢说。” “那就行,你继续去盯着。京都的玄武卫估计已经到了,这两人既然真的只是寻亲,那就别做多余的事。” “是。” 手下走了。 县令放下茶盏起身,背着手走出书房,在花园里欣赏着花卉时,遇到前不久纳的小妾,眼眸带笑,顺着对方的勾引而去。 现在的他和一个多月前,被吓到失禁的模样截然相反。 —— 敏州境内的匪徒数不胜数,那群人平日里都还算老实,偶尔从商户手里抢些东西就能老实下来,谁能想到还有莽汉能啥也没有,稀里糊涂走到京都治下去呢? 去也就去了,还胆大包天地去抢捕快。 要说也是京都那边的捕快没本事,都被抢劫了,一刀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事情一了百了也就算了,怎么就将事情闹到了皇爷耳里?! 现在头顶上那位老爷子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得到消息的时候,敏州上下的官员都开始清点家当,琢磨着是往山里跑,还是坐船往海外去了。 幸好之前孝敬上去的银两没白给,他们攀附上的靠山靠谱啊。只要这回将表象做到位了,之后敏州还是他们的天下。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还能借着这次机会,让那些泥腿子花钱把布坊里的布全買了,商户那边得了生意,当然得高高兴兴地捧着银两来,当上半天的孙子哄他们把钱收下。 一举两得啊,一举两得。 敏州上下的官场做着美梦,而他们闻风丧胆的玄武卫,就坐在个寻常的小院子里,说说笑笑地整理着罪证。 玄武卫由皇帝一手挑拣提拔,养出来就是为了砍贪官的,什么脏的臭的没见过,这些罪证都看腻了,回头收拢好,给上面去一封信,都不用走正式文书,砍头抄家就能一步到位。 至于官官相护什么的,无所谓啦,真要遇到有胆子护的,那就一起送阎王爷那儿去。 “嗯?” 坐在主位上的人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问底下的人:“这宁先生送来的消息,是你们谁去查的?” 陈县令将熊錦州和宁归竹送过来,当然会提前和人打好招呼,免得真遇到什么没脑子又横行霸道的,害他两个宝贝折在这边。 听见他的询问声,周遭人四下看了看,疑惑:“魏蛮子呢?” “不知道啊,他不是昨天下午就出门了?” “好像是,拿到消息就出去了,晚上也没回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该不会出事了吧?” “应该不能够吧,魏蛮子别的不说,脱身的本事是咱们这群人里最好的。” “安静。”领头人敲了敲桌子,指了两个,正要让人去找魏蛮子,就听大门“砰”的一声响,门被用力推开,走了快一天才被发现不见了的人回来了。 魏蛮子名字听起来很健硕,其实是个身形偏瘦,长手长脚的哥儿,见院子里坐了一群人也没管他们,快步走到桌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倒了碗水自顾自喝了,然后才道:“你们看看,这地界的人儿可真是有才。” 说着,他忍不住气笑了。 随着他这话,近的几人分了桌上的纸,上面零散记录着魏蛮子偷听到的内容,还有些是好不容易找到人,问出来的口供。 逼着百姓買布制衣,没规整衣服的不准出门,遇着就当街鞭挞,村子里也反复派人试探,只要村民话头稍微有些不对,就拿着棍子将人打到吐血…… 简略总结背后,是一桩桩一件件的惨案。 玄武卫的人出身虽然惨,但大多都在年幼时被养在一起培养,平日里对付的都是官,对田间农民的了解是真不多。 他们这回抓的证据也跟这些没关系。 “如果不是宁先生和熊捕头,咱们真要去村子里问,就算感覺有哪里不对,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等钦差下来,哪怕再心系民生,最多也就在县城周围的村子里转转,哪个会跑老远去问。 同样是鱼肉百姓的证据,看统计出来的数据,和看记录下的百姓陈述是不一样的感覺。越看,众人火气越盛,领头人沉着脸说道:“咱们动作也快一点儿,至于这些,给皇爷送去。” 皇爷就乐意看这些地里头相关的事,这信纸送过去,肯定比他们整理出来的东西看得更让人心中踏实。 …… 官场的弯弯绕绕都藏在人后,宁归竹和熊锦州今天去的地方有些远,回到县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经过市集的时候莫名感觉很饿,见有卖包子的,就買了好些。 两人坐在馬車上吃着包子,顺手给車厢内的狗子和猫儿分了一份。 三宝和四喜早上出门时就睡在马车里,宁归竹没发现,出了城才知道把它们给带出来了,先前在路上只吃了些肉干,这会儿大概是饿了,吃完肉馅也没停下,慢条斯理地刮着沾了肉汁的包子皮。 等到带着肉汁的包子皮吃完,他们也到了家。 熊锦州跳下去开门,牵着马车往里走时,三宝和四喜先一步跑了进去,迫不及待地冲到屋檐下,开始吃早晨给它们准备在那的饭。 大旺二彩一狗一口,分吃了它们剩下的那部分包子皮,等马车彻底进入院子,才慢悠悠跳下马车,甩着尾巴去找猫儿,等着吃它们的剩饭。 “锦州,晚餐弄个椒盐肉粒,吃不吃?”宁归竹吃着包子,跟在熊锦州身后,看他忙活。 “吃!我一会儿去買肉,还有别的什么要买的吗?” 宁归竹想了下,“我跟你一起去吧,看看有没有蝦,想吃油爆蝦了,再买点酒配着吃。” “行。” 简单的吃食从宁归竹的口中吐出来,天然就带着几分诱惑的色彩,熊锦州动力满满,将马车安顿好了之后,把马和骡子拴在棚子下,给它们准备了些食水,又放下两个馒头,这才和宁归竹出门去。 狗见他们出门,下意识想跟上。 “你们在家休息吧,好好看家,我们马上回来。”宁归竹制止它们。今天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两只狗也累了。 听到人类的安排,大旺二彩就停下了步伐,听见院门关紧落锁的声音后,活泼地蹦哒了一圈,你追我逐地找猫儿去了。 熊锦州和宁归竹出了门,直奔菜市口。 时间已经不早,在这买菜的人少了许多,剩下的菜也有很多是挑剩的,宁归竹挑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满意的青菜和肉。 倒是河蝦买得很顺利——这个年代的普通人还不会用那么多种调味,鲜河蝦买回去也就弄个水煮或者清蒸,每日的售出量有限——宁归竹挑了许多,见这老板还卖田螺,挑挑拣拣又买了够一菜碗的量。 “走吧,咱们去买酒。” 宁归竹脚步轻快地哼着小调儿,走在熊锦州前面,帷帽垂落的轻纱被风浮动,平白添了许多的飘逸。 熊锦州跟在他后面,一手竹篓一手木桶,视線始终落在宁归竹身上。 到了酒坊,宁归竹大致扫了遍,没找着寻常的浊酒,倒是看见了醪糟,扭头问熊锦州:“要不要买这个,醪糟鸡蛋吃起来很香,有点酒味,但醉不了人。” 熊锦州看了眼,“我都行。” 宁归竹就拎了一罐醪糟,在柜台找到小二,客气道:“麻烦帮忙再拿一罐米酒。” “浊酒清酒?” “浊酒就好了。” 熊锦州和宁归竹品酒能力一般,浊酒清酒喝着一个味道,没必要多花钱去买清酒。 小二很快拿了一罐酒出来,那罐子和宁归竹挑的醪糟罐子一样大,小小两罐花了夫夫俩一百多文,着实昂贵。 买好酒,两人哼着小调儿回了家。 还没有走到巷子,就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巷口处,几个仆从守在旁边,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见到这一幕,两人下意识放缓了步伐,熊锦州将竹篓背到背上,空出一只手来护着宁归竹,绕开那马车往里面去。 这一路走得倒是平安,正当两人松了口气时,就见自家家门口坐了四五个人。 熊锦州眯起眼睛,视線落到中间的华服少年身上。 昨日这人在酒楼上打量过他们。 华服少年没啥形象地坐在小马扎上,正隔着门逗里面的狗,被侍从提醒过后转头,才发现主家回来了,他蹦起来,笑吟吟地朝着两人招手,“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等了好久。” 熊锦州侧身站在宁归竹面前,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已经寻好带人离开的路线,沉声问道:“不知道公子找我们有什么事?” “没啥事,就是聊聊、聊聊。”少年见人警惕,连声说道:“这不是瞧见你们家狗养得好嘛,所以过来请教一下。” 少年诚恳,面上没什么恶意,身边也确实带着狗。 宁归竹不着痕迹地拉了拉熊锦州的衣角,这一看就是个有权势的,不着急跟人撕破脸皮,先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熊锦州垂手,握紧宁归竹的手,对几人道:“麻烦让让,我开门。” “哎,好的。” 少年立即往旁边走了几步,旁边的侍从带着马扎,跟着走到了旁边,空出够两人活动的空间。 熊锦州还是不放心他们,将钥匙给了宁归竹,让他去开门,自己则是守在宁归竹身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好在,这群人是真的没恶意。 宁归竹推开门,正对上伏低身体低吼呲牙的两只狗,安抚地唤了一声:“大旺,二彩。” 两只狗见是自家人类回来了,状态放松了一点点,走过来蹭过两人的小腿,依旧警惕地盯着外面的人,身上肌肉紧绷,一副随时都会攻击的模样。 少年看见两只狗,眼睛顿时就亮了,要不是旁边人拉着,他恐怕会直接凑上来逗狗。 熊锦州一直在观察他们,见到这一幕,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又提醒地唤了声狗名,然后才邀请他们进来。 狗对人类的语气很敏感,察觉到第二次呼唤中带了制止的意思,也就没再管这群人类,甩着尾巴回到了屋檐下。 少年进来,又一眼看见了狗旁边的猫儿。 两只猫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脑袋压着爪垫,大概是因为进了陌生人,并没有睡熟,眼睛半睁着,从尾巴不轻不重地摆动中能看出来,这两只估摸着也是野性儿的。 哎呀,可真帅。 少年眼睛亮晶晶,满脸写着想摸,旁边的侍从拉他拉得更紧了。 熊锦州和宁归竹去廚房放了东西,正准备出来找凳子呢,就见那群侍从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凳子桌子都摆开了,上面放着茶点,还有人在旁边泡茶。 两人:“……” 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谁的家。 少年还在热情招呼,“快来坐啊,我就跟你们聊聊,你们别紧张。” 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视一眼,他们见得多了,倒也没什么紧张的,干脆就在旁边坐了下来,跟少年聊天。 这人还真是为了狗来的。他喜欢有凶性的狗,找了好些年,才寻到一只品相特别好的狼犬,结果这小狗从小性子柔顺,长大后也没半分凶性,给他愁得不行。 “送我狗的人不少,但那些人也不想想,他们送来的狗再好,跟我一手养大的小狗能比吗?!”少年满腹牢骚。 能用来做礼的狗,品相上没的说,也大多听话乖巧,他得了就只能当祖宗养着,烦得要死。 熊锦州养大旺二彩之前,就特意了解过狗相关的事情,闻言就去看少年养的狼犬,那狗是真的好看帅气,皮毛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陌生人靠近会警惕地看来,但没丝毫攻击性。 “你真没让人训过?”熊锦州不信。 少年:“没啊,抱过来就在我身边,我哪有本事把狼犬驯服。” 宁归竹看着那狗,倒是觉得这性子不错,换到现代,若是一只狗帅气威猛还性子温和无攻击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准能成为网红,被无数人喜爱。 不过显然,这个年代更推崇野性美。 熊锦州说道:“我们家狗没怎么管过,只训了些基础的指令,不过经常会带上山,你可以试试。” “这样啊……” 少年遗憾地拖长声音,手下的驯兽人也建议他往山里带带,但狗只跟着他走,真要往山里带的话,他就得跟着去爬山。 痛苦面具。 少年明显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大旺二彩,想起今儿得到的消息,就提了一句道:“我听人说,你们是来找亲戚的?” 宁归竹的眼皮一跳,手指轻颤了两下,被熊锦州握住。 “是,怎么了嘛?” “也没啥事。”少年道,“就是提醒你们一句,要是发现啥不对劲的,别随便打听。” 闻言,熊锦州心思浮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归竹咳了声,轻声问道:“多谢公子告知,只是不知这寻亲,还能不能继续?” 少年的视线挪回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能不寻是最好的,若是实在着急,只要你们老实本分,找一找也没事。” “……” 少年匆匆而来,叽叽喳喳说了一堆狗的事情,然后留下几句意味不明的话语,走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对视一眼,彼此都很确定这人没恶意。 “锦州你去把河虾跟田螺收拾出来,我去写个字条,晚点给那边的人送过去。” “田螺要怎么处理?” “泡水里,放几勺食盐泡着用力晃,换水弄个三五回的就差不多了。” 熊锦州应了一声,进厨房将东西提了出来,蹲在厨房门口忙活着。等宁归竹写完字条,家里的水也用完了,熊锦州去挑水的时候,顺带就将字条送了出去。 等熊锦州挑水回到家里,宁归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肉切成粒放到锅里油炸,一会儿捞出来,放重料爆炒,做成椒盐肉粒。 熊锦州闻着香味,继续晃田螺。等到盆里的水变得清澈,他去马车上拿了条矮马扎,开始剁田螺尾。 强势的食物香味从小小的院落中飘出,周围的邻居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以前这边的院子也不是没住过人,就没见哪个弄菜这么香的,一闻就饿,搞得人根本静不下心来干活。 听说只租了五天,希望时间能早点到。 宁归竹将炒好的椒盐肉粒放在旁边,把处理干净的河虾倒进锅里,趁着油炸的时间开始切姜蒜辣椒,全部处理好,大虾也炸好了。 炒料,河虾回锅,大火翻炒。 猫儿狗子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眼巴巴的,一看就馋坏了,宁归竹将旁边留出来的河虾丢过去,没经历过调味浸润的油炸河虾对它们而言依旧是世间美味,就是有些烫。 等宁归竹炒好河虾,熊锦州的田螺也处理好了,炒锅洗干净,等到水分一烧干,立即就能弄下一道菜。 菜都准备好,他们才开始弄主食。 一个个馒头放在蒸格上,两人将桌子搬到院中,菜和碗筷都上了桌,他们各自倒了碗酒,就着晚霞品尝美食。 河虾鲜嫩咸香,肉粒咸麻焦脆,再嗦上一口田螺,香辣浓香,弹嫩饱满。 两人品着小酒,生活美滋滋。 第104章 第 104 章 敏州城 少年的提醒和宁歸竹的推测送到玄武卫那邊没过多久, 人家就往院子里丢了回复的信纸,捡起来一看,才知道他们已经被建义縣縣令的人查过了, 不过人家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个少年也不是敏州的人, 只是家中长辈地位高,被人奉承时就听到了点消息, 隨性提醒一二。 玄武卫是值得信任的, 宁歸竹和熊錦州看过信,就将信纸烧了, 繼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在建义縣的五天很快结束,两人商量了下,决定直接往敏州城而去。 ·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 晃晃悠悠,给人晃出许多睡意来。 忽然。 轮毂碾过石头又落入浅坑中,宁歸竹身形一晃,好险没摔下去,趴在熊錦州怀里,下意识往轮毂的方向看了眼。 熊錦州抱着人往身邊挪了挪,偏头安抚地亲亲他, “没事, 有我在呢。” 宁歸竹脑袋抵在他身上,吐出口气道:“吓死我了。” 他都要睡过去了,忽然来这么一下, 感觉心脏都被颠出来了。 熊錦州将人抱紧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宁归竹缓和过来,坐直了身体问道:“大旺二彩呢?感觉好久没听见它们俩的叫声了。” 熊锦州打开水袋递给他,说道:“在林子里, 你仔细瞧瞧,还跟着跑呢。” 宁归竹闻言,喝着水往林中瞧去。 树林与高竹交织,绿色的风景画中,两道身影来回穿梭着,宛如两道色彩不一的闪电,时不时消失在视线触及不到的深处。 “它们也不嫌累。”宁归竹喝完水,靠着车框又打了个哈欠。 昨天他们两个睡得很晚,今早又早早吃完早餐,驾着马车第一批出了城,再加上天气炎热让人没什么精神,宁归竹着实是困得厉害。 好在这个时代树林繁多,官道两邊全是树木,风从树林中吹来时,还能帶来些凉意,整体的感官还算舒适。 “要不你还是去马车里睡会儿吧。”熊锦州心疼道。 “不去。”宁归竹打着哈欠,实名拒绝,“要是躺着被这么颠一下,我指定会摔到地上。” 这么说……倒也有可能。 熊锦州只好揽着人,尽可能地让宁归竹靠舒服些,低声保证:“下次出门前一天,我就不闹你了。” 宁归竹哼笑出声,抬起手捏了捏熊锦州的臉颊肉,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算快,但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也到了敏州城的地界,路上遇到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熊锦州勒停马车,朝着林子里喊了声“大旺二彩”。 行人闻声,下意识看过来,正疑惑间,就见两只威猛的狗从林子里冲出来,直奔那停下来的马车。 这狗太诱人,视线一道道集中而来,熊锦州也没有管,给狗准备好水后,顺帶给家里的猫、骡子以及马也准备了一份,还问宁归竹:“竹哥儿,你喝不喝?” “不喝。” 宁归竹打了个哈欠。 早在刚看见人影的时候,宁归竹就取出帷帽戴上了,这会儿也不害怕被人看。 熊锦州听他不喝水,自己灌了两口,视线扫过周遭。 他个子高挑,夏日的衣服又轻薄,能看见底下鼓起的肌肉,周围的人被他这么扫过,也不敢过多打量,怕遇到的是个蛮不讲理的疯子。 行人纷纷加快步伐离开,熊锦州见多了对他避如蛇蝎的人,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拍拍两只狗让它们上车,将所有的碗都收起来,放回竹篓里后,重新坐上马车驱车往前。 距离敏州城越近,路上的行人车辆就越多,有些看着还是一家子出行。 宁归竹心中生出一些探究来,见着个面善的夫郎时,就开口搭话:“阿叔打扰了,想请教下,怎么这么多人往敏州城去?” 那夫郎道:“城里昨儿开始办廟会,说是这回要弄十天呢。那些有錢人前三天还会朝外撒铜錢,这不,都是去凑热闹的。” “哦……谢谢阿叔。” 宁归竹道过谢,从熊锦州给他帶的零嘴中,拿了两个糖角给人,“这是我丈夫给買的,您尝尝。”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夫郎嘴上说着,看着两个糖角笑弯了眼睛,也没过多推辞,从衣襟中取出条帕子,仔仔细细地将其包好,又收了起来。 宁归竹见人欢喜,不由也笑了下。 马车越过夫郎繼续往前,很快越过夫郎和路上无数行人,一路到了敏州城前。 大概是入城的人太多,城门口并没人检查东西,熊锦州想着他们是外来的,就问了一句查不查路引。 那兵卒闻言,伸手接过隨意看了看,就递了回来:“进去吧。” “多谢。” 熊锦州拿回路引,和宁归竹进了城。 州城的繁华比縣城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使是见识过现代大都市的宁归竹,站在这里还是感觉到了冲击。 人群接踵,熊锦州拉着缰绳,放缓了马车车速。 宁归竹好奇地观察着敏州城内的环境,来往的人很多,和建义县浮于表面的安乐美好不同,敏州城内的人穿什么的都有,百姓面上都帶着真心实意的笑容,也有抱着小孩出行的。 不过…… 宁归竹看了圈,一个乞丐都没瞧见。 就连陈县令倒贴那么多錢建设的安和县都还有乞丐在,宁归竹不相信敏州城的官能比陈县令还好——真要是那种好官,也不会闹出百姓不得不落草为寇的事情了。 只是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到敏州城内,是如何处理乞丐的。 希望那些人是安全的吧。 宁归竹正思索着,马车在一个客栈前停下,熊锦州将缰绳交给他,叮嘱道:“我会尽快出来,你一个人警醒些,遇到不对劲的让大旺二彩上。” “好,放心吧。”宁归竹应道。 听见它们的名字,两只狗从马车后车厢探出脑袋来,熊锦州抬手拍了拍它们两只,“保护好竹哥儿知不知道。” “汪!” 两只狗应得热情,藏在门帘后的屁股用力晃动。 宁归竹笑着捏了捏它们的耳朵,让熊锦州安心进去租院子。 熊锦州走了,两只狗就安心趴在宁归竹身邊,耳朵竖得高高的,眼睛落在路人的身上,看着确实像是在警戒保护宁归竹。 它们俩看着够凶,周围的人确实离远了些,那些爱小偷小摸的人也不敢靠近了。 熊锦州很快确定好了院子房型出来,牵上马车跟着客栈小二往前走。 和在建义县租院子的流程差不多,检查过院落确定没有问题后,租户交錢,客栈那边送被褥和其余家具用品过来。 非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建筑情况和价钱上。这个院子的空地更小,屋子里要多一间堂屋,大概是出于美观,种了一小片竹林将茅厕所在给挡住了。而价钱,则是建义县中院子的翻倍还多。 熊锦州看宁归竹满臉写着“好贵”,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又凑近亲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大人给的银子,放心用就是了。” “你才可爱。”宁归竹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不是从来没这么用过嘛。” 一斤五花肉也才三十五文呢。 要不是敏州城不安全,又找不到更便宜的院子,宁归竹根本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在居住上。 熊锦州面上的笑意更浓,在人被他笑得恼羞成怒之前,改换话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廟会?” 敏州城这个廟会能让人千里迢迢来参加,应该是有些趣味的,宁归竹考虑了下开口道:“明天去吧,咱们今儿先去買些菜回来放着,好好休息一天。” “行。” 熊锦州都听他的。 两人说着话,三言两语把事情定下,就开始收拾院子。 家里的猫猫狗狗都已经跑开了,解开骡子和马的缰绳,让它们先自由活动一下,两人收拾好还算宽敞的棚子,给两只放好食水之后,才让它们进入棚中,也能避一避太阳。 马车里的东西不用全部取出来,将带在路上吃却剩下的食物,和一些基础的衣物用品归置到屋中各处即可。 需要随身携带的,除了银子,便是陈县令为他们准备的匕首。 熊锦州直接将其挂在了腰间,顺手将另一把藏在了宁归竹身上,若是遇到恶人,他手里藏着把刀,也能趁人不备给个致命伤。 宁归竹隔着衣服摸了下放刀的地方,问熊锦州:“人家会不会一眼就看出来了?” 熊锦州道:“寻常人没那个本事。” 宁归竹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选择相信熊锦州在这方面的本事,稍微适应了会儿,就继续干活了。 等到将院子里全部收拾好,宁归竹和熊锦州牵着狗出了门。 買米面、買肉买菜,带出来的猪油都吃完了,还得买块板油回去熬油,等到逛完市集回到家里,都过了吃午饭的点了。 今天的天气格外热一些,熊锦州见宁归竹出了一脑门的汗,说道:“要不咱们出去吃?” 宁归竹有些心动,道:“买了回来吃吧。” “都行。” 熊锦州只是心疼宁归竹,不想让人这个点在厨房里忙活,并不是非要在外面吃不可。 问过宁归竹想吃的口味,熊锦州带着银两和食盒出门。 等他走远,宁归竹按照熊锦州的叮嘱,将里面的门闩放下,回到院中守着猫猫狗狗继续缝衣衫,身侧的凳子上是放了银子的箱包。 在衣衫内侧缝上一个小口袋,然后往里塞好几颗碎银,再将口袋的开口给封死。 宁归竹昨天才开始缝小口袋的,他针线活快,现在箱包里的碎银已经少了大半,等到手上这几件衣服缝完,箱包里大概还能剩下三十来两,只要他们不大手大脚,这些钱完全够两人在敏州生活一个多月的。 如果箱包里的钱被贼人偷了去,缝在衣服内的碎银也能到他们启程回去。 等到最后两件衣服缝好,宁归竹将衣衫折起来,和箱包一起放到卧室里,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坐在屋檐下等熊锦州。 这个院子距离主街道比较远,又要等人家做好菜,熊锦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听见他喊门的声音,快要睡过去的宁归竹一下子站了起来,抹了把脸醒好神,小跑到门口给熊锦州开门。 熊锦州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状态,问道:“困了。” “是有点。” 宁归竹说着,就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先吃饭,吃完饭再睡。” “嗯……” 院门从里面拴好,宁归竹和熊锦州进入堂屋,将买来的饭菜摆出来。 都摆好后,熊锦州将单独放着的罐子提上来,说道:“经过一家药铺的时候,看见他们在卖酸梅汤,说是喝了解暑的,我就买了些回来。” “我去拿碗。”宁归竹立即起身。 澄澈的液体落入碗中,呈现出均匀透亮的红褐色,宁归竹闻了闻,端起碗喝了一小口。 跟现代商铺里出售的酸梅汤不同,这酸梅汤的酸味更重一些,不过回甘绵长,汤口顺滑,轻易就能缓解夏季的口干舌燥。 因为炎热而沉寂的食欲,也随着酸梅汤的入腹而激发出来,宁归竹和熊锦州吃了顿分外饱足的午饭。剩下的菜渣兑水,拌了馒头分到碗里留给猫狗。 一天在休息中过去得很快。 - 早晨,晨光熹微。 宁归竹伸着懒腰走出卧室,见猫狗在院子里打闹,靠着门框看着它们半晌,直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才打着哈欠走出卧室。 熊锦州担着水进来,见宁归竹打哈欠,问道:“怎么不再睡会儿?” 宁归竹:“这几天好热,我想着趁上午凉快去逛逛庙会,等天热起来后就回来歇着。” 熊锦州闻言点点头,觉得这样安排也不错。 早餐宁归竹做的是面条,煎了几个鸡蛋,放入昨儿炸猪油弄出来的油渣,添上些辣椒油,和熊锦州坐在堂屋里吸溜面条。 他们起来得早,清风吹过身上,带来阵阵凉意,夏天中食欲最旺盛的便是此刻了。 一碗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都没有放过,熊锦州洗完碗回到厨房,见单独煮的糙馒头熟了,又捞了个在手里撕着吃。 刚出锅的糙馒头口感松软,又满是杂粮香味,味道还不错。 宁归竹正在给猫狗弄饭,被熊锦州投喂了一口馒头,含糊着问道:“早餐没吃饱吗?” “吃饱了。”熊锦州道,“就是有点想吃。” “哦。” 吃饱了就好。 将猫狗的早餐放到屋檐下,又给馒头和马儿送了糙馒头过去,宁归竹和熊锦州往荷包里放了些银子,剩下的藏在了马车的暗格里。 宁归竹戴好帷帽,整理了下,暂时将纱幔撩上去。 熊锦州背了个布包,往里面塞了两个装了凉白开的竹筒,又拿了把扇子在手上。 两人等大旺二彩吃饱饭后,才动手给两只套好胸背,走出院子锁好院门,宁归竹牵着狗,熊锦州牵着人,夫夫俩朝着庙会的方向而去。 敏州城的庙会在城内。 估摸着海拔四五百米的矮山顶上,坐落着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寺庙,上山路很是宽阔,两侧都是做生意的摊贩,算卦行医的人也有,甚至有好几个杂耍队伍在表演。这一大早的,看着比现代景区还热闹。 飞速记下捕捉到的疑点,宁归竹的心思暂时落到游玩上面,拉着熊锦州往杂耍队伍那边走,“咱们去看看那个。” 在现代的时候,宁归竹忙着赚钱,再加上娱乐活动多,宁归竹也就年幼时在春晚上见过杂耍,这会儿也能跟人赶个现场。 两只狗比人类要灵活得多,走在宁归竹和熊锦州前面,轻松地穿梭在人群之间,周围人见着两条大狗,第一反应都是往旁边挪两步,跟在后面的夫夫俩就捡了便宜,一路来到人群前排。 人多,说是前排,前面也时不时有脑袋冒出来。 宁归竹和熊锦州他们来得巧,面前的杂耍队伍正进行道缘撞,一个看着瘦瘦高高的人顺着高竿,哧溜一下就爬到了顶部,做出猴子四处探望的姿势来,逗得下面的人叫好连连。 熊锦州伸手揽着宁归竹的肩膀,抬脚将两只狗往身前拨了拨,也惊奇地看起杂耍来。 缘撞就是指攀高竿,攀上去后,杂技演员还来了个竿梢倒立,落地时轻巧得跟只猫儿一样,又轻轻松松地将高竿托在掌心中,然后从掌心转移,肩顶、齿顶、额顶……一系列表演下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喝彩声一道接着一道,宁归竹鼓着掌,看见有人往中间的地上丢铜钱,忍不住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不由嘴角上翘,从衣襟中取出一袋子铜钱,凑到人耳边笑着说道:“我特意多带了一袋子出来。” 宁归竹闻言眼睛微亮,迅速在他脸颊上亲了口,解开钱袋,从里面取了三四枚铜钱出来,避开表演的人丢在地上。 铜钱落地,立即有小孩凑上去捡起来,朝着这边大声谢彩。 他全程弯着腰,动作却是灵巧,大部分观众的注意力都被表演吸引走了,周围又吵吵嚷嚷的,不刻意关注的情况下,没几个人注意到这小孩儿。 这场表演持续了半个时辰,临走前,宁归竹又给了五文的铜钱,然后才和熊锦州离开,继续往山上而去。 路上卖吃食的人家不少,宁归竹和熊锦州吃饱了出来的,大多都没什么兴趣,一路向上,快走到山顶的时候,看见一家卖炸丸子的。 熊锦州示意宁归竹往那边看,“那边有卖肉丸的,咱们去买两个?” “好啊。” 那摊贩吆喝的价钱是三文钱一个丸子,走近后看了看,丸子还是挺大的,看着也有些肉质纹理,掺的面粉应该不算多。 大旺二彩抬头眼巴巴瞧着,宁归竹心一软,就要了六个。 十八文交出去,刚出锅的炸丸子用油纸包着,直接就递了过来。熊锦州手心的茧子多,先一步伸手接过,带着宁归竹到了人少的地方,先捏了颗喂给宁归竹。 纱幔遮挡住了宁归竹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反应,过了一小会儿,熊锦州才得到反馈:“味道很不错,锦州你快尝尝。” 听人喜欢,熊锦州自己也尝了个。炸过的肉丸子表面是焦香的,但内里Q弹不说,还嫩到出汁,咸香的味道融入到了丸子中,满口都是肉质的咸香,确实特别好吃。 他们自己吃着,也没忘了狗,大旺二彩一只分了一个,咬在嘴里兀自开心着。 等吃完丸子,油纸丢在地上被两只狗撕扯得稀碎。 宁归竹拿着帕子,仔仔细细给熊锦州擦干净手,两人这才牵着狗继续往山上去。 到了上半截的位置,卖香蜡的摊贩就多了起来,算卦的老者故作神秘地招呼着:“那夫郎,您来,您来,小老儿有句谶言予您。” 宁归竹注意力全程在寺庙上,根本没发现旁边的动静,熊锦州侧眸看了眼,低声问宁归竹:“要去算算命吗?” 宁归竹“唔”了一声,偏头往那边看去,才发现人家是在招呼自己。 那老者见他看过来,面上的笑容灿烂了些,说的话语更加神秘,又稍稍露出些热情来,勾着人的好奇心往那边瞧。 看完,宁归竹收回视线,“不去,骗子有什么好看的。” “嗯?” 熊锦州挑眉,往那边瞧了眼。他虽然不是很信命,但本身还是认可算命的,这会儿听宁归竹直接说人是骗子,不由有些稀奇。 宁归竹听见这一声疑惑的单音,偏头笑道:“天底下那么多人,每个人的命都不同,任谁的命都能轻易算出来的话,那不叫算命的,那叫小神仙,你看看谁家神仙会蹲路边随机逮人?” 熊锦州闻言愣了下,随即哈哈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夫夫两个都是腿脚利落的,跟在两只狗后面,不一会儿就穿过人群到了前面去。魏蛮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笑起来。 这宁先生真有意思,怪不得陈县令和吕将军喜欢。 第105章 第 105 章 约会 完全不知道身后跟着人, 寧歸竹和熊锦州一路来到寺庙内,牵着狗稍稍逛了圈,决定先去拜佛。 在外面对算命嗤之以鼻的人, 这会儿又振振有词:“来都来了, 不拜一下多不礼貌啊,万一真的有神佛呢?” 熊锦州揉了揉鼻子, 强行压下笑容, 赞同地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两人牵着狗靠近佛堂,寧歸竹瞧了瞧僧人, 见他们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才帶着大旺二彩进去。佛堂里的檀香味很浓,浓到几乎刺鼻, 旁边有僧人递香,也可求签。 寧歸竹跪在蒲团上,大脑空空,发现自己没什么好求的,最后只许了个家人平安健康的愿。 细香插入香炉中,僧人笑着询问:“两位可要求个签?” 寧歸竹缓缓摇头,纱幔轻晃, “我没什么要问签的。” 熊锦州已经站起身, 扶着宁归竹起身,准备走时想了下,轻声问道:“不知道哪儿可以求平安符?” 僧人闻言, 抬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熊锦州和宁归竹牵着狗往那边走了一段,很快看见排成长队的人群,两人等了会儿,才求到想要的平安符。 家里人一人一个, 再加上貓狗骡子,花了两人六十文。 小小的平安符叠加在一起,也是一手抓不稳的量,熊锦州将其塞进了布包中,触碰到放在里面的竹筒,就牵着宁归竹到了人少些的地方,取出竹筒打开,“看半天了,喝口水。” “嗯。” 他一说,宁归竹还真有些渴,拿着竹筒喝了几口后,又将其送回熊锦州手中,催着他也喝几口水。 两人待在这个角落里安心舒适,就听有人在旁议论,“进了佛寺也不摘帷帽,一看就是个不虔诚的,居然也有脸来求佛祖庇佑。” 这话的指向性有点强,宁归竹和熊锦州同时侧头看去,说话的是个男人,看着年纪不小了,身上的穿着简单但没补丁,他的家境在寻常人家中,是算得上不错的。 宁归竹又喝了口水。 熊锦州面色微冷,“你虔诚,佛祖怎么没保佑你当官发财?” 那人没想到熊锦州会这么说,噎了半晌,恼怒道:“你怎么就知道没有?我那是淡泊名利,愿意将机会留给其余人。” “哦。”熊锦州。 宁归竹盖好竹筒,笑着说道:“您这话不该跟我们说,应该去和敏州地界的举人老爷们说,指不定就有哪个是捡了您不要的才当上的举人呢,也该给您三叩九拜地道谢才是。”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不准备出声,免得参与进纠纷中的人纷纷笑出声来。 那人越发恼怒,指着两人骂道:“多管閑事,早晚遭了报应去。” 熊锦州眉尾一沉,上前两步立即就要朝人动手,而就在此时,守在宁归竹身边的大旺二彩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吠叫起来,绳子绷紧要往那边扑去。 周遭的人吓了一跳,快速往远离狗的方向而去,环境越发乱了起来。 熊锦州几乎在犬吠声響起的同一时间扭头,視線锁定住人群中的几个身影,高声提醒:“有拐子,都看好自家的人了。” 话音落下,他也不去抓人,撤回才走出的两步,握紧了宁归竹的手,視線一扫,确定狗盯的是行踪鬼祟的家伙,拿走宁归竹手中的牵引绳松开,下令:“大旺二彩,上。” 两只狗瞬间冲了出去。 它们身形健硕,肌肉明显,冲进人群的一瞬间,所有人怕被误伤到,纷纷往两侧褪去,空出两只狗的行进路線。 也因此,几个行迹鬼祟的家伙暴露出来,就在大旺二彩直線扑击向目标时,人群中有人惊呼:“我孩子!我家田子不见了!” 还真有拐子啊?! 顾不得狗攻击人的事情,人群再度喧闹起来,重新确定家人朋友所在的,拦着形迹可疑之人质问的,声音嘈杂至极。 这边。 大旺二彩的威势没得说,初初扑去,将那两人吓得连退数步,熊锦州不敢松开宁归竹,干脆让狗将人逼近,空着的手拳拳到肉地砸下去,愣是和狗打配合,将他们全都压了下来。 树杈子上,魏蛮子“哇哦”一声。 厉害。 他和藏在人群中的其余同僚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放缓些步伐,继续看着不远处的熊锦州和宁归竹。 熊锦州踩着其中一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盯上我夫郎的?” 被踩着的那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用力推着熊锦州的腿,勉强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熊锦州“呵”了一声,脚下再度用力,冷笑:“你猜我敢不敢杀了你?” 他一身气势本就凶残吓人,这会儿故作姿态,那人被吓得肝胆俱颤,視线和熊锦州对視上,唇瓣哆嗦了好几下,咽了咽口水道:“你们、你们看杂耍的时候。” 宁归竹虽然戴了帷帽,但身形高挑,皮肤白皙,再加上声音清亮好听,藏在人群中的拐子就多留意了些。 …… 魏蛮子听着熊锦州问出来的结果,疑惑地偏了下头,跳下树梢找到一个同僚,低声问道:“你刚刚发现有人跟着宁先生他们吗?” 那人摇头。 不是他本领退步了啊。 魏蛮子思索着,示意大家可以开始动作了。 于是在百姓们眼中,就见几个护衛打扮的人冲了过来,厉声道:“这里有拐子?都在哪儿呢?!” 百姓们闻声,纷纷退让开来。 拐子在这个世道人见人打,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被围着的人已经被打得起不来身了。 对比下来,被熊锦州压制的那两个,下场居然是最好的。 熊锦州沉默两秒,在人过来之前,用力踢了那两人裆下一脚,惨号声瞬间穿破云霄。 过来的两名玄武衛:“……” 熊锦州弯腰捡起两只狗的牵引绳,牵着宁归竹,一派自然地走开了些。 宁归竹看看那两名玄武衛,又看看熊锦州的态度,凑到人耳边用气声询问:“你认识?” 熊锦州偏头,也学着他压低声音,“这两天跟人写过信。” 闻言,宁归竹了然。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玄武衛已经将被发现的拐子全部抓了起来,押着他们往寺庙外走去。因着行为太过于霸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什么大家族的护卫,也没谁敢拦住说什么。 这事一出,本来只是顺帶保护下两人的玄武卫,也正式分了几个人手出来,想看看是不是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没啥心情继续逛,帶着狗在庙会里转了一圈,绕路回到了租赁的院子中。 “喵~” 三宝跑过来,蹭蹭宁归竹的小腿,被人类一把抱起也不反抗,尾巴垂落下来,悠閑地晃悠着。 宁归竹偏头蹭蹭它,“怎么就你一只呀?四喜呢?” 听见熟悉的名字,三宝又“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复。 宁归竹就将貓搭在肩膀上,蹲下来给大旺二彩解胸背,二彩性子急忍不住,凑到他跟前,逆着毛用力舔了三宝一口。 三宝不可置信地扭身。 随即,两只就在宁归竹周围打了起来,连帶着大旺也参与了进去,搞得他狼狈不堪。 熊锦州放完竹筒出来,看见这一幕,哭笑不得地上前,拯救夫郎于水火。 宁归竹站定,整理了下被闹得乱糟糟的长发,好气道:“它们太坏了!” 故意围着他闹。 熊锦州抬脚,佯装踢貓狗地踹了两下空气,哄着宁归竹往屋里去,“好了好了,我教训过了,下次肯定不敢了。” “你教训的明明是空气!” “哎呀,孩子还小呢,咱们大人有大量。” “哪儿小?它们都是成年猫狗了!①” “刚成年也是小嘛。” 这人非要逗他,宁归竹恼怒:“还说他小,你都没成年呢!” “嗯????”熊锦州不信:“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十五岁左右成的婚。” 他十八才和竹哥儿在一起,已经是很晚的了! 宁归竹微笑,“律法规定,十五及笄/束发可婚配,但二十方能加冠成年。” “……” 被读书人绕了一圈,熊锦州蹲在一边,努力回忆自己接触过的人,试图找出佐证来确定宁归竹这话的真假。 宁归竹哼着小曲,拿了本书在旁边慢悠悠翻看着。 · 裹挟着石子的书信落入院中,早就放弃思索的熊锦州搓了把猫,站起身去捡起书信,取出里面的石头丢掉,将书信送到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细细阅读了两遍,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生气。 熊锦州给他递了碗水,问道:“怎么了?” “信上说,那几个拐子不是特意来抓我的。”宁归竹喝完水,将信纸一放,抱着熊锦州不开心地道:“这些人确实是敏州官員的人,到处抓好看的哥儿女子,就是为了将人送去讨好拉拢其他官員,小孩子也抓,好看的养起来当礼物送人,不好看的就卖了或者当奴仆。” 这话听得熊锦州也心口发闷,将宁归竹紧紧抱在怀里,又有些后怕,还好他没有从竹哥儿身边离开。 那两人当时站得不算远,如果熊锦州真的去教训人,或许只是一个转头的时间,宁归竹就会被藏在人群中的拐子带走。 不过…… 熊锦州很快察觉到不对:“他们怎么知道你长相的?还有,那个忽然开口说咱们的人,也是他们的同伙吗?” 宁归竹吐出两口气,勉强调整好心情,然后道:“不是同伙,那人纯嘴贱。至于我的长相……咱们在敏州地界外的驿站那边,不是遇到几个劫匪嘛,第二天那驿站官員就把他们放了,方才看庙会的时候,盯上我的拐子正好与那几个撞上,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原来是他们。”熊锦州咬牙切齿,“早知道就该剁了丢林子里喂狼!” 这个消息听得人心情很不好,但不管如何,至少不是两人暴露被当地官员盯上了,两人的日子还是照样地过,时不时出门逛一逛,在周遭的村子里‘寻一寻亲’。 不存在的李连庆是找不到的,不过宁归竹和熊锦州发现了乞丐的踪迹。那是距离敏州城有十里地之远的一座山,周遭都没什么村子,山脚有几间简陋的茅草屋,两人驾车经过的时候,正好看见茅草屋里的人拿着棍子出来,身后拖了个被打到半死的乞丐。 忽然出现的马车让拿棍子的人恶狠狠地看了过来,熊锦州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偏头和宁归竹随口说笑了几句,佯装自己注意力不在那边,什么都没有发现。 宁归竹隔着纱幔没那么多顾虑,视线细细打量着那边。 这条路上也算不得杳无人烟,时不时就会有行人或马车经过,守着乞丐的打手没发现异样,也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于是当天晚上,这边就被玄武卫带人给围剿了。 作为只盯官员的玄武卫,其实他们并不关心乞丐的现状,但正如宁归竹所说,这么多条人命,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乞丐,累加起来也是当地官员的一大罪证了。 · 夜晚。 熊锦州双手抱胸站在院子里,抬起脚搓着两只的狗肚皮,听见后面響起屋门关上的动静,收回脚扭头看去。 宁归竹整理了下口罩,抬头问熊锦州:“我这样出去真的可以吗?” “没事,咱们去的地方人少。” “好吧。” 宁归竹相信熊锦州,上前两步被他牵住手,看了眼躺在地上扭着身体的两只狗,问道:“不带它们?” “就咱们两个。” 最近出门去哪都带着狗,熊锦州是真的嫌弃两只碍事。 夫夫俩抛下一家子的小动物,锁上院门顺着巷道往前走,熊锦州白天提前来踩过路线,这会儿带着宁归竹行走,路上遇到的人屈指可数。 月光落在巷道中,热闹被一层层的围墙隔绝,令人安心的静谧荡漾在两人之间。 在巷道里七拐八弯,出来的地方是一片溪水,树林下,萤火虫漫天飞舞。 周围也有行人,但很少。 宁归竹和熊锦州牵着手,沿着溪水往前走,萤火虫上下翻飞而来,绕过人类奔赴后方,如同呼吸般缓慢闪烁的荧光汇聚在一起,又在水面上映出一片星光。 宁归竹抬起手指,勾了只附近的萤火虫,小小的昆虫停留在指尖,有一点点的瘙痒,就着月光能够看到它正在整理自己的翅膀,或许即将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怪丑的。”宁归竹嫌弃。 因为能在夜间亮光,萤火虫成了人类口中浪漫的代名词,可它只是虫子,样貌上与其他虫子没有差别,并不好看。 熊锦州听他不喜欢,抬手握住宁归竹的手,收回。 停歇的手指忽然有了动作,那只萤火虫被吓了一跳,瞬间展翅飞远。 宁归竹听见熊锦州道:“不喜欢就不看,咱们再往前走一走,这边有个很适合看烟火的地方。” “烟火?” “嗯,庙会那边放的,不过人多,挤进去看有些不方便,咱们这回就不去了,等回了家,遇着机会再带你去瞧。” 先前在庙会的经历让熊锦州记忆深刻,而且今天看烟火的人只会比上次更多,熊锦州不会将安全寄希望于不遇到拐子上。 宁归竹觉得熊锦州的考虑挺好的,他也没有深想,思绪一转就落到了另一点上:“咱们县里也有庙会?” “有。”熊锦州道:“大人觉得容易出事,就只逢年过节会办。” “那到时候喊上爹娘和大哥他们,还有孩子们,咱们住在县里,也方便去玩,冬季没什么事情,可以多玩两天。” “好,想玩多久玩多久。” 两人轻声说着未来相关的话题,最终是被烟花声打断的。 烟花炸响占据天际,比星星更亮,比萤火虫更美。绚烂的烟火燃尽,坠落的烟尘上方,是绽放的第二朵烟花。 这是最基础的烟花,但比宁归竹从前看过的任何一场都要漂亮。 烟花沉寂。 熊锦州拉了宁归竹一下,“竹哥儿,来这。” 宁归竹疑惑地顺着他的动作过去,旁边的青砖瓦房边,不知何时搭上了梯子,熊锦州拉着人到梯子前面,笑着问道:“敢不敢上去?” 上房对宁归竹而言不算难事,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屋里,决定相信熊锦州的安排,顺着梯子爬到屋顶上,又往旁边挪了挪,帮忙扶着梯子等熊锦州上来。 两人很快在屋顶上汇聚,熊锦州带着人在屋脊上坐着,指着视线尽头示意宁归竹看。 临时搭建的竹制高楼上,火花绽放,璀璨夺目。 火树银花。 宁归竹一时挪不开眼睛,直到表演结束,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周遭的静谧忽然显眼起来,宁归竹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熊锦州,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找了很久?” 熊锦州抱着人,发出满足的喟叹,笑着说道:“也不算很久,征询了下那些人的建议。” 玄武卫天天乱窜,很快就能熟悉一座城。 “那也费了心思。”宁归竹嘀咕。 他们又不是给玄武卫发工资的人,问一两句能得到个建议就不错了,剩下的还是得熊锦州自己费心神寻找。 但这人不说其中的消耗,宁归竹也就当不知道,靠在对方怀里继续赏月。 等到时间渐晚,庙会开始散场,熊锦州带着宁归竹下了屋顶,并肩往租住的院子而去,只有交谈声断断续续地飘向夜空。 “我攒的零花钱这回是真的没了,今天能不能多给点奖励?” “你还想要什么?”哥儿声音惊诧。 被询问的人压低了声音,“听闻有种姿势上下颠倒,能让人进得更深。” “!!!熊锦州,你到底哪儿听来的这些东西?!” 接连的呼痛声中,男人求饶:“好竹哥儿,都是我以前在兵营里听的,那么多人睡一处,我也躲不过去啊。” “……” 吵吵闹闹的夫夫俩回到家中,只有月亮知道奖励是否落实。 - 宁归竹和熊锦州在敏州城生活的第十七天,分散在敏州上下的玄武卫同时出动,带领附近驻扎的官兵,将敏州上下的官员一网打尽,马蹄声急,风声鹤唳,百姓藏于家中不敢出门。 宁归竹和熊锦州提前得知了消息,多买了些食材在家里放着,每天招猫逗狗,玩玩骡子和马,该吃吃该睡睡,是自成一派的悠闲。 “竹哥儿?” 轻缓的声音响起,熊锦州端了酸梅湯进来,就见方才还在看书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他只好先放下酸梅湯,走到宁归竹身边瞧了瞧,伸手去抱他。 宁归竹“唔”了一声,脑袋抵在熊锦州身上,问道:“大白天的,你别老想干坏事。” “……” 熊锦州噎了下,不由怀疑自己在宁归竹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 但看人面色困倦,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思绪甩走,开口说道:“我不闹你,就是抱你去床上睡,这里躺着不舒服。” “不去。”宁归竹拒绝。 他伸手抱着熊锦州,在人腹肌上蹭了蹭,精神了些问道:“我的酸梅汤呢?” “在桌上。” 宁归竹就松开了熊锦州,视线扫过桌上,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高兴道:“我就说我熬出来的肯定也很好喝。” 又问熊锦州:“让你端个酸梅汤,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起这个,熊锦州轻哼了声,“四喜叼着只老鼠在厨房门口吃,我把它和老鼠送远了些。” 宁归竹:“……” 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他关注了两秒猫和老鼠,视线落到熊锦州的手上,严肃问道:“你洗手了吗?” “洗了。”熊锦州无奈又好笑。 洗了就好。 宁归竹放下心来,靠着熊锦州,两人分喝同一碗酸梅汤。 面前的书籍被翻开,宁归竹闲来无事,给熊锦州讲上面的故事,清晰的吐字让听众分外享受,然而屋檐下的小鸟却无心关注,在它的下方,猫狗虎视眈眈,探头探脑的骡子和马给小猫搭了桥。 鸟:“……” 骂骂咧咧地飞走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怀了 敏州官员的落马, 在百姓之间传开后,四处都是欢呼声。 玄武卫压着人,直接在菜市口公布官员罪行, 当场斩首, 听去看了回来的人议论,说是那邊的地都被鲜血染红了。 虽然这些人死有余辜, 但寧归竹是不敢去看的, 甚至连买菜都不跟着去了。这事说起来,真不能怪寧归竹胆小——皇帝圣旨, 官员斩首后要在菜市口陈尸三日,以泄民愤。 熊錦州买了菜回来,和寧归竹道:“今儿在菜市场看见种没见过的虾, 我买了些回来咱们尝个新鲜。” “大钳子虾?” 寧归竹一时没将这名字和具体物种对上号,放下书凑到熊錦州拎着的竹篓里瞧了瞧,乐了:“居然是小龍虾。” 这玩意儿不是入侵物种吗? “认识?” 面对熊錦州的惊讶,宁归竹笑眯眯的,也没怎么掩饰,说道:“见过几回,这东西弄起来还挺好吃的, 就是有点少, 先弄一个口味给你尝尝,你有没有买黄瓜?” “没,我一会儿再去买点, 順带买些黄瓜回来怎么样。” “好啊。” 小龍虾先养在水里,熊錦州在宁归竹的指导下,又去买了些需要的菜和配料,回来时順道买了两把刷子, 两人搬着凳子坐在堂屋里收拾小龍虾。 忙活着,熊锦州给宁归竹说自己听来的闲话。 小龍虾是上一回出海的军队带回来的,本来是找了个地方圈养着,结果这玩意儿繁殖得太快,没两年就顺着河道朝其余地区蔓延开来,还对农作物造成过影响。不过没多久,农民们就发现这玩意儿清蒸后的味道还不错。 好歹是个肉,吃过两回之后,周邊村子的孩子们时常拎着竹篓出去捡。捡回来的大钳子虾收拾了吃也好,拎到集市上卖也成,反正是个无本买卖。 宁归竹刷着小龙虾,道:“没想到陈伯父的目标在这里先实现了。” 熊锦州茫然了下,接着才反应过来,宁归竹说的目标是指让百姓吃上肉,他挠了挠头,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他这样,宁归竹嘴角上翘。 买回来的小龙虾全部处理好,宁归竹和熊锦州又开始收拾配料。辣椒、蒜末、姜片还有大料等,一连串的东西收拾下来,时间都已经过了中午。 宁归竹打哈欠,“我困了。” 熊锦州闻言起身,擦干净手上的水,说道:“那先吃点别的去午睡?我给你弄个鸡蛋面可以吗?” 这两天天热,宁归竹越发倦怠,食欲也比较低。因而如非必要,飯都是熊锦州做的,以免宁归竹在厨房里忙活一通,热走本就所剩不多的食欲。 “吃好几回鸡蛋面了,切一点肉丝用辣椒炒了,做青椒肉丝面吧。” “行。” 熊锦州转身拿了肉出来,切下一块洗干净血水后,将其切成细细的肉丝。宁归竹拿着扇子站在旁邊看他忙活,站了没一会儿就靠窗坐了下来,看见出去玩的两只猫儿跳下墙头,正好踩在躺在墙角躲太阳的狗子身上,四只立时追逐打闹起来。 青椒肉丝做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加上是用来配面條的,油盐酱油重一些也没关系,因而熊锦州只在做面條上多花了些时间,不一会儿就端着煮好的面條出来了。 厨房太热,提前挪到堂屋里的宁归竹见他过来,坐起身坐到桌邊,扇着扇子搅拌面條。 面条咸香扑鼻,熊锦州放下个小罐子,“辣椒油,现在加还是吃两口再加?” “现在加。” 宁归竹说着,伸手拿过辣椒油,往碗里舀了两勺,繼续用筷子搅拌面条。 辣椒油进入碗中,很快将面条和湯汁染红,辣椒的醇香扑鼻而来。闻着这香味,宁归竹多了些食欲,坐直身体夹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柔韧筋道的面条沾满了辣椒油的香味,再配上辣椒炒肉的咸香,还是挺好吃的。他又单独吃了点辣椒炒肉,辣椒在翻炒过程中已经变得软烂,肉更是筋道耐嚼,越吃越香。 宁归竹吃了半碗面,又被热没了食欲,于是碗一推,“不想吃了。” 熊锦州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扇子给他扇风散热,“歇一会儿,等下再吃两口好不好。” “不想吃。” 宁归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扇子,说道:“你吃你的,我自己扇。” 熊锦州还想说些什么,被宁归竹催促着,只好先低头把面条吃了。宁归竹在旁边看着,见他吃得香,又被吸引着吃了点。 碗中还剩下小半,熊锦州也吃不下了,干脆用水冲一冲,放到了狗碗里面。 收拾完碗筷。 熊锦州回到宁归竹身边,蹲在他跟前问道:“等太阳下山之后,我们去看看大夫怎么样?” 宁归竹用扇面敲他脑袋,“看什么大夫,我又没病。” “一直胃口不好也不是事儿。” “不去。”宁归竹拒绝,“晚上还要吃小龙虾呢。” “……” 见人坚持,熊锦州叹了口气,只好说道:“那就明天去,好不好?” 宁归竹还想繼续拒绝,面前的男人忽然起身,一把将他抱起,往上抛了好几下,吓得宁归竹不得不抱住对方的脖子,用力拍了下熊锦州的后背:“你做什么呢?!吓死我了。” “称重。”熊锦州板着张脸进卧室,“你至少轻了十斤。” 宁归竹都气笑了,“你是秤吗就在这称。” “反正就是瘦了,必须去看看。” “……” · “你仔细盯着,油开始冒青烟了,再将小龙虾放进去,这个温度炸的虾更好吃。” 扇着扇子的修长身影站在厨房外面,踮着脚眺望鍋中的情况,嘴上还不断叮嘱着,生怕里面的人性子急,放早了食材。 熊锦州守着鍋中的油温,说道:“都是新鲜的虾,应该没差别吧?” “你别管,听我的。” “哦。” 宁归竹在外面看着,见油温差不多了,立即开口下令“可以放了。”又叮嘱道:“你注意着点,别被油花溅到了。” “放心。” 熊锦州动作麻利地将小龙虾放入鍋中,拿着鍋铲稍稍站远了些,等到溅出来的油花没有那么多了后,才拿着锅铲翻拌锅中的小龙虾。 等到龙虾炸到通体红亮,虾身微卷,熊锦州将其捞出,抖掉里面的油,重新下入第二份。 准备的小龙虾不少,总共炸了三回才全部弄好。 宁归竹在外面扇着扇子,等熊锦州将大部分的油盛出来后,才鼓起勇气进入燥热的厨房。 接下来的炒制稍稍要点技术含量,他不是很相信熊锦州做飯的本事。 锅中留有底油,将灶火升高,等到油温再提升些许后,宁归竹往里放入姜片、蒜末、干辣椒和一点点花椒,翻炒出香味再加入豆瓣酱小火继续翻炒。 豆瓣酱还是搬家宴时在酱坊购买的,日常吃用得少,这回出门宁归竹就顺手带上了。 等到料汁炒出红油,宁归竹往里加入八角桂皮和香叶继续翻炒,最后加入炸好的小龙虾,大火快速翻炒均匀。 没有啤酒,宁归竹放了点黄酒进去,再加入水,烧开后放入调味汁。 最后将切好的黄瓜条倒进去,翻拌一二,盖上盖子开始焖煮。 “呼,好热。” 宁归竹用力扇着扇子,感觉眼前有些花。 熊锦州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扶着人往厨房外面去,另一只手也在不停地给宁归竹扇风,皱着眉头说道:“要不,今天就弄这一个?我一会儿蒸一锅馒头,也够咱们吃了。” “那些都炸好了,一起弄了吧。” 见熊锦州蹙着眉头,面上忍不住地擔心,宁归竹笑着说道:“你别擔心,就是敏州这边太热了,我有些受不了而已。” 熊锦州欲言又止。 敏州的气温确实比安和县要高一些,但现下已经进入夏日尾声,除非是站在太阳底下晒着,否则体感应该要更凉快才对。 不过先前说了几回,宁归竹都没放在心上,熊锦州这会儿也不再多言,只是想着明天得趁早带宁归竹去医馆看看情况。 锅中的香辣小龙虾已经焖煮好,宁归竹也凉快了下来,于是又挽着袖子进了厨房,要开始弄蒜蓉小龙虾。 熊锦州跟在他身后,拿着扇子给人扇风。 蒜末分两份,三分之二炒成金蒜盛出,锅中放底油爆香姜片加入些许的蒜末,再将小龙虾放进去大火翻炒,翻炒好后加入黄酒、金蒜和盐,添水盖盖焖煮收汁,临出锅时加入剩下的全部生蒜,随着翻炒香味爆棚而出。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宁归竹管了,熊锦州将人推出去,把两大盆虾端到堂屋桌上,洗干净锅后开始烧水,他在旁边揉面切面条,等到水烧开,将面条放到蒸格上蒸熟。 这也是宁归竹要求的。 等到龙虾吃得差不多后,将蒸熟的面条散在湯汁中,稍稍拌匀就能吃,味道还很好。 熊锦州在厨房里忙活,宁归竹就坐在桌边剥小龙虾。等男人从厨房里出来,两人的碗里已经放了好些剥好的虾肉了。 “怎么不先吃?”熊锦州坐下问道。 宁归竹:“吃了的。” 小龙虾这种极具现代色彩的食物,对宁归竹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只是和熊锦州在一起久了,他已经养成不吃独食的习惯,这才没怎么吃。 熊锦州夹了一块虾肉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 怪不得竹哥儿见了这么高兴。 宁归竹笑眯眯地道:“小龙虾配啤酒简直一绝,可惜现在没有得买,等回去了我试着酿一些,日常可以喝两口,也不用擔心会醉。” “好。”熊锦州听他的,“等我放假的时候弄,能搭把手。” “嗯呐。” 夫夫俩说着话,宁归竹酒量不行,喝的是自己熬的酸梅湯,熊锦州一小口酒一口肉,等到将碗里的小龙虾吃完,他挽着袖子拿起小龙虾,学着宁归竹的动作开始剥虾。 初学者的速度多多少少有些慢,不过熊锦州皮糙肉厚,手指也挺灵活,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可以反过来给宁归竹剥虾了。 宁归竹乐得轻松。 香辣小龙虾咸辣鲜香,蒜蓉小龙虾蒜香浓郁,再配上虾肉的鲜嫩弹牙,简直美味。一起炖煮过许久的黄瓜脆爽清甜,能够平衡小龙虾的咸辣口味,吃两口肉就忍不住夹一块黄瓜。 配着酸甜的酸梅湯,夏天的燥热都没了存在感。 熊锦州将剥好的虾肉放到宁归竹碗里,听见院门被人敲响,拿起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蒜蓉酱,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玄武卫。 门一开,熊锦州身上的龙虾香味就扑鼻而来,那人顿了下,才将手里的信递给对方,“这两天新官就能到任,你们不用太担心了。” “好,谢谢。”熊锦州接过信看了眼,在上面瞧见了陈县令的印。 玄武卫说完话就想走,脚步都抬起来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吃什么?怎么做的?” 熊锦州闻言愣了下,下意识侧身:“要不要一起吃点?” 那人连忙摆手,“不用,就是想问问做法。” “哦。”熊锦州点头,诚恳:“那你们应该做不出来。” 那人:“?” 不等他误会,就听熊锦州将做法仔细说了一遍,然后道:“豆瓣酱这边没买的,得去安和县的酱坊买。” 所以说他们应该做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真的想吃,那名玄武卫认真思索了两秒,道:“没事,现在闲了,空个人出来去安和县买酱就成。” “……” 这操作熊锦州是真没听过。 送走玄武卫,熊锦州将信件放在桌上,跟宁归竹说了给出吃食方子的事情。 “他们拿到豆瓣酱也不一定能做出来,下回要是见了人你记得问问,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教一下。”宁归竹道。 自从知道玄武卫还留了人在保护他们之后,宁归竹就琢磨着给人送点东西道谢了,只是因为人家忙才没能送出去。若非如此,熊锦州也不会随意将宁归竹的方子说给别人听。 这会儿听到宁归竹的叮嘱,熊锦州应了一声,看人擦干净手在拆信,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陈县令来信倒也没什么目的,只是叮嘱了下两人要注意安全,又提起他们这次敏州之行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玄武卫递信送到了皇帝那儿。更具体的也没说,不过话里话外都是安心了的意思,大概是皇帝已经注意到了宁归竹,他们以后不用再担心会被人盯上的问题。 宁归竹大概看过之后,跟熊锦州说了下信上的内容,熊锦州随口“嗯”了一声,将剥好的虾放回汤汁里蘸了蘸,送到宁归竹嘴边。 宁归竹张口咬住,嚼了嚼,幸福地轻哼了两句小调。 龙虾吃得差不多之时,两人将剩下的全部剥了,放到汤汁里面,然后把蒸好的面条放进去,搅拌搅拌,等到面条裹上汤汁,一道美味的‘鲜虾面’新鲜出炉。 宁归竹吃多了虾和酸梅汤,这会儿有些饱了,吃了一小碗就没再动筷子。 好在面蒸的少,熊锦州一个人就能解决掉剩下的。 吃饱喝足,休息了会儿,给小动物们喂食,收拾弄乱的厨房和锅碗瓢盆,等到他们停下来时,天已经开始黑了,两人洗了个澡,坐在院子里面歇凉。 考虑到宁归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熊锦州今天没闹宁归竹,等人生出睡意之后,就抱着人回了卧室睡觉。 宁归竹还有些稀奇,“今天不做?” 熊锦州亲亲他,“天热,等凉快了再说。” - 早晨。 今天的早餐是买的纯面馄饨。 汤面上飘着些许油花,面皮轻薄嫩滑,内里的肉透出色来,配上鲜嫩的葱花,看着就漂亮美味。 宁归竹吃了两口,不由放下了筷子。 “不喜欢吃?”熊锦州问道。 “有点腻。” “腻?”熊锦州意外,“昨天也是这家的啊。” 说着,他还尝了个,没吃出差别来。 宁归竹想了下,说道:“可能是昨晚小龙虾吃多了,这会儿又刚起没精神。” “好吧。”熊锦州将馄饨挪到自己面前,准备一会儿吃了,同时问宁归竹:“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你吃吧,我去倒碗酸梅汤。” 宁归竹起身,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去,熊锦州心下担心,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宁归竹端着酸梅汤,喝着走到堂屋时,熊锦州已经将馄饨吃了个七七八八,见他过来,熊锦州含糊道:“我马上吃完,咱们一会儿就去看看大夫。” 宁归竹喝着酸梅汤在他身边坐下,戳熊锦州:“都说了是热的,你不要这么担心啦。” “我不放心。” 熊锦州快速吃完早餐,趁着宁归竹喝酸梅汤的时间,给家里的小家伙们准备了早餐,进卧室拿钱。 见他一副‘不看大夫不罢休’的态度,宁归竹只好顺着熊锦州,一口喝完剩下的酸梅汤,起身。 熊锦州拿了钱,牵着宁归竹往最近的医馆而去。 时间太早,两人到医馆的时候,人家才刚刚开门,只有药童在里面忙活,坐堂大夫还没有来。 两人在药童的招呼下在旁边坐着,宁归竹偏头见熊锦州还蹙着眉,好笑地给人揉开眉心,说道:“只是食欲不振而已,你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熊锦州抓着他的手,亲了亲,“看看,没事的话最好。” 他都这么说了,宁归竹也不好再说。 两人稍稍等了会儿,老大夫才慢悠悠出来,见已经有人在等着,有些意外地加快了点速度,还以为是什么急病,问道:“你们谁要看病?什么症状?” 熊锦州牵着宁归竹起身,“我夫郎,他这几天不爱吃饭,而且有些贪睡。” “贪睡多久了?”老大夫摆上布袋,示意宁归竹将手搭上去,同时问熊锦州。 “有十多天了吧。”熊锦州也不是很确定。 天热本就容易精神不济,再加上熊锦州晚上经常闹宁归竹,还真没办法判断具体的情况。 随着这句话落下,老大夫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宁归竹手腕上,他仔细按了按,问道:“除了食欲不济,有没有恶心想吐、经常上厕所的情况?” 宁归竹道:“没有想吐,上厕所的话,好像是比以往多了点。” 熊锦州在旁边补充,“早餐买的馄饨,他说有些腻。” “哦。”老大夫点着头。 宁归竹见人面色平和,安抚地看了眼熊锦州,笑着问道:“是肠胃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老大夫收回手,笑着说道:“是有喜了。”? 嗯? 什么东西? 宁归竹彻底懵了,还是熊锦州先反应过来,握住宁归竹的肩膀连声追问:“大夫,那我夫郎身体情况怎么样?不吃饭的问题能治吗?需不需要吃那什么安胎药?我需要注意啥吗?” “不吃饭这事没办法,不过持续时间不会太长,这两日稍稍做点好得就行。”老大夫摇了摇头道,“安胎药是体虚保不住孩子的人吃的,你夫郎不需要。” 说到这里,顿了下,先看了眼宁归竹,才继续说道:“近期不要行房,孩子月份还小,弄得过了,大人孩子都容易出事。” 捕捉到这句话,陷入揣崽震撼中的宁归竹回过神来,耳朵有些红。 熊锦州应了好,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吃了对大人好的?” 老大夫眼皮抬了抬,“多吃肉,多吃青菜,吃饱了吃好了身体就好。”说完见熊锦州还在听,只好接着道:“你要是不嫌花钱的话,我给你几个吃食方子,你拿了药材回去给你夫郎炖汤喝。” “那就麻烦您了。” 见人终于提笔写字,熊锦州放下心来。 趁着老大夫提笔写药膳的时候,熊锦州满面笑意地蹲在宁归竹面前,细看才能发现人其实是恍惚的,他看了半晌,忍不住戳了下宁归竹肚子,面上终于浮现出震惊来,“这里面有个孩子。” 宁归竹:“……” 表现得那么正常,差点以为这人真接受良好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幸福日常 老大夫写好药膳递给两人, 又单独给了一张方子,说道:“这上面的是需要抓的药材,不收你们的诊金, 五张药膳方子共一两银, 药钱另算。” 熊錦州果断掏钱。 老大夫收下那一两银,熊錦州拿起药单去抓药, 宁歸竹坐在一侧, 仔细看过老大夫写下的药膳方子,確定是自己没见过的药膳内容后, 这才仔细将其折好收起。 他方才是没反应过来,要是反应及时,药膳方子也是可以不用買的。 不过…… 宁歸竹抬眸, 看熊錦州在药柜前忍不住踱步回头看来的动作,笑弯了眼睛,熊錦州一片心意,買了就買了吧,反正也是给他吃的。 肚子里的崽子太小没什么存在感,再加上有点难以想象生孩子的方式,宁歸竹干脆当了鸵鸟, 不往深里想, 这会儿心态倒是很平稳。 熊锦州買了药材过来,伸手去扶宁歸竹起身,面上的笑容显得有些憨傻, 问道:“那药膳上都写了些什么?我们现在顺路去买了。” 宁归竹提醒:“菜市口还摆着東西呢。” “哦。”喜讯来得太过突然,熊锦州早就忘了这一茬,闻言就道:“那我们到处逛逛,看有什么你想吃的東西没?” “也行。” 前段时间外面乱糟糟的, 出来摆摊的人家也少,宁归竹一直待在家里没咋出门,虽然说日子过得也很惬意,但这会儿四处走走的提议还是很让他心动的。 熊锦州将药丢进随手帶出来的竹篓中,牵着宁归竹的手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地就要看一眼身边的人。 他平日里就爱盯着宁归竹瞧,这会儿更是连路都不怎么看了。 宁归竹无奈抬手,将他的脑袋扳正,说道:“看路,别看我,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你反应比我快些。” “哦。” 说别的熊锦州不一定听,但让他留意周遭的情况,他一下子就顺从了。 敏州上下的官员被洗刷一清,今天出来摆摊的人家不少,宁归竹走在其中,闻着乱七八糟的食物香味,越发没了食欲。 熊锦州见没有他感兴趣的東西,面上的欢喜褪去,担心地问道:“什么都不想吃吗?” “唔。”宁归竹想了下,说道:“想吃豆花了。” “那我去豆腐铺问问。” 他立时就想去,又不放心将宁归竹留在这儿,不由迟疑地看向宁归竹,“一起去还是先回去?” “一起吧。”宁归竹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道:“顺道买点豆腐,回头弄豆腐酿肉吃。” “好。” 豆腐铺距离比较远,夫夫俩到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店有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买豆腐。 宁归竹要了两塊豆腐,问道:“请问下,有没有还没压成型的豆花?” 老板疑惑:“你们要买这个?” “是。” “这,我想想啊……” 老板也没賣过豆花,有些迟疑着,不知道如何报价好。宁归竹见人没有拒绝,就主动提出用豆腐的价钱买,不过得借用一下他们家的碗,之后会给送过来。 没有经过压制的豆花更占面积,宁归竹提出的这个建议,老板是不吃亏的,她很快就答应下来,拿了个大的汤碗给他们装了一份豆花,收了碗的押金,宁归竹和熊锦州这才帶着東西回到家里。 许久没有吃豆花,帶着碗回到家里,宁归竹迫不及待地放下碗,挽着袖子进了厨房,“我去炒蘸水,锦州你等一下啊。” 熊锦州无奈,只好先放了药材,匆匆跟进厨房,问道:“要怎么弄?我来吧?” “没事,我自己来。”宁归竹精神奕奕,覺得自己能行。 不过刀最后还是落入到了熊锦州手中,趁着他剁肉末的时间,宁归竹收拾其他需要的食材。 辣椒、蒜末、酱油、豆瓣酱…… 除此之外,宁归竹还剥了些花生细细压碎,放在旁边备用。 昨儿弄小龙蝦费了不少油,宁归竹准备好东西,对熊锦州说道:“你晚点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记得看看有没有板油,先前弄的油吃完了,得再炸一些。” 熊锦州问道:“要不要全买回来?” “买个一两斤就够了,要是吃不完,咱们能帶回去的也有限,回头浪费了。” “好吧。” 熊锦州应下,将肉末放到宁归竹手边,到灶台前面烧火。 锅中冷油烧热,宁归竹将花生碎先放了进去,等到炸香之后加入蒜末和辣椒,然后才是肉末,大火翻炒片刻,加入准备好的酱油跟豆瓣酱,又添了点辣椒油进去。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宁归竹添了一小碗水,煮开之后加入些许面粉水煮到浓稠。 “好了。” 宁归竹放下锅铲,去将买回来的豆花分成两碗。 熊锦州见状说道:“你吃就好了,我先前吃了那么多馄饨,现在还是饱的。” “你不跟我一起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怀孕消息的影响,熊锦州看宁归竹,总覺得他这会儿有些低落,鬼使神差地开口道:“那我陪着你稍微吃一点。”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确实准。 宁归竹习惯了和熊锦州一起吃,忙活的时候也是按两人份一起准备的,他忽然说让他一个人吃,宁归竹乍一听,心情確实不太好。 不过这会儿听熊锦州改口,宁归竹又高兴起来,端着两碗豆花来到灶台边,将锅里的蘸水均匀地分到碗中。 蘸水铺满了豆花表面,熊锦州端着碗走在后面,宁归竹则是端了两碗凉白开。 两人到了堂屋里,东西放在桌上,宁归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豆花。蘸水浓烈的味道和豆花本身的柔嫩形成鮮明的对比,花生碎为其增加了些酥脆的颗粒感,鮮香余韵缠绕在舌尖,辣而不灼,鮮而不腻。 一个不留神,碗里的豆花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熊锦州见状,给他又分了些。 这会儿食欲上来了,那一份确实没吃饱,宁归竹也没有拒绝熊锦州的动作。 带回来的豆花被他吃了大半,熊锦州这才解决了剩下的,看他捧着水碗慢悠悠喝着,心情很好地问道:“吃饱了吗?” 宁归竹高兴地点头。 吃饱了就好。 熊锦州放下心来,转而说起午餐和晚餐,“午餐除了豆腐酿肉之外,再给你煮一点药膳,晚餐的话,我出去弄点大钳子蝦回来,可以吗?” 昨天宁归竹吃了不少小龙蝦,熊锦州就想着贴合他的口味准备。 “那我们今天吃顿清蒸的。”宁归竹高兴说完,终于想起来肚子里还有一个,又说道:“不用弄太多,我可能得少吃这个。” 他从前没交过女朋友,又忙着生活和工作,休闲娱乐的时间不多,无处了解相应的知识。 不过水里面的东西,除了鱼好像都是寒性的,得适量。 熊锦州不是很认可这话,大夏天的怀了孕,搞得人吃不下饭,这会儿遇到个喜欢的不多吃点,难道还要饿着肚子硬熬不成? 宁归竹听他这么说,笑着亲亲人,“一顿吃不饱,就多吃几顿嘛,我又不是非要饿着不可。” 熊锦州勉勉强强应下。 收拾干净碗筷,熊锦州这才带着银钱和两个竹篓出了院子,宁归竹在家里逗猫狗,听见馒头在棚子里叫唤,又起身去给它和马儿解了缰绳,让它们在院子里稍稍活动一下。 · 熊锦州将豆腐铺的碗送回去,拎着东西在菜市逛了一圈,目之所及的新鲜蔬菜都买了点,也不多,够吃一顿的量。又看见賣鹅蛋的,数量不多,就十个,熊锦州检查过没有坏蛋后,全买了下来。 买完又看见卖果子的,闻着就甜香甜香的,价格有点贵,熊锦州挑着买了几个,放在竹篓角落里。 今天运气不错,菜市有卖小龙蝦的,不需要熊锦州去别的地方找,他跟人说好之后,先去称了板油,转道准备回去的时候,才给了摊贩钱,带着挑好的三十只活虾回到了院子里。 宁归竹正看着书,看见熊锦州回来,桌上的书还在缓慢合拢书页,人已经出了堂屋。 他跟在熊锦州身后转着圈儿,“买了些什么?” 熊锦州放下装菜的竹篓,将小龙虾倒进水里养着,说道:“菜市有的青菜都买了些,还买了点果子,我没见过,不过都说很甜,你翻出来尝尝。” 宁归竹闻言,视线往竹篓里一瞧,看见几个红橙橙的果子,“苹果?!” 他凑近仔细瞧了两眼,闻着扑鼻的苹果香味,下意识问了句:“这也是朝廷出海的队伍带回来的?” 熊锦州摇头,“这个没听说。” 得到这个答案,宁归竹也没有过多纠结,他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个果子,欣喜又珍惜,没有半分在现代时的不屑一顾。 宁归竹看够了,起身洗了果子,切成两半分给熊锦州,“尝尝。” “你吃就好了,我不用。” 熊锦州拒绝的话还没有彻底落音,嘴巴就被宁归竹塞来的果子给堵住了,清甜的苹果香充斥着鼻尖,他无奈地收回忙碌的手拿住果子。 宁归竹笑眯眯的,“反正我是不吃独食的,你要不吃那就都别吃了。” “……” 没管熊锦州是个什么反应,宁归竹咬着苹果蹲下来,开始帮着收拾竹篓里的东西,边弄边问:“这果子多少钱买的?” “二十文一个。”熊锦州目移。 宁归竹手一抖,手中的鸭蛋差点落下去,他瞬间转头,嘴里叼着果子无法开口,便用表情表演震惊。 多、多少?! 熊锦州又重复了一遍价格,轻咳了声给自己正名:“他们说这个果子能放好几天,一两天吃一个,算下来也不贵,对不对?” “……” 半晌后,他平复心情,将嘴里的果子拿出来,半晌憋出一句:“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菜市里还有这么贵的东西卖呢。” 熊锦州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让他吃好一点罢了。 · 厨房里熬着浓稠的米粥,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翻看男人刚买回来的游记。 怀孕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实感,还没有刚听见大夫说‘有喜’时的震惊多,倒是熊锦州,本来黏糊人,现在更是寸步不离,有点烦。 心里嫌弃着,宁归竹换了个姿势,将游记翻页。 熊锦州给他扇着扇子,忍不住道:“竹哥儿,要不要躺会儿?” 堂屋里的凳子很宽大,宁归竹身材纤瘦,才勉强窝进去。一时半会儿的还好,时间一长就容易不舒服,这还没过半个时辰呢,就换了二十多次姿势了。 宁归竹坐起来些,扭身看他:“躺哪儿?” 熊锦州指了指堂屋的地面,说道:“咱们不是带了凉席出来嘛,我收拾下,把东西铺在地上。” 屋子里地面材料是夯实的三合土①,虽然说很坚硬平整,但灰尘较多,想要躺的话还是得好好收拾下的。 宁归竹放下书,跟熊锦州忙活起来。 将堂屋里的桌椅搬到墙边放着,用扫帚仔细打扫干净地面上的灰尘,带出来却没用上的凉席铺在地面上,宁归竹脱了鞋坐上去,舒服地往熊锦州身上一倒,心情愉悦。 熊锦州靠着椅子坐着,正好给宁归竹当靠垫。 大旺二彩汪汪汪地从堂屋前跑过,看见人类的姿势,又甩着尾巴跑了回来,舌头吐出,立即凑到了人类身边贴贴。 宁归竹抬起脚,挡住凑过来舔他的狗子,“去去去,自己窝着,别舔我。” 被踩着的二彩无辜歪头,“汪?” 熊锦州朝两只狗招了招手,“过来。” 一边拒绝,一边招呼,两只狗果断抛弃了宁归竹,甩着尾巴凑到了熊锦州身边,哈着气舔熊锦州的手。 熊锦州顺着它们的毛发,絮叨叮嘱:“你们乖点,这段时间不要闹竹哥儿。” 狗听不懂。 摇头摆尾,兀自高兴。 · 熬好的药粥很香,味道也还算不错,宁归竹将里面的中药全部挑了出来,喝了两口粥,等肚子里有些东西后,才拿起筷子去夹桌上的豆腐酿肉。 豆腐切塊油炸,将中间掏空,塞上剁烂的肉泥,经过长时间的酿炖后,汤汁入侵到内里,再配上肉馅的鲜美,味道一绝。 熊锦州将他吃饭的动作收入眼底,伸手往他面前放了个空碗,端过药膳粥。 “嗯?” 宁归竹疑惑看去。 熊锦州道:“我帮你把药材挑出来。” 闻言,宁归竹笑弯了眼睛。 一碗粥被细细翻过,药材全部挑了出来,只剩下些肉末和蔬菜碎,明明表面上没什么差别,偏偏让人多了些食欲。 宁归竹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三分之一的豆腐酿肉,饱了。 熊锦州还在嚼药材。 这东西味道不好,但也算不上难吃,于是就没丢。 宁归竹见他吃饭吃得面无表情,说道:“别吃了吧,这次的丢了,下回的我自己吃。” 熊锦州抬眸,咽下嘴里的东西,“没事,吃多了还挺香。” “……” 感覺更像是味觉被麻痹了。 宁归竹更心疼了,说道:“吐了吐了,不喜欢就不吃,反正药材的药效都煮到粥里面了。” 熊锦州笑得无奈,“我说真的,这药材是糯口的,苦味不重,确实挺好吃。” “真的?”宁归竹将信将疑。 熊锦州就舀了一块送到他嘴边,“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宁归竹咬住那块药材,嚼了嚼,片刻过后,“确实还行。” “是吧,不好吃的话我早丢了。” 既然他没委屈自己,宁归竹就放下了担忧。 不过今天的药材味道还不错,不代表其余药材的味道也好,他说道:“我们一会儿出去买个药碾回来吧,要熬药膳的时候,就将药材全磨成粉,这样没那么大块,吃起来也顺口些。” 熊锦州思索:“会不会影响效果?” 这…… 宁归竹还真不清楚。 中药炮制深奥无比,方法稍有不同,药效都会受到影响。 他说道:“要不,去问问老大夫?” “行。” 午饭结束,熊锦州收拾好家里,揽着宁归竹在地上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太阳还烈。 身边就是夫郎,下午也没事情,他守着宁归竹,懒洋洋地支着脑袋。 猫儿不知何时睁开眼,玩闹扑腾了起来,将两只狗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它们闹出的动静有些大,熊锦州往那边瞧了瞧,见四只好像是在扒拉虫子,也没放在心上,直到那只虫子被猫一爪子拍出包围圈。 好家伙,食指长的蜈蚣。 熊锦州下意识抱紧宁归竹,不等他动作或者呵斥什么,四只又玩着蜈蚣到了另一边。 “…………” 沉默片刻,熊锦州安置好宁归竹,起身去找了棍子过来,将那只蜈蚣砸死丢出了院子。猫狗喵喵嗷嗷地跟在身后,大声控诉人类的强权,还想跟出去玩,被熊锦州一巴掌按住了。 等宁归竹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留下的燥意也被风吹散了不少。 他打着哈欠起身,靠在熊锦州身上蹭了蹭,“我感觉我晚上要睡不着了。” 熊锦州抬手顺着他的头发,“睡不着就不睡,我买些蜡烛回来,你想看书或者做什么东西都行。” 宁归竹笑着蹭了蹭他,“那就这么说好了。” “嗯,说好了。” 中午吃得饱,晚饭就不着急。 两人稍稍歇息了会儿,牵着手出去逛市集,他们这几天空闲着,坐卧都比较随意,在经过一个小摊时,熊锦州拉着宁归竹挑了好些发绳,以免用发簪挽发硌着后脑勺。 经过药铺的时候进去问了问,确定药材磨碎没关系后,才去石匠铺买了慧夷槽②,略贵,但想想日后还可以用来磨花椒,又感觉还能接受。 从石匠铺出来,逛着街,顺道买了蜡烛。蜡烛都有了,于是又买了个灯笼,晚上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将蜡烛放进去用来照明,就不用担心会被风吹灭了。 夫夫俩在外面逛了一圈,回到家的时候,夕阳已经在天边弥漫开来。 两人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搬着凳子坐在桶边,收拾养了大半天的龙虾,因为要清蒸,为了避免影响口感,虾线不着急取出,收拾起来也就快一点。 熊锦州将其摆到锅里蒸着,宁归竹则开始准备蘸汁。 没有海鲜酱油和柠檬,宁归竹剁了些姜末,往里加入醋、糖和食盐,搅拌均匀后放在旁边,拿另外的碗盖着,避免虫子进去。 “弄好了?” 熊锦州过来,见他已经忙完,牵起宁归竹的手。 “嗯。”宁归竹扫了眼旁边的蒜,说道:“要不要弄点蒜蓉酱?这个蘸虾也挺好吃的。” 熊锦州道:“两口锅都占着呢,没地方弄了。” “那就下次吧。”宁归竹也不强求。 等到虾肉充分蒸熟,另一个锅里热着的粥也好了,熊锦州拿着剪刀弄虾线,宁归竹在旁边剥虾。 剥好的虾放到料碟里打个滚儿,鲜甜的Q弹的小龙虾沾上姜醋汁后,越发清冽美味。 宁归竹喝着粥,自己一口虾,熊锦州一口虾地忙活着。 熊锦州拒绝了两次,被宁归竹“怀孕不能吃太多虾”为由堵嘴,享受着夫郎送到嘴边的美食,面上的笑容格外明朗。 总共就三十只虾,熊锦州很快将虾线全部处理完,接过了剥虾壳的任务。 夫夫俩吃完饭,又一起忙活着,喂完猫狗收拾好卫生,洗浴过后再度黏在了一起,扇着扇子或闲聊或者讲故事,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在敏州城的日子过得格外快,日常就是吃吃喝喝,三不五时地赶着马车出城走走逛逛。 玄武卫那边渐渐地也空闲了下来,爆炒小龙虾打开了他们的味蕾,偶尔会闻着香味过来请教下食谱,得知宁归竹怀孕了之后,顺带送来的礼物就从吃食换成了布料药材之类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负责抄家的,从上到下都富得流油。有些东西他们舍得送,夫夫俩都不好意思收。 一方觉得寻常的布料药材不值钱,一方觉得食谱方子不值钱。 本来跟陌生人没差别的两方人,相处下来倒是关系越来越好,宁归竹和熊锦州启程回安和县的时候,还有几人将他们送出了敏州城。 说是顺路,但也是一番心意。 第108章 第 108 章 回家 时间一晃就满两个月了。 柳秋紅去后屋喂了鸡鸭回来, 见熊錦平在院子里忙活,忍不住道:“也不知道老二和竹哥儿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那个亲戚。” 熊錦平:“有錦州在呢, 总归是安全的, 娘您别担心。” “錦州又不是神仙,哪能不担心哦。” 熊锦平哑然。 说不担心出门在外的弟弟和弟夫郎是假的, 他后来琢磨着, 总觉得夫夫俩说出去寻亲戚的话是搪塞他们的,只是这些事情不好跟家里人说, 怕他们跟着坐卧难安。也就只能沉默寡言,偶尔说一句相信弟弟。 絮絮叨叨一大通,眼见着大儿子又不吭声了, 柳秋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也不念叨了,继续去忙活。 晚上,王春華从娘家回来时,还带了十个鸡蛋,她将东西放到厨房里,说道:“晚上弄个鸡蛋抱豆腐吧, 好久没吃这些, 都馋了。” 没有舍得花钱的熊锦州和寧归竹在,一家子恢复了日常的节省,买肉弄鸡蛋菜的次数屈指可数。 柳秋紅听王春華提议, 点了点头也没有拒绝。 老大夫妻俩雇人来做豆腐之后,家里也能空出手来打理了,柳秋紅和熊石山商量着,就一点点地松了话语权, 让两孩子自己管家。 管家这种事,即使是在寻常人家,只要想日子过得红火就得多费心神。他们夫妻俩现在还有精力,能给人搭把手管管,就幹脆抓紧时间让两人上手,省得日后年纪大了想教都有心无力。 等到老大夫妻俩日子走上正轨,他们就去给老二夫夫帮忙,只要是他们能教的都仔细教一教,免得日后老二夫夫觉着他们偏心,搞得心里不舒坦。 一个鸡蛋菜的事情,在柳秋红心中掀起无数思绪,最后汇聚成夜晚和熊石山的絮絮叨叨。 熊石山给人倒了碗水,跟人一起琢磨。 · 家里人在思念,启程的人也归心似箭。 寧归竹从后车厢出来,道:“虾状态还行,咱们真能七天内到家?” 小龙虾算是个新鲜吃食,夫夫俩就想着带些回去,为此还去找木匠打了好几个半臂深的大木箱子。 现下就堆放在后车厢的地板和座位上,里面只放了虾背高的河水,用粗布盖着,再加上车厢的遮挡,尽可能地隔绝光线降低龙虾的代谢率。 熊锦州驾驶着馬车,说道:“尽量吧,有几段路不怎么平,也不能走快了。” 现在寧归竹怀着孕,不比之前健康,还是顾着人要紧。 “好吧。” 寧归竹托腮,视线看向林中。 大旺二彩在馬车里憋不住,今天启程的时候怎么都不肯上馬车,就幹脆跟在旁邊跑,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它们还能时不时超过馬车跑到前面去玩。 马车又快速往前跑了会儿,遇着片宽敞的空地,熊锦州勒马停在树荫之下,先一步下去后,扶着宁归竹下马车,“还好吗?” 这一路颠簸,怪折磨人的。 “还行。” 宁归竹站稳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深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转身将车帘掀开一角,喊两只貓儿出来。 三宝和四喜探头,四下看了圈后,才迈开爪子下马车。 它们也知道这会儿的停留不会太久,就在宁归竹和熊锦州身邊溜达,闻闻草叶拍拍虫子,找到个隐蔽的地方就扒拉两下,蹲下来上厕所。 乖得让人心软。 宁归竹喝了水,将水袋递回给熊锦州。 他们水袋里装的是凉白开,每天停下来休息时现烧的,等第二天出发时就凉透了,正好够喝一个白天。 歇了会儿,两人先后去林子深处上了厕所。 用装着河水的水袋洗过手,又看了看给貓狗以及马和骡子準备的水碗,确定它们都喝过了之后,倒掉剩下的水,招呼猫狗上马车。 烈日骄阳,马车再度启程。 · 今天是个难得的阴天,没有太阳没有雨,凉風吹过,吹散夏日的热意。 马车哒哒哒从远处驶来,出现在守城兵卒面前,熊锦州将手里的路引递过去,兵卒乐道:“我们还能不认识你不成,直接进吧。” “我夫郎说了,要尊重你们的任务。” 熊锦州笑着说了一句,跟另一邊的捕快们打了声招呼,这才驾驶马车直接进了城。 两人也没去在工坊的院子,马车一路来到陈府,熊锦州招呼了门房一声,直接掀开门帘进了后车厢。 门房闻言,匆匆来到马车前。 宁归竹下了马车,约束着被赶下来的猫狗,将提前写好的吃食方子交给门房,“劳烦您一会儿将这个给伯父伯母,我们买回来的大钳子虾不多,又在路上颠簸了这许多天,最好尽快弄了吃。” 小龙虾的称呼中带龙,碍于朝代背景,他也改换了称呼。 在门房表示记住了的声音中,熊锦州将一半的大钳子虾放到同一个箱子里,用布蒙着搬了下来,也道:“这玩意儿不好伺候,一时半会儿等不到他们开口的话,就直接送后厨处理了。” “行,我会跟管家说的。” 交接完虾,猫狗和人重新坐上马车,熊锦州往门房手里塞了些铜板,笑着说道:“你帮忙传个话,说我们明天早上会再来,有什么到时候再聊,今天先回家了。” 门房将事情记下,看熊锦州上车驾马离开,搬起箱子进入陈府,将东西交给管家,重复了遍两人的话,心情愉悦地回到府门口,跟一起值守的同伴分了那二十枚钱。 县令平日里管得严格,也就熊锦州这种在县令夫妇心中有些地位的人给的铜钱,他们才敢收下拿去用。 马车風风火火地来,丢下护了一路的虾,又风风火火地出了城。 小河村道路宽敞。 这会儿时间还早,村口只有孩子们在玩。 听见马车奔跑的声音,一群孩子伸着脖子好奇地看来,熊茵茵最先瞧清马车上的人,欢呼道:“小叔!师父!你们回来啦!” “小叔?师父?” 熊川水懵了下,仔细瞧去,待看清人后,也跟着高兴起来,拉着熊金帛蹦跳起来。感染着性子平稳的熊金帛也蹦了两下。 三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这邊,想瞧不着都难,宁归竹对熊锦州道:“我下去跟着他们一起走,你先将虾送回去。” “行。” 马车停下。 宁归竹下车,快步朝孩子们走了两步,笑着张开手抱住了跑过来的三人。熊锦州不由担心地瞧了两眼,见人蹲得很稳当,这才驱使马车往家里去。 三个孩子好久没见着宁归竹,这会儿亲热地贴着他,小嘴叭叭地讲述他不在的这两个月家里发生的事情。 宁归竹笑着跟他们聊了会儿,才招呼三个孩子往家里去。 三个小朋友都想黏着宁归竹,跟前跟后地走着,纠纠缠缠,短短一路走了许久。 等他们走到前屋时,在家的柳秋红和王春華都已经得到消息了,出门看见他们的走路姿势,纷纷笑出声来,然后才说孩子们:“都正常点,你们师父都走不了路了,等到家坐下来再黏糊。” 为了让小孩听话,大人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加重语气,落到孩子耳中就像是在凶他们一般。 三人委委屈屈,牵着宁归竹的手指不放。 宁归竹反握住他们的手指,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问道:“大哥和爹还在忙?” “是,你们这一路怎么样?找着亲戚了吗?”柳秋红关心道。 宁归竹摇了摇头,说出提前串通好的说辞:“没,我和锦州在那边才开始找没多久,就遇着敏州的官被抄家,到处都乱得很,没敢出门。之后环境平稳下来又发现有了孩子,幹脆没再去找。” 婆媳俩在听见敏州的官被抓了时,浮现出来的后怕和担心都还没成型,就被宁归竹有喜这个好消息冲散了,欢欢喜喜地追问:“真的有了?几个月了?你们怎么发现的?看着还没显怀,这一路没累着吧?” 宁归竹依次回答:“真的,才两个月左右,先前天热胃口不太好,锦州担心我,去医馆时大夫把脉查出来的,坐马车回来也不累。” “哎哟这可太好了。” 听着宁归竹的话,柳秋红和王春華心中欢喜,拉着宁归竹询问着细节。 宁归竹其实感觉有点尴尬,但两人这么高兴,他就不由得顺着她们的询问多说了些事情,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熊锦州正好安置完大钳子虾往外走,看见他们結伴而来,停下脚步笑着喊人:“娘,大嫂。” 婆媳俩只和他聊了两句,注意力就重新落回宁归竹身上,熊锦州弯腰去逗三个崽子。 师父被阿娘阿奶拉着说话,三个小孩根本插不进去,这会儿见着熊锦州,自然松开了宁归竹的手,热情地凑过来跟熊锦州叭叭。 离开两个月,熊锦州和宁归竹依旧是小河村的风云人物,他们回来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开了。 熊石山听闻,和长工交代了两句,就离开豆腐房往老二夫夫的院子而去,路上遇到送完豆腐回来,同样听到消息的熊锦平,爷俩同行。 院子里的热闹还没結束,看见爷俩过来,柳秋红迫不及待地将宁归竹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两人,于是高兴的人又多了两个。 宁归竹此前只觉得熊家氛围好,现如今见一家子都为他们高兴,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触动。 · 豆腐房那边可以偶尔离人,熊锦平却还是要去送豆腐的,聊了会儿看时间不早,他不得不起身準备去忙。 宁归竹忙道:“晚餐在我们这边吃吧,大哥你回来后,拴了牛就直接过来啊。” 闻言,熊锦平还未开口,王春华就道:“你们才回来,怎么也该家里先弄一顿,让你们好好休息才对。” “不是我们非要做饭。”熊锦州笑着道,“是这回从敏州带来的虾得尽快做了吃,再养就养死了。” 特意从敏州带回来…… 王春华迟疑了下,“很难弄吗?” 这—— 宁归竹道:“那倒也不是。” “不难就行。”王春华拍板,“把东西搬前头院子去,我和娘来弄,竹哥儿你现在月份小得多歇着,就别忙活了。” 安排好,又问柳秋红:“娘,你觉得呢?” 柳秋红笑道:“是该这样。” 她们俩商量着拿了主意,就看向宁归竹和熊锦州,两人对视间失笑摇头,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 带回来的小龙虾分了一半出去后,剩下的一家子差不多也能吃完,两人拒绝了留一些让他们之后吃的建议,将东西全搬到了前头屋里去。 宁归竹不被允许幹这些活,他干脆开始收拾家里。 卫生方面是不用愁的,他们两个这么久不在家,家里人是日夜念着,数着日子差不多之后,柳秋红就给他们收拾了遍屋里头,就连被褥都是被晒过的蓬松柔软。 宁归竹主要是将马车上的东西整理着,放到屋中各处。 衣服鞋袜,还有玄武卫朋友们送的布料和药材,以及这一路上购置的零散物件。看着不多,但收拾起来也费了些时间。 宁归竹又拆线,将缝在衣服内侧的银两全部取了出来,和箱包里剩下的一算,还剩下将近五十两银子。 先前他们离家前,夫夫俩就估计过,陈县令给的应该是六十六两银,这一路下来,因着各种原因,他们只去了建义县和敏州城,全程下来花销大头落在了住宿上,然后才是吃用方面。 宁归竹将箱包放回马车暗格中,準备明天去县里时,给陈县令送回去。 弄乱的衣服重新叠好,放在卧室的箱笼中,宁归竹转到侧面看了看圈栏中的鸡,两个月不见,它们看着又大了些,正是肉嫩美味的年纪。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宁归竹的觊觎,几只鸡咯咯叫着挤到了墙角,那独苗苗大公鸡还朝宁归竹扑扇了两下翅膀,宁归竹没好气地吓唬了它两下,见它老实了,才去看菜地里的菜。 初秋气温变化不大,地里的菜长势依旧。 宁归竹看过菜地,起身去前屋。 前屋,院子里。 熊锦州拿着刷子,带亲爹一起,朝着盆里的小龙虾一顿洗洗刷刷,然后用剪刀给虾去头去脚,忙得头也不抬。 王春华见宁归竹进来,说道:“竹哥儿,锦州讲话丢三落四的,你再跟我说说这大钳子虾要怎么做。” “哎,好。” 宁归竹应声,快走了两步,来到王春华身边,跟她说这虾的几种常见做法。 王春华大概重复了遍,确定没问题后,提取出这当中需要准备的其他配菜,进去跟柳秋红商量着,开始忙活了。 宁归竹闲不住地晃了两圈,被分配着去跟小孩子一起剥蒜。 虾要一餐吃完,但也不能只吃这个。 王春华揉了面盖着放在旁边醒发,淘洗了一些米,倒进锅里慢慢熬煮着,取出宁归竹先前熏了送来的腊肉,切上一块,搓洗干净切成肉丁,煸炒过后放在一边,准备等会儿放到米粥里熬煮。 时间在准备中流逝。 三个孩子剥完蒜,拉着宁归竹嘀咕了会儿闲话,又坐不住地跑出去玩了,宁归竹不被允许干活,就在院子里看晒着的干菜辣椒。 柳秋红出来瞧见了,说道:“家里有晒好了的,你和老二的那一份晚点正好带回去。” “啊,好的。”宁归竹道。 厨房里开始飘出食物的香味,熊锦平终于忙完回了家,原本给馒头吃东西的食槽里,现下已经放满了干草,熊锦平将牛拴在旁边,问宁归竹:“你帮忙添的?” 宁归竹无奈道:“他们不让我干活,只能找点不费力的事情打发时间了。” 熊锦平失笑,又道:“头几个月确实要少干活,累了容易出问题。” 不是熊锦平吓唬宁归竹,而是见过很多这种情况。村中妇人哥儿大多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再加上日子过得一般,很少有人刚怀上就能发觉,经常正干着活呢,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这情况若是落在女子身上,血淌下来时,她们还会误以为是葵水到了。 宁归竹眨眨眼,听得有些蒙。 他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哥儿,上辈子又没有女儿身,这会儿听着熊锦平的话,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熊锦平见人愣神,后知后觉地挠了下头,忙道:“我胡说的,你别太担心,正常过日子就行了,肯定没事……” 他越说,越感觉这事说不清了,不由得头皮发麻。 宁归竹见状忙道:“大哥你也是一片好意,我知道的,之后我会尽量少干活,优先照顾好自己。” 听他这么说,熊锦平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就是要这样。” 怕再说出什么不够吉利的话来,熊锦平匆匆走开了,跑到熊锦州和熊石山身边,从熊石山手里拿过斧头,兄弟俩一起劈柴。 熊锦州见他一脸后怕,奇怪道:“大哥你跟竹哥儿说啥了?” 熊锦平抹了把脸,将方才的对话说了,纠结道:“你说竹哥儿会不会被我这话吓着?” 熊锦州:“……” 竹哥儿有没有被吓着还不知道,反正亲哥眼看着是被吓得够呛。 · 爆炒的香味飘出院子,重新霸占了村子领空。 村民们闻着这个味道,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宁先生不在的时候,日日盼着想着,琢磨着等人回来后,工坊那边就能开新的学堂了,结果现在人回了村,先到的却是恼人的香味。 熊家。 宁归竹带着孩子们洗干净手,在餐桌边入座,面前已经放了一碗腊肉蔬菜粥。 王春华道:“家里没新鲜肉,就弄的腊肉,不过味道应该也不错。” 宁归竹闻着混了腊肉烟熏香味的粥,舀了一口尝了下,绵密咸香的粥入口醇厚,他点头夸道:“特别好喝。” 见他喜欢,王春华笑弯了眼睛,“喜欢就多喝点,锅里有不少呢。” “嗯!” 熊锦州剥了只清蒸的虾,蘸了料汁放到宁归竹手边的另一个空碗中,“蘸的蒜蓉酱,我尝过了,味道很好。” 先前在敏州城的时候,宁归竹就琢磨过蒜蓉酱,只是他们两个出门在外是买蒜来吃的,弄少了不好把握量,弄多了又划不来,之后就没再提起过,现在回到家里,宁归竹就指导着弄了一份。 宁归竹吃了虾。 熟蒜的醇厚和生蒜的刺激交织在一起,裹挟着清甜弹韧的虾肉,咸鲜中带着些回甘,很好吃。 熊锦州自己吃着,顺手给宁归竹剥上几只,清蒸的吃了,香辣和蒜香的也没落下。 家里人第一次吃这种虾,速度稍微慢一些,一大家子就边吃边聊。 这边说两句在敏州的所见所闻,那边说两句家里的琐事,偶尔提一提柳秋红和王春华怀孕时的经历,给夫夫俩提供一些经验,间或穿插两句孩子们的童言童语。 听着闲聊的话语,宁归竹不自觉地喝着粥,回神时已经吃撑了。 他放下碗筷,将剩下的粥和装虾肉的碗推到熊锦州面前,喝了口提前端到桌上的棠梨叶水。 王春华留意到,问道:“这就不吃了?” 宁归竹点头:“吃饱了。” 听见两人的对话,柳秋红看过来,“怎么感觉你饭量比出门前少些了。” “没有啊。”宁归竹道,“我都添两回碗了。” “哦……” 家里人应着,见宁归竹和熊锦州都一脸习以为常,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顿饭吃到太阳下山。 一家子结束闲聊,准备的晚餐也全吃完了。 熊锦州起身帮忙收了几副碗筷,就被塞了两袋子晒干的干菜辣椒,赶他陪宁归竹回去休息,夫夫俩走出院子不由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回到家里,给小动物们准备好晚餐,出去玩的鸭子也回来了。锁好院门,他们先后去洗了个澡,然后坐在院子里面歇凉。 · 早晨,又是一个阴天。 宁归竹坐在桌边,挽着袖子包包子。 今天的面是熊锦州弄的,馅料也是他手忙脚乱炒出来的,看着色相不是很好,但尝着,味道还算过得去。 漂亮的大包子落在蒸格上面,去豆腐房的熊锦州端着豆浆回来了。 见宁归竹在包包子,熊锦州放下豆浆,出去洗了手,立即坐下来跟着一起忙活。 他干这事就要随意许多,只求一个面能包住馅,看得宁归竹想叹气。 第109章 第 109 章 陈府相聚 豆腐包子蒸熟之后, 本就软嫩的豆腐越发可口,宁歸竹和熊錦州搭配着豆浆,很快就吃饱了。 今天弄的包子有点多, 宁歸竹给狗分了两个, 问熊錦州:“晚上我们回来睡吗?” 熊錦州道:“这个说不准啊。” 得看陈縣令和呂天骄会不会拉着他们说话,若是闲聊的时间长了, 肯定会被留下来吃饭, 届时再赶回来就有些匆忙了。 “那还是直接住城里吧。”宁歸竹说道。 “好。” 既然要住城里,两人就不急着出门了, 他们守着貓狗吃饱饭后,重新将马车套在马和骡子身上,貓进车厢狗随行, 进城。 经过前屋时,两人跟柳秋红打了声招呼,“娘,我们今儿在城里睡啊。” “哎好,正好我摘了菜,要不要带点过去。” “那我们拿点。” 夫夫俩也没客气,拿了一把柳秋红才采回来的菜, 赶着马车进了縣城。 陈府。 早早等着的管家看见他们, 立即笑着迎了上来,“宁先生,熊捕头,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熊錦州扶着宁歸竹下马车,笑着问道:“大人和将军这是在家里等着?居然讓您在这外面迎我们。” “嗐,哪是大人他们讓的,是我听着消息, 说你们的马车过来了,就提前出来看看。” 面对这两人,管家的态度很是和煦,看他们连着貓狗一起带过来了,还笑着碰了碰凑过来嗅闻的狗头,问道:“骡子可要牵到后面去?正好今儿给马梳洗,讓马夫给它也鬆快鬆快。” 骡子确实不好安顿,熊锦州就道:“那麻烦你操心了。” “不麻烦,吩咐一句的事。” 马车内没别的东西,唯一一个箱包也在熊锦州身上背着,两人带着貓狗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府,绕过精致清雅的长廊,路过摆满武器的练武场,进入后院花园便看见了陈縣令和呂天骄。 两人今日没下棋,而是隔着段距离踢毽子。 漂亮的彩羽在空中划出弧度,呂天骄笑着招呼他们:“过来一起玩,也活动下筋骨。” 宁归竹正迟疑着,就听熊锦州道:“我们就不玩了,竹哥儿怀了孕,家里人说不能累着。” “嗯?” 陈縣令一时没接住毽子,他看也不看砸落在地的毽子,拿起侍者送上来的手帕擦了把脸,问道:“什么时候怀的?几个月了?怎么来信上也不说。” “还没满三个月呢,不是有个说法是要满三个月坐稳胎后才能传消息吗?”熊锦州道。 呂天骄闻言,不由乐道:“确实是有这个说法。” 说完,便拉着宁归竹往凉亭里去,邊走邊问他们这些日子的情况,还有孩子的状态。已经经历过家里娘和大嫂的问询,这会儿宁归竹回答得游刃有余。 熊锦州和陈县令落后他们两步,闲聊两句后,内容便以敏州之行为主。 熊锦州是个观察敏锐的,看似寻常的事情中,他能发现很多异样,再加上陈县令和他共事久了,知道怎么讓人回忆出当时没注意到的点,两人一聊,就颇有短时间内停不下来的架势。 吕天骄见宁归竹瞧那邊,说道:“别管他们,被老陈逮住,熊锦州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宁归竹被这话逗笑,“怎么说的伯父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读书多的对我们而言都是洪水猛兽。”吕天骄自我调侃了句,又道:“我来安和县时带了个不错的大夫随行,现在请人来给你瞧瞧怎么样?” 和身体相关,宁归竹没有拒绝。 见他点头,吕天骄微微一偏头,跟在身邊的女侍就去找人了,她则是招呼宁归竹吃点心,说起昨儿尝过的那个大钳子虾。她着实是喜欢这一口,自己动手剥出来的虾格外香些,间或喝上两口小酒,美得很。 夸了一长串,吕天骄最后感慨:“就是一只虾的肉少了点。” 宁归竹笑着说道:“就是吃个乐儿,这东西也不能饱腹。” “倒也是。”吕天骄点头,好奇问道:“竹哥儿,你去地里瞧过大钳子虾吗?好不好养?” 宁归竹惊讶,“伯母想养?” “是啊,味道挺好的。能养的话还想送送人,尤其是京都那边,一些同僚和陛下的口味和我差不多的。” 吕天骄和陈县令这辈子是没孩子了,也没啥抱养的想法,因而花钱大手大脚,可劲儿满足自己。他们都商量好了,等快死时就给陈县令的兄弟姊妹分些银钱,剩下的还给皇帝太子,给活着的人换个殊荣。 “大钳子虾繁殖速度快,还算好养。”宁归竹回答完,又说道:“我们在敏州城时,将食谱分享给了玄武卫,他们可能会给陛下送。” “嗐,那群胆小的,送这玩意儿的可能性不大。” 吕天骄态度笃定,宁归竹不由面露疑惑,吕天骄就笑道:“大钳子虾是好吃,但它也长得丑啊,吃法也不文雅,他们也不敢赌陛下喜不喜欢。” “哦哦。”宁归竹恍然。 也是吕天骄说得太随意,他才觉得谁都敢将东西送给皇帝,倒是忘了面前这位不是寻常人。 话说到这里,宁归竹又想起来,说道:“有些人吃小龙虾可能会过敏,伯母要送给很多人吃的话,最好建议对方先尝两个,没有出现不适再继续吃。” “行,我记着了。” 说着话,府上的大夫来了。 那是位年老的哥儿,看着精神矍铄,见着陈县令和吕天骄,就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起身看向宁归竹,笑着说道:“这便是宁先生吧?” 宁归竹点头,“您好。” 老大夫入座,放下脉枕,等宁归竹将手腕搭上去后,仔细把过脉,又问了几个问题,说道:“路上颠簸狠了,吃点好的,休息两天就行。你那膝盖还有点问题,晚点我让药童送几帖药过来,争取根治了,免得天寒时膝盖疼。” “好,多谢您。”宁归竹道谢。 老大夫摆摆手,跟吕天骄行了一礼,出了后院。 听到宁归竹的情况不错,陈县令就跟他们说了一声,带着熊锦州去书房去说正事。这一走,就临近中午才过来。 宁归竹见熊锦州还背着箱包,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熊锦州这才从思绪中回神,想起来道:“哦对了,这里面是大人先前给的银两,剩得还挺多的。” 说着,他将箱包放下,视线扫过,想看哪个侍者能上前将东西拿下去。 陈县令:“……” 吕天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乐了,“给你们的就拿着,什么时候有还回来的习惯了。” 闻言,熊锦州顿了下,强调:“剩挺多的。” 以前出远门干活时,陈县令也提前给过熊锦州钱,不过那种时候都是一二两的,一群人出门,回来时就只剩几十个铜板,问了几次后,也就默认剩下的钱是留给他们分了。 现在这箱包里可有将近五十两呢。 陈县令摆摆手,说道:“危险程度也不一样,你们是运气好没遇着事,若是运气不好,这五十两可买不了我心安。现在顺利回来,就当是给你们完成任务的奖励。” 他们此行,只要运气稍差点或者玄武卫疏忽些许,必然会陷入危险之中。给那么多银子 ,也是想着两人若真遇着事,能用来周转一二。 听他说完思虑,宁归竹和熊锦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吕天骄又在旁边开始招呼他们入座吃饭,就只能将银两的事情放下。 午饭以清淡为主,突出一个食材自带的鲜美。 宁归竹和熊锦州吃得很香。 等吃过饭,在凉亭里坐了会儿,吕天骄起身道:“坐一上午了,我这不舒坦得很。连瑞,你给宁先生拿几本游记过来。” 连瑞是日常跟在她身后的女侍。 吩咐完人,吕天骄扭头,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现在这情况,我就不拉着你活动了,看看书,等下困了再去歇歇怎么样?” “行,伯母不用管我。” 闻言,吕天骄也没有含糊,拉了陈县令一把,询问地看向熊锦州。 宁归竹輕輕推了熊锦州一下,“跟着一起去玩吧。” “……好。” 不知何时冒出头来的太阳洒落在花园里,熊锦州和吕天骄的身手都不错,陈县令被妻子拉着活动久了,也练出点玩鬧的本事来,三人你来我往,毽子也渐渐加到四个,看得人眼花缭乱。 宁归竹坐在凉亭里细细瞧着。 他读书的时候,毽子也风靡过一段时间,不过一群孩子凑在一起,也就你来我往地踢一踢,或者比比谁踢得高谁踢得多,像三人这般的玩法,他是见都没见过。 很有意思。 “宁先生。”连瑞过来,轻唤了一声,将书放在了宁归竹手边。 宁归竹回神,“谢谢。” 他拿着那书翻看着,间或抬头看两眼在花园中玩得高兴的三人,身体不自覺间松缓下来许多。 熊锦州擦了把汗,扭头看了眼凉亭里的人,嘴角明显上扬,他跟另外两人打了个手势,抬手收走一个毽子丢给不远处的侍者,又踢了两脚,等陈县令和吕天骄顺利接过后,退出玩鬧来到宁归竹身边。 他一身的汗,也没急着往人身边靠,站在旁边倒了杯水喝。 听见水声,宁归竹扭头看来,见是他,就笑着问道:“怎么不继续了。” “累。”熊锦州道。 他坐在石凳上,倾身看了下宁归竹手里的书,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着让人眼晕,就问道:“这上面讲得什么?” 被他身上传递而来的热意烘着,宁归竹也没有躲开,温声将这一页纸的内容讲给熊锦州听。熊锦州听着故事,视线落在宁归竹身上,眉目柔和。 这一幕落入陈县令和吕天骄眼里,夫妻俩笑着对视了一眼,不由摇摇头。 新婚夫妻就是不一样,如胶似漆啊。 过了午时,到达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宁归竹和熊锦州在仆从的带领下,到了吕天骄提前让人安排的小院中午歇。 大概是孕期本就多眠,宁归竹这一覺睡得有些久,醒来时已经快申时了。 他大脑发懵地坐在床边,接过熊锦州递来的水喝了两口,勉强清醒了些,问道:“伯母有没有问起我?” 在人家家里一觉睡到快天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礼貌。 “来了人,让我别叫醒你,晚饭不急。” 闻言,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手指,喝完杯中的水起身穿衣,说道:“我们就现在过去吧,不能让长辈久等。” “好。” 熊锦州帮他挽发。 两人的衣着简单,很快整理好,走出院子顺着熟悉的道路往花园去。 吕天骄和陈县令没在花园里,不过这边留了人,见两人过来,就引着他们出了花园,抵达练武场的位置。 远远地,就听见破空声传来。 走近之后才发现是吕天骄在练刀,陈县令在练武场边的躺椅上看书。 旁边的小厮看见两人,凑上前低声跟陈县令说了两句,他便抬起头来,笑着招呼两人:“快来坐,你们伯母今儿才开始,估摸着还要练一会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立即有人搬来两把宽椅。 等两人入座之后,陈县令问宁归竹:“睡得可好?” 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见人这样,陈县令笑着开口:“睡好了就行,不用管那些虚礼,就当是在自己家。” “嗯。” 闲聊也就这两句,有人上了点心和果饮,都是些醒神开胃的。 陈县令招呼两人吃,见他们状态还算放松,就没拉着人说些闲话,躺在躺椅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吕天骄耍完一回刀,回身一停,这才留意到已经过来的夫夫俩,见宁归竹还有些倦懒,就朝熊锦州一扬刀尖,“小子,会用刀吗?” “会。”熊锦州即答。 “那你上来,咱俩练练,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听到这话,熊锦州面露欣喜,看了眼身边的宁归竹,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立即就上了练武场。 吕天骄手中的刀已经换成了木制的,等熊锦州上来,另一把木刀就被送到他手里。 两人对峙片刻后打了起来。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挥刀的动作没什么花架子,身上气势凛然,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宁归竹,也看得兴致勃勃。 陈县令不知何时放下手中的书,视线也落到了前方的两人身上。 从前只知道熊锦州的本事不错,现在见他在吕天骄手下不落下风,时不时还能还两下手,才明白这人的本事有多好。 一场比试最终以熊锦州被抵住要害而结束,吕天骄将木刀丢给旁边的人,甩着手道:“你这力气可真够大的。” 她手中的刀好几次差点被震出去,得亏经验丰富才没丢了开国将军的脸。 熊锦州一场下来也是酣畅淋漓,面上满是敬佩:“力气再大也比不得您。” 身处其中才能看清,其实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吕天骄就能轻松击败他了,后面的比试更多的是她单方面给予的指点。 吕天骄笑着拍了拍熊锦州的肩膀,乐道:“要不要来军队里?现在虽然没仗打了,但剿剿匪,驻守一地,慢慢地也能升上去,比当捕快有出息。” 闻言,陈县令不由吐槽:“天骄,你这抢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吕天骄扬眉,“改什么,不属于我的怎么都抢不走,能抢过来的,那是天生就该成为我手下的。” 陈县令扶额。 见他不吭声了,吕天骄这才看向熊锦州。 熊锦州视线落到宁归竹身上,在听见吕天骄的话语时,他就安静地看了过来,熊锦州没办法从他的神情和姿态中捕捉他的想法。 片刻后,熊锦州拒绝:“还是不了。” 吕天骄“嗯?”了一声,跟着瞧瞧宁归竹,见人也没表示不让他去,奇怪道:“为什么?可别跟我说你舍不得夫郎啊。” 事业脑听不得这个。 “是有这个原因在。”熊锦州失笑,在几人的注视下沉吟两秒,笑着说道:“我天生是个没志向的,就喜欢在市井间溜达。而且竹哥儿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我在家的话,他能安心去忙。” 其实也可以请人。宁归竹敛财的本事很强,虽说比不上那些富户老爷,但请两个仆从还是可以的。就算请不起,只要他们流露出相关的想法,陈县令就会立即将人安排到位。 但…… 熊锦州和宁归竹都不喜欢外人进家门,他们喜欢生活中处处都是自己痕迹的感觉。 听到熊锦州的话,宁归竹无声地笑弯了眼睛。 吕天骄听着感觉也挺好的,也就没强求,而是调侃道:“不怕别人说你没本事,只能靠竹哥儿养家?” 熊锦州扬眉,莫名显出骄傲来:“说这些话的都是嫉妒我找了个好夫郎。” 吕天骄和陈县令哑然,接着失笑摇头。 夫夫俩留在陈府吃了晚餐,准备走的时候,侍从才将玩疯了的猫狗给他们找回来,一起牵过来的还有骡子,这五个小家伙在陈府时吃了顿饱足的,跟着他们离开时回头望了两回,像是很不舍的样子。 熊锦州没好气地打它们脑瓜子,“一顿吃的就收买了,个没骨气的。” 狗子不服气地汪汪叫着,猫儿跑到了前面去,馒头倒是想溜,但他缰绳在宁归竹手里,不敢用力挣脱。 带着它们往处于工坊的院子走去,途中遇到好些熟悉的人,一路打着招呼,两人行进的速度直线下降。 抵达院子,猫儿狗子死活不肯进去,在竹林里面追逐打闹。 宁归竹有些不放心,喊了两声见它们一副不想回来的模样,眉头就蹙了起来,一时陷入纠结。 过去两个月里它们一直很乖,被约束着也不闹腾,以至于现在回了家,看它们眼巴巴地想着去玩的模样,宁归竹一时狠不下心来苛责。 熊锦州将馒头送进去,出来见宁归竹的表情,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笑着说道:“让它们去玩吧,工坊这边只住了那群自梳人,没事的。” “真的?”宁归竹偏头。 熊锦州亲亲他,肯定道:“真的。” 人类牵着手进了院子,留下猫狗对视一眼,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撒欢了。 院子里。 馒头懒洋洋地摆动着尾巴,见人类进来,也没有黏上来贴贴。 它这些日子跑得够够的,现在还在懒怠期,再加上白天才被马夫照顾着仔细梳洗过,正是舒服懒散的时候。 宁归竹偏头,看见挂在它脖子上的平安符,忽然想起来,“给爹娘他们求的平安符忘记给了。” “放哪里了?” 宁归竹回忆了下,“我当时收在布袋里的,应该和衣服一起收到了箱笼里。” “收着就行。”熊锦州道,“我记着,明天回去分。” “行。” 说完,又道:“大旺二彩、三宝四喜的也得挂出来,它们不好往身上戴,就挂在门口,给它们求个出入平安。” “好。” 猫狗还在外面,院门不着急关。 宁归竹去放箱包和老大夫给的药膏贴,熊锦州去井边打了水,倒入盆中,加入澡豆搓出泡沫来,拿出抹布开始收拾家里。 宁归竹闲不住,把他们卧室里的被褥换了。 熊锦州见人抱着被褥出来,快步上前接过,问道:“这些要怎么弄?” “先放到隔壁,明天太阳不错的话,就把几个房间里的被褥都清出来晒一晒,床单被套也得洗一洗。” 一听就是个大工程,熊锦州点头说好,表示记住了。 宁归竹将轻省的活计干完之后,就进厨房里烧水,等下洗澡用。熊锦州忙忙碌碌,等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沉,凉风刮入屋内,像是要下雨了。 出去玩的猫狗感知到天气的变化,吵吵闹闹地冲进屋里,熊锦州去将院门关上,将骡子牵进柴房。 柴房里的柴火并不多,馒头在里面有着充足的活动空间。安置好它,熊锦州前脚进入前厅,雨后脚就落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转瞬就冲散了热意。 第110章 第 110 章 馄饨 一场雨下到次日早晨还没停歇, 宁歸竹想要晒被子的想法彻底泡了湯,两人也被雨水拘束在屋里,没办法回小河村去。 在家无事可做, 厨房里便生起了炉火。 瓦罐中的粥熬出了粥油来, 随着时不时的搅拌,幹贝的鲜香和米粥完美融合在一起, 在这个雨天, 将人的馋意彻底勾了出来。 院门推开的声音被雨声遮挡,打着伞的熊錦州帶着东西回来, 反腿将院门抵上,也没急着进屋里,而是轉身走到了柴房这邊, 放下护了一路的幹草堆。 终于等到主食,前不久才吃了三个糙馒头的大骡子低下头,咬了口幹草嚼着,发出几声欢快的声音。 “好乖。” 熊錦州拍拍它的脖子,走出柴房后也没关上门,重新拿起伞和地上的东西进入了前厅,将伞收好放在一旁沥水, 他提着竹篓走向厨房。 “竹哥儿, 我回来了。” 宁歸竹立即探头,“东西放下,我燒了些水, 你去浴室里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 “哦哦。” 熊錦州闻言,将竹篓放在旁邊,去找了洗澡桶过来, 提上燒到温热的水往浴室的方向去。宁歸竹看锅里的粥熬煮得差不多了,把炉火弄小了些继续煨着粥,起身去收拾熊錦州買回来的东西。 这邊屋子里不缺调味和粮食,熊锦州这回出门買的主要是肉蛋蔬菜。 他还特意去码头那邊買了河虾,想着宁歸竹说大钳子虾不能多吃的事情,便以为河虾也一样,就只買了够两人一顿吃的量。 宁归竹将其倒在盆里,搬了小板凳坐在旁边,开始收拾河虾。 可惜粥已经煮上了,不然用虾头炒的底湯熬粥,味道会更加鲜美。心里想着,宁归竹将处理好的河虾放到盘中,往其中一个灶台内倒上水,趁着水燒开的时间,又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放入些许调味搅拌均匀。 水烧开,往蛋液里倒上些许,稍稍搅拌后撇去表面的浮沫,蛋羹和鲜虾一起上锅蒸。 熊锦州洗完澡出来见又多了一锅东西,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蒸的蛋羹和虾。” “哦哦。” 熊锦州掃了眼厨房,没见着剩下的虾,提出疑惑:“虾全弄了?不是要少吃吗?” “我们两个一起吃嘛。”宁归竹道,“而且河虾跟大钳子虾不一样的。” 熊锦州:“?” 都是虾,能有啥不一样的? 熊锦州不懂,但宁归竹都这么说了,他就道:“那等雨停了我去多买点回来,养在桶里慢慢吃。” “好啊。” 宁归竹怀孕后格外喜欢吃虾些。 蒸蛋羹和蒸虾都花不了太多时间,熊锦州自告奋勇,在宁归竹的指导下调了一碗蘸料。只要不动火,熊锦州成功的概率就直线上升,这回弄出来的蘸料就很可口。 秋天的雨帶着阵阵凉意,熊锦州和宁归竹坐在厨房的床边,面前是蛋羹和蒸虾。 蛋羹里放了酱油和虾油,闻起来很香。 因着蒸制的时间恰到好处,看着很是嫩滑,舀在勺子上颤巍巍的,裹挟着虾油酱汁送入口中,咸鲜之下更多的是蛋香味,宁归竹调味时还放了点姜汁,驱散了蛋腥味后,他吃着格外喜欢。 宁归竹舀了一勺,送到熊锦州嘴边。 熊锦州停下剥虾的动作,张嘴吃下送来的蛋羹,品尝到其中滋味,不由赞叹道:“好吃,跟之前吃的不一样。” “之前的没放虾油和姜汁。”宁归竹道。 会做饭的人,随便怎么调配调味,都能做出美味来。而不会做饭的人,即使按照配方制作,出来的味道也平平无奇。 炸厨房的天赋型选手除外,那种人就不允许进厨房。 熊锦州处于后者和被除外的中间。 他吃着蛋羹,终于将虾壳彻底剥离,捏着虾尾蘸了些料汁,送到宁归竹唇边。见人吃下,便笑弯了眼睛。 蛋羹和虾的数量不多,两人一起,很快就吃完了。 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又失去了对粥的兴趣,幹脆让粥慢慢煨着,他去找了书来,坐在窗边缓慢翻阅。 熊锦州把虾壳虾头放到了厨房后门处的猫狗碗里,洗干净弄脏的碗筷,端着两碗棠梨叶水坐到宁归竹身边。 他刚一入座,宁归竹就靠了过来,倚着人打了个哈欠,将书翻到了下一页,两人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勾在了一起。 屋外雨声残响,室内炉火燃烧,与粥香交织出一片安宁的天地。 · 秋天的第一场雨落到了转日凌晨。 屋内的人正好坐起来,迷糊着想要去上厕所,听见雨声渐停,迟缓的大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穿着单衣坐在窗边托腮看了许久的雨。 “坐这里干什么?” 身边少了个人,熊锦州很快醒来,借着烛火看见宁归竹坐在窗边,拿起外衣走近,将其披在了他身上。 宁归竹往后一靠,落入熊锦州怀里,“看看雨。”? 不解,但可以陪着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宁归竹才想起来自己本来的目的,从熊锦州腿上下来,要去上厕所。 熊锦州拿了灯笼将蜡烛放进去,打着伞陪宁归竹去了厕所。 茅房前有可以躲雨的屋檐,熊锦州就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然后和宁归竹一起回到屋里。 宁归竹先去厨房后面洗了个手,然后才回到房间里睡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山。 家里的晾衣竿是折叠的,就在屋子两侧的宽敞通道上,平日里收着藏在院墙的瓦檐下。这会儿已经被全部打开支撑好,上面挂满了熊锦州洗出来的床单被套。 宁归竹走出卧室时,熊锦州正搬着凳子往外走,他打了个哈欠问道:“这是做什么去?” 熊锦州:“晒被子。” 宁归竹闻言清醒了点,喊住熊锦州道:“地上还有雨水呢,等雨水被晒干了再晒被子,不然水汽全落被子上了。” 这逻辑熊锦州有点想不通,不过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凳子。 宁归竹就笑着说他:“你仔细回忆一下,娘他们晒被子的时候,是不是都避开了地上有雨水的时间?” “好像是?”熊锦州不太确定。 这个年代的人只是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没办法将那些道理叙述出来,但一年年的生活经验积攒下来,他们也清楚什么样的情况适合做什么事。 熊锦州是没干过家里的琐碎事情,这才显得格外糊涂些。 被子暂时不能晒,他就问了下床单被套的事,宁归竹听是挂在晾衣竿上的,就表示没有问题。 床单被套轻薄,而且挂在晾衣竿上,也拦截不了水汽升空。 现在的重点是吃早餐。 瓦罐里还有些昨天没吃完的干贝粥,宁归竹想了下说道:“咱们喝点干贝粥垫垫肚子,自己弄顿餛饨吃怎么样?” “好啊,要买什么吗?” “唔。”宁归竹思索着,给出购物清单:“肥瘦均匀的猪肉,葱叶,再去买点干虾米,应该就差不多了。” 家里之前买的干虾米留在了小河村,这边想吃得再买。 熊锦州记下,拿上铜钱,拎着竹篓出去买食材。宁归竹待在家里也不闲着,先将粥热上,切了些姜蒜末用热水浸泡在一边,然后挽着袖子揉面擀面,制作轻薄的餛饨皮。 餛饨皮做起来比较费时间,熊锦州买完东西回来时,宁归竹还没有忙完,见他回来就直接指挥人去剁肉馅。 餛饨肉馅需要剁得十分细腻,弄起来很耗费时间。 切好的馄饨皮撒上面粉抖散后放在旁边,宁归竹看了眼炉子上热着的粥,喊熊锦州道:“锦州,先喝粥吧,吃点东西再继续。” “好,马上。” 熊锦州应声,将砧板上被剁散的肉翻到一起,放下刀拿起抹布擦了擦手,来到灶台边时,宁归竹已经盛好了粥。 炉子里剩下的粥并不多,宁归竹心心念念着吃馄饨,喝了一碗就没盛了,倒是正好让熊锦州吃个六分饱。 喝过粥,熊锦州继续去剁肉馅,宁归竹先给猫狗骡子弄了早餐,然后开始准备其他配料。 葱花、虾米分入碗中,再烧火干煎紫菜,煎好的紫菜撕碎放到两个碗里,这是馄饨底湯鲜美的主要材料,等馄饨煮好的时候,再往里加入一点酱油,然后添入滚烫的馄饨湯,一瞬间就能将底汤的鲜美激发出来。 心里想着即将入口的美食,宁归竹的心情都上扬了好几个度,愉悦地哼着小曲儿,收拾好东西后出去看了看院子里的地面,见还没有干好,就轉而拿起掃帚开始打扫卫生。 熊锦州剁好肉,“竹哥儿,你来调肉馅吧,院子留着我收拾。” “好~” 宁归竹提高声音应过,被猫猫狗狗缠着,先去给它们开了院门,放在家里关了一天的小家伙们出去玩耍。 馒头溜达着过来,蹭蹭宁归竹,也想出去玩。 宁归竹摸摸它,思索了下,在家里翻出麻绳来,和馒头的缰绳连接在一起,将小家伙绑在了竹林里。 绳子足够长,馒头只要不乱跑将其缠紧,还是很自由的。 如此忙完,宁归竹回到厨房里。 肉泥中加入姜蒜水,再打上一个鸡蛋,顺时针搅打到黏稠的状态就可以包馄饨了。 熊锦州屋里屋外地打扫完,等忙完出来,地面上的水分也差不多晒干了,他搬着凳子到太阳底下放倒,再将被褥在上面铺展开来。 需要晒的被褥太多,熊锦州进进出出许多回,等到都安置好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进入厨房,倒了碗水喝了,视线扫过宁归竹面前,惊讶道:“这就已经包完了?” 宁归竹道:“包馄饨很快的,锦州你可以开始烧水了哦。” “好。” 熊锦州刚动手烧上水,宁归竹就已经包好了最后几个馄饨,还剩下点肉馅,晚点可以做肉丸子汤下面条吃。 夫夫俩就坐在一起等水开。 手上空闲下来,宁归竹才感觉到疲惫,托腮看向窗外的天井,忽然开口:“锦州,之前说好要做躺椅的,我们今天去请人好不好?” 他还说:“想躺着。” “好。” 锅中的水烧开了,一个个小馄饨落进去,在开水里打过几个滚儿就熟透了,透过轻薄的馄饨皮能够看到内里淡粉色的肉馅,厨房里也飘出了清淡咸香的气味。 宁归竹往碗里添了些酱油,滚烫的汤水冲入碗中,调味的鲜美转瞬占据鼻腔,一个个小巧的馄饨落在碗里,熊锦州和宁归竹都分了满满一大碗。 汤水隔着厚实的陶瓷,传递来滚烫的温度。 熊锦州先一步端走了碗,宁归竹就去倒了两碗凉白开放到旁边。 馄饨初入口时,占据人注意力最多的是一抿就化的裙边,待到薄韧的裙边消失在唇齿间,才是Q弹嫩滑的肉馅,混着包住肉馅的馄饨皮,很是鲜美可口。 底汤随着馄饨一起入口,唯有鲜字独占鳌头。 做馄饨皮时剩下的面皮,也被宁归竹切短后,放到馄饨中一起烹煮熟了,舀入勺中随底汤一起入口,面皮嫩滑而不突兀,宛如在喝一碗鲜美的汤。 满满一大碗馄饨,汤多,馄饨多。 两人吃了个肚儿滚圆。 吃饱喝足,正好出门散步消食。 他们也不着急收拾厨房了,最后检查一遍灶膛,确定里面已经没有明火之后,便牵着彼此的手出了门。 还未走出竹林呢,两只狗从后方一路风驰电掣而来,转眼就超过了他们,接着又扭身,耳朵后飞朝两人冲来。 熊锦州担心它们撞着宁归竹,下意识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谁知这两只冲到近前后,竟不像以往那样直接撞人身上,而是来了个急刹车,稳稳站住了脚,然后仰着头朝两人“汪”的一声。 “嘿,今儿居然这么乖。”熊锦州有些稀奇地拍拍它们,夸了一句:“好狗。” 宁归竹也有些意外,伸手摸着它们的脑袋,也夸了一句。 被人类夸赞,两条尾巴几乎要甩出残影来,眼睛微微眯起凑近两人,看着鬼迷日眼的。 “做什么怪相。” 熊锦州嫌弃地搓了两把狗头,牵着宁归竹往工坊外面去。 两只狗习惯性地跟上。 这两只向来乖巧,又是在安和县内,熊锦州不是很担心,便没有操心驱逐它们。 在宁归竹出现之前,陈县令弄的工坊虽然一直没发展起来,但其他方面弄得很不错。 路上的行人面上都帶着笑,即使穿着补丁衣服,吃着野菜糙粮,蜡黄瘦削的脸上依旧饱含向上拼搏的朝气。 市集这边更是热闹,到处都是说笑吆喝的声音,捕快们经过时,大家的态度也只是敬畏而非恐惧,两只狗穿梭在人群之中,也有人会停下来伸手逗一逗它们。 从前宁归竹只觉得这个县城里到处都是苦难和不甘,像是为了几种新认识的野草便下跪的九姑,像是努力生活却被人处处欺压的安和与寡奶奶,还有为了父亲治病出嫁,最终却被打到遍体鳞伤的钱三娘,亦或是生活在工坊内的那些自梳人。 他那时只看到了这些,心中便憋了口气,想让周边人的日子好起来。 这次去敏州,见到了更加‘繁荣安宁’的城池,看过那被掩藏下来的苦楚与悲鸣,再看安和县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至少这里,所有的苦难都摆在了台面上,而掌权者愿意改变。 宁归竹下意识握紧了身边人的手,面上的笑意浓郁了许多,熊锦州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就是很开心,没有原因。” 听着这类似敷衍的话语,熊锦州也没在意,跟着笑了笑,视线重新落到路上,带着宁归竹到了篾匠铺。 能在县城里开铺子,这位篾匠的手艺自然是非一般的好。 铺子里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摆放着基础款的篾制品,其余的空间中,每一样篾制品都精致得可以拿去送礼,还有那小巧可爱的竹蜻蜓、竹哨等小玩具。 他们到的时候,老篾匠正端着碗在旁边喝水,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坐在凳子上,挽着袖子制作竹编龙头。 见着两人,老篾匠笑着招呼:“熊捕头,宁先生,这是要买什么?” 宁归竹意外:“您知道我?” 县里大部分人知道他都是因着熊锦州,因而见了面也是叫一声宁夫郎,叫宁先生的着实是少数。 老篾匠道:“我家女儿在织坊干活,在家念叨过许多次。” “原来是这样。”宁归竹点头。 本就是陌生人,三言两语带过其中的缘分,他们便说起这次过来的目的。 躺椅制作起来不算麻烦,但也是个大活,尤其在聊过之后,宁归竹提出想要宽敞一些,能躺下两个人的双人躺椅,铺子里没有这种现货,还得跟人定做。 老篾匠听完,道:“这东西能做,不过两个人躺的椅子需要多费些的时间,价钱上也会高许多。” 双人躺椅承受的重量不同,必然需要进行加固,否则用不了两三年就会坏掉。 熊锦州道:“价钱上不是问题,只是希望能稍微快一点儿。” “那行,三天后我送去工坊。” 双方说定,留下二十文作为定金,宁归竹和熊锦州出了院子,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想回去,正好宁归竹想起先前想给书房增添书架的事情,就和熊锦州去了木匠的铺子。 这回是个熟人了,上次为他们院子装门的,便是这位木匠。 木匠现在对两人的印象就是那顿格外美味的饭菜,这会儿见他们来,招呼着人入座,先倒了茶水,然后才问他们是要买些什么。 宁归竹想要的大书架做起来简单,铺子里就有现成的、处理好的木板,两人就在木匠的带领下挑好的木材,宁归竹想起另一样东西,随口问道:“老师傅,您这儿能做屏风吗?” “嗯?行啊。”木匠道,“你们要什么样的框?回头我做好后一起带过去,你们准备好屏风面,我顺手给装了。” “行,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宁归竹对框架花纹没要求,就是个横平竖直的细窄框,三指宽的窄框搭配寻常粗布,也别有一番风味。 同样留下几十文做定金,等出了木匠铺,熊锦州才问起来:“屏风做了是要放在哪儿?” “书房。”宁归竹晃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说道:“我先前把床推到了深处,到时候用屏风挡在前面,又有书架遮挡,就看不清里面还有一张床了。” 书房里的那张床也是架子床,蛮大的,跟书房的氛围格格不入,挡一挡会好看一些。 熊锦州“哦”了一声,又问要用什么做屏风面。 “麻布就好啦,纹理粗糙,正好和简洁的木框架搭配,应该挺好看的。”宁归竹的审美更偏向于简洁朴素,有一种农家田园的美感。 熊锦州想象了下,不是很理解这种美,感觉光秃秃的,像那些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家。 他难得会联想一回,却给出这么个答案,宁归竹恼怒地追着人爆锤。 熊锦州逗着宁归竹跑了段路,见人累了便停下来,老实地低下头,任由宁归竹揪住他耳朵,听他念叨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什么家道中落,他们家才起来呢! 逛了街,定好了东西,又打闹了一段,宁归竹有些饿了。 两人便回转过去,顺着道路购买吃食,或一份,或一两个,宁归竹尝一尝味道,剩下的便进入了熊锦州腹中。 等走到他们过来的巷道前时,宁归竹已经有了四五分饱,再度没了食欲。 熊锦州和两只狗也吃得很满足。 穿过巷子进入工坊,两人两狗回到家里时,猫儿已经回来了,正团在被褥上呼呼大睡。 熊锦州“嘶”了一声。 宁归竹也笑得无奈,“看来这床被子得多晒两天了。” 三宝四喜长大之后,身上便没见着什么跳蚤了,不过以防万一,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将其和其他被褥衣物放到一处为妙。 两只猫兀自睡得舒坦,根本不在乎人类的忧愁。 110-120 第111章 第 111 章 农忙时节 肉丸汤煮的面条很是美味。 肚子里有了东西, 宁歸竹就生出了倦意来,熊錦州放好洗幹净的碗筷,凑到宁歸竹身邊, 探头亲了他一下, “你先去睡,我去给被子翻个面。” “我跟你一起吧。”宁歸竹道。 “不用, 这会儿太阳正热, 晒久了你不舒服。” 熊錦州将人哄进屋里,脱了外衣, 穿着背心出去给被褥翻面。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两只貓在太阳底下晒得直喘气,早就跑回了阴凉的屋中, 倒是方便了熊錦州幹活。 它们躺过的地方留下了些许草屑,熊錦州将其拍打幹净后才翻好面,等到所有的被子都收拾好,又去翻了翻晒着的床单被套,熊锦州这才回到屋里。 这一通忙活下来,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于是拿了澡巾, 在厨房后头浸湿拧幹之后, 仔细擦了一遍。 等到进入卧室时,又是干干净净的一人。 没有了浓重的汗味,宁歸竹靠在熊锦州身上, 很快就睡熟了过去。 见人睡得香,熊锦州这才放松下来。 近几日里,宁归竹对食物味道的敏感,已经延伸到了气味上面。尤其是熊锦州身上, 哪怕是闻着格外可口的食物香气,被他注意到后,也会本能地皱着眉躲开,熊锦州舍不得夫郎难受,就只能一天数次地收拾自己了。 而对此,宁归竹并不知情。 他刚开始闻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确实很难受,但只以为是到‘孕吐’时间了。后来熊锦州发现这一情况,刻意打理个人卫生之后,他犯恶心的次数越来越少,为此还一度觉得是自己运气好。 午睡结束,下午太阳开始西斜时,两人将晒在外面的床单被套,以及被褥给收了回来。 三宝四喜躺过的那床被子单独放在了书房里。 收好这些,便是搬凳子。 宁归竹挑着轻省的拿,熊锦州搬那些大家伙,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竹哥儿,我去码头那邊看看河虾,你有没有别的什么想吃的?”熊锦州拍掉手上蹭到的灰尘,问蹲在前厅玩貓狗的宁归竹。 “买条鱼吧,想吃烤鱼了。” “好。” 熊锦州带上东西出门,宁归竹最后搓搓貓貓肚皮,收手起身进入厨房,拿了些小河村屋里没有的香料调味放到竹篓中。 收拾好要带回去的东西,再将银子藏好,宁归竹带着东西从猫猫身邊经过,忍不住蹲下来再度搓搓它们腦袋,“一会儿要跟在我们后面知道嗎?不可以自己乱走。” 三宝四喜被搓得喵喵呜呜,反抗不能。 熊锦州很快买好了鱼虾回来,一进门就说道:“竹哥儿,先前那种大河虾没了,我挑了些小一些的,你看看可以嗎?” 宁归竹闻言凑上去瞧了瞧。说是小一些,其实也有食指长,在桶里活蹦乱跳的。他就道:“这个大小可以做葱爆和椒鹽,椒鹽小河虾很适合做零嘴。” “那就行。” 熊锦州原本还担心宁归竹会不喜欢这个大小的,听他这么说便笑了起来,注意到旁邊放了个竹篓,问道:“收拾好了,现在就回去?” “嗯。” 宁归竹拎上那个只装了香料调味的竹篓,朝着还赖在前厅的猫猫狗狗喊了一声,等它们出来之后将院门锁上,牵着馒头往城外而去。 一路上,大旺二彩吵吵闹闹非要追自家猫,三宝四喜被烦得不行,顺着熊锦州的身体爬到了他肩膀上,然后前跳,穩穩落在馒头后背。 馒头甩甩垂落的尾巴,懒洋洋的,也不将它们甩下来。 宁归竹看着逗趣儿,忍不住摸了摸它们。 两只猫儿骑上了骡子,狗子不甘心地蹦跶了两下,连人家尾巴毛都舔不到一口,只好将注意力落在路边。 城里也是有野草小花与蝴蝶的,而这便是小家伙们最偏爱的玩具。 跑跑停停,攻击力为零。 大概是从未见过骑骡子的猫,跟宁归竹和熊锦州打招呼闲聊的人更多了,宁归竹好脾气地跟人聊着天,出城时已经到了平日吃晚飯的点。 等出了城,大旺二彩越发撒欢儿,要不是顾忌着人类还在后面跟着,早就跑没影儿了。 · 小河村。 秋季是丰收季,几乎是刚进入秋季,村里的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忙碌起来。 大人们来来往往,稍大一些的孩子也被拎着下了地。 从稻谷玉米到大豆红薯,从葱蒜萝卜到花生瓜果。不同人家地里的作物成熟状态也不完全一致,四五天的落差下,一个村子里收什么的都有。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家里没见着家中其他人,放了东西出来,找着孩子们一问,才知道柳秋红和王春华去地里收南瓜了。 “竹哥儿,你就别去了,我过去就够了。”熊锦州拉住了要去地里的宁归竹。 宁归竹闻言也没有坚持,转而说道:“那你去帮忙,我先回家准備着,晚上在咱们家吃飯。” “嗯。”熊锦州亲亲他额头,“我会让娘或者大嫂回来一个,你别太累着。”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看着熊锦州离开,宁归竹蹲下来,摸摸三小只的腦袋,“你们在周围玩的时候,记得留意阿爹和阿爷,看见他们回来,就告诉他们晚上在师父家吃飯,知不知道?” “知道,师父放心吧!”三人脆生生应下。 叮嘱好他们,宁归竹回到家,立即就开始忙活起来。 首先是主食,家里四个大人,两个在地里忙,两个负责豆腐的事情,都是些耗费体力的,宁归竹淘洗了一锅米,放在瓦罐里烹煮着,一会儿去掉米汤做顿干飯。 趁着米饭烹煮的时间,宁归竹又调了个浓稠鸡蛋面糊,准備做煎虾饼。 面糊放在旁边,宁归竹拿着食鹽走出厨房,舀了几勺放到桶中,趁着河虾吐沙的时间,宁归竹翻出两样在敏州买的药碾。 剪刀放在桶边等待備用,宁归竹将花椒清洗干净,甩掉表面的水分后,锅中烧火,无油放入花椒粒,煸干水分加入食鹽,小火翻炒出香味。盛出的花椒和食盐一起放到药碾之中,磨细后的成品便是椒盐。 宁归竹此前也弄过两次,不过那时候偷懒,没弄煸炒这一步,今儿说起椒盐小河虾时,就忽然很想吃这一口,因而才弄得仔细些。 不得不说,刚出锅的椒盐着实是芳香扑鼻。 宁归竹找了个小竹筒出来,将椒盐全部收了进去,然后才出来看了看泡着的河虾。 用来吐沙的时间并不长,不过这些虾本来就不大,宁归竹看了看,感觉差不多了,就找了篮子出来,将虾倒进去,往里添水冲洗河虾。 “竹哥儿。” 王春华的声音远远传来,宁归竹才来得及抬起头,便见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宁归竹笑着喊了声大嫂。 “这虾你想怎么收拾?我来吧,你说就行。” 宁归竹搬着矮凳往旁边挪了挪,给王春华空出位置来,等人做好之后给她示范:“脑袋这里的黑色胃囊要掐掉,然后把虾线挑出来抽掉,这样腥味少一些。” 其实这种拇指长的小河虾本身的腥味就很淡,是宁归竹有了孩子后,对味道比较敏感,他想好好吃顿饭就得仔细收拾处理。 看过两回,王春华抓了几只河虾在手里,手指飞速挪动,很快将河虾胃囊全部掐去,然后拿起宁归竹折来的细竹枝,快速挑出虾线抽掉,在水里荡两下出来,便是干干净净的了。 宁归竹朝着王春华竖大拇指,“厉害。” 动作流畅迅速,桶里的虾落到王春华手里,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处理完。 王春华闻言得意扬扬,“我这可都是练出来的速度。” 每天早上他们带着豆花一到县里,东西还没摆开就会围上一群人等着,为了避免食客等得不耐烦离开,她的速度是与日俱增着,手也越来越稳,每次舀的豆花和蘸料都差不了太多。 宁归竹闻言,好奇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王春华回答:“挺好的,不过最近地里忙起来了,生意比先前少了些。” “稳定在正常区间内就行,别的不妨碍什么。” “是这样。” 两人说着话,手上的动作都没停,不一会儿,旁边的盆里就堆了够一碗的量,宁归竹起身拿了碗出来,将处理好的河虾淘洗干净放到碗中。 “大嫂,我先去弄菜了啊。” “好,有事叫我。” “嗯嗯嗯。” 锅中烧热油,宁归竹看着油温,然后将放在旁边沥水的河虾倒进锅里,抓紧时间调了个单独的面粉糊,然后将首炸出锅的河虾倒进面糊里走上一遭,等油温升高,表面裹了层面糊的河虾再次入锅,很快炸出酥脆的保护层。 新调的面糊和先前准备的混在一起,搅拌一二,等锅中的虾炸好,三分之一分出来,放到了面糊中搅拌均匀,剩下的留在碗中,撒入提前准备好的椒盐,快速搅拌均匀。 宁归竹捏起一只椒盐虾丢入口中。 炸过的虾肉嫩壳脆,表面撒了一层椒盐,为其增添了些咸香风味,但主要还是河虾本身的清甜鲜嫩。 好吃。 宁归竹端起碗走出厨房,热情分享,“大嫂,你快尝尝,这个趁热吃最香了。” 王春华甩掉手上的水,用指尖捏了一只,吃过之后眼睛一亮,忍不住多拿了几只,说道:“这个确实好吃,是怎么弄的?直接炸吗?” “炸一会儿,然后裹层面粉糊再炸一回,撒上椒盐粉就能吃。”宁归竹并不吝啬于分享,他还道:“等有时间了,我拉着锦州弄点玉米淀粉出来,那个比面糊更适合用来炸东西吃。” “很难弄吗?” “不难,就是费玉米,而且需要时间和力气,也就弄点自家吃了。” 其实油炸这一类的小吃会更受欢迎,但油贵,用粮食加工出来的淀粉更贵,没人舍得,宁归竹也不好往外教。 这要是拿出去摆摊,人家忙活一天,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那你弄的时候喊一声,我和你大哥空一个人过来,咱们一起弄也轻松些。” “嗯,我会的。” 两人说着话,尝了两个椒盐河虾,就将东西放下了。 现在不是自己享受的时候,家里人都还在干活呢,歇一歇聊两句也就算了。 宁归竹回到厨房里,将没有明火后冷却了些许的油盛了出来,只留底油,舀上一勺拌了河虾的面糊放进去,煎制定型后,翻面挪到一边,然后放入新的面糊。 因为要保证面糊熟透,灶膛里始终没有添柴,就着烧出来的炭块温度煎制。 这样一来,就比较费时间了。 王春华收拾完剩下的河虾进来,打开瓦罐搅拌着仔细瞧了瞧,问宁归竹:“是熬粥还是弄干饭?” “干饭。” 得到答案,王春华找了抹布垫着,将瓦罐中的米汤倒了出来。 米饭烹煮期间,宁归竹每次经过都会搅拌一二,煮出来的米粒熟度自然也很均匀,这会儿只需将其窝成一个小包,就能继续上炉子煮了。 宁归竹忙活着,见到王春华的动作,就道:“大嫂,你放两勺猪油进去拌一拌,饭会好吃些。” 幼时宁归竹给邻居奶奶帮忙,留下吃过两顿饭,同样的柴火烧米饭她能做得比别人家香,就是因为这一勺猪油。 油水对干活的人而言,可是最致命的吸引物。 “哎好。” 王春华顺着宁归竹的话,往米饭里加了一些,给人瞧过确定够量后,便搅拌一番,将其窝成小山包,放回了炉子上。 处理好米饭,王春华问过宁归竹其他的菜单后,就去备菜了。 她风风火火一圈转回来,准备的面糊也已经全部煎好,两面金黄的虾饼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其中的美味。 王春华见他弄完了,就催着人去旁边坐,自己接过了掌厨大任。 葱爆河虾,辣椒煎鸡蛋,蒜蓉青菜,再配上一个紫菜蛋汤,都是些简单又不怎么费时的菜,唯一一个不熟悉的紫菜蛋汤,在宁归竹一句一步骤的教导下,王春华也做得十分完美。 宁归竹在旁边打着下手,等到所有菜餐点准备好,连灶台和桌面上都被收拾干净了。 饭菜上桌,家里的人却还没回来。 王春华等了会儿有些耐不住性子,扇着扇子往外走,边走边道:“竹哥儿你饿了先吃嗷,我去找找他们几个,这有够磨蹭的。” 宁归竹闻言应了声,坐在堂屋阴凉处,靠着墙歇息。 地里。 熊锦州弯腰担起装得满满当当的箩筐,用了两下力才站起来往外走,在他侧后方不远处,柳秋红一手拎着板车轱辘和掉下来的零件,一手拖着板车,三步一停地走出地里。 王春华过来见着这一幕,扇子往柳秋红手里一塞,接过了板车和板车轱辘。 沉甸甸,几乎要压弯人脊梁的南瓜放到院子里,熊锦州松了松肩膀,这才询问王春华:“大嫂,你出来找我们,是可以吃饭了?” “对。”王春华道,“咱们先过去吧,也不知道爹和锦平到了没。” “什么到了没?”熊锦平一进家门就听见这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开口。 “今儿去老二家吃饭,他们三个没跟你说?”王春华道。 “……我就没见着那几个兔崽子。” 安顿好牛,夫妻俩说着话出了院子,熊锦州和柳秋红走在后面,他们到后屋时,家里依旧只有宁归竹一个,熊锦州怕熏着他,隔了段距离跟人说话。 又等了会儿,熊石山才带着孩子们姗姗来迟。 “洗手,吃饭。” 一大家子洗了手脸,带着一身汗入座,熊锦州不由担心地看了宁归竹一眼,问道:“你要不要分点菜去卧室里吃。”? 宁归竹疑惑:“为什么?” 熊锦州道:“你会不舒服吧。” 宁归竹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会嫌弃家里人,有些无语地道:“这有什么不舒服的。” 说着,就绕过熊锦州,在他的位置上坐好。 “……”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熊锦州也没急着入座,在熊锦平疑惑的询问声中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宁归竹缓缓蹙起眉,才伸手将人捞了起来,“好了,你现在闻其他味道会难受,去卧室里,我给你弄饭菜。” “我都不知道。”宁归竹茫然极了。 熊锦州笑着拍拍他肩膀,催促:“快进去吧,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都行……” 看着宁归竹去了卧室,熊锦州刚一转身,就遇着去取碗回来的王春华。 相较于什么都不了解的小年轻,家里其余几个年长者都是有经验的,早在听见熊锦州说宁归竹会难受时,王春华就起身去厨房拿碗了。 这会儿将每道菜都单独分了些出来,又给宁归竹压了满满一碗米饭,熊锦州拿托盘装着送到了卧室里。 烈阳高照的天气,人只要干活就会出汗,宁归竹自己都不例外,只是他近期活动量小才减少了些。方才坐在餐桌上,闻到其他人身上积累了一天的汗味,他是真的难受,这会儿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宁归竹干呕了两声,没精打采地扒拉饭菜。 菜都是好菜,而且都是宁归竹偏好的。 他吃了两口,食欲被勾了出来,倒是稳稳当当地吃了半碗饭,汤喝了个一干二净,其余的菜都还剩下些。 宁归竹留下了椒盐虾,将其他的菜端回餐桌上,“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又把饭倒熊锦州碗里,“压得好实,吃不完。” 见他饭菜都有剩,柳秋红问道:“竹哥儿,你真吃饱了?” “吃饱了娘。”宁归竹道:“我现在一顿吃得少些,但会多弄两顿,所以不怎么饿。” “哦哦,那就好。”柳秋红放下心来。 宁归竹将没吃完的部分送出去,就回到了卧室里,扇着扇子看着书,偶尔尝一尝椒盐虾,很轻易地度过了等待的时间。 等听见家里人吃完饭,开始收碗筷的动静,宁归竹从箱笼里取出平安符,出来分给家里人,“这是我们从敏州给家里人求的平安符,那寺挺有名的,你们都带在身上别弄丢了。” “还给我们求了这东西呢。”柳秋红伸手接过,拿着那普普通通的平安符瞧了又瞧,面上笑意盎然。 “都进寺庙了,也该求一求的。” 分完大人,宁归竹蹲下来,给小孩子们戴好平安符,又叮嘱他们不要弄丢了。 三人点着脑袋,无比认真地保证不会弄丢的。 宁归竹摸摸小孩头,夸了一声乖。 家里人收到平安符都很开心,看过之后,便珍惜地将其戴好。 宁归竹搬着条凳子,坐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询问起地里的事情来。 这些事,家里人已经提前商量过一回,这会儿见他问,便将他们的打算说了出来:“家里这些事儿我们都忙得过来,就收稻子红薯的时候,锦州也得来地里干活,到时候竹哥儿你帮着春华做一下饭,行吗?” 这安排已经是最大程度的照顾宁归竹了,他闻言当然没有意见,就是有些担心:“这样安排,你们就太累了,要不还是请两个短工吧,我们出钱就好,本来也是因为我们没办法帮忙,才让你们多了那么多事。” “不用。”熊石山拒绝,“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没道理赚了钱反倒干不了了。” 王春华也道:“竹哥儿你别担心,真要是忙不过来的话,我和锦平会找人的,只是不急于马上。” “那好。”宁归竹点头,又道:“花钱的时候,记得跟我们说一声,不能全让你们出的。” “行。” 说完地里的事情,又说起三个小孩,两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熊金帛有带着弟弟妹妹读之前学过的内容,或者是坚持跑步扎马步锻炼身体。 本就是自家小孩,有着滤镜,再加上他们这么乖,一家子都忍不住夸赞起来。 熊锦州就逗他们展示一回。 熊金帛还有些羞赧,熊川水和熊茵茵就拉着手开始背了,弟弟妹妹性子活泼容易出错,熊金帛见状连忙跟上,这才没在师父面前出丑。 第112章 第 112 章 南瓜糊糊 表演结束, 熊金帛狠狠松了口气,拉着弟弟妹妹紧张地等待着两人的评价。 宁歸竹说道:“确实背得挺好的。” 熊錦州也点头:“马步很标准,好好锻炼, 以后长得高高壮壮的, 任谁也不敢欺负你们。” “好~~~” 三人高兴地应声,蹦了蹦又去爹娘面前撒娇。 宁歸竹看着小孩们可爱的模样, 扇着扇子笑道:“我现在也回来了, 孩子们也该继续读书了。正好他们锻炼这两个月下来,看着也有力气了不少, 能抓笔练字了。” “还是再过两个月吧,等你显怀了再说。”王春华拒绝,又忍不住念叨:“竹哥儿你别不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正是要养的时候,不仔细着些,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宁歸竹:“……” 他摸了摸鼻子,面上显现出心虚来。 他不是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肚子里的好歹是自己和熊錦州的孩子,宁歸竹也明白流产对孕育者的身体影响,只是当了十九年的男人, 结果一朝穿越到这个世界, 忽然就会怀孕了,世界观的改变太快让他实在难以适应。 甚至还轮不到说适应,他这会儿提起有孩子, 怀孕这一类的字词,都觉得怪怪的。 尴尬.zip 熊錦州见状,咳了一声,将大嫂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是我昨晚闲聊的时候,提了提他们三个的读书问题,竹哥儿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宁归竹下意识开口:“是我没上心,跟錦州没关系。” 这话是真的,自从宁归竹怀孕后,两人夜间活动没了,闲下来后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孩子们读书的事就聊了一两句,结果现在从熊锦州嘴里出来,就成了他催促宁归竹去教人读书。 王春华看着这夫夫俩,都气笑了:“我是在害你们不成,还要这么互相说话。” 熊锦州和宁归竹双双低头,一副知错的模样。 王春华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成,我也不可能守着你俩过日子。” 这瞧着是真有些生气了,宁归竹连忙哄人:“我真的知错了,嫂嫂别生气,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行吧。” 在他那张脸的作用下,王春华好哄得很。 看着孩子们之间的互动,柳秋红和熊石山面上都带着笑意,这会儿见事情平息下来,就开口将话题转移开了。 · 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几人很快结束闲聊,起身要走。 出院门前,王春华问道:“竹哥儿,南瓜你要不要?老南瓜煮糊糊可香了。” “要!” 宁归竹立即应声,旋即推了推熊锦州,让人跟着过去拿,别让家里人费力气再送一回。 熊锦州也没迟疑,抬步跟上。 看着他们离开,宁归竹挽着袖子,去给猫狗骡子准備晚餐,然后又拿盆拌了些谷糠撒在圈栏里。鸭子们今儿早早就回了家,跟着一起吃地上的谷糠。 宁归竹蹲在旁边瞧它们。 这个年代,谷糠是百姓的常见食物之一,不过熊家的日子好,他们俩出门前又千叮咛万嘱咐过,家里人有好好地给雞鸭喂这些,因而它们现在瞧着,已经可以入锅了。 熊锦州拿了南瓜回来,没在屋子里看见宁归竹,绕了圈来这边,就见他蹲在那儿盯着雞瞧,问道:“想吃哪只?” “……” 宁归竹抬头,叹气:“都想吃怎么办?” 炸雞炒雞盐焗鸡,手撕黄焖大盘鸡,还有烤鸡、白切鸡、脆皮鸡等等,这还只是正菜做法,还有汤类,清炖最鲜,其余做法也各有各的美妙。 熊锦州道:“那就都宰了?” 别说怀孕了,就是宁归竹没怀孕时,熊锦州也不会抠搜这些,他心里打着算盘,说道:“村里买的话,一只鸡两百到四百文不等,这回出行回来剩的银钱够买挺多只了。” 别的钱就不动了,那是宁归竹凭手艺换来的,存着。 宁归竹乐了,“这么舍得啊。” “家里本来就是你赚钱,不花你身上花谁身上?”熊锦州反问。 “有点道理。” “明明是很有道理。” 熊锦州嘀咕着,见宁归竹要站起来,忙上前将人扶起,然后又退开两步,省得人闻着他身上的汗味不舒服。 宁归竹手中的盆落到了熊锦州手里,他脚步輕快地走在前面:“再说吧,我还没想好要吃什么鸡肉呢。” “好吧。” 熊锦州又看了眼鸡,跟着宁归竹回到前面。 盆里还浸泡着碗筷,熊锦州搬了条凳子放到盆前,脱着外衣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去看看南瓜呗,大嫂让我拿了五个回来,你看看想做些什么吃。” “我去看看,你放哪了?” “橱柜旁边地上。” 宁归竹进入厨房,一眼就看见了堆叠在一起的南瓜。金红色泽,个头并不算小,蹲下来时还能闻到独属于南瓜的气味,他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各种小吃的做法。 混了土腥气的南瓜香对现在的宁归竹而言并不算好闻,看过南瓜之后,宁归竹就起身出了厨房,道:“明儿煮一锅南瓜糊糊吃,然后再弄别的。” 说完这事,又问:“大人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恢复上值?” “后天。” 宁归竹闻言,在心里盘算了下,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县里,弄点南瓜芝麻球出来尝尝。” “要不还是等我下值再弄吧?” 宁归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摇了摇头道:“大嫂说的是不能累着,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做点零食小吃而已,慢慢弄累不着,不用担心。” “哦……” 熊锦州还有些迟疑,就听宁归竹笑道:“而且我总要留点娱乐,不然日子多无聊啊。” “好吧好吧,听你的。” · 秋日的夜晚格外涼快,宁归竹洗澡时还感觉浴室有点漏风,等出来时就将外衣披在了身上。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涼意。 说实话,才经历过白日烈阳的摧残,这风落在身上还挺舒服的。 他拎着洗澡桶回到前院,见熊锦州蹲在水桶边瞧,问道:“干什么呢?” 熊锦州:“这魚好像快死了。” “嗯?” 宁归竹放下木桶,匆匆过来瞧了瞧,见那里面的魚确实有些蔫,蹙眉道:“可能是空间太小了,找个盆养一会儿试试。” “行。” 熊锦州立即起身,拿了家里最大的盆出来,连魚带水一起倒进盆里。 水有些少,鱼在盆里晃了晃尾巴,又不动了。 宁归竹在旁边,往里添了些水,蹲着看鱼的状态,熊锦州将小板凳挪到他屁股后面,“我去洗澡了,衣服等我出来洗。” “好哦。” 宁归竹摆摆手,示意不用管自己。 熊锦州就去找了衣服出来,拎着兑好的温水去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养在盆里的鱼已经有了些精气神。 考虑到明儿起来太阳会晒着,宁归竹就让熊锦州把鱼端进了厨房。 趁着天还没黑,熊锦州把衣服洗了。 宁归竹在旁边坐着,他一洗完,就端着盆去晾了起来,熊锦州也没拦着,动手将水坑周围清扫干净,又进入臥室中,把床上的涼席撤了,取出偏薄的春秋被铺开。 宁归竹进来,看见卷在一边的凉席,随口问道:“不睡凉席了嗎?” “晚上冷,睡凉席的话,你后半夜可能会被冻醒。白天午睡的话,可以睡在竹床上面。”熊锦州收拾好,准備将凉席捆好。 宁归竹快走两步,拿起旁边的麻布绳,“你卷稳些,我来捆。” “好。” 凉席被卷得更紧,原本用来捆被子的麻布绳,又闲置利用地捆到了凉席上。 收拾好床铺,宁归竹和熊锦州就上了床,两人躺在一起闲聊着,没过多久就生出些困意来。 熊锦州自然而然地住了声,听着宁归竹清浅而平稳的呼吸,也闭上了眼睛,缓缓进入梦乡。 · 次日。 天还没亮,宁归竹就醒了过来,他看着头顶的帷帐出神,半晌后,扭头靠近身边的男人感知了会儿,确定对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后,他輕輕将熊锦州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下来,小心地越过熊锦州下床,穿上衣服出了臥室。 天边还挂着月亮,在院子里的猫听见动静,疑惑地抬起头往这边瞧来。 就着月光,宁归竹看清了地上的蛇尸。 “……” 果断咽下到了嘴边的呼唤,宁归竹进入厨房,从橱柜里取出蜡烛和火折子,点燃蜡烛后又转身回到卧室。 卧室内,熊锦州已经醒了。 见人拿着蜡烛从外面进来,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倦懒地靠在床边,低声问道:“不睡了嗎?” “嗯,睡不着了,我看会儿书。”宁归竹点头,又对熊锦州道:“你继续睡吧,等吃早飯再起。” 熊锦州想了下,说道:“来床边看吧。” “也行。” 宁归竹就拿了书坐到了床上,蜡烛摆在床边的桌子上,他在背后垫了个靠枕,半躺下来看书。 熊锦州挪到了里侧,等他调整好姿势后才伸手抱住人,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书页翻动的声音听着輕缓而细碎,宁归竹在这样的静谧中,只觉得格外的放松舒适,等到窗户处的光线逐渐明亮时,他才从书本的世界中出来,轻手轻脚地进入厨房,准備做早餐。 煮一锅粥,再做几个花卷。 熊锦州醒来得不算慢,但等他出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煮上了粥,宁归竹正在揉面。 “竹哥儿。”熊锦州打了个哈欠,“我洗把脸来揉吧。” 揉面是个力气活,宁归竹没有拒绝,转而拿起旁边的蔥,清洗干净后切成蔥花。 “今天要做什么包子?”熊锦州揉好面放在灶台上等待发酵,看见宁归竹方才准备的是葱花,不由开口问道。 “不做包子。”宁归竹道,“今天弄花卷吃,你是要辣花卷还是要不辣的?” “不辣的吧,想吃辣口的话,到时候再抹辣椒油就是了。” 宁归竹想想也是,也就没起身折腾,坐在凳子上往熊锦州身上一靠,屈着手指安排道:“等吃完早飯,我就把南瓜收拾出来,晚点煮糊糊吃,多弄一点,给爹娘他们也备着,晚上再叫上爹娘他们来吃烤鱼。” 干活不是一天两天,这段时间内,至少晚餐会固定在他们这边解决。 “嗯。”熊锦州抱着他,手指捏着人的手翻来覆去瞧着,开口道:“等下我得跟着一起去干活,没办法在家里陪你了。” 宁归竹道:“我知道啊。” 他偏头,轻轻蹭了蹭熊锦州的下巴,“你放假在家,地里又有那么多事情,总不能光看着大哥大嫂和爹娘他们忙活。我现在是干不了太多事,就只能在家备菜煮饭做些小事。” 熊锦州闻言,笑着“嗯”了一声。 朝霞漫天时,锅中的粥已经煮熟了,正不断往外飘着米香,切好的腊肉末放进去搅拌搅拌继续煮着,宁归竹开始做花卷。 花卷的做法很简单,发酵好的面团再度揉过后,在案板上擀到均匀平整,然后抹一点油,撒上食盐,铺上葱花,将其卷起来再切成小段,只需用筷子在面团上轻轻一夹,面团边缘就会开出花来。 熊锦州将一个个花卷放到蒸格上,趁着水烧开的时间进行二次发酵,这样弄出来的花卷吃起来会更加的蓬松柔软。 早餐在锅中烹制着,熊锦州和宁归竹开始忙活其他事情。 例如,给家里的小动物们喂食。又例如,出去收割一批野草回来,用来充作鸡鸭的食物。再或者就是扫地,翻一翻晒杆上的衣服之类。 事情琐碎而闲散,等到弄完后,恰好能吃上早餐。 香喷喷的咸香腊肉粥,入口浓稠美妙,花卷的葱香味极浓,再配上盐粒的咸味,也很是好吃。 一顿饭很快吃完。 熊锦州动作麻利地洗干净碗筷后,就带着农具出了院子。 这会儿时间还早,阳光的温度正温和着,宁归竹就搬了椅子出来,坐在外面看书。 太阳一点一滴地挪动着位置,院中晒太阳的人已经不见,厨房里飘出甜香的气息来。 金黄的南瓜糊糊入口是甜蜜的清香,浓稠绵密的口感很容易给人带来舒适和满足。 一个人吃好吃的没意思,宁归竹站在院门口喊了两声,不一会儿就把在前屋守家的崽子们喊了过来,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碗。 一大三小端着碗南瓜糊糊坐在堂屋中,不约而同地低头喝上一口,身周飘出幸福的花花来。 宁归竹今天早餐吃得还算多,这会儿解决完一碗南瓜糊就饱了,他给三个小孩又添了半碗,将剩下的分成五份放在橱柜里,中午正好拿给干活的几人吃。 甜蜜的南瓜糊在中午时,不出意料地获得了家里人的一致夸赞。 给他们留的南瓜糊不算少,都是用汤碗装的满满一碗,宁归竹还给他们弄了份辣椒炒鸡蛋做配菜,五人配着菜,低头吃得很满足。 饭后正是炎热的时间。 王春华和柳秋红准备先把这两天采回来的南瓜和豆角处理一下,熊锦平熊石山则是忙豆腐生意上的事情,熊锦州也就没急着去地里。 送走几人,将碗筷收拾干净,熊锦州提了桶水把身上的汗味全部冲洗掉后,自然而然地往宁归竹身边一坐,抱着人蹭了蹭。 宁归竹好笑地推了推他,“不热啊?” “抱你不热的。” “越来越会说话了。”宁归竹捏住他的脸颊肉晃了晃,又凑近亲了两下,然后才说道:“可是我热哎。” 熊锦州:“……” 他在竹床上躺了下来,拿着扇子给宁归竹扇着风,故作可怜兮兮:“我给你扇风,你让我靠一靠好不好?” 宁归竹没忍住笑出声来。 手中的书落在了旁边椅子上,两人靠在一起,低低的交流声顺着微风消散在阳光下。 · 秋天是忙碌的季节。 宁归竹的清闲来自于家里人的偏爱,因而他只在熊锦州恢复上值的第一天,跟着去了趟县里,回来的时候买了肉和鸡蛋,然后变着花样给家里人做好吃的。 不用去地里干活,宁归竹一个人在家可以慢慢忙活,汤提前煲上,再弄一个越炖越香的菜,算着家里人差不多要忙完时,再做小炒。 不过大部分时候,这些快炒菜都是王春华回来后弄的。 · 伙食好,干劲足,和往年一进秋天就掉肉的情况不同,熊家人这回还胖了好些,看得村民们羡慕不已。 不过没过几天,熊锦州得到农忙假后,家里就进入了最忙的时段。 从天还没亮就吃了早饭出发,到天色擦黑才回来,收完水稻,还有红薯玉米,地里的花生、萝卜、各种青菜,还有大蒜。 这些东西收上来后也不是就没事了,都是要洗晒处理的,也就红薯萝卜倒是可以直接放到地窖里储藏。 最麻烦的是青菜。 干菜、腌菜,有些咸菜还得蒸制。 忙忙碌碌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不管宁归竹怎么熬汤炖肉,一家子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明天还要做什么吗?” 宁归竹给熊锦州按着肩膀,看着镜子里的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侧头细瞧。 “都收得差不多了,明儿我和大哥上山砍柴。”熊锦州说着睁开眼睛,见宁归竹盯着自己瞧,疑惑地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吗?” “瘦了好多。” 宁归竹亲了他一下,继续给人揉肩膀,问道:“要弄多少柴火啊?” “这两年冬天挺冷的,得尽可能多的弄。” “哦……那要放在哪里?” 他们家柴屋里本来就还剩不少木柴,后来又把竹枝搬进了空处,现在已经没空地了。 熊锦州说道:“我回头把竹枝搬出来,柴屋里主要堆柴火。” “好。” 宁归竹点头,顺着柴火想起另外的事:“我想去县里买点棉花回来,给家里做一些冬衣,还有厚棉被也得备上。” 都不知道熊锦州是怎么过的,箱笼里最厚的衣服也才厚外套的厚度,被子就更不用提了,看着都薄,至少不是能过冬的被子。 熊锦州闻言道:“被子做起来麻烦,家里也没弹棉花的木弓,要不直接请人做吧。” “……行。” 从弹棉花到做成被子,这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宁归竹现在没那本事。 熊锦州见他点头,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联系了弹棉匠,按照宁归竹的要求,一份十五斤的,回头让织户做成被子,一份五斤的,届时取回来做棉衣。 定好棉花,买了布料,熊锦州回到家里放下布,就匆匆跟熊锦平上了山。 第113章 第 113 章 补身 清理干净的雞腿用开水烫过, 宁歸竹抓着把洗干净的細竹枝,細細扎透雞肉的表皮,然后放入葱姜酱油和少数红糖, 細细揉按加速入味。 肥美的大雞腿放在旁邊醃制, 鍋中烧水,将剩下的部分丢进去, 加入姜片和葱段大火焯水。 宁歸竹站在厨房门口, 看猫儿在院子里打滚晒太阳,在与它们距离不足三米的位置, 鸟儿低头啄着草地,翻出一粒掉落的稻谷来。 前段时间晒谷子时,家里的猫狗守在院子里, 根本没鸟敢下来偷谷子吃,熊锦州见了心情大好,特意去县里买了好些内脏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吃完。 吃得饱,猫狗也懒得追鸟雀,这和谐的一幕看得人忍不住嘴角上翘。 宁歸竹看了会儿,估摸着雞肉差不多了, 转身回到厨房里。 焯好水的鸡在凉水里过一遭, 等到温度降下去后,宁歸竹把上面的鸡胸肉和鸡皮都撕了下来,仔细撕碎后放在碗里, 留着凉拌。 剩下的骨架全部拆解,脖子也切成小块,等下炸着吃,爪子则是去骨切碎, 和鸡胸肉一起凉拌。 拆解好的鸡架鸡脖放到面糊里打过滚,鍋中烧热油,将其放进去慢炸片刻,捞出等油温升高,重新入鍋复炸。 鸡架没有提前醃制过,但腥味在焯水时已经去除大半,再加上面糊中放了椒盐粉和辣椒粉,这会儿炸制着,能够闻到扑鼻的香味,让人口齿生津。 宁归竹翻着鍋中的鸡架,心中估计着火候,闻着越来越濃的香味,将其捞出放在旁邊控油,端起旁邊剩下的面糊,往里添入面粉,开始揉面团。 揉好的面团醒发片刻,擀平后抹上一点油,折叠封邊再度擀平。 如此反复多次,面皮表面多了许多油,宁归竹将其细细切成絲,稍稍抖过瞧了,确定面絲大多分散后,将其捏成一团的,放到油锅里小火慢炸。 表层的面絲很快炸到酥脆金黄,光是瞧着就很有食欲。 宁归竹捏了一块鸡架慢慢吃着,守着锅中的炸面絲熟透出锅。 炸鸡架外焦而里嫩,面糊中的椒盐与辣椒香已经炸入鸡架上,贴骨嗦勒的过程中,高温油炸锁住的肉汁迸发出来,越啃越香。 软骨部位吃起来更是脆脆的,在硬实的鸡骨和爆汁香濃的鸡肉中独树一帜,给人带来惊喜感。 宁归竹嚼着,将面丝全部炸完,捞出放在碗里,往上撒了点椒盐粉和辣椒粉,锅中的油得等温度降下来些后才能收,宁归竹将锅蓋蓋好,挽着袖子把炉火又升了起来。 瓦罐底部铺上厚厚的姜片,把醃制好的鸡腿肉放进去,再将腌制剩下的料汁细细淋在鸡腿上,宁归竹蓋紧蓋子,又在上面铺了一块湿抹布,将瓦罐放到炉子上小火焖制。 院中传来熊锦州和熊锦平说话的声音,宁归竹走出厨房,见两人各自挑了两大捆柴火进来,下意识想上前帮忙。 熊锦州瞧见,语气稍重了些:“站那,别过来。” 宁归竹闻言乖乖站住脚。 在两人肩膀上看着不算重的柴火落地,兄弟俩一离开扁担,那柴火没人平衡,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把家里的猫狗吓得原地起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吠叫哈气。 一捆柴最粗的也就手臂粗,约莫二三十根的样子,但重量能超过百斤,稍不注意就会受伤。 熊锦州撩起衣摆擦了把汗,和熊锦平一起,将四捆柴搬到一起摞起来,等他们弄完,宁归竹正好去倒了茶水出来,“先休息会儿吧。” 上山砍好柴再一路挑下来不是一点半点儿的累,向来精力充沛的兄弟俩,这会儿接过他端来的水,在旁边凳子上坐下,呼吸还有些急促。 宁归竹又进去把炸面丝和炸鸡架给拿了出来,“你们先吃点,还有一碗凉拌鸡肉丝,我去调个料汁就来。” 熊锦州“嗯”了一声,端着水碗将其一饮而尽,放下碗拿了个炸面丝,招呼熊锦平一起吃。 面丝和鸡架都是咸口的,又经过了油炸,分外吸引才经历大量体力消耗的两人。他们吃着,宁归竹在厨房里面调料汁时,也稍稍多放了点盐,焯水后稍稍变白的鸡肉染上了酱油的色彩,上面还点缀着葱花的绿和剁椒酱的红,闻着是冷香的。 宁归竹端着碗出去,忍不住自己先吃了口。 剁椒酱是前些日子做的,地里红彤彤的辣椒采摘回来后洗净切碎,然后放入食盐翻拌均匀,装入陶罐中密封着,一般腌制个三五天就能吃。 宁归竹喜欢用剁椒酱做各种凉拌菜,辣味足又没那么强的刺激性气味,因而多弄了些,放了几罐到地窖里。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拿出来弄菜吃。 宁归竹将碗放到桌上,给两人分了筷子,高兴道:“快尝尝,我试过了,味道很足,你们应该喜欢的。” 熊锦州拉着他在身边坐下,说道:“怎么不给自己拿双筷子?” 宁归竹托腮,笑眯眯的,“我和你用一双嘛。” “……” 夫夫俩就着一双筷子吃東西,熊锦平沉默两秒,再度当了回睁眼瞎,起身又倒了碗凉水过来,坐在桌边吃着宁归竹精心准备的吃食。 重油盐的東西补充体力,兄弟俩吃了没多久,感觉休息好了,又带着扁担和砍刀上了山,宁归竹坐在这边,拿着熊锦州的筷子慢慢吃着。 这会儿距离午饭时间还早,不用着急去做饭,宁归竹吃了好些鸡架炸面丝和凉拌鸡肉丝,等熊锦州他们兄弟俩第二次挑着柴火回来,他才起身,去给两人倒了水,挽着袖子回到厨房,打开瓦罐盖子,看了看焖煮中的鸡腿。 鸡腿焖煮了这么久,盖子一揭开,香味便扑鼻而来。 明明才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闻到这个香味,宁归竹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熊锦州在外面闻着香味,忍不住往厨房这边来,探头问道:“竹哥儿,这是做的什么?” 宁归竹:“酱油手撕鸡,很香的。” 后面的话根本不用他说,焖着的鸡肉就霸道地展现出了自己的存在,熊锦州忍不住凑近瞧了好几下,又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把持不住现在就吃,“确实好香。” 宁归竹用筷子戳了戳鸡腿肉,重新盖上盖子,将湿漉漉的抹布盖在上面,说道:“你们再忙挑一回柴就差不多能吃饭了,路上经过家里的话,记得喊一声。” “好。” 熊锦州应声。 有美食勾着,熊锦州和熊锦平很快就休息好,干劲满满地上了山。 宁归竹挽着袖子,开始琢磨配菜。 今天弄的这只鸡是在村里买的大公鸡,比家里的鸡要胖许多,但再胖,两个鸡腿的肉也就那么点儿,家里老老少少加起来九个人呢,两筷子就没了。 一想到手撕菜的搭配,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就是黄瓜,现在天气已经凉爽了下来,还在地里的黄瓜都是留种用的老黄瓜,宁归竹就捞了两根腌黄瓜出来,切丝装盘。 只用在家备菜做饭,书又越看越困,闲得发慌的宁归竹就时不时地做些腌菜干菜放着——菜是家里人采好送来的,三个小孩会帮忙洗,宁归竹倒也不觉得累。 切了腌黄瓜丝,宁归竹思索了下,又去拿了两个大白蘿卜出来,洗干净表面的泥巴,同样全部切丝。 这蘿卜不比现代的白蘿卜大,但两个蘿卜切出来的丝,也完全够他们吃了。宁归竹分了四分之一出来,烧开水将其烫熟之后捞出,和酸黄瓜丝一起铺在盘中。 又焖了这么久,瓦罐里的鸡腿正式出锅。 滚烫的鸡腿夹出暂时放在盘子上,再把瓦罐里焖出来的汁水淋上去,淘米煮粥。 可能是吃得好了,肚子里油盐充足,现在家里人对主食的需求量降了下来,宁归竹正好琢磨些别的吃食。 粥要熬煮到浓稠,往里加入磨细的杂粮面,煮熟之后还要继续煨上一段时间。 主食熬煮期间,宁归竹开始做菜。 锅中炒熟肉丝,放入剩下的萝卜丝,大火炒出水分来后,又加水加酱油食盐,盖盖焖煮。这样煮出来的萝卜丝软烂而清甜,被肉的滋味彻底浸透,汤汁更是咸香美味,混在萝卜丝中的肉丝也变成了偶然才能遇到的惊喜。 萝卜丝炖煮着,正好鸡腿晾凉了,宁归竹将其撕碎,和酸黄瓜丝、萝卜丝搅拌均匀,然后开始准备其余的菜。 “竹哥儿,我来了。” 王春华大步进入院子,声音还没落下,就已经到了厨房前面,手里还端着一块豆腐。 “大嫂。”宁归竹和她打了招呼,又道:“再弄一个香煎鸡蛋豆腐、一个炒青菜就差不多了,今儿喝粥不炖汤。” “哎,好。” 王春华立即挽着袖子忙活起来。 她干活利索,只要进了厨房,就没宁归竹什么事做了,宁归竹倒了碗水喝了,守着萝卜丝炒肉出锅。 锅盖掀开,香味扑鼻。 宁归竹炖煮的时候并没有往里加多少水,但萝卜本身就是水分极重的瓜果,这会儿出锅汤汁并不算少,宁归竹将其盛出,闻着这香味,忍不住舀了一点点汤在碗里,低头喝了两口。 汤汁以萝卜味为主导,肉香很淡,口感平和温润,很是美味。 他喝着满意,给王春华也盛了些,放到旁边提醒人喝,他则将准备好的两道菜端出了厨房。 桌上的三份吃食还剩许多,宁归竹整理了下,让其变得好看一些。 “师父~~~” 三个小孩儿欢快地冲进了院子里,身后是柳秋红熊石山,他们一进来院子,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变浓了些。 熊锦州和熊锦平没过多久,就挑着两捆柴火回来了,和先前挑回来的堆叠在一起,收获很是可观。 大家洗干净手,纷纷入座。 粥是浓稠都不见清水的,米香和各种杂粮香味混合,很是好喝。香煎鸡蛋豆腐外皮微微焦香,内里软嫩出汁。炖煮过的萝卜丝炒肉很是软烂,没有半点萝卜的涩香,汁水清甜美味。酱油手撕鸡是软嫩的,一抿就散开了,偏重口的风味很得家里人喜欢。 …… 不同的菜各有各的美味,宁归竹坐在卧室里,独享自己那一份午餐。 正常而言他现在应该在难熬的孕吐期,但实际上,他只有在遇到难闻的味道或者吃到有腥味的食物时,会忍不住地干呕,状态和往日里没什么差别的样子。 状态好,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能吃点儿,让人瞧着就高兴。 宁归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后,时不时会有关系好的人过来,送一把菜,送几个鸡蛋,或者是自家弄的吃食,酸口的杨梅杏子,辣口的南瓜干、辣子粑等等。 日子在弄美食的过程中度过,请人弹的棉花已经好了,熊锦州去了一趟,将十五斤的棉花送到织户手里,带着剩下的五斤回到家中。 宁归竹先前就裁好布料,将其缝制好了一半,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棉花铺在中间,稍稍压实些许后,缝边再走线固定棉花。 棉上衣、棉裤子做好,手工制作的当然没现代工艺产品好看,但穿在身上很暖和,等冬天的时候,再在外面套一件薄的衣服,也就不用担心日常活动会将其弄脏了。 宁归竹想做的衣服数量有些多。 他和熊锦州薄厚不同的棉衣最少都要做两件,还要给家里人每人做一件厚实的,当第一套衣服做出来时,宁归竹就意识到棉花弄少了,念着熊锦州,让人又去定了回。 忙忙碌碌,秋日的农忙假长达一月。 前后两个院子里,都堆放着许多的柴火,熊锦州熊锦平两兄弟这一通折腾下来,看着又黑又瘦的,宁归竹晚上摸着,感觉熊锦州的肌肉都累没了。 灶台上还是日日炖着汤,今天炖的是骨汤,宁归竹闻着香味差不多了,就往里放了些萝卜,继续熬煮着。 炖煮的汤不少,临近中午的时候,宁归竹煮了一碗面,汤底就是骨汤,上面铺着一个金黄的鸡蛋,再配上一点点葱花,色香味俱全。 气温现在是越来越低了,宁归竹端着直冒热气的汤碗坐在灶台前,烤着火吸溜面条,幸福地眯起眼睛。 吃完面条,宁归竹起身把瓦罐端到旁边,盛出满满一碗,用盘子盖着放在旁边。 宁归竹固定好瓦罐和盖子,取出放在旁边的竹篓,里面堆着满满的稻草,中间空出一个凹陷来,正好将瓦罐放进去。 最后检查一遍灶台和炉子,确定里面的明火已经熄灭后,宁归竹背上竹篓,轻轻掩上厨房的门,喊了一声狗子们的名字。 大旺二彩立即钻了出来,汪汪朝宁归竹叫着,尾巴欢快晃动。 宁归竹走出院子,掩上院门,带着两只往村外走,经过前屋的时候,喊了一声在里面忙的柳秋红,“娘,我厨房里放着大哥那一份,你们记着去拿啊。” “哎好。”柳秋红应声,问道:“你这是去县里给锦州送汤?” “嗯,散散步,慢慢走到城里正好是中午。” “怎么也不牵上骡子。” “馒头走路不稳当,昨儿还把汤给颠出来了,反正也不怎么重,我自己背着就行。” 柳秋红闻言下意识道:“还是打得少了。” 宁归竹就笑,不接她这一茬。 见人这样,柳秋红面上无奈,擦着手出来,还是不放心人背着东西出门,就要跟着宁归竹一起过去,被宁归竹拒绝了。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了三个月,他又不是什么体质弱的,根本不需要处处照顾。 柳秋红拗不过他,只好看着人出了小河村,两只狗在他身边跑跑跳跳的,凭它们的战斗力,倒是不用担心宁归竹路上会遇着坏人。 宁归竹一路顺利地抵达县城,才进城门没走多远呢,就见熊锦州从街道另一边跑来,他停在宁归竹面前,将东西从他背上取下,才问道:“累不累?” “不累,你巡逻结束了吗?” 上午下午各有两趟巡逻,顺利、不遇到争斗的话,捕快们就能早早结束忙碌。 熊锦州“嗯”了一声,牵着宁归竹往工坊的方向去。 进入秋天后,熊锦州就将屋子上方的风窗给关了,里外都垂落下来的木板挡住了凉风,将热意禁锢在室内,院子里依旧是最适合居住的状态。 先前定的书架、躺椅和屏风,在农忙正式开始之前就到了,不过宁归竹那段时间都待在小河村,都是熊锦州收的东西,他也就这两天给人送汤,才留下来瞧了瞧用了用。 厨房里已经弄好了饭,因为熊锦州中间休息的时间不多,煮好之后铺在蒸格上蒸着,这样做饭,就不用担心没人守着会将米饭烧黄了。 宁归竹将汤放下,挽着袖子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鸡蛋吧,我买了些河虾,处理了弄蒸虾吃?” “可以。” 两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忙活好了,等着蒸虾熟透的时间,宁归竹捧着熊锦州的脸左右瞧了瞧,“好像长了些肉了。” 熊锦州闻言,笑着抵住他肩头,“你每天想着法子炖汤,想不长肉都难。” “还是农忙太累。”宁归竹叹气。 那么多事情堆在一起,全家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年轻力气大的兄弟俩必然要做得更多,才能让这个家稳稳当当地运转下去。 熊锦州见他叹气,凑近轻轻啄吻着,低声道:“都习惯了,你别发愁。” 宁归竹没再开口。 蒸虾用的水就是先前蒸饭用的,都还热着,不需要预热水,虾很快就熟透了,饭菜上桌,宁归竹先盛了两碗汤,热乎乎的汤水下肚,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然后才开始吃饭。 秋日是河虾最肥美的季节,肉质饱满紧实,只需要蘸一点点酱油,就足够好吃。 宁归竹来之前才吃了碗面条,这会儿不怎么饿,稍微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端着碗汤小口喝着,视线落在熊锦州身上,看他头也不抬地吃着饭,间或给人剥两只虾送到碗里。 吃饱喝足,清理干净锅碗瓢盆,再将厨房简单收拾了遍,两人这才想起狗来。 大旺二彩一路跟着人类到了县里,自从熊锦州和宁归竹遇上后,它们就再没得到半点目光,两只习以为常地甩着尾巴,跑出去玩了。 听见人类的呼唤,它们抛弃新认识的陌生狗狗,蹦蹦跳跳地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获得了三只香喷喷的大虾,碗里还放着人类没吃的虾壳虾头。 狗子沉浸在虾的世界中,也不在乎人类关院门的动作。 中午,夫夫俩一起睡了个午觉。 熊锦州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过后,洗了些大米放在瓦罐里大火熬煮,然后将干贝切碎,放进米粥之中,搅拌搅拌,退了几根柴火出来。 炉子上用小火熬着粥,熊锦州收拾了遍周围,确定没有干柴后才出门。 宁归竹是伴着食物香味醒来的。 他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缓慢的大脑转了两圈,想起来肚子里还有个崽子,又换回正常的姿势眯了会儿,然后才起床。 秋季的布衣也是宁归竹做的。 天气降温,他才发现家里没有这段时间能穿的衣服,只好放下棉衣先做了厚秋衣。 两层的布料缝在一起,防风又暖和。 不过熊锦州没穿,他还是那一身捕快服,风风火火的,跟感受不到冷一般。 穿好衣服,宁归竹整理了下散乱的长发,也懒得挽起,直接出了卧室。 厨房里熬着的粥已经很香了,宁归竹搅了搅,盖上盖子任由其继续焖煮着。 熊锦州就不是个会做饭的,明明看着他弄了那么多次,自己动手时,居然还是忘了先浸泡干贝,以至于粥里带上了些腥味。宁归竹转身,切了几块姜,用小石钵将其碾成泥,再放入粥里搅拌开。 粥还需要继续煨着,宁归竹往里添了块柴,进入书房。 书房的桌面上摆着一本空白本子,上面的内容正书写到一半,宁归竹磨着墨翻阅前面的内容,很快将思绪接上,提笔默写文章。 第114章 第 114 章 赏赐 錦绣文章在笔下一点点铺陈出来, 宁歸竹收尾时习惯性地要落下标点符号,又险险停住手,在文章尾端留下一点墨印。 宁歸竹将毛笔放在旁邊, 拿起扇子輕輕扇着, 将书页上的墨迹吹幹之后,才细细从头翻起。 《过秦论》, 政论散文, 宁歸竹依稀记得,这好像是古代文学和思想史上的经典之作来着。 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从汉朝开始改变, 即使文章被外人瞧了去,也不用太过担心。 下一篇该默写什么呢? 宁歸竹放下书,撑着脑袋发愁, 文学依托于历史轨迹,很多流传千古的著作都带着点历史标签,或是名人,或是典故,先前打主意的时候想得很好,真默写起来就有点选择困难症了。 愁了没一会儿,一阵风吹来, 将幹贝粥的香味塞入书房。 宁归竹起身, 随手收了书籍,大步朝着厨房那邊而去,闻着鲜香的幹贝粥, 舀了一碗出来,吹凉后小口喝了一勺。 好喝! 姜泥放进去后,幹贝带来的海腥味就被驱散了,粥中反倒带了许多姜的辛辣, 特别适合凉风徐徐的秋季。 宁归竹坐在灶台前喝完一碗粥,忍不住又添了小半碗,吃得饱饱的后才放下碗勺。 他将厨房里收拾好,去卧室拿了些碎银和铜钱,塞在荷包里挂好,往后院去找了找,在菊花丛邊逮到了睡得歪七扭八的两只狗子。 宁归竹蹲下来,搓搓两只狗的肚皮,放缓了声音问道:“要不要陪我一起出去走走?” 狗捕捉到关键字眼翻身而起,汪呜着蹭过宁归竹,先行走向了堂屋后门。 走了两步,见人类还没有跟上来,大旺二彩不约而同地停下步伐,扭头看向蹲在那儿看过来的人类,汪汪着催促他快一点——做人不能太磨蹭! 宁归竹失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出来的即视感。 他撑着腿站起身来,拍掉衣摆上沾染的菊花瓣,脚步輕快地跟上了两只狗,“走吧。” 出了工坊,穿过小巷,便进入了市集。 秋日的太阳要温和许多,这个点依旧有不少人在外徘徊,摊贩茶馆的生意络绎不绝。 大旺二彩跟在宁归竹身邊,天然形成了一道屏障,将周遭的路人隔绝开来。 这个年代的娱乐场地,大多花销较高,宁归竹还是有些抠搜,舍不得往那些地方去,就穿梭在两个临近的市集中,瞧见熊家在这边摆摊的兄弟,还停下来跟人聊了一会儿。 这几家人的生意都还挺好的,宁归竹跟他们说话的时间里,遇着好些人过来买吃食,也就早早结束了话头,带着大旺二彩继续溜达。 消食得差不多了,宁归竹拍拍两只还要往前的狗,“走吧,咱们回家。” 大旺二彩闻言,立即甩着尾巴,黏在宁归竹身侧,高高兴兴地往工坊那边去。 这个点还早,熊錦州尚未下值,宁归竹看狗去池子里喝水了,便进厨房倒了碗水,一边喝一边琢磨下一篇要默写的文章。 · 县衙。 熊錦州挠着头,“所以,这是……呃,圣上賞给我和竹哥儿的?” 在他面前的,是一块牌匾和金银布匹。 很多钱,賞賜的由头是他和宁归竹在敏州立了大功。 熊錦州:“……” 这么多東西,怎么看怎么觉得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賞宁归竹广教手艺一事的,但皇帝賞東西又哪里会遮遮掩掩? 陈县令笑着道:“就是给你们俩的,圣上就喜欢看百姓堆里那点儿事,你们两个找到的内容刚好戳到人心坎里了。” 熊锦州再度:“……” 他和竹哥儿就是普通百姓,跑去敏州就算想查那些当官的,也没那本事啊。 别管这后面是不是有陈县令的细心琢磨,反正皇帝赏下来的東西是不能拒绝的,熊锦州谢过天恩,便开始琢磨要怎么将東西搬回去。 共事几年,陈县令哪里看不出他那木头脸下的盘算,就道:“这个不用操心,我让人给你送回去,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熊锦州端正姿态,“大人您说。” 陈县令道:“圣上有意调你入京就值,你去不去?” 在寺庙时,熊锦州遇到拐子时的反应被玄武卫收入眼底,再加上后期双方交流起来后,熊锦州也跟人比试过两回,虽然输多,但赢的次数也不少。 因而在终于处理完敏州事宜回京之后,玄武卫上报时就提了两句熊锦州的情况。 皇帝在给赏賜的时候想起了,就顺口让陈县令问上一句。若是熊锦州愿意入京,自然也是从低位做起,但人在皇帝面前挂了名,只要在短时间内做几件有名有姓的事,上升的道路就会很顺畅。 陈县令细细给熊锦州分析了一回。 熊锦州托腮,“不去,我要在家保护竹哥儿。” 他的竹哥儿那么厉害,说不定以后就会有人不怀好意,过来欺负他,陈县令和吕将军再如何安排人保护,还能比他更贴身不成? 陈县令:“……”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熊锦州注意到陈县令的表情,正经了点道:“圣上身边那么多厉害的人呢,也轮不着我去跟人表现,不如留在竹哥儿身边,也省得您和将军操心。”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陈县令摆手,转而问道:“竹哥儿最近的身体怎么样了?” “能吃能睡也不吐,挺有精神的,就是爱在厨房里忙活,劝多了他还急眼。”熊锦州叹气。 宁归竹的急眼不是跟人大吵大闹,就瞪他一眼,闷不吭声地继续做自己的,但不管熊锦州说什么做什么,宁归竹都不会再搭理他,直到消了气才能把人逗开心。 陈县令挠头,琢磨了下,说道:“做个饭菜而已,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去问过罗大夫,说是以竹哥儿心情为主。之前也是天气热才想让人多歇歇,现在一步步凉快下来,就琢磨着随他折腾了。” 陈县令闻言赞同地点头,“是要多问问大夫,你们家怎么着都不差那点儿问诊的费用,别在夫郎身上抠搜。” 光是他这里给出去后让两人收着的就有百多两银,皇帝这次赏下来的东西,不算布匹,银钱便是一锭金三百两银,再加上摆摊的那些人要分给宁归竹的,就他们那过日子的花销,估摸着全攒下来了。 熊锦州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说太久,熊锦州还要去巡逻,陈县令就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将牌匾和金银布匹送到了工坊的院子里,宁归竹听见敲门声出来还有些奇怪,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站在最前面的人笑呵呵地道:“宁先生好,这是上面送来的赏赐,大人让我们给您送过来,顺带将匾額安上。” 宁归竹:“?”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只是听见‘大人’二字,便放心地让出了位置,方便几人将东西送进来。 皇帝赏赐的牌匾,自然不能大喇喇地挂在院门上,一行人扛着东西进入屋中,将金银和布匹放在旁边,摆上扶梯开始往堂屋上方挂匾額。 宁归竹站在前厅边缘,仰头看去,只见四个大字‘惠及乡闾’,他呼吸一顿,骤然明白了那含糊的‘上面’指的是谁。 小厮们挂好匾额,又仔细打扫了一遍,就跟宁归竹告辞离开了。 宁归竹关了院门回来,忍不住又瞧了瞧那片匾额,随即才去看他们带来的其余东西,共十匹布,都是柔软细腻的好料子,金银数量也不少。 这突如其来的赏赐,和他刚到这个世界时,陈县令赏的百两银那般,将人砸得晕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无从脚踏实地。 熊锦州巡逻完就回了家,见宁归竹躺在躺椅上,还以为他是睡着了,放輕动作扫视一圈,见东西就摆在外面,琢磨着先去把金银布匹收起来,却忽然听见宁归竹的声音:“锦州。” “嗯?” 熊锦州停下步伐,来到宁归竹身边。 宁归竹已经坐了起来,身上的薄被卷起,拉着熊锦州的手仰头问道:“那些东西是皇帝送过来的?” “是啊,说是咱们在敏州表现得好,赏给咱们的。”熊锦州半跪下来方便他俯视,笑着勾住宁归竹的手晃了晃,“那块牌匾是夸你教人手艺的事情,还说明年会来瞧瞧工坊的情况。” 宁归竹眨了下眼睛。 所以,他这是入皇帝的眼了? 也不知道皇帝长啥样。 思绪只在这上面停顿了一下,宁归竹低头,轻轻抵住熊锦州的肩膀,哼哼道:“不是说皇帝给赏赐的话,会有圣旨什么的吗?就看见东西,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熊锦州乐道:“圣旨都得是当官有名望的人才有的,咱们这种只要等着收东西就好了。” 宁归竹琢磨,“好像也不错。” 有东西就很好了! 聊了两句,宁归竹心情很好地跟着熊锦州一起,将布匹和金银收起来。 家里有陈县令先前让他们留着的那近五十两,还有隔三岔五送过来的摆摊分紅,根本不用担心日常的花销,熊锦州就抱着装金银的箱子下了地窖,将其仔细藏好。 剩余的布匹被搬入卧室中,卧室里有个大的箱笼,里面放的都是别人送的好布。 宁归竹倒也想过将其做成衣服,只是他们日常活动磨损大,还是穿耐磨耐造的粗麻布或者棉麻布为好。 将东西都收了起来,熊锦州被宁归竹拉着进了厨房,盛出碗粥喝了两口,尝到里面的姜味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竹哥儿更会做饭,说不定就是忽然想加点东西进去。 宁归竹笑眼弯弯,没挑明实际的原因。 喝过一碗粥,带上瓦罐喊上狗,夫夫俩顺着大路出城回小河村。 路上遇到熊锦平,“竹哥儿,锦州,今天买的骨头放你们厨房了。” “哎好。”宁归竹应声。 因为宁归竹给熊锦州炖湯总带熊锦平一份,王春华就跑过来跟宁归竹商量,以后由他们出钱买骨头,让宁归竹费点心熬煮。王春华也是想让熊锦平好好养养的,因而话语中就多了许多坚持,不让他们又出钱又出力的。宁归竹拗不过,便没有拒绝。 熊锦平还要去县里送豆腐,也就是遇着人跟他们提上一句,双方没有过多交谈,很快交错开继续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家里,王春华和柳秋紅正在弄种子。 等到将地里收拾出来,大豆田里种下小麦,其余旱地里则种白菜。这两样,小麦可以过冬,一直长到明年五六月采集,白菜好好伺候着,只要不下大雪,最多两个月就能收回来。 至于水稻田,好好养个冬,来年种下的水稻才能长得好。 宁归竹来了兴趣,跟在王春华和柳秋红身边忙活,学习他们分辨种子的方法。 熊锦州就先回家放了装着干贝粥的瓦罐,看见桌上那一大块排骨,顺手就切了一部分下来,将其洗干净剁成小块,放在旁边等宁归竹回来处理。 剩下的排骨收好,熊锦州来到前屋,正好接到准备回家的宁归竹。 夫夫俩说着话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听见骡子在棚中嗬嗬叫着。 宁归竹下意识看过去,步伐略快地过去,熊锦州无奈跟上:“它装呢,你别急,慢点儿走。” 说话间,宁归竹已经到了棚子前,馒头伸着脑袋蹭了蹭宁归竹,蹄子轻快地踢踏了两下,不出所料地被宁归竹从骡棚中放了出来。 得了自由,馒头又和宁归竹贴了两下,脚步哒哒地绕开熊锦州,出院子玩去了。 宁归竹在旁边看着这差别待遇,忍不住笑道:“你看看你,被嫌弃了吧?” 熊锦州才不在乎,他前倾身体,亲了亲宁归竹,“你不嫌弃我就成。” · 锅中炖着骨湯,宁归竹炒了点干豆角末,又弄了个辣椒煎蛋,再加上还剩许多的干贝粥,晚餐便算准备好了。 骨湯想要香浓好喝,就得花时间去熬煮,因而两人没等骨汤出锅,先吃了饭,等到将家中琐事弄完,又先后去洗过澡,这才揭开瓦罐盖子,瞧了瞧煨着的骨汤。 味道香浓扑鼻,里面的汤水已经少了许多,与肉骨头平分天下。 宁归竹盛了一半出来,由熊锦州送到前院去,回来时将饭后又跑出去玩的大旺二彩和馒头喊了回来,顺手关上院门进入厨房。 暖洋洋的鲜甜清汤入口,喝得人美滋滋的。 · 孕期的时间平顺流转,宁归竹日子过得轻松,肤色便越发得红润,熊锦州瞧了,实在忍不住时,便会凑上去亲了又亲,直把怀孕中的人都亲得躁动起来,才匆匆抽身自行疏解。 宁归竹被他折腾了这么几回就不让人亲了。 烦。 早晨起来,熊锦州下意识抱住怀中的人,手指顺了顺对方散落在身后的长发,又碰了碰微微隆起的小腹。 进入第四月,原本像是小肚子的轻微弧度这会儿终于鼓起来了,但也是一手能包住的状态。 宁归竹被他弄醒,打着哈欠靠在熊锦州身上,感受到他身上传递来的暖意,不是很想起身:“什么时辰了?” “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已是深秋,天亮得晚,上值时间便比夏日晚半个时辰。 宁归竹听见熊锦州的话,偏头蹭了蹭熊锦州肩膀,含糊两声后就睡了过去。 熊锦州抱着人,给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确定宁归竹睡沉了后,才闭上眼睛浅昧。 等到天边朦胧亮起微光,熊锦州便轻手轻脚地抽身,给宁归竹掖好被子,走出卧室开始收拾家里,给鸡鸭喂食。 现在没了新鲜的草,家里鸡鸭吃的是王春华送来的豆腐渣。 家里豆腐生意很稳定,却没什么人吃豆腐渣,自家也消耗不过来,王春华便做主将其晒干了。等外面的草干枯得差不多之后,就送了一推车过来,别说鸡鸭了,馒头的伙食都不用再买。 也是看见王春华将豆腐渣送来,宁归竹才想起来,之前还说要教钱三娘做豆渣饼的事情。 熊锦州听他提起,巡逻的时候经过码头的豆饭摊,便问了两句。 钱三娘倒是一直记得这件事,她也很想来,但摊位上的生意一直很不错,她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听见熊锦州来问便道:“我学这些已经足够生活了,还请熊捕头转告宁先生不用惦念我这边,教给其他人也可以的。” “行。” 熊锦州是知道她生意状况的,闻言也没有多劝,回去就跟宁归竹说了这件事情。 宁归竹思索,晃着熊锦州的手,“那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适合学这个的?” 熊锦州:“……” 他看谁都差不多,一时半会儿的,也给不出具体答案。 再加上那段时间宁归竹还不能太劳累,事情就一拖再拖到了现在,熊锦州还是没找着适合学豆渣饼的人。 这会儿想起来,熊锦州琢磨着,是不是要去找县令问问。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人打开,宁归竹披着长发,循着声音来到圈栏前,伸手抱住熊锦州的后腰不动了。 “怎么这么早啊。” 抱怨的声音又轻又缓,听着更像是撒娇。 熊锦州手上脏,也不敢去碰他,便轻轻动了动,等人松了些力道后才转过来,等宁归竹再靠上来后低头蹭蹭人头顶,说道:“你再去睡会儿,我等下把粥煮上,等起来了就有的吃。” “不去。”宁归竹靠着人,缓了缓醒神,“你弄的粥不好喝,我自己去。” “……好吧。”熊锦州叹气。 他是真的用心做了,但不管怎么做,宁归竹都说不好喝。至今为止,他做的吃食里也就汤面能得到几句夸赞。 厨房里烧着的水已经温热,宁归竹洗漱完,人终于清醒了些,挽着袖子兴致勃勃地琢磨今天的早餐。 昨天回来的时候买了不少肉食,大部分腌制了准备做熏肉,少部分剁碎后灌了肠现在正在风干,弄完这些,橱柜里还剩一块瘦肉和一个猪肝。 “锦州,你想喝猪肝粥还是瘦肉粥?” 熊锦州回道:“都可以,看你喜欢。” 意料之中的回答,宁归竹看着橱柜里的食材,纠结片刻,又探头问道:“你还有多久去上值啊?” 熊锦州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不到一个时辰。” 够了。 宁归竹挽着袖子,兴致勃勃:“我们今早喝猪肝粥。” 见他这样,熊锦州失笑:“好。” 猪肝粥的做法种类还挺多的,不过宁归竹图快,让熊锦州去熬粥,他把猪肝切成薄片,洗干净上面的血水后,姜蒜切碎放入酱油腌制着。 处理好猪肝,宁归竹看了看熊锦州熬的粥,说道:“火可以大一点,等米粥熟了再慢慢熬就是。” 他们家弄粥时常是用小火慢熬,这样更容易出粥油,将米粥一点点熬化了和其余配料完美融合在一起,最是美味。 熊锦州往炉子里添了根柴火,伸手捏了捏宁归竹的手,确定他手上的温度正常,这才放手让人继续忙活,间或被指挥着在厨房里转圈圈帮忙。 早餐掐着时间出锅,宁归竹吹了吹粥,沿着表面刮了一勺。 腌制过的猪肝腥味偏少,宁归竹又往里面加了些虾米,吃起来咸香鲜美,粥油包裹着猪肝,入口先是绵密的粥香,接着才是猪肝那粉糯的口感。 今天的包子是干豆角末馅的,放了些辣椒炒制,吃起来咸辣脆爽,与粥相得益彰。 吃饱喝足,宁归竹送熊锦州出门,在院门跟人强调:“我今天不去县里了哦。” 补了大半个月,熊锦州和熊锦平状态肉眼可见得好,宁归竹前几天停了炖汤,也就没什么非要去县里不可的事情了。 “嗯。”熊锦州亲亲他的额头,说道:“有什么事就去前院找爹娘他们,天气凉快,肉不着急挂到熏棚里,等我回来了再弄。” “好啦,你快去吧。” 宁归竹笑着催促着人,等人消失在拐角处之后,才掩上院门回到屋里,整理好布料剪刀,心里琢磨能备点什么零嘴。 王春华和柳秋红今儿特意空了时间,过来陪宁归竹做小孩儿衣服。 第115章 第 115 章 制衣 寧归竹的製衣手艺不差, 也是实在把握不准孩子衣服的尺寸,这才去向王春华和柳秋红请教了下,三人这才约到一起。 整理好的布料针线先放在堂屋里, 寧归竹进入厨房, 打开橱柜瞧了下。 他本就闲着,如今又贪嘴, 橱柜里放着不少東西, 有县里买回来的糕点,也有熊錦州先前采了放在地窖中的山楂, 还有花生黄豆之类。 基本上每天傍晚,熊錦州都会查漏补缺地,将橱柜里吃掉的東西给填补满。 寧归竹瞧了圈, 把那盆花生给取了出来,放到水里仔细搓洗干净。 花生在刚采回来时淘洗过一回,不过只是弄掉了泥巴,晒的时候又直接铺在了地上,怪脏,寧归竹又搓洗了三四回,水才变得干净。 洗好的花生摆在一邊沥水, 宁归竹开始烧火煮盐鹵, 桂皮八角、花椒香叶等调味放入锅中,再又加了几根干辣椒,盖上盖子大火烹煮。 趁着煮鹵水的时间, 宁归竹站在桌邊,将花生全部捏出小口子,方便入味。 鹵水咕嘟冒泡好,香味飘散, 宁归竹往里加入食盐酱油,搅拌搅拌尝了下咸淡,然后将准备好的花生全部倒进去,盖上盖子,整理一下灶膛中的柴火,保持中火烹製着。 这会儿时间还早着,太阳刚刚冒出脑袋来,外面还冷着,宁归竹拿了书坐在灶台邊,顺带也烤烤火。 等王春华和柳秋红收拾完家里过来,已经是临近辰时末了。随着院门被推开的动静响起的,是王春华中气十足的声音:“竹哥儿,我们来了,弄这么香又是在做什么?” 宁归竹聞声出了厨房,笑着道:“煮的盐卤花生,刚入锅没多久,还得等会儿才能吃。” “怎么卤的?”王春华好奇。 宁归竹就将做法说了一遍,在听到要放那么多种香料的时候,王春华就把这好奇心给按了回去,香料可不便宜,就算真的要卤,也得等到逢年过节时才行。 跳过这个话题,王春华放了東西,说道:“今儿有太阳,我们在院子里做吧。” “好。” 宁归竹也覺得这个提议不错,深秋多风,长时间坐在阴凉处的话,手脚必然会变得冷冰冰的。 也不用宁归竹帮忙,柳秋红和王春华婆媳俩动手,很快就将桌椅搬到了院子里,宁归竹从橱柜中取出糕点和山楂,端出来放到了桌上。 “大嫂,爐子里烧着热水,麻烦你端一下好吗?” “行,我去。” 王春华立即起身进了厨房。 “娘,您坐着吃会儿糕点,我去拿碗出来。”宁归竹招呼了柳秋红一声,转身和王春华擦肩而过,拿了碗和汤勺出来,舀了热水放在手邊方便饮用。 三人都落座,拿出各自准备好的东西。 王春华和柳秋红手里都有小孩子鞋袜衣裤的样布,两人对了下,先将最小号的一批样布放到了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捏起那一小块布料,左右瞧了瞧,迟疑:“这么小?” 好熟悉的尺寸。 宁归竹一下子就在脑海中找到了型号相符的娃,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尺寸,并不是他所知道的新生儿能穿上的大小。 “是啊。”王春华见他这反应,乐道:“是不是覺得太小了?” 宁归竹点头。 柳秋红也笑道:“这还是稍大一些的,孩子刚出生时,还得用软布包一段时间。” 宁归竹茫然又无措,在那样布上比划了下,试图想象了下孩子刚出生的样子,最终开口问道:“孩子一般会有多重啊?” “三四斤的样子,很小,跟你养的那猫儿差不多。” “……” 宁归竹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他上辈子是个男的,虽然他没关注过这方面,但三四斤!也就是说最高两千克,这在现代的话,怀孕时就得经常检查了,若是早产或者再营养不良一点,孩子便会低于三斤,直接预定重症监护。 他不是很确定地问道:“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吗?” 柳秋红见人这样,安抚地道:“别看孩子小,只要不饿着,身体各顶个儿的好,你看咱们家这几个就知道了。” “……哦。” · 震惊持续了很久,宁归竹直到开始动手裁布,脑子才清醒一点,看着手上小小一块的布料,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柳秋红和王春华见了,差点没忍住笑意,忙端起微凉的开水喝了一口。 做衣服对宁归竹而言本就不难,何况是这种无比熟悉的尺寸,他跟柳秋红和王春华讨了样布,依样画葫芦地裁剪了一份下来,又去拿了毛笔,仔细在上面写上序号。 柳秋红和王春华瞧了个新鲜,看着那黑乎乎的墨汁横平竖直地落在布料上,竟也覺出几分好看来。 三人坐在院子里,手上动作不停,间或闲聊几句。 柳秋红补好手上的衣服,便取出特意带上的柔软布料。王春华见状连忙问道:“娘您准备做什么?” “帽子。” 柳秋红说完,看清王春华的表情,乐道:“你也准备做帽子?” 王春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我就帽子做得最好看。” 聞言,柳秋红想起自己曾见过的手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弄鞋子吧。” 听着她们这有商有量的,宁归竹这才反应过来,“是给孩子做?” “是啊。”柳秋红一派自然地道,“这是你和錦州的孩子,我们俩哪能落下。” 宁归竹听着这话,面上的笑容不由灿烂了许多。 忙活的间隙,锅里煮着的盐卤花生差不多了,宁归竹去舀了一碗出来,三人放下手上的针线掰了两颗尝。 在长时间的烹煮中,连花生壳都吸满卤汁变得软韧耐嚼起来,花生绵软,咸鲜里带着些许辛辣,香料混合的香味温和勾人,吃到花生芯部还能尝到一口清甜。 “也就是竹哥儿了,连花生都能弄这么好吃。”王春华说着,忍不住又拿了两粒。 宁归竹垂眸掰着花生壳。闻言笑着说道:“我闲嘛,一天到晚就琢磨这些吃食呢。” 在现代的时候就是如此,到了这个时代,忙活了没有多久,生活便又被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占据了。 柳秋红吃了两个,不由道:“竹哥儿,你这方子能教吗?” “可以教啊。”宁归竹开口,“娘想让谁学?” 柳秋红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大舅舅,他先前给人做长工,前些日子伤了腿,正在家里发愁呢,我刚刚瞧着花生做着好像不怎么费力,所以……” “怎么先前都没听您说起过。” 听见人伤了腿,宁归竹不由蹙了下眉,又担心柳秋红误会,忙补充了句:“舅舅要是有时间的话,随时可以过来学的。” 听他答应,柳秋红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錦州锦平都有给我拿钱,瞧一瞧也就算了,没必要让你也跟着操心。” 总归熊锦州和親戚们都不怎么親近,宁归竹又是个顺着熊锦州的,柳秋红从未想过要扯着他们去走亲戚。反正小夫夫俩有本事,日子过得不会差,再加上宁归竹心地柔软,能帮一把的都愿意帮忙,亲戚们只要不动歪心思,未来必然是和睦的。 听熊锦州给了钱,宁归竹这才放下点心,微微嫌弃了熊锦州一句:“他竟然也一句都没跟我提起过。” 王春华乐道:“娘趁他上值时说的,等他再见着你时,估摸着脑子里就只剩下夫郎,啥也不记得了。” “……” 宁归竹红了脸,低咳一声,转移话题:“快吃快吃,锅里还有不少呢。” 见他这样,婆媳俩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散不去的笑意。 院子里的製衣大业还在继续,扎完马步的三个孩子吵吵闹闹地进入院子,宁归竹习惯性招手,喊他们过来吃零嘴。 熊茵茵见状,开开心心地往宁归竹身边跑,熊金帛拉着熊川水去搬小凳子。宁归竹将针挪开了些,垂手捏捏熊茵茵的啾啾,问道:“今天已经完成功课了?” “嗯嗯!”熊茵茵用力点头,“今天又开始背三字经啦。” 宁归竹一直没教他们新的内容,三个孩子便翻来覆去地背之前学过的东西,背得多了,总有些奇思妙想冒出来,然后跑来找宁归竹询问。 次数一多,宁归竹倒也觉察出些‘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道理来。不被应试教育的答案束缚,孩子们自己琢磨出的东西更深刻更有意思,而作为师长,宁归竹需要做的便是细心引导,不让人走到歧路去。 唔,对宁归竹而言,不违法不践踏道德底线,便不算歧路。 熊茵茵叽叽喳喳地分享着他们上午做的事情,背完书后先去跑了步,回来时遇上安和,跟人嘀嘀咕咕了会儿,然后又到院子里扎了马步,这才来后屋这边找他们。 她说得开心,甚至没发现哥哥们已经将凳子搬过来了,宁归竹就动手将人抱到了凳子上,拿了一小把花生塞到熊茵茵手里。 于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沾染了盐卤的香味。 熊金帛和熊川水插不了妹妹的话,拉着阿娘阿奶你一句我一句的,也说得很高兴。 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 傍晚。 熊锦州脚步轻快地回到家里,还没见着人便高声喊人:“竹哥儿,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什么?”宁归竹从厨房探头出来。 熊锦州便加快步伐,将拿了一路的饼子献到他面前,“今儿新来的攤贩,芝麻薄饼,吃起来又脆又香,你应该喜欢。” “!” 宁归竹确实很喜欢,闻着那薄饼传来的熟悉香味,张嘴道:“我手上脏,你喂我一点儿。” “哦哦好。” 熊锦州忙掰了一小块下来,放到宁归竹的嘴里,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薄饼甜咸交融,酥脆轻薄,吃起来是满口喷香。 宁归竹眉眼弯弯,又央着熊锦州喂了两口,才问道:“这是怎么做的,那人将爐子搬到攤位上了?” “这你都能猜到。”熊锦州笑起来,“那人的爐子瞧着不太一样,每次都是等明火没了才把饼放进去,但烧一次能用挺久。” 这听着有点像简易版的烤爐,宁归竹有些心动。 不等他开口,就又听熊锦州道:“我瞧着感觉挺适合用来烤火的,就问了问摊主,在铁匠铺那儿订了一个。” 熊锦州没提的是,那摊主本是不想说的,在瞧见他身上的捕快服后,才犹豫了好半晌,将其结构透露出来——这炉子在京城甚至北边很普遍,但在安和县还是个新鲜物件。他敢说给熊锦州听,也是因为他学了许久才能做出这等风味的芝麻薄饼,并不担心会有人模仿。 宁归竹大概能猜出背后的情况,不过得了一个炉子,宁归竹便也不在乎芝麻薄饼这一个吃食做法,这会儿高兴地道:“等炉子到了,我给你做别的好吃的。” 之前是没有能代替烤炉的工具,宁归竹便一直没往这边考虑,现在有了个炉子,能做的吃食种类又增添了许多。 若是炉子的温度稳定,或许还能烤小面包吃呢! 见他这么高兴,熊锦州眉眼也柔和了下来,笑着问道:“那要不要请铁匠将其弄大一号?” “可以吗?”宁归竹面露期待,“不是说买铁制品有限制吗?” “请大人批准就是,不过到时候还得辛苦竹哥儿做两回吃食报答下。” 陈县令和吕将军什么都不缺,他们家里能吸引人的,也就宁归竹那一身的本事了。 “没问题。”宁归竹立即道。 厨房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夫夫俩凑在一起吃完芝麻薄饼,带着满身的欢喜入座,正式开始吃饭。 · 特殊的烤炉勾着宁归竹的心思,每天一问的,过了将近半个月才听熊锦州说东西打好了。 宁归竹心情雀跃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餐,便兴致勃勃地跟熊锦州进了县城。 时间还早,两人先去铁匠铺取了炉子。 全铁制造,价格昂贵。 给了二两多的银子,在铁匠铺随时可以帮忙修补的承诺声中,夫夫俩心情愉悦地回家。 宁归竹雀跃道:“我有点想吃烤鸡了,烤鸭味道也不错。不过用来试炉的话还是烤面包吧,蜂蜜小面包你觉得怎么样?” 熊锦州只知道吃,“听着都挺好的。” 两人进入工坊,一路应着路人的招呼声,脚步匆匆地到了自家院子,宁归竹让熊锦州将东西放到天井里,自己则是直接进厨房寻找需要的食材。 蜂蜜小面包的制作很简单,他手上也就只缺了奶粉,对味道影响不是很大。 宁归竹在厨房里兴高采烈地揉着面,熊锦州舀了些水来,从炉子上的宽口中添进去,仔细检查了遍炉子,确定没漏水后,又将中间段的小圆口塞紧了些,然后才开始烧火。 等宁归竹揉好面一出来,便感受到了扑面的热意,他眨了眨眼,立即转身,将盖在盆里的面团搬了出来,用凳子垫着放在了炉子旁边。 熊锦州洗完手过来,就见宁归竹站在一边满意点头,他上前,从后面抱住宁归竹,偏头轻轻蹭了蹭,不舍地道:“我该去上值了。” 宁归竹闻言,偏头亲了下他,“去吧去吧,晚点小面包烤好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好……” 熊锦州声音带笑,忍不住又蹭了蹭宁归竹,黏糊了好一会儿,才在百般不舍中出了门。 宁归竹送走熊锦州,快速将门关上,立即回到了炉子旁边,守着熊熊燃烧的炉火,等面团发酵成功。 现下温度还在零上,宁归竹站在炉子边站了没多久,就感觉到了热意,他松了松领口,继续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团盆。 以前也没觉得面团发酵有这么慢啊。 第116章 第 116 章 蜂蜜小面包 发酵好的面团再度揉过, 排气之后切成小份搓圆,放回盆中继续醒发。 趁着二次醒发的时间,宁歸竹调了个蜂蜜水, 里面还加入了紅糖和芝麻, 光是这么闻着便香甜可口。等面剂子二次醒发好,将其擀成牛舌状再卷起来, 稍稍压扁。 刷蜂蜜水之前, 宁歸竹先取了菜籽油出来,在陶碗里抹一层油, 再给面团刷上蜂蜜水,放入陶碗之中。 炉中的明火已经灭了,宁歸竹隔着折叠的湿抹布, 揭开了顶部的铁皮盖子,用火钳夹着陶碗,将其送进去。 炉子的温度不低,即使宁歸竹防范过了,两只手还是被高温烫到发紅。他凑近吹了吹,又捏了两下,确定不疼便没再管了。 等待的时间中, 他将弄脏的锅碗瓢盆都收拾了一遍, 又提笔写下蜂蜜小面包的方子。 “也不知道伯父伯母喜不喜欢吃。” 宁归竹嘀咕着,还是取出食盒来,将方子放在其中一个里面。 他这回总共准备了二十二个面剂子, 陶碗占空间,即使是加大过的炉子,也得分三炉才能将其烤完,先出炉的可以放食盒里面, 减缓凉掉的速度。 等他准备好这些,时间也差不多了,天井中多了许多的香味。 宁归竹再度打开炉子,将里面的陶碗一个个拿出来,在表面刷上蜂蜜水后,再度放入炉子里,继续烤制。 也就是炉子不高,宁归竹又用的长钳子夹的,这才没被过高的温度烫伤。 不过热量汇聚落到手上还是有些不好受的,他取了些粗布出来,裁剪好后准备缝两双厚手套。反正有了这炉子,手套的使用概率也低不到哪里去,不算浪费。 忙忙碌碌,喷香的蜂蜜小面包终于出炉。 在小面包上最后刷上一层蜂蜜水,锁住水分,宁归竹先把第二炉小面包送了进去,然后挑了个最漂亮的出来,轻轻咬上一口。 面包表皮焦糖化很彻底,咔嚓的碎裂声响起,先是甜丝丝的蜂蜜香,然后才是鸡蛋和白面的香味,整体蓬鬆柔软,芝麻点缀在其间,存在感并不高,却是不可或缺的一员。 宁归竹嘗着,感觉比现代版的蜂蜜小面包还要香一些,虽然没有奶香味,但是蜂蜜清爽的味道更加突出,焦脆度好像也更高。 好吃到人都要幸福得化开了。 一个小面包并不大,宁归竹小口小口的,再怎么节省也很快解决掉了,他忍着再吃一个的冲动,守着剩下的小面包全部出锅。 伯父伯母那邊拿四个,然后给熊錦州帶四个过去,若是遇着同事可以分一分,剩下的得帶回家,也给家里人嘗嘗味道。 宁归竹心里分配得明明白白的,先拎着食盒去了县衙。 县衙里,熊錦州刚巡逻完一回,正往外走,想着要回去看看宁归竹,迎面就见人走了进来,他立即笑着上前,问道:“这是弄完了?炉子怎么样?好不好用?” “好用!”宁归竹兴奋的情绪还没褪去,闻言用力点了点头,恨不得熊錦州能与他感同身受,“我帶了八个小面包过来,一会儿给你留四个,剩下四个我给伯父伯母送去。” 熊錦州只问:“你吃了吗?” “吃了一个,很香。” 男人便牵着宁归竹的手,朝县衙里的房间而去,邊走邊道:“再跟我一起吃两个,等吃完了我去送就好了,你省得绕这一圈。” 从县衙到陳府再回工坊,这都轉了将近四分之一个县城了,不提里面的东西,食盒本身的重量就不轻,熊锦州不放心宁归竹一个人。 “唔,好吧。”宁归竹没拒绝,“不过我只吃一个了,剩下的你吃,或者分给其余人?” 小面包切一切,让人尝个味还是没问题的。 熊锦州:“下次吧。” 就凭宁归竹的性子,能只装这么点过来,就足以代表这玩意儿有多麻烦了。 不想给。 他的同事,分不分都随他,宁归竹没再说什么。 在房间内的桌边坐下,刚一打开食盒,先前缭绕的甜香味顿时浓郁起来,强行勾引住了人类的视線。 “这个……”好香。 熊锦州吃过宁归竹做的那么多美食,却是头一次闻到这般勾人的甜香。 宁归竹期待:“你快尝尝看喜不喜欢。” 熊锦州闻言回神,端出一个陶碗在面前比划了下,迟疑地问道:“直接拿着吃?” “嗯呐!” 蜂蜜小面包很是漂亮,熊锦州伸出手,手指换了好几个位置,才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来,用碗接在下方偏头咬了一口,尝到其中滋味的瞬间,熊锦州的眼睛就亮了。 “好好吃!” 唯恨此前没读过书,绞尽脑汁却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见熊锦州吃得高兴,宁归竹愉悦地晃了晃脑袋,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慢吃着。 这批蜂蜜小面包的脆底堪称完美,但凡做出来的数量稍微多一点,两人就一口一个小面包了。 四个小面包,宁归竹分了一个,熊锦州吃完两个后,看着剩下那个琢磨了会儿,说道:“要不竹哥儿你再帶回去?我等回家了再吃。” 宁归竹好笑,“吃吧,家里还有呢。” “不是没做多少嘛。”熊锦州还是想留着。 宁归竹就给他算:“总共做了二十二个,分了伯父伯母那边,家里人一人一个,除去吃掉的,还剩六个,够咱们俩吃两回了。” 听还剩六个,熊锦州也没觉得小面包富裕到哪里去,不过在宁归竹的话语下,他到底没扛住诱惑,取出了最后一个小面包,他将其拿起,小心翼翼地分成两半,一半递给宁归竹,“你也再吃一半。” 宁归竹一愣,抿唇笑起来:“好。” 分吃完小面包,宁归竹看了眼时间,勾着熊锦州的手说道:“食谱就放在食盒里,你等下给伯父伯母送去时,别忘了跟他们说一声。我回院子后就带着东西回家了,炉子烧了这么久,估计下午也凉不了,你别费力折腾,过两天再带回去。” “我知道了。”熊锦州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路上注意安全,匕首带身上,遇着不长眼的直接动手就成。” 去敏州前,陳县令给两人备的匕首,随马車送回去后又送了过来,让他们带在身上防身用。 “放心吧。” 额头上这一吻亲得人不上不下的,宁归竹干脆拉着人领口,吧唧一下亲在熊锦州嘴唇上。 熊锦州顿了下,有心想加深这个吻,却见宁归竹视線轉移。 他无奈地笑了下,说起另外一件事:“我想买辆马車,你觉得可以吗?” “嗯?”宁归竹转回来,“为什么?” “馒头闲着也是闲着,买辆马车给他拉。等入了冬,咱们进出城也要方便一些。” 熊锦州还记着宁归竹膝盖的事情,不管是罗大夫还是陈府内的老大夫,都说宁归竹遇到天气寒凉的时候容易膝盖疼,虽然老大夫说已经给人根治了,到现在为止,宁归竹也确实没有任何不适,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宁归竹闻言,想的倒是雪天路滑的问题,就道:“可以是可以啦,就是不知道要多少钱。” 听他心动,熊锦州眉飞色舞起来,“我问过了,最简单的那种就八两左右。” “……馒头都才这个价。” 熊锦州哄他,“咱们爱惜一些,也能用上几十年呢。” “……” 宁归竹最终还是赞同了熊锦州的提议,马车比推车更稳当,日后有了孩子,来往小河村和县里肯定要麻烦许多,坐马车的话就能轻鬆点。 熊锦州捧着宁归竹的脸用力亲了口,送人往工坊那边走了一截之后,才拎着食盒去陈府。 宁归竹回到家里,将带回来的陶碗清洗干净,放回橱柜中,坐在炉子边烤了烤火,等到沾了冷水的手重新暖和起来,这才拎着装满蜂蜜小面包的食盒出了城。 小河村内。 柳秋红正坐在家里缝虎头鞋,见宁归竹抬步进来,笑着问了一句:“你们那炉子怎么样?” 宁归竹心心念念这许多天,家里人都知道他们定了个不一样的炉子。 听见柳秋红问,宁归竹轻快道:“很好用,我烤了点小面包,不是很多,家里人也就一人一个。” “这么珍贵呢。”柳秋红有些稀奇。 宁归竹道:“就是面粉鸡蛋做的吃食,刷了点蜂蜜水上去。只弄这些主要是炉子小了,一次只能做六七个。” 说着话,他就率先进了厨房,柳秋红跟在后面,念叨鸡蛋面粉也怪贵的,让他留两三个给孩子吃就成,剩下的带回去自己吃。 宁归竹只当没听见。 第117章 第 117 章 红烧萝卜 縣衙, 陈府。 “这又是竹哥儿弄出来的吃食?” 陈縣令抬步进入正厅,便见妻子捏着个琥珀色的‘馒头’吃着,熊錦州就坐在旁边喝茶吃点心。 吕天骄看见他进来, 抬手招呼了一下, 说道:“你别磨磨蹭蹭的,快一点儿, 錦州说这蜂蜜面包趁热吃最香, 别浪费孩子们一番心意。” 陈縣令好笑又无奈地摇头,“你这心啊, 真就被他们给勾走了。” 他不过问了一句,迎面就这许多话。 吕天骄瞪他:“你吃不吃?不吃我吃完了。” 闻言,陈縣令也不敢再拖沓, 快走两步在旁边坐下,伸手拿了一个尝过,赞叹着点了点头,“这吃着像是烤的,你们又添置了什么東西?” 他们夫妻俩从京城而来,熊錦州并不意外两人能吃出这一点,说道:“最近县里不是来了个烤饼子的嘛, 我看他那爐子暖和, 就跟人定了一个,竹哥儿用那个做的。” “哦……”陈县令回忆了下,“你上次找我批的, 就是打铁的事儿?” 他对熊錦州的信任度很高,当时随手就给盖了章,根本没细看上面写的内容。 熊锦州颔首。 蜂蜜小面包口感独特,又有着勾人的清甜香味, 陈县令和吕天骄都很喜欢,在得知宁歸竹还给写了方子之后,更是高兴得不行。 陈县令看吕天骄仔细收起方子,对熊锦州道:“说起来,兔庄那边已经有了规模,现在天气冷了下来,兔子都肥得很,我琢磨着宰一批出来,你过两天去拿几只兔子,再挑些兔皮出来,等人制好后再去拿,回头给竹哥儿做大氅或者手捂都不错。” 这可比银錢奖励来得让熊锦州高兴,他立即起身跟陈县令道谢,又问道:“这兔子和兔皮您准備卖多少价?” “兔肉二十到四十文不等吧。” 猪肉平时的价格是三十五文左右,年节期间要贵上一点,他养兔子本就是奔着尽可能让百姓吃上肉去的,自然不能将价格定得太高,今年能赚个草料錢就达到他的心理预期了。 心里想着,陈县令继续道:“兔皮要贵点,得要五六十文。” 吕天骄刚交代完人,听见这两句,笑着说熊锦州:“让你去拿就是不收錢的,做什么还问这么一句?” 熊锦州实诚道:“我和竹哥儿的另算,这大过年的,也得给家里人买点不是?” 闻言,夫妻俩都不由乐了,这真是,有够老实的。 正值午飯时间,熊锦州被留着在陈府吃了顿飯,离开前又领了陈县令一个‘任务’,问宁歸竹知道多少兔子肉的做法,他愿意花银子购买食方。 兔肉并不普遍,虽然是肉就会受欢迎,但陈县令琢磨着,还是只有将東西弄出花样来,才能吸引百姓们的视线。 熊锦州得到‘任务’,也只是说回去会问问宁歸竹,并未代人给出承诺。 · 小河村。 宁歸竹哼着轻快的小调儿,将手上的小衣服扯平,翻到正面举起仔细瞧过,又将其收起,拿起旁边的布条开始缝扣子。 因为是熟悉的领域,他也就没按照家里人给的样布制作小孩儿衣物,而是弄的现代的衣服款式,使用扣子的话,穿脱都要更加方便,也不用擔心绑带会勒着孩子哪儿。 纤细白皙的手指转动,漂亮的扣子一点点成型,宁归竹低头咬断细线,将其放在小篮子里面,等到需要的扣子全部准備好,这才再度拿出小衣服,对照着先前缝好边的扣孔画出位置,再将扣子一个个缝上去。 深秋时节已经开始冷了。 做完这一件上衣,宁归竹活动了下冰凉的指尖,将東西收拾好,站起身跺了跺脚,拎着篮子进入廚房。 片刻后,爐子里升起火来,宁归竹舀了些水到瓦罐里,慢慢烧着。 身体一暖和起来,人就倦怠了,宁归竹靠着墙打了个哈欠,听见猫狗打打闹闹跑回了院子,先出现在廚房门口的脑袋,却是馒头那大块头。 瞧见它,宁归竹抬起手招了招。 馒头乐颠颠地凑了过来,低着脑袋,方便宁归竹在它脑袋上揉揉搓搓。 这边闹着,大旺二彩、三宝四喜也跑了进来,咪嗷汪汪黏糊得不行,宁归竹只好松开馒头,雨露均沾。 廚房里热热闹闹,等到消停下来,五只小家伙也不出去,赖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跟宁归竹一起,汲取那小爐子散发的热意。 热水烧好了。 宁归竹起身拿碗,舀了些热水正要喝,视线微转,就见五只眼巴巴地瞧着他。 “……” 他只好去拿了它们的水碗过来,给兑了些温水倒进去,看五只喝得直甩尾巴,面上的笑容都更明媚了。 宁归竹这会儿就站在廚房的窗口边,外面起了风,吹在身上将皮肤刮得冰凉。这样冷的天气适合吃肉,而且还是得炖肉才是最香的。 他想着,就切了些姜蒜末出来,添入热水泡着,然后从橱柜中取出剩下的五花肉,将其全部切片放到碗中。 天凉,姜蒜水冷得也快。 宁归竹把姜蒜水倒进肉里仔细揉捏一遍,过滤掉多余的水,然后加入醬油抓拌一二。 爐子里烧着的热水腾出来,冷水和肉一起入锅,中火慢熬着。 时间流逝,锅中的肉被炖到软烂,肉香与醬香交织,勾得人和猫狗都忍不住肚子咕咕叫,三宝四喜缠着宁归竹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咪嗷咪嗷的夹子音,撒着娇祈求美食。 宁归竹抓抓它们下巴,吓唬小猫:“这个肉吃了会掉毛,还会得结石呢,怕不怕?” 小猫:“咪~” 相较于小猫的撒娇,两只狗要更直白一些,它们直接蹲在了炉子边,眼睛直勾勾地瞅着瓦罐,就差淌口水给宁归竹看了。 宁归竹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给它们准备晚餐。 家里还有先前煮的猪肺,他捞了两勺出来,剁碎后放在碗中,又揭开瓦罐盖子,舀了两勺汤到碗里,兑上清水,取出糙馒头掰碎放进碗里。 本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的馒头,在见着宁归竹的动作后,不由嗬嗬叫了两声,提醒他这里还有一头骡子也想吃東西。 “没忘掉你呢。”宁归竹语气无奈。 给猫狗准备好飯食,又往骡子面前放了个馒头,宁归竹也不打扰它们,走出厨房往院子外看了眼。 熊锦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见宁归竹站在门口,面上浮现出笑容来,快步进入院子来到宁归竹面前,牵住宁归竹的手摸了摸,说道:“怎么站在这外面,怪冷的。” “正好出来活动活动。”宁归竹道。 熊锦州还是不放心,仔细检查了下,确定他身上是暖和的之后,才将注意力挪到飘香的厨房上,一到厨房门口,就见五只挤在里面吃东西,看得人好气又好笑。 “都是些绊脚石。” 宁归竹笑着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转移他的注意力道:“煮飯吧,我再弄个红烧萝卜,咱们就吃饭。” “好。” 熊锦州去盛米,宁归竹蹲在旁边选了个大胖萝卜。 熊锦州顺手带走清洗干净。 萝卜削皮,切成豆腐块大小,宁归竹往锅里添了些水,加入些许食盐和一铲尖的猪油,将切好的萝卜放到锅里焯水。 熊锦州已经将炉子上的瓦罐换了下来,这会儿正坐在灶台前面添火。 锅中的萝卜煮开之后,盛出放在旁边,锅中的水被舀到一边,锅干添油,加入萝卜块,先大火翻炒,再加入酱油和红糖,继续翻炒。 等到萝卜表面染上均匀的酱红色,加水没过萝卜,盖盖焖煮。 熊锦州将凳子挪到身边,伸手牵住宁归竹的手,等人在身侧坐下之后才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收完汁就能出锅了。”宁归竹道,“红烧萝卜的汤也挺下饭的,一会儿可以试试。” “好。” 熊锦州神情柔缓,握着宁归竹的手掌,在等待的时间中,将今天陈县令说的事情都转述了一遍。 兔肉的吃法很多,红烧爆炒、清炖蒸制,宁归竹不需要怎么费心思就能想出一堆来,因而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更关注即将到手的兔肉和兔皮。 “要不要弄只熏兔子?”宁归竹问道。 “可以啊。” 熊锦州现在对熏肉已经彻底改观,听见宁归竹的提议自然是满口答应。 “那就熏一只,再弄只新鲜的吃,兔皮的话,做手捂吧,给家里人也做几个。” 闻言,熊锦州倒是有了异议,“兔皮的价格不高,家里人的那份再花錢买就是了,大人给咱们的得留着给你做衣服。这两年冬天冷,很容易生病。” “唔……好吧。” 两人小声说着话,吃饱喝足的猫狗又跑去玩了,馒头在厨房里转着圈圈,目光落在橱柜上良久,最终还是从人类手中再度要到一个糙馒头,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厨房。 熊锦州出去给它拿些干草。 米饭搅拌搅拌,保证烹煮均匀,宁归竹又打开旁边的锅盖,用锅铲翻拌了下,见汁水还有不少,就再度盖上盖子烹煮。 红烧萝卜收汁的速度要比米饭快许多。 宁归竹取了碗,夹了一块出来,吹散上面滚烫的温度后,这才咬了口边角。 去过皮做出来的红烧萝卜绵软至极,入口稍稍一抿就化开了,外层裹挟着的咸鲜酱汁与内里清甜的风味不太相同,猪油的存在还为其增添了荤香,简直完美。 宁归竹尝着,见熊锦州进来,立即端着碗凑到了他面前,催促:“你尝尝,是不是特别好吃?” 熊锦州垂眸看着那块被他咬了一小半的萝卜,干脆张嘴全吃了,哈着热气品了品,夸赞:“超级好吃!” 烹制的菜被人喜欢,宁归竹高兴起来,哼着小调儿又去夹了一块萝卜。 得亏宁归竹做得够多,两人才没在米饭煮熟之前,将红烧萝卜全部解决了。 漂亮的大米饭上淋一勺红亮的酱汁,米饭就也带上了萝卜的咸鲜美味,一口下去幸福极了。 第一碗饭是就着红烧萝卜和汤汁吃完的,第二碗饭,宁归竹舀了一勺炖到烂糊的肉到碗里,将米饭和烂肉稠汤搅拌在一起,绝妙的滋味让人恨不得将碗壁都给刮干净。 吃完幸福的一顿,夫夫俩收拾完厨房,烤着火洗脸泡脚,等到浑身都暖洋洋的了,才回到卧室准备休息。 · 次日,宁归竹再度和熊锦州一起去了县里。 市集内吃食的热气腾腾而上,给本就热闹的场景渲染上一层温馨的气息,熊锦州又看见那个卖芝麻饼的摊子,牵着宁归竹的手走过去,买了一个芝麻饼。 那摊贩看见熊锦州,面上的笑容就僵了一瞬,不过来者是客,这人也没出来抢他生意,态度倒是很和善,给人弄了个新鲜出炉的,用油纸包着下端,递给熊锦州。 “趁热吃。” 熊锦州将芝麻饼递给宁归竹,付了铜钱后,带着人继续往工坊那边而去。 宁归竹低头咬了一口。 芝麻饼薄脆掉渣,他下意识用手接在下方,品味着新鲜出炉的美味,又举着东西送到熊锦州面前,让人跟他一起分吃。 芝麻饼并不大,两人一起吃,很快就将其解决掉了。 剩下的路途便牵着手慢慢行走。 走在深秋的县城里,到处都是枯黄飘落的树叶,偏偏工坊内有一片碧绿,看得人心旷神怡。而只有走近,才能看见随着换季掉落的老叶已经将竹林的地面铺得满满当当,成为天然的根系保暖层。 熊锦州把宁归竹送到家,见院子里多了不少落叶,便顺手将其清扫干净了。 宁归竹在书房里站了会儿,探头对熊锦州道:“锦州,你帮我把炉子搬过来吧。” “好。”熊锦州应声去将东西搬来,然后才问道:“要在这里面烧火?” 宁归竹摇摇头,“在厨房里烧,晚点将开水灌进去,直接添烧剩的火块进去,应该也能暖和起来。” 熊锦州闻言就道:“我这就去弄。” 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天色,“太麻烦了,你会迟到的。” “没事。” 只要不倒霉到迟到这一会儿就出什么大事,熊锦州身为捕头,晚一点过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宁归竹又劝了几句,但熊锦州已经打定主意,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拿了盆出来,将炉子里原有的水放了,倒在池子里面。 风吹过,卷起枯叶无数。 宁归竹垂眸看见隆起些许的肚子,不由轻轻拍了两下,也不知道这崽崽长得怎么样了,一直没动静,他都要怀疑崽子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炉子里添了滚烫的开水,下面放着红火的火块,熊锦州感觉厨房里的温度暖和起来后,这才放下心,和宁归竹告别,前往县衙上值。 他到的确实比往常晚了许多,但算不上迟到,卢主簿记上他的名字,说道:“你最近不是想着法子添置取暖的东西吗?马旺说码头那边来了一批炭,可以去买点。” 熊锦州天天巡逻都不知道这消息,闻言高兴道:“真的?这是什么时候到的?” “昨儿下午,我就听了一嘴,具体的你问他们去。” “哎好,谢了。” 熊锦州匆匆出了院子,远远瞧见一群捕快聚在一起,他还没有开口呢,马旺就抬手招呼道:“头儿,今天我们去巡逻码头,你正好去给嫂夫郎买些炭回去。” 炭贵,马旺就没想着买这玩意儿,昨天是特意去帮熊锦州打听的。 熊锦州听到这话,就是一乐,拍拍马旺的肩膀谢过,跟其余人说了两句后,便匆匆往码头那边而去。 运炭的船还停在那,力士们将不同的炭搬下来,在面前摆成一排,旁边有人不断吆喝着,卖炭的商人也不厌其烦地与人介绍炭的不同。 马旺拍了拍熊锦州肩膀,“头儿你去吧,我们巡逻去了。” “那你们辛苦些,晚上请你们吃饭。” “行。” 分别开来,熊锦州挤进人群中,先听了遍商人讲的内容。 这些炭种类不少,有烟的没烟的,味重的味淡的,还有那带着各种清浅香味的,听得人头晕,也看得人眼花缭乱。 熊锦州身上还有将近二十两银子,是进入秋季之后,宁归竹为了方便他采购东西,特意让他拿着的,除去马车的钱,倒是还剩下不少。 熊锦州挑了下,去掉味道特殊的,去掉烟味重的,挑了一款不上不下的炭,一问价钱,五十文一斤。 听着好像不贵,但只用炭取暖的话,一天就要三四斤。 熊锦州算了下价,先买了一百斤的炭,又跟商人讨价还价要走了箩筐,他去找附近的食铺借了扁擔,直接擔着炭回了家。 从码头到工坊的距离挺远,熊锦州担着一百斤的东西走过来,等到院门口的时候都累出汗来了,宁归竹听见门开出来,见人这么累,下意识快步上前,“怎么搞成这样……” 后面的话在看清他身后东西时顿住,熊锦州这时候笑道:“买了些炭,五两一百斤,咱们节省着些,也够用一段时间了。” 宁归竹喉头哽塞一瞬,他心疼地抬起手,给熊锦州擦了擦汗,“怎么也不知道请两个力士?” “力士涨价了。”熊锦州似模似样地叹气,面上还带着明显的笑意,“我来搬的话,还能省一百文钱呢。” “傻。” 宁归竹捏了他脸一下,“家里又不缺这些钱。” 他们家现在每个月的入账差不多能有十两,熊锦州那儿固定的一两月银,他在工学堂挂名,得的每月五两银,生意分红上,大哥大嫂这边和钱三娘那儿占大头,安和的头花生意做得也很不错,再加上其余几家零零散散的,已经稳住三两往四两进发了。 熊锦州低头,和他贴了下脸,笑着说道:“该省省该花花嘛。” “……” 东西都已经担回来了,宁归竹也不好再说他什么,拉着人先进房间里喝水休息了会儿,才让人将炭给担进柴房。 熊锦州找了垃圾铲出来,夹了几个放进去,然后把东西放到了炉子里,迟疑着比划:“这是放上面还是放下面?” 炉子分两层,中间用一横排的细铁棍挡着,宁归竹先前烤小面包,就是将东西放在上面那一层烤的。 “下面那层。” “哦。” 将炭烧上,熊锦州去厨房舀了点热水,将手脸都洗干净了。 “你不当值没关系吗?”宁归竹看他出来,问道。 “没事,有马旺他们在呢。” 都说到他们了,熊锦州就将请几人吃饭的事情跟宁归竹说了,问他有没有什么偏好的,晚上一起过去吃。 宁归竹摇摇头,“我去了他们放不开,你去吃就行。记得少喝一点,咱们还得趁着天黑之前回村里。” “好。” 到底还有工作,说两句话也就行了,熊锦州亲亲宁归竹的唇,拿着扁担出了院子,先将东西给扁担主人送去,然后再去找巡逻的马旺几人。 宁归竹回到书房里。 炉子稳定地释放着热量,宁归竹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冬依旧是暖和的,他看着已经书写好的食方,提笔思索片刻,很快就重新捡起了思绪,安静地继续书写。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菜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做法——蒸炒炖焖,但精细起来,光一个炒字就分外生炒滑炒熟炒,更别说还有那么多种其余的做法。 宁归竹所会的食方又不拘于某一菜系,真要说起来,他会做的菜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位大厨都要多。 一张张食方落在旁边,横平竖直的文字看上去极其舒适,宁归竹垂着眼看着纸张上第不知道多少个‘适量’,不由停顿了片刻,又在下面备注,适量就是日常做菜的份量。 剩下的就得看厨师可不可靠了。 宁归竹放下笔,稍稍数了数,确定已经有十张了之后,便将其好好整理起来,看着窗外琢磨现在是几点。 入秋后,阴天就多了起来。 宁归竹判断时辰全靠太阳,现在没了太阳,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确定时间,便起身将炉子侧面的门和顶部的盖子关好,出门往工学堂那边去。 第118章 第 118 章 红糖姜糕 在工学堂问到现在的时间后, 寧归竹算了下,发现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动身前往陈府。 吕将军今日不在府中, 陈縣令在正厅接待的寧归竹, 见面先打量过他的面色,然后才笑着说道:“气色不错, 看来日子过得挺舒心的。” 寧归竹闻言, 不由笑起来,说道:“家里人都很关心, 吃喝穿用上都没短缺着,自然舒心快活。” 说完,又关心了句吕天骄的去向。 陈縣令道:“她去军队操练了, 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寧归竹闻言也没再多问,将食方交给陈縣令,说道:“我暂时就写了这么些,若是还需要的话,过几天我再送几张过来。” 陈縣令一看那食方数量,差点没收住笑,连声说道:“够了够了, 这些食方我按三两一张与你买, 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手艺珍贵,可到了市面上,食方的市价也不过二三两, 若遇到心狠的,更是只有几钱铜板。 宁归竹道:“伯父不必花费这个银钱,我本就是愿意做这些的。” 陈县令摆摆手,“愿意是一回事, 利益是另一回事。我保不了你大富大贵,但这些该给的,总不能因着一句愿意就不给了。” 宁归竹哑然。 陈县令也不与人继续说这银钱上的事情,轉而提起兔庄那边的情况来,宁归竹也就顺着他的话轉移了思绪重点。 兔庄整理出来之后,除了从宁归竹他们这得到的那些兔子外,吕天骄还将手下人分队往山里跑了数趟,给偌大的兔庄抓回来足量的种兔。 几个月过去,大部分母兔都已经生了一回,现在兔子的数量已经十分可观了。 因为宁归竹强调过卫生问题,庄园里增添了许多侍从打扫卫生,收拾庄园,按照陈县令说给熊錦州的报价,不算庄园成本的情况下,他还得亏损四五十两。 毕竟是宁归竹提出的建议,陈县令提起这个话题,本来也只是想让他了解下情况,这会儿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叹口气。 亏损的钱对陈县令而言不过是毛毛雨,但一件事想要长久运转下去,就不能靠某个人单方面无止境地补贴,“只希望能早点稳定下来。” 宁归竹道:“其实兔皮可以稍微卖贵一点,现在咱们要琢磨的,还只是让大家都吃饱,穿暖都是之后的事情。” 陈县令顿了下,不得不承认:“也是这个理。” 不过承认归承认,陈县令面上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可以,能同时做到吃饱穿暖才是最好的。 他心中自有一番琢磨,宁归竹也不多说,转而道:“兔子的粪便也可以收集贩卖,发酵过后的兔粪用来施肥的话,还能抑制一些害虫的生长。您也可以寻一些大夫来,将其制成药,售卖到不同的地方去。” 宁归竹话语中的一些词汇并不常见,需要分神琢磨一二,因而陈县令听得格外认真,直到听见后半截的内容,他忽然就懵了,“制药?” 宁归竹没发现陈县令的异样,闻言就说道:“兔粪在药材里应该叫望月砂,能杀虫止血,在眼睛不适上也有奇效。” 说到这,又话音一转,“不过听说这种药效是依靠野兔在山林里经常吃到草药才有的,兔庄里的草可能得增加些种类。” 陈县令扶额,“那倒不用愁,兔庄里的草本就是从山上弄的。” 宁归竹这才发现他状态不对,不由迟疑地问了声:“伯父,您还好吗?” “还……还好吧……”陈县令有些气虚。 读书人嘛,多多少少都有点眼睛上的毛病,这望月砂在他这儿也算常客,只是从前,从未想过这般风雅的名字下,竟然是山中兔子的粪便。 宁归竹欲言又止。 忽视兔粪给陈县令帶来的冲击,宁归竹说的内容,倒是实打实地为陈县令开拓了思维,他心里的想法千千万万,一时也顾不上招待宁归竹,直接让人拿了纸笔过来,就在旁边书写记录着。 宁归竹也不在意,从桌上拿了块紅糖姜糕。 这糕点用糯米为基底,紅糖的焦香甜蜜与姜温和的辛辣交融在一起,吃起来甜辣平衡,糯而帶韧。 宁归竹忍不住又拿了个。 陈县令正好落笔,见他喜欢,便笑着说道:“这糯谷口感不错,一会儿给你送些过去,姜糕会做吗?需不需要给你誊写个方子?” “会的。”宁归竹没拒绝,高兴道:“那谢谢伯父了。” 陈县令见他这态度,满意地点着头。 · 在陈府里聊了会儿,婉拒陈县令留饭的好意后,宁归竹便回了家。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位小厮,两人各挑了一担糯稻谷,其中一个箩筐中还放着用食方换来的三十两银钱。 宁归竹打开院门,请人将东西放到了前厅。 送走小厮,他才蹲下来看箩筐里的糯谷,在家里寻找起布袋子来。 熊錦州一回到家,看见的就是宁归竹蹲在一边,往布袋子里装稻谷的场景,下意识快走了两步说道:“我来弄吧,这是哪儿来的谷子?” 今年收成不错,他们又不用卖谷换银钱,供个吃喝是绰绰有余的,怎么又弄了谷子来? 他接手了事情,宁归竹坐在旁边休息,“我刚从伯父那儿回来,他们家有个红糖姜糕味道很不错,伯父就让人给我送了这些糯谷,回头你拎一袋子去把谷壳去了,再磨点儿糯米粉回来,咱们做好吃的。” “哦哦,好。” 熊锦州抓了把糯谷瞧了,动作麻利地开始幹活。 宁归竹休息好,起身去做午饭。 熊錦州回来时买了肉和鱼,午饭便准备弄复杂些。宁归竹将米饭煮上之后,先切肉。 漂亮的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冲洗幹净上面的血水后,将其放在旁边沥幹水分,宁归竹拿着碗在橱柜里取香料,准备好了香料,还有紅糖和酱油。 熊錦州回来得迟,糯谷本来就装得差不多了,他很快忙完进来,挽着袖子问道:“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你把鱼处理了吧,中午吃紅燒肉和鱼,素菜就炒豆皮怎么样?” 宁归竹爱吃豆皮,王春华就见缝插针地往他们家塞,现在两个院子里最多的食材就是这东西了。 “那我先燒点水。”熊锦州道。 幹豆皮入鍋前得先泡软了。 宁归竹“嗯”了一声,也没拦着他,左右这边厨房的灶台够多,他在小灶台这边燒火给肉焯水,熊锦州挑了口大鍋,顺手多添了些水进去,燒开后的水还可以留着饮用。 两人忙活着,一边闲聊。 “今天的猪肉是现杀的,我又买了些小腸,肉的话也是肥瘦各一半。” 宁归竹点头,又问:“内脏还要了些什么?” “猪肝、小肚和细腸,你上次说猪肚不错,不过我跟屠户说时,已经有人去买了,下次我再注意一下。” 猪肝是准备熏制好自己吃的。 小肚指膀胱,细肠是胰腺和十二指肠,这两样是给猫狗准备的。 宁归竹说道:“之前说好给你弄一回新鲜香肠吃的,这次弄的就不熏了。” “好。” 说话的时间,猪肉已经焯好水,宁归竹将其捞出,倒掉鍋中的水,等待烧干后,放入油,正式开始制作红烧肉。 熊锦州将处理好的鱼放在灶台上,又去切了些姜蒜和干辣椒放在旁边。然后才舀了勺咕嘟冒泡有一会儿的开水,将豆皮泡上了。 红亮油润的红烧肉出鍋,收拾干净锅,再加入足量的猪油。 看着猪油一点点融化加热,宁归竹将鱼放进锅里,炸到两面焦黄后,用漏勺捞走油中的杂质,将大部分的油盛入罐中。 罐中的猪油接触到热油,很快就融化了开来,但也只是表面浅浅的一层,隔着油色,还能看到下面白色的固体。 家里干净的油都是单独放的,日常吃用以炸过食材的旧油为主。 宁归竹将油罐放回一边,锅里加入姜蒜爆香,再放入干辣椒、豆瓣酱和酱油翻炒,最后才将炸好的鱼放入锅中。 等到鱼表面裹满酱汁,这第二道菜就做好了。 然后便是素炒豆皮。 豆皮用猪油素炒,再放入一点点酱油上色增香,吃起来就极美了。 做菜的时间不算短,旁边,熊锦州看了看锅里的饭,也将其端上了桌。 碗筷旁边摆着的是香浓的米汤。 自从天气冷下来后,米汤就成为了他们餐桌上最常见的饮品。 红烧肉软糯可口,咸甜交织,很是下饭。煎鱼表面焦脆,裹满了咸辣的酱汁,内里的鱼肉紧实而鲜美。 相较于前两者,素炒豆皮就要寻常许多,不过吃起来软嫩多汁,滑中帶韧,清淡而独树一帜,能够轻易压下红烧肉与煎鱼强留口中久久不散的滋味,与二者相辅相成。 松散的米饭被两人吃了个干干净净,在寒气蔓延的秋季,两人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坐在厨房的窗边慢慢喝着。 一顿饭吃得人暖洋洋的,他们收拾干净厨房,便起身进入臥室,午睡。 午睡时过于舒适,待醒来时,身边的人也不知是何时离去的。 被窝温暖,宁归竹倦懒地在里面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度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再度清醒却是被吓的。 腹部隐隐传来小鱼游动的感觉,很是奇怪,宁归竹睁眼瞧着头顶的帷帐,手指轻轻触碰到腹部的位置,时隔将近五个月,那里的小家伙终于展现出了自己的存在感。 游动感并未持续太久,宁归竹等了会儿,没等到第二次的动静,他不由抿了抿唇。 应该是胎动吧?应该不是肠蠕动吧? 像是感知到他的疑惑,小家伙又动了动,这回的动静更小了,如果不是宁归竹躺在床上,周围安安静静,连风声都没有一点,几乎就要将其忽视过去。 宁归竹心中忽然冒出些愉悦来。 他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既然睡不着,便起身穿好薄棉衣,整理好床铺被褥,走出臥室。 风吹过,带来的寒意被衣服隔绝,宁归竹闻着香味进入厨房,瓦罐里正炖着一锅肉末粥,这粥简单不易出错,熊锦州熬得很香。 中午吃得很饱,宁归竹本来是不饿的,但闻着这个香味,他没能扛住诱惑,舀了一小碗在炉子旁边一勺一勺吃了个干干净净。 炉中燃烧剩下的火块还散发着红亮的光芒,给人晕染上一层温暖的色泽。 天气阴沉沉的,无法判断时间,宁归竹喝碗粥歇了会儿,取了两块炭放进去烧着,又去拿了书籍来,坐在炉前慢慢翻阅着。 熊锦州下值后,先去屠户那取了要的肉和内脏,然后才回家来接宁归竹,见他在厨房里坐着,便问了一句:“怎么不去书房?” “起来晚了,懒得折腾。” 宁归竹起身,活动开身体后,先去放了书。 没烧尽的炭块夹出来,放到厨房后面用水淋透,炉中剩下的火块用灰窝着,两人带着只吃了一小碗的粥回了小河村- 夜色深深。 宁归竹时隔数日,再度惊醒。 熊锦州察觉到他的情况,微微起身,抹黑去碰宁归竹,低声问道:“怎么了?要上厕所吗?” 深秋霜重,晚上容易滑倒,现在宁归竹每晚起夜,都是将熊锦州喊醒后才去的,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身边人动作稍微一大些,就会睁开眼睛的习惯。 “不是。” 宁归竹的声音很轻,拉着熊锦州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他在动,你看看能不能感知到。” 此话一出,熊锦州的手指都僵了,呼吸也跟着放轻。 出色的感知能力在此时此刻似乎都消减了,熊锦州过了好一会儿,才感知到一点点动静,很轻,但很活泼,他几乎能从中联想到小孩出生长大的过程。 动静很快消失,宁归竹拉着熊锦州躺回被窝里,分享道:“其实几天前就有动静了,只是你都不在家,也就没让你白高兴,今儿总算是遇着你在家的时间。” 熊锦州闻言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抱着宁归竹亲了亲他的额头,“辛苦你了。” 宁归竹低笑了声,“也不辛苦。” 怀孕带来的反应并不严重,虽然对气味敏感些,但也不至于恶心到影响生活,而且这个世界的胎儿普遍很小,他原生世界中孕育者会经历的那些艰苦,大多也弱化了。 熊锦州不听他的,抱着人,轻轻抚着宁归竹的后背,哄人入睡。 这一觉,便睡到了次日天色朦胧。 难得没有再起夜,宁归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暴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没感受到冰冷,隐约意识到什么的扭头,摆在屋中的炉子已经烧上,正释放着温暖的气息。 卧室门紧闭着,窗户开了一小条缝,方便室内气流通畅。 不用被寒冷逼迫,宁归竹掀开被子起身,仔细穿戴好衣服后,随手用发带束起长发,来到炉子边,拿起旁边足有臂长的钩子,揭开了炉子顶部的盖子。 里面正放着两个红薯,喷香的气息随着热气扑来,宁归竹放下盖子,用火钳将红薯夹了出来。 红薯下方有着几道被细铁棍印出来的焦痕,其余地方的皮柔软而轻薄,烤得恰到好处。 宁归竹确定好烤红薯的状态,便暂时放在地上晾凉,出了卧室往厨房去。熊锦州正在熬粥,旁边煮着锅开水,见他进来,便起身舀水兑了锅温水。 宁归竹看了看粥的状态,问道:“你起来多久了?” “半个多时辰。”熊锦州道。 熊锦州起来的时间向来是固定的,宁归竹稍稍一算就发现距离上值没多久了,于是道:“把豆皮泡上吧,再切一点肉,一会儿弄豆丝炒肉,配着粥和红薯,也差不多。” “好。” 豆丝炒肉咸香美味,粥是肉末粥,里面还放了昨儿柳秋红送来的嫩白菜,咸香中带着些清甜,再加上甜糯的红薯,这顿早餐很简单,却也吃得人心满意足。 吃完饭,熊锦州就要去上值了。 出发之前,卧室里被挪到角落的大桌子上被他摆满了茶水零嘴,又提了桶水,将瓦罐和香料之类的东西搬进了卧室,恨不得让宁归竹足不出门就能做到任何事。 熊锦州拉着他的手,叮嘱道:“今儿瞧着又没太阳,路上的霜冰融得慢一些,去上厕所的话别走太急,小心磕着碰着。” “好啦,我一个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好好上值,今天不是去拿兔肉吗?晚上给你弄爆炒兔肉吃。” “好。” 熊锦州在宁归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带着放不下的担心出了门。 第119章 第 119 章(三千营养液加更) 红…… 炉火就在旁邊烧着, 宁歸竹拿着书,在椅子上端坐了会儿,就窝回了床上, 懒洋洋的, 有点想念现代能胡乱摆姿势的软沙发。 不等他开始琢磨沙发的做法,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接着是王春華喊人的声音。 宁歸竹披上外衣, 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见王春華走了进来。 见他这装扮, 王春華愣了下,“你这是刚起?” 宁歸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坐久了有些不舒坦, 就躺到了床上去。” “哦…哦……” 王春华不明白坐着有什么不舒坦的,不过这也不重要,她让人走开一些,小心翼翼地将端着的东西放到窗邊的小桌子上,说道:“娘给你做的红糖鸡蛋,补身的,你吃一点儿。” 宁歸竹闻声凑近瞧了瞧, 拉住放下东西就要走的王春华, “大嫂你也留下吃吧。” “我就不吃了,还得干活呢。” “嗯?”宁归竹疑惑,“地里还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去幫把手。” 临近入冬, 土都要被冻硬了,还能干啥? “用不着。”王春华摆摆手,“就是今年冷得太早,怕地里的白菜被冻坏了, 我们商量着提前拔出来,小是小了点,但也够吃一段时间了。” 白菜在地里长了这么久,正是脆生好吃的阶段。 宁归竹就道:“那晚点我让錦州过去幫把手。” “也行,正好让他把你们那份搬回来,我们也省得送了。” 王春华回了前屋,宁归竹坐在桌前,吃了口红糖鸡蛋。 荷包蛋浸泡在红糖水里,里面还放了些红枣,香味浓郁而清甜,吃得人暖洋洋的。 吃完红糖鸡蛋,宁归竹起身走向厨房。 这会儿已临近中午,厨房里先前烧的水都冷了下来,不过碰着还是比井水温暖的,宁归竹将碗勺清洗干净,擦干手上的水后,才回到卧室之中。 又看了会儿书,宁归竹闲来无事,起身折腾吃的。 熊錦州已经将能想到的常用物件都搬了进来,但考虑得再周到,也比不上宁归竹思绪的跳跃,他今天想炒红豆糯米飯吃。 正好先前陈县令给的糯谷,也已经弄了一袋子米出来,宁归竹去厨房淘洗了些糯米和红豆出来,端着盆回到卧室中,兑了些温水倒进去,放在炉子旁邊浸泡着。 糯米和红豆要浸泡的时间比较久,直到熊錦州快回来的时候,宁归竹才起身,端着东西进了厨房。 鍋中烧水,放上蒸格,再将蒸布打湿拧干铺在上面,宁归竹滤掉泡红豆和糯米的水,将其平坦地铺在蒸布上,再把四周的蒸布折回来盖住糯米,大火蒸制。 炒糯米飯油重,饱腹感强,宁归竹趁着蒸飯的时间,开始琢磨其余食材。 炒红豆飯时可以放些腊肉进去,家里还有亲戚朋友送来的酸豆角,可以弄个酸豆角肉末做配菜,然后再弄个蒜蓉小白菜。 宁归竹心里琢磨好,立即开始动手,等到将所需的食材都准备齐全,他视线扫过台面,发现还少了个湯,做什么湯呢…… 他陷入思索。 “竹哥儿。”熊錦州大步回家,帶出门的竹篓里这会儿放满了兔子,手里还拎了两只,“那边给了咱六只兔子,要留几只新鲜的?” 宁归竹转身迎了出去,欢喜道:“留三只吧,之前说的爆炒兔肉明儿再弄,今天咱们弄个兔湯,正好配糯米饭吃。” “嗯?好啊。” 熊锦州都行,反正都好吃。 他放缓了步伐,将东西总合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伸出去扶宁归竹,问道:“今天在家吃了些什么?午憩了吗?” “中午大嫂给我送了娘弄的红糖鸡蛋来,吃完后把红豆糯米泡上就睡了,刚起来没多久呢。” “对了。”宁归竹想起正事,说道:“大嫂说天冷,准备将白菜全拔了,一会儿吃完晚饭后你也去帮帮忙,总不能光让他们干活。” 他们家是没交中馈的,什么都不干就等着收东西,多不好意思啊。 “行。” 两人回到厨房,熊锦州将手上拎着的两只兔子塞进櫥櫃中,从箩筐里拿了一只出来,出去洗干净表面的灰尘后,放在了砧板上,问宁归竹要怎么处理。 宁归竹想了下,道:“里脊嫩,割下来单独切片,兔头、后腿割下来烤着吃,剩下的都丢进鍋里炖汤。” “好。” 熊锦州利落地将兔头和后腿剁了,那里脊肉并不大,他低头仔细地割了下来,将其切成薄薄的肉片。弄完兔子,又切了点姜片放在旁边备用。 他在忙活,宁归竹也没闲着,从櫥櫃中取出炒制过的盐,取出竹篓里剩下的三只兔子,仔细地抹上盐,放在盆里腌着,等个三五天的,再放到熏棚里熏制。 忙忙碌碌一圈,取出蒸好的糯米饭,鍋中水倒掉,烧干后挖一勺猪油出来,用鍋铲按着在锅壁上转圈圈。 猪油融化,积在底部,宁归竹又铲油润了会儿锅壁,等到油温差不多了,将腊肉末倒进锅中煸炒出香味,先后放入蒸熟的红豆糯米饭和酱油,等到翻炒均匀,便将其在锅中压扁,听着柴火灼烧的声音默默计算时间。 差不多后,将红豆糯米饭重新打散,被煎出来的锅巴混入米饭中,香味浓郁而勾人。 熊锦州站在灶台对面眼巴巴瞧着,尽量不打扰宁归竹的忙碌。 炒好的红豆糯米饭盛出来,宁归竹洗干净锅,先弄酸豆角炒肉末,这豆角的酸香味十分的足,光是闻着就将人的食欲给引了出来,更不用说放入肉末后的香味。 蒜蓉小白菜的味道闻着就要寻常一些,不过鲜嫩的小白菜是清甜的,配着蒜蓉的味道,即使看着普普通通,吃起来也绝对不会逊色半分。 等到将这些菜都准备好,宁归竹才开始弄汤。 兔肉先用油大火爆炒,放入姜片一起,加入料酒,等到表面呈现浅淡的金黄色泽后,再转移到瓦罐中,加姜片和食盐盖盖炖煮。 炒制这一步,既是为了锁水保鲜,也是为了去腥增香,这样炖出来的汤会更加好喝。 宁归竹炖鸡汤的时候,就经常用这个流程。 熊锦州已经将饭菜端上桌,见他盖了块湿抹布在瓦罐上,问道:“先吃饭,之后再喝汤?” 宁归竹颔首给予肯定,“得煲半个时辰才好喝。” “那兔头兔腿呢?晚上做夜宵吃?” “你提醒我了。” 宁归竹说着,拎起腌制的那三只兔子,让熊锦州将它们的脑袋剁下来。 方才他腌肉的时候,刀被熊锦州占着,他也就将其暂时放在一边,没有动手处理,这会儿得赶紧剁下来。 剁掉的兔头和先前那只一起放到橱柜中,宁归竹道:“攒攒,回头买点猪耳朵,跟先前没吃的鸡爪一起弄锅卤味吃。” 熊锦州“唔”了声,“要不要藕?” 宁归竹关好柜门,听见这一句,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你今天在县里见着藕了?” “有个渔人先前攒了些藕存着,这两天拉到县里来卖,就是价格比较高,大部分都是一根两根地要,明天去的话应该还能买不少。” “多高?” “八文钱一斤。” 他们这儿的藕一根只有两三节,但比较长,最轻的都是两斤起步。虽说已是深秋,但藕好放,卖这个价确实贵了些。 熊锦州也是想着那藕看着漂亮,尝过的人都说脆甜,这才跟宁归竹提起。 “不算很贵。”宁归竹算了算,说道:“多买一点,回头给前屋也送些过去。” “行。” 熊锦州颔首。 正事也就是三两句话的时间,他们坐在桌边开始品尝晚饭。 红豆糯米饭经过炒制之后,里面小小一块的锅巴分散开来,吃着比大米锅巴要美味许多倍,糯米沾染了酱油,是和腊肉一样的咸香,偏偏红豆是甜糯口的,在口腔中冲撞交融,堪称完美。 就是稍微重口油腻了些,但桌上的酸豆角肉末和蒜蓉小白菜,又刚好能缓解掉这一点。 红豆糯米饭饱腹,熊锦州和宁归竹吃饱还剩下不少,宁归竹干脆用食盒将饭菜全部装上,让熊锦州去前屋帮忙时,顺帶给带过去分给家里人。 洗干净碗筷,给小动物们准备好晚餐,熊锦州这才出了家门。 宁归竹往瓦罐里添了些柴火,又洗干净铁锅,添水烧上洗脚水,踩着朦胧的天光往卧室的方向去。 炉子里的炭火还在燃着,只是已经小了许多,宁归竹往里面添了两块炭,点了蜡烛坐在桌边,拿起书刚翻看了两页,就见吃晚饭的猫狗冲进了屋中,在温暖的炉火下瑟瑟发抖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宁归竹忍不住蹲下来,摸摸四只的爪垫鼻尖,冰冰凉。 “这么冷啊。” 宁归竹摸摸它们,琢磨着给四只弄个暖和的小窝,思绪刚冒出来,又想起在棚子里的馒头,忍不住走到骡棚边瞧了瞧。 馒头正在啃干草,见他来,甩了甩尾巴,瞧着状态还好。 不过到底是小动物,又都说今年温度低,宁归竹想着,也得考虑下它的保暖问题。 第120章 第 120 章 猫狗的保暖用品 天阴了一整日, 傍晚时分就彻底黑沉了下来,厨房里的火焰在跳动着,卧室内也亮着烛火。 貓狗躺在和铁皮炉子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呼呼大睡, 姿势乱糟糟, 歪七扭八纠缠在一起,没有半分警觉可言。 寧归竹进入卧室看见这一幕, 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 弯腰摸摸四只,叮嘱它们:“不要凑太近知不知道?会烫着的。” 四只小家伙被骚扰醒, 含糊着叫了两声,随即换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不过它们向来机敏, 炉子搬回来用到现在从未靠得太近过,应该不妨事儿。 心中的思绪打了一个来回,寧归竹坐在了凳子上,继续琢磨貓狗骡子的保暖问题。 … 熊錦州在前屋干完活,拎着筐白菜回来,先去了厨房。 寧归竹正好挪到厨房不久,看见他进来, 问道:“事情都弄完了吗?” “还剩点儿。”熊錦州道, “他们瞧着天黑了,就在那一个劲儿地催我回来。” 寧归竹弯了弯眼眸。 嫩白菜经不得冻,熊錦州留了一颗在外面, 便将剩下的送进了地窖中,用堆放在窖里的沙土掩埋好根部。 宁归竹守在地窖口,等熊錦州忙完后,接过空箩筐放到旁邊, 拿着蜡烛稍稍往后挪了挪,给熊锦州空出上来的空间。 熊锦州拎着锄头爬上来,将東西各归原位后,在宁归竹身邊坐下来,順手抓过他的手握在掌心中。 是暖的。 熊锦州的眉眼柔和下来。 瓦罐中燉着的汤早到了时间,先前一直用小火温着,现在熊锦州回来,宁归竹便将兔里脊肉片倒入了锅中,用筷子稍稍一搅拌,就熟了个四五分。 火烧大,看着汤汁重新沸腾起来,这汤就可以喝了。 宁归竹拿着蜡烛,端着腌制好的鸭腿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检查手中的烛火有没有照亮熊锦州面前的道路。 “你自己看路,我摔不着的。”熊锦州忍不住道。 宁归竹应了一声,但想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根本不按熊锦州说的来。 进了卧室,挑亮烛火。 宁归竹将兔腿放到炉中烤上,等回到桌邊时,熊锦州已经将兔汤盛了出来,清燉的兔汤主打一个原汁原味的鲜美,后入锅的兔肉片滑嫩非常,而长时间炖煮下来的那部分要稍微柴一点,但也是一抿脱骨。 喝着汤,宁归竹和熊锦州说起貓狗骡子的保暖问题。 熊锦州听着,问道:“要怎么弄?” 宁归竹道:“在村里跟人买点芦花和稻草吧,我編些席子出来再给它们做窩。” 他都已经想好了,届时给貓狗編个框,下面铺上厚厚的稻草,再用芦花做个垫子放上去,睡起来必然是暖和的。馒头那邊就要麻煩一些,需要先編厚厚的草席,将四周都给挡住,避免寒意侵袭,还有给它做垫子做盖被,估摸着要花不少时间。 倒不是没想过用棉花,只是安和县不产这些,单价本就高昂,何况是这么大面积的使用。左右稻草和芦花的保暖效果也很好,就算弄个三四层,隔两个月就换一遭,也花不了多少钱。 反正冬天没事做,折腾这些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熊锦州安静听着宁归竹的打算,间或应和两句,等到碗中的汤喝了个七七八八,他端起碗将剩下的一口包圆,把骨头分给眼巴巴凑来的猫狗,才说道:“那我一会儿就去跟人买。” “这个点?”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天色。 阴天的夜晚没有月亮,外面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熊锦州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起得比较晚,等明早再去我不一定能买到,趁着都还没睡,我去问问,让他们明儿送过来。” “我跟你一起……” “不用。”熊锦州笑着拉住他的手,“我脚程快,马上就回来了,你在家等我,順带看着烤兔腿。” “好吧。” 宁归竹勉强应下,目送熊锦州出门。 阖上的院门遮去了灯笼的光,宁归竹喝完碗中的汤,盖好瓦罐,将碗摞在了一起。 東西味道好,但一个人吃却缺了些乐趣。 · 熊锦州出门后,先去前屋找了爹娘,问了问和他们家关系不错的人家中,谁家积攒的稻草芦花比较多。 熊石山披着棉衣出来开的门,闻言想了下,给熊锦州报了几家人的名字,问道:“问这个做什么?你们若是要得不多,从家里拿就是,今年的稻草都留着呢。” 过往每年都是留最好的部分,剩下的堆在地里,等来年烧成灰肥田。今年也是因着做豆腐时有些地方用得上,这才尽可能地收了回来。 熊锦州道:“我们想着给猫狗骡子做点保暖的東西,骡棚那边四面都要遮挡,估计要不少,还是去找其他家买吧。” 听见谈话声出来的熊锦平闻言,有些懵地重复:“给它们准备保暖的东西?” 不怪他这般惊讶,实在是从前根本没想过这种问题。 熊锦州道:“今年天太冷了,大旺它们四个毛厚的出去玩一趟,回到家里都要哆嗦半天,更别说馒头了。对了大哥,你那牛要不要也收拾下?可别冻坏了。” “今年天确实冷。”熊石山嘀咕着,和大儿子说:“我觉得可以,你跟春华商量商量。” “行,我等下问问。” 花了那么多钱买回来的健壮牛犊,就算熊锦平没有养宠物的心态,也舍不得它第一年就给冻坏了。 这可是能干活的。 熊锦州没在这边多留,聊完,便朝着熊石山说的人家而去。 稻草和芦花都是用来保暖的好东西,床铺底下垫上厚厚一层,再用芦花被子压在身上,便能在冬天得到还算温暖的夜晚。 因而,这些人家能拿出来卖的分量就有些有限。 熊锦州将几家走了个遍,才估摸着数量差不多了,转身回家。 院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打开,灯笼摇摇晃晃,在漆黑的夜里平白添了几分诡谲,狗子被惊醒,优秀的视力在漆黑的夜中发挥不了效用,于是朝着门口一顿汪汪汪。 眼见着那灯笼还在靠近,大旺二彩尾巴低垂,前身下压,吠叫变成了低吼,俨然一副要动手攻击的模样。 三宝和四喜无声无息地跳到了桌上,同样分外警惕。 宁归竹笑着摸摸它们俩的脑袋,口头安抚四小只:“你们仔细瞧瞧呢?那是谁?” 猫尾煩躁地拍打在他手腕上,在夜间泛着绿光的眸子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宁归竹无奈,只好喊了声:“锦州,别玩了。” 熊锦州嘴角上翘,没应宁归竹的声,故意快步逼近,骤然凑到门口的两只狗面前,大声“吼”了一声。 “汪汪汪汪汪——” 两只被吓得一个激灵,整只狗都飞了起来,但也认出了来人是谁。 不能咬,于是朝着熊锦州一顿狂吠。 熊锦州哈哈笑起来。 - 早上。 宁归竹在家里清点着铜板,扶着门框走出卧室,跟送了稻草芦花来的人家交接,钱都是前一晚熊锦州跟人商量好了的,他只要检查过东西,将对应的钱给出去就行。 陆陆续续来了几家人,付了钱,请人将芦花和稻草放在堂屋里,等到铜钱全部给完,没人再来后,宁归竹从墙根处捡起一捆竹片,进入卧室,坐在桌边开始编框。 家里的竹片就一直没断过,之前是宁归竹忙活这些,后来变成了熊锦州。做得最多的是篮子竹篓竹盘之类,偶尔放假,空闲的时间长了,也会做箩筐笸箩等大件。 墙根处堆着的那些竹片,便是熊锦州准备着,预备等冬日里落雪后用来打发时间用的。 给猫狗做窩的框不需要太大,巴掌高即可,方方正正的形状很是规整。 宁归竹很快做好,去拎了捆稻草进来,先将竹筐铺满大半,再缝个布套出来,剪下芦花把布套塞个满满当当,最后飞速收边。 垫子放在窩里,宁归竹用手扑扑拍平,满意地欣赏了下,放在墙边。 猫儿正好迈着悠闲的步伐进来,见着新东西,忍不住凑上前瞧了又瞧,抬起头朝着宁归竹喵呜两声,也不知道在询问些什么。 宁归竹垂手,摸摸它的小脑袋瓜,温声道:“三宝好乖,我抱你上去躺躺。” 身体腾空。 三宝前爪搭在人类的手上,抻着脖子看逐渐靠近的窝。 蓬松新窝带给猫的感觉有些新奇,它迈着爪子在上面踱步走了一圈,喉咙里不自觉地响起了咕噜声,找到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朝宁归竹咪咪叫着。 哎呀,真让人心软软。 宁归竹一下子眉眼柔和下来许多。 三宝的动静吸引了在院子里扑腾的四喜,小猫一个猛冲,咚的一声跳到卧室里,爪垫在木板地面上拍得吧嗒吧嗒响,一眨眼就到了窝前。 新地盘,瞅瞅。 宁归竹笑看着两只,见它们在窝里面打闹伸展,这才重新拿起布料,给狗缝制垫子。 家里的狗每天白天都会在外面玩好久,这个窝便也成了小猫的玩具,宁归竹只瞧了两眼,开始给骡棚编挡风的挂席。 剪掉芦花剩下的芦苇秆和稻草秆汇在一起,编得紧实而细密,一个上午过去也才编好一条半米宽的。 有些饿了。 宁归竹起身在厨房里晃了圈,正琢磨着弄点什么吃呢,就听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王春华笑吟吟地进来,往卧室那边去,“竹哥儿,你还在忙吗?” 宁归竹忙探头,“大嫂,我在这儿。” “哦哦。”王春华步伐不停,说道:“那你过来,刚弄的煎玉米餅,给你弄了点蔬菜瘦肉汤,挺好吃的。” “来了~” 不用自己做饭,宁归竹欢快地跟了上来。 王春华放下碗,将筷勺放下,说道:“你吃了别忙活,晚点我过来拿回去洗。” “好,麻烦大嫂了。” “不麻烦。” 王春华侧身让宁归竹入座,垂眸时见那漂亮的脸蛋比初见时多了些肉,红润漂亮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她抬手,将宁归竹脸侧垂落的额发往耳后拨了下,看着宁归竹尝过玉米餅和汤后,才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好吃!”宁归竹给予肯定,又好奇地问道:“这饼是怎么弄的?” 他只做过新鲜的玉米饼,但家里的玉米都是老了后晒得邦邦硬的那种,啃一口都硌牙。 “你之前不是说过玉米能做那什么淀粉嘛,今儿闲着,娘就拉着爹磨豆浆似的给磨了些,往里掺了面粉做的。” 宁归竹竖起大拇指,“还是娘能琢磨。” “那确实,你来之前,娘是咱们家最会折腾吃食的人了。” 王春华笑着说了两句,说着不打扰他吃饭,先行离开,回了前屋。 宁归竹低下头,又吃了口玉米饼。 这玉米磨得很细,已经吃不到颗粒感了,放进去的面粉不多,以玉米香为主导。 因为是煎熟的,表面有着些许焦脆,猪油香很淡但勾人。 至于汤。 用酱油腌制过的瘦肉炒熟后加入水烧开,再放入蔬菜碎,弄出来的汤从来都是咸鲜美味的,宁归竹很爱这一口。 他吃得有些慢,解决完饼子跟汤没有多久,王春华时间掐得正好地过来了。 见碗里东西都吃完了,便欢喜道:“看来你喜欢,明儿再弄一份这汤,是配什么面食,还是泡米饭吃?” 宁归竹眨眨眼,“面条可以吗?” “只要你吃,都行。” 宁归竹高兴起来,拉着人说了会儿话,才目送人离开。他转身,顺手摸了摸窝里的猫,在桌边坐了没一会儿,便困意上涌地上了床。 先睡一小会儿,晚点再起来编挂席。 120-130 第121章 第 121 章 整理骡棚 下午。 心里想着事情, 宁歸竹午睡就起来得比较早,他打着哈欠坐在床邊醒了会儿神,才倦怠地挪到凳子上, 看着桌上的挂席半晌, 伸手翻折了两下草秆。 已经躺在新窝里的两只狗仰着脑袋,见人类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便又重新躺了回去, 睡觉。 有风穿过门进入室内,宁歸竹被冻得一个激灵, 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起身揭开炉子瞧了瞧,见里面的炭火已经黯淡,用火钳伸进去拨了拨, 包裹在火钳前端的铁皮刮掉炭灰,看着只剩下小小一个的炭,宁歸竹先往里夹了些碎炭,最后压上一个大块的。 炉子添火的铁皮门阖上,风从下方细长的风口灌进去,能够聞到清晰的炭火气味从上面飘出来。 宁歸竹抬起手掩了下鼻子,放下火钳, 起身走到桌邊, 继续没弄完的挂席。 人刚醒来,动作都要倦怠些,不过东西弄起来简单, 不需要如何动脑筋,他手上的动作很快就利落起来,只有大脑还在走神。 院门被人輕輕地推开一条缝,熊川水探头瞧了瞧, 没见着宁归竹活动的痕迹,便轻手轻脚地靠近过来。 大旺二彩睁开眼皮瞧了眼,见是人类幼崽,便翻了个身,将脑袋藏在彼此肚皮下,一副拒绝接待客人的模样。 不过熊川水这回不是来找猫猫狗狗玩的,他探头见宁归竹坐在桌边,原本刻意压低的动静一下子喧闹起来,蹦蹦跳跳地进入室内,声音雀跃道:“师父,你醒着呀。” 宁归竹聞声看去,笑着朝人招了招手,“怎么今儿来找我了?” 家里人对他紧张的态度落在孩子们眼里,三个小孩便也有样学样,能不来打扰宁归竹便不来打扰他,除了偶尔被熊錦州拎过来,方便宁归竹问询功课外,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熊川水黏到宁归竹身前,感受到耳朵被温暖的大手捂住,不由舒服地眯起眼睛,说道:“娘让我过来瞧瞧你睡醒了没,她想问问你准备怎么给馒头保暖。” 昨晚熊錦州回来的时候,就跟宁归竹提起过这件事,现在听熊川水问,便道:“那你去跟娘说,让她准备些稻草和蘆花,我们一起准备。” “好哦~” 宁归竹松开给他捂耳朵的手,捏捏小孩的脸颊肉,让他去通知大人。 心中則是若有所思。 小孩儿这脸摸着有些糙了,估计是天凉后被寒风吹的,得做点护肤霜出来才行,不能等冻坏了孩子嗷嗷哭时再想办法。 玄武卫送给他们的药材里似乎就有黄芪和三七。 他将这件事记在日程中,起身整理了下桌面,尽量空出一个人的空间。 这边才收拾完王春华和柳秋紅拎着东西过来了,见宁归竹空出位置,婆媳俩摆摆手,“我们在地上編就行,一会儿先跟着你把馒头的棚子收拾出来,上过手了,我们再回去给牛弄棚子。” 宁归竹一愣,无奈笑道:“却原来是换了个由头给我们干活来的。” 王春华:“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弄。” 他们以前就没养过这种精贵的大牲畜,想要照顾好还是得听宁归竹的。 宁归竹失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編挂席很简单,就是在接稻草秆时需要费点心思,王春华和柳秋紅学了会儿就会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便是练习。 柳秋紅问道:“竹哥儿,你这蘆花秆上的蘆花呢?” 宁归竹指了指猫狗身下的墊子,“塞窝里了。” “……” 看了眼那比一些人过得还舒坦的猫狗,柳秋红眼不见心不烦地挪开视线,问道:“那我们这个要剪下来吗?我看你是稻草秆和芦苇秆混着用的。” “啊,是,不过不用剪,有芦花的挡风效果更好些。” 王春华和柳秋红第一次弄,有芦花在的话,就可以填补技术上的空缺,将孔洞堵严实点。 聞言,王春华和柳秋红不再说话,坐在小板凳上,垂头在腿上編着挂席。 宁归竹弄了会儿,起身又往炉子里添了两块炭。 木炭的气味要平和一些,多添两个,室内的炭气也没浓到让宁归竹不适的地步,他坐在桌边,安静地编织着挂席。 睡醒的猫狗进进出出好几趟院子,等到天色渐暗,卧室里已经卷了好几捆挂席。 熊錦州回到家里,见娘和大嫂都在,探头瞧了瞧,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弄的?” “下午。” 闻言,蹙起的眉松散开来,熊锦州笑道:“那有没有什么要我干的?” 柳秋红和王春华下意识看向宁归竹,宁归竹抓起提前裁好的布条,欢喜道:“那就辛苦你把挂席固定好啦。” 闻言,熊錦州利落应声,进入卧室彎腰将那三捆编得最密最好看的席子抱了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去,王春华和柳秋红抱起她们编织的跟在两人后面。 这挂席也没什么别的处置方法,不过是竖着挂在竹墙上,然后用布条在中间和下端的位置固定下,免得被寒风吹跑。 骡棚的墙面中,面朝屋子的这边只有半面墙,宁归竹将挂席卷到上面,摸摸探出头来的馒头,偏头对王春华和柳秋红道:“这一面的白天要卷着给窝棚通通气,等晚上再放下来就是。否則闷久了气味难闻,也不太好。” “哦哦好,记着了。”王春华连连点头。 宁归竹又继续道:“就刚刚编挂席的法子,多用一点芦花稻草,编几张厚的出来,用布条将其绑在一起,天冷了就盖它们身上,棚子里也要多墊点稻草,方便它们趴着取暖,大哥经常要带牛去县里送东西,膝关节也得捆两层芦花垫子,免得把关节冻坏了,日后干不了活……” 宁归竹絮絮叨叨,将自己能考虑到的都跟两人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弄好了我去看看。” 王春华顿时笑彎了眼睛,“那就最好不过了。” 婆媳俩今天编的挂席都用在了骡棚上,这会儿熊锦州回来,她们带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回去了。 宁归竹整理着桌上的挂席,琢磨着道:“你说我明儿做的挂席先给前屋送去怎么样?” 两人忙了一下午,重复拆编数次弄出来的好挂席全用在了他们家。现在骡棚正前与左右都有了挂席挡风,馒头短时间内冷不着,不若就先帮着前屋把牛棚给围上。 “先歇歇。”熊锦州拉着他,“我明儿放假,跟你一起弄。” “三天?” “三天。” 宁归竹便高兴起来,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小埋怨,“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多无聊。” 熊锦州心疼地亲亲他,“等正式入了冬,时间就多了。” 天冷,白天的时间也短,每个人上下午的巡逻次数会缩减到一趟,只要熊锦州跟手底下的捕快分配好巡逻时间段,便能晚点去早点回。 宁归竹:“……” 他终于忍不住:“这真是县衙里的上值规矩,而不是你在忽悠我?” 相处这么久宁归竹早就想吐槽了,熊锦州这班上得好轻松啊。 动不动就请假调假,晚去早退什么的也随意得很。知道的熊锦州是去干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县衙里当大爷呢。 熊锦州噗嗤笑出声来,捧着人的脸蛋吧唧一口,“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宁归竹瞅他。 熊锦州便乐道:“规矩确实不是这么个规矩,但我是捕头,有特权,可以不在那守着。” “……我看你是飘了,小心伯父修理你。” 熊锦州无奈,“怎么还不信呢?”他拉着人在旁边坐下,带着些炫耀地解释:“我是因为厉害才当上的捕头,大人对我的要求只有出事时能找着我人就成。” “……” “…………真的?” “真真的!” 熊锦州偏头蹭蹭宁归竹,笑着说道:“大人对有本事的人都很宽容。” 宁归竹闻言想了下陈县令对自己的态度,不得不承认熊锦州这话很有道理,只好捏捏他的脸颊肉,转而好奇道:“那你要怎么保证他们能第一时间知道你的位置?” “上值的时候说一声就好了。”熊锦州举例,“像今天,回来时我便跟他们说,接下来三天会陪你待在村里。如果我们临时决定去县里,我便会抽时间过去说一声。” 不得不说,陈县令近乎放纵的信任,是建立在熊锦州的靠谱上的。 “那好吧。” 宁归竹的好奇得到解答,从他身上起来,拉着人道:“我们去做晚饭,昨天说好今儿弄爆炒兔肉吃的。” “那你守着饭,我把兔子处理了。” “行啊。” 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熊锦州淘好米,将炉火升了起来,才让宁归竹守在炉子前面,他则是挽着袖子按照宁归竹所说的方法收拾兔肉。 宁归竹看着在捕快服衬托下盘亮条顺的男人,眉眼弯弯。 欣赏了好一会儿,宁归竹才说起想做护肤霜的事情,“药材家里都有,你明儿去买点烈酒回来,我弄一点泡黄芪。” “好,还有别的要买的吗?” “我知道的方子简单,需要的东西家里都有。” “那好。” 厨房里的话题结束,停顿没一会儿,又说起买藕的事情。 熊锦州看上的那家藕是真的不错,等他忙完赶过去的时候,人家一两根的,也卖得只剩下一个底了,熊锦州便给了十枚铜钱,让人明天担一筐送来小河村。 怀着孕,宁归竹的情绪很活泼,他闻言便跟熊锦州分享起各种藕食来。 本是想勾一勾熊锦州,说到后面自己也馋了,还好有诱惑力不低的兔子在面前,才没让人一心扑在藕食上茶饭不思。 第122章 第 122 章 忙完 前一夜的爆炒兔丁口感细嫩紧实, 第二日早晨起来,口腔中仿佛还充斥着那麻辣鲜香的味道,于是早餐就弄了个清淡的鸡蛋素面。 鸡蛋的鲜香和酱油的酱香交织, 面条嫩滑软韧, 就着面汤呼噜呼噜,吃得人头也不抬。 刚吃饱饭, 卖藕的便赶着驴车进了小河村, 问着路将藕送了过来,寧归竹取了银两铜钱出来时, 熊錦州就蹲在旁邊往竹篓里捡藕。 捡出给家里人的那部分,剩下的全部转移到自家框中,等卖藕人离开之后, 熊錦州才和寧归竹说了一声,拎着框去了前屋。 卖藕人进村时,消息就传开了,柳秋红匆匆回来,正准备拿点钱去買藕,就遇着了熊錦州。 “娘,我们買了不少藕, 这是给家里的。” 见他拎着满满一筐藕过来, 柳秋红笑容满面的,又想起来问道:“你们自己留了多少,夠吃吧?” “挺多呢, 竹哥儿想吃,我就買了一筐。” “那就好。” 对夫夫俩花钱大手大脚的事情,柳秋红现在是不说嘴了,他们能赚, 平日里又只在吃用上花钱,真要说起来也算不上败家。 问过柳秋红后,熊錦州将藕指定的位置上,拎着竹篓往家里走了没几步路,就听见后方传来柳秋红和人说笑的声音。 来人催着柳秋红快点去,晚了就没藕买了。 柳秋红笑声里充满了炫耀,“老二家给我们送了一篓子过来,夠我们吃好些日子了呢。” 熊锦州嘴角上翘。 回到家里,寧归竹正在卧室编挂席,熊锦州留了些藕在厨房里,剩下的用竹篓分了几回运到地窖中,出来后又道:“竹哥儿,我去县里买酒了啊。” “好。”寧归竹转过来,又叮嘱了一回:“要买烈酒。” “知道了。” 熊锦州摆摆手,快步往县里而去。 两邊距离近,来回也快,宁归竹手上这张挂席都还没编完,熊锦州就已经回来了。 酒放到厨房里面,他拉住要起身的宁归竹,说道:“先教教我这个怎么弄的,跟编笸箩差不多的吗?” “唔,是差不太多。” 都是经纬交织的原理,宁归竹将面前这张挂席卷了卷,空出一个人的位置,开始手把手教熊锦州编挂席。有弄蔑活的底子在,熊锦州很快就上了手。 宁归竹在旁邊看了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起身往厨房去。 烈酒酒色透亮,在这个年代,属于看着就贵的类型。 酒液倒入碗中,将准备好的黄芪放进去,盖上盖子避免三宝四喜偷舔,宁归竹起身回到卧室里。 房间内暖融融的一片,两人认真编着挂席。也不知天是何时已经乌云密布,闷闷的雷声响起,此起彼伏。 “要下雨了。” 熊锦州站在门口看了眼天色,对宁归竹道:“我先把弄好的两卷给前屋送去。” “好。” 熊锦州去送挂席时,出去玩的猫狗騾子也回来了,猫儿趴在饅头背上,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它们后面是被狗追逐着,不得不提前回家的鸭子。 宁归竹见状,笑着摸摸两只狗,“真棒。” 大旺二彩兴奋地甩动着尾巴。 猫从騾子背上跳下来,蹭过宁归竹的小腿,也不让摸,径直进了卧室,宁归竹抬手摸摸饅头的脑袋,说道:“你要回騾棚吗?” 饅头听到关键词,便朝着侧面迈了两步。 宁归竹跟着过去,将騾棚的门打开,等饅头进去后,把卷起的挂席放下来一点,只留出够它探头的空间,门半掩着,也没关紧,方便这小家伙自由出入。 秋日的雨不如夏天那般急,熊锦州送了挂席回来,见还没有要下雨的意思,便抱了两捆稻草进骡棚,给馒头铺了个窝出来,又清理了下它常上厕所的角落。 馒头在旁邊探头探脑瞧着,等人类忙完,才满意地走到稻草窝里踩了踩,吧嗒躺倒了。 熊锦州:“……” 他狐疑地凑到馒头身边,这里戳戳那里捏捏,直把骡子都骚扰得不耐烦了之后,才确定这家伙不是病了,纯皮厚不怕摔。 宁归竹在房间里一直等不到人,过来就瞧见这一幕,奇怪道:“你干什么呢?” 熊锦州就把刚刚的事说了,宁归竹不由乐起来,也揉了揉馒头,“你也不怕摔着哪儿。” 馒头折着蹄子翻滚了两下,看着像是在撒娇。 两人忍不住又摸了摸它,然后才起身出了骡棚,先洗手,再回卧室继续编挂席。 乌云沉淀了许久,才将雨水放落。 深秋本就寒凉,这场雨一下,周遭越发地冷了。 宁归竹弄了会儿挂席,指尖冰凉,他起身活动了下身体,从箱笼中取了身更厚点的外衣出来,问道:“锦州,你要不要换身棉服?” 熊锦州现在穿的是厚秋衣,双层的布料原先看着厚,现在却是怎么瞧怎么觉得冷。 “不用。” 熊锦州抬头瞧了眼,见宁归竹换了上衣,便要收起薄一点的棉外套,不由起身拉着人道:“用来盖腿也行……你手怎么这么冷。” 宁归竹反握住他的手,“哎呀正常的,刚刚穿得薄,遇上降温就冷了,马上能暖和回来。” 熊锦州给他捂手,说道:“你歇歇,等手烤暖了再干别的。” “我知道了。”宁归竹道。 说是让人烤火,熊锦州还是将宁归竹的手都捂暖了后,才动手继续编挂席。 雨下得不算大,但落在树叶上噼里啪啦的,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像是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这个小院子一般。 估摸着差不多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宁归竹放下挂席起身去了厨房,熊锦州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 宁归竹想做的防冻品很简单。 用酒泡过的黄芪与猪油同蒸两刻钟以上,另用蜂蜜和猪油混合取上层清油,将两者混到一起后添入三七粉搅拌均匀,凝固出来的就是防冻脂膏了。 宁归竹抹了点在手上,感觉油腻腻的,就伸着手往熊锦州面上糊,熊锦州也不躲,只是伸手弄了点,趁宁归竹专心致志使坏时涂到他臉上。 “……” 宁归竹没躲掉,哼哼着嫌弃,“油腻腻的,弄臉上脏死了。” “怎么会?”熊锦州笑着靠近,“还是很漂亮,而且很香。” 是黄芪和三七的药香,里面还夹杂着绵长的蜂蜜甜香。 宁归竹往后仰了仰,快速搓搓臉,试图把浮在表面的防冻膏揉进皮肤中,“你多给爹娘他们装点送过去,川水的臉摸着都有些糙,他们天天干活,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好。” 家里带盖的容器就数竹筒最多,因为宁归竹喜欢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收着,熊锦州陆陆续续去买过几回,这会儿蹲下来翻找,很快就找到了只有中指深的短竹筒。 这还是熊锦州见家里全是深竹筒,特意让篾匠弄的一批。 之前偶尔会用来装些磨好的椒盐之类的调味。 熊锦州拿了四个出来,先给自家的那个装满了,然后才将剩下的分到三个竹筒中。 一次弄的防冻膏有限,装满他们家的竹筒后,剩下的均下来便只能装七分满。 宁归竹搓了好半天的脸,去卧室找黄铜镜瞧了瞧,确定自己不是油光满面的才回来,这会儿凑近一看,说道:“咱们家的是不是满了点?再分点过去吧。” “不用。”熊锦州拒绝。 今天忙活一上午,大半都给家里送过去了,总该给宁归竹留下足够的量。 宁归竹听他这么说,想想也没坚持,不过还是嘀咕:“这个好难涂,还是你用吧,我又不怎么出门,冻不坏的。” “……” 熊锦州好笑又无奈,将装好的防冻膏盖上,转身抱住他道:“不常出门也得涂,等雪落下来更冷,到时候你坐在屋里也会被冻着。” 他的怀抱分外温暖,宁归竹赖在人怀里,不动了。 原是想着等防冻膏凝结之后,再送去前院家里,不过比两人先动作的,是抱着竹篓过来送饭的王春華。 宁归竹都惊了,“这么大的雨怎么还送饭,大嫂你慢点走,衣服淋湿了吗。” 王春華刚进入屋檐下,手里的伞和竹篓就被熊锦州接了过去,宁归竹拉着人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上身还好,不过膝盖以下的裤腿和鞋子都湿了,便拉着人往卧室里去。 他怀着孕,王春華也不敢挣脱,只好顺着力道进入室内,感受着身体被温暖包围,她不由轻轻呼出口气,笑着说道:“这不是昨天跟你说好了嘛,怕你念着这一口,就还是送了过来。” 王春華和柳秋红都是过来人,最清楚怀孕时嘴能有多不讲道理,那东西若是能正常吃到还好,若是死活吃不到,便能抓心挠肝许久,即使有更好吃的东西也没办法缓解馋意,换个人做也不行,会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宁归竹张了张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从炉子上的罐中舀了热水,催促着人把鞋袜脱了,他去拿了双干净没穿过的过来。 到底是位女性,宁归竹没好意思让王春华换裤子,便让人卷了裤腿,用干净的布巾隔开皮肤。 就现在这个天气,裤子和鞋袜都被打湿可不是说说的。 王春华见人这么着急,心里甜丝丝的,只觉得没白冒雨走这一趟,顺着他的话利落地弄好了,拉着人坐下:“你歇着,锦州呢?怎么半天没过来?” “来了来了。” 熊锦州听见王春华的询问,提高声音应了声,这才端着面条进入卧室。 怕雨淋湿或者不小心晃洒,这面条是装在竹筒里拿过来的,正正好两大碗,手上端着面,熊锦州一只手的手臂上,还挂着王春华带来的竹篓,他动作轻缓地进入室内,避开两人先放了碗。 然后从竹篓中取出筷子,将剩下的东西连着竹篓放到王春华面前,说道:“大嫂,这是竹哥儿刚刚做的防冻膏,家里人都有,涂脸涂手用的,你记得每天都要用。” 王春华愣了下,“哎哟,你们怎么还做了这个。” 她不知道什么防冻膏,不过这涂脸涂手用的东西她晓得啊,县里胭脂铺有卖的,小小一盒就要好几十文。 再看竹篓里这竹筒,放胭脂铺都能分十几二十盒了。 宁归竹吸溜了一口面条,幸福地眯起眼睛,声音含糊着道:“昨儿摸川水的脸,感觉已经有些冻伤了,就顺手弄了。也不费什么事,就一点猪油和蜂蜜,都是家里有的东西,大嫂你收着。” 药材没敢说,那玩意儿相较而言更贵。 不得不说宁归竹对王春华的心态掐得很准,现在日子好了起来,她对猪油和蜂蜜也没过往那么宝贝,聞言迟疑了下,便没坚决地拒绝,只是说麻烦他们两个折腾这一遭。 熊锦州挑着肉夹到宁归竹碗里,聞言笑眯眯:“本来我们也要做的。” 宁归竹说起这事之前,他还去胭脂铺瞧了两回呢。 只是那里面的东西种类太多,又有各种各样的香味,挑得他眼花缭乱,这才没能先一步买回来。 他们都这么说了,王春华也就没再多说。 今天午餐的面条,是柳秋红先弄了汤,然后再单独煮面放进去的,汤底咸鲜,但面条上的味道要淡一些,更吸引人的是本身的麦香和柔韧的口感。 宁归竹吃着面条,又夹了些蔬菜和肉吃了,只觉得这跟自己想像的味道完美吻合。 他吃了顿高兴的,面上便是明明白白的欢喜。 熊锦州去洗了碗筷,将其放到竹篓中,原本还想着送王春华回前屋,但被她拒绝了。 看着人出了院子,身影消失在掩上的门后,熊锦州牵着宁归竹回到卧室里,问道:“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 宁归竹:“不怎么困,等下的吧。” ·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等到大雨停歇的时候,呼吸间都能看到热气飘渺了。 宁归竹担心骡棚只挂一层席子不够,在给前屋弄了几卷后,便拉着熊锦州又给骡棚加了一层挂席,这回连靠着院墙的后面都没放过,然后才开始给馒头做厚厚的稻草芦花被。 新做的稻草芦花被摸着很厚实暖和,宁归竹折好后,让熊锦州先放到了骡棚上面,与干草、干豆腐渣放在一起。 他伸手揉了揉馒头的耳朵,“希望你别嘴馋到把被子啃了。” 馒头:“……” 鼻孔喷气。 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收拾好了骡棚,夫夫俩到了前屋。 昨儿王春华就说家里的牛棚弄好了,问宁归竹什么时候有时间,想让他去看看。 前屋的牛棚比家里的骡棚还要大一些,不过他们人多,还有小孩子能时不时指挥一下,紧赶慢赶的,这才在短时间内收拾好了牛棚。 这会儿正是上午,王春华跟熊锦平去县里卖豆花去了,熊石山估摸着是在豆腐房,柳秋红在拌鸡食,看见他们两个过来,手上的东西也没放下,直接端着,和两人一起往后院去。 他们家的后院要小一些,鸡鸭圈栏和牛棚就占了绝大部分的空间,然后就是角落里的茅厕,以及小小一块用来种葱和辣椒的地。 牛棚被厚厚的挂席包围着,宁归竹走近就聞到一股臭味,他捂着鼻子探头瞧了瞧,牛棚里被收拾得挺干净的,只有角落里有点粪便,靠近食槽的这一侧铺着稻草,看着很不错。 宁归竹收回脑袋,问柳秋红:“娘,这儿下雨天不进水吧?” “不啊。”柳秋红道,“你先前说地面要高一点才比较好,你大哥找不准位置,干脆挖了些土过来填了层。” 牛棚是熊锦平和熊石山为主力做的,熊锦州也就傍晚收尾的时候过来搭了把手,因而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那就行,弄得很好了。”宁归竹点头肯定道。 这些事柳秋红他们自己也能给出准确的判断,但就是听到宁归竹点头后才有那种安心感,闻言脸上的笑容便灿烂了许多。 出都出来了,宁归竹和熊锦州便商量着四处走走活动一下,于是拒绝了柳秋红招呼他们去厨房烤火的话,出了院子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天冷,在村口聊闲的人也少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走过村口,只看见几个孩子追打着跑过,比以往见着时要少许多,都是些穿着还算不错的,他们家那三个也在其中,看见两人便挥着手热情喊人。 宁归竹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也没拉着孩子们说话,和熊锦州从村里绕了个弯往家里去。 靠近村这边的,大多是熊家人,或者是跟熊家关系不错的,见两人路过,就有妇人夫郎去拿了些自家弄的干菜咸菜出来,让两人带回去尝尝。 毕竟过去半年里,他们也间接靠着宁归竹得了许多实惠。 拒绝不过,两人只好加快步伐。 猫儿站在墙头上朝着人类喵喵叫唤,宁归竹抬头,才发现是三宝和四喜,野猫的脸型偏尖,站在高处垂眼看来时还挺有威慑力的。 不过这只针对外人。 听见人类夹着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两只从墙头上跳跃下来,稳稳落在泥土地上,跑到人类身边蹭蹭贴贴。 宁归竹和熊锦州手上都拿着东西,只好让两只蹭够了,才抬步往家里去。 三宝四喜坠在他们身后跟了一段,随即又开开心心地跑去了另外的道路上,人类听见叫声回头,见两只走远也不在意,兀自回了家。 端回来的菜转移到自家碗里,宁归竹闻着其中一碗的酸香味,说道:“想吃酸菜燉肉了。” 熊锦州:“猪肉?” “嗯。” 家里就有没吃完的新鲜猪肉,宁归竹打开橱柜将其取了出来,熊锦州端着别人家的碗,顺手就将猪肉和酸菜带出去清洗了。 洗干净的猪肉入锅,将猪皮烫出焦色来后,放到锅里加入姜片和黄酒焯水去腥,宁归竹抓紧空隙处理酸菜。 这酸菜不是用白菜做的,不过闻着酸香味很足,细细切成丝放在旁边备用,宁归竹将炉子点燃,往瓦罐里加入水,等水烧开的时间再将焯好水的五花肉切成片,重新入锅煸炒到肉片边缘微卷出油,加入酸菜和调味一起翻炒。 肉香与酸香交织,最后加入一点点辣椒粉增色。 宁归竹将炒好的菜转移到水已烧开的瓦罐中,盖上盖子,将火调小燉煮。 熊锦州去送了碗回来,闻到这香味,问道:“就可以了?” “还差点。”宁归竹道,“燉久点才好吃。” “哦哦,那主食吃什么?” 宁归竹想了下,最近都是吃的米饭,他想吃点新鲜的:“烙饼吧。” 得到答案,熊锦州开始揉面。 两人都偏好松软的口感,因而面团揉好之后,便将其放到了卧室的炉子边发酵着,熊锦州折返回去,又将燉着酸菜的瓦罐转移到了卧室的炉子上。 一直炖煮着,酸香的气息缠缠绵绵地勾着食欲。 宁归竹舀了一小碗出来,趁热吸溜了一口。炖煮的时间不长,酸菜脆爽,吃着很不错。 时不时尝一口酸菜炖肉,过了好久,等面团发酵好,宁归竹便挽着袖子再度到了厨房。 揉好的面团分成一个个面剂子,擀成饼放入锅中,煎到两面金黄内里松软。宁归竹又用肉末和调味炒了个酱,然后带着东西再度转移回温暖的卧室。 炖了这么久,酸菜已经软糯,酸香和肉香完美融合。 宁归竹拿了张饼子放到盘里,夹上一大筷子酸菜炖肉放到饼中间,两边向中间卷起,一口咬下,入口先是酥脆的外皮,接着是被酸菜炖肉的汤所浸泡的松软,然后才是美味绝伦的酸菜炖肉。 一口幸福。 夫夫俩都挺爱这一口的,也不管是不是饭点,就这么隔三差五地吃一个饼子,等到晚餐时间到来,两人对视一眼,发现都吃不下了。 锅里的酸菜炖肉还剩下许多,主要是那香浓美味的汤。 宁归竹瞅着,说道:“明天早上煮米饭吧,这汤泡饭肯定很好吃。” “行。” 熊锦州将东西收起,换上水罐热着,去洗了碗筷又喂了家里的小动物,等到这一通忙完,天色就暗了下来。 夫夫俩就着烛火打发时间。 第123章 第 123 章 锅盔 在家休息了三天, 熊锦州又要去县里上值了。 早餐是米饭,用酸菜炖肉的汤泡着,呼噜呼噜喝下去, 一不留神就给吃撑了。 寧歸竹如今比较黏熊锦州, 便也跟着一起入城。 时间太早,地上都是没融化的霜冰, 熊锦州不放心他走路, 便牵了饅头出来,拍着小家伙的脖子给它打精神。 从温暖的骡棚里出来, 饅头不适應地原地踏了两下,然后才俯下身来让寧歸竹上背,熊锦州顺手拿了个箩筐, 把饅头的被子、猫狗的窝都给塞了进去,用扁担扛在身后,他提高声音招呼:“大旺二彩,三宝四喜,咱们走了。” 大旺二彩跑出来,脚步轻快地来到人类身邊。 倒是两只猫儿,因着窝被熊锦州夺走, 它们是被迫起床的, 这会儿正站在卧室门口,就着室内残留的热意幽幽盯着熊锦州。 熊锦州朝它们勾勾手指,“快点的, 磨蹭什么呢?” 猫:“……” 三宝四喜不悦地喵嗷两声,到底是迈步走出了屋檐,一路走,一路甩着印在脚掌上的霜冰, 等到靠近人类后,它们瞄准箩筐往上一蹦,缩进了窝下面。 “啧,有够懒的。”熊锦州嫌弃。 寧歸竹笑眼弯弯。 关上院门,熊锦州帶着狗牵着骡子,夫夫俩走到前屋的时候,跟在家的柳秋红打了声招呼,说他们这几天会住在县里,得麻烦家里人帮忙照顾一下鸡鸭。 “去县里啊。”柳秋红看了眼熊锦州身后的箩筐,问道:“你们那个爐子不帶过去吗?” “不了,县里的屋子还挺暖和的。”寧歸竹道,“娘你们时间空闲的话,可以去我们卧室里烧火暖暖身,屋子要常用才舒服呢。” “行,知道了。”柳秋红也没说会不会去用他们那爐子,只是叮嘱道:“竹哥儿这眼见着月份就大了,等出太阳的时候,记得去瞧瞧大夫。” “好——” 两人應声,这才往县里去。 · 进入县城。 熊锦州先送宁归竹回工坊,“到家后你先待在廚房取暖,我一巡结束后会帶着火盆和菜回去。” “買一个就够了。”宁归竹提醒。 这个时候的火盆是石头做成的,圆锅固定在方方正正的木架子上,很方便轉移位置。 取暖效果当然是没有铁皮炉子好的,不过工坊这邊屋子建设得很好,昨晚闲聊时,宁归竹就说弄一个火盆就够了。 “行。” 熊锦州对数量没意见,反正他在县里,宁归竹有需求的话,他也能及时将东西轉移位置。 说话间到了竹林前。 时间尚早,竹叶上都帶着霜,以至于走在小道上,能感受到更加明显的寒冷。 熊锦州先扶着宁归竹从饅头身上下来,伸手推开院门,扶着人一起进入院子里,同时口头招呼了两声后面的狗和骡子。 大概是因着天冷,三只也没闹着要去玩,跟在两人身后进入院中。 院门关上,馒头自己溜溜达达轉了圈,来到柴房门口,蹄子抬起踩了两下。 熊锦州“啧”了声,对宁归竹道:“我去给它开门,这些我来收拾,你到廚房里去烧火。” “好。” 看着宁归竹进了廚房,熊锦州才抱起那张大草被,快步过去给馒头打开了柴房门。 作为院子里的一部分,柴房墙体的防风性同样不错,馒头走到熟悉的位置停住了脚,熊锦州将草被搭在它身上,拍拍骡子脑袋:“晚点再買点稻草过来给你铺窝,现在暂时就先这样。” 馒头悠闲地甩了甩身后垂着的尾巴。 熊锦州没琢磨出它不满意的意思,便放心地走出了柴房,顺手拿了根木头抵住柴房门,让其保持在一个馒头可以自由出入的半开状态。 安置好馒头,再将猫狗的窝搬出来重新整理好,然后把骂骂咧咧的猫儿放进去,熊锦州这才进入廚房。 宁归竹已经烧好了火,正在检查橱柜里的食材。 “我去提两桶水过来。”熊锦州说着,从宁归竹身邊经过,带着水桶从厨房后门出去,拿起靠墙放着的扁担,往后院角落的水井而去。 “好——” 宁归竹慢半拍的回應响起,顺手舀了些面粉出来,拿着先前自制的酵母粉来到桌邊,琢磨着现在揉了放着,晚点弄点锅盔出来吃。 传统的锅盔做法并不需要烤炉,就是用铁锅烙锅盔的话,稍稍有点考验控火的能力。 宁归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便将东西放下,又去翻家里的榨菜,他记得暖锅宴那天,亲戚们来时有人带了一罐子榨菜来着。 蹲下来翻翻找找的时候,本来不起眼的肚子就格外碍事起来,宁归竹顿了下,琢磨半晌,换了个侧蹲的姿势,继续找。 熊锦州担着水进来,看见这一幕眼皮一跳,“要找什么?我来吧。” “榨菜,我记得有一罐子榨菜来着。” 熊锦州将水放到灶台旁边,走过来扶起宁归竹,蹲下来在其中一个柜子深处取出榨菜来,问道:“还要什么吗?” “没了。”宁归竹摇头,“你一巡结束,记得再去買块肉,回头烙锅盔吃。” “哦,好。” 熊锦州起身,将榨菜罐子放到桌上,见旁边放着面,“我给揉了再走吧。”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宁归竹推着他往外面去,说道:“锅盔的面弄起来简单,成团后放在旁边发酵就成。” 假的,只说次数都要揉三回。 熊锦州却不疑有他,听宁归竹这么说,便伸手拉住他的手,不让人继续推,“那我先走了,有什么力气活,你等我回来再让我做。” “放心吧,我又不傻,心里有数的。” “嗯。” 熊锦州亲亲他,总算是出了门。 宁归竹靠在厨房门边,听见院门被人关上,这才回到厨房里。 揉面之前,需要先烧水。 温水激发酵母粉的活性后,才是搅面絮揉面团的步骤。 家里这酵母粉是宁归竹自己做的,比不上现代的工艺品,因而每次都要放得多些,家里已经不剩多少,最多再用个两回,之后想吃发酵面就得提前一晚上揉好发酵了。 宁归竹心里琢磨着,感觉提前发酵也不是很麻烦,或者用竹筒养个老面引子,也不会比酵母粉难保存多少。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锅盔的面初揉不能放太多水,因而面絮想要揉成团就比较费力,宁归竹倒也不着急,仔细揉好之后,盖上一块布放到了靠近炉子的灶台上。 趁着面团醒发的时间,宁归竹去卧室拿了针线布料出来,就着外界明亮起来的天光穿针走线。 面团共揉三回,中间还要经历发酵醒发,直到熊锦州巡逻完,带着东西大框小框地回来时,这面团才算处理好。 宁归竹探头,“買肉了吗?” “买了。” 熊锦州放下手里的竹篓和箩筐,拎着两大块肉过来,“一块五花,一块瘦肉。” 宁归竹下意识道:“怎么又不买肥肉。” 熊锦州偏好肥肉,每次宁归竹去买肉,都会特意挑些肥的出来,倒是熊锦州自己买得比较少。 熊锦州道:“肉都好吃,差不多的。” “……” 见他表情不对,熊锦州凑近,笑着啄了下宁归竹的唇瓣,“我说真的。” “好吧好吧,你自己说的。”宁归竹嘀咕着,又想起来道:“咱们熏的腊肉里好像有肥多瘦少的,回头拎一块过来给你做好吃的。” 大家都喜欢肥多瘦少的肉,那几块还是熊锦州跟屠户提前说了好几回,才给买回来的。 宁归竹拿着做了回把子肉,剩下的怕坏了,全熏成了腊肉。 “那我下午回去一趟。” “嗯?” 熊锦州解释:“马车做好了,我牵着馒头过去,还可以多带点粮食和地窖里的菜回来。” “那你多拿几块。” 两人说着话进入厨房,肉放在一边,熊锦州又出去忙活了。 箩筐里塞的是稻草,熊锦州拎着筐到柴房,给馒头在门后铺了个窝,又去收拾这回买回来的菜。 因为知道马车做好了,熊锦州就没买太多菜。 将菜放到橱柜里,熊锦州跟在剁肉的宁归竹道:“竹哥儿,我先去拿火盆了啊。” “去吧。” 熊锦州就又匆匆出了门。 火盆这东西在冬天的用处很大,新朝建立之后,几乎每年都有人攒着钱过来买,因而石匠会提前做好几个放着。 熊锦州过去,只需给钱,便可以带着石盆回家。 家里。 宁归竹将肉末和切好的榨菜碎放在一起,在熊锦州买来的菜中翻出姜来,切了些末放进去,然后加入调味搅拌放置在一边。 面团切成剂子,放入馅料后擀成牛舌状,锅中烧热入锅,按压烙制。 他专心致志地忙活着,就听熊锦州回来,大声问道:“竹哥儿,你一会儿是待书房里还是去卧室?” 宁归竹过了会儿才回应:“书房。” 书房里也有床,回头要是困了,直接睡在书房就是。 熊锦州将东西放到书房里,拿了炭过来放到灶台里烧着起身瞧宁归竹在弄的吃食,问道:“这是什么?” “锅盔,很好吃的。” 熊锦州挑眉,说道:“你弄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宁归竹:“……” 沉默两秒,笑开来:“说得对。” 等到锅中的饼子两面金黄,按压有回弹感后,宁归竹用锅铲将其从中间断开,确定了下状态没问题后,才将其盛出放到碗里,说道:“这个可以吃了。” 熊锦州去洗干净手,甩掉手上的水分过来,伸手試了下温度,直接拿起尝了口,刚出锅的锅盔还烫着,麦香浓郁而酥脆,榨菜肉末为其增色许多。 他尝过了,小心翼翼吹了吹肉多的一块地方,送到宁归竹面前,“很好吃,你吃这块地方,馅多的味道好些。” 宁归竹顺着他的指引凑上去咬了口。 吃到想要的味道,他心情欢愉地晃了晃头,“这个弄的不少,你可以带点去县衙吃。” 分给朋友们也行,自己留着填肚子也可,都很不错。 熊锦州看了下宁归竹准备的量,说道:“我拿五个吧。” 锅盔比较大,回头切一切,巡逻的衙役都能分到一两块——熊锦州再独,也是会处理同僚关系的,今儿这锅盔就很不错。 “好啊。” 宁归竹烙着锅盔,偶尔品尝下熊锦州的投喂,整个人无比的轻松愉快。 看着食物在手中一点点成型,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 吃完手上的锅盔,熊锦州看了下炭火的情况,先一步将炭轉移到了书房的火盆中。 四喜见状,咪呜着过来缠住他的腿,不让人离开。 熊锦州:“……” 眼见着三宝也要凑过来,他把窝里的猫狗赶出来,将窝转移到了书房内,然后才再度回到厨房中。 锅盔烙制需要时间,不过除了第一个尝試用的,剩下的宁归竹都是三个一起烙,两锅出来就凑够了熊锦州要带走的量。 “那竹哥儿,我先去县里了啊。” “好。”宁归竹点头,“你把剩下那个也带着,路上吃。” 熊锦州没拒绝。 将五个锅盔用油纸包了塞进衣服里,熊锦州拿起剩下那个,匆匆出了门。 宁归竹慢条斯理地煎完准备的锅盔,端着碗进了书房,坐在桌边吃着锅盔翻看书籍。 身边是熊熊燃烧的炭火,面前是半开的窗户,透过窗能看到对面的简易池景,墙面上的镂空石窗分割着竹林景,院墙上方是伸进来的竹枝,翠绿的竹叶随着寒风轻轻摇摆着。 幸福莫过于此刻了。 · 住在县里和住在村里唯一的差别就是,熊锦州时不时就能回来瞧一眼,也不用做什么,陪宁归竹说说话,坐在一起吃两口零嘴,就能让他的心情好上无数倍。 深秋时阴沉沉的天,在入冬后反倒是连出了数天的太阳。 夫夫俩寻了个不错的日子,午间最暖和的时分去药铺瞧了瞧,罗大夫把过脉,还称赞了两句,说宁归竹的情况很不错,就是得多走走,不能老坐着。 宁归竹不好意思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于是,遇着天气好的时候,他会趁暖和到市集走走,天气不好就在院子里转一转,又没邻居,路上熟悉的都是点头之交,也不会被拉着说些什么。 … 锅盖掀开,露出下面漂亮的莲藕糯米丸子,晶莹的糯米粘在藕丸上,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宁归竹夹了一个丸子,整个送入口中。 首先是糯米软糯粘连的胶质层,表面泛着油润的光泽,酱油香和米甜味交织。接着是内陷,藕粒的脆甜中和了猪肉的油汁,很是美味。 宁归竹用抹布垫着,端着碗慢吞吞挪到书房。 蒸莲藕糯米丸子就是要趁热吃,宁归竹品尝着,听见推门声在预期之内响起,忙探头出去,朝着进门的熊锦州欢快招招手,“快过来,刚弄的莲藕丸子,可好吃了。” 熊锦州笑着应了声,拎着箩筐进入前厅,才刚迈步到书房内,迎面就接收到了宁归竹的投喂。 “好吃。”熊锦州点着头称赞。 宁归竹笑弯了眼睛,这才往外面看了眼,问他:“你带什么回来了?” “之前挑的兔皮。” 兔皮鞣制和缝制都需要时间,等了这许多天终于拿到了。 见宁归竹感兴趣,熊锦州便收走他手中的筷子放到一边,牵着人出来,从箩筐里翻了翻,扯出一张巨大的兔皮。 熊锦州转了转,找到大氅的领口,披在宁归竹身上,笑眼弯弯:“吕将军帮忙找人做的,你试试看是不是很暖和?” 兔子都是山上抓来的,皮毛颜色杂,那兔皮大氅却被弄得很好看,偏白的在上方,然后一点点往下沉淀,袖口下摆还围了一圈黑色,估计是特意挑皮子裁开后弄的。 宁归竹穿好,感受着寒意被彻底隔绝,不由眉眼一弯道:“确实很暖和。” 兔皮被鞣制得很软,穿在身上极其舒适。就是有点沉,而且在屋里穿着,没一会儿就感觉热了。 宁归竹将兔皮大氅脱下来,看向箩筐里:“剩下的是什么?” 熊锦州蹲下来拿了几个纯灰的兔皮制品出来,说道:“手捂和护膝,这些偏白的是你的,剩下的是给爹娘他们买的。” 说起爹娘,宁归竹道:“要不今天回村里吧?” 入了冬,熊锦州上值的时间就灵活起来了,宁归竹有点想念村里的家。 熊锦州:“都行。” 反正现在有了车架,搬来搬去很方便。 商定要回家,才带来的兔皮制品就又搬了出去,放在马车后面的架子上,用麻绳捆好。 宁归竹整理着新买回来的纸张,用布袋捆好之后,放在竹篓里面,然后往里放些零散的物件,以及没做完的小孩裤子。 需要收拾着带上的东西不多,这边屋里有的,村里只会有更多,两人很快就准备好了,将变得温热的糯米莲藕丸子分吃完,熊锦州把火盆里的木炭用水浇灭,开始驱赶家里的猫狗。 猫狗上了马车,熊锦州扶着宁归竹进去,让他坐在马车内,把厚实的帘子固定好,坐在外面驱使馒头。 馒头许久不拉车,适应了下,拉着一家子回村。 小河村。 天越来越凉,地里没活干,孩子们也不出来玩了,村里一片寂静。 馒头拉着车架经过,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在发现是熊锦州后,又见怪不怪地缩回了脑袋。 马车在前屋停下,熊锦州提高声音喊了声:“爹,娘。” 柳秋红和熊石山听见声音,从厨房里面出来,见他架着车回来,笑着问道:“是又要拿什么菜?”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马车帘子从里面掀开,宁归竹的笑颜出现在眼前,“爹娘,我回来了。” “哎哟!” 柳秋红乐道:“这是想家了?锦州你快扶着竹哥儿,厨房里烧着火呢,进来取取暖再回家去。” “嗯!”宁归竹应声,在熊锦州身边站稳,又道:“锦州买了些手捂,正好给家里人分了,大哥大嫂呢?三个小的怎么也不在?” “费这个钱。”柳秋红念了一句,又解释:“今儿是你大嫂他堂叔过五十,她带着孩子们去了,你大哥还在县里找铺子呢。” 熊锦州刚将后面的箩筐解下来,闻言疑惑地问了句:“铺子?” 地上有水凝成的薄冰,柳秋红怕人摔着,扶宁归竹进去,闻言说道:“是啊,天越来越冷,他们也遭不住天天一大早出门,就琢磨着找个铺子,回头直接在县里煮豆花,其余的东西等中午暖和些了再来村里拿就是。” 熊锦州道:“怎么也没听他们说起过。” 他天天在街上巡逻,一天能见着大哥大嫂好多次。 熊石山搭了把手,给他省力,闻言就说道:“你又不懂卖吃食上的事情,跟你说了有什么用。再说了,你大哥大嫂心里有数呢,找不着了自然会去问你。” 熊锦州这才心情好点,勉勉强强:“行吧。” 听着他的动静,柳秋红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又忍不住露出笑来。 兄弟俩感情好,才会因着这种事不悦呢。 · 厨房里,空地中间摆着个火盆,火焰熊熊燃烧着,宁归竹一进来就被烟火气扑了满面。 他呛咳了两声。 “嘶,忘了你怕是熏不得,我去把窗户开了。”柳秋红说着,顺手把半开的门扉彻底推开。 宁归竹握住柳秋红的手,好笑道:“别开了娘,一会儿冷。” “这……” “好啦。”宁归竹放缓声音,哄她:“我们让让,让锦州把箩筐拎进来,看看他买的手捂好不好?” 柳秋红听他这语气,不由好笑道:“你把我当孩子哄呢。” “哪有。”宁归竹不承认。 说着话,熊锦州拎了东西进来,柳秋红下意识看过去。 一堆毛茸茸的兔皮,光是看着就很暖和。 宁归竹轻轻推了她手臂一下,笑着示意人过去瞧瞧,柳秋红也不扭捏,直接过去蹲下来查看,问道:“之前不是说给竹哥儿弄大氅?怎么看着都是手捂。” 熊锦州将东西收回去时,特意调转了下顺序,将分给家里人的手捂放在了上面,闻言就道:“在下面呢。” 柳秋红就将上面的几个手捂塞父子俩手里,翻出大氅来,“竹哥儿你快试试,我看看漂不漂亮。” 宁归竹笑起来,顺着柳秋红的意思再度穿上大氅。 他皮肤白,身形纤瘦,穿着皮毛大氅也不显臃肿。领口拢好遮去衣衫后,便只有艳丽张扬的面容露在外面,越发具有冲击性。 “哎哟,这可真好看啊。” 柳秋红捂着心口,满脸都是夸张的惊艳。 第124章 第 124 章 铺面 穿着大氅的寧归竹着实是好看, 等王春华和熊錦平他们与孩子们回家,就又拉着寧归竹展示了一遍,家里人不要钱似的惊叹搞得寧归竹都不好意思了。 三个孩子本就黏寧归竹, 这下子, 就连手捂都没能分走他们的注意力。 宁归竹进去拥着他们,和好多天没见的家里人闲聊着, 熊錦州坐在旁邊, 手牵着宁归竹,侧头询问熊錦平鋪面找得怎么样了。 一个鋪子往往会成为好几代人生活的基础, 县城内转卖鋪面的人实在是不多,熊錦平基本都看了一遍,要么是鋪面所在的位置人少不适合卖豆花, 要么是横跨了城池,去那邊買的话就要放弃积攒了这么久的食客。 熊锦平剥着花生,说道:“我想着,去工坊看看。” “嗯?” 听到这话,家里人都安靜下来。 熊锦平吃了颗花生给他们解释:“工坊里也有市集,只是之前人少,没人去那儿开铺子摆摊。我今儿去瞧了, 工坊市集距离我们现在摆摊的地方很近, 而且价钱比其他地方要便宜很多。” 虽然不能直接开铺子卖,但也缩短了两人的脚程,这样一来他们晚上还能多睡会儿, 不用一大早起来挨冻。 宁归竹思索了下道:“这邊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工坊之前人少是因为没条件,现在工学堂开设起来,已经有了染坊和织坊两个场地,日后来这邊干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也会有人愿意搬进来住,铺子買这里,用不了几年就能用上。” 熊锦平先前倒是没想这些,闻言问道:“这么说,工坊内的铺面还很值得買?” 宁归竹颔首,“只要陈伯父近两年都在任上。” 这个…… 农家人不太关注县令的任职变化,他们下意识看向熊锦州,忽然成为视线焦点,熊锦州剥花生的动作不变,说道:“这个不用担心,大人好不容易看到点成效,绝不可能离开。” 熊锦平道:“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买大一点的。” “还是要量力而行,工坊内的市集一时半会儿经营不起来。”宁归竹道。 “知道的。”熊锦平点头,“本来我和你大嫂商量着买现在市集里的铺子,就攒了不少银子。原本见工坊铺面便宜还想着省点呢,现在不如尽量买大些。” 既然是在原本预算之内,宁归竹就不再多言。 · 连着十好几天不在家,屋子里都冷冰冰的,一家子也没让熊锦州和宁归竹回去折腾,直接就动手准備起晚飯来。 熊锦州坐在厨房里跟人闲聊了没多久,侧头对宁归竹道:“我先回家把炉子烧起来。” “行,路上慢点走,别摔着。” “放心吧。” 熊锦州说着,大步出了厨房,显然没将宁归竹的叮嘱放在心上。 熊石山在旁边道:“他皮厚着呢,摔一摔也没事。” “……” 宁归竹无奈地笑起来。 · 晚餐弄得很丰盛,腊肉煮熟后切大块煎出油脂,软糯咸香,鸡蛋煎熟后与萝卜做成汤,清淡鲜美,还有熏鱼切块炸香后与辣椒攪拌在一起,辣爽十足,除此之外还有个酸辣白菜,是宁归竹做的。 主食方面,蒸了一锅杂糧饅头,又煮了些米飯。 米飯是单独给宁归竹煮的,看见桌上只有一碗米饭时,他愣了下,下意识攥住了熊锦州的手。 熊锦州知道家里这么弄的原因,安抚他道:“没事,吃吧,我们吃啥都一样。” “这……” 在他迟疑的时候,三个小孩子被怂恿过来,拉着宁归竹的手往座位上去,嘴里嚷嚷着:“师父师父,我们肚子饿啦,快点吃饭好不好?” 听到这话,宁归竹下意识快走了两步。 王春华笑着拿了两个饅头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上,说道:“真不是抠搜这点,我们早上就商量好了今晚做杂糧饅头吃,你啊,就别乱想了。” 商量好了是真的,抠搜也是真的。 他们是赚了钱,但跟宁归竹和熊锦州家比就要差很多,因而收回来的粮食又卖出去不少,平日里还是以糙饅头和粥为主食,肉也是不怎么吃的,和以往比起来,也就是舍得吃鸡蛋鸭蛋了。 但宁归竹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每次和家里人一起吃饭,桌上都会有一两个荤腥,只觉得家里的条件和他们小家没差别,便将王春华这话当了真。 火盆中的明火已经烧完了,餐桌就摆在火盆上,宁归竹坐在靠近灶台的这边,前后都被温暖着,一顿饭吃得分外舒适。 等到吃饱喝足,又留着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开始黑了,夫夫俩才起身回家。 推开院门,家里的猫狗就叫唤了起来。 夫夫俩关上院门进去,才迈步进入卧室,四只小家伙就凑上来黏糊着,缠着人不让挪步。 熊锦州道:“我去把它们的汤和糙馒头拿过来热一热。” “好。” 宁归竹目送熊锦州出去,垂手挨个摸摸之后,听着外面馒头扒拉门的小动靜,又起身去了骡棚。 见宁归竹过来,馒头安静下来,偏着脑袋乖乖被宁归竹摸脸。 宁归竹安抚好小家伙后,先给它拿了些干草放在食槽里,说道:“先吃点干草,糙馒头还在热,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馒头轻快地唤了两声,低下头开始吃饭。 宁归竹看了会儿,转身往圈栏那边而去。这会儿天色已暗,鸡鸭都待在窝里,偶尔低低叫上两声,听上去很惬意的样子。 它们的窝比起馒头的要简陋许多,只随意在上面搭了两张挂席,里面增添了些稻草和草木灰,不过很显然,这群从宁归竹口中逃过一劫的小家伙们很懂得享受当下。 熊锦州过来喂鸡鸭,见宁归竹又站在圈栏旁边瞅,不由乐道:“又想吃它们了?我等会儿出去跟人买。” 每当宁归竹看着自家鸡鸭眼馋时,邻居们家里的鸡鸭就将随机失去一只。 宁归竹本来不想吃的,听熊锦州这么一说,咂摸了下说道:“想喝清炖鸡汤了。” “好,拿回来就炖上?” “……还是明天吧。” 熊锦州将食放到从中剖开的竹槽里,塞进两边的笼子,住在里面的鸡鸭被惊扰,胡乱叫着挤作一团。 好在朦胧的光线让它们及时发现了是食物,这才镇定下来凑到食槽边进食。 · 次日,一大早。 熊锦州醒来没多久便想起昨晚说的事,拿了些铜板出门选中一家鸡多的,敲门、挑鸡、付钱,那户人家立即忙活起来,杀鸡取血拔毛,忙得热火朝天的。 一只鸡收拾起来还挺费时间,熊锦州也没在旁边等着,跟这家的男人说了声,让人回头给送过去后,便回了家里。 宁归竹没在卧室。 熊锦州起来没多久他就醒了,猜到男人是去做什么后,宁归竹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翻身起床,来厨房里准備早餐。 熊锦州循声来到厨房,看见宁归竹,眉目弯了弯,上前,“冷不冷?” “还好。” 听见回答,熊锦州也不放心,上前摸了摸宁归竹的手,又试了下他后颈的温度,这才收回手道:“早餐准备做什么?我去洗菜备菜。” “香煎藕饼和藕蒸肉,主食吃鸡蛋薄饼。肉和面糊我都准备好了,你去把藕洗了切碎。” “好。” 熊锦州转身去忙,宁归竹将攪拌好的肉放在灶台旁边,坐下来伸手烤了烤火。 等到莲藕全部剁碎,宁归竹这才再度起身。 提前挑好的肉馅分成两份,分别与藕泥混合,一份在盘中窝成小山包放在瓦罐中隔水蒸熟,一份搅拌均匀后放在一边,等锅热放油,将其捏成一个个饼子贴在锅上,焖煎。 一时间,厨房里充满了藕与肉的香味。 藕蒸肉需要蒸制两刻钟左右,他们先品尝到的是香煎藕饼,藕饼表面有一层轻薄的脆壳,咬开后内里绵软细嫩,带着藕粒的爽脆感,咸鲜美味。 宁归竹吃完熊锦州分过来的半块藕饼,说道:“今天弄得有点多,你拿几个给爹娘他们送过去,趁着早餐时间吃热乎的。” “好。” 锅大,一锅出的藕饼有十二个,熊锦州夹了七个在碗里,往前屋去。 宁归竹则开始煎第二锅。 煎好藕饼,将其盖上放在灶台一侧,宁归竹开始煎鸡蛋薄饼。 薄饼软韧,里面放了晒干后磨出来的葱粉,香味依旧。 虽说要一张一张地煎制,但薄饼熟得快,等熊锦州回来时,碗里已经煎好两张了。 熊锦州端着碗进来,说道:“大嫂早上做的麻婆豆腐给了咱一碗。” 宁归竹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就尝到了熊锦州投喂的麻婆豆腐,麻辣鲜香还带着些许肉末的颗粒感,宁归竹忍不住夸赞道:“大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熊锦州就笑,“没办法,谁让有个厉害的师父呢。” 宁归竹:“……” 忍不住啐他:“怎么什么都能扯我身上夸。” 熊锦州一脸无辜,“我也没说错啊。” 第125章 第 125 章 鸡汤 早餐端上桌, 舀一勺清甜鲜美的藕蒸肉抹在鸡蛋薄饼上,卷一卷,一起送入口中。 受限于季节, 藕蒸肉中没有新鲜的玉米粒, 清甜味全部来自藕粒,味道要更淡些, 不过提前处理过的肉末并不腥腻, 吃起来依旧很美味。 鸡蛋薄饼很好吃,藕蒸肉味道也不错, 但当两者搭配起来时,薄饼就有点掩盖住了藕蒸肉本身清淡的味道。 宁歸竹转而去拿了碗来,说道:“藕蒸肉单独吃吧, 配饼子感觉有点浪费了。” 做的时候是纯馋,做完才发现不适配,好可惜。 熊錦州道:“我不用,你吃就是。” 这東西本就味道清淡,在香煎藕饼和麻婆豆腐的衬托下更甚,熊錦州又不偏好这个口味,这会儿有得选自然不会首先吃这个。 宁歸竹聞言也没劝, 将多的那份碗勺放在一边, 舀了小半碗藕蒸肉放入碗中。 刚出锅的藕蒸肉肉汁丰盈,藕粒脆度刚刚好,再加上淋上去的熱油激发了香气……反正宁歸竹是吃得很开心的。 一碗藕蒸肉吃了一半, 宁歸竹转移筷子,又吃了两张饼子,夹了个香煎藕饼吃下肚,便饱了。 他起身, 跟着熊錦州一起,将没吃完的饼子和菜收进橱柜,又把弄脏的碗放到盆里。 熊錦州去洗碗了,宁归竹在廚房里给猫狗鸡鸭以及骡子准备早餐——糙馒头和之前煮的内脏湯放到锅里蒸上,再将豆渣舀到盆里,等一会儿吃食蒸熱后,将温水倒入盆中搅拌即可。 做好这些准备事项,剩下的就不用宁归竹动手了,他在廚房转了圈,忍不住打开柜子又拿了个香煎藕饼,吃着酥脆内嫩的藕饼走出廚房,坐在熊锦州身后的小凳子上等着。 熊锦州洗完碗回头,见他坐在这里,说道:“怎么不去卧室,这儿冷。” “等下再去。” 一听这搪塞的话,熊锦州就知道人是不会自己过去了,幹脆加快步伐将碗筷放了起来,然后出来陪宁归竹一起往卧室去。 猫狗还在窝里睡着,听见人类进来的动静,微微仰头瞧了瞧,又重新躺了回去,打了个舒服惬意的小哈欠。 宁归竹微微弯腰,挨个摸摸,过了把手瘾就站了起来。 已经变大的肚子藏在厚实的冬衣里,看不出一点痕迹,但也确确实实对宁归竹的日常生活造成了影响。 熊锦州等人坐下后,从瓦罐中舀了点水放在桌边,順手摸了摸宁归竹的腹部,凸起的位置嵌合在掌心内,在里面一点点长大的小家伙似乎还未睡醒,没有半分动静。 熊锦州道:“今天巳时去县里,我大概未时中就能回来了,有没有什么想吃想要的東西?” “没。”宁归竹以手支颐,垂眸看着蹲在身前的人,“你早点回来就好了。” “我会尽快。” 巳时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但他们俩起床的时间还是以往的点,吃完饭到现在也不过是辰时初(七点),因而熊锦州并不着急,这会儿便陪着宁归竹打发时间。 估摸着锅里蒸的東西差不多热好了,熊锦州起身去给家里的小家伙们准备了早餐,投喂鸡鸭时,順带手把鸡蛋给捡了回来。 放了鸡蛋,又把拌食的盆和碗筷清洗幹净,熊锦州就听见院门被人敲响,他过去开门,原来是来送鸡的。 “锦州你看看,鸡肉鸡杂都在这儿了,这碗是血。” 熊锦州接过箩筐瞧了瞧,说道:“叔,血我们就不要了,竹哥儿现在吃不了这个,你带回去吧。” “哎,好嘞。” 那男人聞言也不意外,毕竟熊锦州之前买的鸡鸭都没要过血,这会儿特意端过来,也是想着人家先前没说,可能今天就想吃了呢?总不能问也不问就留下来。 熊锦州把鸡肉和内脏放到厨房里去,还了男人竹篓,谢过对方。等人离开后,关上院门一回头,就见宁归竹已经走了出来,问道:“是鸡吗?” “对。” 熊锦州小跑到他身边,“都是剁好了的,等下还是先放姜片煸炒再炖,对吗?” “嗯……”宁归竹想了下,“把鸡爪子和鸡翅膀拿出来,正好这几天攒的鸡鸭翅膀不少,再把地窖里的兔头翻出来,咱们搞一锅卤味吃。” 天寒地冻,东西再往地窖里一塞,十几天过去,兔头倒是没有坏,就是表面有点幹巴。 再放放就要成风干肉了。 宁归竹仔细聞了闻,确定没臭后就跑一边干呕去了。 大概是没有吐过,过得太轻松,相应的,宁归竹干呕的时间就要长些,即使是现在,闻到不舒服的气味也会浑身难受。 熊锦州猝不及防,无奈跟上来,“非凑上去闻做什么,我来瞧就是了。” 等宁归竹缓了缓,他将温热的水送到宁归竹面前,看着人喝了两口,面色舒缓下来,“不行,你鼻子不灵。” 熊锦州确实从不亏嘴,但他也是真的好养活,东西只要没烂,他都能稀里糊涂地吃下去。 夏季在敏州时,宁归竹就发现他吃过两回馊菜,都有点酸了,他一说,人还茫然地反问哪坏了。 这会儿听宁归竹这么一说,熊锦州无法反驳地摸了摸鼻子,问道:“那卤味要怎么做?” “简单。” 宁归竹和熊锦州回到厨房里,开始指挥他干活。 卤味不着急,先将鸡肉剁成块煸炒到表面金黄,然后连鸡肉带姜片放入瓦罐中,填入足够的清水小火炖煮着。 安置好鸡肉,然后才是卤味。 熊锦州站在灶台边,将肉焯好水后,空出位置来,等宁归竹炒料煮卤水。 熊锦州:“等水开就放进去?” “是。”宁归竹期待道:“卤肉要文火慢炖才香,炖煮好后再浸泡半个时辰,会特别好吃。” 说到这,他心里算了算时间,又道:“算了,锦州你把肉收到橱柜里,等中午的时候我再放锅里炖,正好能赶上你回来的点,到时候咱们一起吃。” “好。”熊锦州声音带笑。 卤味自家没弄过,想要跟着熊锦州一起吃,鸡湯却是喝过很多回的,宁归竹看了看炉子里的湯,等卤水煮开之后,盖上盖子,拉着熊锦州的手又回了卧室。 看书写字亦或是缝制什么都可以等之后再弄,宁归竹靠着熊锦州,给人讲从前看过的故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眨眼间就到了该出发的点。 宁归竹送熊锦州出门。 “好了,回去吧。”熊锦州捧着宁归竹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又说道:“今儿太阳还不错,多在外面晒晒。” “知道了。” 看着熊锦州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宁归竹靠着院门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慢吞吞地转身关门。 厨房里的鸡湯已经炖好了,桌上还放着熊锦州用来尝味的碗,宁归竹也没再单独拿,直接盛了一碗鸡汤,坐在炉子边喝着。 鸡汤汤色金黄,喝起来咸鲜美味,表面只有些许油花漂浮着,鸡肉经过煸炒后再炖煮没那么散,但也是一抿脱骨的状态,很是好吃。 宁归竹喝了碗汤,心情不错地找了个新瓦罐出来,洗干净晾干水分后,分了半锅汤到罐子里,盖上盖子用绳绑好,宁归竹出了门。 前屋。 “师父~~~” 熊茵茵最先发现宁归竹,拖长着声音欢快地跑过来,腦袋上的头花一晃一晃的。 宁归竹视线被勾住,伸手捏了下,才笑着说道:“是新头花啊。” 熊茵茵高兴地点着腦袋,雀跃地分享:“哥哥们给我买的!” 新头花要四文钱,孩子们的零用本就不多,熊金帛和熊川水谁也舍不得出这么多钱,但又看那头花实在好看,便凑一起去找的安和。 宁归竹闻言有些意外,笑着看向慢一拍跑来的两孩子,“怎么忽然想起给妹妹买头花了?” 熊川水大声道:“妹妹喜欢!” 熊金帛则是说:“冬天了,好几个哥哥姐姐都有。” 单喊哥哥姐姐,便是堂亲家里的孩子了,估摸着是家里今年赚了点钱,也舍得额外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哄他们高兴。 “好棒的哥哥。”宁归竹摸摸他们脑袋,“那你们自己呢?” 熊茵茵举手,“我买了糖角给哥哥吃。” 熊财旺挑担做走夫,担子里就放了些糖角,熊茵茵便是去他那儿买的。 听三个孩子这般,宁归竹面上的笑意更浓,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罐子,“阿叔今天也给你们准备了好东西哦。” 他们早闻着味儿了,听宁归竹说,便期待地问道:“是鸡汤吗?” “对,真聪明。” 哄着三个孩子进到屋里,厨房里的人才发现宁归竹过来,起身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提着的瓦罐。 不等开口询问,小孩子就先叽叽喳喳地说了鸡汤的事。 柳秋紅嗔怪道:“一只鸡也不便宜,你自己喝就是了,做什么还拎过来。” 宁归竹笑眯眯地听训,嘴上却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好东西当然要一家人一起吃才香。” “你啊……” 说着话,将宁归竹迎入厨房。 火盆里烧着的明火已经没了,大块的火块堆得高高的,依旧能温暖整个厨房。 王春华和熊锦平都不在家,柳秋紅顺着宁归竹的意思盛了六份出来,安顿好孩子们后,将肉多的那一份给了宁归竹,“这忙活大半天才炖出来的,你自己也多喝点。” “好。”宁归竹笑着,没拒绝。 他碗里的鸡肉是最多的,趁柳秋红去放瓦罐的时间,宁归竹往剩下的两个碗里夹了两块肉。 熊石山刚好洗完手回到厨房,见状忙道:“竹哥儿,肉你自己吃,我们喝点汤就够了。” 宁归竹微微蹙眉,带着点为难道:“可是我吃着有些腻。” “这还腻啊。”熊石山下意识接茬。 柳秋红轻轻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腻不腻的那得看吃得人什么反应,你别管。” 又对宁归竹道:“要是真吃不了,咱们就不吃啊。” 她怀孕的时候没吃过啥好的,也不理解这有什么腻的,不过王春华怀熊茵茵的时候,倒是说过相似的话,柳秋红便也不敢逼着宁归竹吃。 左右他们夫夫俩不缺这一口,不用见着东西好,就逼人一个劲地往肚子里塞。 宁归竹笑着点头,“好,我听娘的。” 熊石山在旁边嘀咕了句什么,大概就是吐槽怀孕好麻烦,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人都熬坏了之类的,被柳秋红拍了一巴掌,老实下来,端着碗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喝了口,被美味勾得一时都忘了事。 宁·熬坏了·归竹差点没憋住笑。 第126章 第 126 章 雪 下午。 阳光褪去, 乌云遮盖天空,雪花一朵朵飘落下来。 寧归竹站在屋檐下,手拢在手捂里, 仰头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 身后的廚房里飘散出些许卤味香气。 有雪花落在眼睫毛上,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 白雪触到肌肤很快融化, 留下的水珠被分成两份,粘在皮肤和睫毛上。 风起, 雪花也倾斜了方向。 有点冷。 寧归竹缩了缩,又探头往院门外看。 按照熊錦州先前的预估,现在应该回家了才是, 怎么一直没见着人? 他心里泛着嘀咕,想出门去等,又怕回头冻感冒了,偏偏一直见不到本该出现的人,这心实在踏实不下来。只能在屋檐下看会儿,回去烤烤火,又再出来看看。 锅里的卤味已经泡入味了。 大冷天的, 吃凉的也不好, 寧归竹重新往灶台里添了柴火,将温熱的卤味再度烧开。 原本飘渺而浅的香味,随着加熱再度浓郁起来。 像是这香勾住了出门在外的人, 卤味热好没一会儿,寧归竹便听见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接着是熊錦州和小孩们的说话逗趣声。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匆匆来到廚房门口, 见熊錦州带着小孩们回来,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灿烂了,“你回来啦!” 熊錦州抬头,见人这般歡喜,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松开牵着的熊茵茵,快走几步来到宁归竹身边,缓声问道:“是不是等着急了?” “还好……”宁归竹如是说。 却又忍不住说出憋在心中的担心,“怎么比说好的晚了这么久?县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熊锦州道,“雪一下,上下值就麻烦起来,所以县衙里安排了留宿,十日一换人,省了路上的折腾。” 宁归竹想起县衙里能居住的房屋数量,迟疑道:“分了好几批吗?这样不会影响巡逻问题?” “两批。雪大就只巡逻一圈,留人在那主要是为了有什么事,县衙能及时反应过来派人出去。” “哦……” 听熊锦州这话头,大概又是实行了许久的规矩,宁归竹就没再多问,招呼了一声跑去追狗玩的小孩们,问道:“你过来时遇着爹娘他们了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卤味好吃,又是难得的雪天,宁归竹便邀请了前屋的家人,想一起聚上一聚。 “还得等会儿,他们在收拾东西。” “好。”宁归竹点头,仰头看人,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开始收拾廚房吧?” 见他这样,熊锦州忍不住亲了上去,轻声道:“我去把爐子搬过来,你准备碗筷,桌椅等我过来了再弄。” 怀孕过后,亲吻便是他们最亲密的行为,宁归竹忍不住往人怀里靠了靠,直到听见小孩的歡笑声才骤然清醒,从对方怀中脱离出来,含糊应了声好便转身进入廚房。 熊锦州靠着厨房门口笑着看了宁归竹一会儿,直到人受不了,恼怒地瞪视过来,才转身回卧室里搬爐子。 铁皮爐子中段有木制的把手,不过烧烫后的炉子并不好端,熊锦州只能放慢步伐。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见着个大人出来,下意识想往熊锦州背后躲,結果还没靠近,熊锦州就喝止道:“往别的地方跑,别靠近我,一会儿烫着你们。” 被凶,熊茵茵下意识停了下步伐,有些局促地看了眼哥哥们,熊川水和熊金帛跑过来,笑嘻嘻地带着她去另一边玩。 熊锦州架着炉子进入厨房,把厨房里的小餐桌挪出去,转而将堂屋的大桌子给扛了进来。 宁归竹擦干净桌子,将碗筷摆上去,然后找了两个大汤碗,开始捞锅里的卤味。因为是一家人一起吃,除了先前准备的那些外,宁归竹还往里放了好些豆結、藕块、煎豆腐、白萝卜,甚至还煮了鸡蛋放进去。 为了保证食物不会很快冷掉,这会儿还要多捞点汤汁,以至于满满两大碗出来,锅里还剩下半锅的卤味。 宁归竹思索了下,将碗中的鸡蛋给捞了出来,往碗里添了些别的卤味放到桌上,转而拿了碗筷,将鸡蛋单独捞入碗中。 夫夫俩忙活着,就听院门口响起家里其余人的说话声。 宁归竹刚走到门口,就见王春華拎着个陶罐,大步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看见宁归竹便笑开了来,说道:“今天给你吃个新鲜东西。” 宁归竹闻言,被吸引了注意力,也没留意后面的其余家人,跟上王春华的步伐好奇道:“是什么?” 王春華放下瓦罐,又去拿了碗筷过来,揭开盖子给他瞧:“是米缆,从南边来的,我也没吃过,就剁了点肉末打汤煮了会儿,吃着挺香。” 锅盖掀开,首先是热气,接着才是香味。 宁归竹定睛一瞧,在酱色和肉末的装点下,煮透了的宽米粉看上去油润美味,他不由喉头滚动,“闻着确实好香,大嫂你们从哪弄来的?” “你大哥在码头买的。”王春華道,“给你们也带了些呢,在……锦平?” 她下意识看向门口,没见着跟在身后的人,往外走了两步,才发现人是跟着一起去提凳子了,这会儿正一手竹篓一手凳子地过来。 王春华上前接过竹篓,拎回来给宁归竹看,“瞧,就这个,吃的时候只要泡一点点,就够一个人的量了。” “謝謝大嫂!”宁归竹神情歡喜,又跟进来的熊锦平道谢:“谢谢大哥!” “谢什么。” 王春华让人将竹篓先收起来,拿着碗开始分肉末粉條。 除了她带来的粉條,柳秋红还带了好些红薯干,以及刚出锅的盐卤花生,连着卤味一起,将餐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小孩子们玩疯了,被拉进厨房时还有些不情愿,看见桌上的好吃的后,就哇哦着挪不动屁股了。 厨房中,炉子里烧得是炭,灶台有着相连的烟囱,不用担心烟熏火燎的,眼睛会受不住,便将门窗都掩上了。 外面雪花纷纷,室内暖意洋洋。 熊石山拿着坛子倒着酒,乐呵呵地分给大家道:“天冷,都喝一点暖暖身。” 宁归竹端着碗,吃了一口肉末粉條。 因着此前没做过这东西,王春华怕弄不熟,就多炖煮了一会儿,碗里的粉条软趴趴的,和汤汁混合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碗浓稠的汤,但粉条内里还是筋道的,吃起来有着独特的滋味。 王春华注意到他第一时间尝的就是这个,面上先是欢喜,继而又带着些紧张地问道:“竹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宁归竹咽下嘴里的粉条,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超级好吃!” 闻言,王春华便高兴起来,“好吃就多吃点,你要是喜欢,家里还有好些粉条,回头让锦州去拿过来。” “那倒是不用了。”熊锦州见宁归竹喜欢,问熊锦平道:“哥,你这在哪儿买的?” “码头那里的船商,人已经开船走了。” “这样啊……” 熊锦州想了下,“也没事,回头我让人帮忙留意下,之后来的商船应该也有卖这个的。” · 满桌都摆着好吃的,大人还能闲聊上两句,孩子们扒拉完碗里的粉条,已经换了碗开始吃卤鸡蛋了。 香喷喷的鸡蛋入口就带着独特的卤香,因着煮料时没想起孩子这一茬,宁归竹往里面多放了些辣椒,这会儿熊金帛和熊茵茵就拉着大人的手,嘴巴红红地要水喝。 不过喝水归喝水,该吃的东西是半点都不落下,全程头也不抬,光看着他们吃,就让人口齿生津,于是年长者的闲聊声也停了。 宁归竹招呼着大家吃卤兔头。 这次总共卤了十八个兔头,正好一人俩,是宁归竹数着数,在熊锦州去给前屋买兔子时,让人另外买了兔头填补上的。 长时间的炖煮浸泡下,兔头都已经变了颜色,宁归竹放下筷子,先掰开下颚将脸颊肉撕了下来。 兔脸颊肉入口,是紧实耐嚼如同牛肉般的口感,纤维分明越嚼越辣爽,接着是兔脑的嫩滑、上颚天堂肉弹牙而糯、鼻脆骨嘎嘣脆爽、兔舌柔中带韧…… 等到收手之时,兔子脑袋上已经半点肉都没了。 宁归竹拿帕子擦了擦嘴和手指,舀了一勺素菜到碗里,藕脆萝卜水分足,豆结软韧,豆腐外脆而里爆汁。 其余的荤菜便是鸡爪鸡翅、鸭爪鸭翅,卤味中的经典,更不会逊色这些东西半分。 一家子吃着热乎乎的美食,厨房外面的雪花也变大了。 地面被铺上一层薄薄的白雪,在院子里撒欢的猫狗又将其全部踩乱,光它们自己玩还不成,还要跑到騾棚前,将门给抵开,汪汪喵喵地催促懒怠的騾子出来玩。 馒头:“……” 站起身,换个方向,重新吧嗒躺倒。 冷,不想出门。 它那么大一个块头,真要不想出门,猫猫狗狗是怎么也催不动的,便只能放弃骚扰,又欢快地跑了出去。 骡棚门口的挂席被掀起,又很快坠落下来,将风雪遮挡在外。 疯玩的猫狗尽了兴,钻进厨房眼巴巴地瞧着人类,想要吃好吃的,也想跟着一起取暖。 宁归竹是个溺爱的,想着平日里也没让它们沾什么油盐,便对家里人的投喂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琢磨着回头煮点冬瓜汤给它们喝。 多排排尿,偶尔吃点油盐重的也行。 正思索着,就听熊石山乐道:“嘿,你这猫儿,还怪挑嘴的。” 只见三宝四喜闻了闻地上的骨头,伸出舌头舔了两下后,便不感兴趣地甩着脑袋,去了炉子边烤火,跟大旺二彩的反应截然相反。 熊锦州笑道:“估摸着在外面抓东西吃了。” 闻言,熊锦平下意识抬眸,看了熊锦州一眼,见人撒谎面不改色的,不由在心中摇了摇头。 柳秋红和熊石山不知道这几只平日里的伙食,闻言也就信了熊锦州的鬼话,赞道:“这俩抓老鼠确实不错,咱们这一片地儿,都好久没见着老鼠了。” 宁归竹稀奇:“我倒是没见它们抓过老鼠。” 以前还在网上看那些猫主子抓了老鼠,跑到主人面前炫耀邀功呢,自家这两只却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熊锦州:“……” 他给人夹菜的动作顿了一瞬,宁归竹察觉到,好奇偏头:“锦州?” 熊锦州:“其实抓过,我晚上起夜时,给丢出去了。” “啊。” 宁归竹愣了下,随即笑弯了眼睛。 感情深厚起来后,才能感受到这人藏在随意之下的细心体贴,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会尽可能地处理好,不让宁归竹操心难受半点。 若非如此,身处难受的孕期,宁归竹也没法保持愉悦的心情。 第127章 第 127 章 出门采购 冬日无事要做。 一家人坐在厨房里闲聊着, 偶尔舀一些吃食到碗里品尝,从心到身都是舒适暖和的。 锅里的鹵味不再满满当当后,寧歸竹又让熊锦州用开水将粉条泡软, 然后放到锅里烧火煮着, 煮软的粉条软趴趴的,表面裹满了鹵汁, 吃起来不比其余卤味差。 疯玩的小孩体力消耗快, 时不时就跑进来吃上两口,随即又吵着貓狗出去玩。 被闹得受不了, 貓儿们悄无声息地跑回了卧室,躲在窝里呼呼大睡,大旺二彩因为体型太过于庞大, 没办法偷跑,便躺在地上装死,不管孩子们怎么骚扰,都一动不动的。 寧歸竹看得好笑,又有点心疼自家狗子,便拉着熊锦州低声道:“你去裁一条布带来,不要太粗。” “要多长?” “折叠一回手臂长。” 得到答案, 熊锦州起身去了卧室, 裁好需要的布条后,顺手把卧室前门关了,打开小门出来, 又关了堂屋那基本没关过的大门,接着从另一扇小门进入厨房。 熊锦平离这邊的小门近,聞声回头看来,笑着说道:“这是不准备走外面了?” 熊锦州点头, 说道:“雪大了,回头走起来怕是会冷,也容易摔着。” 聞言,一家子下意识往厨房正门外看去。 通过门缝,能看到雪花飘飘洒洒落下,将地面的颜色彻底覆盖住。 “好大的雪。”柳秋红呼出口热气,说道:“晚上得在房间里烧火了。” 寧歸竹闻声收回视线,“那一会儿带些炭回去吧,家里有不少呢。” 柳秋红就随口一说,听寧歸竹这么接话,不由好笑又无奈地点了点他,“不用,你跟锦州用吧,家里有烧火的东西。” 炭比肉还贵,一斤又只有一点,再要这夫夫倆的就说不过去了。 不等宁归竹多说什么,就听熊锦平对熊锦州道:“今儿回来的时候听人说起,码头那邊又来了卖炭的船,说是会停两天,我准备明天去买点,你要不要去?” “要。”熊锦州立即道。 之前很少烧炭,现在点了这么久的炉子,熊锦州对炭的日用量也有了数,早就想着多买点回来了。 这兄弟倆便就着这个话题商量去了,宁归竹也没仔细听,接过熊锦州裁的布带,头尾打结,开始教三个孩子翻花绳。 本来已经开始坐不住的三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宁归竹翻动弯转的指尖。 让熊金帛配合着,将花绳花样大概翻了遍,宁归竹笑着放手道:“你们玩玩,有什么不会的随时叫我。” “好——” 三个小孩兴致盎然地凑在一起,不需要商量便确定好了顺序,嘀嘀咕咕地玩着花绳,间或冒出几句大声的:“错啦错啦,不是那里!”“这儿,这儿,要翻这儿。”“哎呀,看你乱说,打结了吧!” 吵吵嚷嚷,三人便热闹了整个厨房。 · 雪花飘飘洒洒,天色暗得比往日更早。 准备的卤味还没吃完,宁归竹分了一半出来,让一家子带回去,又笑着央求柳秋红,“娘,那红薯幹还有吗?我还想吃。” 柳秋红做的红薯幹软软糯糯,一点硬块都没有,吃起来特别香甜。 “有有有。”难得听他要东西,柳秋红乐呵呵道:“我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熊锦州闻声:“我跟您去拿吧。” “也成,你快点儿的。” 说着话便来到了厨房门口,恰逢风起,吹得人哆嗦了下,下意识将手藏到了手捂中,宁归竹站在厨房门口,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阖上厨房门,开始收拾。 弄脏的碗放到盆里,宁归竹往瓦罐里添了些水,将炉子中的火烧大了些,等水开的时间,擦幹净桌子,又把那些骨头之类的收起来用宽竹碗装着放在角落里,备着看狗吃不吃。 洗幹净锅,宁归竹看向地上的大冬瓜。 冬瓜块头不小,他不太好搬,便也没着急去弄,而是打开橱柜,将貓狗的内脏汤端了出来,又取出几个糙饅头。 橱柜里的糙饅头已经所剩不多,该再给小家伙们蒸一批了。 … 熊锦州端着一大碗红薯干回来,手里拿着两个鹅蛋,一路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用肩膀抵开厨房门。 “竹哥儿,看。” “嗯?” 宁归竹抬头,看见他手里那两个大蛋,愣了下:“鹅蛋?哪儿来的?” “大伯家给的,总共四个,娘让我拿来的。” 鹅下蛋少,又能吃,村里养鹅的人家不多,熊大伯家也只有一只鹅,攒了好久才得这四个蛋。 宁归竹接过那两个蛋瞧了瞧,好好收在了橱柜里面,说道:“明儿早上咱们弄蒸蛋吃。” “行。” 熊锦州都听他的。 将红薯干放下后,他弯腰端起盆,就要出去洗碗,宁归竹喊了他一声:“用瓦罐里的热水洗,否则会起冻疮。” “哦,好的。” 熊锦州都走出去一段了,闻言又折返回来,用抹布垫着瓦罐的手柄将其端起,倒了一半水到盆里,然后兑入凉水。 趁着熊锦州洗碗的时间,宁归竹舀了些粗杂粮到盆里,开始弄糙饅头。 糙馒头虽然有个馒头的名号,但面粉放得比较少,也不用揉面发酵,只用将水倒进去搅匀后,用力捏成馒头形狀即可。 弄着不累,宁归竹就多准备了些。 熊锦州洗碗完回来,将厨房正门的门栓关上了,端着盆到橱柜邊放碗筷。 “锦州,你一会儿洗个冬瓜出来,切一点儿,给大旺它们炖点冬瓜汤。”宁归竹忙着,头也不抬地道。 熊锦州奇怪,“还给它们炖汤做什么?” “今天的骨头盐味比较重,让它们多排排尿,免得生病。” “哦……” 不是很懂,但熊锦州听话,他放好东西,抱了个冬瓜出来,仔细洗干净上面的泥土后,切了一块在桌上,剩下的收到了橱柜里面。 宁归竹看着大冬瓜,也有些想喝汤了。 他问道:“你跟大哥明天什么时辰去县里?带推车去还是车架?” “马车,巳时左右吧,下雪了,县里也没什么生意,大哥大嫂都商量着先不弄豆腐,明儿上午问问情况再决定送多少豆腐过去。怎么了?” “没,你们回来的时候去屠户那里瞧瞧吧,多买点肉和骨头回来,板油也买点,雪天可以慢慢吃。” “好。” 切好的冬瓜放入锅中,加水,上面放蒸格铺蒸布,再将准备好的糙馒头摆上去,盖盖蒸制。 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以至于天地昏暗,门窗紧闭的室内更是漆黑一片,只剩灶口前方有点火焰照耀的光线。 熊锦州问道:“竹哥儿,你是要看书还是弄什么?” 宁归竹以手托腮,思索道:“看书吧。” 熊锦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进卧室拿了油灯和书籍出来,摸黑回到厨房里。 点亮的油灯放在桌子正中间,书籍摆在宁归竹面前,红薯干和没吃完的盐卤花生都触手可及。 火焰的噼啪声在灶膛中炸响,几乎要将两人的低语掩盖。 糙馒头总共弄了两锅半,第一锅出来时,夫夫俩便起身,一人在室内喂猫狗,一人出去喂骡子和鸡鸭。 一日的事宜在此刻正式宣告结束。 宁归竹端着油灯走在侧前方,熊锦州端着炉子在后面,两人转移到卧室内。 窝里的猫猫察觉到暖意,舒展着身体起来,这才从窝中出来,凑到碗边吃着香喷喷的饭。 两只狗跟在人类身后进来,看见猫猫,凑上去从身到头,逆着舔了好几口。 三宝四喜恼怒地挥着爪子,打在大狗脑袋上啪啪作响。 “呜——” 狗子委屈地趴了下来,可惜都觉得它们活该。 天凉,夫夫俩泡了脚才上床睡觉。再厚实的被窝刚进去时也是冰凉的,不过身边有个现成的大火炉,宁归竹被熊锦州抱着,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格外舒适。 次日早。 熊锦州先一步起床,将被窝掖好后,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从小门去了厨房。 一打开厨房正门,出现在视野里的,便是白茫茫一片。 昨夜大雪肆意飘洒了一整晚,这会儿就连墙壁上都凝结了雪层,更不必提地面的情况。 风吹过,熊锦州搓了搓手,从井里提了桶水出来,心里琢磨着也该换身稍厚点的衣衫了,今年的冬天真的怪冷的。 锅里烧着水,瓦罐中炖上粥,等宁归竹醒来时,厨房里已经暖洋洋一片。 外面的风雪略大,宁归竹不想出去挨冻,便在厨房里先洗脸后漱口,熊锦州将防冻膏放在他手边,端着盆将脏水倒在了水坑里。 宁归竹抹着防冻膏,问道:“今天煮的什么粥?” “腊肉粥,切的肉丝,更细些。” “哦……” 宁归竹想了下,“先前做的香腸是不是还没吃完?一会儿再弄两根煎香腸吧。” 这里说的香腸是未熏制的,因着熊锦州喜欢,天凉后弄的肉肠就都没熏。 “好啊。”熊锦州声音轻快。 弄香肠之前,先将昨天得到的鹅蛋蒸了。 粥用文火熬,时间久了便极香,腊肉丝的香味也在这一过程中与米粥紧密融合,是光闻着便口齿生津的滋味。 蛋羹蒸好放在一边,宁归竹煎了三根肠,将其端上桌。 熊锦州已经盛好粥,宁归竹坐下来先喝了口粥,然后夹起一根煎香肠咬了口,享受着肉汁在口腔中爆发的滋味,含糊对熊锦州道:“那两根是你的,不用给我留。” “好。” 咸香浓稠的腊肉粥成了早餐中印象最深的存在——蛋羹和肉肠是好吃,但粥的滋味更加绵长,宁归竹都吃饱了,还琢磨着要不要再喝两口呢。 不过他不爱暴饮暴食,这一想法并未付诸实践。 熊锦州将厨房里收拾干净,陪宁归竹回到卧室,顺带换了身更厚实些的衣服,揣上银两问道:“想不想上厕所?我现在陪你去一趟。” “我……” 宁归竹想说不用操心这个,但考虑到外面的风雪,和现在的身体狀况,他咽下了话头转而同意了熊锦州的提议。 上了厕所,洗干净手,堂屋前后的门都关上,熊锦州从厨房正门出去。 窝在骡棚里的馒头被拉了出来,它倦懒的状态在走出骡棚的瞬间就清醒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熊锦州见状,只好将芦花被子又给它披身上,这才牵着骡子去套车架。 宁归竹趴在窗边,看着人牵着骡子出门,等人转身关院门时,笑着抬手跟人挥了挥,“路上注意安全。” 熊锦州面色一下柔和下来,也笑着道:“知道,进去吧,别吹着了。” “嗯!” 院门阖上,窗户便也落下大半。 第128章 第 128 章 冬日生活 官道上鋪着皑皑白雪, 車架不疾不徐地碾过,留下清晰的車轮印与动物蹄印。 马車前方,骡子和牛并行, 身上都披着厚厚的芦花被子, 风吹过,車架上的人类缩了缩手, 盘腿坐着看向前路, 间或聊上两句。 向来热闹的县城门前此时安安静静的,守门的卫兵与捕快挤在小小的岗亭內烤着火, 眼角余光看见有马车过来,这才起身出来。 熊锦州跟他们闲聊,“今儿进城的人好少。” 士兵意思意思地检查了下, 笑着说道:“这么冷的天,都在家里睡懒觉了,估摸着得快中午了才有人出入城门。” 熊锦州点头,“那倒也正好,你们也能多歇歇。” “是啊。” 两三句的闲聊结束,马车入城直接驶向码头。 卖炭的船商在码头附近租了个院子,这会儿手底下的人已经开门营业了。 来买炭的人不多, 但基本是架着车或推着车而来, 走时也是最少一筐的走。兄弟俩停下车,在门口等了会儿才轮到他们。 两人总共要买三百斤炭,两百斤是熊锦州给自家买的, 他们成日足夜地烧着炭,得多买些才好过冬。七十斤是熊锦平给家里买的,省着点,只在晚上入睡时烧一烧, 讓人能安稳睡过去就行,其余时间可以在厨房里烤火 剩下三十斤,是熊锦州给家里买的。 熊锦平原是不想收的,但熊锦州振振有词,说爹娘是兄弟俩的爹娘,没道理讓大哥把所有的花销给出了。 当时的熊锦平:“……” 真要说孝敬爹娘,其实先前那棉衣就算是了,当时还给他们夫妻和孩子们也做了呢。 但熊锦州和寧歸竹不认这点。 趁着装炭的时间,熊锦平跟熊锦州说了一声,去不远处的魚鋪买了几条魚,又要了两大包河虾干,再回到车架邊时,炭已经全部装到了马车里。 熊锦州看见他手里的布袋,说道:“我也去买点,大哥你等等我啊。” “哎,别去了。”熊锦平喊住他,“本来就给你们买了一份。” 熊锦州下意识想拒绝,被熊锦平一瞪眼,“讓你收着就收着,真当自己是地主老爷了?只往外出不往里进的。” “……” 到底是亲哥,熊锦州老实了下来。 买了炭,放好魚虾,兄弟俩又架着马车去买肉。 熊锦州要买的肉多,熊锦平只挑了两斤肥的,在旁邊见他这种要两斤,那种要三斤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记住的。 守着车架,熊锦平视线在周围转了转,看见一家卖烧饼的,就去买了几个回来。家里人的单独包着放到车架里,熊锦平自己吃了个,另一个塞到熊锦州手中。 大冷的天,热乎乎的饼子下肚最舒适不过。 兄弟俩啃着饼子,将买来的肉都放到了车架里,然后架着车出城。 熊锦州心里大概算了下今儿用的钱,心疼地摸了摸兜里剩下的銀两,想起什么,偏头问熊锦平:“大哥你们手上还有钱吗?” “有点,缺钱了?”熊锦平啃着饼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呼出口热气道:“讓你们省着花你们不听,要多少,回头我跟你大嫂算算,不够再找爹娘他们。” 他的话一连串就吐了出来,根本不给人插话的余地。 “……没。”熊锦州无力道,“这不是看你们买了鋪子,怕花销太大,手上存銀不够嘛。” 闻言,熊锦平愣了下,随即笑起来道:“用不着你担心。” 见人还看着自己,他就将鋪子的花销说了说,“铺子是赊买的,就给了八两银,我跟你大嫂手上还剩不少呢。” 赊买就是分期购买,工坊的铺面再便宜,那也是个铺子,何况他们看上的铺子还比较大。 二三十两的银子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总该留点在手里以防不测。而且因着熊锦州的捕头身份,从县衙那儿赊买能赊五年呢,算下来每个月赚回来的钱付了当月的赊银,还能攒不少。 熊锦州听他这么一算账,心也就放了下来,只是又说了一句:“缺钱了就开口,我们多多少少幫得上些忙,竹哥儿也愿意呢,铺子花销这事还是他跟我提起的。” “我知道。”熊锦平道。 不说不是觉得熊锦州他们夫夫幫不上忙,更不是担心寧歸竹会不愿意继而扰乱两人感情,只是觉得他们已经幫了很多,力所能及的范围没必要让夫夫俩跟着出钱出力。 兄弟俩说着话回到小河村,先将前屋的炭和魚肉放下,然后熊锦平跟着一起到了后屋,帮着卸东西。 宁归竹听见声音推开窗,欢喜道:“回来啦,路上没遇着什么事吧?” “没事,顺利得很。”熊锦州笑着回应,抬头见人已经离开窗邊,忙大声道:“竹哥儿你慢点走,小心地上有薄冰。” “知道了——” 寧歸竹应声,抬步进入厨房。 厨房里的炉子里还有火块,寧歸竹打开瓦罐瞧了瞧,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宁归竹添了点柴火重新烧上,走到厨房门口往外看。 兄弟俩正搬着炭筐往柴房这邊走。 柴房里本就被柴火填得满满当当,这会儿几筐炭放进来,便将特意留出来的路也堵了大半,熊锦州走了两道,感觉自己不受影响便没管了。 “大哥,锦州,进来先喝点水吧。”宁归竹瞧着他们搬完了炭,便开口说道。 “行。” 听兄弟俩应下,宁归竹转身,先舀了点热水出来,放到盆里让两人洗洗手,然后走到橱柜边拿出两个茶碗,顺帶手打开蜂蜜罐子,往碗里各舀了点蜂蜜,用热水冲开后放在桌上。 甜丝丝的热水入肚,便从身到心都舒缓下来。 熊锦州和熊锦平歇了会儿,将买的鱼虾和肉搬进来,等全部搬完后,熊锦平牵着自家牛告辞离开。 “竹哥儿,这是大哥买的饼子,你放炉子里烤烤,挺好吃的。”熊锦州指了指那个饼子,跟人说过后就往外去了。 放了炭筐的车架还得打理干净,馒头也得送骡棚里去,免得冻坏了。 宁归竹打开那个油纸包瞧了瞧,冷了的烧饼香味很淡,不过只闻着这点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他没有着急吃,将其重新包好放在一边,宁归竹仔细翻看着熊锦州帶回来的肉和鱼虾,找了篮子出来,将肉平铺着放在篮子里面,方便一会儿挂到地窖里存放。 倒是鱼虾,宁归竹打开布袋瞧了下虾干,又看看已经冻死的大鱼,稍稍偏了下头。 等熊锦州收拾好进来,就听宁归竹问道:“鱼虾花了多少钱啊。” “没花钱,大哥买的。” 宁归竹闻言一愣,无奈:“大哥也真是,做什么花这钱。” “一片心意,买都买了。”熊锦州这会儿倒是反过来劝宁归竹了。 宁归竹随意点了点头,又问起来:“大哥他们铺子的事你问了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问了。” 熊锦州将路上熊锦平说的给宁归竹重复了一遍,听人安排得妥帖,宁归竹便点点头没再多说。 买回来的这条鱼是整鱼,熊锦州挽着袖子处理干净后,又把绝大部分的肉和骨头放到地窖里存着,这才和宁归竹一起回到卧室里。 炉子稳定地释放着热意,将室內烘得暖洋洋的,宁归竹让熊锦州把瓦罐端下来,连着油纸一起将烧饼放到炉子里热着,又转身将大敞的窗户放下来,只留一条缝通风。 · 家里有了炭,寒冬便不足为惧。 然而暖意只能笼罩自家的院落,风雪飘飘洒洒是别人家的灾。 院门被敲响的时候,宁归竹还有些诧异,不明白这大雪的天谁会过来。 熊锦州按住他,起身往外走去。 门开,是个形态狼狈的老人,身边还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熊锦州顿了下,微微偏身挡住宁归竹的目光,问道:“什么事?” 面对他,老人搓着手,有些局促:“那、那个,熊捕头,我们……我们想借点柴。” 熊锦州蹙眉,问道:“什么柴?要多少?” 听他这个话头不像是要拒绝的,老人松了口气,斟酌着量说道:“竹子就好了,两根可以吗?” “……” 熊锦州沉默两秒,看他们老老少少的,叹了口气:“住哪,我给你们送过去。” 闻言,老人忙道:“不麻烦不麻烦的,这俩孩子力气够,让他们拖回去就行了。” “行了,我说送就送,说地方。” 熊锦州一板起来脸来,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强盗都要斟酌斟酌,何况是面前这几个老幼,见人这样,老人声音颤了两下,说出他们的住址。 熊锦州便让他们回去,将门关上。 宁归竹就在窗边坐着,方才什么都瞧不见,这会儿见人回来,便开口问道:“是什么事?” 熊锦州走到屋檐下,拍掉身上的风雪,“来借柴的。” 他想起自己方才的反应,好笑又无奈地捏捏宁归竹柔软的脸颊肉,“都怪你,搞得我也心软起来。” 宁归竹笑弯了眼睛,“明明是你生来心软。” 熊锦州:“……啧。” 这话听着都让人觉得别扭。 将老太太要借的竹子送过去,熊锦州也大概知道了她家的情况,儿子秋天的时候摔了腿,儿夫郎是个脑子不太清明的,也就只能做做日常琐事。 这事熊锦州没跟宁归竹说。 家中夫郎太心软,说了总会忍不住多帮点,但入了冬,家家户户各有各的苦难,忙是帮不完的,若是遇着那些得寸进尺的,还会让人心伤。 也正如熊锦州所想的这般,第一个借柴的人成功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家,不过出门见人的都是熊锦州,他往那儿一站,也没谁敢得寸进尺。 那些条件不算太差,只是想来占占便宜的,更是被熊锦州三两句话就怼了回去。 这日,门再度被敲响,熊锦州冷着脸开门,见着外面的人后愣了下,面上浮现出笑容来,说道:“快进来,从柴房侧门那边走,竹哥儿在卧室呢。” “好~” 安和欢快地应了一声,抱着怀里的东西就往里跑,熊锦州不得不提高声音让人慢点。 宁归竹听到这叮嘱,有些意外地来到窗边瞧了瞧,没见着人影,倒是瞧见熊锦州示意他去看卧室另一边的门,接着就听见模糊的脚步声靠近。 卧室半掩的侧门被人推开,安和明亮的笑脸出现在视野里,“宁先生!” “你来啦。”看见他,宁归竹一下子笑开来,“这么冷的天过来做什么,快坐,我给你舀点热水。” “我自己来就好了。” 安和拒绝宁归竹的帮忙,拿起碗踮着脚,从瓦罐中舀出些热水,喝了一口后又来到桌边,放下碗打开其中一个油纸包,高兴道:“宁先生你尝尝,这是蜜枣,可甜了。” 那蜜枣晶莹剔透,瞧着就好吃。宁归竹伸手捏了一颗品尝,赞许地点头:“确实好吃,很甜很糯。” “是吧?!”见他喜欢,安和高兴起来,“我去瞧时便觉着你会喜欢。” 他声音轻快,语调活泼,叽叽喳喳的,一个人便热闹了整个卧室。 熊锦州进来,听见这动静,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安和高高兴兴的,把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跟宁归竹说了一遭,都是些让人感到高兴的。 卖头花和工坊赚回来的银钱,安和一分没剩全花了,原本简陋的茅草屋变成了木屋,虽然依旧小小的,但好歹不再漏风。 家里添置了粮食和肉,也有了棉衣和一床不算厚的棉被。再加上这半年来陆陆续续收集的柴火,这个近些年来最冷的寒冬,即将成为他们过得最舒适的一年。 从宁归竹和熊锦州回来后,安和于两人而言,就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一道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他这半年来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都听得人心情愉悦。 聊了许久,安和为宁归竹怀孕一事,正式朝两人道了回喜,拒绝了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真好。” 宁归竹看着离开的背影,眉眼弯弯。 “心情好些了?”熊锦州笑着问他。 宁归竹侧头,见人眉目含笑,不由轻哼了声:“我心情一直很好啊。” 熊锦州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这几日来借东西的人其实不算多,但才进入冬天没多久就有人需要靠借东西度日,心思敏感的宁归竹便忍不住多想了些,即便熊锦州再怎么留意,他的心情也不受控制地低落了下来。 也因此,看见敲门的人是安和后,熊锦州才会这么高兴。 · 雪足足下了七日,停下来时,锅里的酸汤鱼片刚好上桌。 恰逢出去上厕所的猫狗顶着风雪回来,吧嗒吧嗒非要叫人把厨房正门开开。 熊锦州起身开门,宁归竹吃着滑嫩的鱼片回头,便见屋外一片明朗。 猫狗跳进厨房,抖动身体,在室内下了一场小雪。 熊锦州回神过来,将厨房正门彻底敞开,走出去瞧了瞧,回到厨房时面带笑容,“雪停了,估摸着能晴两天。” 宁归竹闻言,不由高兴起来。 热乎乎的酸汤鱼片配着米饭吃,不一会儿便解决了半碗饭,旁边的配菜是小酥肉,外皮酥而内里软嫩,撒了些椒盐和辣椒粉,吃起来格外的香。 夫夫俩吃了顿饱饭,便商量着出去逛逛。 熊锦州在家里翻翻找找,取出双草鞋来,蹲在宁归竹面前比划着。 宁归竹好奇:“这是做什么?” “套在鞋子外面,跟雪隔开,应该能不那么容易打湿鞋子。” 熊锦州琢磨着大小差不多,便握住宁归竹的脚腕,试探着往里套。宁归竹的脚本就比熊锦州的小些,再加上草鞋比较宽大,穿着鞋套进去也不难,就是束缚感比较重。 宁归竹起身活动了下,感觉还行,便期待地看向熊锦州:“现在出去?” “还有。” 熊锦州又去取了大氅出来。 直到将宁归竹包裹得严严实实,熊锦州这才松口,带着人出了厨房。 地上的雪是松散的,踩上去只听些许嘎吱声响,留下一个个指肚深的脚印。 两人出门溜达也不往其他地方去,在前屋坐了坐,和家里人说了会儿话,又绕着屋子散了散步,便心情愉悦地回了家。 · 冬日只能窝在屋里,在家待满十天后,宁归竹便耐不住的,跟着熊锦州进了县城。 县城里也是安静的,只有几家生意格外好的铺子还开着,市集上没什么摊贩,行人更是少得可怜,大多是有目的地奔向一处,然后便匆匆回家,但总体而言还是比村里热闹些。 车架不疾不徐地来到工坊内的院落中。 骡子披着芦花被子钻进林中上厕所,熊锦州先将宁归竹送到书房,然后把炉子搬进去,重新添入木炭烧着,再把猫狗的窝放进来。 熊锦州呼出口热气,搓热手心后,拉着宁归竹仔细检查着。 “好啦,我不冷,倒是你,脸都是冰的。” 宁归竹抬手,捂着熊锦州的脸不放。他一直坐在马车中,炉子就卡在一侧释放着热意,身上又披着大氅,他就差热出汗了。 “我没事。” 熊锦州捧着他的脸亲了下,说道:“我下值比较早,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弄,你在家里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嗯,放心。” 这会儿已经过了巳时,到了冬日上值的时间,熊锦州再不放心宁归竹,也该出门了。 猫狗和骡子被唤回院子中,院门从外关上,宁归竹依稀听见几声快跑离开的动静,接着便没了声响,耳边只剩下木炭燃烧的动静。 他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转了下毛笔。 第129章 第 129 章 腊八 中午熊錦州没能回来。 寧归竹等不到人, 正琢磨着是出去找找,还是先弄点东西吃呢,就听见院门被人敲响了, 来人是县衙里干活的小厮, 特意跑来给寧归竹送消息的。 “熊捕头今儿有些忙,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吃飯不用等他。” “好的谢谢。”寧归竹道谢, 又拉着人问道:“那个,请问一下, 县里是出什么事了吗?危不危险?” 那小厮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遇到几个偷雞摸狗的,正在逮呢。” 寧归竹谢过小厮, 见人着急要走,便塞了把盐卤花生过去,让人拿着路上吃。 人走远了。 狗又窜到了竹林里,宁归竹想着方才说的事情,不怎么放心这两只,便在院门口守着,直到将两只喊回来, 这才关上院门回到书房。 熊錦州不回来, 宁归竹在带过来的食材里挑了挑,拿了两个雞蛋出来放在一边,煎熟后直接放水烧开, 将泡好的粉条放进去,加入调味煮熟。 雞蛋湯粉吃着还是很香的。 宁归竹吃饱飯,碗筷摞着放在一边,回到书房里整理了下床铺, 将大氅铺在床上,坐在炉子边烤着火歇了会儿后,上床午休。 冷冰冰的被窝被体温温暖,宁归竹侧着身子蜷缩着,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才睡过去。 下午,未时中。 熊錦州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听见狗叫时轻声喝止了下,随手拍拍凑过来的狗头,进入书房。 书房里很安静,宁归竹不出所料地在睡觉。 熊錦州便也没进去将人吵醒,转头进入厨房,用瓦罐里的温水洗了洗手脸,拿了两个紅薯回到书房,将其丢在炉子里,又检查了下炭火。 紅薯的香味在书房里飘开。 宁归竹迷迷糊糊醒了,含糊着喊了一声:“锦州?” 熊锦州刚将紅薯夹出来,闻言起身越过书架和屏风,来到后面:“醒了?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要不要起来吃点紅薯?” “不要。” 宁归竹将手伸出被窝,勾住熊锦州的手指,倦意浓重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呢,几个贼而已,我能出什么事。” 得到肯定的答案,宁归竹总算放下心来,沉重的眼皮再度阖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熊锦州等了会儿,见人没其他反应后,便抓着他的手塞进被窝里,重新掖好被子来到外面。 两只狗不知何时从窝里爬出来的,这会儿正对放在地上的红薯虎视眈眈。 熊锦州:“……” 他上前两步,把两只逆狗赶回了窝,“晚上给你们蒸红薯,这倆是我的。” 狗子听不懂,但它们本就不饿,见人类不想给,就回窝躺了。 熊锦州吃了两个红薯,肚子里有了些东西,又喝了两口水,他仔细烤了烤手后,来到后面,脱去外衣上床,抱住宁归竹的瞬间,不由满足地喟叹出声。 熟悉的大暖炉回到身边,宁归竹彻底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熊锦州睡了半个多时辰,醒来时,宁归竹已经醒好一会儿了。 感知到熊锦州的动静,宁归竹不由也动了动,挪到一个两人能双目对视的位置,才弯了眉眼。 熊锦州看着他,到底没按住心思,凑上前与人親吻。 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变得灼热,熊锦州及时止住,看人眼睛亮晶晶的,又忍不住凑上前啄吻两下,然后才问道:“中午吃的什么?” “煎了两个雞蛋,煮了碗粉条。”宁归竹道,“你呢?” “追小偷花了些时间,就吃了两个红薯。” 宁归竹想起先前醒来闻到的红薯香,不由心疼地親亲熊锦州,问道:“晚餐有什么想吃的没?都给你做。” 熊锦州认真思索了下,“红烧肉。” “还有吗?” “没了。” 结束了晚餐的话题,宁归竹便问起熊锦州抓贼的事情。 “这回逮的都是老熟人,偷了两只鸡一只鸭,还伤了人,估摸着他们今年冬天是回不去了。” 小偷这种存在,就连现代都无法避免,安和县内自然也不例外。 平日里无事,熊锦州就经常追着人逮,县里对这种小偷小摸的家伙,惩罚也很简單,就压着他们给丢东西的人家干活,干到填补上了损失后,再给县里干半个月活才能放。 宁归竹闻言,心里换算了下,问道:“受伤的人情况很严重吗?” “运气不好,躲的时候脑袋砸木头上了,大夫开了药,要确保之后几天不吐才行。” 其实那贼就是朝人丢了把灰,没啥杀伤力,但保护眼睛几乎是人的本能,主家躲避时脚下正好踩着凝结了的冰块,这才摔到的脑袋。 但谁让人要当贼去偷人家东西,被发现了还朝人丢灰呢。主家无妄之灾,这药材花销,他自然要给人填补上。 听到熊锦州的形容,宁归竹便放下心来,忍不住吐槽道:“那几个一年到头被逮着干活,怎么就不知道长记性。” 能被熊锦州称为老熟人,少说也逮过三回了。 熊锦州乐:“大人也这么说,他怀疑是定的责罚太轻了,正琢磨着给这几人單独加点刑。” 宁归竹:“……” 他没什么诚心地道:“祝他们好运。” 夫夫倆在床上闲聊着,刚睡醒的大脑也渐渐清醒过来,察觉到了久躺后导致的些许不适。 宁归竹起床,将身上的衣服仔仔细细地套好后,活动了下身体,垂下的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唔。” 熊锦州一下子回头,“怎么了?” “没事,他也醒了。” 肚子里的小崽崽有点懒,一天到头大部分时间都睡着的,即使活动也没什么幅度,因而每次的动作都能引来夫夫俩的注意。 熊锦州抚着宁归竹的肚子,安静地感受了会儿,直到里面的小家伙安静下来,便牵着宁归竹,先将人送到火炉边烤火,然后才回来整理床铺。 窝里的猫狗已经不在,熊锦州在院子里找了圈,没看见猫,狗在雪地里蹦跶,踩出深深浅浅的爪印后又打着滚将其全部弄乱。 熊锦州开了院门,放它们出去玩。 宁归竹探头道:“天这么冷,打狗吃的人会不会很多啊。” “没事。”熊锦州道,“它们不会去太远。” 宁归竹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他在院门口晃了会儿,见狗只是在竹林里撒欢,提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回到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餐。 瓦罐里煮着米飯,调好的鸡蛋面糊被舀入鍋中,变成一张张薄饼后盛出放在旁边,与泡发的豆皮一起切成絲,加入肉絲一起炒香再出鍋。 另一口鍋中,红烧肉被炖煮到红亮软糯,香味肆意。 趁着红烧肉炖煮收汁的时间,宁归竹煎了些紫菜掰碎,又煮了鍋鸡蛋湯,将紫菜碎撒入蛋湯中,稍稍搅拌一二,加入些许食盐便可出锅。 一荤一素一湯,还有粒粒分明的米飯。 熊锦州和宁归竹坐在桌边端起饭碗,软糯的红烧肉混着米饭送入口中,碳水与高脂蛋白带来的幸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媲美的。随即是相较而言比较清淡的豆絲炒蛋丝,不同的口感交织在一起,是难以忽视的美味。最后喝上一口香喷喷的紫菜鸡蛋汤,幸福。 吃饱喝足,给猫狗和骡子准备好晚餐,熊锦州去洗碗,宁归竹简单收拾了下厨房,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井里的雪。 熊锦州洗完碗出来,问道:“怎么了?” “没。”宁归竹摇头,“就是在想要不要扫雪。” “还是别扫了,薄薄一层踩上去更容易摔。”熊锦州否决了他的想法。 宁归竹眨了眨眼,选择听熊锦州的。 不同地方的雪有不同的特征,有些地方的雪落下来,还能随着寒风再度飞上天空,有些地方却是落地就化成了水。如何对待它们自然要听生长在此的人安排。 吃完饭就要消食,两人又出去逛了逛,经过药铺的时候,顺带进去检查了下身体。 罗大夫看见他们两个进来,自己就熟门熟路地摆好了腕枕,诊过脉后给了与过往相差无几的评价,只是多强调了一句:“可以的话,尽量多吃点菜,萝卜白菜冬瓜都行。” 宁归竹点头表示记住了。 等到一回家,他便找了容器出来,挑选黄豆开始发豆芽。 熊锦州跟着他忙活,问道:“这真能弄出蔬菜来?” “能啊,就是得跟着炉子走,温度太低的话也是发不出来的。”宁归竹说道。 闻言,熊锦州道:“多搬一趟就好了,能发出来就成。” · 在县城里待了十天,回到小河村这日,正好是腊月初八。 年节序幕正式拉开。 安静的小河村再度喧闹起来,再贫穷的人家,也会取出积攒的大米豆子,熬煮上一锅腊八粥。 熊锦州和宁归竹回来时已经是辰时末,忙活得比较早的人家,这会儿腊八粥都已经出锅了,两人的车驾回到家中,刚安置好没多久,就有人送了腊八粥过来。 是家里的堂亲。 见人来送腊八粥,熊锦州比宁归竹还惊讶。 毕竟往年的腊八粥都是送爹娘那儿,他过去吃两口也就算了,这还是第一次往他这送的呢。 宁归竹怀着孕不好往外迎,便站在厨房门口,招呼人进来坐,暖暖身子。 冬季无事,只图喜庆,人家便也没拒绝。 好在家中还有从娘那儿拿的红薯干,宁归竹又将这次回来买的糕点和糖角摆上了,再配上碗热水,用来招待人已经绰绰有余。 说笑着,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家人。 有自家的堂亲,也有不甚熟悉的邻里同村,安和与九姑也来了。 安和端的腊八粥料极其丰富,看得人啧啧称奇的同时,便越发地亲近宁归竹,毕竟谁都知道,安和如今的好日子是依靠宁归竹得来的。 九姑送的腊八粥倒是一般,不过也是村中寻常人家的水准,她家虽说只得了宁归竹在野菜上的一点指导,但九姑得以从野草中脱身,一开始是在县里当力士,后来运气好得了一家酒馆的看中,成了传菜的小二,每月有钱拿不说,还能得几日假。 在座的一家家一户户,要么是得过宁归竹好处的,要么是想在他这学点东西的,面上都喜气洋洋,没谁在腊八说什么恼人的话。 等到临近中午,大家陆陆续续散了场,宁归竹揉了下脸,笑着看向熊锦州:“咱们也煮腊八粥吧。” “好。” 需要泡发的食材,前一晚两人就准备了,这会儿将东西从竹筒中倒出来,开始做腊八粥。 熬粥的时间比较久,宁归竹拿着勺子品尝大家送来的粥,一家一口便吃了个七八分饱,午饭都不用准备了。 熊锦州没着急吃,还提醒宁归竹空着点肚子。 没过多久,柳秋红和熊锦平掐着时间过来,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两人一进来,看见厨房里摆得满满当当的粥,乐了:“豁哟,这才半天呢,就收了这么多啊。” 宁归竹笑道:“大家都很热情。” 母子俩闻言只笑了笑,招呼着两人喝腊八粥。 家里熬的腊八粥是最好喝的,料足、舍得放糖,再加上手艺好,宁归竹又喝了半碗粥,实在吃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勺子。 柳秋红见状,下意识问道:“不合胃口吗?” 宁归竹不好意思地摇头,“我刚刚喝了点大家送过来的,已经饱了。” “哦哦。”柳秋红点头,“那是得都尝尝。” 四人说了会儿话,柳秋红和熊锦平就回了前屋,夫夫俩继续守着锅里煮着的粥。 等到粥熬好后,宁归竹将其舀入碗中,让熊锦州往外送粥。 也就是两人舍得食材,熬出来的粥分出去后,还剩下不少,给前屋那边多送了些,剩下的才是自家的。 不过自家的粥不着急喝,宁归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拉着熊锦州进了卧室。 他是习惯性地想休息,然而今天却没那么多空闲给他们,中间时不时的就有人来送腊八粥,人家带着喜意与祝福过来,宁归竹和熊锦州自然是要热情迎接。 等到傍晚,热闹才停歇下来。 宁归竹看着家里的粥,问熊锦州:“今天就喝这个吧?” “可以啊。”熊锦州点头,“混一起热上?” “也行。” 宁归竹先前尝粥的时候,是单独舀到碗里喝的,不用担心会不干净。 而且这么多粥呢,总不能就这么摆着,混一起也好放些。 熊锦州去热粥,宁归竹开始琢磨今晚的菜。 弄个干辣椒炒肉丝,再切个熏猪肝爆炒,炒个豆皮,煮个冬瓜汤,差不多了。 确定好晚餐内容,他立即挽着袖子忙活起来。 熊锦州见他开始翻东西,说道:“竹哥儿,你来往锅里放粥吧,要准备些什么?” “好。”宁归竹顺着他的话过来,说道:“要新鲜肉丝、熏猪肝片、豆皮、冬瓜也要切薄片,拿个鸡蛋拿点虾米出来,多准备点干辣椒切断。” 这一长串的,听着就感觉晚餐会很丰富。 趁着熊锦州备菜的时间,宁归竹把所有的粥都倒进了瓦罐里,搅拌搅拌,盛出一口尝了下。 还行。 腊八粥的做法大差不差,材料多就做得精细些,材料少的……毕竟用的是米和豆子,做饭的人也不会太随意。 不过尝过这味道后,就不太想将他弄的腊八粥添进去了。 宁归竹先将手里的罐子放到炉子上热着,又去把自家那份取出来放在一边,对熊锦州说道:“锦州,一会儿你记得把咱们熬的那份单独热上,回头先喝这个。” “知道了。” 食材准备好,宁归竹起锅烧油,首先炒干辣椒,等到干辣椒炒香后,再加入新鲜肉丝爆炒,中间放入调味,最后放水烹煮一小会儿。 干辣椒辣味重,出锅的瞬间,便香气扑鼻。 接着是熏猪肝,差不多的做法,不过熏猪肝里要多放点料,炒好后烹煮的时间也稍微长些,这样弄出来的熏猪肝滋味才足,汁水更是格外的香浓下饭。 等到这两样重口的做好,泡发的豆皮已经切成块,炒出放在一边,最后才是冬瓜汤。 炒出鸡蛋花后放入虾米翻炒两下,添水。 虾米鸡蛋打汤的滋味本来就不差,等到水开后放入冬瓜片,煮出来的汤便是肉眼可见的清鲜美味。 “吃饭吃饭。” 宁归竹心情愉悦地端菜上桌,熊锦州先盛了两碗他们自己熬的腊八粥,让宁归竹先坐下,自己将最后一碗汤端上来。 干辣椒炒肉丝和爆炒熏猪肝都是咸辣口的,配粥喝很不错,豆皮虽也是咸口的,但味道要清淡一点,给腊八粥的甜味提供了冒头的机会,美滋滋。 间或尝两口鲜美的汤汁,更是满足。 这顿饭吃的时间比较久,放下筷子时,才发现外面又起了风雪。 并不大,不过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熊锦州便忙活着,先喂了鸡鸭和骡子,回到厨房时,便见宁归竹在往猫狗碗里放腊八粥。 见熊锦州看过来,宁归竹笑道:“也给它们尝尝,沾点喜。” 又道:“给馒头送点过去,看它吃不吃。” “好。” 猫猫碗里的腊八粥只有一点点,主要还是内脏肉和冬瓜,狗子的则分配得更均匀些。 宁归竹准备好猫狗的晚饭后,站在厨房门口往外喊四只的名字。 天冷,猫狗也没跑太远,听见人类喊,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熊锦州喂完骡子出来,正好将院门关上。 因着白日里没午休,两人早早就生出了睡意,这会儿收拾干净厨房,泡过脚一进卧室便上了床。 第130章 第 130 章 年集 腊八的欢乐喧嚣过去后, 日子便回歸了平常。 直到腊月十八。 馒头拉着马车来到前屋,家里其余人都收拾好了,宁歸竹从车里探出头来, 招呼大家上车。 今天是年集, 正是采购年货的日子。 熊家人出发的时间不算早,到市集的时候, 这邊已经十分熱闹。 熊錦州将他们放下来, 说道:“我先把马车拉回家里,等下就不过来了, 你们買了東西直接拎过去啊。” 人多,纷扰就多,县衙的捕快今天都得出来干活, 一直到年集結束。 “行。”柳秋红摆摆手,“竹哥儿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在呢。” 自家人自然是放心的。 熊錦州看了宁歸竹一眼,见人在四下张望周围,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喊他,驾着马车帶着猫狗离开了市集。 宁歸竹长辈去世得早, 以前采购年货也就是買点对联和水果, 连糖果都没買过。 他一问三不知,这会儿柳秋红和王春华便拉着人,行走在市集里, 寻找需要购買的東西,说说笑笑,偶尔也会买点零嘴,一家子分了品尝。 熊錦平熊石山父子俩在后面管着三个孩子, 仗着个子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见家里需要的東西,就提醒前面的三人一声。 年节首先要买的就是对联。 书生在角落里摆着简易的摊位,周围却围着满满当当的人,墨迹挥洒在红纸上,分外好看。 柳秋红瞅了又瞅,拉着宁归竹道:“竹哥儿,要不咱们买了纸,回去写?” 他们家也有读书人呢。 宁归竹下意识道:“我的字没有他的好看。” 正经说起来,宁归竹的字只算得上横平竖直,与这个年代的读书人没法比。 “怎么会。”王春华闻言道,“要我说竹哥儿你写得最好看了,规规矩矩的。” 宁归竹失笑。 见家里人都一脸赞同,他便没有拒绝这个提议,随着家人去书肆买了红纸。 买完对联,便是吃食上。 糖角、花生酥等稍便宜些的零嘴,或者是价贵些的橘子、冬枣和柿子。今年是个好年,一家子便商量着,又买了坛酒,等年节的时候打开喝。 其余的家里都有,采购結束,他们也没着急回去,在市集里走走逛逛,遇到零嘴,便买上一点分吃了尝个味儿。 宁归竹刚买了三个風车给小孩,转头王春华就在挑拨浪鼓,说是听说婴幼儿喜欢这東西。 柳秋红挑了块漂亮的红布,说着要给还没出生的孩子缝个肚兜。熊錦平看见有人在卖竹编动物,順手买了四个,三个是自家孩子的,一个是还没出生的崽的。 宁归竹拉着年纪最小的熊茵茵,旁邊是牵着熊川水和熊金帛的熊石山,笑吟吟地听家里人絮叨闲聊。 时间渐渐流逝,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宁归竹站在家人中间,还是被挤了好几下,熊锦平皱着眉眺望了圈周遭的环境,说道:“我们先回去吧,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人多起来不安全。” 家里三个小的,还有个孕夫,得多注意些才行。 “是该回了。” 熊锦平人高马大,走到了他们前面,帶着一家子挤过人群进入巷子。 周围终于松快下来,宁归竹这才敢松开熊茵茵,揉了揉手腕往外看去,“这么多人,锦州他们要怎么巡逻啊?” 闻言,柳秋红乐道:“这有什么不好巡逻的,只要他往街头上一站,周围全是给他让路的。” 宁归竹:“……” 忘了熊锦州对外的凶名了。 说笑两句,一家人帶着孩子绕路回了工坊。 院子的门大敞着,骡子和牛被拴在竹林里,身上披着芦花被子,倒也悠闲自在。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狗窝被放在院门口,两只狗懒洋洋地趴在里面,见自家人回来,便甩着尾巴欢快地迎了上来。 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宁归竹招呼,王春华挽着袖子,就去廚房把火烧起来了,瓦罐里烧着水,人都坐在廚房里取暖,順帶整理下刚刚买的东西。 收拾着,熊石山忽然想到,“竹哥儿,你之后几天是准备在县里陪着锦州吗?” 这都已经成默认的事情了,宁归竹疑惑地“嗯?”了声,问道:“家里是有别的什么事儿吗?” “那倒没有。”熊石山道,“就是过几天村里有人杀猪宰羊,你在家方便挑一些。” 这些东西要是他们自己来,那随便什么肉都是好吃的,但宁归竹嘴比较挑,猪还好,羊肉肯定得他来看过才行。 听到这话,宁归竹顿了下,说道:“那我晚点跟你们一起回村。” 那可是羊肉! · 熊锦州今天很忙。 市集上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小偷小摸的家伙穿插在其中,不少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丢了东西,捕快们再厉害,也架不住人群堵着,根本看不见贼的踪迹。 于是就这里捡个丢东西的,那里捡个丢东西的,都拎出来交给跟着出门的卢主簿记录,回头逮到的贼手里若是有他们的东西,再让人来拿。 贼还算小事。 最让人头疼的是拐子。 就算是治安出挑的安和县,在捕快忙不过来的日子里,他们也敢冒头拐人,小孩最好抓,其次是身体稍弱些的女子哥儿。 一听见哭声,就是捕快们追逐的时间,城池内交错复杂的巷道都要他们去跑,直到逮着人为止。 因着不能离人,他们连吃饭都只是匆匆填上两口。 宁归竹本来还想跟着家里人一起回村呢,看见熊锦州狼吞虎咽吃着东西,坐下来还没两分钟就拿着饼子要走,这心思顿时就消退了下去。 等人出了院子后,他就拉着家里人道:“我还是先不回去了,等下麻烦大哥帮我把炉子搬下来,你们赶车回去吧,路上省得受冻。” 知道他是担心熊锦州,家里人也没多说什么,熊锦平只道:“我晚点会把马车送回来。” “好。” 送走家人,宁归竹回到屋里,开始琢磨吃食。 熊锦州这一天下来的运动量不小,得准备些高熱量的食物才行,最好是能带在身上吃的。 宁归竹想着,便找出肉和面粉来,开始剁肉末、揉面团。 锅烧熱,一个个馅饼贴在锅邊上,宁归竹小心地控着温,等馅饼两面定型后,撒了点水进去,盖盖焖煎。 饼子略厚,宁归竹忙了好一会儿,才切开一块饼瞧了瞧,确定饼子已经熟透,便用油纸包着剩下的饼子,塞进手捂里保温,又去书房找了大氅出来穿上,带着东西出了门。 大旺二彩见状,立即起身跟上。 宁归竹也没拦着它们。 人多的地方容易出意外,宁归竹没往市集那邊钻,而是順着大道,直接往县衙那边去。 守门的衙役见着宁归竹还有些惊讶,“宁先生?捕头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给他送点东西。”宁归竹笑道,“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衙役估计了下时间,说道:“没遇着什么事的话,大概等个一两刻钟能见着他回来喝水。” “谢谢。” 宁归竹道过谢,拢着身上的大氅,下意识往外面街道瞧去。 县衙和市集距离不算太远,站在侧门的位置,能看到街道上接踵的人群,他呼出一口熱气,收回视线麻烦衙役晚点见着熊锦州时,跟他说一声他过来了,然后才往熊锦州在县衙的房间而去。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熊锦州带队押着人进入县衙,直接就塞进了牢房里。守门的衙役抓住他停歇的时间,将宁归竹到来的消息说了。 熊锦州一愣,“竹哥儿有说他有什么事吗?” 那衙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状,熊锦州一口气喝完水,跟人道过谢,交代马旺他们几句后,便快步朝着后院而去。 他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直接跑了起来。 宁归竹就坐在窗边,见人这么着急,下意识起身往外走了两步。 “竹哥儿,没出什么事吧?” 熊锦州闯入室内,先按着宁归竹的肩膀,上下扫视检查着他的情况。 “没事啊。”宁归竹没搭上他的脑回路,见人额头上带着些许细汗,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同时说道:“跑这么着急干什么,也不怕摔着。” 熊锦州听他语调轻松,又瞧见了蹦起来迎接的两只狗,笑道:“你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出门,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找我。” 宁归竹哑然。 他好笑道:“真要说的话,也确实是有事,给你做了几个肉馅饼,你带身上吃。” 闻言,熊锦州面露惊喜,捧着宁归竹的脸亲了一大口,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着急去忙吗?要不要先坐下来吃一个?” “可以歇一刻钟。” 夫夫俩在桌边坐下,宁归竹从手捂中取出包裹了好几层的油纸包,打开后拿了个还冒着热气的饼子递给熊锦州。 熊锦州咬了口。 饼皮酥脆,内里松软,肉馅塞得满满当当,一口大满足。 他嚼着,用手接在饼子下方,送到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低头咬了口,掉落的饼渣落在熊锦州手上,被他收回手直接倒入嘴里。 饼子的味道挺好,达到了宁归竹的期待,他尝过后便摇摇头表示不吃了,让熊锦州自己吃,同时伸手将剩下的重新包起来,塞回手捂里保暖。 “家里有留吗?”熊锦州问道。 宁归竹点头,“留了一个,我晚点回去吃那个就行。”又问:“今天下值的时间是不是会比较晚?” “是。” 熊锦州道:“我上午来得迟,下午就得晚点走,估计得等市集散了再回去,你要是饿了就先吃饭,不用等我。” “好,我知道的。” 一刻钟的时间很短,宁归竹陪着熊锦州吃了两个饼子,便起身和他一起出门。 来到县衙前院,马旺他们已经在这等着了,看见宁归竹,先后跟他打了声招呼,也没有多聊什么,一行人便匆匆出了县衙。宁归竹慢他们两步出门,往工坊而去。 这会儿已经是未时末,汇聚到市集的人渐渐回来了些,路上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回到家里。 宁归竹先进入书房,往里面添了些炭,“大旺二彩别舔猫了,过来烤火。” 被人类喊住,狗子哼哼唧唧着,甩着尾巴凑过来,和宁归竹贴贴了下。靠墙的猫窝里,三宝四喜坐起来,抬起爪子不断梳理着自己的头毛,试图将被狗舔乱的毛毛理顺。 宁归竹搓搓两只狗的脑袋,抓起它们的爪子摸了摸肉垫,冰冰凉。 “好了,快去睡,等暖和了再玩。” 说完两只狗,又顺手给猫整理了下头毛,宁归竹起身回到厨房里,将先前切开的那个饼子拿了出来,放到炉子里加热后取出。 肉馅饼吃起来美味,香味也浓郁。 猫狗被馋得在宁归竹身边直转圈圈,咪呜汪汪的,可怜极了。 被它们盯得心软,宁归竹分了一点出去,然后加快速度进食。一个饼子并不大,宁归竹很快吃完,然后摊开手给猫狗瞧:“没吃的了。” 狗子凑上来闻了闻,大舌头仔细舔过宁归竹的手指,要将上面的气味都带走。 三宝四喜有样学样地舔了舔,感觉没什么意思,就收回舌头,蹦到桌子上蹭宁归竹的下巴脸颊。 处在包围中心,宁归竹心情格外愉悦。 · 傍晚。 熊锦州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开始黑了。 馒头在竹林里上了个厕所,正好甩着尾巴跟上熊锦州,一人一骡先后进入院子,没见着狗出来迎人,大概是不在家里。熊锦州就只半掩上院门,直接抬步往厨房里去。 宁归竹坐在灶台前,一边温着米饭,一边烧水热着菜。 见他回来,宁归竹道:“去洗个手,马上吃饭。” “好。” 熊锦州到厨房后面洗了个手,出来跟着宁归竹一起端饭端菜,问道:“水是你去提的?” 中午回来吃午饭时,他匆匆瞟过一眼,先前只剩一桶水了来着。 宁归竹道:“大哥送马车时,我请他帮忙提的。” 今天的晚餐以荤菜为主,萝卜排骨汤、把子肉、椒盐排骨,还弄了个萝卜丝炒肉。 熊锦州看着桌上的菜,不由笑着问道:“怎么弄这么多肉?” “你今天消耗大,多吃点,精力才能补充上来。” 白花花的米饭放在桌边,宁归竹坐下,先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到碗里,问道:“明天还会这么忙吗?” 熊锦州点头,“会好点,不过也差不多,还得抓些人回来。” 今天抓到几个拐子,目前还不清楚情况,得审一审,尽量提前将他们的窝点缴了,省得过几天的庙会上,又冒出来惹是生非。 “哦……” 闻言,宁归竹便没再开口。 熊锦州察觉到异样,不由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啦。”宁归竹吃了口饭,“爹娘他们说这几天村子里有人杀猪羊,我想着回去瞧瞧来着,最好能买点羊肉回来,熏一点,剩下的平常炖汤喝。” “那要不我先送你回去?”熊锦州道。 “不要。” 宁归竹摇头。 真要那么想回去,早在中午他就走了。留下来也就是想着熊锦州忙完一天回来时能吃上口热乎饭,他没必要为了几块肉丢下人不管。 熊锦州又说了两句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话,但宁归竹态度坚持,他只好转而道:“回头我留意一下,看县里有没有杀羊的,过去买一点回来好不好?” “嗯?”宁归竹欣喜,“好啊好啊。” · 腊月十八的年集过后,紧接着便是二十四的小年,这段时间里杀猪宰羊的消息从各处传来,陈县令兔庄的兔子,也正式拉到了百姓们面前开始售卖。 好些都是提前宰好的,兔子都成風干兔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个肉,价钱上还比猪肉便宜许多,百姓们的反应算得上是热烈。 宁归竹在听说兔子售卖的时候,过去瞧了瞧,发现陈县令还在旁边弄了一排炉子,厨子们现切现做给百姓们看。 若是有那余钱富足的,也可以出一文钱换肉。 这价钱在荤腥吃食中并不算贵,年节期间又大多手松,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些人愿意付一两枚铜钱,给孩子或者老人尝个味儿。 宁归竹站在角落里看了会儿,感觉看着还挺不错,便顺着院墙从县衙侧门进去,方一进入侧门,就瞧见陈县令捧着个手炉坐在旁边喝茶。 看见他,陈县令一下乐了,挥手示意人再搬条凳子过来,笑着问宁归竹:“特意过来看的?” 宁归竹笑着点头,“听锦州说了点,就来瞧瞧。” 陈县令道:“本就是你的主意,是该来看看的。”又邀请道:“要不要留这儿等个结果?” 宁归竹闻言心动起来,很快点头说好。 见他同意,陈县令又让人添了个炭盆,顺带在后方摆上屏风,在这个寒冷的冬季人为圈出一片温暖来。 在等待的时间中,棋盘上桌,方便两人打发时间。 兔庄的管事一直在外面守着,每每有了新情况就会进来跟陈县令汇报一二,宁归竹也就跟着听了个仔细。 他来时周围围着的人大多都是来瞧热闹的,等这批人带着消息回去后,买兔肉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不过都是一小块一小块地买,最不受欢迎的就要数兔头了,毕竟肉少骨头多,看着还不好做。 宁归竹听着,顺口提了提卤兔头的风味,又笑道:“不过这批兔子都风干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弄出来味道怎么样。” 陈县令乐呵呵道:“肉嘛,味道差不了,回头要是卖不掉的话,我就煮了送军营去,正好犒劳下你伯母手底下的将士。” 宁归竹失笑。 一天结束,售卖结果很是不错。当日准备的兔肉全部售罄,兔皮卖出去十来张,兔头虽然只卖了五六个,但陈县令心中有了安排,直接就带走了。 熊锦州在外面忙完回来,点卯下值,正好接上宁归竹一起回家。 130-140 第131章 第 131 章 年前 夜色深深, 风雪又起。 室内的人似乎察覺到寒意,往伴侣怀里拱了拱,在他进入更深层次的睡眠前, 腰背的酸痛忽然强烈起来。 “唔——”宁歸竹被迫睁眼, 在一片漆黑中缓了缓,换了个姿势, 试图再次进入梦乡。 “不舒服吗?” 熊錦州覺輕, 很快就醒了过来,宽大的手掌握着宁歸竹的后腰, 不輕不重地给他揉按着。 孩子月份越大,对身体的压迫便越大,腰酸背痛已经是常态, 只偶尔会格外难以忍耐些。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宁歸竹就忍不住地庆幸,还好这个世界健康胎儿的斤两偏轻,让他免于挺个大肚子,遭受孕期折磨。 温热的手掌在腰背处一点点揉按过,宁歸竹吐出一口气,额头抵着熊錦州的肩膀积蓄了点精神,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睡吧,明天还要上值呢。” “人都抓得差不多了,不用提早过去。” “哦。” 宁归竹靠着他, 酝酿着睡意,含糊问道:“再过几天就二十四了,咱们能回村吗?还是要在这待到二十八才能走。” “不用,二十三就放年假了。” “那挺好……” 本就是被强行打断的睡意重新积攒, 他很快就睡了过去,迷糊间听见熊錦州祝好眠也没能回应。 等他次日早晨醒来时,熊錦州已经不在身邊了。大氅展开盖在被褥上面,沉甸甸的,将所有暖意都压在被窝里。 好重。 宁归竹在被窝里辗转腾挪,终于弄出个能喘气的空间,缩着手躺在被窝里继续打瞌睡。 熊锦州煮好粥进来,见人还睡着,轻手轻脚地上前,正要出声喊人,就对上宁归竹那黑亮的眸子,他笑起来,“醒了怎么不起床?” 宁归竹从被窝里朝他探出手,“太重了,挪一下好累。” 肚子里的崽略妨碍行动。 熊锦州失笑,“压实点暖和,你醒了不好起喊我就是,这么躺着也怪难受的。” “也不想喊。” 冬天早上刚睡醒时,最惬意的就是懒洋洋地窝着睡回笼觉了。 他都这么说了,熊锦州也不再说什么,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后,动作利落地帮着宁归竹穿衣。 棉衣翻面,在炉邊凳子上放了一整晚,这会儿翻回来套在身上,给人的感觉也是暖烘烘的,极其舒适。 宁归竹活动了下身体,问道:“今天煮的什么粥?” “红薯的。”熊锦州道,“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红薯粥吗?” “啊……对。”宁归竹想起来了。 整理好着装,夫夫俩走出卧室,迎面遇上阵寒风吹来,迷蒙的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 宁归竹搓了搓脸,被熊锦州护在里侧,走入厨房中。 鍋中烧的热水不少,宁归竹舀了点出来洗脸刷牙,对熊锦州说道:“锦州,你洗点海帶吧,等会儿弄个凉拌海帶,再炒个榨菜肉末配粥吃。” “好。” 熊锦州应了声,找出海帶来,泡发清洗。 鍋里熬着的红薯粥飘出甜蜜的香味,宁归竹洗漱完也没喊熊锦州,端着水倒在了厨房后面的下水道中。 他收拾好,打开盖子瞧了瞧瓦罐中的粥,用汤勺搅拌一二防止底部粘连,然后盖上盖子继续焖煮,趁着这时间,宁归竹取了些榨菜出来,又切了些肉末,起鍋烧油开始炒榨菜肉末。 配粥吃的小菜冷热都可,夫夫俩不用掐着时间准备,动作间倒是多了几番悠哉。 榨菜炒肉末出鍋放在一邊,熊锦州反复搓洗幹净海帶,问宁归竹:“先烫还是先切?” “先切。”宁归竹道,“切丝后放锅里煮一会儿。” “好。” 海带折叠切成丝,熊锦州将其放到烧着水的锅里,宁归竹起身,开始调凉拌用的料汁。 蒜末幹辣椒切碎和辣椒油放在一起,宁归竹用先前炒榨菜肉末的锅烧了点热油淋上去,滋啦声中香味四溢,等到热油冷却下来,再放入酱油食盐和醋。 搅拌搅拌,正好海带丝出锅,过冷水沥幹。 宁归竹端着碗开始翻拌海带丝,熊锦州将煮着粥的瓦罐端下来,放在窗邊的小餐桌上。 夫夫俩入座,开始吃早餐。 红薯蒸熟后压成泥煮的粥,喝起来口感细腻绵密,清甜的香味格外明显。再搭配上咸香的榨菜炒肉末和酸辣的凉拌海带丝,美味。 令人满足幸福的早餐能点亮一天的好心情,两人吃完饭,给猫狗骡子喂了吃食,收拾幹净厨房后,熊锦州将炉子从卧室转移到了书房,跟宁归竹告别,前去上值。 · 时间一晃,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熊锦州成功在回村前买到了半边羊肉,他们架着车,带着猫狗回到小河村。 明天就是小年,家家户户都已经收拾了起来,热热闹闹的。 见两人到家,王春华和柳秋红挽着袖子过来搭把手,帮着两人将东西收拾好,正忙活着呢,就听见猪穿破云霄的声音。 宁归竹抬头往那边瞧去,“这是在杀猪?” “是嘞,你们要买猪肉?” “买点新鲜的。”宁归竹颔首,喊在外面搬东西的熊锦州,“锦州,你拿钱去买几斤肉回来,得吃到元宵呢。” 熊锦州应了一声,将炉子放到卧室,打开箱笼取了三串铜钱出来。 将家里收拾好,宁归竹想起来,说道:“娘,先前买的红纸呢?我现在把对联写上吧,免得要贴的时候手忙脚乱的。” “我去拿。” 王春华拿起抹布擦干净手上的水,匆匆往外面去。宁归竹见状,就偏头和柳秋红说了一声,进入卧室取出筆墨砚台来,清理干净桌面开始磨墨。 王春华很快将红纸送了过来。 宁归竹已经想好对联上要写的句子,调整好筆尖后,抬手落筆。 看着那笔画规整的字迹,王春华和柳秋红一时都没敢出声,生怕打乱了宁归竹的节奏,等他写完一张后,才问道:“这写的是什么?” “年年有余财源进。”宁归竹笑着说道,“下联是岁岁平安福气添,我知道的对联不多,这个寓意最简单直白了。” “这个好这个好。” 听到对联内容,王春华和柳秋红都很高兴,“这个吉利!” 写好给家里人的,自家那份落笔时,宁归竹顿了顿,写下: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 希望他教导手艺的事业能一帆风顺,也盼他们一家能万事如意。 对联晾干笔墨,王春华将家里那份收好,先送了回去,再过来时手上拿了十来个蛋。 “大嫂?”宁归竹疑惑。 “是咸蛋,我娘弄的,你之前说喜欢来着。”王春华将蛋放到橱柜里,闲聊道:“先前你还说等天凉了就自己做一批呢,结果后来怀孕了,我想着,你大概是没那时间做的。” 宁归竹“啊”了一声,不太好意思道:“我给忘了,谢谢大嫂。” “嗐,这有什么好谢的。” 王春华放好蛋,问道:“锦州这次回来是不是放假了?” “对。” 柳秋红闻言坐下来,道:“那正好,明儿就得祭灶王爺打扫卫生了。对了,后天磨豆腐,给你们留五块够了吗?” 年夜饭必然是要在前屋吃的,宁归竹和熊锦州添置的东西就是他们两个日常吃用的。 于是宁归竹点头:“够了。” “那行。” 三人闲聊着,熊锦州带着肉回来了。 两大块约有十斤,还拎了些内脏和价低的花子肉(淋巴结),因着是宁归竹让他去的,熊锦州进来看见柳秋红和王春华,便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将东西放到橱柜里。 王春华和柳秋红看了两眼,欲言又止一瞬,把话头压了回去。 竹哥儿能赚钱呢,再说了,三百多文的肉能吃上大半个月,也算是正常花销。 心里这么想着,两人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地转移话题,问起宁归竹的身体状况来,又由此衍生到了孩子的衣服上。 几个月过去,宁归竹给孩子做了好几身衣服裤子了,不同尺寸的换洗衣衫都有。 柳秋红听他这么说,就说道:“做好了就好,这样,你把衣服给我,我和你嫂子一有空就拿出来洗洗,小孩的衣服得穿软和些才舒服呢。” “啊,好的。” 宁归竹确实不懂这些,闻言就要起身去拿衣服。 熊锦州就在旁边,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花生,按住他道:“我去拿就好了,都放在一个竹筐里是吗?” 自从熊锦州学会基础的蔑活后,家里的容器是与日俱增,装衣服的方形竹筐也有好几个,宁归竹单独拿了一个出来给孩子装衣服。 “是,连筐搬过来就好了。”宁归竹道。 熊锦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起身去卧室搬了那筐衣服出来。 东西都摆在眼前了,王春华和柳秋红就忍不住打开,取出里面的小衣服查看。 “哎哟,这可爱的,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样式的呢。” “这繡花好看,跟三宝一模一样。” “三宝?”柳秋红凑近瞧了瞧,“嘿,还真是。” 她们又找了找,找出配套的四喜和大旺二彩,甚至有一身小衣服还繡了馒头。 衣服上的小繡花成了惊喜,熊锦州也忍不住拿过来仔细瞧了又瞧,凑到宁归竹耳边笑问:“就繡了几只小的?” 宁归竹笑吟吟:“你再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得到这么个回复,熊锦州便明白还有他们俩的份,只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能绣什么东西代表他和竹哥儿,总不能绣两个小人在衣服上吧? 正琢磨呢,就听王春华一乐,“这是锦州吗?” “什么?” 熊锦州下意识探头。 只见那小衣服上绣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熊,也不知道宁归竹是怎么弄的,小熊表面有着一层短短的毛发,摸上去很有实感。 “哎哟,哈哈哈,竹哥儿你可真会弄。”柳秋红大笑。 小熊憨头憨脑,旁边还绣了把刀,一瞧就知道这代表的是熊锦州。 熊锦州拿过那件衣服摸了摸,笑着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眨眨眼,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转移视线说道:“下面还有个绣了全家福的,可以拿出来看看。” 闻言,柳秋红和王春华动手翻了翻,找到了宁归竹说的全家福。 不大的一幅图上,三只大熊三只小熊凑在一起,一边是金黄的秋色,一边是青绿的春色,笔挺的竹子绣在其中一只大熊身边,仔细一看,它们中间还有个竹笋包。 宁归竹道:“本来是想着缝小人的,但画了几幅图都不好看,就定成这样了。” 大小熊和竹子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宁归竹伸出手指,在两边景色中指了指,“看这儿。” 三人定睛一瞧,是两个背着翅膀的小人儿。 宁归竹道:“这是精灵,也可以理解为天上的仙女。” 听到这话,两人顿时乐不可支,嘴上还矜持着,“我们哪里能跟仙女比哦,就是一泥腿子,比不上嘞。” 宁归竹笑眯眯夸她们:“在孩子的眼里,你们可比仙女好看多了。” 他一张嘴什么好话都能说得出来,柳秋红和王春华听得脸都臊红了,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 竹筐里的衣服不少,除了有家里人标志的那批外,还有好些小动物服装,宁归竹甚至做了两套带耳朵和尾巴的,看上去鬼灵精怪的,让几人狠狠开了回眼。 等柳秋红和王春华一走,熊锦州就忍不住黏着宁归竹道:“好想能快点看见他穿上那些衣服。” 宁归竹笑道:“不会太久的,小孩长起来快,一眨眼就变大了。” 熊锦州闻言忍不住去亲他,“那我们得把这里的屋子再修一修了,不然孩子大了没地方住。” 现在小院这边就一间卧室,头几年能跟他们住一处,再大些就不太方便了。 “明年就修吧。”宁归竹很赞成。 · 次日,腊月二十四,小年。 吃完早餐后,宁归竹和熊锦州就忙活了起来,给家里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扫除,就连骡棚和鸡鸭的窝圈都没有放过。 因着宁归竹的情况,体力活都是熊锦州干的,不过一天忙活下来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瞧着时间已经不早,宁归竹对熊锦州说道:“把水烧上,我们去前屋问问看祭灶王是个什么流程。” 昨天只听娘和大嫂说了个大概,之后注意力就转到衣服上去了,宁归竹心里虽然了解了个大概,但还是要仔细问问,最好能先看家里弄一遍。 “行。” 熊锦州将水烧上,跟宁归竹一起去了前屋。 前屋里,一大家子正在逮孩子。 天冷,小孩儿死活不肯脱衣服下水,要不是熊锦平守在院门口,他们早就跑出去了。 等夫夫俩推门进来时,刚好熊石山逮住一个,被抓住的熊金帛发出了痛苦的惨叫:“我不要洗澡!!!” 大人置之不理,开始扒孩子衣服。 见着向来安静聪慧,像个小大人的熊金帛这般,宁归竹都惊住了,下意识替孩子道:“在这儿洗是不是太冷了些?” 熊锦平好笑道:“哪能在外面洗,堂屋里放了火盆,等抓着他们了就把堂屋门关上,冷不到哪里去。” “哦,哦哦。” 宁归竹点头,还是忍不住往孩子们那看。 一个被逮住,剩下两个分了神,很快被柳秋红和王春华抓住,熊锦平这才往里走,准备关堂屋门,闲聊着询问夫夫俩过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问问祭灶王的流程。”宁归竹道。 “这有什么流程不流程的。”熊锦平关门前拎了两条凳子出来,给宁归竹和熊锦州坐,“申时末的时候,在灶台南边或者北边摆上东西,拜一拜,等香灭了就能自己吃了。” 夫夫俩正认真听着呢,里面柳秋红气笑了:“你那脑子里就不能多装点事儿?” 她换了熊锦平进去洗孩子,认真地跟宁归竹说了说祭灶王要注意的事情,像是供品不能供能凑对的数,祭灶王前要先洗澡换衣梳理头发,拜是跪拜,拜的时候要念些“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好话。 絮絮叨叨,全是细节。 宁归竹认真听了,便也没打扰一家子忙活,和帮忙关好堂屋门的熊锦州回了家。 水烧开,先洗澡。 洗澡洗头很快,但烤干头发花了不少时间,等弄完正好是祭灶王的点。 按照前面听的教导,先将桌子摆在南边,找了根顶端分叉的棍子固定好,挂上先前年集时买的灶王像。 接着是糖和糕点,以及香和蜡烛。 两人点上香和蜡烛,规规矩矩地跪在供桌前,按照柳秋红说的开始祭拜。 祭拜结束。 熊锦州先起来,弯腰,直接将宁归竹抱了起来,没让他费半分力。 站稳脚,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灶王爺一眼,问熊锦州:“是不是要等灶王爷吃完了,咱们才能吃饭?” 熊锦州挠头,“应该吧?”又问:“你饿吗?” “还好。” 宁归竹摇了摇头,说道:“先准备上吧,这边祭着灶王爷,等香燃尽了咱们就吃饭。” “行。” 熊锦州没让宁归竹动作,问了要准备的食材后,挽着袖子忙活去了。 宁归竹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祭着的灶王爷,眉目一弯。 香在等待中很快燃尽,宁归竹和熊锦州忙活着,做了顿丰富的晚餐。 爆炒羊肉、素炒豆芽,还弄了个鸡蛋汤。 宁归竹吃着脆嫩的炒豆芽,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娘和大嫂有没有发出豆芽来,要是没弄好的话,咱们送一些过去。” 冬日里有个新鲜蔬菜还是挺稀奇的,上一次腊八回来的时候,宁归竹发的豆芽就能吃了,分了一点给家里的同时,也跟他们说了说弄豆芽的法子。 熊锦州也没听他们提起过,闻言就道:“回头问问就好了。” “嗯。” 豆芽味道口感都不错,宁归竹吃了好些,才伸筷子去夹爆炒的羊肉,羊肉切成薄薄一片,腌制过后放辣椒和蒜末爆炒,辣爽鲜香,也很是美味。 再用鸡蛋汤泡个饭,一顿就这么呼噜呼噜吃饱了。 冬日里不怕菜坏,做的量便大了些,还剩下点汤两人单独分喝了,爆炒羊肉放到橱柜里,剩下的豆芽给狗拌了饭。 猫猫肉多,狗狗荤素搭配,小年里,骡子也多得了两个糙馒头。 因着冬日天黑得早,鸡鸭是提前喂的,这会儿将骡棚门关上,放下卷起的挂席,夫夫俩收拾干净厨房便回了卧室。 祭灶王的糖角和糕点也被他们端了进来。 仔细收好灶王像,宁归竹吃了口糕点,“这绿豆糕还挺淡的,锦州你也尝尝。” 熊锦州闻言凑过来尝了口,“确实好吃。” 夫夫俩平日里没缺过嘴,并不嗜糖,这种浅淡的甜香更受他们喜欢。 尝了一个,宁归竹喝水清了清口腔,说道:“今儿早点睡吧。” 白天收拾了一天屋子,中午又没有午休,不早点睡,明天他怕是起不了早床。 “先去趟茅厕?”熊锦州问道。 宁归竹只迟疑了两秒,跟熊锦州一起出了卧室。 · 小年过去,腊月二十五便是磨豆腐,贴对联的日子。 村里往年都是去县里买豆腐,今年因着熊家会了这豆腐手艺,便提前过来说了,想跟他们买,因而王春华和熊锦平早早地起了床,去豆腐房里和长工一起干活了。 前屋院中只有柳秋红和熊石山在,瞧着安安静静的,宁归竹和熊锦州来才再次热闹起来。 贴对联前要先熬糨糊,冷水与面粉搅拌到没有颗粒的状态后倒入锅中,小火慢慢熬着,这一过程要人一直在旁边守着搅拌。 等到糨糊变成浓稠可以拉丝的状态后,便可出锅。 熊锦州去搬梯子,熊石山拿着糨糊,柳秋红拿着对联,后面跟着宁归竹,一家子便来到了院门前。 鲜亮的红纸贴在院门上,黑色的大字规整漂亮。 柳秋红看得欢喜非常,拉着宁归竹高兴道:“今年就贴这个,等日子好了,家里的门都贴上喜字,那过年才叫热闹呢。” 宁归竹闻言,下意识抬头,视线掠过扶梯看向干净的院落,想象了下那个场景,不由笑道:“很快的,说不定明年就可以了。” 柳秋红道:“是嘞,明年肯定行。” 竹哥儿进家门也就七个多月,他们家的日子就好了起来,只要明年不懈怠,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想到这,柳秋红就忍不住乐呵道:“竹哥儿你啊,就是我们家的大福星。”说完,又觉得不够到位,叠加道:“是我们小河村……不,安和县的大福星!” 宁归竹忍不住笑,“娘你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 熊锦州扛起扶梯,笑道:“县令大人也这么说你呢。” 第132章 第 132 章 迎祖先,除夕 两个院子的对联都贴好, 就没什么其他事做了,一家子结伴前往豆腐房。 豆腐房这邊的豆腐已经压好了好几板,王春华就站在桌前切着豆腐, 周围围了一圈过来买豆腐的同村人, 也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出去的,陆陆续续还来了好些外村人。 柳秋红和熊石山打了声招呼, 去里面帮忙去了。 寧归竹瞧了瞧, 感覺这些事里自己能干的也就是售卖了,走到王春华身邊帮她一起。 王春华倒也没拒绝, 只是说道:“竹哥儿你帮忙收钱吧。” “好。” 他们忙了起来,熊錦州拎着三个孩子进入院中,接过了把豆腐送到门口桌上的工作。 多了人在身侧搭把手, 出豆腐的速度更快了,王春华只用专心给豆腐,面前围着的人群也在飞速离开,不过同一时间,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买豆腐。 一直忙到未时,来买豆腐的人才渐渐少了。 将摆在外面的桌椅搬进去,寧归竹和王春华坐下稍歇了会儿, 就见熊錦州端了两碗豆花过来, “先吃点,填填肚子,等下回去就能吃晚饭。” 这话是对寧归竹说的。 寧归竹吃了两口, 问道:“娘已经回去做饭了?” 围着的人太多,他没太注意家里其余人。 “嗯,回去有一会儿了,等咱们到家应该就能吃上饭。”熊錦州拉了条凳子在宁归竹身邊坐下, 给他揉手捏胳膊。 王春华笑着摇了摇头,端着碗起身去找熊錦平了。 宁归竹红着脸,抬手戳了下熊锦州的脸,说道:“不知收敛。” 熊锦州笑着挑眉,“我和夫郎亲密,要收敛什么?” 宁归竹不搭理他了。 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再跟着一起把豆腐房都收拾好,王春华和熊锦平给长工们放了假,送了些豆腐豆皮豆干之类的,定好年后初五就来干活,然后锁上院门,回了家里。 正如熊锦州所说的,他们到家时晚饭已经準備好了。 众人洗手入座。 经过长时间炖煮过的腊肉煎出油后,吃起来软糯咸香,炒豆皮清淡可口,炒鸡蛋打汤放入煎过的豆腐,层次丰富而美味。 主食是红薯饭,甜糯的红薯和松软的米饭各分一半天下,香极了。 宁归竹吃得心满意足,结束时,还忍不住舀了小半碗汤啜饮。 他吃着都欢喜,其余人更不必提。 饭后是闲聊的时间,一家子说着话,顺带收拾干净厨房,宁归竹揽着孩子在身邊,闲来无事教他们唱儿歌。 欢闹的声音从窗口飘出,天空一点点变得昏暗。 熊锦州和宁归竹牵着手从前屋院落出来,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在树林里撒欢的猫儿,顺口喊了一声,两只猫听见人类的动静,轻快地跑了出来,跟在人类身后一起回家。 狗和骡子都在家里。 熊锦州关上院门,和宁归竹一起进入厨房,先将水倒进锅里烧上之后,才开始动手给猫狗骡子準備晚餐。 煮熟的内脏汤早已凝结在一起,熊锦州将其放在灶台上,借着烧火的温度将内脏汤融化。趁着这会儿空暇,他先把猫狗的糙馒头掰碎了放在碗里,又用豆腐渣拌了些谷糠,拿起骡子的那份糙馒头,往院落侧边而去。 锅中的水开了。 熊锦州舀了几勺半化不化的内脏汤到碗里,用开水化开后,给猫狗拌好饭放在灶台边,抬高声音喊了它们两声,随即去拿盆舀水,和宁归竹一起泡腳。 狗本就守在厨房里陪着人,几乎是熊锦州一喊,它们就站了起来走到碗边吃饭。两只猫先前跑卧室睡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 偏烫的熱水包裹着腳,将一天的寒意都驱散了。 熊锦州将手搭在宁归竹膝盖上按了按,问道:“这些日子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之前两位大夫都说过宁归竹的膝盖受不得寒,熊锦州一直都惦记在心里,哪怕得到宁归竹否认的答案,也忍不住多次确定。 宁归竹这次的回应依旧是否认,他笑着握住熊锦州的手,“护膝都有好好戴着呢,你别担心。” 护膝是兔皮护膝,先前拿大氅时带回来的,雪一下,宁归竹就戴上了。 “嗯。”熊锦州应着不担心,但还是道:“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说。” “我知道的。” 腳掌在盆里交叠,莹白的皮肤变得红润后,依旧能和身边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泡好脚,擦干水分,熊锦州顺手帮宁归竹套上足衣,端着盆去倒水,顺带将换下来的足衣洗干净。 两人回到卧室休息。 · 年前的一切事宜都是为了过年做準備。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杀鸡宰鸭拔毛洗内脏,二十七八做米糕煮腊肉,二十九,年前祭祖。 “家里的坟地在哪啊。”宁归竹忍不住问熊锦州,“要走很远吗?” “在山上,远倒是还好,就是路不太好走。” 熊锦州道:“你等下跟爹娘一起,我和大哥大嫂去請祖先就行了。” “哦哦好的。” 宁归竹在听到‘在山上’时,就有些迟疑,想着要不要提一句他就不去了,这会儿熊锦州先一步提出,他当然不会拒绝。 熊家虽算不上大家族,但也是占据了半个小河村的,这会儿請祖先自然不是請回自己家来,而是往宗祠那边請。 宁归竹到小河村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宗祠所在,他从前也没见过这类地方,跟家里人一起收拾东西,往宗祠去的时候,就有点压不住兴奋,拉着柳秋红好奇地询问宗祠相关的事情。 柳秋红仔细地答了,见人这么高兴,心下有些担忧。 这些日子来能跑到宁归竹面前的熊家人,都是族里人品还不错的那批,这次族里所有人都会来,希望那几个脑子不好的能机灵一回,别弄得她家竹哥儿心里不快。 说着话,转着思绪,宗祠近在眼前。 和宁归竹在现代时看到的那些网图比,熊家的宗祠是十分简陋了,乍一看就跟寻常的小木屋没啥区别,不过是在周围人郑重的表情下,增添了几分肃穆感。 宗祠内摆着为数不少的牌匾,一张宽大的供桌,还有几个蒲团便没了。 供桌上已经摆了很多吃食点心,没什么荤腥,不过已经是寻常人家能拿出来的好东西了。 柳秋红和熊石山带着宁归竹过去放供品。 他们家準備的供品是红糖米糕和炸酥肉,另准备了一盘煎豆腐,是因着豆腐生意加上的。不管是从外观还是材料上判断,都能看出一家人的诚意来。 族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记录下他们家准备的供品,让一家三口将供品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放好供品,双手合拢拜一拜,暂时退到一边等待。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家人,宁归竹站久了有些不舒服,见孩子们在祠堂外面玩也没人管,便低声跟柳秋红说了声,走出去活动活动身体。 他一走,祠堂就有人忍不住阴阳怪气道:“站这么会儿都受不了,知道的是以前是伺候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郎君呢。” “秋红啊,你也得管管他们,瞧瞧他们俩的花销,这半年下来,怕不是把老二的存银给挥霍没了。”这是看似关心的。 也有那明褒暗讽的,“你懂什么,人家儿夫郎能赚着呢,没看縣令大人多喜欢他?” 柳秋红在这村里生活了一輩子,哪不知道这些家伙的德行。平日里装得和善友好,背地里说闲话嚼舌根是半句不落。今儿估摸着也是瞧他们家准备的供品好,心里不畅快了,这才开口发泄。 也就是竹哥儿是个有本事的,他们怕给人落了坏印象日后得不了好处,这才忍到人走了才开口。 柳秋红心态良好,笑吟吟道:“哎呀,竹哥儿他啊,可是縣令大人亲口承认的福星呢,这谁见了能不喜欢,能忍住不好好对他?要是不小心让福星心情不好了……” 说到这,柳秋红的视线扫过几人,不客气地轻哼了一声。 方才开口的男男女女顿时哑了。 酸是一回事,事实却也是摆在面前的。村里人这大半年的变化他们又不是没瞧见,和宁归竹关系好的那些可是明摆着日子越过越好了。而且还有县里那工坊,周边村子里都有人家送孩子去工坊里学习,过了头两个月立即就能安排相应的活计,每个月都有入账呢。 就算家里没人去工坊学习,也没在村里沾到什么光,他们也去瞧过县里新开的县铺啊,那里面的低价布料可都是因着宁归竹愿意教学生才有的。 这不是福星是什么? 见他们成了哑巴,柳秋红心情舒坦了,还嘚瑟了句:“这人啊,什么命就过什么日子,自己不踏实点干活,光盯着别人家眼红个什么劲。” 被她这么一说,那几人顿时如鲠在喉。 骂回去吧,怕动静大了被宁归竹瞧见,不骂吧,这心里又不痛快。 于是便委委屈屈地去瞧族老。 族老坐在高椅上,手中的笔已经放下,正拿着册子昏昏欲睡。 真是年纪大咯,一坐下就犯困。 祠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外面孩子们的笑声传来,宁归竹在旁边唱着兔子舞的歌,看小孩们蹦蹦跳跳,笑得眉眼弯弯。 “Left left, Right right, Go, Turn around……”① 轻快的歌曲在空旷的雪地里飘荡,小孩们蹦蹦跳跳,嘴里嘀嘀咕咕试图学宁归竹唱的曲儿,然而一惦记嘴,脚上的动作就慢了,于是跳了个乱七八糟。 宁归竹没忍住笑意,停了儿歌。 旁边人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还挺好听的。” 宁归竹面上的笑还没散,很是自然地道:“我也不知道,就以前听一起干活的人唱过几句,跟人学了来。” “哦……这样啊。” 大家也没怀疑他是在胡说。 普通百姓的思维已经被驯化,在他们看来,大户人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出现,宁归竹从那里出来,知道得多点多正常啊。 逗了会儿小孩,去请祖宗的人回来了。 一群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儿,里面夹着少数几个妇人哥儿,一路引着香撒着纸钱,喊着祖宗们回宗祠。 在宗祠前玩闹的孩子们被家长喊回了身边,宁归竹带着家里三个,默默挪到了爹娘身侧,以免等会儿找不到人,弄不明白拜祖宗的流程。 等引香的人进了宗祠,外面骤然响起几道紧促的锣鼓声,接着是拖长声调的:“祖宗入祠,孝子恭迎。” 宁归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柳秋红拉着他,示意人低下头,不要去看引香人。 沉默垂首的时间并不长,引香人将香插好,先前那道声音便宣布迎礼结束。 熊锦州从人群中蹿到宁归竹身边,勾着他的手指,偏头问道:“怎么样?方才有没有人欺负你?” 宁归竹好笑,“哪有人那么闲啊。” 闻言,熊锦州笑了声。 这话就是没被欺负的意思了,他心情很好地握住宁归竹的手,看向供桌的方向。 拜祖宗自然是从年长者一路拜下来,到熊锦州他们这一輩的时候,本该是同支所有人跪好几排去拜的,不过因着熊锦州和宁归竹是新婚夫夫第一次拜祖宗,便单独拎了出来。 等兄弟们带着伴侣拜过祖宗,熊锦州和宁归竹来到蒲团前。 两人在族老面前拜过祖宗,族老问了宁归竹具体的名姓,将他名字写在了族谱上,又说了两句祝福的话,这才让夫夫俩起来。 “还好吗?” 一回到家人身边,就听到关心。 宁归竹笑道:“没事,我都没拜下去。” 怀着孕呢,族老提前就让人来说了,能拜就拜,不能拜就弯一点腰背,将礼节做到位就行了。 家里人仔细瞧了瞧,见他是真的没事,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自家家里拜得不到位也没人说,这在外面那么多人瞧着,就怕宁归竹一时太实诚了,压着肚子自己难受。 · 祖宗请回来,要供到初二才能送。 因而拜完祖宗后,大家就散了场,要是各家的长子愿意将上一辈的老人请回家,他们便留下来继续下一步。 当然,也有一家子感情好的,下面的兄弟也随着长子一起请。 这就跟熊家没什么关系了。 熊石山的父母对儿媳儿夫郎不好,亲儿子在他们那的待遇也没好到哪里去,时间一久便生了怨怼,当孝子好好伺候人到离世便已经算尽孝了,熊石山和柳秋红两人懒得陪大哥一家去请先灵。 不过他们也没说这些陈年旧事,只是在别人问时回了句没必要,就带着人回去了。 请祖先是晚餐后去的,这会儿回来天都已经黑了,熊锦州和宁归竹也没在前屋多留,直接回了自家院子。 家里的小动物先前就喂了,这会儿两人舀了些锅里的熱水,坐在一起泡泡脚,将在雪地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染上的寒意去除,然后回到卧室里睡觉。 第二天就是除夕,天色蒙蒙亮时,两人便起了床。 在家里吃完早餐,熊锦州说道:“一会儿先去爹娘那拜年,之后就是家里的堂亲族老以及村中老人们那,都拜过后差不多就到中午了,在前屋吃点东西,我送你回来睡会儿,晚上要熬年,白天睡久点,快吃饭了我再来叫你。” 后面的宁归竹知道,他对前面那段好奇:“每年都要家家户户走一遭吗?” “你要是不想去,明年就不去了。” 自从熊锦州上了战场回来,家里人就比较纵着他,这拜年的大事也随他去不去。 “也不是不想去啦,就是有点好奇。”宁归竹道。 熊锦州闻言笑了下,给他夹了一筷子炒肉丝,说道:“正常来说,是要都走走的,不过我这几年都不爱去,今年是因着咱们才成婚,得在村里走走,正式认认人。” 虽然说村里就没不认识宁归竹的,但这个流程说出去,也有点代表夫家很中意新嫁夫郎的意思——他们的成婚已经很简陋了,熊锦州不想在其他方面也欠缺着。 宁归竹不知道他的心思,闻言便点了点头说好。 除夕拜年是辞旧。 进门先作揖,说上几句喜庆话。 等到做下来后便可以随意些,只是要避开急病破败离散相关的话语,至于压岁钱,那是年夜饭后再给的。 宁归竹和熊锦州给长辈拜过年,又和大哥大嫂道了同辈间的喜,刚坐下来没一会儿,三个小孩就跑了过来,高高兴兴地给宁归竹和熊锦州辞旧贺喜。 他们读了些书,说出来的话喜庆极了,一家子哎哟哎哟乐个不停。 这个点不给压岁钱,但有提前准备好的糖角,宁归竹将三个小荷包分给他们,摸摸小孩的发鬓:“也祝你们平安健康。” “谢谢师父!” 三个小朋友捧着荷包,脆生生地道谢。 他们坐在一起说笑了没多久,村子里孩子们熱熱闹闹地跑了进来,高兴地跟熊家人贺除夕。 王春华便抓着花生往他们手里塞,也笑呵呵地祝他们除夕好,这群孩子都得了把花生和一个糖角,便笑弯了眼睛,带着熊家的三个孩子去其他家贺除夕。 好热闹。 宁归竹在心里感慨着。 他们没在家里坐太久,估摸着其余人家也开始走动后,夫夫俩便跟着熊锦平、王春华出去贺除夕。 家家户户都做好了待客的准备,进门先互相道喜,然后再邀请人坐下来,热情地准备一碗热水,条件好的还会往里放茶叶或者蜂蜜。 有了茶水,桌上再摆上糖角花生或红薯干,热热闹闹聊着天,约莫一刻钟左右,他们便告辞起身,在礼节性的挽留中前往下一家,重复上一个流程。 年轻人走门串户,年长者在家待客,小孩们撒着欢儿乱跑,整个村子都热热闹闹的。 绕了一圈下来,几乎把村子里的人家都走了个遍。 走出最后一户人家,宁归竹靠在熊锦州身上,没什么精神地道:“好累啊。” 走路累,跟这么多人打交道也累,他感觉自己脸都笑僵了。 熊锦州揽着他的腰给人借了些力,说道:“接下来不用出门了,吃点东西睡一觉,只等起来吃年夜饭。” “嗯……” 宁归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显然也不怎么想回去睡。 熊锦州疑惑垂眸:“有什么问题吗?” 宁归竹道:“想做两道菜。” 抛去年幼没印象时的经历不提,这可是他吃的第一顿年夜饭! 王春华在前面听见,笑着扭头道:“想弄什么菜说一说,我们先准备好了,等回头再喊你来弄怎么样?” “好啊!” 宁归竹高兴,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瞧熊锦州,期待着他的回应。 熊锦州笑着理了下他耳边的碎发,说道:“都听你的。” 得到满意的答案,宁归竹脚步轻快起来。 第133章 第 133 章 跨年 回到家里, 廚房里还坐着几个来拜年的人。 安和听见寧归竹的声音,第一时间起身出来,先和寧归竹拜了除夕, 然后才和其余人搭话。 瞧他这乖巧的小大人模样, 寧归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笑着问道:“来多久了?” “刚到呢, 听柳奶奶说你们快回来了,就多留了会儿。” 安和现在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 自然要出门四处拜年,他本来第一家去的就是熊錦州和寧归竹家里,不过夫夫俩出门得早, 他没有赶上,就四下拜了一圈才来熊家,算着时间等到了宁归竹。 宁归竹揽着他的肩膀往廚房里走,说道:“走吧,再坐坐,你家里正热鬧着呢,不用操心。” “好。” 安和没有拒绝。 他们进入廚房中, 柳秋红和熊石山正在往空了的盘子中加吃的, 看见他们揽着安和进来,笑着说道:“都拜过了?” “都去了。”熊錦平回道。 长辈点了头,也不着急准备年夜饭, 让人坐下来休息,顺帶陪着客人闲聊。 说说笑笑,时间流逝得很快。 安和看着时间不早,起身和熊家人告辞, 回家和奶奶过年。 熊家没了客,也忙活开来。 宁归竹想着要做两道菜的事情,让熊錦州回家拿了蛤干和羊腿过来。 海鲜干用温水泡着放在灶台邊,羊腿顺着关节处切开,洗干净后放在清水中浸泡着。 东西准备好,宁归竹叮嘱了家里人一句,让他们别把东西从灶台邊拎开了,天冷,往外头一放水就成了冰水,浸泡效果没那么好,一家子连连表示记住了,让他回去休息去。 这哈欠就没怎么停过。 宁归竹被熊錦州送回家里,都坐在床邊了还在叮嘱:“锦州,最多一个时辰就叫我起床知不知道?” “知道,放心吧。”熊锦州添好木炭走过来,接过他脱掉的外衣,“安心睡,前面有我守着呢。” “嗯……” 宁归竹躺下来了,睡意一时半会儿却无法将他拉入梦乡,他忍不住勾着熊锦州的手絮叨:“之前熏的腊兔子也拎只过去,蒸熟后做个手撕兔吃,熏肠也可以拿两根,还有家里发的豆芽。” 熊锦州好笑地亲亲他,“拿兔子就行了,娘和大嫂做的熏肠已经能吃了,她们正想做一顿你尝尝呢,豆芽也发了很多,这个倒是可以留给你做,大嫂只会清炒来着。” “那等我来做,你提前跟娘她们说一声,别等我过去都做好了。” “好。” 熊锦州柔缓了声音,陪着宁归竹絮絮叨叨地聊着,等人声音渐低时就安静了下来,看着人进入睡梦中才起身,给他掖好被子出了卧室。 拎着腊兔子往前屋去。 先前宁归竹也没想起来腊兔子的事情,这会儿说了,得现洗现蒸,要提前处理好才行。 家里正忙活着,见熊锦州拎着兔子过来,不由奇怪,“怎么又拎了肉来?” 熊锦州晃了下手里的兔子,“竹哥儿还想弄个手撕兔,让我先帶过来处理了。”他说完也不看家里人是个什么反应,视线一转找了个盆出来,问道:“有热水嗎?我先洗洗肉。” “有。” 熊锦平先反应过来,打开里侧的鍋盖,给熊锦州舀了些热水,等人兑水去洗肉。 看人出了廚房,家里人对视一眼,面色无奈,又帶着些笑意。 虽说觉得宁归竹和熊锦州有些太大方了,但大过年的,年夜饭就图一个热鬧丰盛,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让人收回去的话扫兴。 不过多了个菜,原本定的年夜饭就变成单数了。 王春华和柳秋红凑在一起,商量着再加个什么菜进去比较好。 她们从前做饭也就是蒸煮两个法子,偶尔会炒一炒,但也只是很基础的做法,稍微复杂点的菜都是从宁归竹那儿学来的,这会儿让她们再想个年夜饭的菜,还真是有些为难。 熊锦州忙完进来听了一耳朵,顺口就道:“先前杀鸡杀鴨不是留了内脏嘛,切一切炒着吃?” 他们家这些日子弄了不少鸡汤鴨汤喝,宁归竹三不五时就会弄一顿炒鸡杂炒鴨杂,味道很不错。 闻言,婆媳俩都觉得可行,看过来道:“竹哥儿是怎么做的?” 熊锦州回忆了下,说着宁归竹的做法,顺带就接过了清洗鸡鸭内脏的活计,腊兔子则是落到了熊石山手中,由他守着蒸熟。 · 前屋忙忙碌碌,后屋里一片安静。 大概是心里惦记着事情,宁归竹睡得不是很熟,听见猫儿喵嗷叫着进入卧室的动静便睁开了眼。侧身看见两只小猫过来,宁归竹将手从床沿垂落,享受了会儿貓貓的蹭蹭后,勾起手指给它们抓下巴。 贪心的小貓久久不走,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却分外催眠,宁归竹抓着抓着就困了。 他昏昏欲睡,手指上动作便慢了下来。 等不到人类灵活的手指,三宝前爪扒住床邊,拉长身子看了两眼,见人已经睡着了,便收起爪子轻甩两下尾巴,偏头蹭蹭四喜,两只咕噜咕噜交流了会儿,跑回窝里睡觉去了。 手边没了要摸摸的小貓,半梦半醒中的宁归竹缩回冰凉的手,在被窝的温暖中很快熟睡。 一个时辰不算长也不算短,宁归竹被喊醒的时候,大脑还是困倦的。 他缓了会儿,朝熊锦州伸手,“抱我。” 熊锦州嘴角上翘,先把外衣放到顺手的位置,这才伸手将宁归竹抱了起来,动作迅速地给他套好衣服。 宁归竹任由他摆布,靠在熊锦州身上,懒怠地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嗎?” “嗯,都准备好了,我还切了姜蒜和辣椒。” 相处久了,熊锦州虽说做菜手艺很一般,但还是知道宁归竹会需要些什么东西的。 宁归竹弯了眸子。 他清醒了些,舀了些热水洗漱,熊锦州在旁边检查了下炉子中的炭火,见所剩不是很多后就没取出来熄灭,给猫狗留着暖身。 夫夫俩回到前屋,孩子们正在院子里丢雪团,看见他们过来欢快地喊着小叔师父,厨房里的人听见动静出来,满面笑容地对宁归竹道:“就等你了呢,坐会儿再忙活,你大嫂在煎豆腐。” “好。” 宁归竹应着声,进了厨房。 熊锦平和熊石山就坐在灶台前烧火,间或被婆媳俩指挥着干活,或者出去瞧着鬧腾的小孩,说说笑笑热鬧非凡。 夫夫俩进来后,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进去。 提前炒好的菜放到蒸格上,盖着盖子由下方的热水保着温,宁归竹挽着袖子开始自己的厨艺表演。 先将准备好的羊腿随姜片花椒放到大瓦罐里炖着,鍋中烧热放油,炒香姜蒜之后放入蛤干翻炒片刻,再加入干辣椒和食盐大火爆炒,最后加水烹煮收汁即可。 一道菜出鍋,接着是腊兔子。 兔子肉要先撕成肉丝,王春华和柳秋红提前接过了这一任务,在旁边忙活着,鍋中的炒蛤干出锅没多久便弄好了。 宁归竹洗干净锅,等到锅底烧干之后,放油烧热,再将撕下来的肉丝倒进锅里,中火煸炒到表面金黄带着些许焦脆,然后放入干辣椒和蒜片爆香,最后再添入些许調味,出锅。 炒好这个菜,听王春华问起炒鸡鸭内脏的流程,宁归竹就顺手教了。 鸡鸭杂炒好,接下来还有两三个菜要弄,锅铲回到婆媳俩手中,宁归竹瞧了瞧旁边炖着的羊腿。 大火烧开之后,羊腿需要炖煮上半个时辰,别看这时间好像很长,左一个菜右一个菜的,再停下来说说笑笑几句,不一会儿就过去了。 确定好锅里羊腿的状态之后,宁归竹調了个简单的蘸汁——酱油蒜末陈醋混合,弄两份,其中一份里放点剁椒酱,搅拌好放在旁边。 “锦州,萝卜切好了吗?” “现在放进去?” 熊锦州闻声起身,端起旁边的萝卜往灶台这边走。 宁归竹:“放进去吧,再炖一刻钟就可以把肉捞出来切片了。” “好。”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得很快。 熊锦州也没让宁归竹起身,自己拿了碗将锅里的羊腿捞出,削成薄片后摞在盘子里。 “端菜吧,可以吃饭了。”柳秋红这时吆喝道。 听到她的指令,烧着火的熊锦平和熊石山起身,将菜从锅里端出来,走出厨房往堂屋去。 年夜饭,自然要在稍微正式点的地方吃。 他们端着菜来来往往,玩闹的小孩停下了动作,跑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可以吃饭了吗?” 宁归竹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师父带你们洗手。” “好~” 饭菜全部上桌,再将酒水倒好,年夜饭在太阳落山前开启。 冬日的阳光落在身上也是冰冰凉的,不过桌下是堆满火块的火盆,面前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喝一口灼热烧喉的酒,整个人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暖和了起来。 宁归竹没同他们喝酒,而是跟小孩一起喝清炖的羊汤,同样美滋滋。 向来吃饭很快的一家子,今日的速度慢了下来,喝口酒饮口汤,闲聊着吃两口菜,一顿饭吃到夜幕开始降临才结束。 熊锦州先扶着宁归竹回了厨房,然后才跟着家里人一起收拾东西。 王春华端着没吃完的菜进来,看见桌上两根大骨头,说道:“竹哥儿,这两根骨头是要留着吗?” “啊,不用留。” 羊前腿没什么骨髓,把肉刮下来后就没可吃的点了。 “哦。”王春华点头,说道:“那我跟肉骨头放一起了,晚点让锦州带回去喂狗。” “好的,谢谢大嫂。” 听见他谢,王春华不由好笑,本就是宁归竹他们拿来的,怎么还反过来谢人呢。 不过这大半年相处下来,王春华也知道宁归竹说谢谢纯粹是习惯,她便没有多说,将骨头放好之后,顺带往碗里夹了四块不算大的腊肉。 过年呢,老二家猫狗养得那么上心,这好日子也给它们分口好的吃。 一家子忙忙碌碌收拾着,宁归竹和孩子们成了闲人,干脆和他们一起玩翻花绳。 熊锦州回去喂了猫狗骡子和鸡鸭。 再回来时,猫狗都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 毕竟人类白天不在家很正常,但大晚上的也往外面跑就很奇怪了。 猫猫很担心。 狗狗也很担心。 不担心的骡子在骡棚里呼呼大睡。 院子里的热闹随着它们的到来又往上攀升了一截,三宝四喜瞧过人类,在人类幼崽朝着它们下手之前,跳上院墙抄近路回了家。 大旺和二彩在人类身边转了转,蜷着身子睡了下来。 宁归竹发完给孩子们准备的压岁钱,垂眸看见脚边的两只,拉着熊锦州的手凑近耳语了几句。 片刻后,熊锦州回家拿了布条和铜钱过来。宁归竹拍醒两只,在它们脖子上挂好铜钱。 见着这一幕,柳秋红乐道:“还给它们发压岁钱呢。” “都还小嘛。”宁归竹笑。 熊锦平看着两只狗,调侃他们:“就给狗,你们家猫和骡子没份?” 熊锦州道:“我出来前都给挂上了。” 听他们俩考虑得这么全乎,一家子又好气又好笑,但随即又凑在一起讨论:“咱们家的牛也还小呢,要不也套一个?求个平安嘛。” 反正等明儿一早就拿回来了。 说做就做,王春华去拿了铜钱和布条出来,一家子浩浩荡荡去后院找半大牛崽。 瞌睡中的牛:? 牛脖子粗,王春华挑出来的布条不够长,他们嘀咕了会儿,把铜钱挂鼻环上了。 “好了,过个好年。” 熊石山拍拍大牛崽子,笑呵呵的。 夜里起了寒风,他们放下卷起的挂席,回了厨房。 今日火盆里烧着的是炭,没有浓重的烟雾,门窗便都关上了,只留一条缝透风。 厨房里暖洋洋的。 闲聊琐碎,拨弄火块,时间在孩子们的笑声中一点点流逝。 宁归竹搓搓他们的小脸蛋,“醒醒,做好吃的了。” “什么好吃的呀。” 熊茵茵揉着眼睛,靠在宁归竹身上,眼睛闭着继续发困。 宁归竹笑道:“饺子,吃过吗?” “嗯?” 小孩儿有些茫然。 宁归竹看几个成年人也没反应过来,想了想饺子的其他名称,又道:“也叫娇耳,茵茵应该是吃过的。” 毕竟包饺子这事不是宁归竹提的,是家里人对过年的安排之一。 啊! 熊茵茵清醒了些,“吃过的!” 她醒了,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兄弟俩也坐直了身体,努力打起精神等着吃饺子。 饺子是白菜肉末馅的。 白菜切碎焯水放盐腌制过后,挤掉其中的水分和调好的肉末混在一起,打入鸡蛋搅拌均匀,然后再包成饺子。 熊家人包出来的饺子外表一般,不过速度很快,欻欻的,没两下就能包好一盘。 包好的饺子放到锅里煮上,再顺手调个简单的蘸料放在旁边。 夜色深深,锅盖掀开,香味随着热气一起迸发。 碗里分了蘸料,饺子夹入碗里,一家人围着火盆吃饺子。 县城的方向传来爆竹与烟花的声音,他们循着声站在院子里往外瞧,旁边的林子遮挡了大半的烟花,他们这儿也只能瞧见一角。 不过一角也是热闹。 看了会儿,被风一吹,一家子又哆哆嗦嗦回了厨房。 熊锦州拨弄着炭火,说起初三就得回县城,“庙会人多,宵禁也后延了,我们得守到亥时才行。” “这么久?”宁归竹下意识蹙眉。 熊锦州见状,揉开他的眉心,笑着说道:“已经很好了,就两天的庙会,往年是从除夕开始,一直到十五元宵才停,而且是通宵达旦的。” 陈县令之前的两任县令都追求‘盛世景象’,很喜欢举办庙会,烛火一点就是整个晚上,瞧着是热热闹闹的。 就是百姓们不怎么捧场。 毕竟一办就是半个来月,去一两次已经是家底好了,谁会天天往那儿凑? 而且…… 那个时候县衙对拐子抓得不严,他们都不是在人群里偷小孩,而是直接一窝蜂冲上来抢的,但凡家里男人少点或者没空,都不敢往庙会那边去。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和宁归竹说了。 熊锦州想着,就听面前的人道:“那我跟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宁归竹下意识看向长辈们。 过年,好像是要走亲戚来着。 柳秋红道:“还是初三呢,来得及。明儿给自家亲戚拜个新年,后天跟我回趟娘家认认那边的亲戚,之后就去忙吧。” 宁归竹下意识笑起来,“好。” · 睡意随着夜色变暗而越来越深,小孩们熬了许久,终于是扛不住睡了过去。 这会儿估摸着也已经过了午夜,家里人便没将他们叫醒,把三人送回了房间中。 宁归竹靠着熊锦州打瞌睡,间或低声闲聊两句勉强提提神。 其余几人也是差不多的情态。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家子都困迷糊了。 宁归竹昨天白天还睡了会儿,这会儿率先意识到天色变化,起身打开窗往外瞧了瞧,打着哈欠转身,准备烧个洗脸水。 熊锦州起身过来帮忙。 “新春纳福,岁岁平安。”见了他,宁归竹笑弯了眼,先说祝福语。 熊锦州回了句,见人这么高兴,忍不住凑上前快速啄吻了下,问道:“心情很好?” “是啊!” 宁归竹声音轻快。 这可是他在这过的第一个新年。 两人说话间家里其余人也清醒了,互相道了新春吉祥话,便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忙活。 新春第一天不能扫地不能泼水,洗漱过的水被倒在了提前准备好的桶中,将昨晚没吃完的饭菜摆到蒸格上隔水热好,便是一顿香喷喷的早餐。 小孩们擦着眼睛进来,嘴里含糊说着新春吉祥话,一个没注意差点摔倒,被跟在后面的熊锦平抓住。 自家热闹结束,便是出门拜新年。 今日只用去自家亲戚屋里,走了一圈下来,时间倒也还早。 柳秋红见宁归竹困得睁不开眼,便让熊锦州带人回去睡会儿,“也没什么事了,你们睡好了,晚上记得过来吃饭。” “好。” 夫夫俩应了声,走了。 等他们离开,柳秋红又对王春华和熊锦平道:“你们也去睡,家里我守着就成了。” “娘你去睡吧,我跟锦平还能熬会儿。” 柳秋红不听他们的,摆手决定道:“行了,让你们去就去,我年纪大了瞌睡也少,而且再过会儿你们爹就起来了,我到时候再睡也一样的。” 她坚持,王春华和熊锦平最后没能拗过她,只好抓紧时间去睡,好早点起来换人。看着他们进入房间,柳秋红坐到厨房门口,守着玩闹的小孩。 冬日难得的太阳挂在天空上,照耀着孩子与屋脊的雪层,微光闪烁夺目。 第134章 第 134 章 柳家亲戚 大年初二。 馒头牵着马車慢悠悠地行进着, 熊石山和熊錦州坐在外面,柳秋红和宁歸竹坐在車厢里,他们今日要去柳秋红娘家认亲戚。 骡子牵着車进入陌生的村庄, 村民好奇地瞧了两眼, 见是眼熟的熊家父子俩,便有那脚程快的跑去柳家传消息了。 柳家是很热闹的一大家子。 消息过来时, 柳秋红的姊妹刚到家里没多久, 听也来了,她们下意识便起了身要出去迎一迎。 柳老太太见状起身道:“我也一起去。” 起身的儿女无奈转身, 离得近的伸手扶住她道:“娘,您一把年纪了,等着儿孙来拜就是, 往外去什么?” 路上的雪可都没化呢,这一不留神摔一下可够人受的。 “我樂意!” 柳老太太坚持,做儿女的只好帶着她往外去,柳秋红父亲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下意识跟上了儿女和老妻。 馒头拉着马車行至屋前。 面前的木屋不算小,粗略一扫约有七八间房,院子很宽敞, 由半人高的竹篱笆围着, 收拾得很整洁,生活气息很重。 熊錦州跳下马车,喊了人, 等亲爹站稳后才掀开帘子,去扶里面的亲娘和夫郎。 柳老太太拉住自己女儿的手,笑呵呵地说了两句,这才看向刚刚站定的宁歸竹, “竹哥儿。” 宁歸竹连忙应声,“阿婆好。” “哎,好好好。” 柳老太太很是欢喜,主动拉着宁歸竹认家里的人。 柳家除去柳秋红外,有三个舅舅三个姨母和一位哥儿阿舅,这会儿他们都在,年轻一辈中有六七个陪媳妇回娘家了,又有好几位表姐帶着丈夫回来。 小孩更不用说,湊了堆,成了群。 宁归竹自诩记忆力出挑,跟着柳老太太认了一圈人下来,还是十个中有八个是对不上号的。 最后才是柳秋红的父亲。 老爷子看着老妻帶宁归竹过来,矜持地轻咳了声以作提醒。 柳老太太瞧了他一眼,笑着对宁归竹道:“这是你阿公,性子别扭了些,昨儿晚上还跟我念叨呢,希望你会跟秋红一起来家里坐坐。” 柳老爷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微恼地唤了一声:“连英!” 老夫妻俩同姓,连英是她的名。 柳老太太樂得止不住笑,宁归竹怕老人家不高興,连忙唤人:“阿公好。” “哎——” 柳老爷子顿时就高興起来了。 他这人好说话得很,得了宁归竹给的‘台阶’,便高高兴兴地招呼人去堂屋里坐,又吆喝儿女去準备茶水花生。 熊錦州见状,把帶来的礼往表亲们手里一塞,脱身跑到宁归竹身邊,陪他一起扶着柳老太太。 堂屋里外两邊都烧着火盆,高高的火焰带来烫人的暖意。 熊錦州给宁归竹解了大氅,顺手折了两下放在腿上,準备一会儿放回马车上去。 柳老太太牵着柳秋红,问道:“怎么就你们,老大一家子咋没来?” “春华回娘家去了,晚点会来,到时候跟我们一道回去。” 王春华和柳秋红的娘家所在村子相隔不远,就是不顺路而已,只能晚饭后绕道来这邊走一遭,见一圈家里人再一起回去。 柳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那也不错。” 都说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但当小一辈成长起来后,年长者就会讓渡出这一天。毕竟,他们这时已经成了‘娘家’,而家里也会有更年轻的,需要回‘娘家’的新妻或夫郎。 柳秋红已经很多年没在大年初二回来了。 不,準确地说,是家里的外嫁人很多年没在这天回娘家了。 想到这,柳老太太忍不住看向宁归竹,大家齐聚在这里,是为了看熊锦州的夫郎,也是为了抓住这个机会,给宁先生留下个好印象。 她笑着问道:“这些零嘴都合口吗?有没有喜欢的,我讓人多上点过来。” 宁归竹闻言,连忙咽下嘴里的花生,说道:“合口的,都很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柳老太太道。 相较于有本事的熊锦州和宁归竹夫夫俩,老人家心中惦念更多的还是自家亲女儿,只招呼了宁归竹两句,便又拉着柳秋红说话去了,絮絮叨叨全是这一年内的琐事。 他们四个姑娘一个哥儿,嫁出去后就数最小的柳秋红受委屈最多,于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便也最偏心这个孩子。 老一辈不招呼,但有柳家舅舅舅妈、姨母姨父,和阿舅、阿舅丈夫在,熊家其余三人也没有被冷落半分,全程都热热闹闹的,很难不讓人心情愉悦。 因着熊锦州第二天就要去县里上值,一家子不准备在柳家留宿,当天的晚餐就准备得早些,刚过午时没多久就开吃了。 米饭是杂粮干饭,煮了腊肉蒸了鱼,还炒了一大碗肥肉,再加上蛋与白菜萝卜,和几样醃菜,凑了足足十个碗出来。 饭菜很好。 不过宁归竹这些日子吃得太好了,再尝这些没什么油盐调味的菜,就觉得寡淡,荤菜更是腥味明显,让他不是很舒服。 但能准备这么丰盛的一餐,已经是柳家人很用心的了。 宁归竹不欲让人失落,便也夹了不少荤腥到碗里。熊锦州在旁边给他夹炒白菜和醃菜,还说道:“这腌菜好吃,咱们家那些没这个味儿,你尝尝。” 知道他是给自己台阶,宁归竹尝了口,却也是真的眼睛一亮。 那腌菜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来原材料是什么,但吃起来确实很香,酸脆辣爽,让人吃了还想吃。 见他是真的喜欢,旁边一个舅妈就乐了,“竹哥儿喜欢吃这个啊,舅妈家里还有,回头你们走前抓一碗,带回家吃去。” “谢谢舅妈。”宁归竹高兴道。 有腌酸菜在,荤腥便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宁归竹吃饱饭说了句大家慢慢吃,便起身放了碗筷。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逛了没多久,熊锦州就也放了碗筷过来。 “刚刚是不是没吃好?” “有一点点。”宁归竹也不瞒他,“回去后想吃你做的鸡蛋面。” “好,给你煮。” 夫夫俩湊在一起说着小话,亲密的氛围根本没有让人介入的机会,陆陆续续放了碗筷出来的表亲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偶尔抬头瞧见他们俩这般,便忍不住低声调侃两句。 换作熊锦州成亲之前,谁能想到他还会有这副模样。 饭后没多久,王春华和熊锦平带着孩子们来了,牛车和骡子拴在一处,小孩儿冲进院子里,大声喊着:“老阿公老阿婆,我们来啦~~~” 热热闹闹。 先迎出来的却不是长者,而是与他们同龄的小孩。 看见好久不见的朋友,小孩顿时忘了还要见长辈的事情,跟着小伙伴们凑成堆,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熊锦平和王春华进屋里先见了长辈,视线转了圈没瞧见熊锦州和宁归竹,不等他们询问,便见两人从外面进来了。 坐下来没说几句话,这俩又跑去了院子角落里。 熊锦州向来是个独来独往的,这会儿他带着夫郎避开人,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开始变暗,熊家人准备启程回家。 先前说要给宁归竹他们腌酸菜的舅妈急匆匆回了趟家,给他们弄了满满一大碗的酸菜,宁归竹推辞不过,便谢着接下了。 柳秋红和宁归竹上了马车,王春华把孩子们送上去,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熊锦平,“我跟他一道儿。” 闻言,一家子都忍不住乐。 熊锦州和宁归竹新婚感情好正常,熊锦平和王春华这都成婚多少年了,居然还是这么黏糊。 看得人牙酸,却也忍不住羡慕。 他们晃晃悠悠离开了柳家,柳家的热闹还在继续。 回到小河村。 熊锦州将爹娘和孩子们扶下来,说道:“我们一会儿就收拾东西去县里了,家里的鸡鸭还得爹娘你们帮忙照看一下。” “今儿就去啊。” 熊石山下意识看了眼天色。 熊锦州说道:“庙会开始得早,明天早上再去县里的话,竹哥儿会睡不好。” 天冷,再加上他先前上值时间后移,宁归竹起床时间便也晚了。 “哦哦。” 柳秋红道:“那你们去吧,这会儿没那么亮了,路上慢点走。” “好,我们知道的。” 两人应声,告别一家人后回到后院,要带去县里的东西都提前收拾了出来,这会儿将装菜的箩筐固定到车架后沿,把炉子搬上车,等熊锦州弄完这里,宁归竹也已经把猫狗的窝收拾好了,熊锦州再将装了它们窝的箩筐固定好,转身去给鸡鸭准备今天的晚饭。 宁归竹喊了会儿猫狗的名字,听见它们的回应后才停下来。 全部收拾好。 猫狗也被喊进了车里,熊锦州架着车往县城而去。 他们到县里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天色昏暗,日暮也已降临。 宁归竹拿着灯笼在旁边给熊锦州照亮前路,方便人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暂时放置到对应的地方。 烤火的炉子直接送进了卧室,猫狗的窝也如此,宁归竹回到厨房里烧了火,熊锦州去提了水添进锅里,又往灶膛里添了几块木炭。 等待水温升高的时间里,熊锦州煮了碗鸡蛋面和宁归竹分吃了。然后用热水化开内脏汤,给猫狗和骡子准备好晚餐,这才能歇下来,坐在灶台边泡脚。 微烫的暖意包裹着脚掌,让人从身到心地放松下来。 熊锦州擦干净脚上的水,先将烧红的木炭送进卧室里的炉子中,然后才回来照顾不方便弯腰的宁归竹,顺带倒水洗足衣。 他干活利落,很快收拾好,和宁归竹一起回卧室。 第135章 第 135 章 庙会 次日。 熊錦州起来时天还黑着, 他煮上粥,给自己弄了碗面片汤吃,填饱肚子后, 将腌制了会儿的肉丝放进鍋里, 加入姜丝搅拌均匀,等到肉丝熟透, 空气里开始弥漫香味, 熊錦州便动手退了炉中的明火,转而放上两块炭慢慢煨着粥。 喂过貓狗和骡子, 熊錦州换上捕快服,拎着刀出了门。 天邊刚泛起鱼肚白,捕快们从不同地方汇聚到县城中心, 点卯后立即分队,从县衙门口鱼贯而出。 除了少部分留下,维护县城其余地方的治安外,其余人全部前往庙会。 安和县只在城东南有座大庙,庙会也是在这里举办的,这会儿时间还早,来这里的多是商户或者摊贩, 零零星星有几家已经摆上了炉子, 烧着柴火搓手取暖。 捕快们的到来吸引了他们的视线,不过也只是两三眼的功夫,便被自己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害怕官员衙吏是所有百姓的本能, 但安和县内的大家对捕快上街巡逻一事却也是习以为常,若是真遇到什么难事,甚至能鼓起勇气去跟人求助。 熊錦州没管商户摊贩的想法,给随他过来的捕快们分了队, 先将庙会附近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一遍,免得有什么可疑的家夥藏在里面准备干坏事。 办庙会的地方不算小,一群捕快搜查下来,天也亮了。 太阳冒了尖,人影渐多。 工坊内的小院中,宁歸竹终于睡醒,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大脑还是迷糊的,习惯性地喊了声熊锦州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后又呆了会儿,才想起来他今儿上值去了。 大旺二彩扭着屁股凑过来,啊呜啊呜地跟宁歸竹撒娇。 宁歸竹摸了摸两只脑袋,人渐渐清醒了,便起床穿好衣服,整理了下床铺,往臥室外去。 经过貓儿的小窝,看它们睡得正香,宁歸竹忍不住蹲下来搓搓两只肚皮。 三宝四喜被搓得翻了身,依旧不起。 宁归竹就没再吵它们,扶着凳子起身走出臥室。 积雪并未覆满走廊,宁归竹贴着墙壁进入厨房,迎面就是浓稠的粥香,昨日随手放在厨房里的那筐菜已经被收拾了出来,桌上放着从舅妈那得来的腌酸菜。 宁归竹揭开瓦罐盖子,用汤勺拌了两下,确定粥没煳底后,重新盖好盖子,打开旁邊的鍋盖,舀了些熱水出来洗脸刷牙。 水从厨房后门倒出去。 宁归竹把那碗腌酸菜炒了,空气中飘着酸辣的香味。盛粥,舀上一勺腌酸菜拌进去,混着肉粥的咸香与姜丝的辛辣送入口中,美味。 吃饱飯,宁归竹去书房拿了书本,再度回到卧室。 炉子里的炭是新添的,上面烧着的水也是满的,熊锦州出门前准备好了一切,宁归竹只需要平平安安地待在里面就可以了。 朝向后院的窗户打开,宁归竹看见了盛放的红梅。 因着没人打理,梅树上也堆叠着积雪,红白交相辉映分外好看。 宁归竹不自觉地看出了神。 · 临近中午。 宁归竹起身,来到厨房准备午飯。 昨天他们俩就说好了,熊锦州今天会回来吃午飯,不过时间不会太久。 宁归竹这会儿做的午餐,便以方便食用携带的饼子为主,他自己不是很想吃这些,就煮了鍋素面,临出锅时,熊锦州回来了。 “给你带的,还熱乎呢,尝尝。” 熊锦州掏出油纸包塞宁归竹手里,见锅里煮着面,便接过了锅铲,视线一扫说道:“怎么也不打个蛋?” 宁归竹正在拆油纸包,闻言头也不抬道:“就六个雞蛋了,省着点。” 天冷之后雞就不怎么下蛋了。 宁归竹能一直有鸡蛋吃,还是家里分了一半鸡蛋给他们。 “想吃就吃。”熊锦州道,“回头我去问问,看有没有谁家卖鸡蛋的。” 冬日里的蛋要贵一文钱,四处问一问,也不愁没人卖。 “哦。” 宁归竹已经拆开了严实的油纸包,见里面是肉丸子,自己吃了一个,又送了个到熊锦州嘴邊,邊嚼边道:“这什么肉?我怎么吃着感觉不像是猪肉。” “兔子肉。” “我问了那小贩,说是去兔庄那边买的。” 敢做生意的胆子都大些,兔庄那边就年前卖过三天肉,这年才刚过,人家就惦记上了。 宁归竹闻言不由道:“那挺好啊,兔子繁殖得快,平日里有商贩去买的话,就不用擔心没地方养了。” 熊锦州忍不住笑,“你这操心得也太远了,大人还愁兔子太少呢。” “填满是迟早的事情。” 与其担心兔子少不够分,不如在卫生上多操操心,避免疾病。 面已经煮好盛出,熊锦州把烫熟的青菜放到碗里,倒了锅中的面汤,然后给宁归竹煎了两个蛋。 宁归竹见鸡蛋都要落到一个碗里,忙道:“分分,我不一个人吃啊!” “……” 熊锦州无奈,顺了他的意思。 他带回来的六个兔肉丸子,两人各吃了一个,剩下四个也被分到了碗里。 再端出宁归竹早已煎好的千层肉饼,夫夫俩在窗边坐下吃午饭。 千层肉饼比较薄,外皮酥脆掉渣,内里软糯咸香,再抹上一层宁归竹现炒的酱汁,味道堪称一绝。 两人吃着饭,分享今日的所见所闻,或者是偶然浮现的想法。 闲聊不过两三句,熊锦州吃完了面条,又卷了张饼,飞速解决着,虽说还没有起身,但显见着是快要走了。 宁归竹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拿油纸包着带身上吧,饿了吃两张,晚上给你炖肉吃。” “好。” 熊锦州没起身。 油纸放在橱柜的高层,宁归竹打开柜门后一伸手,不需要费力就能拿到。 他将油纸交给熊锦州,看人垂眸仔细打包饼子,又问:“有什么想吃的肉吗?” 熊锦州想了下,“那种清炖的,炖到软烂后和浓稠的汤汁一起拌饭,很好吃。” “行。” 宁归竹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熊锦州包好饼子,用帕子抹了把嘴,见宁归竹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便凑到近前,托起他的脸,低头印下一吻。 熟悉的唇瓣让人眷恋,他轻轻咬了下,缓声说道:“我会尽快回来。” “安全重要。”宁归竹只叮嘱。 “嗯。” 熊锦州揣着夫郎做的饼出了门,一离开院落范围,便一路跑着到了庙会附近。 其余捕快大多都聚在一起,见他匆匆忙忙来,忍不住笑话道:“头儿你这也太折腾了些,就半天不回去而已,还怕宁先生会丢了不成?” 熊锦州闻言微微挑了下眉,“没夫郎没媳妇的家夥你懂什么。” “……” 有时候是真不想搭理他。 但随即,熊锦州掏出了宁归竹给准备的饼子,一群被噎住的大小伙子又熱情起来,每人从熊锦州那儿分了小半个饼子。 宁归竹做饭舍得下料,寻常的饼子都能做得很美味,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可惜他们捕头是个抠搜的,给每人都分了巴掌大的一块饼后,就把剩下的包好收了起来。 · 俗话说“初三睡到饱”,这一天大家都没什么事,等到临近中午时,来这边逛庙会的人就多了起来,热热闹闹一大群,捕快们的闲聊很快结束,重新投入忙碌之中。 而宁归竹,在吃完饭后不久,迎来了熊家一家子。 王春华问道:“要不要去庙会玩?” 宁归竹闻言,来了精神,“现在吗?” “对,现在庙会正热闹呢。” “那我去拿点铜钱。” 宁归竹招呼家里人进来坐,匆匆往卧室的方向而去。 王春华忙追了两步,“你慢点走,不着急。” “好——” 宁归竹应声,放缓了步伐。 家里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门,两只狗窝在卧室里取暖,见宁归竹进来,就翻身起来要摸摸。 宁归竹拍拍它们脑袋,问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 听到玩字,两只“汪”了一声。 于是出门的伙伴里又多了两只狗,小孩们看见了大旺二彩的牵引胸背,非要给它们套上,牵着狗跑在前面,看着狗子撒尿。 王春华啧了声,小声问宁归竹:“这东西怎么缝的,回头我给家里这三个也缝一套。” 宁归竹哑然。 嫂嫂想学,自然要教。 等王春华听完牵引胸背的做法后,又跟宁归竹商量好,等他们回家时把狗的牵引绳胸背交给她,她先依葫芦画瓢地做一个出来试试。 宁归竹应着,又忍不住地笑。 一家子到了庙会里,看见热闹的人群,便将孩子喊到了身边,狗的牵引绳也落到了大人手中,他们进入人群。 熊锦平和熊石山都人高马大的,还带着两条狗,倒是不用太擔心会被贼人拐子盯上。 一路说说笑笑,挑拣着买了几样摊位上的东西,便进了庙宇中。 佛渡众生,不拒猫狗。 他们拜了佛,求了平安,又随着人流吃了斋饭,一通热闹下来,已经临近申时。 从庙会出来时遇上巡逻的熊锦州,两边停下来聊了两句,因着人群不远处有了骚乱,熊锦州不得已匆匆告别家人,跑去那边看情况。 “一到庙会就忙,什么热闹都跟他没关系。”柳秋红忍不住叹气。 宁归竹闻言,下意识看向熊锦州消失的方向。 人群早已合拢,熊锦州再高大的身影也被淹没在其中,只能从纷乱中大概判断出他可能会在的位置。 “娘,咱们锦州这是能担事呢,多好。”王春华哄着柳秋红。 一家人回到工坊院子里,拒绝了宁归竹留他们歇息的邀请,坐着牛车回小河村。 第136章 第 136 章 元宵灯会 三天的庙会终于结束。 初六这天, 熊錦州懒怠地躺在书房后面的床上打瞌睡,听见宁歸竹进来的动静,便睁开了眼, 打着哈欠问道:“不看书了?” 宁歸竹在他挪出来的位置上坐下, “坐这看也是一样的。” 熊錦州的一颗心顿时化了,抱着人的腰輕輕蹭了蹭, “竹哥儿最好了。” 宁歸竹失笑。 听见人笑, 熊錦州换了个姿势,枕着脑袋问宁歸竹:“没帶你去看烟火, 有没有不开心?” 当初在敏州时,熊錦州还大放厥词,说着回来后就帶宁归竹去看烟火, 但真等到了这一天,却发现他甚至没办法空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 “也没有。” 宁归竹放下书躺了下来,伸手抱住熊锦州的腰,低声说着情话,“你不和我在一起,什么烟花都没意思。你在我身边,有没有烟花都能很开心。” 这话说得太过缱绻, 熱意从耳尖蔓延到了脖颈。 熊锦州忍不住去亲宁归竹。 呼吸喷洒在彼此脸颊上, 熊锦州眸光低垂,几乎能看到宁归竹面上的绒毛随着呼吸摇晃,挠在他的心尖, 瘙痒难耐。 “怀孕真的好久啊。”熊锦州啄吻着宁归竹。 宁归竹被亲得兴起,勾着人脖子问道:“要不,用手?” 熊锦州微顿。 小年轻经不住诱惑,何况是时隔数月后的一场情动, 静谧的书房内一时只剩下低喘的呼吸声,和些许舒适所致的呻-吟。 炉火烧得正旺,窝里没了猫狗,阳光洒入室内,良久- 熊锦州歇了一天,夫夫俩又去陈府,给陈县令和吕将军拜了年。 这两位在这边没亲戚,也不爱跟本地的富户打交道,整个年節过得跟往日里没什么差别,全靠管家安排人收拾着,将府邸装点出了过年的氛围。 小夫夫俩到的时候,吕将军正在练枪,见他们过来,将手里的枪一丢,先看宁归竹:“这肚子总算是瞧着大点儿了,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不舒坦的?” 宁归竹笑道:“肚子里多了个孩子,不舒坦肯定是有的,不过锦州总顾着我,倒也还能接受。” 吕天骄颔首:“这是他该做的。” 几人说着话,转到温暖的室内坐了下来,陈县令和吕天骄作为长辈,问了好些年節里的琐事,听过他们所说的内容,便也觉出几分过年的欢欣来。 说了会儿话,熊锦州被陈县令拉去,问今年庙会的情况了。 他庙会时就在县衙里守着,发生了多少事是清清楚楚的,但具体的内容还是得再问一问,心里有底才好判罪。 吕天骄无奈对宁归竹道:“他脑子里就惦记那些事了,你别介意。” 宁归竹笑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安和县的大家正是托了伯父用心经营的福,才得了今天的好日子。” 乱世百姓苦,可盛世,百姓也苦。 地方官能做到陈县令这样的,再往前数几百年,又能寻出几个来? 听宁归竹的评价,吕天骄高兴起来,“我也觉得如此,人在世上若是没有志向,那跟无根浮萍有什么差别。” 说到这一顿,想起来:“咳,我没说锦州不好的意思。” 宁归竹扑哧笑出声来。 在陈府待了一天,夫夫俩吃完晚飯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给猫狗骡子准備晚飯。 等到处理好它们的吃食问题,两人坐在灶台边等水开。 今天是初七,明天熊锦州就要恢复上值。 他抱着宁归竹往墙上一靠,声音里都充斥着懒怠,“不想上值。” 同样是年假到初八,偏偏他们这些当捕快的,中间要来干三天的累活,感觉根本没歇息够。 宁归竹把玩着他的手指,“那就请假?” 前儿抓人时,熊锦州不小心被刀划了一下,伤口不算深,只是留下一道紅痕,结痂后便让人忍不住地去触碰。 听他这毫不犹豫的回复,熊锦州忍不住笑,脑袋抵着人肩膀,乐不可支:“你是真不嫌弃我没出息啊。” 宁归竹好笑,“你这话可别对外说,人家会说你是在炫耀的。” 大家怕归怕熊锦州,谁不羡慕他捕头的位置? “说得也是。” 熊锦州过往敢懒散度日,也是琢磨着捕头这口飯够他享受大半辈子了。 说完,他又去亲宁归竹,“我们竹哥儿果然厉害,这才让我……唔,自惭形秽?是这个词吗?” 宁归竹惊讶扬眉,“可以啊,自惭形秽都懂了,回头教你认认字?” 熊锦州刚高兴了没一秒,听到认字便头疼地闭上了眼睛,“我不读,那些玩意儿瞧着都让人头疼。” 家里三小的认字时,熊锦州又不是没跟着听过课,但他每次都忍不住犯困。 宁归竹:“……”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将话题拉回去,问道:“那请假休息的事情?” 熊锦州托腮,“还是不了,告假要扣钱的。反正冬天上值时间也短,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 年節事多。 熊锦州安安稳稳地上了几天值,刚习惯这节奏,又到了元宵灯会。 这种大节,便是陈县令不想,也不得不办。 不过灯会在晚上,午后再准備也来得及,上午还是跟往常一样的。 熊锦州结束上午的工作回到家里,见宁归竹正在厨房里忙活,便走进来帮忙,视线一扫看见桌上摆着的笸籮,奇怪:“做什么吃的要用笸籮?” “滚元宵用的。”宁归竹炒着菜,说道:“也不知道大嫂他们有没有做。” “应该没。”熊锦州道:“我之前没见家里做过这个。” “啊……” 宁归竹愣了下,随即想起来,家里人好像没种糯稻来着。 连糯稻都没有,更别提滚汤圆吃了。 他说道:“不知道嫂嫂他们今儿来县里不,我多做点,回头送去好让家里也尝尝。” 熊锦州道:“来倒是来的……” 剩下的未尽之言不用说宁归竹也知道,他笑着安熊锦州的心:“元宵做起来很简单的,就是晃笸箩而已,费不了多少力气。” 熊锦州很想说他来弄,但一算时间,他是真得不出空闲来,于是道:“也少弄些,一人两颗尝尝味道就好了。” 宁归竹笑着说好。 午飯在闲聊中出炉,熱气腾腾的饭菜吃得两人心满意足。 熊锦州洗了碗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抱住宁归竹用力亲了口,便匆匆往外而去。 宁归竹歇了会儿,开始滚汤圆。 馅料是上午就做好了的,花生和芝麻碾碎之后放入糖粉,再添些猪油帮助成团,这会儿捏成一个个小丸子放在笸箩中,均匀地撒上糯米粉,便可以开始滚元宵了。 没什么花哨法子,也就是滚元宵时稍稍要点技巧。 滚出来的元宵不像汤圆那样表面光滑,轻轻一碰,松散的糯米粉很容易就被弄了下来。 宁归竹挨个放在手心压了压,然后再放到碗中。 家里人多,宁归竹就多准備了些,然后将他们俩那份放到橱柜里,端着多的准备出门。 两只狗本来瘫在厨房地面上睡觉,见宁归竹往外走立刻蹦了起来,甩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好乖。” 宁归竹忍不住夸它们。 得了夸赞,狗越发高兴,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 关上院门走了没多远,宁归竹不由停下脚步,思索了下转变方向,朝着工坊内市集的方向而去。 今天是元宵节,大哥大嫂应该会多准备些豆子放到铺子里。 结果也不出宁归竹所料,他到铺子的时候,熊锦平刚把从家里帶来的豆子重新泡上,见着宁归竹,笑问:“怎么来这儿了。” 宁归竹道:“我滚了些元宵,想着送些过来,好给家里人都尝尝。” “还做了这个呢。” 熊锦平接过,顺手给他倒了碗刚烧开的熱水,说道:“晚点我回去时给帶上。” 听到这话头,宁归竹问道:“你们今天不回家吗?” “灯会结束得晚,回去不安全。” “也是。” 宁归竹赞同地点点头。 虽说元宵是团圆的日子,但那都是有闲又有钱的人才能过的,寻常百姓挣扎在温饱线上,更在乎能不能趁着熱闹多赚点银钱。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家里就爹娘和孩子们了。 宁归竹不由道:“大哥,你回村的时候问问爹娘他们呗,要是愿意的话,今天到我们那儿住,也聚个热闹。” 他们家的人倒是很少长久分开过,但节日就要有个节日的样子嘛。 熊锦平闻言,想想觉得也成,便点了点头:“我问问,看爹娘他们愿不愿意来。” “哎好。” 说定了,宁归竹高兴起来,又带着東西和狗回家去。 家里没什么事,宁归竹在厨房里琢磨着,先确定好了晚餐用得上的食材,又去几个房间里瞧了,看厚被子够不够一家人用。 他自己是不好动手铺床的,这个只能等家里人来后,自己动手。 期盼着。 熊锦平在送完一车豆腐后,抽时间先把家里人送了过来,小孩呼喊着一路跑进屋里,看见宁归竹后又来了个紧急刹车,不敢往他身上撞。 “师父~~~” 宁归竹笑着抱住他们揉了揉,“来啦,阿奶和阿爷呢?” “在后面搬東西。” 搬東西? 宁归竹疑惑地偏了下头,随着小孩子们往外走,就见熊石山和柳秋紅正在往下搬烧火的石盆,牛车上还放了两个箩筐,一筐菜一筐炭。 显然是怕他和锦州多花费东西,特意带过来的。 “过来住一天而已,怎么还带这么多。”宁归竹无奈又好笑。 “一天也能烧掉不少炭呢。” 柳秋紅说着,拎着箩筐进来,宁归竹下意识伸手想帮忙,被柳秋紅躲开了。 “这个放厨房里成吗?” “可以的。” 夫妻俩也不用宁归竹动手帮忙,直接把东西都搬了进来。 柳秋红从菜筐里拎出个布袋子,说道:“这里面是鸡蛋,我们跟村里人买的,跟以往的价一样。” 冬日里鸡下蛋少,攒许久也才那么两三个,县里即使贵一文,也不值当村民们冒着严寒走这一遭,因而柳秋红一提,便有不少人上门来卖蛋。 “谢谢娘!”宁归竹接过那一袋子鸡蛋,眉眼弯弯,“锦州什么时候跟你们说的?我都没听他说起。” 熊石山道:“他说个屁!前几天你大哥送豆腐,正好看见他买鸡蛋,才知道你们俩没鸡蛋吃了。”又说宁归竹:“缺啥就跟家里说,这在村里顺口问一句的事情,还能不给你们弄不成?” 大概是真的不高兴了,熊石山难得这么多话。 宁归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道:“这不是想着天冷,来回不方便嘛,省得折腾你们。” “这有什么折腾的,你们大哥顺道就带过来了。” 宁归竹笑眼弯弯,不接茬。 鸡蛋易碎,这路又坑坑洼洼颠簸得很,熊锦平载着满车豆腐还得给他们留心鸡蛋,那多折腾人啊。 知道他也是为家里人考虑,熊石山说了两句,见人顶着张漂亮脸蛋笑得乖巧,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摸摸鼻子去看柳秋红。 柳秋红:“……” 将这茬略过去,宁归竹放好鸡蛋,柳秋红又将其余菜收拾出来,该放到橱柜的放橱柜里,不能一直摆在外面冻着的菜,就由熊石山拎着送到了地窖里面去。 时间已经不早,他们收拾好这些东西,便立即开始准备晚餐。 熊锦州几乎是掐着时间回来的。 他到家的时候,王春华和熊锦平早回来了,孩子们在外面玩耍,看见熊锦州,便高兴地迎了上去,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说话,欢快的声音传进厨房,一家子纷纷往外看来,见着熊锦州便问:“累不累?能歇多久?”问完又道:“马上就能吃饭了,你先去洗把手,坐下来歇歇。” “好。”熊锦州笑着应声。 家里人都在,琐事不需要忙了一天回来的人做,饭菜很快上桌,柳秋红站在桌边给大家盛汤,王春华先盛米饭,然后给每人分了一块红薯放在米饭上。 灶台里还烧着水,温暖的气息遍布厨房,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着饭。 因着今日元宵,会很晚才睡,便没着急煮元宵。 刚吃完饭,熊锦州还要去上值,就先走了。王春华跟熊锦平要去铺子里再磨一批豆子出来,临走前对宁归竹道:“那胸背我照着做出来了,你们今晚要是去逛灯会的话,给他们仨套上,省得一不留神就找不见了。” 宁归竹抱住王春华塞来的包裹,根本忍不住笑声,只连声说好。 柳秋红跟熊石山在厨房里,收拾锅碗瓢盆和桌面,听见这笑声忍不住出来瞧,问道:“乐什么呢?” 宁归竹示意地抬了下手里的布袋,笑着说道:“大嫂给孩子们做了牵引绳。” 这东西王春华是当着柳秋红面做的,她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听宁归竹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哪儿戳中了她的笑点,顿时乐不可支起来。 熊石山:“?” 笑声很快在院子里传染开来。 厨房里收拾干净,留在家的三人烤着火,孩子们和狗一起追逐打闹。 本来很寻常的一幕,但被牵引绳影响,三人一见着孩子们随狗进进出出,就忍不住地笑,笑得小孩子毛骨悚然又摸不着头脑。 天色渐黑。 狗和小孩都套上了牵引胸背。 熊川水拍拍身上的胸背,又去看狗狗,忍不住拉着熊金帛和熊茵茵道:“看!一样哎!” 他还很欢快,熊金帛已经意识到大人们先前为什么要笑了,羞得满面通红,开始犹豫是不是真的要跟着出去玩。 可惜小孩向来没有决定权。 宁归竹牵着两条狗,熊石山牵着两个大孩子,柳秋红带着熊茵茵,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元宵灯会顾名思义,到处都是灯笼。 各色各样的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似乎所有的人都有一手做花灯的好手艺般,手里不提灯笼的反倒成了少数。 宁归竹一进市集,就在小贩手里买了三盏老虎头花灯,给三个孩子拿着。 小花灯也就成人两个巴掌大,三个小孩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小动物,便挑了统一样式,好在他们都很喜欢。 顺着人流往前。 元宵灯会上的人不比其余节日少,不过大多是年轻的少男少女,像他们这样一家子出来的还是少数。 除了寻常的摊贩,还有曾耳闻过的猜灯谜。 宁归竹脑筋急转弯看过不少,灯谜却猜得一般,站在摊位前好半晌,才选中一个,付了一文钱后说出答案,那老板看了下谜底,乐呵呵地将莲花灯交给宁归竹,“夫郎好学识,这盏灯便是您的了。” 宁归竹不好意思道:“也就想到这一个了。” 老板笑呵呵道:“会一盏便足够了。” 熊家一家子离开猜灯的摊位,随着热闹又去放了祈福的花灯,准备回去的时候听行人说起快要放烟花了,便忍不住跟着一起往那边而去。 人群挨挨蹭蹭,三人都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牵引绳,免得孩子和狗被人群挤散。 宁归竹站在爹娘中间,抬头看向放烟花的地方。 他们这里距离还有些远,不过再往前就太挤了,不安全。 “哎?头儿,那是不是宁先生?” 巡逻的捕快经过,忍不住拍了拍熊锦州的肩膀,示意人往侧前方看去。 熊锦州抬头,笑了:“是他们。” 见他笑得不值钱的样儿,几人在后面挤挤撞撞,随即马旺推了熊锦州一下,“头儿,你去陪宁先生看会儿烟花呗,反正我们也是要在这边守着的。” 熊锦州迟疑了下,还是道:“那我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去吧去吧。” 目送熊锦州跑过去,笑容灿烂地凑到人面前说话,那温柔的模样看得几个人一哆嗦,又忍不住羡慕,“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讨个媳妇夫郎。” 他们没熊锦州那对外的凶名,但前两年跟着熊锦州也揍过不少人,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太能找到成婚对象。 “迟早的事,与其惦记没影的媳妇夫郎,不如多攒点钱,省得回头连个木簪子都给人买不起。” 捕快在婚姻方面还是挺占优势的,只要不眼高于顶,再好好表现下,成亲真算不得事。 说笑几句,眼见着汇聚的人又多了,几人便稍稍分散了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宁归竹忍不住往后面瞧了两下,垂手勾住熊锦州的手指,低声笑道:“咱们还得谢谢他们几个。” 熊锦州顺势握紧他的手,垂眸道:“改明儿给他们带点你做的吃食就行了。” 宁归竹闻言就笑。 “嘭——” 烟花在空中炸开,拥挤的人群停住步伐,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去。 璀璨绚烂的烟花很快随风消逝,新的烟花早已接替而来,让人目不暇接,根本无心感慨烟花那惊艳却短暂的一瞬。 一朵朵烟花绽放在天空,熊锦州抬手抱住宁归竹的肩膀,他们在人群中相依。 可惜,陪伴的时间是短暂的。 熊锦州护着一家子从最拥挤的范围出来,很快就跟同行的捕快们汇合,一队人远远朝他们挥了手,逆着散开的人流进入深处,好确定是否有他们没注意到的情况发生。 “走吧,回家。” 柳秋红扭头,正好和同样刚收回视线的宁归竹对视上。 大人们相视一笑,带着忙着整理灯笼的小孩,和抖顺皮毛的狗离开市集,回了安静的工坊内。 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王春华和熊锦平也还没回来。 他们进入院子后,先解了孩子和狗的牵引胸背,舀出锅里烧好的热水,泡脚驱散一身的寒意。 第137章 第 137 章 生产 当晚的元宵是亥时才吃上的。 三个孩子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愣是被捞出被窝,强按着吃了小半碗元宵,给他们委屈的哟, 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对食物不感兴趣。 无良的大人们乐不可支, 寧歸竹还很遗憾,要是有照相机就更好了。 不过小孩吃完东西, 人也精神了, 翻花绳追狗玩,跑进跑出, 又反过来闹得大人们不得安寧。 熊锦平和王春华次日还要去卖豆花,可受不得他们这折磨,干脆撒手回房睡觉去了, 熊锦州把寧歸竹哄回房间,陪着爹娘一起守着孩子。 小孩们精神头来得快,走得也快。 打更声落下没多久,他们就开始打哈欠,三个大人便把人给哄睡了。 熊锦州轻手轻脚地出了孩子睡的房间,对爹娘道:“我明儿大概会起得比较晚,白日里又要上值, 你们要不晚上再回去?” 熊石山摆摆手, “不行,家里的鸡鸭都得喂,豆腐房那邊也得守着呢, 离不开人。” 熊锦州道:“一天而已,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大人了还黏爹娘不成。”柳秋紅好笑地敲敲二儿子的额头,“我跟你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忙你的, 不用操心我们。” “好吧……” 熊锦州语气无奈。 送爹娘进入卧室后,熊锦州这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猫狗都在窝里待着,呼噜声压过了床上人的呼吸,等近了,熊锦州才发现寧歸竹根本没睡熟,方才开关门已经将人吵醒了,于是就便没再遮掩自己的动静。 “睡不着吗?” “没有。”宁歸竹微微侧身,透过昏暗的光线辨别熊锦州的轮廓,伸手去够人,“就是有点想跟你一起。” 熊锦州嘴角上翘,伸手握住宁归竹的手,俯身亲了亲宁归竹,脱掉身上的外衣,动作迅速地上了床。 夫夫倆靠在一起,睡梦很快来临。 - 孕期总是难受的。 进入晚期后,身体上的不适已经从轻微的腰酸背痛,转变成了坐立难安,双腿更是开始浮肿。 哪怕宁归竹性情再温和,熊锦州再照顾他,他也被扰得忍不住脾气,朝人发了好几回火,连家里的猫狗骡子都被宁归竹指着脑袋罵过。 偏偏惹他生气的都是些小事,火气发完了又觉得自己不对,委屈巴巴地安抚被罵的对象,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落。 猫狗骡子被闹得摸不着头脑,熊锦州也是哭笑不得。 “好了别哭了,我也没觉得委屈啊。” 宁归竹抹了把眼泪,心里难过极了,“可是就是不该发火嘛,要是你无缘无故朝我生气,我肯定会觉得难过的。” 因为换位思考,愣是把自己委屈哭了。 熊锦州听着想笑,又着实心疼得很,但问了几个大夫都说没緩解的法子,他只能哄着人转移注意力,免得哭伤了眼。 “宁先生,熊捕头,可以吃饭了。” 厨娘从厨房里出来,跟夫夫倆说了一声,听他们应声后便收拾东西离开。 宁归竹进入孕晚期后,熊锦州就不放心他做饭,找了段时间的厨娘。这位是陳县令得知消息后派来的,说是外面的人心思不明,为了安全着想,还是用自己人为好。 这厨娘最擅长做清淡口的菜,看着白花花一片没什么滋味,吃起来却是鲜甜可口。 宁归竹还挺喜欢。 吃完饭,情绪正常了点,宁归竹緩过神来,又紅了脸颊。 方才大骂熊锦州,骂完就哭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回放,羞得人脚趾扣地,恨不得立即找条缝钻进去。 熊锦州见了,眉目间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却不敢让宁归竹瞧了去,便收着碗筷去洗碗。 等到他将碗筷洗干净放到橱柜里,宁归竹面上的热意也被压了下去,熊锦州就挽着宁归竹的手,在工坊内四处走走散散步。 这大半年下来,宁归竹虽然没能再教新的课程,但织坊和染坊的进展是十分不错。靛青色的寻常布料价格比起市面上的便宜了十五文左右,目前县鋪已经在安和县各个镇子鋪开,生意进行得很顺利。 至少,县令没再往里倒贴钱了。 原本在宁归竹的预料中,随着积累的布料增多,安和县内的百姓无法消化这许多布料后,陳县令会有所掣肘。 但显然,作为掌控全局的人,他早已做好了安排。 低价的布料随着军队注入临近几座县城的市场中,店鋪的牌匾就是明晃晃的‘安和县’四个大字,商户再多的怨言也只敢在背后做小动作,而同为当官的,也没几个人敢朝陳县令和呂天骄下手的。 不过…… 听说朝堂上有很多人在弹劾他们。 宁归竹侧头,看向将传言说给自己听的人,“大人他们有没有说要回京之类的话?” 弹劾很严重的话,皇帝应该会喊他们回去问话吧? “没有。” 熊锦州低声道:“他们惬意着呢。” 宁归竹:“?” 不是很理解这个反应。 · 陳县令和呂天骄能这么惬意,当然是因为顶头上司的反应了。 皇帝和太子坐了这么久的高位,骂起人来依旧是屎尿屁一起上,看得人怪恶心,但又格外解气。 这许多的事情里,唯一让夫妻倆发愁的,就是皇帝年后会来的事宜。 去年他们的同僚经过安和县时,便给他们带来了这个消息,只是当时夫妻倆都觉得不是什么问题,但如今皇帝点名要见见宁归竹,偏偏这位又是个孕夫,实在是怕出些什么事。 皇帝倒是个大气的,只要自身有本事,不做些造孽的事情,就不会惹他下罪。 怕就怕宁归竹胆子小,吓出什么好歹来。 “竹哥儿胆子怎么就那么小呢。”呂天骄忍不住叹气。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宁归竹简直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救救我’,也就是夫妻俩性子平和,又没什么架子,不然那孩子怕是会坐立不安。 陈县令琢磨着,出馊主意,“天骄,你说让陛下换个身份来怎么样?” 呂天骄:“……” “你若是不想要自己的项上人头了便与我说,我直接让营帐里的刀斧手来动手就是,何必拖我下水呢?” 陈县令一噎,打着哈哈道:“天骄你也会说笑了。” 吕天骄轻哼一声。 · 愁色落在父母官心头,入春后的第二月,这事有了转机。皇帝来了兴致,决定亲自盯着本届会试,得到这书信话不久,宁归竹的肚子也发动了。 刚有反应时,宁归竹还以为是正常的宫缩疼痛,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落了笔,调整着姿势等那一点不适过去,脑袋里琢磨的全是等下要默写的文章。 结果腹中疼痛不仅没停,还愈演愈烈,甚至下-体隐隐有液体流淌。 见狀,被吕天骄派过来的侍女率先反应过来,将椅子往后一拉,直接把宁归竹抱了起来,送到了床铺上。 宁归竹:“?” 思绪一瞬间是乱的,等宁归竹回神,稳婆和大夫都已经来了,把脉确定情况后,侍女便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事情,再让人去通知熊锦州和陈府。 · 熊锦州巡逻完习惯性地要回家瞧瞧,半路上遇着来找他的侍女听到消息,脑子嗡的一声响,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又被理智按捺住冲动,转身拉住人道:“麻烦你去通知下我大哥,让他跟家里爹娘说一声。” “哎好。” 听到回应,熊锦州下一瞬便松了手,朝家里跑去。 他们夫夫俩感情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侍女见狀也不意外,往市集那邊而去。在工坊守了快一个月,她知道熊家大哥大嫂在哪摆摊,因而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熊锦平和王春华刚卖完豆花,正被食客们说得开始琢磨要不要再去磨些豆花过来卖,侍女匆匆过来,见实在挤不进人群,便高声道:“熊大哥,王大嫂,宁先生发动了,还得请你们去请老太太老爷子来。” “哎哟。” 王春华一时没拿住东西,差点砸中脚,探着头往外瞧,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人群也听见了方才的声音,这会儿便散开来,侍女忙进来道:“是才发动的,二位也不必太着急。” 王春华在心里大概算了下时间,“这才八个月吧,咋就要生了,他可是摔着了?” “没呢。”侍女安抚,“已经诊过脉了,说是孩子着急出来,没什么大事。”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王春华嘴上念叨着,但面上依旧满是担心,把东西往熊锦平手里一塞,说道:“你回去接爹娘他们来县里,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好,你路上也慢点,那么多人守着呢,不会有事的。” 王春华摆摆手,根本没将熊锦平的话听进去,和侍女一路小跑着回了工坊。 熊锦平也有些担心,不过他到底是个男人没办法感同身受,便镇定地跟食客们说了几句,收拾好剩下的东西,才架着牛车快速回了小河村。 在村口看见在玩闹的三个孩子,他喊了一声,“把你们阿奶阿爷喊回来,就说竹哥儿要生了,我们得尽快去县里。” “好——” 小孩听到这话,一路跑着去找人。 小河村内兵荒马乱,工坊的小院中却是有条不紊。 熊锦州冲回家里,紧张感顿时就被满院的有条不紊冲散了大半,住在隔壁院落的侍女稳婆都过来了,厨房里烧着火,也煮上了紅糖鸡蛋。 “熊捕头回来了啊。” 书房里出来的侍女见着他,招了招手说道:“来,正好,你扶着宁先生在家里走走,这会儿距离生还差会儿呢。” “……哦哦哦。”熊锦州忙进入书房里。 宁归竹刚被人扶了起来,这会儿皱着眉,满脸写着不想起身。 “竹哥儿。” 听见熊锦州的声音,宁归竹下意识抬头,手刚刚抬起就被快步而来的熊锦州扶住了,他温柔地给宁归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扶你走走。” “嗯……” 这语气一听就不情愿。 但不情愿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孩子憋肚子里。 家中的院子足够宽敞,宁归竹被扶着走了两圈,那种坠痛感越发明显,见他实在走不动了,熊锦州干脆将人抱回房间里,拜托人帮忙再看看。 侍女们早在他们散步时,便将房间收拾了出来,这会儿便道:“交给我们吧,熊捕头你出去等着。” 熊锦州:“我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女拒绝,“不可以,您家里人一会儿就到了,我们可没办法招待。” “好吧。” 熊锦州不得已退出房间,然后一扭头就看见王春华端着热水进去了。 “?” 里面忙活着,时不时传出几声宁归竹痛苦的呻吟,熊锦州根本坐不住,站在门邊,呼吸都紧张急促了起来,脑袋都是懵的。 “老二。”柳秋紅的声音响起,熊锦州本能地回头,就见一家人都小跑了过来,“怎么样了?竹哥儿生了吗?” “还没,刚吃了点东西。”熊锦州道。 柳秋红见熊锦州面色不太对,安抚道:“有力气吃东西就是好消息,竹哥儿福气大着呢,不是说大夫看了没问题嘛,你也别太紧张。” “我不紧张。” 熊锦州吐出口气,面色却没好多少。 柳秋红也放不下心,去找了热水烫毛巾,擦干净手脸后进入房间中。 熊锦州被拉着坐下,视线始终落在房门口上。 人影来来往往,大人与小孩说话的声音在耳邊交织,还有狗与猫儿的叫声,而这一切又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在耳边。 熊锦州仿佛又听到了宁归竹痛苦的声音,又仿佛什么动静都没有,房门开开合合,鲜红的血液晕染在水中,刺得人眼睛生疼,让人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几年战场上的经历。 血色越多,大脑越乱,熊锦州面上却越是冷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陈县令和吕天骄也来了,见熊锦州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也没在意,笑着和熊石山熊锦平摆了摆手,低声示意不用行礼,自己动手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房间里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侍女带着被血色染红的床单被褥出来,笑着对等在外面的人道:“是个漂亮的小哥儿呢,大人小孩都没事,想看的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从身边刮了过去。 侍女:“……” 熊石山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他就是个急性子,不是故意的。” “没事,也是着急看夫郎嘛。”侍女好脾气地笑笑。 确定人是真的没生气,熊石山又问道:“我们也可以进去看嘛?” “都收拾好了,想进就进,只是记得关门。” “好、好。” 得到准确的答案,熊石山立即就抬步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已经起身的陈县令和吕天骄。 吕天骄抬手,“你们先进吧。” “哎好。” 熊石山熊锦平进入屋里,留在外面的夫妻俩又听侍女汇报了两句,这才进入屋中。 春末的天已经算不得冷,但孕夫生产容易受寒,屋里还是烧了炉子,暖烘烘的。宁归竹倚着厚厚的被褥躺靠在床上,熊锦州拉着他的手不放,夫夫俩的视线都落在柳秋红怀中的孩子身上。 那孩子是真的小,也就成人两个巴掌大的样子,红彤彤一片,也不知道侍女是怎么瞧出好看来的。 见陈县令和吕天骄进来,宁归竹下意识坐直身体,“伯父,伯母。” “你别乱动。”坐在夹缝中的大夫按住他,说道:“别这会儿不疼就真觉得没事了,乱了针有你受的。” 闻言,宁归竹立刻不动了。 身上的针是止痛用的,虽然不如麻药那般能做到无知无觉,但确实为他舒缓了许多痛楚。 陈县令和吕天骄就是在家里坐不住,过来看看,这会儿见宁归竹状态良好,又看小孩儿睡得香甜,便笑着道:“生了孩子也不能疏忽,你好好养养,有什么缺的让锦州去寻我们就是。” “我知道的。”宁归竹轻轻点头。 “那我们便先走了。”夫妻俩说着,制止了熊家人要送他们的动作,“就这两步路没什么好送的,你们忙自己的就是了。” 他们夫妻俩往外去,宁归竹注意到侍女就守在外面,忙对熊锦州道:“锦州你拿些银钱,给那几位送去分个喜,辛苦他们忙活这么久了。” “好。” 熊锦州虽不想离开,但理智还在,拿了银钱出门去。 老大夫坐在床边,守着宁归竹吃了点东西后,才起身取针,同时叮嘱道:“头几天肯定会疼,要注意静养,可以用热水擦擦身,床上用品最好一日一换,避免邪气入体。” “谢谢大夫,我们记住了。”柳秋红在旁边接话。 老大夫点点头,转身收拾药箱。 见状,熊锦平上前一步,帮着老大夫收拾好后,送人往外去。 又过了会儿,熊锦州进来。 “有给老大夫银钱吗?”宁归竹见着他,出声问道。 “给了。” 熊锦州坐在宁归竹身边,伸手拨开他额边被汗湿的头发。 取了针,身上的痛意便一步步清晰起来,宁归竹额边一个劲冒着虚汗,眉头也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见他们这般,熊家人也不欲多加打扰。 熊石山把婴儿摇床搬了进来,王春华动作利落地布置好,柳秋红弯腰将已经睡着的孩子放进去,轻声对两人道:“这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不会醒,老二你陪竹哥儿好好歇会儿,家里有我们呢。” “好。”熊锦州点头。 宁归竹道:“麻烦爹娘大嫂了。” “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 家里人出了卧室,熊锦州弯腰,将宁归竹往里抱了些,这才动作轻缓地躺下来,拥着人温声道:“是不是很疼?” “还好。”宁归竹笑容疲惫,“没想象中的疼。” 见他这神情,熊锦州心疼地亲亲他,“睡吧,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嗯……” 宁归竹靠着人,声音还未落下,便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因着孩子的哭声。 身边人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他迷糊睁眼朝婴儿摇床的方向瞧去,便见熊锦州背对着自己,手足无措地晃着摇篮,试图把里面的孩子晃睡着。 然而努力半天,孩子是越哭越大声。 宁归竹忍不住勾唇,说道:“你看看他是不是尿了。” “哦,哦好。” 熊锦州甚至顾不得宁归竹被吵醒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拢住那一点点大的孩子,将包在他身上的布料全部剥掉,摸了摸,“好像没有。” “那应该是饿了。” 宁归竹说着,忽然想起来,“孩子要吃什么?” 他该不会还能产乳吧??? 这个熊锦州倒是知道,他说道:“可以去奶铺买,就是没提前说,不知道爹娘他们能不能买到。” 奶铺是本朝才有的朝廷铺面,里面从人奶到兽奶都有,也有从山里采回来的乳果。 不过奶铺里的东西都是从百姓手里收购的,东西有限,很多时候都要提前半月与人定下才能买到。宁归竹这次生产有些太突然了,熊锦州都没来得及去奶铺说。 两人的担忧才刚刚浮现,就有人听到动静进来,见熊锦州傻站在摇床旁边,忍不住道:“傻站着干什么呢,抱起来哄一哄啊,别哭坏了嗓子。” 王春华说着熊锦州,见人动作茫然着不知如何下手,便直接伸手,三两下将他好不容易拆开的襁褓包上,抱起来哄着。 熊锦州摸摸鼻子,下意识去看宁归竹。 宁归竹就笑,偏偏肚子疼,笑一下停一会儿的。 这夫夫俩的互动落到王春华眼里,搞得她好笑又好气,“你们真是乐傻了。” 熊锦州也不介意被骂傻,问道:“大嫂,孩子的奶买到了吗?” “买到了,是羊奶。”王春华道,“你大哥跟人问了,最近没有人奶买,咱们家孩子只能乳果兽奶混着喝。” “能买到就好。”熊锦州放下心来。 第138章 第 138 章 明煦(五福) 兽奶买回来后就煮好了, 一直温在灶台上,孩子剛被王春华抱好,柳秋红就端着奶进来了。 她见熊錦州站在旁边无所事事, 就说道:“瓦罐里热着粥呢, 你去舀一点过来,讓竹哥儿吃点东西。” “好。” 熊錦州闻言, 连忙出了卧室。 粥是肉粥, 瘦肉被细细剁碎,随着粥一起煮着, 直到两者完美相融。 寧归竹一觉睡醒,精神头还不错,喝了两碗粥才搖头拒绝, 对熊錦州道:“你也吃点,这都快晚上了吧。” 瞧着外面光线不怎么足的样子。 “差不多。” 熊錦州说着,確定寧归竹是真的不喝了之后,这才出去吃东西。 大人东西吃得快,孩子却是又过了会儿,才将柳秋红准备的兽奶喝完。 王春华顺手擦掉孩子嘴巴边的奶渍,笑着问寧归竹:“现在要不要抱抱他?” 先前寧归竹手上没力气, 只是隔着段距离瞧了瞧。 宁归竹有些心动, 身体微微前倾,“我试试,大嫂你别急着放手啊。” “放心吧。” 王春华走近, 先口头调整了下宁归竹的姿势,这才将孩子放到他手里,托在下方等人抱稳后才收回手。 宁归竹抱着小家伙,声音不自觉地放輕了, “他好小啊。” “你是没抱过才觉得小。”柳秋红笑道,“这才剛到八个月就生的,比人家足月的还要胖点儿,人稳婆说有四斤二两呢。” “那也很小了。” 听说过七八斤的大胖孩子,再看怀里的小宝贝,真的会忍不住觉得他营养不良。 当然,这点是不成立的。 小家伙剛吃饱,这会儿也不困,便哼哼着在襁褓中扭动身体,他小小一团,能使出的劲实在不大,但宁归竹时刻留意着,见状便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不舒服吗?会不会包太紧了?” 王春华道:“剛出生的孩子就要包严实点,这会儿大概是好奇阿爸呢。” 阿爸是孩子对哥儿父亲的称呼。 宁归竹闻言就忍不住笑,低头凑近小孩儿,隔了段距离虚蹭了蹭,缓声道:“宝宝是在认阿爸呀。” “啊……啊啊!” 小孩儿听见声音,含糊地叫了两声,旁边婆媳倆便笑着说孩子是在回应他呢。 其实这些话都是成人滤镜下的自我推测,但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为人长辈的就忍不住将其当了真。 他们说笑了没一会儿,熊锦州进来了,后面是刚去送完豆腐的熊石山和熊锦平,“听锦州说人都醒了,我们来瞧瞧孩子。” 宁归竹便松手,讓王春华将孩子抱给两个男人看。 先前孩子都在王春华和柳秋红手里,这会儿父子倆总算能上手抱抱小孩了,他们有经验,抱小孩的动作称得上輕车熟路,见小家伙不哭不闹的,就忍不住逗了两声。 “好乖啊,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宁归竹点头,“就叫明煦,明心见性,温暖和煦。” “这名字好,听着就舒服。” 熊石山道:“孩子还小,是不是得取个小名用着?” 闻言,宁归竹下意识看向围在熊锦平身边,安安靜靜不说话,只踮着脚看弟弟的小孩们,问道:“金帛他们几个小名是什么?” “他们啊。”王春华道,“他们情况不一样,没给取小名呢。倒是茵茵,是直接用小名上的户籍。” 这名儿是熊才廉帮忙想的,取自绿草茵茵,因着听着不错,就没另取大名。 “这样啊……” 宁归竹在取小名上实在没天赋,纠结地蹙眉,不等他们继续商量,就见熊川水举手,问:“要不跟大旺二彩它们取一样的?” “嗯?” 大人们都没反应过来。 熊茵茵眼睛一亮,“对呀!大旺二彩,三宝四喜,这还差一个呢!随它们的名字取,貓貓狗狗肯定会保护弟弟的!” “……” 熊金帛已经开始思索了,“五……要不就叫五福吧!五福临门,多好听!” “…………” 沉默中,熊锦州嘀咕了句:“確实怪好听的。” 也吉利。 柳秋红拍了他一巴掌,但纠结半晌,又琢磨不出反驳的话来。 取小名是为了“贱名好养活”,这都跟貓狗论资排辈上了,好像也符合‘贱名’的说法,而且也比那什么狗蛋石头的好听吉利,好像没啥问题。 但视线垂下。 看着给弟弟取完名字,已经开始自顾自叫起五福来的三个,柳秋红总觉得手痒痒的。 宁归竹回神,思索了下后赞同地笑道:“小孩儿脑子转得就是快,这名字好。” 见他没生气,王春华和熊锦平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眼自家孩子。 见过长辈给孩子取名字的,也见过同辈帮忙想的,就这三个臭崽子,丁点大就帮着弟弟定名字,也得亏他们师父不介意。 “五福——五福——” 定下小名,大人们便忍不住去喊。 孩子啊啊叫着,在几人手里转了圈,回到宁归竹怀中,熊锦州终于找到机会,近距离看孩子。 宁归竹将孩子送过去点,輕声道:“你也抱抱他?” “不了不了。”熊锦州忙拒绝。 见他这么紧张,一家子都忍不住笑,怂恿着熊锦州动手抱抱,但不管他们怎么劝,他都没敢伸手。 柳秋红无奈搖头,“个没出息的。” 天色都开始黑了,一家子没在房间里久待,跟夫夫倆说了声后出去吃晚餐。 熊锦州在床边坐下,看着宁归竹怀里已经睡过去的小朋友,低声道:“娘说这个月会住下来,可能孩子们也会跟着住过来,要是有什么讓你不舒服的就跟我说,回头我去跟娘聊。” 生产后便是坐月子,柳秋红不太放心熊锦州在外面请的人,便琢磨着自己来照顾宁归竹,省得遇到什么事还得宁归竹费心安排。 “好。” 宁归竹对此没意见。 他看五福渐渐睡熟了,便輕声对熊锦州道:“我手有点酸,你把孩子抱搖床上去吧。” 熊锦州:“……” 见人沉默,宁归竹嘴角上扬,却还是明知故问地“嗯?”了一声。 熊锦州摸摸鼻子,没接孩子,而是转身去拆搖床。 这摇床还是熊锦州熊锦平兄弟俩用过的老物件,他几年前刚回来时,熊茵茵还用着这玩意儿,那时他不敢抱孩子,便是直接拆的摇床,这会儿弄起来也算是熟手了。 宁归竹眼睁睁瞧着他把东西拆了搬到面前,沉默良久终于气笑了,“你就不怕一会儿装上去时摔着他?” 熊锦州保证:“这个不用担心,茵茵就从没摔过。” “…………” 虽然有实证摆在面前,但宁归竹还是不放心,干脆抱着孩子往里侧放,说道:“那你找孩子们睡去,今晚我和五福睡。” “那不行。”熊锦州委委屈屈,“我晚上还要照顾你呢。” 宁归竹就用眼尾扫他。 装委屈没用了。 熊锦州心中叹气,又被宁归竹这一眼扫得心绪浮动。 他弯腰亲亲宁归竹,认命道:“那我先把东西装回去,你教教我怎么抱他?” “去吧。” 将摇床重新装回去,熊锦州来到床边,蹲下身看着宁归竹抱起那小不点,有样学样地摆出姿势来。 孩子落入怀中,轻飘飘的。 熊锦州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见他睡得香甜,又忍不住眉眼飞扬,“竹哥儿,他好乖啊。” 宁归竹便笑。 熊锦州看了会儿孩子,这才将他放到摇床里面。 没了孩子妨碍,熊锦州便关心起宁归竹来,“我去舀点水给你擦擦身子?” “好。”宁归竹点头。 生产的疼痛一时半会儿下不去,身上时不时就会出些汗,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熊锦州走出卧室,来到厨房才发现家里人都还在,貓狗蹲在旁边吃着饭,瞧着便很不情愿。 不过长辈都在,熊锦州只瞧了它们一眼,便收回视线问道:“怎么还不去睡?”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你咋出来了,饿了还是怎么?” “竹哥儿出了身汗不舒服,我想着烧点热水,给他擦擦身子。”熊锦州答。 “锅里烧着呢。” 柳秋红起身,揭开其中一个锅盖,讓熊锦州从里面舀水,同时指了指旁边的小锅,说道:“这里面温着的是羊奶,晚上睡警醒点,孩子饿了就给他喂一碗。” “啊,好。”熊锦州问道:“还要再烧开吗?” “不用,都是煮好了温着的。你再烧开的话,孩子饿睡着了也吃不上这顿。” 其余人闻言,笑声是止都止不住,熊锦州摸了摸鼻子,不由也笑了起来。 刚出生的孩子要注意的也就是吃和拉,柳秋红又交代了尿布的位置,让人記得勤检查小孩屁屁,别让他捂着。 一番叮嘱下来,熊锦州記是记住了,但也更紧张了。 王春华便说了另一个话题,“红鸡蛋都煮好了,明儿你带一些去县衙,给大家都发一发,还有县令大人家也别落了,至于家里那边,我明儿回去送。” “哎好,麻烦大嫂了。” “顺手的事情麻烦什么,就是这三个,他们得在这住几天,要是有什么捣蛋的地方,你记得直接动手揍,省得闹心。” “娘——” 被说,三人拖长声音,分外不满。 熊锦州嘴角上翘,却不为他们说好话,只说:“放心吧大嫂,我肯定不会客气。” 说笑两句,熊锦州便端着水回了卧室,家里其余人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纷纷起身回房间休息。 · 孩子晚上的啼哭是无法避免的,宁归竹被吵醒了好几次,愣是瞧着熊锦州从满头大汗不知如何下手,变成能抱起孩子一条龙检查的模样,最后一次醒来时,他甚至已经敢抱着孩子去厨房喝奶了。 “……” 有点想笑,但又怪心疼的。 总算将小祖宗再度哄睡,熊锦州把他放回被窝里,抱着宁归竹轻轻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很快睡去。 早晨,天色方亮。 家里其余人陆陆续续起了床。 孩子哭闹的动静小不了,昨晚几个成年人都起来瞧过,知道夫夫俩昨晚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儿便都放轻了动作,同时制止小孩们吵闹,“安静点,让你们师父小叔好好休息,不然就跟阿爹阿爷回村里去。” 闻言,三小只顿时老实了。 昨天大人们没心情留意他们,他们却是跟前跟后,将家里的安排听了个清清楚楚。 阿奶要留在这边照顾师父,阿娘要每天一大早去铺子里磨豆花卖,只有阿爷和阿爹会回村,但这会儿正是水稻育苗插秧的时间,又有豆腐房要忙活,都没时间管他们。 最最最重要的是,想跟五福弟弟玩! 五福,嘿嘿,他们取的名字呢。 眼见着三小只开始傻笑,熊锦平忍不住轻啧了声,拍着他们的后背,催促孩子赶紧去洗漱,等会儿就要吃饭了。 吃过饭,一家人各自忙活。 王春华今天不卖豆花,收拾了一批红鸡蛋,和熊石山熊锦平父子俩回了村里,准备在上午将喜气分出去,然后收拾好家里人换洗的衣服,再拿一些粮食,中午再跟着熊锦平一起来县里。 而父子俩,熊石山要去豆腐房一起干活,熊锦平则是换了旧衣挽着裤腿下了地。 孩子们随着猫狗在院子周围玩闹,柳秋红收拾好家里的卫生,刚歇下没多久,听见屋里孩子哭,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卧室门。 熊锦州正好也醒了,捏着鼻梁起身,见着柳秋红顿了下,“娘?” “是我,你再睡会儿吧,孩子我抱出去了。” “哎,好。” 闻言,熊锦州果断躺了回去。 昨晚睡得最长的时间都不到一个时辰,他这会儿着实是困得厉害,几乎是身体一着床就睡着了。 宁归竹倒是睡得好,身体都睡僵了。 他见熊锦州睡着,又坚持了会儿,实在受不了了才轻手轻脚起床。 熊锦州下意识要醒,宁归竹连忙止住步伐,低声说了两句,哄着人重新入睡后,这才从床上脱身。 身上还是有点疼,但在忍受范围内。 宁归竹放下门闩,在角落里用夜壶解决了生理问题,视线就开始往屋外落。 想出去洗手。 他小心翼翼拉开一条门缝,正好和抱着孩子的柳秋红对上视线。 “……” 柳秋红忙起身,“饿了?我给你端饭去。” “没。”宁归竹有些不好意思,“我刚解了小号,想洗洗手。” “哦哦,那我先把孩子放了。” 柳秋红知道宁归竹爱干净,闻言也没说什么,先进来把孩子放到摇床里,然后才出去端了水来。 洗完手,再洗脸刷牙,柳秋红又将早早准备好的早餐送了过来。 今天的早餐是蒸鸡蛋和肉粥,还剥了个红鸡蛋放在碗里。 宁归竹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偶尔留意一眼孩子,瞧瞧在床上睡着的人,确定没有吵醒他们才放心。 吃过饭,柳秋红收了碗筷,又要去收拾夜壶。 宁归竹不好意思让她弄,“要不,还是等锦州起来再弄吧。” “没事,我顺道就收拾了。”柳秋红看了眼夜壶里,说道:“怎么没上大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 宁归竹耳朵烧得通红,瞧着不好意思极了。 见他这样,柳秋红安慰道:“谁都有不舒服的日子,何况你这还是为了生小孩,有什么事别害羞,紧着自己舒服来知道吗?” “嗯……” 柳秋红出去收拾夜壶了,宁归竹坐在桌边,捂着脸用力搓了一回,才将热意按下去。 临近上值时,熊锦州终于醒来。 好好睡了一两个时辰,他精气神又足了,捧着宁归竹吧唧两口,问道:“有什么要让我做的没有?” “晚上回来多买些肉吧,我总感觉娘给咱们开小灶了。还有大旺它们,娘喂的可能比较随意,你记得再给点吃的,总不好一直饿着。” 宁归竹考虑得确实准确。 柳秋红也就在孕夫身上大方些,给亲儿子准备的都是寻常的素面,最多给放了一勺肉酱。 至于猫狗骡子…… 熊锦州想起四只昨晚吃饭那痛苦样,叹了口气道:“我尽量吧,晚点把它们喊到竹林里加餐去。” 喂馒头内脏汤什么的,亲娘见了肯定得絮叨许久,估摸着还会偷偷心疼钱。 这也不是柳秋红的问题,毕竟放眼周遭就没谁这么喂的。 而且内脏汤和糙馒头加起来,换算成钱后,他们每个月都要在五只身上花近二百文,也就是他们家进账多,不然早被吃垮了。 宁归竹亲亲他,笑着说道:“就辛苦你多费心啦。” 他主动,熊锦州低头,将啄吻加深。 时间已经不早,两人没再缠绵,熊锦州穿戴好捕快服,又瞧了瞧还在襁褓里熟睡的小孩,出了卧室。 洗脸刷牙。 柳秋红给他做了饭,就去找宁归竹了。 熊锦州抓紧时间,先把猫狗的饭准备好,偷偷招呼它们进了竹林里,然后把携带出来的糙馒头塞骡子嘴里,这才回到厨房大口吃完面,呼噜噜喝完汤便出了院子。 三个小孩在外面刨了半天的土,各自抱了一两根丑丑的东西,欢天喜地地进院子,“阿奶,师父,看我们弄了什么?!” 他们喊着,冲进了卧室。 两个大人定睛一瞧,不由乐了,“你们这是在竹林里刨出来的?” “是啊是啊,我们晚上吃竹笋好不好?” 小孩子眼巴巴地瞧着他们,又是他们辛苦刨回来的,大人哪里舍得拒绝,便松口应了。 于是三人欢呼一声,把竹笋往厨房墙边一放,欢快地跑了出去。 宁归竹忽然想起来,“他们用什么挖的竹笋?” 柳秋红闻言,“哎呀”一声,匆匆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上了家里三个捣蛋鬼。 过了会儿回来,好气又好笑地对宁归竹道:“用竹片刨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不是用刀就行,正好让他们打发下时间,免得跑出去。” “跑出去倒不怕,大旺二彩灵着呢,昨天他们三个被狗凶了好几回,还吓哭了。” 小孩子胆大包天,还能被自家狗吓哭,可见狗是有多凶了。 宁归竹问道:“没被咬吧?” “没呢。” 听孩子没什么事,宁归竹便放了心。 生产完坐月子也是一场折磨,身上疼,又憋在房间里不能出门走动,连开门窗通风都得守着暖和的中午才能开一会儿。 孩子是吃了睡,睡醒哭,然后吃了再睡。 日复一日,别说人了,猫狗的面相都显见着憔悴了下来。 “四喜,不可以跳过去哦。” 宁归竹缓声制止蹲在桌边,朝着摇床跃跃欲试的小猫,起身走近,捏住了它的小爪子。 这几个小家伙在外面野得很,身上不知道多少细菌虫子。 五福到底还小,这个时候不好接触太过,至少要等他大些,免疫力强了才能近距离接触。 不然…… 宁归竹笑眯眯威胁小猫,“或者四喜更喜欢洗澡?” “喵!” 四喜不满地叫了一声,跳下桌子。 不就是个幼崽嘛,有什么好瞧的,外面还有三个大幼崽呢。 三个大幼崽看见猫猫,热情地冲了过来,方才雄赳赳气昂昂出门的小猫,一溜烟就回到了卧室里,决定还是陪小幼崽好了。 宁归竹忍不住笑。 小孩儿在门口探头,“师父,我们可以进来看看弟弟吗?” “进来吧,声音小点,弟弟刚睡着。” “好~” 几人用气声应下,转身往外跑去,不一会儿就带着洗干净的小手进来,探着头去看里面的小不点。 数日过去,五福已经长开了,肤色也从红色,变成了与宁归竹相似的冷白皮,若是醒着时,乌溜溜的大眼睛总是弯着的,看着便让人满心欢喜。 这会儿他刚晒了太阳进来,脸颊上挂着浅浅的红晕,呼吸均匀平稳,越发漂亮乖巧。 三个小朋友都放轻了呼吸。 弟弟睡好香呀~ 第139章 第 139 章 坐月子 睡意是可以传染的, 看五福睡得香,三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会儿家里就寧归竹一个大人在,他不放心孩子们自己回房间, 便讓人在卧室的床铺上睡了。安顿好小孩, 他重新拿起针线,给孩子缝没弄完的玩偶。 玩偶的设计是只小熊, 怀里抱着根长长的竹子。 寧归竹本来想做小熊靠着竹子的, 但熊錦州瞧了,非耍赖说熊就应该抱着竹子, 而且还得抱严实点才行。 寧归竹:“……” 槽点太多,不是很想搭理熊錦州。 但谁讓那人长得好看,还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貌条件呢。 手里的玩偶已经有了雏形, 接下来便是剪下兔皮过长的兔毛,再将兔皮缝合到小熊身上,而多余的兔毛,正好成为竹子那部分的填充物。 纯棕色的兔子皮不太好找,价钱也贵些,寧归竹手上的动作很是仔细。 他沉浸在忙碌中一时忘了时间,躺在摇床上的五福醒了, 张着嘴啊啊叫了起来。 “嘶——” 宁归竹分神太快, 不小心被扎了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含着指尖,快速来到孩子身边。 看见阿爸, 五福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咧着嘴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五福寶寶醒了呀。” 宁归竹夹起声音,拿起旁边的帕子擦干净手,轻轻点了点小孩鼻尖, 先检查他尿布情况。 确定是干燥的,孩子又不见哭,宁归竹便没有伸手抱他,只是将凳子拉到摇床边,给小孩翻翻身,活动一下身体,然后用手指逗着他玩儿。 人类逗小孩的声音再小,也逃不出狗子的耳朵。 大旺顶开卧室门,帶着二彩大摇大摆地进了卧室,蹲在摇床边仰着脑袋,朝着宁归竹汪了一声。 耳边忽然炸响,小孩扁了扁嘴,不等宁归竹头疼,就听他啊啊两声,用力砸了两下小手,像是在发脾气一般。发完脾气,没听见狗狗叫,他便又高興起来。 “……” 宁归竹好笑地抱起孩子,“你吖你,一点点大,倒是懂得生气了。” 他给孩子调整了姿势,讓五福能和大旺二彩对视上,然后指着两只狗狗道:“按照你名字的序齿来说,这是你大哥,这是你二哥。” 小孩听不懂,看见陌生的物种,下意识伸手,要去抓狗狗耳朵。 宁归竹捏住他的小手,不讓抓。 相较于还懵懂的小孩,两只狗的反应就要大些。 它们此前已经被制止过很多回,这会儿也不凑上前,唯独尾巴甩成了風火轮,张着大嘴哈着气,高高興興地朝着幼崽汪汪叫。 或许动物和幼崽真能沟通吧。 狗汪一声,五福啊一声,有来有回,倒也欢乐。 他们的动静吵醒了猫儿,四喜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五福第一时间注意到它,啊啊地指着小猫,扭头去看阿爸。 “这是四喜,是你的猫咪姐姐哦。” 小孩只要听到宁归竹的说话声就高興了,也不管他是不是没说完,兀自朝着四喜伸手。 四喜才被宁归竹说过,不太想靠近小崽子,但又想瞧瞧他,便跳上桌蹲在了对角的位置,开始舔爪爪洗脸梳毛。 五福更兴奋了。 宁归竹差点没抱稳人。 慌忙将孩子约束在怀里,宁归竹重新调整了下姿势,方便五福去瞧猫猫狗狗。 “今儿倒是好,竟是醒着也没哭。”熊錦州声音帶笑地进来,手上拎着新买的糕点。 “小声些,金帛他们睡着呢。”宁归竹提醒。 五福听见阿爹的声音,扭过头来,啊啊地朝着熊錦州伸手,软乎乎的小身子力气不小,宁归竹一时有些控不住。 熊锦州忙大步过来,将糕点放在一边,弯腰抱起五福,轻笑着低头蹭蹭他,“是不是想阿爹了?” 五福一巴掌拍熊锦州脸上,清脆入耳。 熊锦州也不介意,就着姿势蹭了两下他的手,又抱着孩子去亲宁归竹,“有没有想我?” 宁归竹好笑,“你这才出去多久啊。” 本来出冬之后,上值时间就该恢复辰时初到未时末的,但陈县令想着宁归竹的情况,额外给了安排,让他维持冬季的上下值时间,又在此基础上,将午休延长到了半个时辰,这一算下来,熊锦州一天到头拢共就上一个半时辰的值。 熊锦州才不听呢,没听见宁归竹说想,便叹着气在旁边坐下,说道:“这有了孩子,竹哥儿你便不惦念我了。” 宁归竹:“……” 他没好气地伸出手,用力扯了两下熊锦州的脸颊肉,“胡言亂语。” 熊锦州笑嘻嘻。 夫夫俩低声说笑着,怀里的孩子也欢快起来,手脚胡亂挥舞着。 真要说不被惦念的,该是家里的猫狗才对,往日里不管是谁出门,猫狗迎接的动作永远会得到热情地回应,这会儿却是孤零零地坐在一边,瞧着他们一家三口。 宁归竹看得心酸,朝两只狗招招手,等狗头凑近后用力摸了摸,又试图去抱猫。 四喜:“……” 溜了溜了。 “说起来,最近怎么没瞧见三宝?”宁归竹看着跑走的小猫,有些遗憾地蜷了下手指,问熊锦州。 熊锦州回忆了下,“最近工坊里来了几只猫,它好像在外面抢地盘。” “赢了还是输了?”宁归竹只关注这个。 “不知道。”熊锦州道,“不过肯定是没受伤的。” 那就没关系了。 夫夫俩坐在一起轻声聊着天,怀里的五福又睡着了,熊锦州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回摇床里,抱住宁归竹的那一刻,忍不住喟叹出声。 風吹进卧室。 狗趴在摇床边昏昏欲睡,熊锦州把玩着宁归竹的手指,说起今日的事情,“大人今儿来问咱们给不给五福办百日宴。” “办吧。”宁归竹道:“之前洗三就随意了。” 洗三那天正逢大雨,冷得厉害,他们便只请了接生婆来主礼,自家热闹了一回。 “在这里还是回村弄?” “村里院子大些,但厨房没那么趁手。”宁归竹说着,便纠结起来。 熊锦州对此倒是有过一些想法,这会儿便道:“左右距离百日宴时间还长着呢,我琢磨着把屋子扩一扩,到时候可以让人多搭几个灶台。” 厨房是一家人过日子的重点区域,当初修房的时候,熊石山便特意让人往大了弄,这会儿并排再添两三个灶台也不碍事。 “现在不都忙着插秧种地嘛,应该请不到人吧?” 前儿宁归竹还听家里人发愁,说农忙难请人力,担心地会荒废掉呢。 “还有两个多月呢,搭个屋子很快的,我提前去找人说好,让他们先准备好东西,等农忙一过便开始动手。” “那也行。” 宁归竹想想,觉得没什么问题。 古代的房屋又没有甲醛问题,卡着百日宴前一天修好都行。 他叮嘱熊锦州:“让人修好点,放在外面的银钱要是不够的话,就去下面拿。” 两边屋里的地窖中都存了银两呢。 “我知道的。”熊锦州应声,又笑道:“你也清清家里的银钱,免得都不知道数。” 自从过了年后,家里也就在鸡蛋,和猫狗的内脏汤上花些银钱,入了春才偶尔买点肉,加起来都不超过半两银子。但入账上,他们两个的月银再加上吃食生意那边的分紅,已经连续两月入账十一二两银子了。 宁归竹孕晚期无心整理,熊锦州一颗心全挂他身上,银钱无处可用,便全攒在了箱笼中,如今衣服都空了部分放到另外的箱笼里去。 宁归竹听熊锦州这么说,“唔”了声,还真起身去看了看箱笼里的银钱。 加上年前没用完的那堆,粗略一算,竟然又有了八十来两。 宁归竹眉尾一扬,高兴道:“回头出月子了,我再多教些吃食手艺出去。” 当初教给人手艺就没奔着赚钱去,定的分紅年限也不长,现在想想,还是可以多教一点,至少孩子五岁前要稳住月入十两。 熊锦州只道:“你身体没问题就行。” “能有什么问题。”宁归竹活蹦乱跳地展示,“我感觉我现在出月子都行。” 熊锦州滿脸不赞同。 · 历经五日,玩偶终于缝好了。 棕色的皮毛贴合在小熊身上,瞧着像模像样的,被剪下来的部分,则被宁归竹填入到竹子那部分中,小熊的身体则是用荞麦壳填滿的,摸上去手感很是独特。 “五福~” 宁归竹抓着玩偶,在小孩面前晃啊晃。 小宝宝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伸着手去够宁归竹手里的小熊。 宁归竹逗了会儿,将小熊放到了五福怀里,看着小孩张嘴便去咬熊耳朵,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玩偶从里到外都被反复清洗暴晒过,啃就啃吧,也不用担心卫生问题。 小五福年纪还太小,啃了两口,觉得没意思,用力蹬腿将小熊踹走,又啊啊着朝宁归竹伸手。 这大概是要抱了。 念着他已经睡了许久,宁归竹弯腰将孩子抱起来,轻声哄着,帶他隔着窗看后面的小花园。 入了春,后院花园里枯败的花卉又复苏了,浅黄色的小花点缀在绿色间,是春天最宜人的画卷。 “那是迎春花,它开了,春天才算到来。”宁归竹抱着五福温声说着,给孩子唱迎春花的歌,“……好一朵迎春花茂盛艳丽春色雅,迎春花开,帶来了好年华……” 细腻柔和的粤语歌曲吸引了五福的注意力,他伸手碰了碰宁归竹的唇,高兴地在他怀里扭动着身体,张着嘴牙牙学语。 “这又是什么歌?” 柳秋紅带着奶进来,听见宁归竹唱歌,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他是真不耐烦坐月子,时间一长,对写写画画不感兴趣后,便抱着孩子唱歌,柳秋紅就没听到过重复的调儿。 “是南边的调,叫迎春花。”宁归竹道。 “怪好听的。” 柳秋红只评价了这么一句,便笑盈盈地朝五福拍手,“五福来,阿奶抱抱。” 小五福早已熟悉了家里人,见柳秋红伸手,便自然而然地张开了胳膊。 柳秋红抱过他时,他还用力蹬了好几下腿,“哎哟,这劲大的。” 柳秋红笑呵呵,问宁归竹:“你喂还是我喂?” “我来吧。” 宁归竹挽着袖子,兴致勃勃。 不像是在养崽,像是逮着了什么玩具,舍不得假手于人。 柳秋红便坐好,抱稳孩子,方便宁归竹给五福喂奶。 小孩不饿,喝奶慢吞吞的,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看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哥哥姐姐,便盯着他们不放。 被发现了。 三个小孩进入卧室,凑到大人身边看小五福喝奶。 柳秋红见着他们,问道:“饭都吃完了没?” “吃啦——” 午饭弄的是香椿炒蛋和萝卜丝炒肉丝,因着宁归竹不让柳秋红单独给他开小灶,他们便一直是小孩先吃大人后吃。 给小五福喂完奶,柳秋红端着碗出去,宁归竹将孩子放到摇床中,笑着摸摸三小只脑袋,问道:“要不要帮师父看着孩子?” “好~” 小朋友雀跃应声。 旁边桌子上摆着些小玩具,绣球、拨浪鼓、竹蜻蜓……样式各样,三个孩子拿着这些玩具去逗弟弟,逗着逗着,便会忍不住自己玩起来。 柳秋红端着饭菜进来,看见这一幕无奈摇头。这哪是带弟弟,分明是得了借口自己玩呢。 香椿鸡蛋实在是好吃,萝卜丝炒肉更是清淡又入味,配着米饭吃刚刚好。 宁归竹吃着饭,问道:“家里采回来的香椿多吗?” “还有些呢,你要喜欢的话,回头让你大哥再摘些带过来。” “那就得麻烦大哥了。”宁归竹也没客气。 柳秋红道:“你喜欢就不麻烦。” 吃过饭,柳秋红收拾了碗筷出去,又过了会儿,熊锦州才下值回来。 他中午的休息时间是正午这半个时辰,今儿是宁归竹饿得早,便早早弄了吃食。 不过准备的饭菜量是足的,熊锦州拿了个大碗,盛了半碗饭,又在上面铺满菜,端着碗便进了卧室。 三个小孩不小心把五福给哄睡了,这会儿见熊锦州回来,喊了声小叔后也不想跟大人凑堆,便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院子,找猫狗玩去。 看他们这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样儿,宁归竹忍不住道:“锦州,孩子们读书的事情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瞧他满脸的羡慕,熊锦州沉默两秒,选择赞同:“我觉得可以。” 终于不是什么他应该好好休息的话,宁归竹高兴起来,碎碎念着要怎么给小孩上课,等熊锦州吃完饭,又要他把他去年上课写过的那些纸都给找出来。 这边书房里只有很少的一小部分,熊锦州拿过来后,见宁归竹看得津津有味,当天晚上下值后,便回了村里一趟,把剩下的都拿了过来。 两人做事利落极了,第二天一早,孩子们于半梦半醒中,得知了要上课的噩耗。 “做什么怪相,你们师父坐着月子呢,愿意教你们就谢天谢地吧。”王春华没好气地拍了三人脑袋一巴掌。 小孩彻底醒了,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又好奇地问道:“师父起得来吗?” 五福弟弟每天晚上都哭,小叔和师父经常晚起呢。 闻言,王春华手一顿。 她下意识看了眼外面朦胧的天色,沉吟两秒,严肃地板起脸来,说孩子:“管你们师父做什么?他起之前你们不能背一背之前的文章诗词?” 年节里过得太自在,小孩年前养成的背书扎马步的习惯,早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小孩们:“……” 虽然阿娘说得很有道理,但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娘分明是没注意到时间问题! 被迫早起的小朋友幽怨地盯着王春华,王春华心虚了两秒,随即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瞧我做什么,赶紧穿好衣服,洗洗吃饭了。” “好——吧——” 谁让是亲娘呢,纵容。 宁归竹辰时末起来时,小孩们已经将去年学过的内容都背了遍,想不起来的部分,也照着熊锦州友情提供的纸读过,于是等宁归竹开展课程时,便觉得十分顺畅。 检查过小孩去年的功课,他将提前写好的板书纸张固定在竹格板上,开始教小孩读书。 找到了新的乐子,这坐月子便轻快了许多。 不过等一个月满解禁时,宁归竹还是忍不住地心情雀跃。 他是宅,不爱与人来往,但瞧瞧这一个月,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面,宁归竹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憋出抑郁症来了,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受得了的。 熊锦州提前调了假,站在堂屋后走廊上笑着看人四处瞧花,笑问:“要不要给孩子们放个假,我带你去玩一玩?” “去哪里玩?”宁归竹回头问道。 熊锦州道:“西城门外的風景很好,还有可以放風箏的地方。” “可是五福……” 不等宁归竹将担忧说出口,柳秋红就接话道:“要玩就好好玩,我在家呢,五福用不着你们操心。” 她就没见过坐月子坐得这么痛苦的,再看人这会儿眉眼飞扬的模样,便忍不住心软。 “谢谢娘!娘最好了!”宁归竹用力抱住柳秋红。 除了幼儿,柳秋红从未被这般热情地拥抱过,这会儿既觉得宁归竹孩子气,又忍不住乐开了花。 出去游玩的东西,熊锦州早就准备好了,他便趁着宁归竹欢喜的时间,赶紧给骡子套上车,又去找了猫狗来,一家子再度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柳秋红好笑摇头,回去看五福。 小孩儿还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阿爹阿爸已经跑了。 家里三个小的去铺子里送了早餐回来,在院门口深呼吸两口气,做好上课的心理准备后才推搡着进来。 见他们这样,柳秋红笑道:“你们师父有事,带着猫狗出门了。今天可以随便玩,但记得别离竹林太远知道吗?” 虽然安和县治安不错,工坊这边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但这边房屋多,孩子还是待在随时能找见的范围比较好。 听到可以放假,三人欢呼一声,跑到他们卧室去。 这大半个月下来,宁归竹也不是只教书的,还教了他们好几种游戏,其中就有跳绳。 这会儿三人拿了长长的布带,又找了板凳在院子里坐着,围着绳子蹦跶。 熊金帛和熊川水还好,熊茵茵人小腿短,十次有八次是错的,不过两个哥哥对她耐心很足,并不介意妹妹出错,老实等着妹妹跳完一轮,才会喊着换人。 家里热闹非凡,离开的车架才刚出西城门。 从这边进出的大多是富户,抬眸望去,马车五花八门,什么模样的都有。 宁归竹坐在熊锦州身边哼着小曲儿,三宝和四喜钻了出来,趴在车架侧面,原本用来固定箩筐的窄架上晃尾巴。大旺二彩体型太大,只勉强挤出个脑袋,耳朵一抖一抖,留意着周遭的声响。 从东城门出来,入目便是辽阔的田地和坐落在这儿的庄园,馒头牵着马车一路哒哒哒地往前跑,越过官道与村庄,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片野草地,旁边还有溪流与小山,树木层叠交错,在朝阳下分外漂亮。 这个时辰来放风箏的人不多,宁归竹跳下车深呼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还在车边收拾的熊锦州,探头:“在做什么?” “拿风箏,还有一些糕点,你要现在喝茶吗?” “先玩风筝吧!”宁归竹道。 风筝这东西在现代已经退出潮流,有很多人都没玩过,不过宁归竹小的时候会扯根绳绑住塑料袋看它被风吹得哗哗响,其中的趣味应该相差不大。 熊锦州拿了风筝出来,问他:“玩过吗?” “没有。”宁归竹跃跃欲试,“但我听说过怎么玩。” 熊锦州此前也没放过风筝,只是与人买时问过两句,这会儿两个理论新手也不怯场,就这么拿着风筝在草地上跑起来。 第140章 第 140 章 活力四射 今日只有些许微风, 草叶带着露珠倒伏,大旺二彩跟在人类身邊撒歡似的奔跑,充当了个十足十的绊脚石。 骡子溜溜哒哒甩着尾巴, 在草地上这啃一口那啃一口, 小猫缠着它的腿路过,猝不及防下, 脑袋毛被啃了两口, 咪咪嗷嗷着,愤怒地跑远了。 第n次避开绊脚石, 两人终于将风筝放到了天空上,他们凑在一起拉着线,看着风筝一点点升高, 松了口气,忍不住笑起来。 “好累啊。”寧归竹说着,面上是明媚的笑。 从怀孕之后,他的活动量就急速减少,这会儿跑了一通只觉得身心舒畅。 熊錦州揽着他的肩,道:“以后经常带你来玩?” “感觉有点难。”寧归竹心里算着,说道:“五福还小呢, 总不好经常讓娘帮我们看着孩子, 然后我们四处去玩吧。” “一个月三两次的,娘也不会介意。” “那到时候再说。” 这种小事,寧归竹不喜歡提前计划。 他放着风筝, 嘀嘀咕咕说没做完的事情,“去年说教家里做蒜蓉酱、洗玉米淀粉的,都没来得及弄,得找个大嫂他们有时间的空暇, 把事情弄了。玉米还好,地窖里那么多蒜呢,不尽快处理了,咱们家能吃到明年去。” 熊錦州对他这操心劲是服气的,想了想道:“那可能得过几天,稻苗应该发得差不多了,估摸着这个月会要插秧。” “啊。”寧归竹此前也没听他们提起过,闻言就道:“那要不讓娘回去照看家里?把三个小的留这儿,我现在可以出来活动了,应该能照顾好他们。” “唔……” 熊錦州道:“等回去再商量吧,现在的重点是好好玩。” 宁归竹想想也是,便将这些事情抛到了脑后,认真看着天空上飞起的风筝。 正值春日,出来玩的人并不算少。 两人放了没一会儿,周遭的人群就多了起来,大旺二彩在草地上撒欢时,被人强行薅了好几把,于是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車架邊,围着車架继续追逐打闹。 猫儿们叼着猎物从林子里出来,施舍地放在两只狗面前,等到大旺二彩将死兔子扯碎之后,便叼着它们那份上了車顶。 熊錦州回头看见这一幕,嘴角抽搐:“回去还得洗車顶。” 宁归竹笑眼弯弯。 风筝玩累了,夫夫俩回到马车邊,取出熊锦州提前买好的糕点和茶水,就坐在车架上吃着,偶尔抬头看看热闹的人群,大部分时间都是彼此低声闲聊着。 风带来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闲暇惬意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一些。 宁归竹吐出一口气,看着开始西斜的太阳,伸了个懒腰,“走吧,咱们回家。” “时间还早,也不着急。”熊锦州见他舍不得便道。 宁归竹摇了摇头,“回去吧,玩这么久也够了,不知道五福跟娘在家有没有哭闹,我不是很放心。” 那是他亲身孕育出来的孩子,此前从未分开过这么久,心中实在是挂念得很。 熊锦州闻言,便也没再多说。 他将猫狗和骡子招回来,架着车回了城。 从西城到工坊,中间的路不算近,还要经过两条市集,宁归竹瞧着路邊有刚采的面条菜,便下去买了些,又问熊锦州:“家里还有鸡蛋吗?” “有,但不多了。”熊锦州答。 于是宁归竹又多走了几步路,找到个顺带卖蛋的妇人,跟人买了十个鸡蛋。 现在入了春,天气暖和起来,鸡鸭便会恢复产蛋,买十来个够最近吃就好了。 许久没出来逛市集,宁归竹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车上。 工坊。 小孩的哭声连片响,柳秋紅心疼坏了,抱着五福一个劲地哄着,时不时往院子外面看一眼。 “阿奶阿奶!” 熊茵茵从外面跑进来,高兴道:“大旺它们回来啦!” 狗是跟着人一起出的门,它们回来了,便代表人也到家门口了。 柳秋紅夸了熊茵茵一句,快步往外面而去,正好与被熊金帛熊川水拉着,小跑而来的宁归竹遇上。 “五福,快看看是谁回来了?” 在柳秋紅怀里嗷嗷哭的小孩被手动转过脑袋,看见阿爸,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朝着宁归竹伸手,脚丫子不断蹬着。 宁归竹忙接过,抱住他后輕拍着哄道:“阿爸在这呢,不哭不哭哦。” 等孩子勉强小了些哭声,柳秋紅才开口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方才睡醒后就在哭,怎么哄都哄不住。” “我知道我知道!”熊川水举着小手,“弟弟是想师父了!” “就你鬼机灵。” 柳秋红没好气地戳了孩子脑袋一下。 宁归竹偏头亲亲小五福的脸蛋,看他还抽噎着,不由有些难受:“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 先前一直不见他们人影,柳秋红被孩子哭得心里难受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怪他们回来得太晚,但这会儿见宁归竹情绪低落,又开口安抚道:“这跟你去玩有什么关系。孩子就是这样,哭一阵笑一阵的,輕易找不到缘由。你好不容易得了松快,自然要尽兴才行。” 宁归竹看五福哭得通红的小脸,勉强笑了下说道:“我就是心疼。” 五福从前也哭,但很少哭得这么严重过。 “好了,我们先进去吧。”熊锦州方才在旁边一直没吭声,这会儿见孩子终于安静下来,抓着宁归竹的衣衫不停抽噎,便开口道,“可能是身上难受,回去把衣服脱了仔细瞧瞧就是。” “是是,先进去。”柳秋红道。 回到院子里,三人直接进了卧室。 宁归竹本来想将孩子放到摇床中慢慢检查,但五福一直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柳秋红道:“方才也这样,抱着吧,就这么脱也行。” 有两个成年人在旁边,小五福很快被脱了个精光,三人围着他仔细检查着,好半天才在脚丫子缝里看见个红肿的小包。 宁归竹抱稳孩子,輕轻碰了一下那儿,五福扁嘴,又要张着嘴大哭。 “这是什么虫子咬的,跳蚤?” 猫狗都是容易招惹到跳蚤的,宁归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上面。 “不像。”熊锦州否认,“应该是蚂蚁。” 蚂蚁咬起人来可疼,就是成年人遇着了,猝不及防下也能疼得一抽,何况是五福这么小的孩子。 “哎哟可怜我乖孙。”柳秋红摸摸小孩额头,“怪奶奶没注意到。” 宁归竹好笑,“娘,他那么哭闹,又在这种地方,你从哪儿注意去。这倒是个提醒,咱们家得熏一熏驱虫了。” 今天能被蚂蚁咬到,明天就有可能是马蜂蜈蚣或者蝎子,春日回暖,虫子都开始往外爬了,得多注意一些。 “我去买点艾草。”熊锦州道。 柳秋红张嘴,下意识想说家里有,但想想小五福方才哭得那么厉害,她便将话咽了回去,琢磨着尽快熏了艾草,也省得孩子再遇着東西。 宁归竹道:“再去药铺一趟,问问看有没有驱虫的药包?” “好。” 熊锦州走了,宁归竹和柳秋红帮小五福穿好衣服,这才想起家里其他几个娃娃,“也不知道金帛他们有没有被虫子咬。” “应该没。”柳秋红了解自家小孩,“真要被咬到,早过来哭着要糖吃了。” 宁归竹失笑,但还是道:“没咬着也得注意着,回头家里大大小小的屋子都熏一下。” 他这人不受蚊虫欢迎,穿越过来后也很少遇到这些東西,此前都没考虑到过这些。 “先给你们熏了,晚上我跟锦平说一声,讓他明天从家里带些艾草过来,省得再费那个钱。”柳秋红道。 宁归竹思索了下,没再多言。 小五福还难受着,时不时就哭一声,宁归竹抱着孩子哄,跟柳秋红说了一声后,带他去后院看花花草草转移注意力。 猫狗压着耳朵试探性地凑过来,见小孩的哭声没那么大了,便忍不住扒拉宁归竹的小腿。 宁归竹抱着孩子蹲下来,讓他们相互打个照面。 但还是不让孩子与猫狗接触,怕沾染上跳蚤之类的虫子。 熊锦州很快带着驱虫药包和艾草回来。 先将驱虫药包给孩子挂上,熊锦州把另两样交给宁归竹,“这个药包是给你的,这是止痒止痛的药,你给五福涂上,我去烧艾草。” “好,记得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别引起火来。” “知道。” 熊锦州回到屋里,找了烧火的石盆出来搬到卧室里时,柳秋红已经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挪到了靠墙的位置,再将较轻的压住,关紧门窗熏艾草。 宁归竹看着浓烟从缝隙里飘出来,低头吹吹涂好药的位置,笑着逗五福,“现在是不是不痛啦?” 五福吸着鼻子,咧嘴也笑开了。 傻傻的。 宁归竹抱住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三个小孩在花园里玩捉迷藏,猫狗也被它们拉着当了嘉宾,热闹非凡。 当天的晚餐还是柳秋红做的。 宁归竹终于坐在了餐桌上,看着满桌的饭菜高兴极了。 “把五福给我吧,我抱着吃顺手些。”熊锦州道。 孩子出生之后就数他带的最多,比宁归竹经验足,闻言他便没有拒绝,让熊锦州将五福抱了过去,只是动筷吃饭时,不自觉加快了些速度。 熊锦州自己吃着,偶尔垂眸看看小孩,抓住他胡乱挥舞的小手,不厌其烦。 小孩在熊锦州怀里扭着身子,对餐桌上的饭菜十分感兴趣,偏偏他年纪小,阿爹又是个反应快的,努力半天什么都没够着,最终只能啊啊着朝阿爹发脾气。 宁归竹吃完饭伸手,“好了,我来抱他,你安心吃饭。” “好。” 回到阿爸怀里,五福小腿用力蹬了两下,踩在宁归竹腿上,扭着脑袋去瞧桌子上的饭菜,再度挥舞起小手来。 可惜,阿爸和阿爹统一战线。 宁归竹直接抱着孩子出了厨房,不让他看饭桌。 等到家里人吃完饭,将碗筷都收拾好后,宁归竹才回到厨房里,抱着孩子看熊锦州喂奶,同时说起农忙时,柳秋红可以不用管他们,先回去照顾家里的事情。 一家子先前都商量着请邻里顺带做口饭了,闻言便道:“竹哥儿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 宁归竹笑道:“总归要试试的。”他顿了顿,“而且五福挺乖,我忙的时候,也可以让三个小的帮忙看着点他。” 说完,他笑着问小孩,“你们願不願意啊?” 熊金帛率先点头,“愿意的。” 带弟弟而已,他跟川水已经带过一个妹妹了,有经验。 熊茵茵更是欢快,从前家里就数她最小,现在多了个五福,她就是姐姐了! “这……” 家里人有些心动,但带孩子也不是什么轻松事,何况是四个。 宁归竹便多说了句,道:“如果到时候真的带不过来,我再请个人就是了,请个人打扫屋里也比村里请人做工好找人些。” 倒也是这回事,几人便没再多说。 熊锦平还要回村,他带上柳秋红提前留出来的饭,架着牛车出了城。 一家子先后打理好个人卫生,坐在厨房里面闲聊逗小孩。 宁归竹在浴室里仔仔细细搓洗了遍身体,出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都轻了好几斤。 熊锦州见着他进来,拿着布巾给宁归竹吸头发上的水。 “这怕是不好干。”王春华道。 宁归竹眉目飞扬,“没事,我可以晚点睡,正好带着五福在外面,让锦州好好睡个觉。” 他之前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坐月子不能出门,没能实施。 见他这样,几人失笑摇头。 坐月子坐得这么不情愿的,也就宁归竹了。 · 出了月子,宁归竹整个人活力四射。 柳秋红看他是真的能带住孩子,第三天时,便放心地收拾了东西,和王春华一起回了小河村。 之后王春华再来卖豆花,就是直接从村里用牛车拉来县里了,这样下午的时间,她也能在地里跟着干点活。 熊锦州本来是想请两天农忙假的,但陳县令表情为难,像是有什么事,他便主动放弃了农忙假,只是跟宁归竹商量后,送了些银钱回去,让他们忙不过来的话找人一起干活。 ——毕竟这里面也有他们家的地,总不好什么都不付出,只等着年末分粮分菜。 另一边。 陳县令琢磨了几天,旁敲侧击着,从熊锦州口中确定宁归竹的状态后,便上了门。 开门见山:“竹哥儿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我这几天想着,看能不能重新招收一批人学东西。孩子的话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已经找到放心的奶娘了,可以照顾好五福的。” 宁归竹闻言微愣,随即笑道:“伯父你不来我也准备去提了,工坊这边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也不好一直荒废着工学堂。” 培养的织布工和染布工已经足够,学堂已经安静了两月,先前留下来教学的老师,也都从学堂转移到了相应的岗位上,跟着一起干活。 听他这么说,陳县令也高兴起来,“确实不能荒废着,就是得辛苦你了。” 宁归竹摇头,“这是我想做的,不辛苦。” 从敏州怀孕回来后,陳县令一直考虑着他的身体,绝口不提工学堂的事情,但宁归竹自己心里是惦记着的,有时他是真的觉得身体无碍,但第一次怀孕,周围人又那么紧张,便强行压下了思绪,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享受闲散生活。 陈县令看着宁归竹真情实意的表情,心里越发的高兴,能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只是人生在世有很多事都能挡住人实行志向的步伐,何况宁归竹是个有夫有子的哥儿,陈县令原想着,这工学堂怕是又得空个两三年,这次来也就是不死心想试试,谁知人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两人便聊了会儿,主要内容便是工学堂下一堂课程。 宁归竹想着:“既然有了织布染布,不如再教一教纺线?本县能纺线的话,就又能降低些布料的成本。” 过去织布都是直接从外面买的线。 陈县令不挑,宁归竹刚一开口,他便点了头,听到能降低成本时,他琢磨了下道:“说起来,咱们县里的荒地还是挺多的,也不知道那棉花好不好种。” 宁归竹道:“这个我也不懂,不过若是能开放荒地,并明确棉花收购,大家应该会很愿意弄的。” 安和县县衙公信力足够,只要陈县令明确表态,百姓也不会太过抗拒。 陈县令很是心动,不过还是按捺住了,“我再考虑考虑。” 朝廷限制荒地开垦并非只是出于民生,更多的是考虑到这背后的利益纠缠,若是开放荒地开垦,先不说他只能保证他活着时的安定,朝堂上肯定会多不少与他相关的弹劾,总不能指望皇帝对他无脑信任。 宁归竹不懂这背后的纠缠,不过陈县令这么说,他便没再说下去,而是转而跟人聊起五福。 小孩着实可爱,再冷硬的心都会软化。 陈县令高高兴兴地逗了会儿孩子,跟宁归竹说好时间,便先回了陈府。 奶娘是第二天来的。 因着宁归竹和熊锦州不爱家里进外人,她只是白天过来帮忙带带孩子,晚上便回了不远处的院落休息。 那个院落还是宁归竹孕后期时,吕天骄派过来照顾他的人住的。 工学堂里没有纺线的工具。 宁归竹暂时不用去学堂教学,闲来无事,便与陈县令沟通过后,去瞧了瞧本朝拥有的纺机。 相较于织机,脚踏纺车算得上小巧,宁归竹借用人家的试了试,又去瞧麻线制作需要的工具。 麻线制作的技术虽然复杂,但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宁归竹去的时候,正好遇着人家在制麻线,他就跟人家家里的老人聊了聊,得知正在用的麻是去年秋日里便收了回来,日复一日的晒淋后才得的。 因是陈县令带着他来的,老人倒也热情,还带着宁归竹去瞧了瞧他们去年冬做好的麻线。 很多。 但那是一整个冬天里,家里老老少少十几口人手不停歇制出来的。 正看着,听见五福在外面哇哇大哭的动静。 奶娘抱着孩子,身边是更加拘束的小女孩,老人下意识训斥了孩子两句,贴着笑对宁归竹和陈县令道:“不好意思,家里孩子调皮,可能是没注意着力道,真不是有意的。” 宁归竹忙安抚,“小孩子玩闹哪有那么多事情,您也别说孩子,回头该委屈了。” 他上前,从奶娘手里接过五福,看见他手背上被划出深深的红痕,顿了下,轻声对小女孩道:“能给我看看你的手吗?” 小女孩抿着唇,下意识去看爷爷。 老人又习惯性训了两句,让她赶紧把手给人家看。 宁归竹不好说人家的教育方法,握着小女孩的手瞧了瞧,心下叹了口气,从竹篓里给孩子单独拿了个糖角,温声道:“阿叔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难过,爷爷训斥也只是担心你。” 这当官的人,天生就压在了老百姓身上。 他随陈县令而来,老人也是怕小孩会因着弄哭五福这事,惹了丧命的祸患。 被安慰,小女孩扁了嘴,委屈巴巴地说好。 宁归竹揉揉她的脑袋,与陈县令和奶娘离开这户人家。 等出了门,心里那口气便从面上叹了出来,有些难受地道:“我从未见过孩子手上生那么厚的茧。” 孩子天生皮肉嫩,起茧困难,但那个孩子手上的茧子,却瞧着与四五十岁的老人差不多。 就连安和当初手上的状态都比她好。 陈县令拍拍他的肩膀,陈述事实:“茧厚也是好事,至少说明他们家日子有奔头。” 宁归竹哑然。 是啊,安和手上的茧是少些薄些,但他从小就没吃饱过,甚至找不到干活的渠道。 140-150 第141章 第 141 章 带崽上课 看过纺线用的工具, 宁歸竹和陈县令便分开了,他从奶娘手里抱过五福,两人一起回了工坊。 家里。 熊川水跟熊茵茵正在跟狗斗智斗勇, 试图跑出竹林范围。 可惜他们虽然比同龄孩子力气大, 但还是比不过两只大狗的全力拉扯,尤其是身边还有个拖后腿的熊金帛。 宁歸竹看见这一幕, 忍不住揚眉, 高声问道:“你们几个幹什么呢?” 听见大人的声音,熊川水和熊茵茵顿时老实起来, 先前还在拖他们后腿的熊金帛,这会儿倒是又站在了弟弟妹妹跟前,指着不远处说道:“蹴鞠球跑到那里去了。” 蹴鞠球是他们阿爹给买的, 为的就是要哄住三人玩闹的心,以免他们乱跑让宁歸竹操心。 宁歸竹见状,下意识往那边去。 奶娘道:“我去捡吧。” 手里没孩子,她很快捡了蹴鞠球回来,宁归竹跟人道了谢,看向三个小孩。 熊茵茵抱住球,跟哥哥们一起乖乖道谢。 奶娘见状, 忍不住笑着摸摸小孩脑袋, 夸了一句“真乖”。 解决掉小孩往外跑的问题,宁归竹又拍了拍大旺二彩的脑袋,也夸它们:“好狗, 幹得不错。” 大旺二彩原本蹲在地上,被宁归竹又摸又夸的,顿时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围着宁归竹热情贴贴, 快速甩动的尾巴拍在手背上,毛茸茸的,手感贼好。 宁归竹抱着孩子,没敢跟它们闹,怕挑起两只的热情。 大概是领悟到了人类的拒绝,两只狗热情贴贴过后,便没再缠着他,只是跟在旁边与他们一起回家。 奶娘见着这一幕,笑道:“宁先生家里真是连貓狗都格外有灵性。” 宁归竹勾唇,只道:“一手帶大的是会更亲人些。”- 阳光明媚。 宁归竹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旁边是跟着出来读书的三小只,他背一句,小孩们就跟着读一句,怀中的五福打着小哈欠,手里抓着宁归竹垂落的长发,蜷着的指尖偶尔会动一下,安安静静的,若不去看,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 春日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没什么威慑力,暖洋洋的,晒得人浑身舒畅。 读过数遍,等小孩对文章有过大致印象后,便是含义讲解。 宁归竹讲得很細,三个小孩认认真真听着,等到宁归竹讲完之后,就是他们的提问时间。 ——因为不是专业的,宁归竹无法判断他们是否真的学透了,便强制要求每人每节课必须提十个问题,与文章无关也可,只要是在读书过程中想到的就行。 人类的教学声有来有往,貓狗在太阳底下翻了肚皮。 时间流逝,锅中炖着的骨湯香味越发浓郁。 宁归竹喝了口水,“歇两刻钟,玩的话不准出竹林,知道吗?” “知道了——” 三人乖乖应声,看宁归竹抱着五福进入屋内后,顿时欢呼一声,去找了蹴鞠球进入竹林里。 竹林很宽敞,地面也平坦,少数的坑坑洼洼,还是他们先前挖竹笋弄出来的。 想到竹笋,又瞧见了竹笋。 熊茵茵抱住踢过来的蹴鞠球,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哥哥们,“茵茵想吃竹笋了。” 熊金帛和熊川水一顿,对视一眼。 不说还好,一说,他们也有点想吃,尤其是上次师父做的腌笃鲜格外馋人。 三个小脑袋凑一起嘀嘀咕咕片刻,跑进院子里,“师父~~~晚上可以吃腌笃鲜吗?” 宁归竹聞声回头,“可以啊,不过你们要弄竹笋哦。” “没问题!” 三小只脆生生应了,找到他们先前用过的竹片,冲进了竹林里面。 看他们急匆匆地跑出去,宁归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舀了一小碗骨湯出来,端着放到桌上,又转身不疾不徐地盖上瓦罐盖子。 他在小桌边坐下,舀了一勺骨湯。 “啊,啊啊!” 五福激动地挥舞着小手,几乎要从宁归竹手里抢走勺子。 “乖,不要急。”宁归竹抱着人,有点不太好避开,幹脆把勺子里那口湯喝了,又拿了个碗过来,舀上两勺放进去慢慢吹凉。 碗比勺子稳当,就算被五福抓着,也没那么容易泼洒出来。 五福眼睁睁看着阿爸喝了汤,又去拿了别的东西,嘴巴一扁就要哭,但不等他开始号哭,那碗就被送到了嘴边。 小孩儿立即张开嘴,吧嗒吧嗒,还伸舌头去舔汤。 “……脏死了。”宁归竹轻啧。 五福喝着汤,圆溜溜的大眼睛幸福弯起,根本不知道阿爸的嫌弃。 自家的崽,嫌弃也得伺候好了。宁归竹给他喝过汤,将小孩的口水巾给扯了下来,又用软布仔仔細細地擦洗幹净,换上新的口水巾。 很好,擦过就还是漂亮崽。 宁归竹抱着小孩,笑眯眯地亲了口,“五福好香呀~” 才喝过骨汤,五福也开心,手脚胡乱飞舞起来。 两刻钟很快过去,三小只刨了六七根竹笋放在一边,宁归竹又帶着他们上了半个时辰的课,将孩子放到摇篮里面,让三人帮忙瞧着,宁归竹挽着袖子开始准备午饭。 提前炖好的骨汤自不必提,宁归竹蒸了份面条菜——家里人采了送来的,又炒了个鸡蛋。 等大米饭也出锅时,熊錦州总算是回来了。 “回来了,去洗把手再来吃饭。” “好。” 熊錦州应声,到厨房后面洗了手,又用毛巾擦了把脸,回来时忍不住抱了下宁归竹,问道:“今儿在家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孩子们都乖,还有奶娘帮把手,我闲得很。” 熊錦州好笑,“怎么连我都开始糊弄了,奶娘除了喂奶,其余时间能抱多久孩子?” 倒不是奶娘不干活,只是有外人在身边时,宁归竹会觉得浑身拘束——先前孕晚期能让吕将军派来的侍女们跟着,还是因为他第一次经历生产精神紧绷,现在有了选择,自然是更愿意亲力亲为了。 被熊錦州戳穿,宁归竹亲了亲他,转变话题道:“好了好了,快吃饭了。” 亲过人,便端着菜走到餐桌边,顺帶喊外面的孩子进来。 熊锦州则走出去,抱起自家的小五福。 小孩儿一上午没见着阿爹,这会儿被他抱住,格外兴奋地扑腾着,抱住熊锦州的脸啊呜啊呜啃了两口。 熊锦州故作要啃回去,把小孩逗得咯咯直笑。 “五福的劲儿是越来越大了。”熊锦州笑着抱稳孩子,回到厨房里面,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宁归竹聞言,倒是想起来,“一会儿得给他剪一下指甲,今天差点抓伤茵茵。” 早上起来的时候,熊茵茵去逗有起床气的五福开心,结果被一把抓住脸,幸好宁归竹就在旁边,及时伸手才没让茵茵受伤。 熊锦州聞言,拿起五福的小手瞧了瞧。 那指甲也不长,但摸着时感觉还挺锋利的,熊锦州亲了亲,“怎么能抓姐姐呢,姐姐被抓疼了得多难受啊。” 五福听不懂,五福把手呼到了熊锦州脸上,宁归竹眼见着熊锦州不仅不制止,还这么逗着他玩,好气又好笑,抓着五福的手輕拍了几下,“不准这样打人!” 熊锦州:“别对孩子那么凶嘛。” 宁归竹瞪他,“你这么弄,回头他以为这是在表达喜欢,见着谁都呼两巴掌怎么办?!” 熊锦州:“……” 心虚,闭嘴。 宁归竹见人老实了,坐下来给三个孩子夹菜,说道:“細嚼慢咽,吃饱了玩一会儿就去午睡。” “好~” 照顾着三人,宁归竹看熊锦州抱着五福,吃饭吃得手忙脚乱的样子,方才那一点点的火气又消了,抬手给他夹菜,偶尔也会顺帶喂一口,熊锦州笑眯眯地享受着。 宁归竹先吃完饭抱走孩子,好让熊锦州能安心用餐。 等熊锦州吃好,宁归竹才问:“今天事情很多?” “嗯,大人让我们带人把县里打扫下,估摸着会忙几天。” “哦……”宁归竹疑惑地偏了偏头,“县里卫生一直挺好啊,怎么还要特意收拾一遍。” 安和县城是开国后重修的,下水道安排得还算到位,再加上陈县令来后又抓过几回卫生问题,所以城里还是挺干净的。 熊锦州道:“不知道,可能是出门溜达时,又见着什么碍眼的东西了吧。” 他还挺习以为常的。 宁归竹闻言便也没多想,抱着五福哄着,试图把这小崽子给哄睡。 一会儿他跟熊锦州就该休息了,五福要是不先睡着,他们俩的午休便也会打水漂。 五福听着摇篮曲,眼睛亮亮的。 宁归竹:“……” “看来今儿是睡不成了。”熊锦州笑道,“那我去把他的尿布口水巾给洗了。” 宁归竹叹气,“行吧。” 又叮嘱熊锦州:“先洗口水巾。” 小孩尿布脏死了,宁归竹光是想想先洗尿布再洗口水巾的场景,都忍不住想把东西丢出去。 熊锦州揚眉,伸手拥住他,隔着孩子亲了人好几下。 现在多亲亲,晚点等他洗了尿布回来,宁归竹愿不愿意被他抱都不一定了。 宁归竹眼角余光看见熊川水跑过的身影,不由红了脸,推着熊锦州道:“你快点去,我带五福晒太阳去了。” “好。” 熊锦州嘴上应着,还是亲了下人,这才去忙活。 宁归竹带着五福去拿了剪刀,坐躺椅上给五福剪过指甲,将大剪刀放到小桌上,他抱着孩子用力往后一靠,身体随着躺椅大幅度地摇晃起来。 小五福很喜欢这种被晃动的感觉,在宁归竹怀里爬着,伸手去探索躺椅。 数着时间差不多了,宁归竹提醒还在追逐打闹的三个孩子,“去喝口水,上个厕所,回房间午睡。” “知道啦师父——” 三人应声,顺着宁归竹的话忙了圈,最后进入卧室里,脱衣上床睡觉。 熊锦州洗干净小孩弄脏的东西,重新舀了盆干净的水,用澡豆仔仔细细地搓洗了一回手,又拿瓢将他洗尿布时接触过的东西全部清洗一遍,然后再洗一回手。 弄完,放置好东西,熊锦州在侧院找到了宁归竹。 没瞧见五福,熊锦州略一扬眉,直接将手伸到了宁归竹面前。 宁归竹下意识一个后仰,躺椅随着他的动作往后倒,又回弹着要晃回来,他忙抓住熊锦州的手将人拉开了点,偏头瞪人:“你干什么啊!” 熊锦州笑眯眯,“洗干净了的,要不要闻闻。” “不要。” 宁归竹嫌弃。 看他这样,熊锦州就忍不住乐,故意逗他:“怎么自己孩子也嫌弃啊。” 宁归竹輕哼着,“谁说自己孩子就不能嫌弃了。” 不嫌弃屎尿的都是条件不允许,但家里有熊锦州忙活这些,宁归竹便嫌弃得理直气壮。 不过…… 宁归竹道:“要不,请个人帮忙洗?” 县里是有专门给人洗衣服的妇女哥儿的,价钱也不怎么贵,请了人,也省得熊锦州天天折腾。 “没事,我又不是洗不干净。”熊锦州懒洋洋的,“少个人进出咱们家多好。” 宁归竹笑着调侃,“不担心给小孩洗尿布会毁了你的前途?” 这话还是他跟奶娘闲聊时听来的,说是很多男人都有这种想法,輕易不肯沾染尿布。 熊锦州疑惑偏头,“前途?我?” 捕头再努力也当不上县令啊。 宁归竹看他这副表情,扑哧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你啊,怎么就这么好呢。” 被夸了,熊锦州笑弯眼睛,说道:“与你学的啊。” 宁归竹哑然。 这说着说着就往他身上夸的毛病也不知是从哪来的。 说着话,奶娘抱着喝饱奶的孩子出来。熊锦州见状起身,接过孩子对奶娘道谢。 奶娘道:“已经睡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好。”宁归竹点头,说道:“厨房里给你留了碗骨汤,回去时记得带回去。” “好。”奶娘笑着应声。 为了能让孩子吃好,奶娘每天的饭食都是陈府那边送过来的。不过最让她期待的,还是宁归竹雷打不动的每日炖汤,不管是什么材料做的都很香。 奶娘回到屋里,宁归竹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侧的位置,朝熊锦州做出邀请:“来吧。” 躺椅是双人躺椅,两个人躺下刚刚好,熊锦州将睡熟的孩子放到身上,抬起手枕在脑后。 宁归竹的嫌弃就是薛定谔的猫。 先前隔着段距离都不想搭理人,这会儿见熊锦州的手没有伸过来便满足了,他侧身靠在熊锦州肩膀上,低头垂眸,轻轻戳着小孩的脸颊软肉。五福柔软的唇瓣被戳开,发出啵的一声,将宁归竹逗得笑眼弯弯。 午睡的时间已经不多,但夫郎和孩子都在,熊锦州还是好好休息了会儿。 被生物钟唤醒,熊锦州见宁归竹睁着眼,问道:“你没睡?” 宁归竹轻轻摇了下头,“你是不是要去上值了?” “嗯。”熊锦州起身,将孩子放到宁归竹怀里,手轻轻抵着躺椅后背,亲了亲宁归竹的唇,“也稍微休息会儿,不着急给他们上课。” “好,我知道的。” 目送熊锦州离开,宁归竹换了个姿势,将搭在旁边的薄被叠好放在身边,然后再把五福放上去,他侧身,抱好小孩打瞌睡。 这到底不是个安全的姿势,宁归竹也没睡熟,听见屋里小孩起身的动静便醒了。 下午的算数课格外催人入梦些,侧院里一时间哈欠声连天,只有婴儿的欢笑与哭闹格外生机勃勃- 纺线所需的东西花了几天,总算是全部准备好了。 时隔多日,宁归竹难得地起了早床,坐在镜子前打着哈欠,由熊锦州动手给他束发。 长发高高束起,熊锦州看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下,满意道:“不错。” 宁归竹抬手摸了摸,笑弯了眼睛:“是扎得挺好的,你坐吧,该我来了。” “好。” 两人交换了位置。 宁归竹爱给熊锦州打扮,时不时就会给人换一种编发,可惜的是熊锦州不带发簪,只能依靠发带折腾。 宁归竹仔细瞧了下,感觉还算不错,又顺手抽了一缕发尾,将其编成细细的三股辫,垂在熊锦州的身前。 仔细瞧过,宁归竹捧住男人的脸用力亲了口,夸道:“真帅。” 闻言,熊锦州故意扬眉,嘴角噙了点笑,道:“你喜欢就好。” 宁归竹摸摸红了耳朵。 哎呀,有些人真的是,引人犯罪。 说闹几句,出卧室吃早餐。 早餐是笋肉包和王春华送来的豆花,两大三小坐在桌边,咬一口包子,笋肉馅脆爽弹牙,咸香浓郁,沾染了笋肉汁水的包子皮松软中带着咸鲜,再喝一口香醇的甜豆花,美滋滋。 吃饱饭,正收拾着厨房呢,卧室里传来哭声。 “我去看看孩子。” 宁归竹说了声,忙放下东西往卧室里去。 熊锦州头也不抬。 三兄妹把碗筷放到洗碗盆里,跟熊锦州说了声后,便迈开小短腿去看爱哭的五福弟弟。 五福是醒来没见着人才哭的,被宁归竹抱起后便咯咯笑了起来,看见哥哥姐姐们后更是开心不已。 笑闹片刻,宁归竹给他换了身干净衣衫,又揉揉三小只的脑袋,“沙盘都收好了吗?” 三人乖乖点头。 “那现在就去拿了来,一会儿让你们小叔拎着。” “好~” 家里准备着,奶娘也过来了,她接过五福,去书房里给小孩喂奶,熊锦州和宁归竹喂了猫狗和骡子,快要出门时,又动手将馒头的缰绳拴在了竹林中央。 “乖一点别啃绳子,这么长呢,也够你活动了。”熊锦州拍着馒头叮嘱。 一年过去,骡子又长了个,被熊锦州说,它偏头就要去啃熊锦州的发型,被早有预料的熊锦州一巴掌拍嘴巴子上。 馒头:“……” 不开心。 人类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大旺二彩站在门口,疑惑地偏了偏头,犹豫再三还是迈腿追了出来。 熊锦州见状等了下,然后才将院门关上。 院落和工学堂的距离并不远,他们到的时候,晉汤已经在这等着了,瞧见一家子笑着点了点头,只与宁归竹道:“给你换了个学堂,旁边就是休息的小房间,现下都收拾好了。” 宁归竹听陈县令提过两句,闻言便对晉汤道谢,“真是麻烦晋管事了。” 晋汤笑着打趣了句,“我们都得靠着你才有事做呢,这有什么麻烦的。” 宁归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新学堂的位置距离工学堂小侧门很近,从这边出去,直接就能看到家里的竹林,若是从院落后门进的话,能缩短不少回家的路程。 学堂内已经放上了脚踏纺车,各年龄段的学生们在学堂里闲聊,看见晋汤带人过来,下意识汇聚到了窗户这边,好奇地瞧着他们。 不过一行人没急着进学堂。 学堂旁边是一间不算小的休息室,屏风隔开了床铺,里面放着摇椅和三张学案,门这边的窗户前放着书桌,上面摆着的笔墨纸砚都是给宁归竹用的。 角落里还放了两个窝,一瞧便是给猫狗准备的。这若是哪天家里不得空,宁归竹一家子都能在这里住下。 见他神情动容,晋汤心中满意,喜欢便没白费他的心思。 看到结果他也不再多留,将钥匙交给宁归竹后去忙了,熊锦州还要去上值,帮着把孩子们的沙盘放好,也与宁归竹告别。 这会儿距离正式上课还有些早,学堂里的人都没到齐,宁归竹便在休息室里教孩子们读书,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便留下作业进入隔壁学堂。 站在熟悉的讲台上,宁归竹笑着跟大家做了遍自我介绍,视线扫过台下,竟然看见了安和。 他微一扬眉,也没急着这会儿问情况,直入正题教人纺线。 第142章 第 142 章 教学日常 纺線与织布不同。 依宁歸竹来看, 用脚踏纺车纺線没有技巧可言,纯靠練习将熟練度刷上去。 能进入学堂里的人,多少手上帶个巧字, 宁歸竹示范了一遍, 便讓大家自己动手,他则一个个手把手地调整指导过去。 剛接触纺線的人往往掌握不好量和速度, 纺出来的線时粗时细也就算了, 还经常一不小心就断开来,续都续不上。 眼见着他们出错后越发緊张, 不得章法,宁歸竹提了些音量安抚道:“剛接触纺线大多都是这么个成果,放平心态慢慢来, 練得多了自然就能纺好了。” 听宁歸竹这么说,学生们心中的緊绷确实放松了点,但也仅此而已了,该出的差错一点不少,每当宁归竹来到身前,那更是错漏百出。 宁归竹微一扬眉。 先前教织布和染布时,都有个理论课的过程, 大家对宁归竹有了些熟悉后再上手, 面对他的检查时也就没那么紧张,这回纺线他是实在找不到更多的理论点了,才发现自己在大家面前居然还有些师威。 怪奇特的。 心里想着, 宁归竹便暂时放弃了手把手教导的想法,继续巡视着,看着众人纺得乱七八糟的线,开始琢磨这些东西能加工成什么东西。 能卖一点是一点, 总不能讓陈县令的钱全打了水漂——光凭为国为民的一颗心无条件付出,总会有累的那一天。 想到这,顿了顿。 也不算无条件,他们县令有大志向,想要千古留名呢。 宁归竹无声地弯了下眼睛,思绪只跑偏一瞬便回归了正轨,继续琢磨纺线加工的问题。 这事一时半会儿没个具体思路,宁归竹想不到便在学堂内巡视,经过安和身邊时,瞧见他的线已经匀称许多,不由停下来,仔细查看。 安和与他熟悉,虽说学堂上与平常有几分不同,但也不会因他到来而紧张到出错,手上的动作依旧是稳当的。 瞧着那股粗线一点点出炉,宁归竹拍拍他肩膀,“不错,再练练匀称度,便试着把线放细一些。” 就他纺出来的这个线,都快有麻绳一半粗了。 “嗯!”安和忙点头。 宁归竹夸完安和,拍拍手吸引其余人注意,“大家可以看看安和纺线的方法,既然一时半会儿纺不出细线来,就不着急追求细度,先把棉线纺匀再说。” 听他这么说,有恍然大悟的,也有迟疑茫然的。 有人问:“先生,我们可以去瞧瞧吗?” 宁归竹颔首,“自己来看。” 于是便有好几人起身走了过来,他们也不开口询问安和,便安静地站在旁邊瞧着,安和手上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被宁归竹拍拍肩膀示意继续。 对于没经历过教育的人而言,看只稍微厉害点的人制作,再有样学样地实操,比听理论更容易落到实处。 看过纺线的人回去尝试了,又有新的人来到近前看安和纺线,宁归竹瞧了会儿,见他们都安安静静的没打扰其他人,便抬步出了学堂,到隔壁看了看三个孩子的读书情况,顺帶瞧瞧小五福。 孩子方才喝过奶又睡了,三人在沙盘上写的大字还算规整,就是缺胳膊少腿的。 宁归竹纠正了遍,讓他们重新写一回,很快回到学堂之中。 这邊虽要守着,却不像三个孩子那般需要时刻开口教导,宁归竹便坐在分给他的那架脚踏纺车前,动手纺线。 · 时间在忙碌中过去,宁归竹将纺好的线团放在旁邊,等了会儿,听见铜锣声响便宣布了下课。 他先一步走出学堂,迎面就遇上了熊錦州,他嘴角带笑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刻钟了。” 熊錦州握住他的手,垂眸仔细瞧他的手指。好不容易重新养得细嫩的手指,又因着长时间的捻线有了微微的红肿,他蹙着眉,轻轻吹了吹,“疼不疼?” 宁归竹指腹相合捏了下,“还好,不严重。” 说着话,看见安和从旁边出来,笑着朝人招了招手。 安和本来就是来寻他的,这会儿便来到两人跟前,笑着和熊錦州打了声招呼,又与宁归竹道:“先生身体养好了吗?” 染坊事多,他先前忙着干活,宁归竹孕晚期和坐月子时,都是寡奶奶来看的。 “早好了。”宁归竹抬手,轻轻贴合着小孩的后脑勺,说道:“跟我们回去吃午饭?正好也与五福认认脸。” 安和原想拒绝的,听宁归竹后面的话,便又改换态度点头应了。 说定,三人进了休息间。 熊家三兄妹剛放下竹枝笔,看见安和进来,三人立即就跑了过来,围着安和热热闹闹地询问情况。 宁归竹没管他们,先去看了下三人的作业情况。 今儿上午练的都是新学的字,头两个还因着刚纠正过是对的,到后面就又缺胳膊少腿起来,看得人好气又好笑。 不过宁归竹也能理解。 同样的字写多了,就总感觉那字不是原本的字,他幼时练简体字都经常这儿少一笔那儿多一笔的,何况是如今的繁体字。 而且话又说回来,古代对字要求其实并不那么严苛,只要能讓人认出便可。若是能混出些名声来,那多一笔少一笔的,就不叫写错了,叫变体字。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自我逗趣,面对刚开始学字练字的孩子们时,还是得严苛一些,不能让他们连正经笔画都不知晓。 于是,三小只又蔫蔫地挨了回骂。 说骂也不恰当,宁归竹总是温柔的,说话也慢声细语的,但是其中的斥责之意并不会少,而且旁边那么多人瞧着,小孩面上臊得慌,手掌心挨板子的时候,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宁归竹也不哄。 也是教得久了,有了点经验,他才知道刚训完孩子是不能哄的,不然小孩不将话放在心上,而且也会有损老师的威严,以后容易说话不管用。 于是他放下戒尺,去摇床里抱自家崽。 小五福刚喝了奶,正咿咿呀呀地抓着小熊玩偶扯,被阿爸抱起来,手中抓着的小熊就落了下去,改而抓住了宁归竹一缕长发。 “走吧,回家吃饭。”宁归竹拍拍他,这才开口道。 三小只还委屈羞恼着,见师父不管他们,直接去抱五福,这心里便怎么都得劲不起来,于是气哼哼地往前面跑了去。 安和哎了一声,没喊住他们,下意识偏头去看宁归竹。 宁归竹放轻了声音,“没事,他们气性大,但消气快,一会儿就好了。” “哦……”安和将信将疑。 熊錦州拍拍两只狗,“去,跟上他们。” 大旺二彩汪了声,撒丫子追了上去,两只猫儿不知何时上了墙头,尾巴高高翘起,看看前面的人类幼崽和狗,又看看不疾不徐,还在锁门的人类,一个晃眼间便从人类视线中消失了。 锁好门,一行人从小侧门回到院子里。 奶娘没进院子,直接回了自己的住所,熊锦州从宁归竹手里抱走五福,哄着他放开宁归竹的手。 “安和,你去和他们仨商量下,看中午有什么想吃的没?” “哎好。”安和应声,去找小孩了。 将小朋友打发到一堆去玩,宁归竹挽着袖子先煮米饭。 煮饭的炉子才生好火,安和带着三人跑过来,趴在厨房门框上,探头说道:“宁先生,我们想吃腌笃鮮和青菜蛋汤。” 这两样一听就都是自家孩子想吃的,宁归竹问道:“那你呢?” 安和说道:“我都喜欢的。” 他和奶奶的做饭手艺都很一般,味道便只能依靠原材料变化,因而没什么具体的偏好,也想不出菜名来。 宁归竹想了下,说道:“我再做个糖醋里脊,你一会儿尝尝看喜不喜欢?” “好~麻烦宁先生了。” “不麻烦,你们去玩吧,午饭还差一会儿呢。” 让小孩子离开,熊锦州抱着五福,说道:“我去把五福放下来,一会儿过来给你帮忙?” “别了,他醒着呢,放久了得哭。”宁归竹想想就头皮发麻,说道:“今儿的菜都简单,一会儿我抱着他,你动手剁个排骨就是。” “行。” 剁排骨这事宁归竹也不是干不了,但过日子嘛,没必要大包大揽。 宁归竹很快准备好其余的材料,从熊锦州怀里接过五福,逗着他去看熊锦州剁骨头。 高高举起的菜刀对婴幼儿没有半分威慑力可言,小家夥胆大包天还想伸手去接,宁归竹好笑地捏住他的手,轻轻揉了揉小家夥的脸蛋,“胆子也太大了些。” 熊锦州剁着骨头,“胆大点好,再大点儿,让他跟着我练练刀,回头出嫁了看谁敢欺负他。” “咱们五福会不会出嫁还不一定呢。” “不出嫁也得学啊。”熊锦州更理直气壮了,“万一咱俩不在了,人家觉得他一哥儿好欺负怎么办?” 宁归竹闻言失笑,夸他:“说得很有道理。” 多学点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骨头准备好,宁归竹开始准备做午餐。 腊肉切厚片和排骨块一起入锅焯水,然后与竹笋片、豆腐皮一起炖成腌笃鮮,另外烧锅准备糖醋里脊。 熊锦州单手抱着孩子,打开瓦罐盖子,顺手搅拌着锅里的米,检查炖煮的情况。 他手上力气足,又抱久了孩子有经验,这会儿任五福如何扑腾,他手上的动作都稳稳当当的,不受半分影响。 虽说不是第一次见着这一幕了,但宁归竹还是忍不住时时去看。 将炸好的里脊放在旁边,宁归竹伸手抱了会儿孩子,熊锦州便动作利落地将煮好的米沥掉米汤,重新煨好大米。等他将孩子接回去,宁归竹才继续做晚餐。 熊锦州看着白花花的米汤,问道:“竹哥儿,要不要让五福喝点米汤试试?” 在穷人心中,米汤也是个好东西,因而不少婴幼儿都喝过。 “行啊,吹凉了给他尝尝。”宁归竹并不制止。 熊锦州便舀了一小碗出来,坐在桌边吹凉后,试探地喂给小五福。满月后,小家伙对周围的好奇心便大大增加,这会儿自然是来者不拒,嗷呜一口咬住。 米汤只有纯正的米香,没什么特殊的滋味,但五福依旧喝得很开心。 宁归竹做好糖醋排骨一回头,眼见着熊锦州还要添汤,忙制止道:“不是才喝过奶嘛,一会儿喂撑了。” “也是。”熊锦州住手,“留点肚子,正好给他喂点蛋汤和腌笃鮮的汤尝尝味。” 宁归竹笑着摇头。 青菜蛋汤煮好,腌笃鮮也炖煮得差不多了,宁归竹盛菜出锅,让熊锦州去喊四个孩子回来。 不一会儿,玩得一身脏兮兮的小家伙们就钻进了厨房里,一路喊着“师父”“先生”地穿过厨房,到了后门的位置洗手洗脸。 等到清洗干净,一家子坐下来吃午餐。 腌笃鲜主打一个鲜字,汤汁奶白浓郁,肉软嫩易嚼,煨透的笋片脆嫩爽口,豆皮则吸满了汤汁的精华,几乎要将人舌头都鲜掉,也不怪几个孩子都爱吃。 当然,腌笃鲜好吃,糖醋里脊也不遑多让,酸甜口的味道很受人喜欢,最先被解决掉的就是这一道菜。 宁归竹吃完饭,给自己盛了碗青菜蛋汤放在旁边,从熊锦州手里接过五福,给他舀了一小碗腌笃鲜的汤汁。 到了能稍稍造下反的阿爸怀里,小五福的手直奔桌边的碗而去,宁归竹早有预料,抱着他往后一仰,轻轻打了下崽子的手,凶他:“不听话是不是?” 五福:委屈巴巴 但再委屈也没用,直到腌笃鲜的汤彻底冷好,宁归竹试过温度之后,才给嘴馋的崽崽尝个味道。 就那一点点汤底,五福喝着,忍不住地吧唧嘴。 宁归竹:“……” 只恨小家伙现在还听不懂人话,不能纠正这毛病。 第143章 第 143 章 好消息 熊錦州因着先前要抱孩子, 吃得慢一些,因而是最后一个放碗的,宁歸竹抱着孩子起身, 看四个小的帮忙收碗筷擦桌子, 无声地笑了下。 帮忙收好东西,安和就准備告辞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早有准備的宁歸竹打断, 说道:“安和,这几天你就在家里睡吧?正好能跟我们一起吃饭。” “不不不不——”安和一张脸涨得通紅, 极其不好意思地连声道:“先生不用担心我的,房舍那边我还可以去睡,学堂内的食堂也不错, 还是不麻烦先生了!” 宁歸竹抬手,拍拍他的脑袋,“也就添双筷子的事情,麻烦什么。” 见小孩还是用力摇着脑袋,他想了下道:“你要是怕添麻烦的话,就帮我带带五福,顺带陪这三个玩儿, 他们天天在家没个别的小伙伴, 我都怕关出病来。” 这倒也不是空话。 工坊如今虽然多了些人,但住得都是些来干活的,没什么能自由玩耍的小孩, 三人想要找小伙伴的话只能出工坊。这中间的距离可不算近,若是遇到拐子,那就是一家子人的伤心事。 安和还是不想麻烦宁歸竹,他老实道:“我住在工坊也可以跟茵茵他们玩的。” 宁归竹道:“那还得来来回回地跑, 你也不嫌麻烦。” 说着,他给三个小的使了个眼神。 三小只立刻领会,黏黏糊糊地缠着安和,“安和哥哥~你就住下来嘛~我们一起玩,还可以一起睡觉,哥哥哥哥哥哥哥——” 像母鸡下蛋了。 宁归竹嘴角上翘,抱着五福,静悄悄地回了厨房。 熊錦州把洗好的碗筷放回橱柜里,笑着问道:“外面这是在做什么呢?” 宁归竹就把情况说了一遍。 闻言,熊錦州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家里空间大,安和吃的又不多,还是熟悉的孩子,让人每天中午在这吃点东西睡一会儿真没啥问题。 安置好碗筷,熊錦州擦了擦手,这才走到宁归竹面前,朝五福拍了拍手,“来,阿爹抱。” 五福扭着脑袋,瞧瞧阿爹,瞧瞧阿爸,抱住了阿爸的脑袋。 熊锦州:“啧,这小子是不是嫌弃我了?” “哪能啊,可能是困了,不想换。”宁归竹都瞧见他打了好几次哈欠了。 熊锦州闻言,就直接上了手,“等他睡着还不知道要多久呢,我抱着,也省得你胳膊酸手疼。” “嗯。” 小孩儿被强行转移了地方,嘴巴噘起,委屈巴巴又带着些怒意。 熊锦州吧唧吧唧親了他好几口,强行将小五福的委屈和怒意親成了嫌弃。被小家伙用手推开,熊锦州偏头就在宁归竹唇上親了下。 宁归竹:“……” 夫夫倆在卧室里说着话,熊家三个磨人精在外面,也成功将安和的态度给磨软了,他害羞地探头进来,跟宁归竹说想留下来午休的事情。 本就是宁归竹的想法,这会儿自然是满口说好。 午休的时间不算太长,做饭吃饭花了些时间,宁归竹便带着几个小的洗脸洗手,然后将他们先送进卧室里,旋即才是拧了洗脸巾,给他自己和熊锦州擦脸。 “走吧,午睡。” 周遭的环境安静下来,大人躺在床上,声音輕缓懒怠地说着话,困意感染下,五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着了。 · 下午的教学继续。 宁归竹又搓了半下午的棉线,后面感觉指腹有些疼才住了手,穿梭在人群之中进行指点教学。 一上午的时间不足以让众人放下面对先生时的敬畏紧张,但至少都明白宁归竹是个脾气温和的了,有时当着人的面出了错,也能鼓起勇气问一句,或者尝试纠正自己的错误。 宁归竹见此,心情还算不错。 如果家里的小屁孩能把功课都做对就更好了。 下午的课程时间很快过去,宁归竹走出学堂门时,就见熊锦州正懒洋洋地靠着旁边休息室的门框,见他出来便立即站直了。 这一幕总是能让人高兴起来,宁归竹快走了两步,来到他面前才道:“怎么不进去坐?” “这里方便。” 熊锦州低声说了句,伸手进衣襟里。 宁归竹好奇地眨了下眼睛,将到了嘴边的调侃咽下去,看着熊锦州的动作。 随即便见他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直径只有拇指长的陶瓷小罐子,打开后是淡青色的药膏。 熊锦州抹了点,细细涂在宁归竹的指尖上,“这是罗大夫调的,退肿止疼的效果很不错。” 宁归竹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甜滋滋暖洋洋的,却也忍不住逗他:“手上的零花钱是不是又用得一点不剩了?” 年节前夕,熊锦州就把錢放回了箱笼中,之后只每月领取固定的零花錢,还是宁归竹瞧他惨兮兮的,再加上家里如今的收入不错,主动提出将他五十文的零花錢涨成了一百文。 不过古代的药品可不便宜。 熊锦州见他笑,很想亲亲他,但身后是家里的孩子和奶娘,周围是不断涌出的学生们,这会儿要是亲上去,宁归竹怕是会羞得好几刻钟不搭理他。 不想面临那个场景,熊锦州只好按捺下冲动,低声与人笑语,“是啊,竹哥儿要不要给我涨涨零花钱?” 宁归竹哼笑,“想都别想。” 日常开销方面都是从箱笼里拿钱的,熊锦州这一百文就真真是零花钱,让他平日里巡逻时买零嘴吃的。 熊锦州闻言,佯装悲伤地叹了口气。 见状,宁归竹又忍不住心软,缓声问道:“花了多少钱?一会儿回去补给你。” 熊锦州嘴角瞬间上扬了好几个度,他给宁归竹涂完手指,屈指輕轻蹭了下夫郎的脸颊软肉,说道:“不用,我前几个月都没怎么花,买了这药膏还剩下百来文呢。” 好软,想捏,但手上有药。 宁归竹闻言便道:“好吧,那缺钱要说哦。” “嗯,我会的。” 夫夫倆在门口聊着天,全然把周围的环境隔绝在外,奶娘低声笑着与三个孩子说:“你们要不再练练字?这瞧着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去了。” 三人:“……” 奋力摇头。 才不要才不要,今天写了一整天啦!手都写酸了!而且下午的功课是算数,做完师父先前留的题已经很辛苦了! 宁归竹偏头瞧见他们的动作,从二人世界中回神的同时,也忍不住地笑容满面,他抬手拍了下熊锦州,朝着小孩子的方向一扬下巴,道:“咱们该回家了。” 熊锦州轻叹了声,惆怅道:“他们怎么长得这么慢啊。” 这要是再大点能自力更生的话,他们就不用时时操心了。 宁归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熊锦州摸摸鼻子,老实下来,跟着宁归竹进入休息间。 方才还凑一起嘀咕的三小只瞬间安静,眨巴着眼睛等宁归竹给他们检查作业,熊锦州则是跟奶娘打了声招呼,去看小五福。 孩子躺在摇床里,正伸着手抓翘起的脚丫子,咿咿呀呀的,看见熊锦州来,脚丫子用力往摇床上一砸,两只手用力地伸了出来要抱抱。 熊锦州弯腰抱起,亲了下,“想不想阿爹?” “啊啊!” 五福高兴地叫了两声,看见宁归竹,又朝正在检查功课的宁归竹伸手。 熊锦州没敢带他过去。 随着功课难度增加,宁归竹每次检查作业,都能被三个孩子气到七窍生烟,也就他性子好才没破口大骂。但性子再好,这会儿凑过去也是要挨臭脸的。 等宁归竹看完功课,三小只也被骂蔫了,众人这才从休息室出来。 没走几步,看见安和在侧门这边等着。 瞧见他们来,安和立刻跑上前,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宁归竹,“宁先生,这是给您的,时间不早我先回家啦!” 他说完便跑了,宁归竹捏了下手中的纸包,好笑地叹了声:“这孩子,怎么还去买了紅枣。” 紅枣补身,价也偏高,寻常人家不会去买,显然是安和特意给他的。 “小孩一番心意,收着吧。”熊锦州道。 “嗯。” · 学堂上课的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村里春耕结束,熊锦州连续几天往家跑了几回,安排房屋扩建的事情。 因为宁归竹和熊锦州现在主要住縣里,没办法给木工瓦匠准备午餐,便给了家里一笔钱,好让王春华和柳秋红帮把手,也多留意些。 至于三个孩子,夫夫俩没让他们接回去。 有扩建房子这事在,家里人又不得空闲,而且三人住在这也不麻烦,他们顺带手带着就是了。 王春华听他们这话,便将心思落在了屋子扩建上。 日子一天天地过,小孩也一天天地见长。 “咚咚咚咚——” 难得放假,几个小孩趴在摇床边,拿着拨浪鼓晃来晃去,逗家里的小不点玩儿。 宁归竹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的不是书籍,而是彩色的布料与针线。他准备做几个简易的布球,回头缝了布带子,挂在摇床上方逗五福玩儿。 正忙着,院门忽然被推开。 熊锦州大步进来,还没见着人便高声道:“竹哥儿,好消息!” “什么?” 宁归竹下意识探头。 熊锦州便快步来到窗户这边,高兴道:“京都来了消息,说才廉哥中榜了,还是二甲的进士!” “真的?!”宁归竹声音都拔高了些。 去年熊才廉在他们俩去敏州后,才出发去考试,又是两人回来之前就得了中榜的消息,他们便没能赶上那场喜事,原以为年节期间会回来,谁知他被师长留下了,再得到消息便是这回。 宁归竹拉着熊锦州连声问道:“有没有说二甲第几?来了喜榜吗?你这会儿回来,是大人安排了别人去送喜?” “好像是二十三。”熊锦州安抚他,“我回来给你套車的,一会儿你先带孩子们回村,大人将喜榜给我留着呢,自家的事自然是我去送。” “那你快点,别聊了。” 宁归竹动作迅速地放了东西,然后关上窗户,招呼懵懂看来的三个孩子,说道:“去,把大旺二彩它们找回来,咱们大概会在村里住几天。沙盘就别带了,你们连着放假,过两日再回来。” “哦哦好。” 三人连忙撒丫子跑出去。 宁归竹抱起五福,想起什么,又去隔壁同奶娘说了一声,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熊锦州已经将車套好,孩子们带着猫狗坐在里面,挤挤挨挨堆了好些东西。 熊锦州不放心地问道:“驾車没问题吧?” “放心吧。”从敏州来回的路上,宁归竹便和熊锦州学过驾车,他将孩子放到车内的摇床中,捧着熊锦州的脸亲了一口,说道:“我先回家,你快点儿来,不然我怕是忍不住这个好消息。” “忍不住便直接说。”熊锦州笑道。 “那可不行,这事要喜榜到手才最欢喜呢,快去。” 被催促着,熊锦州只好先行离开,去縣衙找陈縣令。二甲的进士喜榜对县衙而言也是个大好消息,这会儿锣鼓都已经准备好了,陈县令还单独给了一匣银子,说道:“这是给熊才廉爹娘的银子,不必多说其他,只说是熊才廉出息,得了好名次,我这儿给的赏银。” 有个进士在官员考核上便是一大加分项。 不过陈县令都准备这辈子扎根安和县了,对是否加分,是否能升职并不在乎,这银两纯粹是因着欢喜,与人说是赏银,也是怕熊才廉得了消息会多思多虑。 熊锦州不知道那些,只将陈县令的话记下,带着喜榜往小河村而去。 而另一边,宁归竹早已驾车出城。 熊金帛盘腿坐在侧后方,脑袋上是垂落的车帘,他好奇地问道:“师父,二十三名很厲害吗?” 他读了书,知道二十三是多少了。 宁归竹心情愉悦地哼着小调儿,说道:“当然厲害了。别看故事曲子里总说状元榜眼探花的,其实读书人这一辈子能通过会试便已经是顶厉害的了,日后只要好好努力就能当上大官呢。” 当县官的标准只是举人,进士的前途更不必提。 孩子懵懂地偏头,“会试很难吗?” 宁归竹想了想,举了个清朝末年的例子,“据师父所知的,就有一场会试是五千多人参加,但只有不到二百八十人通过了,你说难不难。” 熊金帛闻言,忍不住惊叹:“那二堂叔好厉害啊。” “是的呢。”宁归竹笑道。 在里面的熊川水听着,忍不住也探出个脑袋来,问宁归竹:“那有没有简单点的考试呀,我觉得我进不了前三百。” 宁归竹:“……” 熊茵茵跟着探头,“茵茵也进不了呢。” 宁归竹:“……” 好在还有个贴心的,熊金帛按着两个的脑袋,说道:“我们还小呢,当然进不了啦,等我们读到二堂叔这个年纪,可能就有机会了。” “哦……” 两个小的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躲过熊金帛的手,眼睛亮晶晶地问道:“那二堂叔多大啦?” 宁归竹回忆了一下,“三十多了,你们还得长好久呢。” 三小只凑头,伸出手指瞧了瞧,惊叹:“好久哦。” 有他们三个人两只手那么久。 说笑着,一行人进了村,远远地就有村民瞧见他们,笑着打招呼道:“宁先生回来啦,怎么没见孩子?” “在摇床里躺着呢,抱手里怕摔着。” “也是。”那人点点头,招呼道:“我先前弄了点泡笋,晚点给您送家里去啊。” “啊?哎——” 宁归竹下意识要拒绝,但人已经进了院子里。 他不由身体前倾往那边瞧。 “坐在车架上怎么也不老实点?”柳秋红的声音传来,宁归竹下意识缩回脖子,乖巧地喊了声“娘”。 见他这样,柳秋红又忍不住笑,但还是问道:“怎么忽然回来了?有事?” “是喜事呢。”宁归竹笑眯眯地吊了个胃口,也不等柳秋红问,便转移话题问道:“那位婶子怎么忽然说要给我送泡笋?” 家里亲近的人家他虽说不熟,但都是打过照面的,印象中没有那位来着。 柳秋红闻言就乐,“她啊,她家女孩儿进了你学堂,早就想送了,我想着你们不爱人去家里,就给拦了下来。” 宁归竹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先是一愣,旋即又笑道:“娘费心了。” 村里人想送东西,从来都是实打实地塞,这拒绝也不是个轻松活呢。 “行了,先回家。”柳秋红把野菜篮子放宁归竹身边,牵起了骡子缰绳往前走,同时笑道:“我也等等看,你是藏了什么好消息下来。” 说起这个,宁归竹便眼睛一弯,“那是顶顶好的好消息了。” 第144章 第 144 章(四千营养液加更) 热…… 这邊, 寧归竹放了猫狗,抱着孩子下车,便听见锣鼓敲响的声音。 柳秋红帮着给馒头解缰绳, 闻声奇怪往那邊望去, “也没听谁家辦红白喜啊,这哪儿来的锣鼓声?” 三个小孩先前被交代过不准提前说, 但这会儿听见动静, 便有些等不住了,拉着柳秋红的手催促道:“阿奶阿奶, 我们想去伯爷爷那儿,你陪我们去好不好?” “哎哎哎,慢点儿, 着什么急……” 柳秋红还想说些什么,三个孩子却已经着急地跑到了前面,听见柳秋红的话也只是拉着她,不断地催促着快一点儿。 柳秋红只好跟上,扭着头提高声音对寧归竹道:“竹哥儿你歇歇,我一会儿就来。” 寧归竹笑着应了一声,抬步跟上。 随着越来越靠近熊家大伯屋子, 锣鼓声也逐渐近了, 柳秋红抬步追在孩子们身后,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想要问问孩子们, 却怎么都喊不停他们三个。 正恼火着,屋子出现在近前。 熊家婆媳正一站一蹲待在门口,伸着脖子往外瞧,看见柳秋红过来便搭话:“哎, 他婶儿,这什么动静?谁家的喜事啊?都没听人提起过。” 柳秋红张了张嘴。 她自己琢磨的那点东西,又没人给托个底,哪儿敢给肯定的答复,便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听动静是往咱们这邊来的,估摸着一会儿就瞧见了吧。” “也是。” 熊财生他媳妇往柳秋红手里塞了把花生,“婶子你也吃。” “哎,哎好。” 三人都站在门口瞧着,没一会儿,锣鼓声转弯,身穿捕快服的人出现在面前。 她们的动作都是一顿,熊家大伯娘激动得手抖,抓着柳秋红的手哆嗦道:“大妹子啊,我没瞧错吧?” 这送科举喜榜的架势,她们去年见过一回啊! “没错没错!”柳秋红连连道,“是这个事没错了,大哥呢?还有你们家财生,家里的孩子们……” “爹在屋里。”熊财生媳妇猛地蹿起来,喊着爹便冲进了屋里。 寧归竹抱着五福站在后面,笑着看熊錦州滿面歡喜地与人道喜,又瞧见熊财生在堂亲的招呼下,匆匆从地里回来,小腿裤脚上滿是泥巴,面上滿是喜色,周邊围着的亲戚邻里纷纷侧身让道,让熊财生进了人群中央。 熊錦州便又与他道了回喜事。 熊财生哈哈笑起来,拍着熊錦州的肩膀歡喜道:“这是同喜啊!同喜!” 作为同宗同族,他们两家还是一支的,确实是同喜。 热闹着,得到消息的熊家族人们,也扶着家里的族老长辈前来,个个都欢天喜地的。 有关系亲的瞧见宁归竹,招呼道:“竹哥儿站这做什么,走啊,往里去。” 宁归竹跟上,笑着说道:“我方才动作慢了些,来时遇着许多人,便没往近前去。” “那是得注意些。”夫郎逗了逗他怀里的五福,笑着说道:“小家伙真漂亮,听说是叫五福?” “是,随猫狗的序齿,也算是个贱名,盼着他能好好长大,福气满满。” “不愧是读书人,这寓意好。” 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经挤到了人前,熊金帛他们三个正手舞足蹈地,跟长辈们讲解这进士有多厉害。熊财生方才去了趟屋里,出来时拿着个大荷包,里面装着先前备着的铜錢,满满当当地塞给熊錦州,“这是喜錢。” 报喜人自然是要得喜钱的。 熊锦州打开荷包,从里面数了十个铜板出来,将荷包重新拉好打结,塞给身后的马旺:“你们自己分去,我就不回縣里了,路上慢些。” “好嘞。” 马旺将荷包塞衣襟里,又与熊家人道了回喜,便转身离开人群。 报喜的人走了,众人便转移到了院中。 里面宽松,宁归竹显出身形来,熊锦州瞧见他,快步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不由笑话他:“早早儿就回来了,怎么还挤在外面瞧?” 宁归竹轻瞪了他一眼,说道:“凑那前面去,还要被人围着说话,多闹腾啊。” 他在旁边瞧个欢喜正正好。 说着呢,就听有人招呼:“竹哥儿回来了?哎呀,竹哥儿你来帮忙瞧瞧,这上面写着些什么呢?” 作为熊家唯二的读书人,这么正式的日子,哪儿能得来真正的清闲。 熊锦州背对着家里人,面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宁归竹被噎住,将孩子塞熊锦州手里,旋即满面笑容地掠过他,与开口找他的叔爷搭话,“这儿呢,要瞧什么?” “这个这个,就这喜报,上面写的啥啊。” 立即有人将喜报送到了宁归竹面前来,那是个帖子,两个巴掌大,打开后足有三四页。 帖子正面是八个大字“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打开之后,首先便是“捷报熊家老爷才廉高中进士二十三名”,这行字体偏大,然后是小字“礼部钦命报喜人”,后面接着熊锦州的名字,明显是陈縣令写上的。翻页是户籍地,后面是主考官相关信息,与本家三代的名讳(父母、祖父母、亲兄弟)。 小河村内过往别说进士了,就连举人,熊才廉都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人,如今有了进士名号,又有宁归竹这个读书人在,大家便吵吵嚷嚷地凑在一起瞧,听他读了一遍还没尽兴,又央着人又念了两回。 眼见着宁归竹声音开始发幹,熊锦州就有点坐不住了。 不等他起身。 柳秋红伸手,将喜报从宁归竹手中抽出,细细收好后交给熊大伯娘,说道:“嫂子您快收着,回头磨花了字迹多可惜。”说完,这才护着宁归竹道:“我家竹哥儿口都幹了,你们可行行好,让他喝口水吧。”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倒也不缠着了,而是同熊大伯一家子闲聊。 进士的热闹这才是个开始,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 宁归竹让熊锦州抱着五福,他同娘一起,和堂亲家的婶娘嫂子哥夫郎一同忙活,又是待客又是端茶倒水的,总算是将人招待全了。 等到邻居们散去,几家亲戚也陆陆续续告辞。 熊大伯送着他们出门,再三谢过他们的帮忙,等到人都走后,一转头又和熊财旺说起跟两婆媳娘家报喜的事情,左右是没个空闲,不过这样的不得空闲从来就没有嫌少嫌麻烦的道理。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的喜宴,竹哥儿你们这次要在村里住多久?”柳秋红边走边问。 宁归竹道:“等大伯家喜宴辦了吧,这么好的事情,也让咱们家孩子沾沾喜气。” “是这个理。”王春華喜滋滋,又道:“那我先去把艾草熏上。” 从初三开始,夫夫俩就没回过村,日常也就开门窗曬过,这会儿得抓紧时间熏一熏,然后抓紧时间将被褥稻草都搬出来曬一下,这样晚上才能睡得香甜。 宁归竹见状,与柳秋红说了句便追了上去。 两人结伴离开。 柳秋红笑着收回视线,又去看五福。 小家伙年纪还小,但养得白白胖胖的,不管什么声音都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可爱极了。 她伸手,“五福~看阿奶这儿~” 五福寻声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显然是不认得阿奶了。 不过他性子好,柳秋红伸手轻拍说着抱抱,已经熟悉这个动作的小五福便张开手,稳稳当当地落入了柳秋红的怀中。 柳秋红将卷起的小衣服整理好,对熊锦州道:“你也跟着去帮帮忙,那边还幹着活呢,乱糟糟的,别让他们摔着。” “哎好。”熊锦州应着,还是有些迟疑,“娘您这……” “我还没老到抱不了孩子,你去幹活,我带着乖孙儿四处逛逛。” 柳秋红早就想炫孙子了,只是这人一直待在县里,人家陈县令又给安排了奶娘,条件确实要更好些,这才没喊着夫夫俩带着孩子回村来。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要让周边的人家都见见她家漂亮的小哥儿。 见柳秋红高兴,熊锦州无奈摇了摇头,便也没有多说,快步往家里去。 宽敞的院子内,到处都是倒翻的木头,角落里还堆叠着好些瓦片。 木匠干活很容易弄出碎屑来,王春華和宁归竹抱着东西偏着头,小心翼翼地越过木头,准备把东西都曬到前屋院里去。 熊锦州上前,要接宁归竹手里的东西。 宁归竹微微偏头,朝后抬了下下巴,说道:“被褥重,你去拿大嫂手里的。” “哦好。” 熊锦州便越过宁归竹,从王春華手里接过了沉重的被褥。 三人来回两趟,便将要曬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把前屋院子挂了个满满当当,还临时搬了凳子和桌椅出来,充当晒东西的支架。 要晒的都搬了出来,再将家里的门窗关紧,点了艾草熏着。 · 摇床被放在太阳最好的地方,五福躺在里面睡得正香,偶尔被翻个面,晒晒侧边晒晒后背,半点儿不受外界的声音影响。 出去野了圈的猫狗骡子回来了,但三个孩子却还是不见踪影。 宁归竹有些担心,便指使着熊锦州出去找找。 过了会儿,熊锦州回来了。 王春華剁着猪草,瞧见他便顺口问道:“他们几个去哪儿野了?” 熊锦州道:“在跟几个孩子玩跳绳,没什么事。” 见旁边还摆了一大堆野草,熊锦州便说道:“我来吧,怎么弄那么多野草回来。” “前几天你大哥弄了头猪仔,给它剁的。” 见王春华放了刀,熊锦州松开勾着宁归竹的手,轻轻揉了下夫郎的头顶,来到猪草前面整理野草准备切,同时问道:“是多大的?” “就二三十斤。” 王春华喝着水,说起他们先前的琢磨:“豆腐房每天的豆渣数量不少,鸡鸭连晒干的那部分都吃不过来,这才想着养只猪,过年也能多吃几顿肥肉。” “听着是不错。”熊锦州点头。 听他们聊起这个,宁归竹倒是又想起来了,“家里的豆渣很多吗?养了猪的话,能不能再供一个豆渣饼的小摊?” 王春华扭头,“竹哥儿你又想教人了?” 宁归竹就笑着道:“这两天我有假,锦州也是明儿与后天的假,教一教也不妨事。” 这豆渣饼原本是想着教给钱三娘的,不过她那儿豆腐菜的生意一直很好,年节期间更是初三就开始忙,直到初八才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家里给他们拜年。 这会儿也能找找新学生了。 王春华便问道:“那你有什么要求吗?” “除了基础的性子好,就……家贫些的吧。”宁归竹道,“豆渣饼的利润不多,条件稍好些的都没办法用来做营生。” 豆渣饼的利润比寻常生意还要薄上几厘,若不是真的穷苦到活命都难的,其余人家弄了也是白费力气。 “这样啊……”王春华本来还想介绍下自家亲戚呢,听宁归竹后面的话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思绪转了圈说道:“要吃饭都困难的话,我倒知道一个。不过不是咱们村的,是牛角村一家子,爹娘都没了,十二岁的小子带着三个弟妹,又没地,日子很难。” 熊锦州剁着草,奇怪:“大嫂你从哪儿认得这么户人家?” “可说呢。”王春华说起这个,就又好气又好笑的,“我们先前不是寻摸干活的人嘛,那小子自己找了过来,瘦得跟竹竿似的,哪儿敢请哦。结果咱们第二天起来,他已经在地里开始干活了。” 这事吧,其实干得不太地道,毕竟有点强卖的意思。 当时一家子心里窝着火呢,只是人家就安静地站在那,被熊锦平拉开也不声不响的,瞧得人心软,只好松口让他试一天。 这一试,就发现人是真有把子力气,不是那干不了活还要工钱的泼皮,就雇了下来。 宁归竹听着便酸涩得很,他缓声道:“那就让人过来试试,豆渣饼弄起来简单,没什么技术,回头让锦州去置办套摆摊的东西,让他从我们这儿租就是。” 王春华闻言,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你啊你,都当阿爸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心软呢。” “我这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宁归竹笑叹。 生长于红旗下,前十九年接受的好意又远远大过恶意,宁归竹天生一颗柔软心肠。到了这个年代,他会的手艺成了宝物,自然是能帮就帮的。 而且…… 宁归竹自我打趣:“我还靠着大家赚钱,来让我做个闲散富家翁呢。” 第145章 第 145 章 林家 说是闲散富家翁, 可天底下哪来的富家翁倒贴方子与外人,只为了那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的银錢的? 宁歸竹的自我调侃说出来谁都不信。 不过他这么说,家里人也没非与人反着来, 只是心里越发笃定, 日后来跟宁歸竹学手艺的人,他们都要再三打探过性子才行。 若是遇到个白眼狼…… 不敢想心地柔软的竹哥儿会有多难过。 熊家人对宁歸竹这些事不说闲话, 除了一家子的信任支持外, 也有熊錦州嘀咕的功劳,他老说什么县令夫妻两对他们家和善, 是因为宁歸竹做的事得了他们歡心,搞得一家子格外重视。 于是当晚熊錦平就去了趟牛角村,第二天一早少年便出现在熊家门口。 宁归竹正吃着人家送来的酸笋, 听见敲门声抬眸看去,见是个不认识的,又与先前从王春华口中听来的身形样貌有所相似,便问道:“林家小子?” 少年捏着手,拘谨道:“宁先生好。” 宁归竹朝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拉近关系地问道:“你此前见过我?” “之前我去县里卖过草药。” 这事隔得有点久, 宁归竹顿了下, 才想起来他说的应该是开染布学堂那一回,因着陈县令当时手上没什么人能分辨染色的草药,他就在工坊前面分拣了两天。 “这倒是巧。”宁归竹笑道, “我记性一般,倒是记得不清楚了。” 怕少年会不知道如何接话,说完这句,宁归竹便接着问道:“你名讳是什么?今年多大了?我听大嫂说你家还有三个弟妹, 都什么年纪,能帮着幹点事吗?” “娘给我取名禾,禾苗的那个禾。”少年一样样老实回答,“年底满十二,有两个妹妹一个哥儿弟弟,妹妹大点,都十岁了,弟弟才六岁,家里的事情都是他们管的。” 闻言,宁归竹颇有些意外,笑着问他:“准备养弟妹到什么时候?” 林禾:“十五。” 这边女子哥儿普遍都是十五六岁出嫁,已经是能管家的成年人了,他是哥哥,却不准备负担弟妹一辈子。 闲聊时,宁归竹一直留意着林禾的神情,见人目光明亮心有成算,没有丝毫对弟妹的嫌恶厌弃,心下越发满意,只覺得家里人瞧人的眼光是一绝。 等少年的紧绷的情绪随着家常琐事散去些许后,宁归竹起身说道:“走吧,我教你做豆渣饼,咱们先去洗洗手。” “是。” 林禾连忙跟上。 他年纪小,肤色蜡黄偏黑,又瘦瘦巴巴的,穿着空荡荡的补丁短打,垂眸洗手时眉眼低垂,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劲儿,像极了从墙缝中艰难生长出来的绿叶。 宁归竹随手甩去手上的水珠,见状笑着道:“搓两把就行了,我就是有这毛病,碰吃食时喜歡先洗洗。” “哦……哦哦。” 林禾含糊着,不好意思地将手收回。 做豆渣的東西厨房里都备着,宁归竹也不含糊,直接带着人忙活起来。 湿豆渣或与玉米面混合,或与杂粮面混合,再或者,将野菜焯水后剁碎混合在一起,搅拌揉团之时,往里加入食盐和些许野葱末。 一半略厚上鍋蒸,一半略薄入鍋烙。 宁归竹示范过后在旁边指导着,同时安抚林禾道:“我知你条件一般,之后去做生意时,可以与我租摆摊用的東西,等来日赚了银錢再给租银,豆渣这边也是同样,想来我大哥应该同你说过?” 林禾连连点头,“说过的。” 他声音有些哽塞,像是要哭的样子。 宁归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昨儿晚上闲聊时,家里人也说了不少林禾家的事情,说是他爹娘走时本来还给他们四兄妹留了些田地,但都被族里几户泼皮给夺了去。 本来县里允许开荒,几个小孩子吃点苦,也能收拾出几分地来种点吃食。但那夺地的人偏偏就这般心狠,时常去小孩子收拾出来的地里抢菜不说,还打着关心的名义翻箱倒柜。 这些事邻里不是看不出来,但人家本家都不管,外人说多了还得被骂,时间一长便也没人为他们说话了。 看着烙饼从人手下出锅,宁归竹掰了个尝尝。 豆渣颗粒偏粗糙,放的其他東西也都是糙粮,他吃着噎得慌。不过里面放了点盐和葱花,若是能接受这口感的,大概会很喜欢。 宁归竹便缓声跟林禾说起其余事:“这東西定价三文两个,五文四个,你回头去码头那边做生意,一次性买五文的人应该会比较多。” “有了收入,不用那么赶着忙活,你让你弟妹都去工学堂,我这纺线也才开始教,给你们在休息室插个位置学,若是能学好便与其余学生去纺线赚钱,若是学不好,就当是寻了个地方住着,省得他们在家被人欺负,你心中烦忧。” “小孩的吃住也不用担心,我在工学堂有份额,从前也没吃过,给他们便是。休息室后也有床铺可以睡,你们夜间就住那儿,也省得回去折腾……”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林禾到底忍不住紅了眼眶,立时就要给宁归竹磕头。 经过去年九姑那回的冲击,宁归竹现在瞧着姿势不对,就反应极快地托住了他,说道:“你也不用这么感动,我要收你錢的。而且豆渣饼只是个中转,做不了长久,日后你学了其他本事,得将这生意教给需要的人,继续给我赚錢。” 这话说得好像有多冷酷,其实字里行间都是关心,从吃穿住行到情绪心理,样样俱全。 林禾听着宁归竹的话,嘴角努力上扬,试图拉出一个笑容来,但面上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自从爹娘去后,恶意便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了那些友善,也讓他们濒死。 十二的年纪,在家里是能幹活的半大小子了,但若是出门找活幹,任谁瞧了都要摆摆手拒绝,若是遇到脾性差的还要挨骂挨石子。 林禾只能厚着脸皮自己幹,主家见他干的活好,就会留下他给口饭吃,工钱上也能得个十几二十文的。当然,这是情况比较好的,有时运气不好,遇上那等厚脸皮的,就会哄着他干完一天活,转头来一句:“又没请你,谁讓你来干的?” 熊家是这些人中,少数的,在干活期间给了饱饭,又给足了工钱的人家。 那时林禾便已欢天喜地,还想着之后农忙都来问问,人家若是要,他也能攒点钱同弟妹过冬。 谁知…… 谁知…… 又怎么能想到,天底下还有这般好的人呢。 · 日上三竿,已临近午时。 宁归竹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往后一仰,靠着墙看白云悠悠。 柳秋紅抱着五福回来,手上还提着竹筒,里面是小孩没吃完的奶,见状笑道:“这是忙完了?” 近了,又一顿,奇怪:“教起来很麻烦吗?” “没。”宁归竹摆摆手,站起身来,叹气道:“那孩子学起来快,就是爱哭了点,偏偏一声不吭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最擅长的就是给个温暖的抱抱了,但是小屁孩脸皮子薄,就是被拍拍肩膀,距离稍近些,便羞得直往旁边躲,宁归竹只能在旁边干巴巴地说“你别哭了”。 柳秋紅讓他接过竹筒,笑着说道:“就你操心的那些事,人亲爹娘也不过如此了,哪有能不哭的。” 这都不是帮人把日子过好了,这是救命的恩情,还是一家四口的救命之恩。 宁归竹放了竹筒,又去抱五福,叹道:“我早上跟他聊了聊,瞧着性儿是真好,便忍不住一回全说了,只是不知他那边三个小的是什么性子。” “掐尖要强是肯定的。”柳秋紅甩着手道。 小五福胖了许多,抱久了着实累人。 “这个我晓得。” “掐尖要强不是事,就怕打理得不干净,又是非不分胡乱言语。” 宁归竹喜净,也做不到听了恶言还无怨无悔,若那三个小的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怕是会懊恼后悔许久。 “你啊……” 柳秋红捏了捏他脸颊软肉,说道:“等见了人就什么都清楚了,别在这儿东想西想的,若是闲,把孩子哄睡了放床上去,等下陪我给工人做饭。” “好。”宁归竹笑道。 上午教林禾时做的豆渣饼不少,林禾在宁归竹的话语下,也只拿了两个走,剩下的正好用来给工人做主食,菜这方面有昨儿下午王春华去采的野菜,还有地窖里没吃完的几根萝卜,随便切点肉丝与其炒了,最后弄个野葱炒鸡蛋便可。 三样菜分量足,但绿油油一片,宁归竹欲言又止。 想说是不是要给准备点好的,但话到了嘴边又想起来,柳秋红年纪摆在这里,请工的经验肯定比他足,她也不是那苛刻的人,这个待遇肯定是平均水平以上的,于是便又闭了嘴。 事实也正是如此。 柳秋红给工人做的饭,就把握着一个大方但不阔绰的度来弄的。不过弄完这些,她又洗了盆,揉起面来。 宁归竹拿帕子擦着手,瞧见她的动作,奇怪道:“娘?还要准备什么菜吗?” “不是,给你弄的。”柳秋红忙活着,说道:“你吃惯了精细的,这豆渣饼还是别吃了。” 宁归竹顿时覺得整颗心都泡在了蜜罐子里,他走到柳秋红后侧方,偏着头去瞧她揉面,声音都不自觉地软了:“娘怎么这么好呀。” 柳秋红受不了这亲昵劲儿,别扭地道:“什么好不好的,就是不讓你饿着罢了。” 宁归竹笑眯眯,“就是很好嘛。” 柳秋红赶他,“闲着去瞧瞧孩子,别在我这儿腻歪。” 眼见着人是真受不了了,宁归竹只好顺着她的话离开,不过这边刚出厨房门,便见着熊錦州同大哥大嫂回来。 他立即绽放出笑容来,说道:“回来啦,今天累不累?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跟之前差不多。”王春华说完,问起宁归竹教学的事。 宁归竹还是先前同柳秋红的那番说辞:人好教,就是哭起来不太好哄。 三人便都忍不住笑。 王春华和熊錦平还得收拾,三两句话就去忙活了,熊锦州牵住宁归竹的手,开口还是那老一套,“想没想我?” 宁归竹看了大哥大嫂的方向一眼,好笑又无奈地瞪他,“哪儿来的那么多想念。” 熊锦州叹气,“可是我一瞧不见你,就会很想很想啊。” 宁归竹哑然。 这人有时直白得让人无所适从。 逗完了夫郎,熊锦州才说起今儿上午他去做的事,“摆摊的推車是从别人那儿买的,能放两套锅炉。炉子和锅我也备好了,另外……” “另外?”宁归竹疑惑偏头。 熊锦州捏着他的手指道:“我还是不太想让人进咱们家里,就在学堂角落里搭了个棚子,让他把东西放那儿就成。” 宁归竹想想也不错,工学堂那边各种机器工具多,安排了护卫巡逻,都不用担心会被人偷了东西去。 唯一的问题是,“你同晋管事说了吗?” 让人住休息室,让人吃餐,宁归竹分割的都是他的利益,但在学堂内搭棚子放东西就有点越矩了。 熊锦州道:“提了,晋管事说记得打理干净就行。” 闻言,宁归竹放下心来。 说完这个,又有另外的事,“三娘那儿我也去了,同她说了你交代的事。” 豆渣饼的出现必然会冲击钱三娘的生意,宁归竹思来想去,便琢磨着让钱三娘卖点小份的豆腐菜,一两文的,等豆渣饼出了后,愿意买的人应该会多些。 “三娘什么反应?” “瞧着挺乐意的,当时就摆了小碗出来试。” “那就好。” 熊锦州勾着宁归竹的手指叹气,“明儿我又得一大早往县里去了。” 先不说做生意就得趁早,林禾那一家子还得搬去县里呢,东西再少,总归要收拾下的,一来二去地耽搁了时间,熊锦州得中午才能回来。 “辛苦你啦~” 听着这尾音里的小勾子,熊锦州有些意动,刚要开口,就瞧见熊石山和工人们陆续进门,只好将话先咽了回去。 · 熊家吃着午餐。 牛角村,林家。 林禾带回来的两个饼子被均匀地切成了四份,四兄妹一手抓着一块,吃一口烙的饼,啃一口蒸的饼,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大妹妹林苗问道:“哥,那个宁先生真的这么说啊。” 他们方才聊的,正是宁归竹先前说的事。 林禾细细吃着饼子,“嗯”了一声,他大概知道妹妹心里的担忧,说道:“宁先生很好的,他在县里教人手艺,之前也教过很多人做吃食。我昨晚打听的你不都听说了嘛,放心吧。” “我知道。”林苗道,“就是感觉,跟做梦一样。” 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呢? 又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落他们头上呢? 旁边的二妹妹林丰耐不住嘴馋,一刻不停地吃完了饼子,这会儿便喝着水道:“姐姐你别乱想了,最差也就是被人骗了,只要咱们在一起,去哪不是待?” 最小的哥儿弟弟林穗也含糊问道:“走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抢走野菜,也不会被打了?” 听着弟弟这话,林禾抹了把脸,揉揉他的脑袋,“是的,不会了。” 于是小孩便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四个孩子吃完了饼,便起身忙活。他们家的房屋也有个三四间,当初林家爹娘一点点地,慢慢添置了不少东西,但如今却是简陋不堪,剩下的箱笼是盖不紧的,衣服全是补丁缝制而成的,针线没了,刀与锅也不见了…… 能收拾的东西有限,他们很快忙完,当晚带着忐忑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色朦胧。 林禾早早地起来了,先给弟弟妹妹仔细擦洗了下手脸,低声道:“宁先生爱干净,咱们到了地方后都勤快点,好好收拾着,别让人瞧了糟心。” 林苗林丰用力点着头,“大哥你放心吧!” 见状,林穗在旁边有样学样。 林禾笑着揉揉他们脑袋,然后将孩子们赶出去,瞧着周围,他拎着锄头来了厨房角落。 林父太清楚自家亲戚是个什么样了,临走前,便将一些重要的东西埋了下来,如果运气好,没被人抢了房子去,说不定孩子还能有条活命的路。 东西埋得很深。 林禾在春日的早晨忙出了一身汗来,他听见有亲戚从家门口路过,看见三个小的在院子里干活,便大声地嚷嚷几句,弄得人心烦不已。 埋在地底的盒子终于挖了出来,林禾仔细擦干净上面的泥土,打开盒子仔细数了遍里面的东西。 共计一百六十七文钱,加上他先前给熊家做工得的铜板,买一点油盐是够了的。 剩下的,只能慢慢还给熊家。 林禾放好东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都脏了,他随意将挖出来的泥土填进去,听着外面没有亲戚声音了,便去拿了身衣服来,用冷水快速擦洗了一遍身体。 等收拾干净,轮毂滚动的声音,也出现在了他们耳边。 四人下意识抬头看去。 熊锦州从車架上下来,视线扫了眼空荡荡的院子,挑眉问道:“你们的行李呢?” 他长得凶,先前几人都被吓着了,听见这话才反应过来熊锦州是来接他们的,忙跑进屋里,各自背了个衣衫做的包袱,又搬着箱笼往外走。 熊锦州跟在后面,瞧着屋子里的环境,面色并不算太好看,见几个小不点扛箱笼,他便直接伸手搬了出来,捆在马车后沿上。 林家位于牛角村偏中间段的位置,听见这些动静,周边的邻居下意识探头出来。 熊锦州前几年抓人的事还历历在目呢,大家都认得他,便有那平日里比较友善的邻居鼓起勇气,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问的是小孩,瞧的却是熊锦州。 熊锦州抱胸看向林禾。 少年道:“宁先生见我们可怜,给寻了差事,以后要经常住城里,从前劳烦伯伯婶娘操心了。” 听是寻了差事,鼓起勇气的男人不由笑了,说道:“那你好好干,宁先生是个好人,可不能辜负人家。” 谁不知道熊捕头听他夫郎的?这人名声再差,也挡不住林禾话语间的人是宁归竹,男人自然便放了心。 林禾闻言,眉眼微扬,笃定地道:“我会的。” 骡车出了村,留下的人欢喜的有,更多的是妒忌不甘,“怎么就偏偏是他被瞧中了呢?” 而这些心思,已经影响不到离开牛角村的林家人了,熊锦州带着他们从侧边的小门进了工坊,打开休息室的门,交代过什么东西不能碰后便让他们自己打理,然后带着林禾与摆摊的物件,直奔码头。 钱三娘提前给占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瞧见人来,她便与娘亲示意了下,让人去那边帮把手。 钱母早便得知了这事,快步过去。 不一会儿,豆渣饼的摊子就摆了起来。 林禾手上煎着饼,听见有工人来问,人虽还恍惚着,但嘴半分不慢,立即将宁归竹给的定价说了出来,于是面前人如同先生所说的那般,道:“那给我拿五文钱的。” 四个饼已经够吃饱肚子了,一会儿找个人一起,去豆腐菜铺子那儿买一碗小份的豆腐菜,这早餐就足够丰富了。 钱三娘忙活着,听着不断响起的买小碗菜的声音,满脸都是喜色。 昨儿熊捕头来说过后,她中午就试着卖了些小碗菜,当时的力工们的反应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豆渣饼一出现,这大早上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宁先生不愧是先生,果然厉害! 第146章 第 146 章 事了 时辰尚早。 寧歸竹整理好卧室里的床铺, 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到厨房里煮了碗面慢慢吃着。 从孕期到产后养好身体,寧歸竹直到昨日, 才在熊锦州的哄声中再尝云雨的滋味, 就是孩子在旁邊躺着,无法痛快地出声, 让人憋得慌, 以至于一时贪欢,今早熊锦州什么时候出门的他都不知道。 一碗肉丝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寧歸竹喝了些汤,将剩下的兑水后加入内脏和糙馒头,给猫狗准备好早餐, 准备喂骡子时没见着馒头,寧歸竹才想起来它已经随熊锦州去干活了。 这样一来…… 宁归竹回头,与歪着脑袋的狗子对上视线。 从前只要一喊吃饭,这两只必然是热情似火,尾巴甩得飞快地就去了,今儿这表现,先前怕不是已经吃了一餐。 宁归竹拿着给馒头的那份吃食往回走, 经过两只狗时搓了把狗头, 嘀嘀咕咕:“你们也不知道阻止我一下。” 狗子无辜极了。 骡子的那份糙馒头放回了橱柜里,宁归竹回到卧室里瞧自家小宝贝。 五福躺在摇床上,手指虚虚抓着身邊的小熊, 大眼睛滴溜溜轉着,听见阿爸的声音,小脑袋努力往上昂了昂,随即便开心地啊啊叫唤起来, 腿也在床上不断蹬着。 “宝宝醒了呀。” 宁归竹忍不住放软了声音,也没着急抱他,而是先检查了下尿布,见是干净的,这才伸手将小孩抱起,帶他去厨房里喝奶,邊走邊跟小朋友说话:“是不是你阿爹给你换的尿布啊?” 五福听不懂,胡乱啊呜应着。 热好的奶已经凉得差不多了,宁归竹聞了聞,又尝了点儿,这才小心地喂给五福。 这奶是奶娘那边弄的,用竹筒装了由熊锦州给帶回来。 也就是春日天凉,这才能保证不变质,让小家伙脱离奶娘也能吃几顿香甜的。 喂过小孩。 宁归竹将碗筷收好放在一边,给孩子换了个姿势轻拍着,半掩着厨房门,给猫狗留下进出的空间后,便往院外去。 还没走到前屋呢,就见熊石山跟木匠工人来了。 “爹。”宁归竹喊了人。 熊石山点点头,问道:“吃了东西没?家里还有点粥,没吃的话去喝点。” “都吃了。” 聞言,熊石山便没再多说,只是错身经过时,忍不住停下来逗一逗五福。 小孩不怕生,一逗,就咧开了嘴。 这几天家里扩建,熊石山都在跟着木匠队伍一起干活,既是搭把手,也是监工,省得出现什么茬子日后纠缠不清。 因而熊石山也没停留太久,见小孩笑着,便和宁归竹告别进了院子里。 宁归竹抱着五福在村里轉了轉,经过熊大伯家时,瞧见里面热热闹闹的。 熊才廉高中进士后本该会有一个月的假回乡探親,但昨儿下午他的信紧赶慢赶地到了,说是遇着点事情,可能得过段时间才会回来,具体什么事没说,只是字里行间透着喜意。 熊大伯一家商量过后,便将喜宴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这会儿家里是在杀鸡宰鸭呢。 里面忙着,宁归竹也不打算进去坐,就抱着孩子继续溜达。 等转了一圈,他就回了家里。 前屋的堂屋桌子上擺着个大篮子,薄被折叠过后铺在里面,软软的。 这是给五福准备的。 孩子虽小,一直抱着也不是事儿。 家里没那么多摇床,便用这个临时充当小孩的床,放进去后倒是刚刚好,用来晒太阳就很不错。 柳秋红不在家,可能是去采野菜了,熊锦平和王春华要去做生意,上午往往都不在家,几个小的就更不用说了,回了村,进入小伙伴堆里后,有时吃饭都得三催四请的。 宁归竹将孩子放到篮子里,先搬了凳子出去,擺好后又进入厨房,端了碗盐卤花生盛了碗水,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然后将装着五福的篮子拎出来,放在两条凳子拼凑而成的位置上,稳稳当当。 他就坐在旁边,逗逗小孩,吃点零嘴,悠闲。 · 太阳逐渐温暖起来,篮子中的小孩睡得脸蛋红扑扑,宁归竹小心试了下他的狀态,又确定没有出汗后,便给孩子换了个姿势,让人晒匀称一些。 恰在此时,有人匆匆而来。 见着宁归竹在翻孩子,那人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透着几分急切,“竹哥儿你要不要去瞧瞧,你家男人帶着人,往牛家村那边去了。” 宁归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人便说得仔细了些,“说是要找林家人的麻烦,你昨儿教的那小孩不是林家的嘛,这要是锦州惹恼了人家族親,多影响你们和那孩子的关系啊。” 宁归竹聞言,眉目一动,隐约猜到了背后的事情。 于是他便冷静地问道:“婶子,锦州是帶着其余捕快去的吗?” “是啊。”那婶子回忆了下,“瞧着有十来个呢。” “那我就不能去了。” 听宁归竹这么说,婶子满脸疑惑时,就听面前的夫郎缓声道:“带着那么多捕快去,约莫是要办县令大人的差事呢,我若是去阻止他办差,回头锦州是抓我还是不抓?” 婶子闻言,下意识偏了思绪,“他不能够抓你吧?” 这可是親夫郎,感情还那么好。 宁归竹笑眼弯弯,“这可不是他说了算的,人家县衙的规矩擺着呢,锦州就一捕头,还不是得听上面人的话?” “好、好像也是。” 婶子来也是好意,这会儿挠着头想想,便也不催着宁归竹去了,只是还有些纠结:“若是事情闹得大,回头你那新弟子心里不畅快该怎么办?” 会这么想也不怪这婶子,如今的时代下,家族在人心中的地位甚至比朝廷还要重要些,别说林禾家族中的人对他们一家不好,就是把他弟妹逼死了,也没人会觉得林禾会记恨家族到遇到这种事后,还能同宁归竹有说有笑。 在家族为重的思想下,旁观者未親身经历,便总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宁归竹笑道:“心里再不痛快,我也是教他东西的人,而且那孩子恩怨分明,我又指使不动整个县衙,人孩子哪会记恨到我身上。” 真要说起来,瞧昨儿林禾说起家族亲戚时的神态,他得知消息后不当街拍手称快,就已经是顾及家族颜面了。 见宁归竹这么有底气的样儿,婶子便也没再多说,转而提了两句日常的琐事,就离开了熊家。 人出了门,又开始琢磨要不要去瞧个热闹。 · 牛角村。 熊锦州带着队捕快浩浩荡荡而来,牛角村的人远远瞧了,着急忙慌地去找村长,又有人想起早上的事,幸灾乐祸地跑到林家族亲面前说闲话,将人的心高高提起,也解解这些年日憋的气。 不过他们刺激归刺激,心里却没真觉得捕快们是来找林家的。 这种小地方,犯点什么事儿根本瞒不住,要是林家族里的人真犯了事,村里人早就知道了。 村中人纷乱之时,村长已经在村民告知下,匆匆到了村口,看见熊锦州冷着脸站在那,便忍不住地心头打鼓,好半晌才鼓起勇气上前,“官爷您来我们这儿,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熊锦州居高临下,垂眸瞧他,“多大了?” 村长紧张地道:“四十有六。” 闻言,熊锦州“嗯”了声,又问:“你儿子呢?” 听见问家里孩子,村长呼吸都停了,下意识以为是自家孩子犯了错,扭头往人群中瞧去。 一个瞧着二十来岁的青年走出人群,摸不着头脑道:“您找我什么事?” 他虽然混了点,可连偷鸡摸狗的事都没干过啊。 熊锦州只朝后摆了摆手,立即有三名捕快出来,两人上前去押青年,一人去借村里的长凳。 在青年和村长惊慌无措的声音中,熊锦州声音平静地对村长道:“县令大人曾有令,命各村上報孤寡者名姓,方便衙役每年巡防。但你却没有上報林家四子的情况,同时监管保护不力。念在你已算高龄的份上,由你儿子代为受刑。” “什、什么……” 老头儿闻言差点撅过去。 不上报这事,确实是他有意为之。当初林禾他几个叔伯过来,主动提出分他一亩地,他也就顺手瞒下了。 谁知道,谁知道县衙真会管这事啊! 村长恍然震惊之间,有人不可置信地问道:“是不是林禾那昧了良心的孽障去告官的?!他居然敢狀告长辈,他……” “拿下,堵嘴。” 熊锦州话音未落,身边人就立即将质问地人拖了出来,有擅长认人的捕快瞧了瞧,将他与来前听卢主簿念的户籍内容对上号,说道:“头儿,这是林老三。” 林禾三叔。 “哦,那再去借条凳子,堵上嘴打吧。” 捕快们的伙食都很好,再加上每天巡逻,闲来也会被熊锦州拎着对练,身手自然不是林老三能反抗的。 他很快被压在了凳子上,挨的板子可比村长儿子的重多了。 这边打着,熊锦州带着马旺几个,和那擅长认人的,便进了村里搜罗林家族人了。 主要抓年轻力壮的男人,其次是在林禾四兄妹口中存在感高的妇人夫郎与年少者,最后略过少数被他们评价比较和善没有欺负过他们的几家,顺手把林家族老也带到了村口。 熊锦州冷眼旁观着他们挨揍,脑子在回忆陈县令说的那些官腔,蹙起的眉头瞧得人心惊胆战。 人打完,熊锦州才道:“林家氏族无德,管教不严,以至于族中男女对下不慈,对兄弟无情,藐视律法,现令归还林家小儿资产,如有遗漏,劳役五月。” 终于把陈县令的话给背了出来,熊锦州放松下来,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心情不错地回复林禾三叔先前的话:“那小子可没胆状告,但谁让你们这事大家都知道呢。” “哦,对了。”熊锦州补充,“本朝只有子女状告父母要挨板子,你算哪根葱?” 林禾三叔挨了板子,疼得眼冒金星,根本无心注意熊锦州所说,只满心悔恨无處抒发。 早知如此…… 当初如何不做点表面功夫? 熊锦州虽然不知道面前人心中所想,但瞧着他无意泄露出来的情绪,便知道这人大致是个什么心态,眼睛微微眯起,琢磨着要不要找借口再打一顿。 不等他找到由头,林氏的族老已经鼓足了勇气,上前道:“此事是我们做长辈的管教不当,但官爷明鉴,我们从前也并未将那孩子置之不问,他爹娘的白事还是几家人凑钱帮忙办的呢。” 他们做族老的年纪大了,管教不严的名声担了也无事,但这无情无德,对幼不慈的话不能落在族人身上啊! 县令大人这话,简直是要压垮他们族里所有人! 熊锦州:“……” 他一时气笑了,“你莫不是老眼昏花久了,便觉得天底下的人都眼瞎耳聋?” 老人一噎,还想说话,就听熊锦州道:“是,你们是给办了白事,然后呢?把人家田地家产全部搜刮了,连口粮都不留下?” 而且真要说起来,出钱出力的那几家人,正正好是被熊锦州略过的那几户。 想到那几户,熊锦州“哦”了一声,扫过被打了板子后不敢离开,稀稀拉拉站成群的林家人,淡淡道:“倒是忘了你们林家人族威蛮高,这样,那些有良心的你们若是不要,不如给了县令,换个地方发展两年,照样是个家族。” 族老一噎。 这话倒是将那几家人护了下来,但谁会在乎他们啊!要保,也该保这几家亲近的子孙才是。 然而,熊锦州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 确定被交代的自己都做完后,熊锦州摆摆手,捕快们便分别压了人,带他们回家去,将林禾家的东西都给搬了出来。 若是遇到被损坏严重的,那就按照市集上的价格给。 粮食方面,捕快们不知道林家父母给孩子们留了多少,但他们知道两人死在丰收后不久,那就按当年县里的收成给吧。 七七八八搜刮下来,捕快们满载而归。 熊锦州瞧了遍,视线落到村长身上。林家人太跳脱,方才打完他儿子,就把这一家放在了旁边,他若有所思:“你们应该也得了好處吧?” 村长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吓唬完了人,熊锦州哼笑着,又对林家人道:“大人有令,林家房地都归你们,一月内凑够银两交到县衙,在此之前,不得弄乱林家房子半分。” “另外。”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阴狠,“想来你们也听说了,林禾那小子是随我夫郎学了点东西的。若是你们敢去找林禾,最后惹我夫郎落泪,那便是我们之间的私仇了。” 原本心中还有些小九九的林家人闻言,哆嗦了下,连连摇头说不敢。 态度瞧着还行。 熊锦州带着人和东西返程。 经过小河村的时候,瞧见宁归竹抱着孩子在村口张望,便与同僚说了声,快步跑过去,笑问:“怎么在这儿站着?” 宁归竹道:“正好逛到村口,听你回来了,就想问问情况。” “哦。” 熊锦州也不意外宁归竹会听到这事,便简略概括:“打了一顿,东西能拿的都拿回来了,剩下的算了个大概的银钱。房子和地准备强卖,回头问问林禾,看他有没有东西要回去拿的。至于那村子,没回去的必要了。” 与其回去被一群记恨他的人围着,还不如放弃田产,在县里租个地界儿住着。只要头两年不遇到天灾,他靠着卖豆渣饼的本事,至少不会饿死在家里。 宁归竹一听这话,便笑叹道:“伯父考虑的好周全。” 熊锦州:“……这咋听出来的?” 他半个字没提陈县令啊。 宁归竹戳戳他眉心,“你啊,能有心去状告就已经是关心了,哪会操心那么多琐事。” “啧。”熊锦州舌尖顶了下软肉,留意着周围没人瞧这边,就快速靠近,在宁归竹唇上亲了口,说道:“谁说的,我恨不得将你的琐事全部打理好。” “……” 闻言,宁归竹红了耳朵,赶他:“他们都走远了,你快跟上去,跟伯父汇报完记得买块肉再回来。” “好。” 亲到了人,熊锦州甜滋滋地走了。 眼见着阿爹就这么走远了,五福茫然地啊啊出声,抬起手朝着熊锦州的背影虚虚抓握两下。 宁归竹抓住他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笑着说道:“爹爹有事要去忙,五福先跟阿爸回去,等中午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好不好呀?” 五福:“啊啊?” 听不懂阿爸在说什么呢。 · 县衙。 陈县令瞧着带回来的东西和堆在旁边的铜板和碎银,问道:“全拿回来了?” 熊锦州:“大概吧,估算着来的,多了少了也不一定。” “那你等下给送去,回头那小孩要是想租房屋,你也顺带给他讲讲。”陈县令道,“对了,村里那边也催着点,回头时间一长,他们指不定就不给银钱了。” “是。” 熊锦州去找箩筐了,陈县令看着他走远,同身边的师爷叹道:“县里还好,这些村镇可真够难管的,这么近的地方咱们都没听到消息。” 刚开始熊锦州来说时,他还以为这小子被人忽悠了呢,谁知道在县里找了几个牛角村和附近村庄的人一问,发现都知道林家那糊涂账。 师爷道:“能治理好县里已经很不错了,慢慢来吧。” 也是。 陈县令也就是心头不畅吐槽两句,师爷这么说,他便将事情丢到了脑后,带着人继续去琢磨县里的安排,顺带还有上头那位会经过本县暂住的相关事宜。 好歹是个皇帝,虽然人说了不要劳民伤财,但该做的准备还是不能少。 上头当官的忙忙碌碌,熊锦州找了两人一起,将东西运到了学堂前的空地上。 林禾的两个妹妹还在整理东西,见熊锦州带着两个捕快过来,不由神情紧张,好几个深呼吸后才鼓起勇气打了声招呼:“熊叔叔好。” “嗯。”熊锦州指了指身边的东西,“你们家的那些东西,房和地我做主卖了,回头那边给了银两我再送来。这一个月你们可以回去,把家里剩的东西也带来。” 想了想,补充:“你们几人先商量好,回头有什么事,等我假期结束了再说。” “啊……是是是,谢谢您!” 装着银钱的包袱被熊锦州塞进怀里,林苗抱着东西看着面前的物件,傻愣愣的,一时间思绪纷杂无处理清头绪,只本能地同熊锦州道着谢,又跟另外几个捕快说谢谢。 马旺几个摆摆手,“我们就是奉命行事,要谢就谢头儿,是他告知县令大人这事的。” 于是林苗又拉着妹妹与弟弟,再度跟熊锦州道谢。 熊锦州受不了,带着人匆忙跑了。 · 中午。 午饭都做好开吃了,宁归竹才等到熊锦州。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熊锦州见木匠工人都坐在堂屋里吃饭,便拎着肉,牵着宁归竹的手往厨房去,边走边道:“把东西送学堂去了,又跟林禾妹妹交代了两句,出来后,我请马旺他们几个吃了点东西,所以晚了点。” 差事是公家的,但帮忙搬东西是私事,不好随意差遣不致谢的。 “哦哦。”宁归竹闻言便放心了,转而问起先前挺关心的事情,“他妹妹性子如何?” “还不错。爱干净,挺好相处的。” “那就好。” 宁归竹放下心来。 作为外人,至此,便是熊锦州和宁归竹能做的全部了,剩下的还得看林家四个孩子如何操持。 而熊家一家人的心神,则全部转移到了熊大伯家的喜宴上。 这可是进士宴,往前数十代,熊家都没出过一个进士。熊大伯家思来想去,从陈县令给的赏银中拿了五两出来,又有各房和族里添的喜,这几天光是宰杀的鸡鸭都有十只了,除此之外,他们还准备去兔庄买些兔肉回来。 而这宴席,熊大伯想请宁归竹出手。 第147章 第 147 章 进士宴 操持一天宴席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不过这是一大家子的喜事,本来亲戚邻里间就都会去幫把手,宁歸竹并不准备拒绝。 而熊大伯也没让宁歸竹吃亏。 他是按照请宴席师父的两倍价来请的宁歸竹, 同时在廚房里幫工的, 也是熊家人和几个从前同宁歸竹学过手艺的本族兄弟,以免遇到那些品行差的, 擅自偷学了他的手艺去。 熊大伯考虑得这般周到, 一家人自然是欢喜的,至于银钱…… 该收的当然得收, 庆祝会另给贺银的。 因为在熊大伯一家的计划中,是想一桌摆十二个菜,一天下来总共二十桌, 这其中要费的力气可不少,所以他们给宁归竹的宴席价足有一两半的银子。 大伯娘拍着宁归竹的手说道:“这事儿不轻松,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说,我们一定给提前弄过来。” 宁归竹闻言,思索了下,问道:“廚房都听我的?” “当然。”大伯娘点头。 二十桌的席面不是说着好玩的,宁归竹在族里向来是娇养的读书人形象, 他能答应做这桌席面, 就已经是看在这是家族难得的大喜事上了,现下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宁归竹便道:“方便的话,最好多借几个瓦罐和锅到家里, 再搭上临时的灶台,这样的话,汤和一些炖菜可以提前备上,再烧锅水隔着蒸格温着先弄的菜。这样一来, 上菜也能快一些。” 熊大伯闻言,满口道:“没问题。” 听人答应了,宁归竹才接着道:“方便的话,把財夢也安排到廚房吧,她去年学的也是宴席菜,正好能搭把手。” 他顺带也教小姑娘几道新菜。 在夫妻俩的答应声中,宁归竹又提了几个小要求,等聊完,熊大伯夫妻俩又请了熊家其余人幫工,一家子自然是满口答应,就连三个小的都雀跃地道:“我们也可以一起洗菜的!” 众人哄堂大笑。 给了承诺,拿了钱,喜宴前一天,宁归竹便到熊大伯家,先将部分菜给处理好了。 新鲜的肉和骨头,有一部分要焯水和油炸,熏制的腊肉需要提前蒸熟。一些耐放的菜,像是萝卜冬瓜之类,也可以先洗干净泥土,方便宁归竹随时取用。 孩子有家里人带着,宁归竹和熊錦州在熊大伯家待了大半天,吃过晚飯后才回的家。 次日一早。 天色未亮时,小河村内便热闹了起来,熊錦州抱着孩子跟宁归竹一起出门。 先到前屋。 柳秋红整理着提前找出来的婴儿包袱,看见夫夫俩过来,朝着他们招手,“来得正好,錦州你把这东西带上,回头带着五福也不妨碍你动手干活。” 熊錦州:“……” 他忍不住吐槽,“您可真是亲娘啊。” 柳秋红上前几步,比划着布带,争取将五福稳稳当当地固定在熊锦州怀里,听见这句吐槽,她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一把子力气,还想靠带孩子当借口,偷懒不干活不成。” 熊锦州哼哼两声,没说想不想。 宁归竹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说道:“等忙完了给你做两天好吃的。” 听到这话,熊锦州顿时眉开眼笑,“好。” 熊家人都无语了。 · 说笑两句便结束了,一家子拿了刀与砧板,早早到了熊大伯家。 他们来得算早的,但这会儿熊大伯家院里,已经有族亲开始忙活了。原本堆在院子里的东西都被收拾到了后院去,前院分成了两半,一边是宽大的餐桌与长高凳,一边是矮桌小椅。前者是吃飯的地方,后者是喝茶閑聊的位置。 熊大伯家自然是没这么多东西的,这些都是从邻里族亲家中借来的。 一家子到时,廚房后头已经开始洗菜了。 熊財夢看见他们,一路小跑着到了近前,先喊宁归竹:“师……宁先生!” 她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在外面也接了几回宴席,小有点名气。人家问起,便总说师父是宁归竹,这会儿到了近前,一时半会儿没留神,就口误叫吐了出来。 宁归竹看见她,笑着道:“你来好早。” 熊財夢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睡不着了,就想着过来瞧瞧。” 昨儿听到大伯娘来说宁归竹让她打下手的事情,她兴奋得好晚才睡下去,今早迷迷糊糊听见阿爸与阿爹閑聊的声音又清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是实在睡不着才跑了过来。 说着话,她又忍不住去看熊锦州怀里的小婴儿,眼里满是喜爱。 小孩是一路睡着过来的,熊大伯家里有些吵闹,这会儿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嘴巴委屈地扁着,像是很不满意周围的环境。 熊財夢不由开口问道:“今天要带着孩子在厨房里忙活吗?” 闻言,夫夫俩都不觉得有啥问题,“是啊,怎么了?” 熊财梦见他们这反应,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经验,“厨房里吵得很,五福睡不好的吧?” 熊锦州道:“应该没事,更热闹的他也遇到过。” 家里的猫狗和小孩都爱瞧五福,三不五时地就凑了堆,那热闹劲儿可不比这里逊色多少。 熊财梦听到这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阿爸不是说小五福被养得特别精细吗?这咋感觉跟村里其他孩子差不多的? 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但也不好意思拉着人问,见熊家其余人都陆陆续续地进了厨房,熊财梦便与宁归竹熊锦州同行,进入其中。 厨房里还是先前的布局,熊财梦主动说道:“其余的灶台都搭在厨房后头了,那块地方大,活动得开一些。” “好。” 宁归竹昨儿听熊大伯提过一嘴,此时闻言也只是往外瞧了瞧,挽着袖子开始琢磨餐点。 喜宴这天,最早的一餐是带帮工一起吃的,人数不少,也要个两三桌,不过飯菜的标准不用按照正式宴席来弄,没那么费神。 宁归竹早就琢磨好了飯菜的内容,这会儿便直接道:“我需要肉末肉丝、香椿芽、面条菜、蕨菜焯水,冬瓜切块,剁些排骨,还有鸡蛋、豆腐……” 他一连串的需求报出来,熊锦州第一个反应过来,动手忙活,熊家其余人商量了下,也各自分到了事情做,等到外面的人过来询问,什么时候能吃早餐时,宁归竹正好将豆腐酿肉盛出。 听见询问,宁归竹道:“馬上,可以收拾桌子摆碗筷了。” “好嘞。” 人立刻就出去忙活了。 端着菜放到厨房里的桌子上,宁归竹道:“锦州,你把汤盛出来,财梦,你弄个青菜吧,我在旁边看看。” “好~” 熊财梦端了盆蔬菜到灶台边,有条不紊地开始弄青菜。 春日里的青菜正脆嫩着,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流程,入锅后大火翻炒,瞧着差不多熟了,再加入食盐增味,旋即盛出。 宁归竹尝了一小块。 熟了,还保证了青菜本身的鲜嫩脆甜,他笑道:“你掌控火候的能力是越来越好了。” 被夸奖,熊财梦眉飞色舞,“现在家里的饭都是我做的,弄得多了就会了。” “多练练确实有好处。” 宁归竹话音剛落,便听有人问道:“外面弄好了,我们把菜端过去了啊?” “端吧,菜都好了。” 柳秋红起身,“后头的饭煮得咋样了?” 进来的人道:“都好了,只等你们的菜了。” 一桌八个菜,总共三桌,在厨房里忙活的人,便也顺带端了几碗菜出去,放到外面的餐桌上。 大家入座吃饭。 宁归竹的手艺不说小河村,周围十里八乡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餐桌上的众人剛开始还有心闲聊几句,吃着吃着,话音便全部消失了,只剩下碗筷的轻微碰撞声与快速咀嚼吞咽的动静。 见都吃得开心,熊大伯喜气洋洋。 请宁归竹做菜不只是花了宴席银子,还买了好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用的调味回来,为的就是能让来的人都吃得惊艳,最好交口称赞,口口相传,让人百年后都忍不住回味这一顿进士宴。 早饭没吃就来忙活了,宁归竹这会儿饿得很,用餐的速度不自觉快了许多。 吃饱,又喝了两口汤。 “锦州,把五福给我吧,你好好吃饭。” “行。” 熊锦州没拒绝,摸索了两下,将身上的婴儿背带解开。 宁归竹从他怀里抱过五福,亲昵地与他抵了抵鼻子,“宝宝今天好乖呀。” 方才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五福就醒了,没哭没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围,还是柳秋红忙完抬头时才发现他醒了。 被阿爸蹭蹭,五福咧着嘴笑。 宁归竹抱稳孩子,琢磨着奶应该已经凉好了,带着他去厨房吃东西。 奶是昨天傍晚,熊锦平从县里回来时,顺带去奶娘那拿的。 宁归竹将碗放到桌上,先试了试温度,琢磨着差不多了,才按住五福胡乱飞舞的小手,将奶送到他嘴边。 被喂得多了,五福也不反抗,只伸着脑袋追勺子。 熊锦州吃完饭进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笑着对宁归竹道:“我来抱着吧。” 这样喂孩子挺累的。 “好。” 宁归竹没有丝毫迟疑,等熊锦州接过五福,将小孩抱在怀中后,宁归竹便端着碗,安心喂小朋友。 喝过奶,再喝两口温白开清清口。 熊锦州带着五福出去把尿,顺带检查了一遍尿布。 忙完这些,孩子落回宁归竹怀里,熊锦州洗了把手,拎起宁归竹留出的洗锅水,回家去给猫狗准备饭食。 喜宴要过了正午才开始,厨房里不着急开火。 等熊锦州照顾完猫狗回来,宁归竹又与人闲聊休息了会儿,才起身开始忙活。 见他进厨房,王春華忙跟上,经过熊锦州身边时,随手按住他:“你等五福睡了再进来吧。” 想着进士宴重要,王春華今日就没去卖豆花,特意空出了上午的时间。 熊锦州见熊锦平和柳秋红也跟着起了身,便没拒绝王春华的提议,坐在原位逗着小孩儿玩。又过了会儿,熊石山也发现其余人都进去忙了,招呼了同样在厨房干活的几个,一起往里面去。 见人都进来了,宁归竹忍不住笑,“都来了,我可轻松了。” 熊财梦怕错过宁归竹做菜,先前就守在厨房里没出去,这会儿听见宁归竹的话,便嬉笑着说道:“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什么都可以吩咐我去做的,你在旁边喝茶歇息就好了。” 听见这话,宁归竹忍不住笑着睨了她一眼,“我倒是不介意,就怕你弄得不到位,回头大伯发现了,说我光拿钱不办事呢。” “那不能够。”熊财梦道,“我若是弄不来,肯定第一个喊救命。”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冬瓜骨汤先前是准备好了的,宁归竹从把子肉与扣肉开始,因着这边没梅干菜,铺在扣肉底下的是另一种干咸菜,宁归竹吃过,味道也很不错,除了没有梅干菜的香味之外,其余方面相差不大。 然后是耐蒸的菜肴。 厨房里忙活着,外面忽然响起了鞭炮声。 熊锦州抱着被吓哭的五福进来,说道:“县里的富户来了,一群人热闹得很。” 他说这话时蹙着眉,手不断轻拍着怀里的孩子,想要将五福哄好。 方才小孩剛剛睡着,鞭炮声就响了起来,这般骤然惊醒,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发热。 宁归竹手上停不下来,见小孩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便也跟着难受,说道:“要不锦州你还是带孩子回去吧,等动静小了再来。” 熊锦州原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宁归竹一出声,小五福便开始扭身子,一边哭一边往宁归竹的方向倾斜身体。 熊财梦见状,眼疾手快地接过锅铲,说道:“你快去抱抱他,这边正好让我来试试,你帮忙瞧着就行了。” 宁归竹见她动作还算流畅,便到了熊锦州身边,刚一靠近,五福便整个人倾了过来。 熊锦州只好解了婴儿背带,让他落入宁归竹的怀中。 换了个人抱,小孩也还是止不住地哭,不过至少没扯着嗓子嚎了,一抽一停地,瞧着越发让人心疼。 柳秋红道:“早该想到县里的人也会来的。” 这可是进士。 去年熊才廉中举之时,县里的富户就派人来了,只是当时并没有放爆竹。 宁归竹哄着孩子,道:“可说呢,我也没想起来。” 古代什么都贵,鞭炮自然也不例外,去年过年时宁归竹都没听见村子里放爆竹,几乎要将这东西排除在日常物品之外了,谁知道能忽然听到呢? 五福还算好哄,但宁归竹才哄好,要将他送回熊锦州怀里时,小不点又开始哭,最后没办法,宁归竹只好换了菜肴的制作顺序,让几人把简单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做了,然后他再来忙活。 小孩子再闹腾也是有限的。 没过多久,五福便在宁归竹怀里睡了过去。 熊锦州将孩子抱走,刚要先回去,一出门又连忙捂着小孩耳朵缩了回来,对家里人无奈地摇了下头,“又来了人,也是带着鞭炮的。” 家里人:“……” 熊锦州折了折袖子,小心捂好小孩耳朵,站在远离院门的厨房角落,听鞭炮声响声停。 幸好,孩子没哭。 熊石山起身洗了把手,说道:“我带孩子回去吧,等差不多中午了再回来,锦州你继续在这帮忙。” 熊锦州迟疑:“爹你行吗?” 熊石山被质疑得一懵,接着没好气地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和你哥都是我带的,你说行不行?!” 熊锦州下意识看向亲娘。 柳秋红忍笑点头。 得到了肯定,熊锦州这才放心地将怀里的小宝贝交出去。 看着熊石山快速出了院子回家去,中间并没有新的富户过来放爆竹,熊锦州便安心地回到了厨房里,挽着袖子利落地开始忙活。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 “开席啦!着急吃饭的都先上桌啊!” 被请来管席的青年人吆喝一声,又招呼上菜的往厨房那边去,很快,一盘盘菜上桌。 首先是不方便端的汤。 排骨冬瓜汤表面还撒了点野葱花,香味浓郁,瞧着便很是美味,然后是肉菜炒肉丝、素菜炒嫩蕨子,如此一荤一素地上着菜,中间穿插着大菜——把子肉、扣肉,和爆炒兔肉。 除此之外,还有介于菜与主食之间的炸素螃蟹、野菜豆腐鸡蛋饼。 足足十二个菜上桌,主食虽是红薯饭,却是米多红薯少,平日里管家的人在心里一算,忍不住嚯了一声。 这样的菜摆二十桌的话,少说都花了七八两出去! 肉菜这么多,一时间,大家都顾不得说话,埋头苦吃。还有人忍不住,将孩子喊到身边来,喂上两口难得的荤腥。 堂屋内,富户们围坐一桌,瞧见外面的场景,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面对熊大伯时又一副和善好相处的模样,矜持着自身形象,只偶尔落筷吃上两口,大部分时候都在跟熊大伯说话。 熊大伯:“……” 不是很想聊天,想吃菜。 好在,人家过来也就是攀个交情,友好表达一下善意,另外试探下能不能结亲之类的,一餐饭很快结束,见其余桌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席,他们也不好一直在这坐着,跟着起身。 富户们走了。 桌上的饭菜还有些热意,熊大伯干脆招呼了几声帮工,让他们趁着空闲过来吃两口。 宁归竹没去,第二道席即将开始,有些菜要刚出锅的最好吃,他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熊锦州便端了饭菜过来,站在旁边一边吃,一边投喂宁归竹。 有那想进来拿放东西的,瞧见这一幕下意识便往后退了出去,直到第一个吃完饭的王春华过来,才拉着人,让人帮忙把事情弄了。 王春华摸不着头脑地进入厨房,见夫夫俩吃饭的操作便也乐了,动作利落地放下托盘,取了桌上的茶水给人送出去,这才对两人道:“你们腻歪也注意点环境,刚刚可把李家奶奶给吓了一大跳。” 熊锦州和宁归竹下意识抬头,面带疑惑:“什么?” 王春华被他们这反应噎住,摆摆手好气又好笑道:“吃你们的,不够的话趁早去夹点菜,再晚些人家吃光了。” “哦,没事。”熊锦州道,“我弄了两碗进来,够吃了。” · 小河村内的热闹一路蔓延,就连县城也不例外。 一辆朴素的馬车行驶而来,车窗的帘子被人掀起,老者笑着与旁边的人搭话:“乡亲,你们刚刚可是说这儿出了位进士老爷?” 这是安和县的人都晓得的事,难得遇到个不了解的人询问,聊天的几个男女哥儿便七嘴八舌的,将事情都给说了一遍。 老者听着也乐呵,又听一人对喜宴师父的手艺大夸特夸,便笑呵呵地问道:“人家可接外客?我们初来乍到的,也去随个礼,凑个喜庆。” 旁边的百姓便道:“接是接,不过人家只做二十桌,你们要去的话怕是得尽快。” “那行,我们这就去。” 老者利落拍板,笑呵呵地跟那几人道了谢,垂下帘子。 马车转了弯,离开城门口所排的队伍。 坐在角落里的青年满脸的局促茫然,但还是在身边人的提醒下,掀开帘子同外面壮硕的中年人指了下方向。 老人旁边坐着个三四十来岁的男子,瞧着年纪已经不小了,身上却没多少文人推崇的端庄稳重,这会儿斜斜倚靠在旁边,跟老人嘀咕:“这喜宴要是真好吃的话,咱们多给两锭银子见见人呗?看能不能带回去当个厨子。” 老者闻言,颇为赞同地点头,“是这个理儿,家里那些菜我都吃厌了。” “……” 父子俩随意说笑着,马车很快来到了小河村前。 村口,远远瞧见马车,在外凑堆玩闹的小孩中,立即有几人撒腿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大旺二彩快去找五福呀~~~” 这瞧着是个有钱的人家,一会儿可别又被鞭炮声吓哭了! 第148章 第 148 章 四个大官 馬車内。 老人听见小孩的话, 忍不住乐,“这名字吉利。” 闻言,先前指路的青年笑着道:“大旺二彩是我堂弟家的两只狗, 养得挺好的, 平日里也有灵性。” “狗?”老者来了点兴趣:“那五福是什么?猫吗?” “额……”熊才廉道:“就我所知,他们家的两只猫叫三宝四喜, 这五福, 此前在家时却是没见过的。” “这样。” “那等会儿瞧瞧也来得及。” 说话间,馬車在院子前停下, 熊大伯几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只是面上还有些茫然。 县里的大户就那么几个,此前都趁着正午时来过了, 也不知道现在这位是谁。 驾驶馬車的中年男人下車,朝着里面说了句:“老爷,我们到了。” 车内,老者示意青年先出去,“就说我是你忘年交。” 熊才廉擦了把汗,应着是便下了车。 “才廉?!” 瞧见他,熊大伯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他们一家子快步来到近前, 抓着熊才廉的手上下瞧了一遍,满面喜色地道:“不是说要晚点才能回来吗?怎么又到了?” 熊才廉见家里人这般激动,只好先解释:“信送回后没过几日遇到点事, 便提前回了。” 又对家里人道:“马车里的是……几位对我颇有帮助的长辈,本来是想直接进县城的,听说家里在办喜宴,便说来凑个热闹。” 他到底没敢说忘年交的话。 “哦哦, 那快请人下来坐坐,老婆子,你去廚房商量商量,尽量多弄一桌出来,也好招待一下人家。” “行,我这就去。” 熊大伯娘当即就转了身,往院子里面去,周围都是道喜的声音,“恭喜恭喜啊,进士老爷回来了。”、“这场喜宴办得好啊!把人都给迎回来了。” 熊大伯娘乐得见牙不见眼,进入廚房,周围人少了些才勉强压住笑意。 柳秋红笑问:“听着外面的动静,说是才廉回来了?” “是嘞。”熊大伯娘欢喜道,“竹哥儿,我来是想问问,咱家的菜还能多弄一桌吗?你才廉哥带了几个人回来,就想着能不能招待一下。” 宁歸竹视线扫过廚房里的東西,说道:“可以是可以,就是有几个菜可能得换,没那么多東西。” “能做一桌就行,回头伯娘再给你银钱。” 宁歸竹笑道:“这就不用了,才廉哥回来是好消息,我都在廚房了,顺带手的事情。” 见他诚恳,大伯娘闻言也没坚持,只是乐呵呵地又同熊家人聊了两句,这才出了厨房,招呼人将堂屋里的桌子给收拾出来。 堂屋内先前坐了县里的富户乡绅,后来坐的是親戚中的长辈,也是一刻没空着的,得快点弄干净才好用来招待人。 宁歸竹对外面的热闹不怎么感兴趣,熊錦州也陪着他忙活,倒是家里人,交替着出去瞧了瞧熊才廉,回来时还嘀咕:“感覺这当了进士老爷,和以前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还没才廉带回来的那个老伯瞧着有气势呢。” 宁歸竹好笑:“才廉哥的学识是积攒出来的,这么多年了,哪能一下子就有大变化。” “嘿,也是这个理儿。” 一家子说笑着,上菜的人到了厨房。 汤、把子肉、扣肉这一类是上午备好的,这几种菜都耐蒸耐炖,放在灶台上这么久也没影响口感。炸素螃蟹,豆腐饼也可以直接上桌,倒是炸面裹叶的数量有点少,宁归竹将其换成了炸酥肉,撒上点磨好的椒盐粉即可。 除此之外,炒白菜出锅,煎豆腐替代了炒野菜,再给蒸好的面条菜加点调味,十二道菜便齐全了。 熊才廉看见这些菜,讶异道:“这是请竹哥儿做的席?” 听见这个名字,与他同来的几位客人,都将视线落到了熊家人身上。 熊大伯没察覺有什么,闻言高兴道:“是,竹哥儿手艺好,这顿席吃完,保管能被人念叨个几十年。” 熊才廉:“……” 这回答也算在意料之中,他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些。 来的老者笑道:“我们在邻县倒是听说过这位‘竹哥儿’的名号,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弄这么多菜呢。” 熊大伯:“嗐,竹哥儿从大户人家出来的,想要过得好,不就是什么都得学一下哦。” 又话一转:“不过他会这么多,也是顶厉害的人了!” 闻言,老者与儿子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作为天底下最大的大户,他们怎么不知道寻常侍者,还能有机会学到这么多東西? · 宁归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马甲摇摇欲坠。 他忙着呢。 弄完这单独的一桌,又得给院子里摆的席面炒菜,好在需要现炒的菜都比较简单,再加上熊财梦在旁邊学了这么久,也能讓人上手试试,好讓宁归竹停下来歇一歇,偶尔隔着窗瞧瞧外面的热闹。 忙着,没多久,熊石山带着五福回来了。 方才几个小的跑来报信儿,他便带着孩子先回了家,等了会儿没听见动静才又回来——下午熊錦平要去县里送豆腐,厨房里已经少了个人,熊石山不好一直待在家里。 瞧见他,王春华问道:“那仨皮猴儿呢?” 熊石山道:“跑去玩了。” 听到这个回答,真的是半点都不意外,但王春华还是忍不住啐了句:“半点不带消停的。” 宁归竹笑道:“明天就得跟我回县里,他们这是最后的狂欢呢。” 说起这个,柳秋红道:“先前也没跟你讨论,这家里也没那么忙了,要不还是讓孩子待在家里吧?早晚都伺候他们,你也累得慌。” “也还好。”宁归竹道,“县里没那么多人陪他们玩,而且休息室里就摆着桌案,我时不时就能过去瞧瞧,也方便教他们。” 王春华道:“要不,讓他们早上跟我一起进城,晚上再随他爹一起回来?这样你也能轻松一些。” “这……” 宁归竹思索了下,“倒也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王春华拍板。 厨房里的事情忙完,锅里剩下的菜就是帮工与本家的晚餐,宁归竹这才出了厨房。 熊才廉抬头瞧见他们,抬起手笑着招呼了一声,“今天辛苦了。” 宁归竹眼睛一弯,“喜事不辛苦。” 两句话交错而过,熊錦州抱着五福,视线疑惑地打量了两眼熊才廉身邊的陌生人,眼角余光注意到家里三个孩子追逐而来,便转移了注意力提高声音道:“慢点跑,小心绊着。” “知道啦~” 三人一路跑来,路过熊錦州,到了娘親身邊洗手。 熊大伯问他们:“你们爹呢?还没回来?” “在后面哦~” 受今天的气氛感染,小孩子极其亢奋,每说一句都带着俏皮的尾音。 熊大伯闻言,去门口瞧了瞧,好一会儿才见着熊锦平的身影,忙招呼人快点,马上就要开饭了。 等到所有人入席,大家便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别看晚餐都是锅里剩下的菜,这些提前大量备好的都是肉食,重点都在这,没人觉得帮工待遇会比只吃席的差。 宁归竹倒是留意着,让熊财梦炒了个白菜,又煎了份豆腐。 不过这两样再好吃,也没肉引人注意。 人群热闹欢笑。 熊才廉随着客人坐在喝茶的地方,闲聊的内容也没什么正事,都是些农家地里的琐碎事宜。 老者与他儿子远离田地多年,过往的苦难都在回忆中多了层美好的色彩,因而这会儿是谈兴十足。有那吃饱了饭的人经过,听他们聊的是这些事,便也停下来脚步跟人闲聊,偶尔也会提一提这几年县里发生的大事。 老者便十分捧场地笑问:“这么说的话,你们县令还怪凶的呢。” 说话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啥,忙摆摆手,又有些纠结地挠着头,“也不能说凶,大人是顶顶好的,干的从来都是贴钱的事情。” “哦?” 大家便七嘴八舌,说起其余事情来。 与这些相关事中,主角一半是陈县令,一半则是宁归竹。 农家人对县令大人不熟悉,但宁归竹这人,他们见得多,听说得多啊! 于是后面的话就全与宁归竹相关了。 宁归竹吃完饭,抱着五福溜达时听见满耳的夸赞都惊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大家心目中居然是这么个形象。 忍了忍,终于忍不住轻声道:“我也没那么厉害。” 见着宁归竹,大家下意识停了话头。 老者见状,微微挑眉。 这群人方才还随性得很,这会儿见着本人,居然还拘束起来了。 熊才廉招呼道:“竹哥儿,来这坐。” 宁归竹也没扭捏,直接坐了下来,再顺手给五福换个姿势,方便他看到其他人。 这还是熊才廉第一次见着,忍不住逗了逗小孩,笑问:“我上次得家里的信还是年前,这孩子什么时候生的?取名字了吗?” 宁归竹弯了眉眼,说道:“才两个月多点呢,大名叫明煦,小名随的猫狗序齿,叫五福。” 闻言,熊才廉的手指一顿,“五福?” “是啊。”宁归竹笑眯眯,“五福吉利,而且随猫狗的话,也能压一压名字,不怕取大了孩子受不住。” 这么一说的话,老者忍不住点头,“是个好名字。” 宁归竹下意识随声去,与人对视的瞬间,莫名有点心头打鼓,他下意识避开了直视,心里暗自嘀咕熊才廉这是把哪个大官给带过来了。 这么想着,宁归竹忍不住偷偷去看熊才廉其他几位客人,旋即沉默下来。 很好,不是一个大官,这四个应该全是大官。 宁归竹有些遭不住这刺激,于是在熊锦州过来时,便起了身同大家告别。 夫夫俩带着孩子回家去,家里还得喂鸡鸭,给猫狗骡子准备晚餐,然后就是收拾着沐浴一番,将要带去县里的東西收拾出来。 回了自己的地盘,宁归竹便放松下来。 孩子在熊大伯家便喝了奶,这会儿直接放到摇床里,夫夫俩便各自忙活起来。 等到先后洗过澡,宁归竹坐在熊锦州身邊,倦怠地享受着按摩,说道:“我刚看了下布袋里的蒜,都有点干的迹象了,咱们家地窖里还有多少?” 熊锦州道:“三竹筐。” 去年地里的蒜长得特别好,熊锦州他们家只分了五分之一,吃了近半年的时间都还剩这么多。 宁归竹嘀咕着:“得跟大嫂商量下,看她哪天下午能到家里去,我好教她弄几种蒜酱,这样她每天下午回来,就可以和家里人一起把东西收拾了。” “那咱们家的都带县里去?” “也可以。” 三言两语说好之后的安排,熊锦州和宁归竹休息了会儿,又把孩子闹醒,哄着他喝了回奶,逗着玩了一刻钟,才放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的五福去睡觉。 白天的热闹勾了五福的注意力,到了晚上安静下来,他便睡得格外沉些。 熊锦州借此得了个难得的好觉,却在后半夜时骤然惊醒,身体弹起,习惯性地去摸索摇篮里的五福。 宁归竹迷糊着:“怎么了?” 熊锦州碰到呼呼大睡的五福,脑子里的睡意才退散些,揉着额头躺回床上,“梦到五福哭了。” 宁归竹闻言,忍不住低声笑了两声,又凑到熊锦州脸颊边亲了亲,含糊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熊锦州抱着他,声音同样含糊:“我做梦吓自己,有什么辛苦的?” 宁归竹就笑。 他说的当然不是做梦的事,而是这场梦背后的原因。 若不是夜夜惦记着孩子,如何会在晚上做这梦?又如何会在瞬间惊醒,本能地过去安抚孩子? 但这些话不用说出来,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辛苦你照顾孩子。 也是我的孩子,不辛苦。 · 早晨。 宁归竹打着哈欠起床,见摇篮里的五福已经不见了,便晃出了卧室,在熹微的晨光中伸了个懒腰,走向厨房。 熊锦州正坐在桌边,一脸严肃地喂着五福。 在他怀里宛如多动症的小朋友,这会儿被熊锦州稳稳当当地抱着,连用脑袋追勺子都做不到了。 “早晨想吃什么?”宁归竹进来,问道。 熊锦州想了下,“有点想吃肉丝面。” “那就吃这个,再煎两个鸡蛋。” 宁归竹说着,挽起袖子,先舀了水洗漱,然后才动手准备早餐。 香喷喷的鸡蛋肉丝面上桌,金黄之上点缀着野葱,柔韧的面条和有些嚼劲的肉丝混合,早餐热气腾腾,让人格外满足。 自己吃了饭,喂了家里的小动物。 换成宁归竹带孩子,熊锦州去把五福昨晚弄脏的尿布洗了,脏水倒到厕所旁的深坑里,然后冲洗干净洗尿布时碰过的东西。 拧干的尿布搭在了竹竿上,熊锦州再度洗过手,然后把昨晚收拾好的东西都搬到马车上,招呼了猫狗骡子,一家子出了门,与来干活的木工交错而过。 夫夫俩跟混在木工堆里的熊石山打过招呼,来到前屋,正好接上三个孩子。 宁归竹想起昨晚的事情,问道:“娘,大嫂他们已经去了吗?” “没呢,刚去豆腐房不久,你们现在出发,应该能在村口附近和人遇上。”柳秋红回答,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熊锦州:“这是家里发出来的菜苗,还有在林子里弄到的野葱苗,你们那片竹林也别浪费了,种点菜日常吃用。” 宁归竹顿时欢喜:“谢谢娘,我还想着自己育苗呢。” “等你有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说笑几句,双方便告了别。正如柳秋红推测的那般,两人出村时正好同大哥大嫂遇上,便提了句做蒜蓉酱的事情。 王春华当即道:“我明天下午去吧。” 在家待了这几天回去,夫夫俩大概又会花时间收拾一遍屋子,她没必要赶着这一天的时间。 宁归竹笑着说好。 一行人结伴进了城,入城后分开,熊锦州将宁归竹送到工坊,解了骡子,开始搬车上的东西,边弄边道:“这些东西不着急收拾,晚上我空闲了来弄就好了。” “好。” 宁归竹抱着孩子,看他将摇床放到了卧室里,想了想道:“家里好像没那种大提篮,你回头去篾匠那里买一个回来,平日里可以把五福放进去,也省得经常搬摇床。” “行,要不要再买条小被子?” 五福倒是有张不大的襁褓,但用来垫摇篮就有些薄了。 “可以。”宁归竹点头,“买两条吧。” 熊锦州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招呼了孩子们一声,确定他们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后,便送着他们去往工坊。 因着事情连着,宁归竹也是请了假的,他不在的这两天,学堂里的人也没闲着,依旧是按部就班地练习,偶尔请教下同班中进步比较大的人。 这会儿时间还早,学堂里的学生不算多,他们便直接到了旁边的休息室。 林苗林丰林穗三人还是第一次见着宁归竹,第一眼先是被他的长相冲击到,然后才是熊锦州与他亲密的姿态,林苗首先反应过来宁归竹的身份,忙迎上来自我介绍:“宁先生好,我是林苗,这是我妹妹……” 知道了三人的名字,宁归竹温声道:“你们好,这几天住得还好吗?” 林苗认真点头,“再好不过了!” 没有莫名其妙的亲戚来家里翻东西,没人打骂他们,之前被带走的那些东西,大部分也都被熊捕头给带了回来。手上有了点银子,哥哥就可以稍微放松些,不用紧绷着,生怕出一点意外就要一家子饿肚子。 听小孩这么说,宁归竹面上的笑容就大了些,他又问林苗:“备用的脚踏纺车你们搬过来没?” “安和弟弟找人帮我们送过来了。” 三人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见学堂开学了,在教室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敢进去,安和瞧着她们两姐妹这样,便主动出来问了问,然后带她们去找了晋管事。 晋汤太忙,当时想着晚点送,一晚就晚到了安和带人过来,他也怕回头自己又忘了事,当时就让人把东西送来了。 林苗林丰两姐妹说话流畅,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遍,宁归竹笑着点了点头,又故意挑着安静内向的林穗说了两句话,然后才同人正式进入休息室中。 这里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只是角落里放了点属于四人的东西,收拾得也很规整。 熊锦州把五福放到摇床里,说道:“等会儿我去跟奶娘说一声,让她晚点过来看孩子。” “好。” 送走熊锦州,宁归竹又先让家里三个坐到桌案边,带着他们复习的同时,招呼林家三子到脚踏纺车边坐下,开始教他们纺线。 纺线不容易,但吃过苦的孩子,只怕没活可做。 因而即使耳边就是宁归竹带着熊家三兄妹讀书的动静,他们也跟没听见似的,垂着眼认真地练习着纺线。 也不知是此前瞧着学生们纺线学到了点东西,还是真的天赋异禀,姐弟三人纺出来的线成果还算不错,如果和隔壁初学时的成果比的话,他们也能算在前十之列了。 “不错,好好练,纺得好了就让你们进学堂,然后直接去干活,每月也能得些月银。” 三人用力点着脑袋,“我们会的!” 让这三个练习着,宁归竹静下心来,又带着三人讀了遍先前的课文,然后抽人背诵。 熊家三只:“……” 玩得太野,先前学的内容早忘了。 他们站起身,苦着张脸磕磕巴巴的,勉强将文章背诵出来。 十句里面有八句是错的。 宁归竹对此早就有所准备,又心平气和地问几人释义。用大白话回答的话,三人倒是称得上熟练,很快就将大致的意思说了出来。 “还不错,你们继续读吧。” 宁归竹说着,在旁边磨墨提笔,默写今日三人要学习的文章——《论语·雍也篇》 趁着还没上课,带着孩子们读了一遍新课文,然后宁归竹留下诵读的任务,掐着时间进入了隔壁的课堂。 课堂内的学生们都已经到了,见他进来,瞬间正襟危坐。 铜锣声响,一日的课程正式开启。 第149章 第 149 章 天家 縣衙。 “头儿, 你今天好早。”马旺打着哈欠,啃了口包子,同熊錦州一起进入縣衙。 熊錦州倒是精神滿滿, 闻言便偏头瞧了他一遍, 奇怪道:“你昨晚去哪儿当夜猫子了?怎么这么困。” 马旺哈欠连天,“我娘跟我爹在幹架, 把我房间给砸了。” 熊錦州:“……” 马旺的爹娘从来都是互殴, 但他们每次打,受伤最严重的永远是马旺这个儿子。 想到这里, 熊錦州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好奇:“你这回没伤着?” 马旺差点被包子噎死,他叹气:“我跑得快。” 雖然屋子没了, 但家里有草垛,马旺在院子里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狠狠享受了一番爹娘滿含歉意的照顾。 刚进来的捕快听到最后两句,扑哧就乐了出来,凑到近前故意犯贱,“马旺,你又被爹娘赶出房间了啊?” 马旺把包子往嘴里一塞, 扑上去, 含糊怒骂:“你打得过我吗就敢嘲笑老子。” 那捕快也不虚,立即反手,“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熊锦州瞧着他们这样, 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琢磨着其余人什么时候才能到,早点去巡逻,也省得这几个扎堆耍宝。 人陆陆续续地到, 得知马旺昨儿的遭遇,笑声越发大了。 院子里正热闹着,有守门的衙役过来找人,走入院中半步,瞧着滿院打闹的人茫然了瞬,见熊锦州就在旁边,而且没与人打闹说笑,便快步跑了过去,“捕头,外面有几个人说要找縣令大人,瞧着不像是寻常百姓。” “嗯?” 熊锦州抬步隨他往外去,问道:“几个?” “五个。” 他们很快来到侧门前,就见五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儿,还有闲心凑在一起闲聊,跟隨其后的一人,正是他堂兄熊才廉。 熊锦州眼皮一跳,面上依旧镇定着,上前一拱手:“几位,不知找大人有什么事?” “熊捕头。”老者笑,“我们又见面了。”他温和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经过这里想瞧瞧老友,谁知道人家不见外客,我们此前也未约好,就只能转个弯到縣衙这儿来找了。” 熊锦州:“……” 雖然但是,他觉得这人在驴他。 但不管怎样,瞧熊才廉那态度,这几个定然是他惹不起的,熊锦州便只当不知道,说道:“那我带几位去陈府?” “倒也不麻烦,能讓我们进去坐着等吗?” “自然可以。” 听他们这么说,熊锦州便转身请人进入县衙。 县衙内有专门用来待客的小院子,不算大,院子规格方面,只能夸一句收拾得很幹净。 熊锦州将人带进院子后,立即找了在县衙里幹杂活的人,讓人幫忙上些茶水点心,再把卢主簿叫过来,好将他从这群身份不知的人身边解脱出去。 毕竟…… 其余人熊锦州看不出来,但那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一瞧便是常年混迹军伍的。 而且,老者与他儿子,也像是军伍出身的人。 另一人倒是和熊才廉一样,有种讀书人的感觉,一路走下来都在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偏偏存在感又低,给人感觉怪怪的。 心里泛着嘀咕,等卢主簿一到,熊锦州便溜了。 他倒也没不讲义气到讓人独自扛着,出来后同准备去巡逻的捕快们说了声,快步往陈府的方向而去。 陈县令正在喝茶,听见有客来,茫然了下:“什么样的客人?” 熊锦州琢磨了圈,没说自己那不知道靠不靠谱的猜测,只是道:“我堂哥熊才廉跟在那几位身后,瞧着很是恭敬。” 听到这话,陈县令眼皮一跳。 他召来侍者,讓人同吕天骄汇报一声后,便带着熊锦州到了县衙。 刚一进入院子,瞧见那熟悉的几张脸,陈县令快步上前,一摆袖就行了个大礼,“臣,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听到这句话,熊锦州和卢主簿都是心头骤然跳动,卢主簿更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忙到陈县令身后同熊锦州一起拜见,却也不敢开口说话,怕扰了这几位交流。 皇帝笑着喊了起,道:“见你一面也难,我到了门前都被拦下来了。” 陈县令:“……” 他憋气道:“您若是隨手给个玉佩,或者来一个字交给门房,我与天骄便直接迎出来了。” “哈哈哈哈,那多没意思啊。” 皇帝心情极好,见人都站着,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同陈县令闲聊起来。 当年一起打天下的那么多人中,皇帝如今最喜欢的就是陈县令了。心思纯正只钻营民生,虽然不会官场那些弯弯绕绕,却是个会说话的,也爱同民间来往,能给他说许多当皇帝后难得听闻到的事情。 为了维护这点难得的真诚,皇帝在陈县令面前,也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 不止皇帝,太子也如此。 这两位都这般亲和,随行而来的武将与太监又如何会摆谱? 一时间,小院里其乐融融。 昨天参加完熊家的喜宴之后,皇帝他们便进了县城,早已亲眼看过安和县的情况,这会儿又跟陈县令聊了聊工坊的事宜。 皇帝听着,来了兴趣,说道:“我们能过去看看吗?” 陈县令:“可以是可以……” 听他语带迟疑,皇帝挑眉,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不方便的?直说便是。” “那我就直说了。”陈县令道,“工坊的宁先生是个胆儿小的,您几位过去可千万别说身份,回头把人给吓病了,我可没处再去找这么个全能先生回来。” 几人闻言一噎,又去看熊锦州。 面对皇帝太子,熊锦州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陈县令都为竹哥儿这么考虑了,他自然是上前一步,诚恳道:“竹哥儿确实胆小,还请不要见怪。” “你倒是对你那夫郎好。”太子笑了声,对皇帝道:“阿爹,不如就瞒着吧?看人战战兢兢地也没意思。” “也行。” 皇帝起身,“不过话说在前头,人家要是自己猜出来了,我可不管。” 听他应下,陈县令高兴道:“猜出来了那是他的事。” · 从县衙到工坊不算远,但路上也能遇到好些百姓。 瞧着这些百姓大胆观察的模样,皇帝心下满意,百姓是活得最小心的,但凡是个官都能吓得他们腿软,现在他们能有这反应,可见陈县令在安和县的形象有多亲和。 边走,边聊。 吕天骄得了消息,也匆匆来了。 上前见过礼,吕天骄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太子与皇帝的另一侧,同随行而来的那位武将一起,充当两人的护卫。 太子扭头瞧见,提醒了句:“吕将军还得放松些,我们得去工学堂瞧瞧呢,别吓着人了。” 吕天骄顿了下,意识到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宁歸竹,便尽量放松下来。 一行人很快进入工坊,来到工学堂内。 工学堂很是安静,等进入学堂,順着熊锦州的引路来到专属宁歸竹的学堂时,先听见的是小孩讀书的声音:“……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 太子惊奇,“你们这儿还交讀书呢?” 陈县令道:“那是锦州大哥的几个孩子,跟着宁先生讀些书,为了宁先生方便就给他们在旁边屋子安排了位置。” “哦——” “读得还不错,这断句也挺好的。” 越听,就越觉得宁歸竹不像是什么仆从出身——谁家仆从还会论语句读啊! 陈县令只当听不出背后的含义,颔首:“是,宁先生很出色。” 皇帝闻言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倒也没戳穿这老小子的想法,抬步往前,先到了休息室前。 里面只有一个大人,读书的三个养得白白胖胖的,那小女孩头上还有朵头花,瞧着很是活泼可爱。旁边又另有三个孩子,黑瘦黑瘦的,手上不停地纺着线,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 皇帝看了眼陈县令,示意他解释。 陈县令道:“那三个爹娘都没了,就一个十二岁的哥哥,受了不少苦,得了宁先生的幫助才能在这学点纺线手艺。” 原来如此。 他们这一大群人在这,屋里的人想不发现也难。 奶娘将小熊塞回五福怀里,示意孩子们继续读书,出来见着这群人里有陈县令和吕天骄,便行了一礼。 皇帝道:“我们就来看看,你该幹什么干什么去。” 奶娘顿了下,想着陈县令对这人的态度,应是后回到室内。 瞧过休息室内情况,他们来到了学堂外面。 纺线学堂这回只招收了三十五名学生,偌大的学堂并未填满人,宁歸竹穿梭在其中,偶尔会停下来温声指点几句,若是人再弄不好,就会倾身,抓着对方的手帮助体验正确的手感与操作。 他们一群人在这站着,好几个学生都抬头往这边瞧过,宁归竹却是从未留意这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教学上。 直到又过去半个时辰左右,宁归竹才放松下来,抬步往门这边走,大概是想去隔壁瞧瞧另外六个小的。 没走两步,看见了在外面守着的人。 宁归竹愣了一下,下意识加快了步伐,走出学堂之后,他忍不住看了两眼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几人,先与陈县令和吕天骄打招呼:“伯父,伯母。” 又去看熊锦州。 熊锦州不敢吭声,他还记着当初宁归竹第一次见陈县令时有多紧张呢,可不敢贸然暗示他这几位的身份。 没得到他的回应,宁归竹心下疑惑,暂且收回视线。 陈县令介绍:“这几位是我们多年的好友,准备在县里住上两日,就带他们来你这儿瞧瞧。” 宁归竹便按着陈县令这边的辈分,随年纪唤了遍伯父阿爷。 皇帝神情慈祥,“他们俩没孩子,我也没想到要准备见面礼,回头阿爷再补给你。” 宁归竹昨天还猜他们是什么大官呢,这会儿就道:“不必破费,您愿意应小子一声阿爷,已经是赏脸了。” 皇帝闻言挑眉,随意道:“本就是老陈的子侄,有什么应不得的。” 听出皇帝话头间的和善,陈县令放下心来,笑着对宁归竹道:“你这能不能暂时放下?咱们走累了,正好去你家歇歇脚。” 宁归竹不知道背后的弯弯绕绕,听陈县令这话就应下了。 他很快将纺线的事情,交给了学得最快最好的安和,然后又交代了熊家三个孩子几句,让他们好好读书不能分心,再将五福留给奶娘照看,几人从侧门出去。 郁郁葱葱的竹林看得人心旷神怡,猫狗在林子里迅速穿梭而过,看见有人类过来,又警惕地退了回来,然后才看见跟在一侧的宁归竹与熊锦州,于是凶相便瞬间转换成了憨样儿。 “这狗养得不错。”皇帝夸了句,“猫也可以。” 不说本领,至少瞧着膘肥体壮的。 · 穿过竹林,从正门进入院子。 屋子里还没有收拾过,宁归竹不好意思地道:“先前住在村里,今早才回来,东西有些乱。” “挺整齐的。” 皇帝昨儿在县里溜达了一圈,与其他人家对比,他们这确实算得上规整。 宁归竹也不知道人是瞧在陈县令的份上客气还是怎么的,只好笑笑不说话,往熊锦州的方向看了眼,示意他招待客人,然后自己进入厨房准备茶水。 家里什么都没有,宁归竹烧了锅水,在橱柜里翻了翻,找出一罐学生送的茶叶来。 这茶叶是人自己做的,瞧着很是粗糙,但香味还算浓郁,宁归竹便抓了些出来放到茶壶里面,开始琢磨给人备点什么零嘴。 家里啥都没有,临时做也要不少时间,宁归竹正琢磨着,熊锦州从外面进来了,“竹哥儿,你出去跟他们聊天吧。” 听见这话,宁归竹顿时苦了张脸。 他是真不想跟当官的打交道,外面这几个能让陈县令和吕天骄陪着,官位肯定不小,要是说错了话惹恼了人,回头陈县令夫妻都保不住他们该怎么办? 熊锦州倒是想替宁归竹去跟人闲聊,可惜人家对他没什么兴趣,话里话外都是要跟宁归竹聊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宁归竹很快调整好心情,拍拍熊锦州说道:“那我先去了,茶壶里我已经放了茶叶,你一会儿把水添进去,然后出去买点点心零嘴过来。” “好。”熊锦州点头,又道:“家里还有点咸干花生,给他们备上。” 宁归竹想说人家当大官的,估计瞧不上这东西,但话到嘴边又道:“我给端出去吧。” 管那些人瞧不瞧得上呢,这咸干花生做起来也是费了番力气的,还往里放了好些食盐,对他们家而言也算是个不错的零嘴吃食了。 一行人就在前院小池边坐着,中间摆了张矮桌,各自坐的也是寻常矮椅,说笑闲聊着,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寻常百姓的模样。 瞧见宁归竹出来,坐在老者身边的中年人便招手道:“来这儿坐,你手上端的什么?” 宁归竹将花生放到桌上,順手抓了几颗到手里说道:“才回来,家里就一些阿娘先前做的咸干花生,几位不要嫌弃。” “咸干花生好啊,这个下酒闲聊都不错。” 中年人说着,便抓了一把,先塞老者手里,然后才招呼其他人动手拿。 坐在皇帝另一边的太监眼皮疯狂跳动,很想从这两位手里将花生给夺过来,先以身试了毒才好。 他眼皮都快跳抽筋了,始终没抬眼与这些人对视的宁归竹也没发现,他捏着一颗花生,指尖用力,轻轻将其捏开后取出花生粒送到嘴里,全程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但架不住大家都在看他。 瞧他这小心翼翼,但还敢吃的样儿,皇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轻咳两声压住笑意,见宁归竹下意识朝这边微微抬头,便介绍道:“我姓王,这是我儿子,你叫王叔就行,这是你李伯,他是你刘伯。” 王…… 宁归竹感觉自己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第一反应居然是面前这父子俩是什么王爷世子。 他把这不靠谱,并且不愿意相信的推测打飞,又正式地自我介绍了回。 “老陈同我说过你许多次哈哈。”皇帝笑呵呵的,一副邻家爷爷样儿,“说是你会得可多,人性子也好,帮了他许多忙呢。” 宁归竹轻咳,“是伯父谬赞了。” 他明显满身写着尴尬,皇帝就去瞧陈县令,陈县令想了想,说道:“他这次也是听说了咱们县的变化,特意来瞧瞧,想看看能不能把工匠捎远些,也教教其他地方的人。” 从工学堂里出来的人,对手艺抓得没那么严,这事确实可行。 话题又进入了舒适区,宁归竹逐渐便放松下来,与人畅聊。 皇帝越聊越满意。 这哥儿的来历虽然有些不对劲,性子却简单得很。老陈干这些事还想搏个千古留名呢,这小哥儿倒好,满脑子都是想让人吃饱穿暖,老陈每月给那点银子就能让他心满意足了。 问他缺不缺什么就只摇头说不缺,追问得多了,才道:“平日里能时常吃上肉,冬天有棉衣穿,我们还有两个院子住,真不缺了。” 在场的全是老油条,哪里看不出他这话是真心实意?但也正是因为他说得真心实意,几人才哑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太子问道:“你们就没想过聘用几个奴仆,让人端茶送水,洗衣做饭?” 宁归竹诚恳:“不自在,不喜欢。” “……你夫君也这么想?” 宁归竹:“他更不乐意家里有外人。”那样不方便亲亲抱抱。 “……” 天家父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太监‘林伯’便接话道:“听说你家是个小哥儿,不准备为他多备点嫁妆吗?” 宁归竹纠结了下。 在撒谎搪塞和老实交代之间,选择了后者:“我们会教五福读书练武,至于嫁人,我没想过。”顿了顿,又道:“如今的世道下,男子若是有心算计,再多嫁妆也是他人的,只有多些本事才能立足。” 皇帝闻言蹙了蹙眉,旋即又散开:“这个理也不算错。” 地里出身的泥腿子,对男女哥儿的判断就是:能干活和没那么能干活,有本事的人总归能在他这得到些优待。 · 熊锦州将刚买回来的点心放到桌上,顺手给人续了碗茶水,刚在宁归竹身边坐下,就见天家父子偏头看过来,他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太子笑道:“听老陈说你是个没志向的,就想在家陪着你夫郎?” “是啊。” 熊锦州回答得很顺,神情上还有点摸不着头脑。陈县令都这么同这几位说了,怎么还要多嘴又问一回? 太子:“……” 这夫夫俩每次理直气壮的点,都有些让人无语心塞。 天底下多的是无欲无求的人,但若是遇着足够强大的权势,也会在三言两语间改变志向。 宁归竹不知道他们身份也就罢了,怎么这捕快也是如此? 熊锦州的本领虽然不错,但还没到让他们刮目相看的地步,被这么噎了一下,太子不太想搭理他了,又换了话题与宁归竹闲聊。 宁归竹心里沉沉叹气,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可聊的。 时间一下子便来到中午。 宁归竹便道:“时间不早了,几位要不留下来吃顿饭?” 聊得太久,那根害怕紧张的神经早就放松了,左右已经如此,不如大大方方地招待。 皇帝想了下:“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都是我习惯了的事。”宁归竹说完,又对熊锦州道:“锦州你去买点菜回来。对了,肉要五花的。” “好。” 眼见人起身,就要出门,宁归竹又追加了句:“买完菜记得把孩子们接回来,还有安和也别忘了。” “知道了。” 目送熊锦州离开,宁归竹又同几人说道:“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厨房了。” 熊才廉抓住机会起身,“我同你一起。” 他方才一直在人群里面当鹌鹑,这会儿一看周围,官职最低的就是他了,正好顺理成章地换个地方透透气。 第150章 第 150 章(五千、六千营养液加更)^…… 进入厨房。 寧归竹淘着米, 询问在烧火的熊才廉:“这几位是个什么来历?” 熊才廉:“……” 还不如在外面当鹌鹑呢。 见他表情纠结难言,寧归竹理解地道:“不好直说的话,只透露些许也是行的, 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備。” 熊才廉想想, 觉得这话不错,就说道:“与你说话的那位是个大官, 他儿子倒是逊色些, 但也很厉害,至于另外两位, 老者身边的林伯是他管家,另一位既是同僚也是护卫。” 寧归竹眼皮又是一跳。 讓同僚当护卫? 只能说他见识少,总觉得这待遇是皇家人才有的, 不然就是什么钦差大臣暗查。 但应该没谁家钦差便衣暗访,直接访到当官的面前来的吧? 可如果是皇家人…… 不是说当朝天子亲戚早在乱世中死光了? 眼见着寧归竹越想越深,熊才廉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竹哥儿,这火已经烧起来了,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啊。”宁归竹回神,放弃自己吓自己的行为, 说道:“帮忙洗几个红薯吧, 记得削皮,一会儿放飯上煮。唔,还要个冬瓜。” 熊才廉:“?” 有时候真的理解不了宁归竹。 方才还好像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脸色都开始不对劲了,结果现在就敢给人弄红薯飯吃。 宁归竹煮着米飯,注意到熊才廉的反应也没吭声。 对他而言東西只要好吃就行了,没什么高低贵贱可言。而且, 若是真要论这个的话,他连猪肉都不能做给人家吃,得去買羊才行。 先不说買不買得起,关键是找不着啊。 不年不节的,谁会杀羊? 如果是買整只的话,那原因倒确实是买不起了。 心里嘀嘀咕咕,宁归竹把米飯蒸好后,又自己下了地窖,取了熏制好的腊肉腊肠腊猪肝上来。 腊味上锅蒸,宁归竹开始切干辣椒、姜片、蒜片。 他们两人一刻不停地忙碌着,熊錦州带着买好的菜回来了,快步掠过前院,将東西送到厨房里,熊錦州道:“竹哥儿,我还买了点鸡蛋放角落里了,你拿菜的时候仔细点。” “好——” 宁归竹应声时,熊錦州已经再度出了门,准備去接小崽子们。 · 学堂。 安和有教人的经验,一节课下来还算轻松。 下课的铜锣声刚刚响起,他正在收拾東西呢,就见熊錦州从门口探头,说道:“快点儿,一起回去吃饭。” “哦哦好的。” 安和加快速度,熊锦州去了隔壁。 熊家三个小的念了一上午的书,正在喝水,林家三个也在收拾東西了,准备一会儿去工学堂的食堂吃东西。 熊锦州抱起五福,问奶娘:“他刚刚吃东西了吗?” “吃了,刚睡下。” 闻言,熊锦州就放心了。 一行人回到院子里,皇帝瞧见他抱着孩子,便乐呵呵地招手,“抱过来,讓我也瞧瞧。” 熊锦州只好顺从过去。 因着环境变换,五福在路上就醒了,这会儿正打着小哈欠揉眼睛,被陌生的老人抱住,也不哭不闹的。 “哎哟,这可真够乖的。” 皇帝有些稀奇,喊着身边人瞧孩子。 他年纪大了,自家儿孙瞧过不少,哭闹不止的一大堆,这么乖的还真是难得一见。 太子也伸手逗了逗,被小孩抓住手指,便停住动作不动了,笑着道:“长得也好看,随他阿爸。” 想想宁归竹那漂亮到讓人一眼惊艳,再见难忘的脸,再看看怀里的小漂亮,皇帝忍不住笑呵呵地哄小孩,“五福快快长大,等大了给爷爷做孙夫郎去。” 熊锦州在旁边听见,頓时黑了脸。 他家五福才两个月呢! 吕天驕瞧见,没好气地推了人一把,讓人赶緊去厨房里帮忙。 黑脸也就算了,可别说啥不好听的出来。 可惜,她防住了大的,没防住小的。 熊茵茵道:“那爷爷家的哥哥漂亮吗?五福弟弟肯定喜欢漂亮的。” 皇帝一愣,见是小孩,也没生气,却是逗她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漂亮的?” 这回说话的却是熊川水,“因为师父和小叔都好看啊!” 皇帝哈哈笑起来:“看来我孙儿是没这福气了。” 旁边几人除了太子全在尬笑。 · 午餐很丰盛。 荤食是红烧肉、爆炒猪肝,野葱炒腊肉,煎熏香肠,蔬菜简单些,弄了醋熘白菜、炒豆皮、蒸面条菜,再加上冬瓜排骨汤,正正好八个菜。 看到这伙食,皇帝不由道:“真是破费了。” 宁归竹放了两碟小菜——腐乳和榨菜——在桌上,闻言道:“大多是家里有的东西,算不得破费。” 众人洗手盛饭。 老皇帝自己动手,先盛一块锅巴,再弄一口饭,然后是软糯香甜的红薯。 大家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各自入座。 皇帝咬了口锅巴,叹道:“就是这个味儿,以前日子难,锅巴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皇宫里的御厨也会弄锅巴,但他们弄出来的那个,一片片金黄漂亮,均匀得跟用手上过色一般,好吃是好吃,但没他想要的那个感觉。 宁归竹也爱吃锅巴,不过他喜欢淋点汤上去。 正酥脆的锅巴表面沾染汤汁后立刻就吃,风味与正常吃锅巴不太一样。 这会儿听老人这么说,他便推荐了这个吃法。 皇帝闻言,倒也动手淋了点,一口咬下,汤汁充斥在口腔中,锅巴香却比汤更清晰,他不由赞道:“你是个会吃的。” 跟人聊久了,宁归竹没了一开始的緊张,这会儿闻言便笑道:“您也可以试试蘸点腐乳,这是我自己做的,可能味道要偏辣一些,不要弄太多。” “没事,我能吃辣。” 皇帝夹了一筷子,筷尖横扫将其抹在锅巴上,确实又是另一种风味。 太子在旁边有样学样地吃着。 其余几人动作要收敛许多,个个都是安静的,也就宁归竹不知道皇帝身份,这才能跟人有来有往地聊着。 于是,桌上最吵闹的便成了四个小孩。 熊家三个和安和在同龄人中,其实是比较稳重乖巧的那一批了,只是他们胳膊短,安和还会瞧着气氛不好意思吭声,三个小的可不管那么多,遇着弄不到的菜就去拉熊锦州。 熊锦州一手抱着五福,还要一手照顾他们,好气又无奈。 宁归竹顺手给他们夹了两筷子菜,“要吃什么跟师父说,你们小叔忙不过来呢。” 家里崽崽是个嘴馋鬼,一上饭桌就爱闹腾,确实是不好再顾及他们几个。 熊金帛闻言,歪了歪头,“师父不是要和爷爷聊天吗?” 刚刚小叔跟他们说过了,师父和陌生大人聊天的时候,他们不可以过去打扰的。 宁归竹不知道熊锦州的叮嘱,随口道:“我又不用手说话,给你们夹菜能妨碍什么。” 小孩们闻言,嬉笑道:“师父又开玩笑,本来就没人用手说话啊。” 宁归竹虚点他们一下,“你们又知道了。” · 从手艺上来说,宁归竹当然比不上御厨,但人家也不敢将猪肉往皇帝面前送,这一頓饭吃下来,一行人还是十分惊艳的。 午饭吃完,喝上一口清淡的茶水,漱去口中的荤腥,这才算得上是满足。 熊锦州抱着孩子,去厨房里给五福喂奶。 宁归竹让安和他们去休息,陪着客人们坐了一会儿,几人便起身告辞。 临离开了。 皇帝忽然转身,笑着问宁归竹:“你会这么多东西,可知道自己触及了多少人的利益?” 宁归竹心脏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看向陈县令和吕天驕,对上两双鼓励的视线,抿了下唇后道:“学来的东西哪有一辈子不用的,总归都会被人盯上,不如借此多做一些,也能多点保障。”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来之前看过你许多消息,今日聊下来却发现我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倒也是应了那句闻名不如见面。” 他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徒留宁归竹愣怔在原地 太子拍了拍他肩膀,安抚地道:“老爷子挺喜欢你的,你好好干,未来差不到哪里去。” 宁归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太子说完示意了下吕天驕后,快步去追吓完人就跑的亲爹了。 看见这一幕,熊才廉迟疑了下,也说了句:“竹哥儿你别怕,那两位是真的好相处的。” 因着要随驾,他不好多留,说完也走了。 只是追上去一段路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后瞧了瞧,不明白宁归竹为什么会是这反应。 后方。 吕天驕抱着宁归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忍不住腹诽了皇帝句。 做什么这么直白啊。 宁归竹深呼吸两下,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抬头直视吕天骄,眼睛一眨不眨:“伯母,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例如,他不是他。 吕天骄叹息一声,温柔地拂过他的鬓角,说道:“竹哥儿,你那时伤得太重了。” 那人跪了两天两夜,没有上半分药,就一路颠簸到了安和县,连成婚都是送他来的媒婆‘扶’着人拜的。这样的遭遇后,得多出挑的身体素质,才能在第二天喝过一碗寻常风寒药后,就能活蹦乱跳地爬起来? 也就熊家人什么都不知道才没觉察出问题。 宁归竹唇瓣紧抿,无措地看着吕天骄,迟缓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伯母,我……我……” 吕天骄怕人乱想,缓声暗示道:“你双胞胎哥哥去世,难过也是正常的,如今日子和和美美的,再没人会来打扰你。” 宁归竹闻言眼睛一酸,他深吸一口气,十分郑重地道:“谢谢您。” 吕天骄瞧得心疼,但停顿片刻后,还是问道:“竹哥儿,你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宁归竹思绪正乱着,闻言下意识摇头,“不知道,我做了个梦,醒来就这样了。” 他甚至没有自己死亡时的具体印象。 听到这个回答,吕天骄却是放心下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瞧见熊锦州抱着孩子出来,便说道:“你夫郎方才得了个噩耗,好好照顾一下,这两日就不用去忙了。” 熊锦州虽疑惑,但瞧宁归竹的反应不对,就没追问什么,只说道:“谢谢将军。” 吕天骄摇摇头,走了。 谢她做什么,她也是让人害怕的缘由。 · 工坊门口。 皇帝揣着手蹲在墙边,跟一个小娃娃闲聊。 小孩对权贵富人的恐惧还没那么深,见皇帝语气温和,他们县令大人又在旁边,便抱着球跟人聊了起来,声音清脆,颠三倒四地说着县里的事情,其中十句又有八句同宁归竹相关。 没办法,有了宁归竹,工学堂才正式开起来,才有大家学手艺做工赚钱的日子。 大人在家里说得多了,小孩自然也就学了去。 吕天骄从里面出来的动静吸引了皇帝的注意,他停了与小孩的对话,缓缓起身,大太监上前一步,给了那孩子几枚铜板,将人哄远。 皇帝问道:“可问了?” 吕天骄:“说是一觉睡醒就这样了。” “哦。” 皇帝也没说信不信。 吕天骄这话只是在重复宁归竹的回答,至于判断说这话的人有没有撒谎,那是暗处玄武卫的责任。 皇帝抬步往前走,陈县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带出点控诉来:“都说了孩子胆小了,您怎么还要吓唬他这一回?” 问来历的事情明明就可以徐徐图之。 皇帝也不在意他的逾矩,只哼笑道:“等你们舍得开口问,老子怕是都要没了。” 不在病重之前死了心,等他老糊涂时,再把这小孩儿拎去牢房严加拷打不成? 他说话不忌讳,几人却是瞬间哑巴了,太子咳了声,不悦道:“爹,你又胡乱说些啥呢,回头娘知道又该难过了。” 皇帝:“……” 他咬牙:“你要是敢同你娘说,我就打断你的腿!” “哦,好吧。” 语气平静,显然没将这威胁放心上。 · 院里。 熊锦州瞧着宁归竹恍恍惚惚的,空出只手来抱住宁归竹,温声道:“我在呢,别怕。” 宁归竹不想人担心,勉强活跃气氛地轻哼:“生死大事你也能解决不成?” 闻言,熊锦州顿了下,抬手抵住宁归竹的后脑勺,让人靠在自己身上,这才开口道:“解决不了,但我能陪你一起面对。” 他保证:“不管什么事。” 宁归竹听着身边人的心跳声,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骤然放松了些。 他抱住熊锦州,感受到五福在他脸上乱动的小手,又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锦州,我哥哥死了,我们给他立个衣冠冢好不好?” 熊锦州一顿,抱紧了宁归竹,“好,听你的。立在哪里?” “就竹林吧。”宁归竹道,“若是真有鬼魂,他也能常回家吃口饭。” “现在?” “现在。” 两人说做就做。 原主的衣服还在小河村的屋里,宁归竹让熊锦州回家去取,他则抓紧时间把五福哄睡了,放到摇床里。 等熊锦州回来,宁归竹和熊锦州一起挖坑。 衣冠冢的位置在厨房这一侧,远离排水渠的位置,挖出来的空间不算小,宁归竹将装了衣服的木箱子放进去,熊锦州动手掩埋,在地上堆出个小土包来。 宁归竹蹲在小土包前面,道:“事情弄得太匆忙,晚些时候,再给你填补其他东西。” 穿越一场,宁归竹也做不到完全不信鬼神,只希望有了这衣冠冢,原主不会成为孤魂野鬼,好好排队投胎,来世去一个好时代。 熊锦州陪着宁归竹待了会儿,说道:“我去买点纸钱香烛回来,要立木碑吗?写什么?” 宁归竹手指微微蜷缩,良久道:“买把刻刀,我自己来吧。” 熊锦州迟疑。 宁归竹语带央求,“锦州。” 熊锦州叹息,“好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 “好。” 买的东西比较杂,熊锦州换了几个地方,才将东西全部备齐,宁归竹刚好打扫干净坟包周围的环境,和熊锦州一起给人点了细香与蜡烛,又烧了纸钱。 安安静静地等待香与蜡烛熄灭,这场祭奠便到了头。 两人回到家里,孩子们已经醒了。 熊锦州没让他们去打扰宁归竹,同安和说了他们今明两天不会去学堂,得拜托安和看着的事情,又拉着三个小的再三叮嘱,玩的时候不能踩着坟包了。 宁归竹听着外面的动静,提笔在木板上写下:安故兄宁家三郎佛奴之墓①。 原主佛奴,名归竹,但与他不同,原主的‘归竹’是主家赐的仆从名。想来对他而言,饱含父母爱护之意的佛奴会更得他的心。 除此之外,还有立碑人、生卒年等。 …… 听着玄武卫汇报的消息,皇帝沉默片刻,扭头问儿子:“那孩子该不会真吓出什么毛病来吧?” 知道这其中内情的瞧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挖坟立碑。 太子往嘴里丢了颗盐卤花生——陈府厨子用宁归竹给的方子做的,享受到那一口花生芯的清甜后,才开口道:“您这话说得多新鲜啊,但凡是个脑子活泛的,都会被您吓着好吧。” 皇帝不听。 皇帝啧了声:“胆子怎么就这么小呢?” 他又问:“你娘还有多久到?” 太子手一顿,侧头:“您该不会要让娘去哄人吧?” 皇帝理直气壮,“什么叫让你娘去哄。天下的女子哥儿都归她管,这叫各司其职。” 太子:“……” 他提醒道:“爹,咱们先前商量过的,她会在下游等您。” 安和县的河是分支河,大型船只进不来。考虑到皇后身体不好,前半段路是不与他们同行的。 皇帝叹气,“那你去哄吧。” 太子:“……” 跟爹出门就是烦人。 · 熊家。 还不知道昨儿那对父子俩在发愁什么,宁归竹经过冲击过后,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连那几人的身份都懒得深想了——反正是他得罪不起的。 因而王春华中午被熊锦州喊来家里时,见着的宁归竹状态还不错,如果不是熊锦州说起衣冠冢的事,她都发现不了宁归竹的异样。 “竹哥儿你别难过,那伺候人也不是什么轻松事,早早去了或许还能投个好胎呢。” “大嫂我没事。”宁归竹笑道,“就是想着有个衣冠冢,也存个念想。” 他代原主活了下来,对外人而言却不算已故,可人终归是走了的。依着老一辈的想法,总该有个碑有个后代惦记,已故的人才能安心去走轮回路。而且,吕天骄那么说,意思便是已经为他摆平后顾之忧,从此宁佛奴就是他的兄长,兄长已故,当然得准备坟墓了。 想到这,宁归竹轻叹,他这心思也没多纯粹。 王春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只当他是在这强颜欢笑。 家里吃过午饭,熊锦州让宁归竹去哄五福,他则挽了袖子,和王春华一起收拾大蒜。 等到孩子睡熟,宁归竹来到厨房时,两人已经剁了两大碗蒜末出来。 锅中烧火,冷油入锅。 宁归竹把提前洗干净晾干的香叶、八角、桂皮放入锅中,小火熬到香味出来之后,将香料捞出,倒入一部分蒜末继续熬,一边熬,一边搅拌,避免粘锅焦糊。 等到差不多了,将切好的干辣椒碎放进去,加入食盐,再熬一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这是最简单的一种,不过味道是不差的,弄青菜的时候淋一些会很香。” 宁归竹说着放下锅铲,示意熊锦州换个锅,重新加油,“金蒜醬要等油热之后,把切好的蒜末放进去,油也要多放些。” 灶台里烧着火,等到油热开始冒烟后,往里倒入蒜末,小火翻炒到蒜末金黄即可。 王春华在旁边瞧得认真。 等到两口锅里的醬温度降下来,便由她接过锅铲开始尝试。 蒜醬的种类不少,一个下午结束,宁归竹又教了蒜蓉辣酱、花生蒜酱、鸡蛋蒜酱等。 用干净的陶坛装了封好口,放在地窖里也能吃上一段时间。 当然,用油熬煮过的蒜酱是最耐放的。 忙忙碌碌一下午,心中最后一点郁结也散去,宁归竹欢快地送走王春华和四个孩子,笑着转身抱住熊锦州,拉长了声音道:“锦州,我今天想吃饺子!” 蒜蓉辣酱蘸饺子超好吃的。 熊锦州抱起他颠了颠,笑着说道:“那我去买肉。” “我跟你一起。” “也行,先去抱五福。” 两人说着话进入家门,一个去拿银钱,一个抱起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婴儿,出门后直奔市集而去。 150-160 第151章 第 151 章 义父 肉分成肥肉和瘦肉, 分别剁碎后放到同一个碗里,加入切碎的野葱花和鸡蛋液,快速搅打上劲。 熊錦州在旁边滚动擀面杖, 一张张轻薄的面皮落在擀面板边缘, 宁歸竹坐着,动作仔细地包着饺子。 他包出来的饺子好看, 但动作着实是慢了些, 熊錦州擀完皮,快速收拾干净东西, 跟着坐下来包饺子,这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順利将其煮上了。 熊錦州擦着手道:“竹哥儿,我去给大旺他们准备吃的, 你順帶看着点五福啊。” “好,我知道了。” 宁歸竹应了声,站在灶台边,偶尔偏头瞧一眼篮子里的小孩。 五福这会儿醒着,正抓着拨浪鼓自己乱晃,因着力气还有点不足,时常会将东西晃出提篮范围, 然后啊啊着呼唤阿爸帮忙捡。 熊錦州喂了猫狗骡子进来, 順手收拾东西时,看见了放在角落阴凉处的菜苗,才想起来这东西, 说道:“竹哥儿,咱们等下得把菜给种了。” “啊。”宁歸竹恍然,“我都给忘了。”又问他:“菜苗瞧着还好吗?” 熊锦州蹲下来翻看了下,说道:“问题不大, 能活。” “那就好。” 宁歸竹松了口气,“娘一番心意,死了怪可惜的。” 饺子煮好捞出,蘸料就是今儿弄的蒜蓉辣酱。现在还不是辣椒肆意生长的季节,蒜蓉辣酱里的辣椒用的是去年做的剁椒酱,吃起来辣味十足,拌着蒜蓉,一口一个大饺子。 吃了两个,宁归竹又起身,弄了一碗酱醋碟放到桌上。 吃饺子,一个蘸汁哪里够呢。 饺子皮柔韧,内里的馅葱香十足,咸鲜美味,不管蘸什么酱汁都讓人流连忘返,吃了还想吃。 一顿饭很快就被他们解决了。 宁归竹帶孩子,熊锦州拎着锄头,出去开垦菜地。 竹林今年已经被家里孩子们撅过好几回,但这会儿在地里晃上一圈,又看见好些竹笋。 熊锦州就顺手将其挖了出来,然后在后门靠墙的位置开垦了一小片地出来,将柳秋红给准备的菜苗全部种下,然后推开从未走过的后门,进去左侧就是水井。 提水,浇菜定根。 一天的忙碌到此为止,第二天,又是按部就班的工作日常。 · 两天前被那身份不明的老爷子吓唬了一遭,宁归竹也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恐慌后怕了会儿,之后便干脆地将事情抛到了脑后。 这个世界的治安不如他生活的现代世界,安全活过的每一天都是一场好运,现在不过是又多了条有可能的死因而已。就本朝当下的情况而言,他就是造反也反抗不了人家,还不如相信一下那几位。 他擺烂擺得彻底,当林伯帶着东西,再次出现在院子前时,就很是茫然。 “您请进。” 宁归竹侧身,讓人先进来。 一身文士装扮的林伯进来,笑着对宁归竹道:“先前我家老爷与您聊了半日,回去后心下越发欣喜,便遣了在下来给您送点东西。此外,这个是单给您的,宁先生若是不介意,可愿唤我家老爷一声义父?” 宁归竹:“啊?” 他磕巴开口:“那、那位?义父???” 林伯笑呵呵:“老爷向来爱才。” 宁归竹比比划划,开始怀疑先前被自己强行忽视的猜测,“就,是那位?我没猜错吧?” 他的手不自覺地朝天上比划了两下。 林伯颔首:“宁先生聰慧。” 宁归竹:“……” 这不是聰慧不聪慧的问题啊。 他开始怀疑人生,他是怎么把自己混成皇親国戚的? 义子应該算皇親国戚吧? 林伯也不催促,在旁边安静等待着。 良久之后,宁归竹才勉强理清楚头绪。从古代注重仪式这点来看,由人帶话认的义子,应該地位不会太高,更不可能吸引上面大佬们的注意。这话可能就是给他一点庇护的意思,再好点,就是遇到什么事能有个求助的路径,除此之外应该就没了。 于是,他便试探问道:“那我是不是需要去拜见一下?” 林伯笑道:“老爷说了,日后有机会再见时,再行见礼即可。” 宁归竹懂了,“那谢谢您,也请您替我谢谢义父。” 他抓着手里的玉佩,思索了下说道:“您请稍等,我去给义父拿点东西来。” 说着,宁归竹便跑进了厨房,从里面将去年熏的各种腊肉都拿了一半出来,又将蒜酱各挑了一种,还拿了些辣酱和自家做的泡椒菜。 大大小小的罐子堆积在一起,足足拎了两大篮子才勉强拿下。 宁归竹笑眼弯弯,对林伯道:“家里东西寻常,也就这点玩意儿对义父而言算是新鲜,劳烦您给带回去,若是义父义兄吃着喜欢,回头我再托人送去家里。” 他倒是灵活,口头认了个义父,就顺势将太子喊成了义兄。 林伯却也没纠正他,看着那些东西欢喜道:“正好,老爷这两日还念叨呢,说您做的东西味道独特。” “不过是吃个新鲜,义父喜欢就好。” 给了吃食,宁归竹琢磨着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官场来往,就顺带给林伯塞了点碎銀,欢快道:“林伯您拿着吃茶!” 林伯失笑。 带着人大箱小箱的来,回时也算是满载而归。 皇帝坐在船上喝茶,同陈县令聊着县里目前的情况,见大太监又拿了东西来,笑着问道:“这是你同人讨要的,还是那小子自己给的?” 大太监(林伯)笑呵呵地:“是宁先生主动给的,除了这些,还给了小的几两碎銀呢。” “哦?”太子来了兴趣,“他贿赂你什么了。” “那位哪有这心思啊,大概是从哪儿知道点偏门消息,就顺手给我塞了,只说讓我拿着喝茶。” 听了这话,太子啧啧,对皇帝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太拐得过弯来,怎么也不晓得打探一下,看您什么时候会办个正式的宴呢?” 皇帝眼皮抬了抬,哼笑:“你倒是聪明,下船去教教这好弟弟?” 太子:“不去。” 他道:“我怕把他吓死了。” 船只即将启程,皇帝与陈县令惜别,又看向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熊锦州,说道:“一会儿会有两个人跟你回工坊,要送什么东西的话,可以让他们过去。” 熊锦州:“是。” 几人:“……” 陈县令咳了一声,暗示地瞅了两眼皇帝。 熊锦州还是能看懂他的暗示的,见状,又恭敬地一行礼:“小的谢过陛下。” 皇帝没好气地擺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回吧。” 陈县令同熊锦州下船,身后是皇帝给的两个瞧着模样寻常的男子,他们站在码头边,仰头看着高大的船只远去。 吕天骄在船上,垂眸看着丈夫的身影。 她身为将军,此行要护卫皇帝前往下一个州城,与大部队进行汇合。 等到船只渐渐变小,陈县令才收回视线,想起熊锦州方才那迟钝的反应,怕人没听懂皇帝背后的话,就翻译了一下:“这两位留下主要是为了保护你们一家。另外,陛下说的送东西,是指竹哥儿再做出什么新鲜东西来,只要是耐放的,都让人给他送过去些,他喜欢这个。” 熊锦州:“……” 该说不说,他先前是真没听懂。 · 院里,宁归竹抱着五福坐在红木箱子上,奶娘已经被他打发回去好一会儿了。 远远听见家里大旺二彩高兴的叫声,宁归竹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瞧清熊锦州的身影之后,便抬手快速招了招,提高声音道:“锦州你快点!” 熊锦州闻声,下意识躲开狗,快速跑近。 “怎么了?” 宁归竹指了指院子里的红木箱子,说道:“我刚认了个义父,他给送过来的。”又压低声音:“好多銀子布匹!” 熊锦州“啊”了一声,“那我先搬进去。” 见他这个反应,宁归竹狐疑地眯了下眼睛,伸手揪住他耳朵,质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位的身份了?” 熊锦州摸摸鼻子,乖巧地半蹲下身,方便宁归竹使力,“是我的错。” “认错倒是快。”宁归竹哼哼两声,松开了手道:“算了,他们要是让你保密,你也不敢多说什么。” 那可是皇帝。 熊锦州笑着凑上前,亲了下宁归竹侧脸,“谢夫郎体谅。” 将那几个大箱子搬进前厅后,又将院门关好,两人这才打开箱子仔细查看。 宁归竹先前只粗略看了眼,这会儿将四个箱子全部打开,才发现里面除了银两和布匹之外,还有许多金银首饰,玉质摆件。 一件件一样样,瞧着都价值不菲。 宁归竹下意识看底部,没瞧见传说中的宫印后,就很没出息地道:“日后五福若是缺钱了,倒是可以把这些东西都当掉以供日常花销。” 至于他们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缺钱了。 光皇帝这次给的赏银就有五百两,他们又不吃什么山珍海味,这些完全够他们享福一辈子了。 哎呀,义父真好,开心。 夫夫俩开心完,彼此对视一眼,开始正视一个问题:“这些摆件,放地窖里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放外面的话,被偷了咋办。” 虽然贼来他们家的可能性不高,但又不是完全没可能,要是遇到个富贵险中求的呢? 熊锦州想了下,道:“我去找木匠打个多层的高柜回来,放里面锁着?” “也行。” 宁归竹想想覺得没问题,又道:“要多买些锁头,回头把这些首饰盒子全锁上。” “你不带吗?”熊锦州不是很想锁。 皇帝赐的这些首饰都很漂亮,而且都是珠链偏少的,宁归竹日常就可以带。 看出他的想法,宁归竹想了下,还是换了口风,“带,不过锁也得买,回头我要戴哪种时再取出来就好了。” 闻言,熊锦州便高兴地应了声,“好,我等下就去买。” 买锁定柜子的事情不着急,两人商量好这些东西的去处后,先将银子全部取了出来,丢进一个厚实的布袋之中,由熊锦州藏到了地窖里。 说笑归说笑,他们每月的收入用着都还有不少剩,没必要动用这五百两。 藏好银子,再将布匹收好。 剩下的摆件与首饰全部合上盖子,放到箱子里搬入卧室。 宁归竹瞧着漂亮的大红木箱子,琢磨了下,又对熊锦州道:“要不还是不打柜子了,买两把锁来,把东西锁这两箱子里就是。” 反正是不常用的物件,也没必要专门弄个漂亮柜子安置。 熊锦州瞧着,觉得也行:“那就不打了,我把放首饰的箱子搬到上面压着。” “行。” 安置好这些东西,剩下的两个空箱子,就放到了另外的卧室中,平日里可以用来存放东西。 “好了,吃午饭。” 宁归竹转身,颠了下怀里的五福,逗他:“宝宝饿不饿呀?” 五福啃手。 “……” 熊锦州从后面跟上来,见状笑着伸手:“还是我来抱吧。” 宁归竹没有丝毫迟疑地将孩子交给了他。 熊锦州抱稳五福,让他面朝宁归竹,“瞧瞧,看你阿爸多嫌弃你,再啃手他就不抱你了。” 五福:啃啃。 小孩啃手好像是口欲期,这个时代又没有婴儿硅胶,宁归竹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转移视线。 只要看不到那淌出来的口水,他崽就还是个干净崽崽。 熊锦州无声笑开,抱着五福跟在他后面,顺手用口水巾给他擦了擦流下来的口水,又取了张干净的给他换上。 今儿几个小的都不在,宁归竹就没弄那么多菜,一个炖肉一个炒野菜即可,配着粒粒分明的大米饭,香喷喷。 第152章 第 152 章 红烧鱼块 压在头顶上的大山走了, 临走前还送了赏赐,给了个义子的名头,宁歸竹的心情特别的轻快。 心情好, 好消息也随之而来。 小河村小院扩建完成了。 消息是王春华中午过来告诉宁歸竹的, 他琢磨了下,便说下午的时候会和熊錦州回家去, 王春华就道:“那我跟娘带你们那份晚饭一起做了。” “辛苦大嫂了。”宁歸竹笑道。 “你啊, 总这么客气。”王春华笑着摇摇头,逗了两句小五福后, 看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说道:“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好, 路上小心。” “放心吧。” 送走王春华,宁歸竹抱着孩子哄了会儿,想起什么,从橱柜里取出些咸干花生来,又倒了碗水,放篮子里拎到了屋边的坟包前。 将两样东西放下,宁归竹捏着五福的小手朝着坟包晃了晃, “这是你佛奴伯伯, 宝宝还记得吗?” 小孩咿咿呀呀,估摸着是早忘了。 宁归竹便冲着衣冠冢嘀咕,“我感覺我这样有点傻, 但都给你立了坟,放在旁边不管也怪怪的。”他随手拔掉旁边新长出来的小草,继续道:“这两天我们应该会住在小河村,你若是能飘就跟着回去, 要是飘不了,呃,啃啃花生?反正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嘀咕完了,宁归竹抱着孩子起身,还是忍不住跟五福吐槽自己,“还是感覺好傻啊,宝宝你会不会覺得阿爸疯了?” 五福嗷呜一口咬他臉上。 疯不疯的,好吃吗? 宁归竹嫌弃地拨开小崽子,着急回去洗臉,一下子把傻不傻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安和,你带着弟弟妹妹,帮我照看一下五福啊。” 宁归竹朝着在院子里玩的四个小孩喊了一声,将五福放到了篮子里。 不一会儿,四个孩子从外面跑进来,安和作为哥哥,又被怂恿到了前线,问道:“宁先生,我们可以把五福带到外面去晒太阳吗?” “可以。” 听见他同意,熊金帛和熊川水立刻上前,一人拎一边,稳稳当当地带着五福出了廚房,将篮子放在前厅凳子旁边,坐在这儿牵跳绳的那个正好可以看着小五福。 宁归竹还是不太放心,出来瞧了瞧,见他们玩得开心,小家伙也高兴得手舞足蹈,便笑着回到了廚房中,开始准備午餐。 煎好的紫菜撕碎放在碗里,准備好蛋汤后再放入紫菜,香浓的汤汁放在旁边,宁归竹开始炒肉丝。 旁边的锅里,香喷喷的大馒头热气腾腾地蒸着,早已熟好。 熊錦州拎着魚回来,看见几个小的在跳绳便没管,快步往前走了段,又在五福咿呀的声音中退回来,蹲下身捏了下小脸蛋。 熊茵茵警觉:“小叔!阿奶说了,不可以捏五福弟弟的脸蛋!” 熊錦州收回手,淡定:“你看错了。” 熊茵茵:“小叔!” 她视力可好了,小叔又在骗人! 熊錦州收回手,打哈哈转移话题道:“我先进去了,今天中午吃魚啊。” 话音刚落,人已经进了前厅,熊茵茵气得小脸鼓鼓。 “你干什么了?”宁归竹在廚房里早听见他们的动靜了,见熊锦州进来便随口问道。 熊锦州拎起魚晃了晃,“说午餐加餐。” 宁归竹稀奇,“不是说今儿忙不过来吗?怎么还去買魚了。” 纺线学堂逐渐步上正轨,陈县令便让晋汤管事开始筹備纺线的工区,熊锦州被指派过去帮忙了。 唔,还是有偿。 熊锦州道:“食堂那边定的鱼,我瞧着不错,就跟人買了一条回来。” “哦哦,这样。” 自从皇帝来了一回又走,陈县令花钱更舍得了,听说工人们的伙食都往上提升了许多,消息传出去之后,想要过来学习做工的人越发得多。 宁归竹看了看鱼,说道:“倒是挺大的,就是这种鱼腥味重。你收拾出来咱们做香辣鱼塊吃?” “行。” 熊锦州去杀鱼了。 宁归竹把锅里炒好的肉丝盛出,思索了下,还是把洗好的白菜给炒了。 现在不吃掉,留着会坏,带回去又麻烦。 炒白菜出锅,宁归竹拿了个竹节碗走到熊锦州身边,将他清理出来的鱼内脏和鱼鳞都收进去,边弄边道:“大嫂刚刚来了,说家里的院子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我想着晚上回去看看,要是木匠他们还在,也顺带把银钱给结了。” “弄好了?”熊锦州惊奇了瞬,心里大概一算时间,又道:“好像时间是差不多。” “可惜就要入夏了,咱们没办法经常住。”宁归竹叹气。 入夏后天气炎热,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让奶娘备了奶后带回小河村热了再喂,他们今年大半的日子都会待在县城中。 熊锦州道:“房子在那又跑不掉,以后换着住呗。” “也是。” 宁归竹没再纠结。 见内脏鱼鳞都弄得差不多了,宁归竹将竹节碗送到了竹林里。 最近竹林里来了只小猫崽,瞧着瘦巴巴的,但很机敏凶悍。夫夫俩瞧家里的猫狗都不驱赶它,就偶尔准备点荤腥的边角料放到外面。 这不。 竹节碗才放下,一个小脑袋就探了出来。 宁归竹忍不住“咪咪”着唤了两声,那小橘猫却根本不受诱惑,耳朵往后飞着,身体也伏趴在地上,一副随时可以逃跑的模样。 见它这么警惕,宁归竹便也没有强求,回到了院子里。 人类离开了。 竹子边的小猫又耐心地等了会儿,才快速跑到竹节碗边,一边吃着这家人类和猫狗都不要的边角料,一边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靜。 宁归竹隔着石窗看见这一幕,不由弯了弯眼睛,朝着凑过来的小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别打扰到小猫吃饭后,便顺手带上五福回了厨房。 熊锦州刚切完鱼塊腌制上,这会儿正好抱着小崽子玩。 宁归竹开始准备做香辣鱼塊。 清水洗锅,烧干水分后加入猪油,等待油温升高的时间,往鱼块中加入一勺面粉,抓拌均匀,待油温合适依次下入鱼块。 “五福办百日的时候你能请多久的假?” 熊锦州闻言道:“这个月还有一天假呢,再把下个月的调过来,能有四天,怎么了?” “我也差不多。咱们在小河村住两天,顺带洗点玉米淀粉出来吧,炸东西还是用淀粉比较香。” “那五福的百日准备在哪里办?” “也在村里吧。”宁归竹说道:“百日比搬家宴重要些,估摸着会来不少人,总不好让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那今晚回去咱们跟爹娘他们提一提,消息得提前放出去,若是愿意来的也能提前空出时间来。还有桌椅碗筷都得提前跟人借好,免得到了当天发现什么都缺。” “我不懂这些,听你们的。” 夫夫俩闲聊着,锅里的鱼块已经炸到两面金黄,捞出放在旁边,锅中只留底油,放入姜蒜爆香,加上一勺豆瓣酱,半勺辣椒粉,炒出红油后重新下入鱼块翻炒。 辣椒的香味强势地占领了两人的嗅觉,五福阿嚏阿嚏,不停地打着小喷嚏。 熊锦州只好先抱他出去。 鱼块翻炒得差不多了,加入清水和酱油继续翻炒均匀,然后盛出。 “可以吃饭了。” 听见开饭的声音,在外面玩耍的几个小的都跑了进来,热热闹闹地去洗手。宁归竹洗干净手,甩掉手上的水珠后,从熊锦州手里接过孩子,让他也去洗洗。 熊锦州洗完手,顺带把碗筷和馒头都摆上了桌。 几人入座。 滚烫的大馒头摆在碗里,蓬松柔软,带着浓郁的面香。四个小的吃着馒头,先去夹碗中的红烧鱼块。 他们四个就熊川水能吃辣,但架不住又菜又爱吃,宁归竹有几回迁就他们不放辣椒,他们还私底下嘀咕着,觉得是家里的辣椒没了,凑钱去买了一碗辣椒粉回来,搞得宁归竹哭笑不得。 “好好吃啊。”熊茵茵眼睛都眯起了,幸福道:“我长大了也想跟师父学做菜。” “可以啊。”宁归竹道,“如果你十二歲还这么想,师父就教你。” “为什么要十二歲?十岁不可以吗?” “因为十二岁才算大孩子啊。” 村里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十二左右开始同成年人一起干活,学个三四年的,等到十五六就有了成家养家的本事。 熊川水期待道:“我也能学吗?” “能,想学就行。” 熊川水闻言,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熊金帛咬着筷子,有些纠结:“师父,书上说君子远庖厨,如果我想继续读书的话,是不是不可以进厨房?” 宁归竹:“?” 他还没教孟子啊。 不过熊金帛向来聪慧,可能是自己在书房看到了吧。 他想了下,说道:“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不能进厨房,而是要人对天下万物都怀揣着不忍之心……” 温和的讲解声在餐桌上徐徐流淌,家里人安静吃着饭,谁都不曾觉得厌烦,唯有尚且年幼的五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熊锦州见了,不由忧愁。 这崽该不会是随了他不爱读书吧? 第153章 第 153 章 加建完成 下午。 一家子乘車出了城。 寧归竹坐在熊錦州身边, 怀里的小五福挥舞着四肢,飞鸟蝴蝶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身后的車厢中, 传来小孩吵吵嚷嚷的笑闹声。 猫儿在车顶烦不胜烦地翻了个身, 耳朵向后背去,爪子掩着眼皮, 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大旺二彩早跑到了他们前面去, 或许已经到家了也说不定。 首先进入一家子视野的,是已经挂了穗的麦子。今年的麦子长势极好, 沉甸甸地挂在上面,几乎要将麦秆压弯了腰,看着便讓人忍不住面带喜色。 寧归竹偏头问熊錦州:“是不是快收麦子了?” “差不多。”熊錦州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估摸着百日宴后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家开始收麦子。” “一年过得好快啊。”寧归竹不由感慨。 他想起去年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想法,笑着同熊錦州道:“你是不知道,去年我这个时候还想着存点錢,若是你对我不好,就偷偷跑路呢。” 熊锦州轻哼:“谁说我不知道了。” 他这捕头可不是白当的。 寧归竹聞言偏头瞧他,忍不住笑:“知道还敢讓我管錢?” “娘教的。”熊锦州姿态懒散, “成了亲就该用心。若是人好, 付出自然能得到回报。若是人不好,也好过十几二十年后才发现。” 宁归竹沉吟,“所以, 你的用心就是把钱交出来?” 熊锦州笑着看他,“你说呢?” 阳光下,他这个反问的笑莫名讓人脸红心跳,宁归竹轻咳了一声, 收回视线,含糊着说了句:“谁知道你。”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是知道答案的。 最初的熊锦州虽然沉默,但总会留意着他的情况,包括风寒吃药,膝盖揉伤,都是他记着,按时按点地照顾好的。 那时因着熊锦州不咋开口,王春华还说他平日里不这样的,宁归竹一度以为是王春华为人找借口呢,谁知道私底下真就是个热闹性子。 …… 见人忽然安静下来,熊锦州疑惑地偏了下头,“在想什么?” “没。”宁归竹摇头,“就是感覺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 穿越、成亲、做事业,还去了敏州,生了孩子,居然还和皇帝太子打过交道。 跟做梦一样。 熊锦州聞言思索着,却感覺寻常,所有的事情归结下来,也不过是忙完一天的事情后,回到家里跟竹哥儿一起吃飯、亲密。 也就去周边公布告示分别那几日,以及前段时间皇帝到来,在他的回忆中格外突出一点。 他这么想,便这么说了。 宁归竹笑到往后靠,思绪流转间,却也附和道:“别说,还真是这样。” 这样也挺好。 · 骡车进入小河村,车顶上的猫迫不及待地跳下去跑了,有小孩看见他们的车,高声喊着熊金帛他们三个的名字。 三小只立即探头应声,央求着大人:“放我们下去玩好不好。” 熊锦州只好拉停馒头,放他们下来,又叮嘱:“看着飯点回去,赶不上吃飯的话就饿着吧。” “放心吧——” 三人拖长声音应付着熊锦州,举起手快速朝着小伙伴们挥了挥,又去拉安和,想要带他一起去玩。 安和拒绝了:“你们去玩吧,奶奶说讓我早点回家。” 其实没有。 只是那些孩子里,有几个欺负过他,还有几个家里大人对奶奶不好。虽说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但安和记仇。 三小只却是不知道这些的,闻言也不疑有他,遗憾地松开了牵着安和的手,约好明天一起玩后,便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安和于是也跟宁归竹熊锦州告辞。 宁归竹摸摸小孩脑袋,“去吧,别让你奶奶担心。” “嗯嗯!” 安和挥别两人,拎着今天买的肉,快速朝着家里跑去,一路平安地到了新木屋前。 温暖的小房子矗立在那,老人笑吟吟地坐在院子里,看见安和回来,便放下了手里的头花,上前两步牵住了孩子的手。 安和高兴地分享:“奶奶,今天我们喝肉汤吧!新杀的猪,瞧着可香。” 老人接过那二两肉,说道:“正好采了点嫩汤菜回来,弄汤吃最合适不过了。” “真的吗?太好了!” 一老一少进了屋里,不一会儿,炊烟便飘了出来,隐约的食物香带着浓浓的欢喜飘散开来。 · 熊家。 “老二竹哥儿回来啦!” 前屋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在家里做工的木匠瓦匠都在这里了,柳秋红端着茶水看见他们,示意熊石山过来把东西接过去,然后朝着夫夫俩走来。 先看小五福,再问:“那几个呢?没一起回来?” 宁归竹道:“路上遇到一起玩的小伙伴,就放他们出去了。” “哦……” 自己村里,地头还有干活的人,不用太担心。 柳秋红便笑呵呵地接过了五福,抱着哄着,对两人道:“水有准备多的,你们喝两口歇歇,家里都收拾干净了,之后添置上东西就能直接住。” “哎好,这几天麻烦爹娘了。” 柳秋红逗着孩子,闻言也只摆摆手,便与五福亲昵去了。 小孩欢快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宁归竹和熊锦州坐了会儿,就准备给工匠们结工钱。 熊石山开口道:“先去看看房子,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好让人家早点休整过来。” 几个工匠也赞同:“是这个理儿,我们一起去?” “也行。” 一行人便同去了后屋。 原本家里的布局是卧室、堂屋、厨房、柴屋这样子,屋子主体两边都留了足够宽的侧院,方便他们加修房子。 后来宁归竹和熊锦州把骡棚和鸡鸭圈修到了卧室这边,又种了颗桂樹,这边就没办法再修房子了。 木匠们到之后,便在柴房那边靠着院牆,重新搭建了个足够放置柴火的木棚,然后将原本的柴房重新收拾好,从中间隔出一条厨房直通柴棚的过道,将其分成两半后搭上牆面地面,房门便开在了过道內。 两个小房间说不大,其实也有十平左右,用来做卧室是绰绰有余的。 宁归竹他们的卧室也有了改动。 原本又长又宽的大房间,这会儿后面的墙面往前院推进了些,面积已经不足二十平。而空出来的那几平,一半做了过道,一半同新建的部分组成房间,卧室的后门调整到了过道方向,与新屋的正门相对。 宁归竹站在卧室里,四下看了一圈。 虽然空间变小了,但房间里的布局基本没有变化。床铺靠侧墙放着,窗边摆着矮桌,箱笼也摆在后墙的位置。就是那张大桌子放卧室里,显得房间有些逼仄了,真住回来还是得把东西挪到其他屋子里去。 “挺好的,锦州你说呢?”宁归竹偏头去看熊锦州。 “我看着也还行。” 两人确定没问题,立即将银钱结清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工匠们就没留下来吃晚饭,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熊石山也跟着回去了,留下小夫夫俩继续看房间。 卧室后面那间屋房间大小也是十平左右,因着是凸出去的,窗户便开在靠近堂屋的侧墙上,避免了靠近正对厕所的窘境。只是因着朝向不好,采光比较一般。 今儿太阳天,站在里面瞧着还挺亮堂,但想想就知道阴雨天会有多阴暗。 厨房这边的两间房,窗户倒是分别对着前院和后院,宁归竹转了圈,站在对着前院的这间屋里道:“这里光线好,等五福大了可以住这儿,回头我画些图纸,你再去找木匠定家具。” “好。”熊锦州点头。 宁归竹想了想,又道:“书房里的床也可以搬过来,正好那边可以换成小床,书房里放架子床还是有点碍事。” “要不直接换成软榻?” “也行啊,够咱们俩躺上去就行。” 两人商量着之后的事情,走出院子,回前屋吃晚饭。 · 房子已经扩建好,第二天回到县里后,宁归竹便抓紧时间画了需要的家具图纸,让熊锦州去定家具了。 纺线学堂的课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林家的三个孩子已经正式进入学堂,目前大家纺出来的线已经勉强达到了能织布的细度,偶尔会出现一些粗结,但他们自己就能很快调整过来。 熊家三个孩子每天跟着宁归竹读书,比之前只能间隔着来时的进度要快许多,如果不是年龄太小控不住笔,宁归竹都想开始教他们写毛笔字了。 中午。 一个上午的忙碌结束,宁归竹抱着又胖了点的五福,带着孩子们回家去。 奶娘今儿有事,提前半个时辰就请了假。 一大五小一出侧门,竹林里玩耍的狗子就冲了出来,热情洋溢地缠着人类,尾巴甩得飞快,毛发飞舞。 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天气,嘀咕:“今年也不热啊,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掉毛了。” 他的疑惑无人解答。 一家子进入院中,当院门关上时,不着痕迹跟随保护的玄武卫,也懒洋洋地回了院子。 保护宁归竹这差事着实轻松。 陈县令和吕天骄本就对他的安危问题严防死守,再加上这一家子每天的生活极其规律,休息时也爱宅在家里,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两名玄武卫在这待着跟养老似的,全靠彼此对练活动筋骨,保持身手了。 有人跟着保护的事情,宁归竹先前从熊锦州那里听说过,只是他观察了几回,完全找不着人藏在哪里。 时间一长,他也就懒得想这事了。 今天的午餐是香椿炒鸡蛋、素炒豆皮和炒肉丝,主食则是摊的鸡蛋薄饼。 熊锦州回来的时候,热过的奶也凉好了,宁归竹正好指使熊锦州:“去洗把手,回来给五福喂奶。” “哦。” 熊锦州歇都没歇一下,就去了厨房后面。 等洗干净手回来,他将孩子从篮中抱出,一边喂奶一边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说咱们要不把竹林砍了一部分,刨坑种几棵樹?” 宁归竹疑惑:“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今天巡逻,看见几个小孩爬树摘果子下不来了,一边哭一边啃果子,还挺有意思的。” “……” 宁归竹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联想到的內容,“你是想让五福爬?” 熊锦州垂眸认真喂着孩子,说道:“小孩子嘛,爬一爬树,游一游水都可以。不过还是爬自家门口的树好些,哭起来咱们能及时发现。” 该说不说,好像也挺对。 “那就种吧。” 两人于是又开始商量要种什么果树。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觉得什么果子都挺好的,等到饭菜都上桌时便敲板:“一样种两颗好了。” “就沿着咱家门前的路种,也方便砍竹子。” “行。” 正事说完,两人专心享受午餐。 鸡蛋薄饼揭下摊在面前的盘子中,将菜夹到薄饼中间,一卷一折叠,夹起送入口中,满含鸡蛋咸香的薄饼内,是风味各有不同的小菜,一口就能让人心情美滋滋。 五福坐在熊锦州怀里,眼巴巴地瞧着桌上的饭菜,小手伸出去几回,都被熊锦州毫不留情地抓了回来。 “才喝了奶呢,咋还馋。” 熊茵茵在旁边瞧着,忍不住问道:“不能给弟弟吃一口吗?” “不可以哦。”宁归竹道,“弟弟都还没有牙齿呢,他没办法嚼碎这些菜。” “哦……” 熊茵茵语调拖长,有一点点失落。 弟弟那么可爱,看着那么可怜,怪让人心疼的。但师父都这么说了,熊茵茵只好垂下眼不去看弟弟。 小孩忘性大,视线转移开没多久,又兀自开心起来。 师父做的饭真好吃呀~ 第154章 第 154 章 种树 道路两边的竹子被砍倒, 熊锦州动作利落地削去上面的竹枝,将其整理好后,连着竹子一起, 暂时堆在竹林中。 猫儿们趴在竹枝堆上, 居高临下地瞧着人类在面前弯腰忙活。 狗在竹枝缝隙里拱来拱去,将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区域打乱, 馒头独自占了一个角落, 挑拣着竹枝上的嫩竹叶咀嚼。 熊锦州忙了半天一抬头,这片地方还是乱糟糟的。 眼见着狗又拱开一堆竹枝, 将身边的两只猫给惊跑了,熊锦州没好气地抓住它们,扇了两巴掌嘴筒子, “捣蛋倒是来得快,精力那么足,怎么不去帮我刨竹根?!” 被打。 两只狗吐着舌头,依旧傻乐。 熊锦州懒得搭理它们了,拎起旁边的锄头去挖竹根。 竹子的根系蔓延得很快,好在这些竹子,都是去年陈县令花人力迁移过来的, 竹根扎根得不算深。这会儿挖起来也轻松。 熊锦州忙活着, 赶在寧歸竹下课之前,把最后一个竹根给刨了出来,丢进林子里。 洗手时, 听见学堂方向传来锣声。 熊锦州甩掉手上的水,从后门过去,正好在侧门接到寧歸竹和几个小孩。 寧歸竹手里拎着东西,熊锦州抱过奶娘怀里朝他伸手的五福, 顺手拎过他拎着的篮子,问:“这里面是什么?” 寧歸竹道:“之前学生们练手,不是弄了不少粗细不均的棉线嘛,我琢磨着用竹子做几根棒针,试试看能不能织出什么东西来。” 今儿他已经弄一天了。 成品有,但说实话,都不怎么好看。 他就想着可能是自己手编技术不到位,带回来上棒针试试。 “棒针要怎么弄?一会儿我顺手收拾出来。”熊锦州问道。 宁归竹就给他比划,“要手臂这么长的,得直,然后两边要细一点,像针尖一样,但不需要那么尖。” “哦……”熊锦州点头,“我记着了。” 一家人回到家里,熊川水跑进去把布条做的跳繩给拿了出来,然后和另外三人一起满竹林乱跑,等待他们阿爹过来接。 熊锦州弄棒针时,熊锦平到了。 牛车后面还拖着两棵樹。 自从动了心思种樹后,家里人就每天帮忙留意着,这两天下来,熊锦平已经送了好几回樹了。 在小孩喊阿爹的声音中,熊锦州放下东西上前,一起卸板车上的小树,边弄边问道:“今儿这是什么树?” “杏子,爹去其他村找来的,说是他们家的果子甜。” “花了多少钱?” “这种是大的,种活后明年就能结果子,八十文一棵。” “行,等下进去喝碗水,我先把钱给你。” 兄弟俩说着话,就把树从板车上搬了下来,便也顺手将其埋在了熊锦州先前挖好的凹坑中,拴好牛,熊锦平跟孩子们说了句不着急走,便先进了屋里。 厨房。 五福躺在桌上的篮子中啃小熊,旁边放着几碗提前备好的茶水,还有一个用繩子捆好的罐子。 “大哥。” 看见熊锦平进来,宁归竹打了声招呼。 “嗯,在做什么?” “煎豆腐,大嫂中午送过来的,我想着煎好了炒点肉做湯煮着吃。” 熊锦平就在旁边瞧了瞧,闻着这香味就感觉很下飯,开始琢磨回去时也要買上一二两肉,让春华煎点豆腐弄了吃。 宁归竹没注意他的走神,只继续道:“大哥你走的时候记得把瓦罐带上,里面炖的大棒骨,我调好了味的,回去热一下就能吃。” 大棒骨是下午去上值前炖上的,为了这一口,他中间还抽时间回来过两趟看情况。 熊锦平应了声好,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啥。”宁归竹笑。 这边三两句话说完,那边熊锦州拿了果树的银钱出来了。收到银钱,熊锦平拎着瓦罐,便带着四个孩子回了家。 即使坐了很多次熊锦平的牛车,安和依旧有些拘束,坐在边缘时,偶尔也会顾着大人,同他聊聊天。 熊锦平倒也不介意与他闲聊。 大概是因着去年做了挺久的染色先生,小孩如今的说话早没了懵懂稚气,同他聊天与跟同龄人聊没什么差别,甚至会更舒适一点。 当然,前提是家里孩子不闹安和。 三个小的听不懂大人之间的沟通,经常拉着安和一起玩,他们本就是爱撒娇卖俏的性子,如今跟宁归竹吃久了,模样越发好看,撒起娇来也就越发让人无法抵抗。 安和,自然是扛不住的其中一员。 眼见着一起聊天的人被拉着去玩花绳了,熊锦平好笑地摇了摇头,牵着牛车慢悠悠出了城门。 · 家里。 熊锦州跟宁归竹说了声,先出去把之前削出来的竹针拿了进来,坐在桌边继续削着,还能顺带照看一下孩子,免得宁归竹分心。 “竹针做好后不着急用,明儿我去找找木賊,磨一磨后你再使,这样不容易伤手。” 木賊就是节节草,也称土麻黄。因表面粗糙,能将木头打磨到光滑,而被李时珍命名为木贼。 宁归竹是知道这种草的,闻言便点点头,只是说道:“现在木贼还嫩着吧?还是去木匠那儿问问,看见能不能買点他们囤积的。” “嫩的也能用。”熊锦州这么说着,又道:“我明天先去木匠那问问。” “嗯。” 说话间,宁归竹又做了两道菜:芹菜炒肉,煎腊肉。 芹菜是安和奶奶采了,让孩子送过来的,很嫩,光闻着香味就知道有多好吃。 腊肉则是上锅蒸熟之后切成厚片,在锅里煎炸出多余的油分,这样弄的腊肉軟糯咸香,肥肉还不油腻,即使是宁归竹一餐也能吃上四五块。 飯菜上桌。 宁归竹先盛了两碗棒骨湯,说道:“今天的湯味道不错,先喝再吃饭。” “好。” 熊锦州应声,端起碗喝了一口。 湯里放了买来的莲子,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后呈现出红褐色,汤汁肉香浓郁,又有点莲子的軟糯清甜,滋味一绝。 篮子里的五福听见了喝汤的声音,小手伸出来一抓一抓,咿咿啊啊的,像是在催促大人快点把他抱出去。 眼见着碗中的汤面都开始晃动了,熊锦州只好起身,把孩子抱在怀中,隔着手背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就饭点最闹腾。” 宁归竹在旁边笑着看他。 说归说,坐下来后,熊锦州还是舀了一小勺汤吹凉,送到了五福的嘴边。 小孩子吧唧吧唧,三两口喝了个幹幹淨淨,还伸舌头在熊锦州勺子上舔了一圈。也得亏他阿爹不嫌弃,跟没看见似的将勺子放回了碗里。 宁归竹对此倒是适应良好。 不是他的勺子就行。 喝过汤,盛上满满一碗饭,再去吃煎过再煮,外焦里嫩,饱含肉汤的煎豆腐,然后是脆爽浓香的芹菜炒肉,再配上煎过的蒸腊肉,幸福得让人忍不住喟叹出声。 饭后。 两人一起给孩子喂了奶,又分别忙活着喂猫狗骡子,去后面的小菜地里给菜浇水。 等到弄完这些回到厨房时,太阳也才刚刚西斜,尚未落下。 厨房的大灶台上烧着洗澡用的水,熊锦州提了个洗澡盆出来,放在灶台前面,然后往里加入热水再兑冷水。 “竹哥儿,你来试试温度。”熊锦州道。 他皮糙肉厚的,试出来的温度也不太准,之前就有一次直接把五福烫哭了。 宁归竹蹲下来晃了晃水,感觉比他的舒适区间要凉许多,便点点头道:“应该差不多,等下还是先让五福伸脚试下。” “行。” 给小孩子扒衣服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五福身上软乎乎的,偏偏力气不小,胡乱挥舞时十分碍事,两个人得互相搭把手才能降服这小屁孩。 熊锦州瞧了眼尿布,确定上面没什么脏东西,这才对宁归竹道:“可以直接放水里。” “好。” 盆里的水对孩子而言大概还是有点烫,他脚丫子点了好几回,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随着阿爸的动作稳稳当当坐在洗澡盆里拍水玩。 熊锦州扶着孩子,宁归竹给他搓洗。 因着水温不高,两人给孩子洗澡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他给捞了出来,裹上幹净的大棉布,将身上的水擦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再穿上小衣服。 这一步宁归竹一个人勉强能操持过来,熊锦州便把洗澡盆收拾了,然后才回来帮忙。 等收拾好小孩,熊锦州抱着五福在灶台前烤干头发,宁归竹提水去浴室洗澡。 两人交替着洗完澡,熊锦州又把衣服搓干净了,顺手搭在侧院墙上的晾衣竿上,这才能抱着孩子坐在天井里休息会儿。 月光明亮,躺椅摇摇晃晃,平添几分惬意。 第155章 第 155 章 回小河村 熊錦州花了四五天才将院门前道路两邊的竹子全部换成了果树。 因着移栽前就把细枝叶都给砍了, 这会儿抬眼就是光秃秃的树杈子,阳光毫无遮挡地落在了路上。 宁歸竹沉吟,思索:“錦州, 我们把被子搬出来晒一晒吧?” “不行啊。” 熊錦州从家里出来, 往天上瞄了两眼,说道:“万一要是有雨, 咱们倆又都不在家, 来不及收就不好了。” “啊……” 没有天气预报的难处就在这了。 春日雨密,夏日雨急, 总歸都要有人守着,才能晒東西。 见宁歸竹这么遗憾,熊錦州想了下, 说道:“回头我去找人问问,看有没有靠谱的,请了来帮忙守着晒被子?” 宁歸竹纠结,“那得要多少钱啊?” 其实也可以等放假再晒的。 “不知道,先问问嘛,要是太贵的话就不请,等有时间咱们自己收拾。” “好。”宁归竹点头, “超过二十文就别问了。” 过日子不能太大手大脚。 熊锦州方才就大概猜到了数额, 这会儿聞言便流露出几分笑意来,应道:“好。” 宁归竹瞅他:“笑什么?” 熊锦州伸手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说道:“在笑咱们心有灵犀呢。” 聞言,宁归竹不由也嘴角上翘。 同样是天朦胧亮时起床,住在县里就是会比在村里悠闲许多。既然今儿不晒被子,宁归竹和熊锦州便凑在一起, 趁着孩子还没醒,好好享受了会儿二人世界。 随着时间推移,幹贝粥和榨菜包子的香味交织着飘出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不说,还害得貓狗也挪不动脚了。 宁归竹挨个揉了把毛脑袋,“一会儿掰两个给你们尝尝味儿。” 多了没有。 被摸了脑袋,四只小家夥习惯性地黏糊过来,同宁归竹贴贴。宁归竹拢着它们,朝熊锦州一挑眉,曲解延伸小家夥们的意思,“看,它们这是在说谢谢呢。” “是嘛。”熊锦州也蹲下来揉了揉,配合道:“好貓,好狗。” 宁归竹就忍不住乐。 两人摸到满手的毛后,去洗了手,将包子和粥都给放到了餐桌上。 刚分了貓狗一份,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吃,五福的哭声传了出来。 得,吃不了了。 熊锦州起身,“我去抱他。” 宁归竹应了声,将先前热好的乳果果汁取出,试了试温度后,舀了点冷水将碗放进去,加速冷却。 他这邊弄完,又过了会儿,熊锦州才带着五福过来,手上还拎着张尿布。 宁归竹伸手抱过孩子,说道:“你先去把手洗了,吃完饭再收拾。” “好。” 熊锦州这么应着,还是先将脏東西抖到了厕所里,然后才把尿布和给小孩擦屁股的毛巾放到专用的盆中,另外舀水洗手。 听着厨房后面的水声,宁归竹低头,点了点五福的鼻尖,“你啊你,就感恩有个靠谱的阿爹吧。” 五福眼角还带着泪珠,听见阿爸开口说话,便可怜巴巴地瞧过去。 “哎哟,瞧我们宝宝这可怜样儿。” 宁归竹的心顿时就软了,抱着小家伙轻轻贴了下脸蛋,声音轻快地唱了两句童谣。 熟悉的调子安抚了小孩的眼泪,等熊锦州回来时,五福正乖乖靠在宁归竹的怀里,父子倆听见声音抬头看来时,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心尖。 “先给孩子喂奶?” 宁归竹道:“还有点烫呢,不着急。” 熊锦州闻言试了下,发现确实还有些烫,便放下勺子,从宁归竹手里接过小孩。 大人自顾自地开始吃早餐,小五福眼巴巴地瞧着,口水不自觉地往外淌。 熊锦州順手给他擦掉口水,哼笑:“小狗都不这样。” 宁归竹刚从粥里压出一点汤来,正细细吹凉着,闻言便道:“那可不,都是他哥呢。” 弟弟不如哥哥多正常啊。 粥汤凉了。 宁归竹试了又试,确定没问题后,才送到五福嘴邊,看着小家伙咂吧咂吧地喝着,又说道:“回头我再画个餐椅的图纸,你去找木匠做了来,让孩子从小养成自己吃饭的好习惯。” 他可不想以后追着小孩喂饭吃。 熊锦州“唔?”了一声,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强调这点,但还是道:“好啊。” 小屁孩年纪小,尝点味道也就算了。 宁归竹很快收回勺子,和熊锦州一起吃饭。干贝粥咸鲜美味,后撒入的葱花香味浓郁,而榨菜包子内还掺了肉馅,包子皮被复合的汁水浸染,内里又有榨菜的脆爽辣香,一口下去美滋滋。 照旧是宁归竹先吃完饭,再接过孩子给他喂奶,熊锦州则在旁邊加速吃饭,偶尔留意到宁归竹要控不住孩子了,便伸手搭一把手。 日常的事情就是琐碎而寻常,每一天都在重复,又每一天都有所不同。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距离百日宴只差两天。 熊锦州和宁归竹带着孩子与貓狗,坐着骡车一路心情愉悦地回了小河村。 村里和过往每一次回来都没什么差别,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地里的麦子更黄了,眼瞧着就是快要收成的模样。 家里人约莫都在外面忙活,骡车经过前屋时没看见人,夫夫倆便没下车,直接回了家。 他们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就多亏了家里人帮忙照看着,院子里很幹净,新添置进来的家具也明显擦洗收拾过了,后院垒了几个临时灶台,后天办百日宴的时候正好可以用。 熊锦州先扶着宁归竹跳下来站稳,然后安置好车架,解开馒头的缰绳,就开始搬运车上的肉了。 五福的洗三就家里几口人,满月更是幹脆没办,这回就想着弄热闹一点,因而提前跟屠户定了一头猪和一只羊,今儿就一起带回来了。 熊锦州忙活着,要将肉分割开来塞进橱柜里,免得被虫子或者猫狗碰到,宁归竹则把小孩放到篮子中,挽着袖子开始安置其他的东西。 人类忙忙碌碌,四喜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桌,探头,盯。 五福本来在啃毛绒小熊,看见四喜探头过来,忍不住朝着小猫伸手…… 宁归竹放完东西出来,便见小猫歪着脑袋坐在篮子边,走近一瞧,原来是耳朵落到了五福的手里,正被人翻来覆去地捏着。 “……” 他一时好笑,快步来到近前,抓住五福的手,让他松开小猫耳朵。 “不可以这么抓小猫的,小猫会疼的。”宁归竹捏住五福的小手,另一只手翻看了下四喜的耳朵,确定没被掐出血才放下心来,抬手搓了两把猫头,“说多少次离他远点儿,不长记性是不是?” 四喜甩着尾巴,不管人类的嘀咕,继续探头瞧小孩。 宁归竹却是不让它瞧了,抱起孩子去洗手。 五福最近啃手的频率很高,家里的猫每天都在外面野,摸了后还是洗一洗手为好。 没了人类幼崽,四喜又在桌上蹲了会儿,听见三宝喵嗷喵嗷的叫声,便跳下桌跑出去,三两下就翻过墙面不见了。 猫儿走了,狗和骡子也早出去玩了,家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熊锦州把肉分割安置好,拿了两个澡豆出来洗手,边洗边问道:“咱们一会儿就去找財梦?” “可以。”宁归竹道。 熊財梦因为手艺好,自己拉了支宴席队伍出来,幹事利落也得了个好名声,夫夫倆便琢磨着请她来弄这个百日宴。此前熊锦州就跟熊锦平提过一嘴这事,熊锦平问了,说是时间充足,他们这会儿过去便是正式定下,順带将银钱给付了。 商量好,熊锦州擦干手上的水后,去拿了钱,从宁归竹手里抱过孩子,夫夫俩一起出了门。 熊財梦正在家里守着晒麦子。 都是去年收回来没吃完的,趁着天气好晒一晒,也省得潮湿起虫。 看见夫夫俩过来,她起身招呼:“堂哥,宁先生。你们先做,我去给你们倒碗水来。” “不忙活那些。”宁归竹道。 熊財梦嘴上应着,脚步却没有停,身影很快进入到厨房中。 不一会儿,她便端着托盘出来了。 托盘上除了两碗水外,还摆了一大碗花生,一瞧便是盐水卤的。 熊财梦将东西放到小方桌上,再挪到两人面前,不好意思地笑道:“这花生我弄了两回了,宁先生你尝尝看,这种的味道怎么样?” 宁归竹弄了一颗,尝过后道:“好吃。”又说道:“调味本来就是根据各人的口味来放的,增多减少都好吃。” 熊财梦便高兴起来,不由道:“就该让我阿爹也听听这话,他老说我做得不像,肯定要砸你的招牌。” 宁归竹乐了,“我还有招牌呢?” “有啊,现在咱们县里,谁不知道跟你学过的人,手艺都是这个。”熊财梦竖着大拇指,表情鬼灵精怪的。 唠嗑闲聊了会儿,约莫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宁归竹便提起了这次的来意。 熊财梦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还说好明儿就带人去家里,先把肉给收拾出来安置好,等后天时保管每一席都能准备到位。 夫夫俩自然是相信她的。 · 因着宁归竹如今在村里很受欢迎,再加上家里那些亲戚和两人的朋友,以及这几天在路上遇着时,顺口分享喜悦并进行邀请的学生们,所以后天会过来的人估计不会少,因而宁归竹直接定了五十桌,给了二两银子。 这钱算下来,每桌均价比宁归竹当初给熊大伯家做宴要少一些,但是按照熊财梦接办席的价格给的。 熊财梦是带了队伍干活,不敢说不收钱,却也是想着要给两人便宜些。不过熊锦州和宁归竹都不接受,只说她回头好好干,他们就高兴了。 熊财梦便只好收下。 · 定好宴席的事情,之后便是蔬菜。 家里的冬瓜白菜早吃完了,这个时节,种下去的菜都还没长大,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两人便琢磨着请些婶子阿叔去采点嫩野菜。 这事,得通过柳秋红来。 夫夫俩抱着孩子低声聊着天,偶尔遇着搭话的邻里,便停下来说笑两句,等到家里的时候,正好看见柳秋红在家剁猪草。 “娘,我来吧。” 熊锦州将孩子交给宁归竹,快步上前,从柳秋红手里接过刀。 柳秋红也没跟他抢,拍掉手上的草碎起身,笑着和宁归竹打了声招呼,先去洗了手,然后才来逗五福。 小孩见人就笑,即使许久没见阿奶,也没半点怕生的样儿。 柳秋红被他笑得心头发软,干脆从宁归竹手里抱过孩子,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家的?” “有一会儿了。”宁归竹道,“收拾了家里,又去找财梦说了宴席的事情。” “哦……” 柳秋红点头,又问:“还缺什么吗?” 宁归竹便笑道:“可说呢,我们就是来求您帮忙的。” “说什么求不求的,什么事?” “家里的菜不都还嫩着嘛,我想着请婶子阿叔们帮忙采些嫩野菜回来。面条菜、汤菜、野葱、野芹之类的都要,还有竹笋也得多准备些。然后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谁家还有冬瓜白菜的,咱们也买点。” 柳秋红闻言就道:“这事儿倒是好办,你们准备在菜上花多少钱?娘给你们找人去。” “五十桌呢,我们琢磨着,先拿个五两出来。” “倒也要不了这么多,晚点送三两的铜板过来吧,我去找你几个婶子伯娘,先把冬瓜白菜买了再说野菜的事儿。” 听她应下,宁归竹高兴起来,“哎好,辛苦您多跑几趟啦。” 柳秋红抬手,刮了他鼻子一下,“你啊。” 随着她动作而来的,是满满的亲昵和宠爱,宁归竹莫名有些喜欢,在长辈面前的笑容也就越发乖巧。 伴着两人的聊天声,熊锦州剁完了猪草,顺手将其收进箩筐中,洗干净刀后收起,再冲洗掉手上的草碎,自己端了碗水在夫郎身边坐下。 五福今儿醒的时间有点长了,在柳秋红怀里打起瞌睡来,见状,柳秋红便将孩子还给了夫夫俩,问了句:“晚上来家里吃饭吗?有昨晚抓的蛇,到时候让你大嫂弄,味道不差的。” 宁归竹间歇性地想远离人群,但柳秋红开口,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就扭头去瞧熊锦州。 熊锦州抱着五福起身,说道:“不了,我们还得收拾家里呢,免得后天出什么茬子,到时候乱糟糟的。” 闻言,柳秋红道:“也是。” 又叮嘱:“你们那些银子都得找出来锁好,上次木匠干活要不是你爹在旁边帮把手,床底下那几两银子可能就被人捡去了。” 虽说最终结果是好的,但利益动人心,总不能指望每次都是好结果。 因着这事,熊锦州挨了好几回骂了,这会儿连连应声保证。 宁归竹在旁边听着,眉头挑起。 等走出院子,远离柳秋红的视线后,熊锦州才对宁归竹解释道:“我那两天本来是想着提前把银子给拿出来的,但是当时帮忙搬了几根木头,忙着忙着就忘了。” 自家的活,夫夫俩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熊锦州隔三岔五地也会回来瞧一趟,结果还是忘了事,搞得后来回来看情况、送家具,都会被家里人说上几句。 听完,宁归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让你不长记性,这事就做好被念半辈子的准备吧。” 熊锦州摸了摸鼻子,叹道:“念就念吧,反正事情都过去了。” 听他说得这么轻松,宁归竹哼了一声,“你倒是随意,出这种事也不知道同我说一声。”又问:“床底下先前放的几两银子来着?” 一直住在县里,他也不太确定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是五两来着。 “整五两。”熊锦州道。 每月的收入增加后,他们每凑够十两就会取出来藏地窖里,放在外面的只是小头。 不过这些银子也够宁归竹后怕的了,“幸好没丢。” 熊锦州非常赞同地点头。 第156章 第 156 章 收拾家里 因着柳秋红的提醒, 宁歸竹和熊錦州回到家里后,第一时间就是将银两都锁到了箱子里去,又顺帶把地窖里的那些, 拿锄头挖了坑埋到了地下。 安置好银钱, 接着才是收拾帶回来的其他東西,还要把卧室里的被褥和稻草垫子都搬出来曬一曬, 这样晚上睡着能更舒服一些。 宁歸竹在旁边闲着有些待不住, 干脆讓熊錦州先把摇床搬到堂屋里,然后将孩子放了进去。 安顿好五福, 宁歸竹和熊錦州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把要安置的、要曬的都弄好了。 手里忙碌着,嘴上还不忘商量:“咱家的稻谷麦子也该曬一晒了, 不然回头家里开始收小麦,更没有地方弄这些。” 熊錦州道:“办完席后晒吧,咱们之后放假时再晒县里的被褥就是了。” “嗯。”宁歸竹应着,“收麦子的事情,你得提前跟家里说一说,咱们没办法来干活,得早点把请工的银钱给了。” “我知道, 记着呢。” 夫夫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很快就将被褥都给晒上了,宁归竹站在阴凉处歇了会儿,想起什么, 又回房间将五福的小衣服都给取了出来,搭在椅背上晒着。 这些衣服一直留在家里,晒一晒孩子穿了更舒服。 熊锦州抹了把细汗,找出扇子来, 跟在宁归竹身边扇风,边扇边问道:“咱们午饭吃什么?” 宁归竹想了下,“雞蛋面?” “行。”熊锦州点头,“那我先去揉面了。” 宁归竹说了声好,便去看着孩子。 五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手指微微蜷缩放在脸侧,看着可爱极了。 宁归竹伸手,试了试他的后背,见出汗了,就拿着扇子轻轻给人扇着。衣服是不能脱的,孩子睡觉时体温本来就高些,现在季节凉快又是在阴凉处,婴幼儿脱了衣服容易生病。 等熊锦州揉好面出来后,宁归竹就提醒了他两句,“稍稍扇一下,但也别对着他来。” “好。” 熊锦州接过扇子。 对他,宁归竹是一百个放心的,动手挽着袖子进了廚房。 先前房子加建的时候,廚房就增添了两个灶台,比之前要方便许多。 这会儿,準备好的面条和雞蛋就放在旁边的大灶台鍋盖上,宁归竹看了下,又割了一小塊肉下来,切成丝放在旁边,去后面的菜园子里找了找,采了几根辣椒回来洗干净同样切成小塊。 小灶中烧火,先弄辣椒炒肉。 这个时节的嫩辣椒没什么辣味,但香味很足,宁归竹炒好后盛出分到两个碗里,又煎了雞蛋盛出。 鍋中还剩下些煎鸡蛋的油花,直接加水。 金黄的鸡蛋油被清水冲开,沸腾后便也帶着浓浓的蛋香,加入提前準备好的面条,煮熟捞出,淋入面汤。 宁归竹提高声音问道:“要不要辣椒油?” “要一点。” 得到熊锦州的回应,宁归竹便往两个碗里放了点辣椒油,用托盘端着两碗面,走出了廚房。 熊锦州见状,放下扇子快走两步,上前从宁归竹手里接过托盘。 宁归竹顺势放开,问道:“五福没醒吧?” “没呢。” 闻言,宁归竹便放下心来。 今儿两碗面汤里都放了辣椒油,他可不敢给这小馋鬼尝。 夫夫俩在桌边坐下,拿筷子将下面的鸡蛋和辣椒炒肉丝给翻了出来,鸡蛋金黄、辣椒翠绿,肉丝带着酱油的褐色,与面条、辣椒油交相辉映,光是看着便能想象到这会有多好吃。 两人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大口面。 柔韧的面条充斥在唇齿间,夹杂着其余配菜的滋味,香喷喷,美滋滋。 · 被褥都晒在外面,吃完午饭后,熊锦州去洗了碗筷,又想起上午柳秋红的交代,把铜钱先给送了过去。 等到下午,就陆陆续续有邻里亲戚来送菜了。 来往的人声音不算小,孩子从睡梦中惊醒,没看见阿爹阿爸,嘴巴一扁就开始哭。 “哎哟,五福在睡啊。”有阿叔懊恼地说了句,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 宁归竹道:“睡挺久了,本来就差不多该醒了。” 说着话,他手里的東西已经被随手放下了,抬步转身,匆匆进入堂屋中,将嗷嗷哭的小崽子给抱了起来,“阿爸在这呢,宝宝不哭哦,讓阿爸看看你出汗没有。” 被宁归竹抱住,五福便渐渐止了哭声,靠着宁归竹委屈巴巴的。 宁归竹摸着他后背,感觉有点细汗,便从摇床中取出一条干净的小布巾,给孩子擦干净后背,抱着他一边哄一边往厨房里去。 灶台上有提前温好的乳果果汁。 不过因着孩子醒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早,果汁这会儿还有点烫,没办法给他喝。 宁归竹只好抱着五福晃悠,转移他的注意力。 熊锦州提着两竹篓菜进来,倒在了角落的箩筐里,先将竹篓还给过来送菜的阿叔,问宁归竹:“果汁还烫着?” “嗯。”宁归竹轻声。 熊锦州便拿了盆弄了点井水回来,将盛着乳果果汁的碗放到盆中,隔水降温。 他们夫夫的注意力全到孩子身上了,那阿叔也不准备过多打扰,和宁归竹说了一声就出了门,去柳秋红那儿拿钱。 五福大部分时候的性子都比较温吞。 醒来后没能马上喝到奶,他也不哭不闹的,抓着宁归竹的长发,左瞧瞧右瞧瞧,可爱极了。 熊锦州伸手摸了下他屁股,说道:“竹哥儿,把孩子给我吧,瞧瞧他是不是拉了。” 他这么说,八成是拉了的。 宁归竹果断把五福送到了熊锦州手里,一边拿回自己的头发,一边道:“你去侧边收拾,我去拿他的盆。” “行。” 熊锦州往侧门方向走去,穿过过道来到柴棚前。 宁归竹已经小跑着,把孩子的尿布盆和洗屁股的盆给拿过来了。 先放下尿布盆,然后拿着另一个进廚房里,舀了点热水兑温后,重新来到柴棚前。 熊锦州把孩子收拾干净后,还给宁归竹,带着盆去厕所,把脏东西倒了再来收拾。 宁归竹抱着重新变香香的小孩回到厨房里,给他穿上新的尿布,然后吧唧亲了一口额头,“宝贝真香。” 五福咯咯笑起来。 熊锦州如今收拾这些东西已经麻利起来,很快就把尿布晾晒好,冲洗干净盆和手,回到厨房里。 乳果果汁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温度也已经合适入口了。 两人坐在桌边,正给孩子喂着奶呢,又有婶子过来送菜,这回送的是刚弄的水竹笋,一边说着水竹笋的鲜嫩,一边循声往厨房这边来。 等到人出现在视野里,宁归竹不好意思地道:“婶子,还麻烦您先将笋倒在地上,我们这空不出手来。” “都这么久了,还得两人一起喂呢。” 那婶子笑话了一句新手夫夫,便顺着宁归竹的话将水竹笋倒在厨房墙边,然后随便挥了挥手就出去了。 宁归竹看着乖乖喝奶的五福,心里因着婶子那话生出些许波澜来,问熊锦州:“孩子基本上都是你在照顾,是不是很累?有没有觉得难受?” 仔细想想,养孩子最麻烦的那些事,好像都是熊锦州干的。 “你又在想什么。”熊锦州好笑,“就这么一小点大,我能有什么累的。” 宁归竹想了想,说道:“脏的臭的都是你干的,白天要上值不说,晚上还要起夜照顾他,这些都会让人觉得累啊。” “养孩子不都这样嘛。” “都这样,又不代表不累。” 听着宁归竹的嘀咕,熊锦州眉眼弯弯,说道:“竹哥儿,你心疼我的话,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好了。” 宁归竹:“……” 万般思绪都被这一句话给打飞了。 宁归竹好笑又无奈地道:“说得跟我平日里亏了你嘴似的。” 熊锦州:“亏倒是没亏,就是想吃点新鲜的。” 他都这么说了,宁归竹就思索了下,问道:“我是不是没做过粉蒸肉?” 熊锦州立即点头。 宁归竹便拍板道:“那给五福喂完奶就做这个。” 粉蒸肉耗时比较长,动作得快点,才能赶在晚饭饭点吃上。 熊锦州闻言,忍不住将期待的视线落到了五福身上。小孩已经喝了小半碗乳果果汁,这会儿眼睛乱飘着,勺子内的果汁被吹出了两个泡泡来。 “……” 自家的孩子,再皮,再不乖,目前也只能忍着。 好声好气地哄着孩子喝完一碗果汁,熊锦州迫不及待地抱起了孩子,问宁归竹要干些什么。 “不用你,你带五福玩去吧。” 宁归竹拒绝他的帮助,先把熊锦平去年为他们买的小石磨搬了出来,冲洗干净后放在旁边晾干水分,宁归竹转身回到厨房,装了碗大米,又拿了花椒辣椒、八角生姜等调味。 除此之外,还带上了惠夷槽。 大米和调料都磨成粉,然后与姜泥食盐搅拌在一起,这便是粉蒸肉中的粉了。 宁归竹开始准备肉。 漂亮的五花肉洗干净,切成长片,放入酱油黄酒腌制。再切蒜末,锅中烧油,将蒜末和豆瓣酱一起放进去,炒出香味后,把炒好的料汁放到肉里,翻拌均匀,继续腌制。 左右腌制还要一会儿时间,宁归竹顺带把米给淘洗了,同时问熊锦州:“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没?” 熊锦州脸颊轻贴了五福两下,然后才道:“好久没吃麻婆豆腐了。” “那我先去买两块豆腐。” 宁归竹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将肉和米粉放到橱柜里,抬步就往外面去。 熊锦州跟上他,顺手关了厨房门,说道:“我跟你一起。” 宁归竹也没拒绝。 夫夫俩一同出了门,路上遇着两个结伴来送菜的,就开口让人将东西放到堂屋里,他们等会儿回来了再收拾。 那二人自然是笑着说好。 第157章 第 157 章 粉蒸肉 在豆腐坊买豆腐的时候, 宁歸竹想着后日要做的菜,就跟熊石山说了一声,定了大概的豆腐数量, 然后又道:“明儿也要一点, 我得先教財梦做菜。” 能用来做大席的菜种类太多了,印象中, 宁歸竹只教熊財梦弄过煎豆腐和鸡蛋抱豆腐, 但后天的菜單上,宁歸竹想让熊財梦弄炸豆腐丸子和油豆腐炒肉。 熊石山:“行, 明儿我早点给你们送过去。” “那就麻烦爹了。” 宁歸竹笑眼弯弯,将今日买豆腐的钱放下,也不等熊石山拒绝, 便拉着熊錦州三步并作两步,快跑离开了。 豆腐房里,熊石山喊不住人,只好将那几枚铜板捡起,放到了布袋之中,回头一起交给王春华。 从豆腐房回到家里,宁归竹先把淘洗好的米饭煮了, 然后开始準备麻婆豆腐需要的材料。 肉末、花椒粉、辣椒, 还有蒜末葱花,以及豆瓣酱,宁归竹数了数, 又回忆了下麻婆豆腐的做法,又从橱柜里翻出来一罐子豆豉,抓了一点出来剁碎备用。 这各种东西都準备好,再加上先前出门的时间, 粉蒸肉的肉也腌制得差不多了,宁归竹将肉和调好的蒸肉米粉都取了出来,混在一起尽可能地抓拌均匀,然后又洗了两个紅薯,削皮切块铺在盘底,然后将粉蒸肉铺在紅薯块上。 如此,即可上鍋蒸。 熊錦州抱着五福坐在灶台前帮着烧火,问道:“这个要蒸多久?” 宁归竹:“半个时辰。” 熊錦州闻言忍不住嘶了声,怪不得竹哥儿说要早点开始弄呢,这加上準备和腌制的时间,就要一个时辰了。 因着粉蒸肉需要的时间太长,宁归竹没着急弄菜,而是又去后院挑拣着摘了点嫩青菜回来,清洗干净準备一会儿素炒了吃。 他忙活着,嘴上道:“也不知道紅薯长得咋样了,其实嫩紅薯苗也是好吃的,摘了对红薯也没什么影响。” 熊錦州:“还差点,才种下没多久呢,想吃也得等夏天了。” 红薯也是粮食,种的时候,他们虽然没过来帮忙,却也是给了银钱的,因而知道大概的种植时间。 宁归竹搬了凳子,在熊锦州身边坐下,说道:“也不知道今年夏天热不热。” “应该和去年差不多吧。” “……” 两人聊着琐碎的话语,五福捏住了阿爸伸过来的手指,随着两人的说话声左右摆头,忙得不可开交。 米饭好了。 用抹布包着把手,将米饭放到桌上,宁归竹看了下粉蒸肉的情况,挽着袖子开始弄麻婆豆腐和炒青菜。 这两个菜加起来的时间不算太短,炒好菜,顺手收拾了灶台上的脏污,正好粉蒸肉也可以出鍋了。 熊锦州见宁归竹要去端菜,及时出声喊住:“你来抱孩子吧。” 宁归竹皮肤嫩,寻常热蒸汽就能烫红一片,熊锦州平日里,是能不让他从蒸锅里端东西就不让他端的。 宁归竹闻声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抱过五福崽崽,给他调整了下视野,笑眯眯地指着熊锦州对小孩儿道:“你日后若是想要找伴侣,就照你阿爹这个标准去找。” 五福啃着小手,听见阿爸出声,扭头看向阿爸。 至于话,那是听不懂的。 宁归竹被他那漂亮纯真的大眼睛瞧着,没忍住凑近輕輕贴了孩子两下,五福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熊锦州端着菜转身,看见父子俩这般,面上的笑也灿烂了许多。 夫夫俩落座。 喜欢扒拉桌面的小孩重新回到了熊锦州的懷里,宁归竹端着碗,夹了一片粉蒸肉先送到熊锦州的嘴边,“来,尝尝。” 熊锦州吃了口,眼睛顿时亮起,“怪不得要弄那么久呢,又润又糯的,好吃。” 听见他夸,宁归竹便弯了眉眼,“以后想吃的话便说,放假时做。” 平日里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这耗时久的菜就没办法经常做。倒是这次百日宴后,他们俩的假期就调到同步了,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有充足的时间。 熊锦州肯定地“嗯”了一声,又道:“竹哥儿你也吃,不用照顾我。” “好。” 宁归竹嘴上这么应着,还是给他夹了些菜,然后才端起碗自己吃饭。 他也许久没吃粉蒸肉了,这会儿第一口,便也是这个菜。粉蒸肉软糯,又肥而不腻,米粉的存在感很细密,让人回味悠长。粉蒸肉下的红薯吸收了肉汁和调味的精华,咸香中又透出本身的清甜,輕易就中和了大块肉片帶来的厚重感。 不愧是经典搭配,真真好吃。 宁归竹又给熊锦州夹了块红薯,“这个也好吃的。” 熊锦州抓着五福的手,凑近桌边吃了口,快速点头表达了自己的强烈赞同。 新鲜菜总归格外让人心喜一些,夫夫俩将粉蒸肉都吃了大半,这才朝着另外两盘菜伸筷子,麻婆豆腐下饭,素菜青菜清淡爽口。 满足的一顿饭吃完,孩子回归宁归竹懷里,熊锦州去洗碗收拾厨房,顺帶给五福热一点乳果果汁温着,再为猫狗骡子准备晚餐。 小孩饿得快,不先准备好,回头一直等不到食物也是会嗷嗷哭的。 晚餐后就这些琐事,熊锦州很快忙完,烧了一锅热水出来,又和宁归竹一起收了晒着的东西,闲聊着,偶尔接待一下过来送菜的邻里亲戚。 一天就此度过。 · 早晨。 天色朦胧亮起。 室内依旧是昏暗的,宁归竹腰酸地换了个姿势,趴在枕头上看向摇床的方向,孩子没在里面。 他闭上眼睛,听见熊锦州在外面哄五福。 男人的声音很是轻缓舒适,宁归竹闭着眼睛听了会儿,却是睡不着了,干脆爬起来穿上衣服,整理好床铺,出了卧室。 “锦州。” “吵醒你了?” 熊锦州抱着孩子回头看过来。 “没,先醒的。”宁归竹走近,点了点五福的小手,问道:“怎么哭了。” 说起这个,熊锦州就好气又好笑,“三宝方才凑过来瞧他,结果他手上没轻没重的,把三宝弄疼了,猫叫声太尖给他吓的。” 宁归竹:“……” 虽然五福哭得很可怜,还伸着小手讨要抱抱,但宁归竹实在是心疼不起来。 他问道:“猫没事吧?” 自家猫性子是有够乖的了,居然没给五福挠一下。 熊锦州道:“瞧了,没啥事。” 他这么说,宁归竹还是不太放心,喊着三宝找了一圈,踩在骡棚上瞧见舔毛的小猫。 看见宁归竹,小猫甩甩尾巴,探着头好奇看来。 宁归竹伸手,“来,让我抱抱。” 猫咪在骡棚顶上踱步着,见人类还伸着手,便顺着挂席下来了,然后走到人类脚边,歪着脑袋蹭了蹭。 宁归竹摸了下猫尾巴,又轻轻捏了捏,确定小猫没有躲避制止的意思,这才放心地拍拍小猫脑袋,轻哼:“一个个不长记性的,说了别往他身边凑,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猫儿甩着尾巴,耳朵微微往后撇去。 宁归竹叹气,搓了把猫头起身,见那父子俩就站在不远处,又问道:“给五福洗手了吗?” 可别把摸了猫的手塞嘴里啃。 熊锦州道:“洗了的。” 这事宁归竹反复叮嘱过很多回,熊锦州早就记住了,也从未疏忽过。 “那就没事了。”宁归竹拍掉手上的猫毛,放心地道,“早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 “那我弄个咸菜包,再弄几个肉包子,然后煮点红薯粥,可以吗?” “嗯。” 商量好,宁归竹先舀热水洗漱,然后开始忙活。 面是昨晚就发好的,宁归竹轻车熟路地做好包子,再往锅里放蒸格铺蒸布,最后摆上大包子,盖盖烧火开蒸,另一边则烧火煮粥。 洗干净的红薯削皮切块放入米中,在熬煮的过程中不停搅拌着,尽可能地让粥熬煮得均匀浓稠。 当太阳从天边冒头的时候,早餐终于准备好了。 孩子落到了宁归竹怀里,熊锦州盛粥夹包子,再将孩子给抱回来。 五福眼角还带着泪,落谁怀里都是先给个贴贴,再在大人脖颈间蹭一蹭,撒娇的小模样将人的心都蹭软了。 早餐便是在这样的柔软中度过。 咸菜包脆辣咸香,肉包鲜美可口,红薯粥甜蜜软糯,伴随着婴孩的咿呀声,让人分外幸福。 辰时。 熊财梦带着人过来了。 “堂哥,宁先生!” “快进来。先坐,不着急忙活。” 宁归竹笑着招呼,视线扫过熊财梦身后跟着的人。总共五个人,三个女人一个哥儿一个男人,女人里又有一位中年妇人。五人都穿着方便干活的短打,给人第一印象都是很好相处的感觉。 熊财梦大概介绍了下人,问道:“宁先生,你想好宴席要做什么菜了吗?” 正常来说,这宴席上的菜都是主人家提了标准后,他们做席的人来决定具体菜單的。不过这不是宁归竹会得更多嘛,当然要问一问他的意见和想法。 宁归竹点头:“都想好了,有几个菜你可能不会做,咱们今儿教一遍练一遍,明天能上手吗?” 熊财梦:“问题不大。” 宁归竹原也是这么估计的,听熊财梦这么说便点点头,笑了。 村里摆宴又不是去参加专业大赛,只要能抓准调味的量,再将菜给弄熟了,这宴席就差不到哪里去。 双方都不是拖沓的,喝过水,便立即开始忙活起来。 熊锦州抱着孩子晃悠,偶尔跟干活的人说两句,告诉他们东西都放在哪里,省得无头苍蝇似的乱找。 “小叔~~~” 小孩的声音带着波浪号一路飘了进来。 熊锦州转头,就见三人冲进院子,跑了过来,身后是被他们牵着缰绳的饅头。 熊锦州挑眉,“这是怎么了?” 熊金帛平复了一下呼吸,快速道:“饅头刚刚想跟大旺二彩去凫水。” “?” 什么玩意儿? 熊锦州舌尖顶了下软肉,还是先关心孩子:“那你们怎么给弄回来的?没摔着吧?” 三人快速摇头,熊川水道:“我们拿棍子打它了。” 熊茵茵强调,“打得很凶!” 熊锦州单手抱稳五福,另一只手接过缰绳,说道:“没事,打狠一点才长记性。” 把骡子交给大人,小孩子们便往厨房那儿跑,探头试图去找宁归竹了。 熊锦州要牵着饅头出去,手下用力见它不动,没好气地踢了一下,“你还在我面前使起犟性来了?” 馒头甩着尾巴,扭开脑袋。 熊锦州“呵”了一声,手腕缠住缰绳,留意着自己抱孩子的力道,用力扯着这家伙往外走。 馒头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踉跄,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 熊锦州把馒头拴在了旁边林子里,用力拍了它脑袋两下,边拍边骂:“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家里的骡子本来是习惯关着的,只是宁归竹日日瞧着猫狗自由穿梭,偏偏骡子关在骡棚里,只有那么一点大的活动空间,越瞧越觉得馒头可怜,便给放了出来。 这家伙之前还算乖,只在院子附近溜达,大部分时间都在林子里吃草,谁知道今儿居然还敢下水了。 他们村前的水倒不怎么深,冲不走这憨货,但水底石块多,苔藓也多,要是一不小心折了腿,他们照顾孩子之余还得伺候这么个大家伙,想想就麻烦。 被熊锦州打,馒头颇有些不服气,朝着他扬起上半身威胁了下,然后一甩头,不搭理熊锦州了。 熊锦州:“……” 气性这么大,也不知道上一个主人咋管的。 熊锦州愤愤想着,又拍了馒头屁股一巴掌,带着五福回了家,不搭理在身后咴咴嗬嗬的大骡子了。 第158章 第 158 章 准备就绪 上午主要是教熊财夢做菜。 除了两道豆腐菜之外, 宁歸竹还教了粉蒸肉。这个菜只要前期准备好了東西,剩下的就可以交给帮工去做,对于做大席的人而言反倒是比较方便的, 而且说出去要一个时辰才能弄好, 听着就倍儿有面。 宁歸竹忙活起来往往是注意不到外界的,因而也没发现, 在他教熊财夢的过程中, 熊财夢带过来的其余人,早带着要处理的肉到了前院院子里忙活。 熊錦州抱着孩子回来倒是发现了这点, 不过他也没开口说什么。 教完菜,熊财梦主动提出再签一张合书,还要将上一次在熊大伯家学到的菜一起写进去。 宁歸竹没拒绝。 双方写了合书, 又找了人来做中人,这个上午便过去了大半。 左右时间差不多了,干脆坐下来吃饭。 主食是方才做的野菜团子,里面掺入了肉末,面用的是细玉米面和白-面,吃着味道还挺好的。 一群人吃了饭,宁歸竹从熊錦州手里抱过五福, 一边哄着他喝奶, 一边说起明日的菜单:“总共十二道菜,一汤五荤三素三凉菜,汤就弄羊汤, 早上先用冷水泡掉血腥气再炖,肉就做粉蒸肉、炒腊肉……” 他说得很细,熊财梦听得也很认真,等到结束后又确定了一遍, 确定菜单没问题后,便开始琢磨午饭后要做的事情。 于是等吃饱饭,略微休息片刻后,熊财梦便利落地带着人忙活起来。 熊錦州去洗了碗筷。 宁归竹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晃悠,想起方才闲聊时,熊錦州提起过饅头的事情,便抱着五福出了院子。 大骡子就被拴在林边的树干上,这会儿正懒洋洋地嚼着草。看见宁归竹出来,便咴咴叫着往宁归竹身边凑,身上莫名写满了委屈的色彩。 宁归竹摸摸饅头的脑袋,无奈道:“你啊,不听话。” 饅头不开心地叫唤着。 它在县里的时候被拴在林子里也就算了,怎么回到村里还要被拴着?! 莫名从小家伙身上看出这层意思,宁归竹嘴角抽了抽,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带出来的野菜团子取了出来。 饅头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张嘴去咬。 宁归竹没拦着。 这个野菜团子是做到后面多了的,里面没什么肉末,给馒头吃这一个不会出事。 “给了你吃的就别生气了,以后乖一点,不然真出了什么事,我和锦州还得操心你。” 馒头嚼着野菜团子,尾巴轻快地甩动着。 宁归竹笑笑摇头,回到院子里,顺带看着大家忙活,偶尔搭一把手。 · 要提前备好的菜不少,但一群人忙活起来,也没費多少时间。 熊财梦很快将备好的菜收进橱柜里,和宁归竹一家三口告别,带着人回家去了。他们刚走没多久,熊石山熊锦平带着一群人来了,浩浩荡荡,或搬桌椅长凳,或挑着碗筷,谁也没空着手。 “老二,竹哥儿。这些東西放在哪里?”熊石山进门就问。 宁归竹忙道:“桌椅放堂屋,碗筷放厨房。” 熊石山说了声好,带着人进了堂屋,熊锦州动作利落地把堂屋里自家的東西都搬到了角落里,那些桌椅长凳能摞的都尽可能摞到一起,碗筷又成筐成筐地放到厨房里。 等到将东西都收拾好,熊锦州招呼人坐会儿,去厨房端水,熊石山便同宁归竹说起办席需要注意的事情。 这办百日宴,当然不是抓着准百日来的,而是特意请人看的好日子,明儿必然是个晴天。 天气好,他们这些邻里亲戚可能会想着晒晒去年收的粮食,所以这个席面得早点开,把太阳好的时间给人家空出去。这样一来,县里那些人算着时间过来时,院子里也会没那么挤。 然后就是記禮的事情。 村里没記禮的习惯,毕竟不管是什么席,大家都是给把青菜给几个鸡蛋就来吃的,若是穷酸些的,从山里薅一把野菜就来的人也有。 上一次熊大伯办席,也就記了记几个大户。熊才廉回来后还说记着陈县令就行,其余人没必要。毕竟那些人只是为了攀附,若是时常回禮,养大了人家的心思,对熊才廉之后的仕途有影响。 但宁归竹他们的百日宴不同。 这孩子的百日宴确实是小宴,但谁讓宁归竹从前做的事,都算是改变人命运的恩情呢? 说给银子做礼钱不现实,但东西肯定是挑比较好的来的,又是一个地方的人,宁归竹和熊锦州在这过日子,人家未来若是有什么喜事必然会邀请他们,届时回礼就得参考着这次的来了。 熊石山不善言辞,但这些话是柳秋红絮叨过蛮久的,这会儿倒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宁归竹认真听着,琢磨着,便问道:“那咱们村有能记礼的人吗?” 熊石山摆摆手,“这你得去县里找读书人去,咱们村的不适合你。” 宁归竹疑惑地“嗯?”了一声。 旁边就有个堂兄弟笑着开口道:“咱们村的记礼人会的字不多,你那些学生哪儿的人都有,遇到名字难写的,又得喊你来收尾,说出去也不好听。” 谁家办席还要主家夫郎来登记礼簿的啊。 “这样啊。” 宁归竹下意识看了眼天色,便提声喊熊锦州的名字。 熊锦州应声,端着托盘出来,给剩下几个人分茶水,同时对宁归竹道:“我一会儿就去,保管人明早能准点到。” 宁归竹“嗯”了声,又道:“路上也不用急,时间还早呢。” “知道。” 喝过水,歇了口气,过来送东西的人便浩浩荡荡地走了。 熊锦州便也出了门,去县里请会写字的读书人来。宁归竹则将五福放回篮子里,把小熊玩偶和拨浪鼓都塞他手里,然后开始准备晚餐。 记礼人只要会写字就行,不需要太多的学识,熊锦州很快找好了读书人,花費三百文,明日宴席结束后结账。 等他回到家里,食物的香味早已飘了出来。 宁归竹站在桌边,弯腰笑看五福晃拨浪鼓,偶尔伸手,帮他敲响一下。 听见熊锦州回来的声音,宁归竹抬头,视线穿过窗户和人对视上,眉目间的笑意越发浓郁,问道:“请到了人吗?” “请到了,三百文。” 宁归竹闻言便点点头,笑着说道:“快点洗手,咱们可以吃饭了。” “好。” 熊锦州加快速度。 晚餐后,夫夫俩收拾好卫生,先给五福洗了澡,然后交错着去浴室里沐浴洗头,将身上清理得干干淨淨,坐在院子里擦着头发。 太阳还带着余威挂在天上,篮子里的五福蹬着手脚,瞧着阿爹阿爸擦头发。 猫狗回了家。 熊锦州这才想起馒头,出去把它给牵了回来,送进骡棚里,又是给草料又是给糙馒头的。 馒头的气性虽大,却很是好哄,这会儿已经不生气熊锦州拴着它的事了,愉悦地吃完晚餐,脑袋伸出骡棚,看着院子里的人类。 猫狗也吃完晚饭从厨房里出来了,它们就在院子里随地一躺,悠闲地甩着尾巴。 日暮西垂,霞光微弱。 月亮升起又落下,像是一眨眼就到了次日。 宁归竹和熊锦州醒来时,天边连朦胧的亮光都还没有,两人有些睡不着,便穿好提前准备的衣服,坐在摇篮旁边,就着烛火看五福睡香香。 猫儿狗子在窝里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歪扭着身体又睡了过去。 烛泪落到桌上又凝结,天边终于有了些微光。 熊锦州便起了身,出去打开了院门,又去烧水准备洗漱。 几乎是刚弄好个人卫生,家里人便说说笑笑地过来了,看见他们夫夫俩都醒着,便笑着祝贺道:“恭喜啊,小五福呢?醒了没?” 宁归竹笑:“还睡着呢。” 孩子经常起夜喝奶尿尿,凌晨这会儿是睡得最香的点。 “我们先去看看孩子。” 柳秋红笑呵呵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她一过去,一家子便也都跟上了。 孩子在梦乡中睡得正香甜,被大人们围着看也不见醒,柳秋红从袖子里掏出个银色的小手圈,“这是我和你爹给孩子打的平安镯,今儿好好戴着,可别摘了。” 宁归竹一愣。 不等他推辞说破费,王春華便也取出一个圈子来,这个要更大些,熊锦平及时伸手配合着抬起五福的脑袋,讓王春華将项圈给带了上去,“哎呀我就说这个好看,适合咱们家五福。” 她们欢喜着,也能料到宁归竹的反应,笑着对他说道:“给孩子的东西可不能拒绝,这是我们做长辈的送他的福气呢,五福日后必然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宁归竹闻言,心头发软,笑着说了句俏皮话:“那也太昂贵了,可恨我们小五福没法亲口说谢。” 一家人便乐了起来。 孩子还在睡,他们也没在这里面说笑,聊了两句过后,熊石山就先去了豆腐房。 今天王春华不去县里卖豆花,早上这会儿的豆腐都要给宁归竹他们家用,之后也不能停,县里定豆腐豆皮的那些店铺酒楼都等着呢,可是一日都不能停的。 这会儿只熊石山离开,家里其他人便动手将院子又收拾了一遍,然后分成两半,靠近厨房的摆大桌和长高凳,一侧摆喝茶的矮桌和椅子。 骡棚先前就收拾过一回,但这会儿,睡意沉沉的馒头还是被拉了出来,拴到了外面的林子里,又挽着袖子把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忙活着,一家人顺手就把骡棚上的挂席全部拆了下来,折起放到了骡棚上的隔层中。 趁着骡棚通风的时间,他们喊着三个孩子,让他们把鸭子放出去游水,再把鸡送回前屋鸡圈里暂时养着,然后再继续动手收拾鸡鸭圈。 宁归竹在旁边瞧着,倒是想上前一起干,但被柳秋红赶开了。 “你今儿只要看着五福就好了。”她嘀咕,“带着那么多银子呢,可别让人偷了去。” 宁归竹闻言,忍着笑意,故意说着:“那我这就去摘了。” 同时快步往卧室去。 身后是柳秋红又提高的声音:“可不能摘啊!” 宁归竹终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正乐不可支时,对视五福亮晶晶的眼。 “呀,宝贝醒啦!” 宁归竹快步来到摇床前,弯腰亲了小宝贝一口,捏着他的小手在面前晃了晃,又让他瞧了下胸前的平安圈,笑着说道:“五福,你有很多很多的爱呢。” 他又变魔法似的取出一枚玉佩。 这是当初皇帝让人给他的,宁归竹用红绳穿了,挂在五福身上,说道:“这是阿爹阿爸手上最好的东西了,希望他能庇护你一二。” 小孩头一次被挂东西,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好奇。 但总归,是喜欢的。 第159章 第 159 章 百日宴(上) 五福喝了奶。 宁歸竹抱着孩子从厨房出来时, 家里人已经把院子里全部打扫好了,熊錦州快步过来问道:“厨房里还有熱水吗?” “有。” 熊錦州便点点头,提了桶水去后面浴室。 还剩下一些水, 家里其他人拿着澡豆, 将手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确定没有丝毫其他气味, 只有澡豆香之后, 这才满意地停下手,又去逗好奇睁大眼睛的小五福。 小孩儿懵懂着,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大人伸手逗他,便欢欢喜喜地回应着。 今日的帮工陆陆续续来了。 进门第一件事, 先是贺喜,嘴拙的说句“恭喜好日子”,嘴灵巧些的,便祝福着孩子“开心健康”。 宁歸竹和熊錦州平日再不喜欢喧闹,这会儿也是满面笑容的,一句句地回了过去,又捏着五福的小手跟人说謝謝。 喧闹过后, 帮工们问了工具的位置后, 立即开始忙活。 这边才开始没多久,熊财梦也帶着队伍过来了。 她帶来的人都是在厨房干活的,一到, 也不需要多问,就利落地烧水洗菜处理食材,烟火气与太阳同步升向高空。 因着大家都是没吃早餐就来了的,熊财梦早餐做的主要是些快炒菜, 锅在她手里十分顺从地上下翻飞,隨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将里面的菜给炝熟,菜香也隨之迸发。 宁歸竹不由多瞧了会儿。 这接了一年的席就是不一样,去年刚学时,连放调味都要斟酌了再斟酌呢,如今竟然能在颠锅的过程中,快速将调料放准。 不等他细瞧下去,五福接连几个喷嚏,将宁歸竹的思绪给唤了回来。 显然这味道对小宝贝而言有些刺激,宁归竹只好快步离开厨房这边,又对负责餐桌的几人说道:“财梦那边差不多了,大家准备准备,端菜上桌,吃飯吧。” “哎好。” 负责上菜,管理餐桌的都是年纪偏大的,三四十来岁,有过不少类似的经验。 这会儿听宁归竹这么说,便先后起了身,往厨房那边而去。 不出片刻,菜便都上了桌。 “吃飯了——” 管席的人拖长声音吆喝了一声,确定大家都到了后,自己才坐下。 熊錦州从宁归竹怀里接过孩子,上下颠了颠,笑着逗他:“五福今天开不开心?” 五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他,吐出一个小泡泡。 熊锦州失笑,捏着他的口水巾,给他擦去吐出来的泡泡,说道:“脏宝,回头你阿爸又嫌弃你。” 宁归竹:“……” 宁归竹给熊锦州夹了口菜,轻哼着否认道:“我可不嫌弃。” 还有外人在呢,嫌弃也不能承认。 熊锦州就乐。 熊财梦的手艺还算不错,家常味道是做出来了的,一群人都吃得很是熱闹。宁归竹快速吃完飯,抱着孩子下了桌,不影响其他人进餐。 飯后,大家也没有歇息的时间,纷纷开始忙活。 收洗碗筷、擦桌子、打扫地面、洗菜做菜,还要摆喝茶的席面…… 熱熱闹闹一大堆事。 这些都有家里人帮忙瞧着,熊锦州便忙里偷闲,来看看夫郎孩子。 夫夫倆正低声说着话呢,忽听一阵吠叫低吼,他们下意识循声而去,在后门附近看见六七条狗。 大旺二彩站在一边,身体低伏,帶着几分狠意。与它们对峙的狗倒不像是一起的,大多偏瘦,凶悍气要更足一些。 熊锦州抄了根棍子过去帮忙。 宁归竹视线在周围扫过,就看见了墙根处的碎骨头渣子,这些都是帮工们吃饭时啃出来的,大概是想着宁归竹他们家养了狗,顺手收拾了送到这后面来,谁知道会惹来一群陌生的狗。 大旺二彩本来就因着身形健壮而让狗忌惮,这会儿又来了熊锦州这么个人高马大的,那几只狗低吼了几声,到底是转身跑了。 熊锦州回来,拍拍两只狗的脑袋,“吃饭去,你们也别守着这么点渣滓,回头给你们大骨头吃。” 前儿买回来的羊可主要都是用来炖汤的,等到汤滋味出来之后,连肉帶汤捞出上桌,剩下的骨头便是家里猫猫狗狗的吃食。 大旺二彩低声呜呜两声,随着夫夫倆一起回到院子里。 它们的早餐被放在后院的墙角下,里面还有不少比较完整的骨头,饭也是用弄肉的洗锅水准备的,又放了些紅薯块,瞧着还算不错。 今儿家里人来人往的,是不可能单独给猫狗放肉了,熊锦州忍不住又摸了摸它们,安抚道:“早餐这顿简单点,晚上给你们加餐。” 两只狗汪了一声,埋头吃饭。 夫夫俩便再度回了前院。 就他们一进一出的这会儿,本家又来了几个亲戚,都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的,同时,卖鱼的林甸也拉着驴车过来了,车上是熊锦州先前同人定的鱼虾。 “来活了——” 熊财梦带来的其中一人朝厨房喊了一声,同其他人一起,把这些鱼虾全部搬了下来,倒到厨房里刚找出的盆中。 柳秋紅视线转了圈,找到熊锦州:“你快点儿,把钱给人家结了。” “来了。” 熊锦州小跑过去,核实过斤两之后,将剩下的銀钱给了对方,顺带招呼人坐下来喝口水,吃些糕点。 宁归竹则抱着孩子去看那些虾的情况。 正直春末夏初,河虾并不大,适合炒着吃。 炒河虾宁归竹是教过熊财梦的,倒是收拾河虾这一步,他在旁边多叮嘱了干活的人两句,让他们尽可能地把河虾收拾干净了。 不说像大虾那样剪腿剪须抽下线,至少得多淘洗几回,把缝隙里的污秽都洗出来。 干活的人自然是满口应是,还当着宁归竹的面淘洗了两回,等他点头了这才继续。 而另一边,已经有人开始宰鱼剖腹了。 “竹哥儿。” 熊锦州回到宁归竹身边,伸手抱住沉甸甸的五福,问道:“在这瞧啥?” 宁归竹道:“看看他们怎么收拾的。” “哦。”熊锦州也就随口一问,得到答案便转移了重点话题,说道:“一会儿就要来客了,先去休息会儿吧。” “好。” · 大家都在为了他们家的事情忙活,夫夫倆说是休息,却也时常起身搭把手。 院子里正筹备着呢,一个熟悉的小脑袋探头进来。 先看见他的不是忙碌的大人们,而是自顾自玩耍的三个小的,“安和哥哥~~~” 安和笑着伸手,抱住了最先冲过来的熊茵茵,又跟另外两兄弟打了招呼,抬头对上熊锦州和宁归竹夫夫倆的视线,笑眼一弯,说道:“熊叔叔,宁先生。” “怎么来这么早。” 夫夫俩走过来,也是眉眼带笑。 安和说道:“我还得去县里呢,就先过来瞧瞧,奶奶会晚点再来。” 寡奶奶来,就是正式的道贺吃席了,安和多走这一趟,只是为了能当面同宁归竹夫夫道喜,再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小五福。 宁归竹摸摸他脑袋,抱着孩子蹲下来,“你有心了。” 又捏住五福的小手挥挥,笑着道:“这是你安和哥哥呢,很厉害的。” 五福习惯性地抓握手掌,看上去像是在亲近安和一般。安和的眉眼一下子就柔化了,将自己提前准备的小荷包塞到五福手里,用手在下面托着,“五福弟弟,这是你的礼物,要好好长大哦。” 宁归竹笑着代五福道了声謝。 安和道:“只是些小东西啦,也不知道五福弟弟会不会喜欢。” “肯定喜欢的。”宁归竹道。 他说得斩钉截铁,安和便忍不住笑起来。 闲聊两句,宁归竹和熊锦州就要邀请人进来坐,喝喝茶,吃点点心,但安和拒绝了。 此时临近上课的时间,如果不是他们家里先前还在收拾着,怕贸然过来打扰到他们,安和早早就来了。这会儿送了礼,祝福了小五福,安和便着急要去县里。 宁归竹见他坚持,便对熊锦州道:“锦州,你拿油纸包点吃食,给安和带路上吃。” “好。” 熊锦州快步去了。 用来待客的茶水零嘴,都是王春华柳秋紅帮忙准备的,茶叶蛋、盐卤花生、紅薯条,拇指大小的米糕和一些山里采回来的果子。 种类不多,但东西不差量也足,用来待客正好。 等待的时间里,宁归竹就和安和聊了聊纺线学堂的事情。安和学习得速度很快,又因着此前带过班,教学能力也比寻常学生强,因而宁归竹请假或者繁忙的时候,就由他管着班上。 两人开始聊工作,黏在旁边的三小只打着哈欠,远离了他们。 好困好困,不想听这些。 熊锦州很快带着个大油纸包过来,除了果子之外,另外四样东西都拿齐了。 安和道谢,带着东西去县城。 宁归竹让熊锦州将荷包拴在孩子衣领的扣子上。 熊锦州挂好,瞧了下,没忍住扑哧笑起来,“瞧这叮呤当啷的一片。” 又是銀项圈银手圈,又是玉佩荷包的,挂在五福身上显得乱极了,模样再出挑的孩子,也挡不住这么乱七八糟地打扮。 宁归竹笑着拨弄了下荷包,说道:“没办法,谁让这都是单给他的福气呢。” 这是不一样的,当天得好好带着。 ——送礼送的是夫夫俩,单给五福的才是祝福。当然了,后者大多是关系比较亲厚的才会给,寻常人会来送礼便已经是交情不错了。 拨弄间,感觉到指尖的触感有些不太对,宁归竹顿了下,对熊锦州道:“你拆开荷包瞧瞧,看安和送的什么。” 熊锦州聞言,顺着宁归竹的话拆开。 荷包里填充着一些棉花,棉花中间坐着个漂亮的福娃娃,福娃娃背后是个平安福。 看着那银制的福娃,宁归竹叹了口气,“安和这孩子真的是,这里怕是花了他们家不少收入。” 安和教学的月例可比不上宁归竹,一个月下来也就五百文而已,他们如今的头花生意又不如刚开始那般好,估摸着这回送了五福东西,手上的存银也不多了。 熊锦州重新拉好小荷包,说道:“日后多帮帮他们家便是。” 反正已经给到五福的心意,是不能再给送回去的。 宁归竹点头,“我知道。” · 安和来了又走,也开启了热闹的帷幕。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好些人,都是家里的亲戚,熊家这边的人离得近,倒是每家只来了一个,但柳秋红与王春华两边的娘家,那是一群人一窝蜂地就来了,热热闹闹,将喝茶的桌子坐了个满满当当。 小孩子们凑了堆,欢笑中,是大人喊他们过去吃茶席的声音。 熊锦州和宁归竹带着孩子们见过各位长辈,又收了两边娘家老外公老外婆给送的祝福。熊家这边,先前同宁归竹学习过手艺的,都单给了祝福,其余人家则也是由年老者送出,同时代表着他们下面的几家人。 小五福身上挂的东西更乱了。 柳秋红看着,面上的笑容根本忍不住,说道:“这孩子现下,瞧着还真是个福娃了,倒也应了他的名。” 一群人便哄笑开来。 听见这些人笑,小五福便跟着傻乐。 宁归竹抱着孩子坐在旁侧听人说笑,无意间扭头看见家里另外三个孩子站在院墙边瞧着这边,莫名就觉得他们有些落寞,于是抬手朝他们招了招手。 熊川水拍了拍还在嘀咕的哥哥和妹妹,“师父叫我们过去。” 聞言,两人立即同熊川水一起,小跑着到了师父身边,脆生生问道:“师父什么事呀?” 宁归竹摸摸三小只脑袋,“怎么不过来吃东西?站在那儿多没意思。” 随着亲戚们来的几个小孩,可是时不时就跑过来吃上一口的,也就这三个,好像没见他们来过。 熊金帛说道:“我们之前就吃了的。” 怕孩子们嘴馋影响今天的事情,王春华做的时候就多弄了些,给自家三个尝。因为她有念叨些百日宴很重要的话,三人这才没跑到人群里来。 反正等今天结束后剩下的吃食,不管是哪个大人都会让他们吃的。 宁归竹却是道:“先前吃了是先前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自行去拿了吃。” 天底下就没有委屈自家孩子的道理。 “好——” 三人拖长声音,乖乖应了。 他们说话的时间,熊锦州又搬了条矮的长凳过来,放在宁归竹的身边,若是三小只想坐,这就是他们的位置。 熊锦州则在宁归竹对面坐下,手里端着一碗乳果果汁。 是的,又到五福吃饭的点了。 这小孩儿一天八顿,顿顿不能缺,先前是被周围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才没觉得饿,这会儿聞到香味,便立即激动起来,挥舞着小手,身体前倾要去够熊锦州手里的乳果果汁。 宁归竹猝不及防差点没抱稳。 他忙换了个姿势,两只手一起,将孩子禁锢在了怀中。 熊锦州及时将晾好的果汁送到五福嘴巴边,看他吧唧两口就解决完了一勺。 说笑的大人们又开始夸五福能吃,日后身板子肯定结实。 总而言之,因着夫夫俩的本事,这些人里就算有对哥儿瞧不上眼的,也不敢说出半句不好来。 谁不知道哥儿难孕育? 哥儿比女子怀孕要晚且不提,他们大多数人一辈子可就只有一个孩子。现在说人家独苗苗小哥儿不好,这夫夫俩心里若是不痛快了,指不定有多记仇呢。 亲戚们的夸赞毫不收敛,到了邻里时,就更加热情了。 只是这些人的热情多少有些浮于表面。 夫夫俩当然是看出来了的,不过他们俩并不在意这点。 小五福被家里的人爱着就够了,外人能爱护他当然最好,若是不能那也正常。 · 热闹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茶席上的东西空了又装满,满了又吃空。 巳时中,开席。 一批席是五桌,宁归竹招呼茶席这边的人,柳秋红和王春华则是去喊坐在各处的亲戚们。 “开席这么早呢。”有人惊奇。 他们这儿开席都是正午才开始的,这会儿距离正午还差两个时辰,居然就有得吃了。 熊锦平在旁边,听见这话就笑道:“这不是太阳好嘛,早点开席,要是家里想晒东西的,就不用一直惦记着了。” 闻言,周边的人都乐了,连声道:“你们想得可真全。” 他们可不是惦记着家里的东西呢嘛。 五桌席面很快坐满,柳秋红被娘家人拉着问了两句话,抬头视线扫了圈,小跑过来找宁归竹和熊锦州,“你们请的记礼人呢?快到了吗?” 熊锦州闻言估计了下时间,说道:“应该差不多了,怎么了?” “没事,就你大舅妈问什么时候能记礼,她院子里还晒着东西呢,怕下雨,一会儿得先回去。” “哦哦,那我去村口看看。” 熊锦州说着便起了身,柳秋红催着他过去瞧瞧,又笑着勾了下孩子的手,问宁归竹:“抱大半天了,累不累?” 这夫夫俩相处的习惯,柳秋红也算是了解,知道平日里宁归竹只偶尔接把手,或者抱着玩玩,大部分时间都是熊锦州带的孩子。 宁归竹笑着道:“我一直坐着呢,有什么累的,倒是您,忙到现在也没歇多久,坐下来喝口水吧。” 柳秋红道:“也还好,心里高兴,不累。” 他们俩在这说着话,熊锦州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小跑过来的书生。 见着熊锦州出来找,书生满含歉意道:“实在是抱歉熊捕头,我来得迟了。” 熊锦州见他衣角有些凌乱,笑着道:“没事,不算晚,只是家里没见着让我出来寻一寻,你路上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书生更歉疚了:“我不小心走岔了路。” 闻言,熊锦州沉默两秒,转而道:“你来前吃了东西吗?院里已经开了席,要不跟着吃一口?” “那麻烦了。”书生羞赧道。 读书人好面子,能承接这些活计的,多是家庭条件较差的,自然是能省一口是一口。 熊锦州带着人回到院子里。 席上已经坐满了人,早没了书生的位置,熊锦州让人在茶席那边休息,自己进厨房拿了几个碗,给他单独盛了一份饭菜,用托盘端出来。 书生原以为自己还要等下一趟席面,正同宁归竹和柳秋红交谈着,见熊锦州端着吃食出来,慌忙起身接过,连连道谢。 宁归竹道:“先吃饭吧,若是缺了什么菜就说一声,让锦州再去给你盛。” 书生看着托盘上的荤素和汤,忍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声,连声说道:“已经很好了,谢谢。” 还反过来道谢了。 一家子不由失笑摇头,没再与他多言,怕人越发紧张。 · 热闹开了场,便是一群接着一群。 大家吃席速度挺快的,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开一回新席。若非在熊大伯家经历过一回,宁归竹先前也不敢开口说要做五十席。现下瞧着,这席定的应该是刚刚好。 正午时分,陈县令来了,同来的还有晋汤管事。 三个孩子就在院外玩耍,远远瞧见马车连忙跑进来,咋咋呼呼道:“师父师父,快给五福捂耳朵,有马车来啦——” 小五福怕爆竹咧! 宁归竹闻言笑着应了一声,拍拍熊锦州,示意他去卧室取出他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熊锦州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攥着手出来,宁归竹接过,用两个指节长的椭圆小球堵住了五福的耳朵。这两个小布球里塞满了棉花,很是柔软,不用担心会伤着五福耳朵。 马车很快到了门前,一家人迎出去,陈县令笑呵呵地朝他们贺喜。 同时,爆竹声起。 五福扁扁嘴下意识想哭,但有棉花在,熊锦州又及时伸手为他捂住,爆竹声被隔绝了许多。察觉到这一点,小孩惊奇地咿呀一声,四下张望。 这模样瞧得陈县令喜笑颜开,“哎哟,咱们五福可真乖。” 第160章 第 160 章 百日宴(下) 五福落到了陳縣令的怀中。 小孩从前是见过陳縣令的, 但这还是第一次被他抱,不由好奇地湊近瞧了瞧,小手张握两下, 抓住了陳縣令的胡子。 熊家其余人瞧了, 心头都不由打鼓。 陳縣令却哈哈笑起来,对夫夫俩说道:“这孩子真就一点都不怕生。可惜你们伯母不在, 不然这会儿指不定多欢喜呢。” 宁歸竹侧身请他进去, 笑道:“等伯母回来了,什么时候想抱都行, 也不必惦记着这一回。” “倒也是这个理。” 几人说着话进入院子里,先前已经到的客人们纷纷瞧来,都是好奇看热闹的神情。 这里面也不乏认出陈县令来的, 不过能认出来的都知道这位大老爷的性格,谁也没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禮喊大人,只是不约而同地多了几分拘束。 他们混在人群之中,并没带来什么影响。 陈县令和晋汤被邀请到茶席,还同一家子闲聊:“我们原本想着来得应该不算晚了,倒是没想到你们已经开了席。” 闻言,熊家其余人又有点紧张, 宁歸竹笑着道:“您二位来得确实是早, 只是我们想着大家都忙……” 他说了遍理由,陈县令颔首,“晒粮食的事确实不能輕忽。” 晋汤也笑着开口:“宁先生一家都是好性子。” 瞧他们说笑自如, 熊石山几人是待不下去了,感觉再这么一惊一乍下去,回头县令没得罪,反倒把他们自己吓得丢了老二夫夫的脸, 干脆起身禮貌地寒暄两句,各自忙活去了。 陈县令不由失笑,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喝了茶,吃了两口糕点,两人拿出他们为五福準備的祝福。 陈县令準備的是个小金锁,上面刻着狻猊,象征着震慑邪祟以保安宁。晋汤给的则是一对銀脚圈,倒是意外与熊家人準備的湊了套。 宁歸竹今天收多了禮,这会儿大方地同两人道谢。 陈县令笑道:“又不是给你的,回头让孩子多去我们那儿玩玩就好了。” “那是自然。” 说着,晋汤点了点五福胸前的玉佩,笑着道:“先前大人还说要给你们送玉佩呢,我说你们大概会更喜欢金銀,这才换成了金锁,倒是没想到你们竟还是收了玉。” 他这也是为陈县令解释,毕竟金银是比不上玉石的,而陈县令不是拿不出玉的人,怕二人因此觉得陈县令不看重五福。 陈县令当然也看见了那玉,他也猜到了这玉原本的主人是谁,但也因此没有开口。 也就晋汤,不知而不畏。 不过不知道这玉佩来历的人多了去,宁歸竹和熊锦州今儿被问多了,早有一套说辞,这会儿便笑着说道:“玉是一位比较亲近的老者给我的,那位都六七十岁的高龄了,就想着送给孩子也沾沾福气。” 六七十岁在这个年代,完全可以称为福星。 闻言,晋汤不由赞同道:“这么说的话,确实很适合五福。” 他们闲聊了没有多久,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辆马车,都是县里的富户。 宁归竹肆意教导他人手艺,利益最先受到冲击的不是工匠,而是这些富户。因而他们是极其不待见宁归竹和熊锦州的,但是谁让前段时间熊才廉成了进士,又隐有风声说,熊进士不知怎的得了皇帝青睐,正随驾巡游呢。 上头有个前途无量的进士老爷压着,本县还有一对不好惹的夫妻俩,这会儿陈县令都亲自过来祝贺了,富户们再不待见夫夫俩,也得笑容满面地来。 而且不仅要準備贺禮,还得单独给小孩一份福礼。 这点银钱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就是瞧着宁归竹和熊锦州面上的笑,让他们颇有些咬牙切齿的。 对此,夫夫俩只当没瞧见,热络地待客。 · 客人来了又走,人陆续少了起来。 有两回的席面甚至没坐满人,管席的伯父看了下,干脆让在座的客人们坐到了一起,空出来的桌子直接不上菜,省得浪费。 这样的清闲直到未时中,提前下值的捕快和从前教过的学生们接连而来,各个手上都拎着些东西,都是不算便宜的蜜枣红枣,或者花生酥红糖糕之类的吃食。 他们人多,茶席的座位不够坐,帮工就把餐桌收拾了出来,空出两张桌子让人坐下喝茶。 一群人先与主家打招呼,又笑着跟懵懂的小五福说了几句祝福便分散成两批,有先去记礼的,也有瞧着人多,先入座吃茶的。 院外还燃着他们带来的爆竹,炸响声听得五福鼻头微蹙,但他如今已经适应了,只靠着棉花耳塞也能忍受一二。 只是瞧着有点蔫。 马旺见状忍不住问熊锦州:“头儿,不是说咱家孩子活泼嘛,这会儿是咋了,怎么瞧着挺不开心的?” 熊锦州将他给五福的小礼物挂好,笑着说道:“他这是不爱爆竹声呢。” 附近眾人闻言忍不住乐,“还有不爱爆竹的小孩儿?” 爆竹点燃的时候,外面一群幼崽就欢呼着尖叫起来,现在还热闹着呢。 柳秋红帮着帮工端茶,闻言笑着说道:“一看你们就是没孩子的,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怕爆竹,那声儿太大了。” 闻言,方才笑起来的几人对视一眼,看过后又忍不住乐了。 可不正是如此嘛,他们确实都没孩子! 外面说说笑笑,厨房里熊财梦忙得汗都要别人帮忙擦。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来的客人却更多了,按照宁归竹请求的,她得尽量动作快地把飯菜准备好,让人都吃了飯再回去。 不然人家送了礼,还空着肚子回去,那多失礼啊。 宁归竹想得仔细,这会儿来的人中,也确实有不少送了礼便想先行回去的。 不过他们刚和主家交谈了会儿,就听见厨房里面喊可以收拾桌面准备开席了,告辞的话语一时卡在喉头,不确定还要不要继续告辞。 熊锦州略提高些声音,在喧闹声中说道:“大家辛苦走这么远过来,都吃了东西再走啊,家里菜色还行,准备的量肯定够足,都别客气。” 气氛到这,主家都这么说了,眾人便笑着高声保证:“放心吧,肯定不客气。” 听他们这么说,夫夫俩也跟着笑起来。 菜开始上桌的时候,钱三娘也匆匆来了,手里拎着两包东西,分量都不少。 “三娘。” 宁归竹看见人,笑着迎了上去。 钱三娘笑容满面道:“宁先生,好久不见了。” 她豆腐菜的生意太好,每日从早到晚地忙着,是一刻不得闲,以至于今天之前,都是她爹娘来看的宁归竹。 今儿也是因着夫夫俩难得办一次席,钱三娘思来想去,还是尽量快地多做了些菜,让爹娘看着铺面,她去买了东西出城而来。 宁归竹看她额头上还带着汗,头发也有些乱,不由说道:“忙的话也不必赶着来,这一路累坏了吧,先过来喝口茶歇歇,留下来吃口飯再走。” 钱三娘闻言,下意识看了眼他后方,帮工们正不断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她摆手道:“我就不吃了,你们还有这么多客呢,喝两口茶就走了。” 宁归竹还想说什么,就听方才去忙活的熊锦州过来,说道:“不用,一起吃吧。” 闻言,宁归竹不由也疑惑看去。 就有人笑着高声插话道:“我们也着急回去呢,干脆一起吃了,也不用入桌,端着碗夹了菜,蹲哪儿不是吃飯啊。” 又有人附和:“我们在家也是这个吃法呢。” 他们话语间都带着笑意,显然不觉得这样吃饭是怠慢。 熊锦州彻底走近,解释道:“不少人怕等的久了时间太晚,还是过来找我告辞,我们留了留,然后就商量出这么个法子。” 大家忙了一天过来,家里也有不少琐事等着他们,都怕排到比较靠后的席面,那时吃完饭回去怕不是天都黑了。 既然是一起商量的,宁归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笑着对众人道:“那就听你们的。不过这样一来就得多等等了,厨房那边出餐可没那么快。” 先前准备的就够五桌席面,要一起吃的话,还得让厨房那儿再准备会儿才行。 众人纷纷说没问题。 和这群人说过,宁归竹再度招呼钱三娘入茶席。 钱三娘这回自然跟上。 她也给小五福准备了个小坠子,是个银制的小老虎。钱三娘挽着袖子,小心地给身上满满当当的五福挂上坠子,笑着说了一连串祝福的话。 小五福打着哈欠咿呀两声,算作回应。 他也营业了一天,身上挂着这么多东西,着实是有些累了。 宁归竹捏捏他的小手,给人调整了下姿势,笑着和钱三娘说话。 钱三娘聊着聊着,就忍不住去看五福,见孩子又打了个哈欠,说道:“宁先生,要不把五福送进房间睡觉吧,这瞧着是困很了。” 闻言,宁归竹无奈地笑道:“不是不让他睡,是一回到卧室里,这孩子就清醒了,要出来凑热闹呢。” 钱三娘不由沉默两秒,叹了声笑道:“孩子是这样的,捉摸不定。”接着又道,“不过这样一来,你与熊捕头晚上大概能睡一觉好的了。” 宁归竹笑眼一弯,“希望吧。” 说着话,饭菜陆续被端出来。 管席的人指挥着人,将装碗筷的筐子放到饭旁边,吆喝道:“要吃饭的都自己来盛饭夹菜啊!” 宁归竹循声看去,对钱三娘道:“你也去吧,我这两年带着孩子主要是住县里的,回头有机会咱们再聊。” “好。” · 桌上的米饭飞速减少着,菜肴也被各人夹到了碗中,他们端着大碗,各自找到地方坐下,说笑吃喝。 同一时间,帮工们快速往餐桌上添着饭菜。 这一群客以年輕人为主,其中又有不少半大小子,他们凑堆吃喝,解决饭菜的能力十分出色。 到后面,昨儿收回来的蔬菜就只剩下萝卜和蕨菜,其余的都被吃干净了。好在肉食买得够多,撑过了这一批客人。 送走大家,院子里顿时安静不少。 熊财梦拍着肩膀出来,说道:“咱们的晚点吃?我真得歇会儿。” 帮工们抬手,也颇显疲惫地挥了挥:“听你的。” 宁归竹正喝着水,见状推了熊锦州一下,熊锦州立刻会意过来,笑着说道:“今儿辛苦大家了,一会儿忙完也别着急走,都留下来分点铜钱和菜。” 大家笑着应好。 · 没了客人,周围要安静许多,五福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倚在宁归竹的怀里,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 察觉到小孩呼吸平稳,宁归竹垂眸观察了会儿,见他已经睡着了,不由輕手轻脚地放下水碗,抱着孩子起身。熊锦州还想问句什么,视线及时捕捉到五福的状态,连忙悄声跟上。 夫夫俩进了卧室,将孩子放到摇床中。 忽然脱离阿爸的怀抱,五福的睡眠不安稳一瞬,不过随着摇床晃动,怀里又被塞进熟悉的小熊,他就很快睡熟了过去。 “总算睡了。” 宁归竹轻声说着,疲惫地坐在旁边。 因着今儿的客大半是冲他来的,熊锦州又时不时要去帮把手,宁归竹是实打实地抱了一整天的孩子。 他感觉这比干活累多了。 熊锦州给五福摘着身上挂的东西,问道:“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宁归竹向来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中午没睡,这会儿闻言便有些心动。 看出他的意愿,熊锦州就说道:“想睡就睡,家里的事情有我在呢。等晚上了我再喊你起来吃点东西。” 不用迎客,他正好躲开剩下的热闹。 宁归竹顿时浑身轻松,起身过来捧起熊锦州的脸用力亲了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说着,就轻快地走向床铺。 熊锦州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给孩子摘礼物。 160-168 第161章 第 161 章(一更) 一点后续…… 宁歸竹这一覺睡得很沉, 被熊錦州喊起来的时候,人都还是懵的。 他没什么精神地靠在熊錦州身上,打着哈欠问道:“都走了吗?菜分了没?给加了多少银錢?” 熊錦州给他揉着额头, 依次回答:“走了, 蔬菜没剩多少,我给留了下来, 财梦做好的那些肉分了大半出去, 银錢上每人加了十个铜板。” 这多余给出去的东西不算少,也就是他们俩如今手里有钱, 加上今天日子好心情也好,不然也不会这么给。 “嗯……”宁歸竹听着,懒洋洋地应了声, 又问:“爹娘他们呢?” “没给银钱,但多分了些肉,剩下的羊汤让他们带了一半回去,还有这次茶席剩下的点心。” 说起点心,宁歸竹道:“那些小吃的钱都给他们没?” “给了。” 熊錦州见人没什么精神,也不用宁歸竹继续问,干脆将剩下的事情一股腦交代了, “院子收拾干淨了, 碗筷桌椅也还了回去。馒头它们几个吃饭时,我把家里的鸡鸭弄了回来。” “咱们提前准备的大米还有红薯都吃得差不多了,猪肉还剩八十多斤, 羊肉剩得少一些,不过炖汤用的都是带骨头的,剩下来的肉比较多。鱼剩三条,给了爹娘他们一条, 虾只剩一餐吃的,我就没给……” 宁归竹听着熊锦州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心里有了些数,换了个姿势抱住熊锦州的脖子,倚在人身上轻轻蹭了下头,转而问起别的:“我提前睡了,没人说些什么吧?” “没呢。”熊锦州笑,“你现在是我们村的大人物,说谁都不会说你的。” 在大部分百姓心中,教手艺的地位比教书的还要高一些。 毕竟前者学习时的投入少,学成后的收获大,而后者,那是得用铜板一下下砸出路来的。 在这样的对比下,宁归竹开的还是个手艺速成班,最多两三月就能从他这学到赚钱的手艺,再没腦子的人也不会得罪于他。 宁归竹听见熊锦州的打趣,轻哼两声:“谁知道呢。” 刚到小河村时听见的那些事情,给宁归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总覺得村里有些人不仅脑子不好,行事也颇为疯癫魔怔。 熊锦州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地乐,抱着宁归竹微微后仰,靠在床柱笑着道:“就算有脑子不好的,你还有那么多徒子徒孙呢,他们也不敢招惹的。” “……”宁归竹沉吟,“听上去我好老哦。” 熊锦州哈哈大笑。 · 聊了这么一会儿,宁归竹也清醒了,拍拍熊锦州的胸膛起身,自行穿衣。 “你给我留了些什么菜?” 熊锦州将他散落的长发从衣服底下整理出来,说道:“粉蒸肉、羊肉汤,财梦走前给你做了几个河虾饼,素菜就只有个炒蕨菜。” “挺好的。”宁归竹道。 穿戴好衣服,宁归竹也不着急出去,走到摇床邊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孩子。 白天闹了一天,五福这会儿根本不受外界打扰,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手蜷缩在身侧,小熊玩偶就在他手邊,无意识地抓握时就能触碰到。 宁归竹垂手,温柔地整理了下他的额发,又摸了摸后脖颈的位置,确定没有汗后,顺手将小被子往上拉了拉,这才同熊锦州一起出了卧室。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熊锦州手中的蜡烛带来些许微光,能够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厨房里,小灶台上的锅被取了下来,燃烧的火焰点亮了整个厨房。 熊锦州开始端菜端饭,宁归竹见锅里有热水,便舀了些洗了把脸,再过来时,熊锦州連饭都给他盛好了。 先前刚醒,閑聊间不觉得什么,这会儿端起碗筷,宁归竹才察觉到饿意。 于是閑聊的话消弭在吞咽中,碗筷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羊汤鲜美一绝,粉蒸肉软糯油润,河虾饼外皮酥脆内里弹软,再配上脆爽的素炒蕨菜,这顿饭吃得宁归竹心满意足。 见宁归竹吃饱,熊锦州端了碗水过来,把没吃完的菜都收到了橱柜里,然后收起碗筷,动作利索地洗干淨了。 宁归竹有点懒怠,但见熊锦州来来去去,又忍不住起身跟在他身后。 就一副碗筷,熊锦州很快清洗干净,转身见宁归竹就在后面,不由笑起来:“怎么不坐着歇会儿。” 宁归竹道:“想瞧瞧你。” 熊锦州挑挑眉,上前一步,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口,故意调侃:“好黏人。” 没有外人在,宁归竹是不害羞的,聞言便挑眉反问:“不可以吗?” 那当然是可以的。 熊锦州放了碗筷,抱着宁归竹在椅子上坐下,两人对视之间,不自觉地越靠越近,呼吸交织,亲吻也一步步加深。 今夜不必太多顾忌孩子,夫夫俩多少有些放纵。 次日,日上三竿。 宁归竹打着哈欠醒来时,身邊早已没人了,摇床中的五福也已经不在,只有三宝还翻着肚皮睡在窝里,他翻身换了个姿势,看着小貓咪肚皮起起伏伏,不由又生出些许困意。 浅眯片刻,宁归竹起身。 穿好衣服,整理好床铺,宁归竹走到貓窝边蹲下来,快速搓动猫猫肚皮,只把小家伙搓得扬起脑袋咪呜叫,这才神清气爽地起身出门。 推开卧室门,院子里铺着晒席,上面是金灿灿的稻谷。 熊锦州戴着帽子坐在太阳下,身前是睡在竹篮中的五福,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扭头看过来,笑着起身:“醒了,早餐想吃什么?” 宁归竹走近,往熊锦州身上一靠,伸着手指去逗小五福,语气懒洋洋的:“昨天晚饭吃太晚了,过会儿吧,饿了再说。” “行。” 熊锦州了解宁归竹,聞言并不强求。 他们聊着天,五福咿呀着朝宁归竹伸出小手,弄得人心软不已。 明明昨儿才抱得手酸,心里还恨恨想着短时间不抱他了,这会儿被孩子伸手邀请,宁归竹又本能地松开熊锦州,上前将孩子从竹篮中抱了出来。 “五福~” “呀!” “宝宝真乖,是不是认识阿爸啊?” “咿呀!” …… 面对大人的言语,孩子称得上是有问必答,就是他们一句都听不懂而已。不过这不妨碍熊锦州和宁归竹欢喜,两人凑在一起,逗着孩子聊天,倒也悠闲自在。 经过昨日的热闹,今天一家三口格外享受平静,说笑闲聊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了中午,宁归竹终于感觉到饿,他将孩子交给熊锦州,让人在外面继续守着稻谷,自己则挽着袖子进了厨房里忙活。 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菜都是昨儿的剩菜,得趁着天气凉没坏尽快吃了,以免浪费。 熊锦州抱着孩子进来,对宁归竹道:“竹哥儿,小灶里热着的乳果果汁端出来了吗?” 差不多也到五福喝奶的时间了。 宁归竹道:“在桌上呢。” 闻言,熊锦州视线扫过桌面,看见了一侧的白色乳果汁,便抱着五福过去,先解决这小不点的吃饭问题。 宁归竹过来,摆好碗筷,跟着坐下。 熊锦州给五福喂乳果汁,宁归竹就在旁边吃饭,间或投喂熊锦州一口。等他吃饱,就将五福接了过来,继续给他喂奶。 用勺子喂不像奶瓶那样能連贯着吃,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再加上五福本来就对大人的食物感兴趣,这会儿就更不配合了。他们俩交替喂着,直到熊锦州也吃完饭,将餐桌上的饭菜收了起来,才终于喂完乳果汁。 熊锦州抱起孩子,隔着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五福两下,“不乖。” 五福蹬着腿儿,注意力又被窗外院墙上的鸟雀吸引了。 四喜蹲在墙角下抬着头,尾巴轻甩拍地,浑身上下透露着跃跃欲试,显然在估计它瞬间冲上墙头咬住鸟雀的成功率。 大旺二彩汪汪着从院子外跑了进来,惊飞了小鸟,猫儿却也不生气,只扭头看着两只狗吐着舌头往屋里跑。 近了,它们俩毛发的情况也清晰起来,乱糟糟的不说,还有点湿,一看就是在外面打架被其他狗啃的。 宁归竹蹲下来检查了下,确定它们没有受伤后,就顺手把被扯掉后还挂在身上的毛发拔了,搓一搓丢到灶膛里,然后起身洗手。 大旺二彩被他一顿检查,吐着舌头哈着气,热情地跟在宁归竹身边绕圈儿。 “哎呀,你们好烦啊!”宁归竹嫌弃。 可惜小狗听不懂人类的话,它们凑上前又是一顿贴贴。 不仅贴,还要跳起来扑,等宁归竹心软接住它们的前腿后,立刻抻着脖子伸舌头去舔脸。 “不行不行不行。” 宁归竹连忙松手,避开狗跑到熊锦州身边,抱过了小五福。 保护符在怀,两只狗果然没再追他,而是毫不迟疑地转向熊锦州,前身下伏,尾巴欢快摇摆着,邀请人类一起玩儿。 熊锦州当然没拒绝,找了两根短棍开始逗狗。 第162章 第 162 章(二更,含七千营养液加更)…… 两只狗咬着木棍用力往后扯, 熊錦州坐在凳子上与它们抗衡着,身形极其稳当。 宁歸竹抱着孩子瞅了会儿,转身进入院子里晒太阳。 地上的稻谷吸引着鸟雀, 四喜的注意力早已被新来的小鸟吸引, 三宝打着哈欠出来,在卧室门口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看见有鸟在试探落下, 迅猛出击。 鸟雀扑扇着翅膀,在空中一个流畅的转弯, 重新落到了屋顶上。 然而屋顶在家里这两只的眼中,并非什么高不可攀的危险之地,三宝四喜顺着熟悉的路线, 一溜烟儿上到了屋顶,原本悠闲梳理羽毛的鸟儿们顿时惊慌失措地逃窜开来。 宁歸竹将它们的行为收入眼底,笑着给孩子整理了下头毛,亲亲五福,“三宝四喜是不是很厉害呀?” “呀!” 小不点年纪不大,却是有问必答。 宁歸竹正逗着孩子呢,眼角余光看见两根木头从侧面飞过, 接着是身形如同闪电般射出的两只狗。懒得和狗玩了的熊錦州走过来, 在宁歸竹身邊坐下,笑着道:“你又跟孩子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宁归竹就笑, 也没接这茬打趣,只是道:“小孩学习能力很强的,咱们多跟他说说话,指不定哪天就会开口说话了呢。” 熊錦州闻言, 弯腰戳了戳五福的脸颊软肉,“很难想象这小崽子会说话的那天。” 这都三个多月了,他还是只会咿咿呀呀的最大的变化就是清醒的时间长了些。哪像家里的猫狗,没几天就能活蹦乱跳地四处探索,如今已经是能看家护院的好手了。 “很快的。”宁归竹道,“再过四五个月,应该就会喊阿爹阿爸了。”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錦州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期待来。 · 木耙翻动稻谷。 这会儿的太阳比较热烈,孩子被放到了阴凉处睡觉。 厨房里,身形纤瘦但高挑的青年挽着袖子,一手拿刀,正在分离挑中的骨头。 宁归竹的动作很仔细,不一会儿,两块猪扇骨就被切割下来。他瞧了瞧剩下的猪肉,又切了些五花肉出来,分成薄厚均匀的肉片,同猪扇骨一起腌制上。 剩下的猪肉则分成大小差不多的肉块,准备一会儿抹了鹽放着,明天早上开始熏腊肉。 动作之前,宁归竹又想起另一件事,提高声音问外面的人,“锦州,要不要灌一点新鲜肉肠吃?等之后天热了再弄,就只能做腊肠了。” “好啊。” 家里买的是整猪,内脏确实也帶回来了,不过只简单清洗过,想要吃还得进一步加工。 熊锦州道:“我一会儿过来整理。” 宁归竹应了一声,挑了些肉出来放在旁邊,一会儿再剁成肉末。 当下又拿起没吃完的羊肉,同样分成差不多大小的肉块后,就开始烧火炒制調味鹽。淡黄色的食鹽出鍋,撇去其中的香料,宁归竹将其细细抹在猪肉羊肉上。为了方便腌制入味,抹好盐后,宁归竹还拿着针坐在桌邊给肉皮扎孔。 熊锦州收拾好稻谷进来,见宁归竹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便取出猪肠出去搓洗。 宁归竹忙活着,头也不抬地问道:“吃烤饼吗?还是做点卷饼。” “我都行。” “那就都弄点吧。” 卷饼没啥技术含量,調好面糊,放入葱花鸡蛋和调味料,一勺勺地舀入鍋中,摊成薄饼即可铲出放置。 烤饼的话,面皮就要厚一些,里面包裹着细细的肉末,烤出来的饼子外酥而里软,一口下去满嘴肉香。 宁归竹扎完肉皮,将肉全部整理到盆中蓋好,又开始做饼子。 熊锦州洗着猪肠,想起来一件事,提高声音问道:“竹哥儿,灶台里还有热水吗?帮我泡点儿姜蒜水。” “有,等一下。” 宁归竹放下手中的鍋铲,转而去剥蒜切姜蒜末。 切好的姜蒜用大碗装着,往里添入热水后放在一邊,宁归竹继续煎饼子。 等熊锦州回来,姜蒜水也凉了许多,刮洗好的猪肠正好放进去浸泡去腥,宁归竹同时指挥他:“去把炉子搬出来,烧上炭温着炉子,等下烤饼做好直接放进去。” “好。”熊锦州应声,又问:“还有别的要弄吗?” “肉末还没剁呢,你要是先准备好就剁了。” “好。” 熊锦州洗干净手,甩掉上面的水分,先去把炉子给搬了出来,又将炭放到灶膛里烧着,然后立即开始剁肉末。 宁归竹摊完卷饼,正琢磨着开始弄烤饼的面团呢,就听见外面的狗叫了起来,伴随的还有五福的哭声。 他也顾不得这些,连忙起身往外走去。 大旺二彩的前腿正搭在桌子边,抻着脖子试图去看竹篮内的情况,三宝和四喜倒是蹲在桌上,但小孩的哭声太过于刺耳,它们一时间想靠近又不太敢靠近。 宁归竹快步过来,先抱起睡醒了的小宝贝,又挨个摸摸家里四个,笑着道:“辛苦你们看孩子啦。” “汪!” 四只都很热情地蹭了宁归竹一下。 夸过猫狗,宁归竹这才去瞧五福,好笑地亲亲孩子,温声道:“真是一点都离不了人。” 他虽说一直在厨房里忙活,但熊锦州是在外面干活的,就连洗猪肠时,都会停下动作过来瞧瞧,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没注意,小不点就醒了。 五福平日很乖,但睡醒没见着大人的话,十次里也是有八次是要哭的。 熊锦州在厨房门口探头,看宁归竹抱着孩子过来,笑着道:“是饿醒了还是便便了?” 宁归竹闻言,下意识摸了下孩子尿布,摸完又有点嫌弃,但还是道:“没弄脏,睡前才吃了东西,应该也不饿,估摸着就是睡饱了。” 昨晚睡了一整晚,白天睡眠时间缩短也正常。 熊锦州点点头,又道:“那你帶着孩子休息吧,我剁好肉了再揉面。” “行。” 宁归竹抱着五福在桌边坐下,勾着他的小手逗他。 五福睫毛上还帶着泪花呢,一被逗,就咯咯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在傻乐些什么。 · 烧好的炭转移到了炉子中,肉末放在旁边腌制上,准备好的面团二次揉按,然后切成大小相同的劑子,再往里填入肉馅。 剁的肉馅里有一大半是要用来做肉肠的,剩下的全部包到了面团中,总共做出来四个肉饼,一次性放到了炉子里。 宁归竹道:“放一点水进去,免得太干了。” 熊锦州闻言,翻了翻橱柜,找出来一个酒杯,问道:“这个可以吗?” 宁归竹点头。 熊锦州便装了一杯水,放到了四块饼中间。 将上面的蓋子蓋好,接下来就是等待饼子烤熟了。 夫夫俩逗着孩子,瞧着时间差不多后,先把外面晒了一天的稻谷给收了回来,又喂了五福乳果汁,宁归竹这才起身,准备其他的食材。 首先就是猪扇骨。 准备好的猪扇骨入锅炸熟,然后油温升高再复炸一回锁住肉汁,将炸好的猪扇骨放到盘中,均匀地撒上一层椒盐粉。 扇骨表面还帶着滚烫的油汁,椒盐粉落上去后,瞬间散发出扑鼻的香味来。 两面都撒好椒盐粉,宁归竹将扇子骨端上桌,又把先前准备的肉片放到锅里,同样先进行油炸。 肉片收缩,表面变得金黄后,盛出放到旁边,盖上油锅转而给另一个灶台生火,放入姜蒜调味,将炸好的肉块放进去快速翻炒,临近出锅时,又加入足量的椒盐粉和辣椒粉翻拌。 盛出。 宁归竹问熊锦州:“蔬菜的话,吃辣椒和苋菜怎么样?” 后院菜园里有些长势不错的苋菜,现下正是青嫩美味的时候。 熊锦州:“好。” 他一个坐着等吃的,吃什么都可以。 宁归竹对这个答案真是半点都不意外,在熊锦州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到了厨房后门,很快从菜园中采了需要的菜回来。 清洗稍费了点时间,宁归竹炒好苋菜,又弄了碗干煎辣椒。最后的菜出锅,再取出烤好的饼子,就可以吃饭了。 宁归竹一口咬住卷饼,含糊道:“晚餐后把树脂拿出来,我弄点杀蟲劑放着备用,总感觉今年的蟲子好多啊。” 树脂杀蟲主要针对蚧壳蟲,然后便是蚜虫红蜘蛛之类害虫。总体来说,效用还是挺不错的。 熊锦州闻言,忍不住乐,“哪里是今年虫子多,明明是今年少了几个小劳力,这才讓虫子出现在你面前了。” 听到这话,宁归竹懵了一瞬,很快转过弯来,也忍不住地乐。 小劳力当然是指熊金帛他们三兄妹,去年三人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过来捉虫,把鸡鸭喂得饱饱的后,再带着两只狗一起去玩。 宁归竹也就刚开始那段时间自己捉过虫,之后都是熊锦州跟孩子们忙活,他自己看不到虫子,就把杀虫剂这事一拖再拖,直到彻底遗忘。 笑完了,宁归竹才道:“今年是不能找他们帮忙了。咱们这回多弄一点,大菜地那边也用得上呢。” 不过树脂制的杀虫剂主要针对果树,菜苗这些,还是得稍稍隔开些用,不能直接喷菜上面。 想到这,宁归竹又顺口跟熊锦州提了提,要是他忘了,熊锦州也能叮嘱家里人两句。 熊锦州点头表示记下。 吃过香喷喷的卷饼,宁归竹将袖子撸上去,拿起煎好的扇子骨咬了一大口。 炸制的扇子骨表面带着焦香,混着椒盐香,强势地占据了全部的味觉。咬开之后,内里的肉却是嫩的,香喷喷的肉汁流入口腔中,美味到讓人难以反抗。 扇子骨上的肉并不算多,吃过肉,还有脆骨等着,更是好吃。 见宁归竹神情欢喜,熊锦州跟着拿起他那份扇子骨啃了口,不得不说这味道是真不错。 他眼睛微亮,偏头躲开崽伸来的手,再度吃了一口。 宁归竹见他吃着麻烦,拿帕子擦了擦嘴和手指,出去把崽子的竹篮给拎了进来,朝熊锦州伸手道:“把他给我吧。” 熊锦州有些迟疑,“桌上也没地方放了啊。” 厨房里的饭桌本来就是小桌子,这会儿放着肉,扇子骨又是用两个盘装的,还有两道菜,以及一份卷饼一份烤饼,早将桌上空间占满了。 宁归竹:“放地上就好了,一样的。” “……” 好像,也不是不行? 五福被阿爸抱进怀里,刚咿呀着凑近和阿爸贴贴脸,就又被放到了竹篮中。 熟悉的竹篮,不熟悉的仰望视角。 躺在地上的小孩抬头看去,阿爹阿爸高大得有些陌生。 崽崽:“……呜哇——” 宁归竹屁股都没坐热呢,听见小崽子哭,连忙起身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满脸写着不解:“什么情况这是。” 之前放竹篮里也没哭过啊。 熊锦州也茫然呢,只是下意识地起身,快速擦了手凑近看小孩。五福还在嚎,只是眼角没多少泪水,瞧着像是在干打雷不下雨。 夫夫俩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疑惑。 新手带崽经常遇到摸不清原因的问题,这会儿便很快将不解甩在脑后,熟练地哄着孩子,坐下。 熊锦州怕宁归竹手酸,道:“要不还是我来抱吧。” “我弄哭的我抱吧,你喂我吃饭行不?” 熊锦州当然没有意见,拿起宁归竹没吃完的扇子骨送到他嘴边。宁归竹两只手抱着孩子,不用担心他会伸手捣乱,偏头后直接咬了一大口。 别说,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两人就这么吃完了一顿晚餐,怀里的小五福也从干嚎变成了流口水,眼巴巴地瞧着阿爹将食物送到自己头顶,然后被阿爸一口口吃干净,更馋了。 吃完饭,熊锦州先去洗了帕子,拧干后递给宁归竹。 宁归竹擦干净嘴,递还回去。 小五福啊啊着埋在宁归竹怀里,哼哼唧唧,显见着是有些不开心的。 宁归竹笑着拍拍他,“小馋鬼。” 他对熊锦州道:“等大了还不知道多好吃呢,只希望他自制力不错,别变成个大胖子。” 熊锦州收拾桌面,闻言道:“大胖子也挺好啊,有福气。” “胖得太过对身体不好的。” 听见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没有丝毫的怀疑,很快就道:“等满五岁我就带他练武,肯定胖不到哪里去。” 宁归竹:“倒也行。” 又笑道:“到时候家里三个也大了,就让他们谁有时间谁教五福读书,工钱日结。” 熊锦州想象了下,感觉很不错。 让家里三个大孩子教五福的话,宁归竹的时间就空出来了,他们总能挤出些时间来过自己的日子。 夫夫俩三言两语决定了孩子之后的未来,一无所知的小五福还赖在宁归竹怀里哼唧。 熊锦州收拾完家里的琐事,把树脂取了出来,然后从宁归竹手中抱过了傻乎乎的小崽崽,笑着贴贴他,旧话重提:“五福好乖,是不是很期待读书练武的日子啊?” 小五福听不懂,只觉得阿爹这语气很舒服,于是蹬着腿,欢快地咿呀一声。 熊锦州眉尾扬起,笑着对宁归竹道:“看,果真是很期待。” 宁归竹没憋住笑,“你就欺负他现在什么都不懂吧。” “孩子嘛,就是要趁他不懂事的时候欺负。不然等以后学得多了,就没那么好玩了。” 熊锦州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宁归竹不由偏头看他,带着些许疑惑地挑眉。 熊锦州就笑:“我那些堂兄弟大了后就不好玩了。” “……” 宁归竹深觉自家爱人年幼时,大抵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 只是察觉到是一回事,实感却是另一回事。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宁归竹也只是笑着调侃了句:“你总是欺负他们,真就没被打过吗?” 熊锦州回忆了下,“好像有,不过我都分开打回去了。” 村里孩子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只要不见血,家里的大人是不会管的。 宁归竹却没遇见过,闻言纠结了会儿 ,叹道:“那等五福能跑能跳了,咱们得多备点伤药在家,省得他跟你是一个性儿。” 熊锦州抱着孩子看他忙活,笑道:“倒也不用忧愁这个,五福跟你长得像,大抵没谁舍得朝他下手。” “以防万一嘛。” · 随着偶尔一句的闲聊说笑,天色逐渐黯淡下来,烛火在微风下摇晃。 五福靠在阿爹怀里昏昏欲睡之时,轰隆的雷鸣再次将他吵醒,他嘴巴一扁,呜呜着又委屈哭了。 熊锦州只好停了话头,转而开始哄五福。 雷声还在继续。猫狗冲回家里,见厨房还有光,就跑到了这边来。 宁归竹搅拌着锅里的糊糊,偏头瞧了瞧熊锦州的方向,见五福渐渐止了哭声,便再度收回视线。 松脂合剂制作很简单,把松脂磨成粉,将碱水大火煮开之后,缓缓加入磨好的细粉,一点点熬制成褐色的糊状物。 这会儿已经熬煮得差不多了,宁归竹将过滤的粗布捞出来,然后把熬好的糊状物放进去,开始过滤药液。 忙忙碌碌一个多时辰,弄出来的药液也就装满了两个不大的竹筒。 宁归竹舀了盆水,往里倒入几滴药液,搅拌开来。 见兑出来的水和肥皂水有些相似,并非是豆花模样,这才确定熬成功了。他盖好竹筒盖子,揉着肩膀起身道:“弄好了,这盆水你明儿记得倒菜地里去。” 又强调:“别贴着菜倒啊,撒菜垄凹处就行,反正虫子都会经过。” “我知道,你放心吧。” 熊锦州说着,看外面还没下雨,又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洗把手看着五福,我去检查下骡棚顶。” “这个点去?” 宁归竹下意识蹙眉。 熊锦州道:“瞧着应该是场大雨,我怕晚上骡棚顶会被冲垮。” 宁归竹还是不放心,说道:“把馒头带到堂屋里睡一晚就好了,明儿再看棚顶的情况,天这么黑,要是没站稳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吧。” 熊锦州想想也是这个理,便没再坚持。 他带着烛火,先将宁归竹和五福送回房间里,然后去把馒头给牵了出来。 知道这家伙现在喜欢躺着睡,熊锦州把骡子送到堂屋后,又取了两张挂席铺在堂屋地上,这才关了院门,回到房间里。 五福在睡意正浓时被雷声吵醒,这会儿又不困了,躺在阿爹阿爸的床上打滚爬行。 他还小,手脚力气不怎么足,拱两下便屁股朝天地趴着不动了,熊锦州就轻轻拍他一下,催着五福起来继续爬。 小家伙莫名很配合他阿爹。 宁归竹原本还想看书,见着这一幕,书籍就落到了枕头下面,拿着拨浪鼓笑吟吟地逗孩子。 轰隆雷声再次响起,闪电炸开,卧室瞬间被照亮,又瞬间黯淡。 五福惊奇地“呀”了声,坐在床上身体前倾,投入到熊锦州的怀里,小手扑扑拍打。 “不怕不怕,是闪电呢。”熊锦州哄他。 五福这回确实不怎么怕,只是有些新奇惊讶,没一会儿,注意力就被拨浪鼓的声音吸引了,扭着脑袋循声去抓。 雨水哗哗落下,声音嘈杂又带着些韵律感。 风从窗户开着的缝隙中吹进来,小五福打了个哈欠,抓着拨浪鼓不肯松手。 宁归竹用小熊换回了拨浪鼓,轻声道:“今天就让他跟咱们睡吧,免得晚上又被打雷吵醒。” “好。” 熊锦州应声。 夫夫俩将孩子放好,宁归竹躺在里侧,熊锦州则躺在外侧,这样晚上孩子醒来哭闹的话,他也方便带孩子起身。 烛火终于熄灭,两人隔着孩子,间或闲聊几句,声音越来越轻,直到被雨声彻底掩盖。 第163章 第 163 章 假期结束 雨一直下到了次日早晨。 宁歸竹起来的时候, 雨势刚和缓下来,细细密密地砸在大地上,偶尔会有雨丝随风飘进屋里, 落在人身上冰冰凉的。 五福不在被窝里, 猫狗骡子也不在家。 他舒展了下身体,将卧室门关上, 踩着飘进来的细密雨丝来到厨房, 果不其然看见了抱着五福坐在灶台前的男人。 他一下子弯了眼眸,“錦州。” 熊錦州抬头看来, 也笑了,“你醒了,要不要先坐会儿?” 说着, 他调了下身邊另一张椅子的状态,轻轻拍了拍,邀请的意思十足。 宁歸竹也没拒绝,快走两步,进入厨房。 他在熊錦州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一靠近,就感受到了熊錦州身上偏高的体温, 他惬意地往人身上靠了靠, 然后对上了五福亮晶晶的眼。 “咿呀!” 小五福看见宁歸竹开心极了,伸着手就要来扒拉他。 宁歸竹懒洋洋地靠着熊锦州,见状也不躲, 勾着手指逗了会儿小孩,才同熊锦州说话,“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那几只小的也都不见了?” 熊锦州托着孩子,说道:“也刚起来不久, 看见雨不怎么大,就讓它们出去了,省得拉家里。” 猫狗不用太操心,这话主要说的是饅头。 宁归竹“哦”了一声。 他贴贴够了,起身洗漱,顺带问道:“你也还没吃吧?早餐想吃什么?” 熊锦州:“面条,我已经切好了。” 闻言,宁归竹顺着他的示意,看到了切好抖散的面条。最麻烦的一步都被做完了,他说了声好,洗漱完将水倒出去,打开橱柜瞧了瞧里面的菜。 宴席那天剩下的菜经过消耗后,除了羊汤和两个虾饼外,还有一大碗腊肉,宁归竹将汤和虾饼都取了出来,又拿了两个鸡蛋,锅中烧热油,先煎鸡蛋,将其捣碎后,加入乳白的羊汤,大火烧开。 面条放入锅里,很快随汤翻滚。 宁归竹道:“虾饼吃冷的,还是丢进去煮一煮?” 熊锦州是都行的,不过他怕宁归竹吃了肚子不舒服,就说道:“煮一煮吧,吃热的舒服些。” “好。” 听见熊锦州这一句,宁归竹不出所料的,将两个虾饼都丢进了锅中。 面条煮好,盛出。 熊锦州抱着孩子起身,往餐桌邊走去,宁归竹将两碗面放到桌上,一抬头,便见家里的猫狗骡子都回来了。 他不由笑了下,心情愉快地坐下。 熊锦州发现这一点,下意识偏头往窗外瞧了瞧,也看见这一幕,就笑着说道:“有够乖的,居然没出去野。” “也是不爱淋雨吧。”宁归竹笑道。 夫夫俩交谈了两句,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羊汤里调味很少,鸡蛋也只在煎时撒了点食盐,面条整体味道是偏向于清淡的鲜美的,搭配上味道稍重一些的虾饼,整体感觉还算不错。 熊锦州一手孩子一手吃饭,弄起来怪忙活的,经历了昨儿的事情,宁归竹暂时是不敢在吃饭的时候把他往竹篮里放了,便起身拿了个汤勺过来,说道:“我喂你吧。” 面条不像别的,带着孩子时,吃起来比较不方便,尤其怕小孩一不小心就将其打翻了。 熊锦州听他这么提议,挑眉一笑,说道:“好。” 宁归竹便自己吃一口,用汤勺接在下面,给熊锦州喂一口。 雨声徐徐,人也格外平缓些。 夫夫俩吃完早餐,宁归竹也没讓熊锦州忙活,起身给猫狗准备了饭食,又拿着糙饅头出去找骡子。 馒头一身湿漉漉的站在堂屋里,看见宁归竹来,便要凑上来撒娇。宁归竹忙拦住它,将手里的糙馒头放在凳子上,方便它吃用。又四下瞧了瞧,在角落里看见了馒头的草料,也不知道熊锦州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他就顺带拿了些过来,同糙馒头放到了一起。 安顿好大骡子,宁归竹打着伞,出去把院门关了,回来开始拌鸡鸭的饲料,分别放到两个窝里的竹槽中。 喂完家里的小动物,宁归竹去解决了下个人生理问题,这才洗了手回到厨房里。 “好了,都弄完了!” 宁归竹浑身轻松地坐下,身子一歪,靠在了熊锦州肩膀上,眼眸低垂去看小五福。 “辛苦。” 熊锦州偏头,笑着亲亲他。 宁归竹听他这么说就忍不住地乐:“这有什么辛苦的。” 不说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刚穿越过来时,他不照样是什么事情都做?给菜地泼粪都轻轻松松呢。 说起这个…… 宁归竹忍不住拉着熊锦州嘀咕:“你是不是太大包大揽了些,我琢磨着我之前也没那么多洁癖的毛病啊,现在居然连五福都会嫌弃。” 熊锦州没听懂‘洁癖’二字,不过宁归竹嫌弃五福的点无非就那么一个,他很快意会其中意思。 于是很自然地道:“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嫌弃就嫌弃了。” 宁归竹坐直身体,狐疑地瞅向他,捏着熊锦州的脸颊肉搓了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讓我习惯这种日子后,再也离不开你?” 要这么说的话,熊锦州此前真没这个想法,这会儿顺着宁归竹所说想象了下,就不由道:“这个建议不错。” “……” 宁归竹愤愤地咬了他一口,咬完自己又绷不住笑了,重新靠回熊锦州身上,懒散道:“你那么好,我也舍不得走的。” 闻言,熊锦州面上荡开一抹亮眼的笑。 大概是宁归竹曾经想过离开,所以如今,熊锦州最爱听的便是他‘不会走’的话语。 · 雨或大或小地下了一整天。 宁归竹和熊锦州的计划全部泡了汤,剩下的麦子没有晒成,腊肉也没能熏上,只能之后托付给家里人帮忙收拾。 “晒麦子和熏腊肉都得时刻守着,到时候腊肉弄好了,要给家里分几块才行,不能讓他们白费力气。” “我和娘说一声,让她自己拿。” “说了也得留意着些,他们自己拿的话就比较拘束,还是你给出去的好。” “行,我记着了。” 卧室里传出琐碎的闲聊声,熊锦州和宁归竹坐在桌邊,整理着五福收到的禮物。 这些福禮是没上禮单的,但宁归竹和熊锦州得记下来,不然日后人家有什么事,或者家里添丁,他们东西送少了就不太合适。 “这个是外婆家二舅舅给的。”熊锦州拿起一个银葫芦,道。 银葫芦比较小,估摸着不足半两银,不过对于农家而言,这已经是很重的禮了。 宁归竹提笔记下。 熊锦州看他记好,将其放到其中一个木盒中,然后拿起一个新的,继续给宁归竹报送礼人的身份名字。 这些礼物里面,一部分是熊锦州这邊的亲人朋友给的,一部分是同宁归竹学习了些东西的人给的。夫夫俩的记性都不错,只是前天的事情而已,这会儿两人一起回忆着,很快就将所有的福礼名单整理出来。 宁归竹拿着两张纸,仔细对照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一遍,将其折好放入两个盒子中。 “这两张纸留着咱们自己看,等五福十五岁的时候,就把这些福礼给他,随他怎么花用去,怎么样?” 熊锦州:“听你的。” 盒子盖好,宁归竹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 熊锦州将东西收拢到一边,帮着他一起收拾。 整理好福礼之后,就是当日的礼单了。 既然请了记礼人,那不管人家送什么来,只要过了手,记礼人都会登记上去。 因而礼单上面有不在少数的鸡蛋蔬菜,也有送肉的,重量多在一斤左右,然后就是关系更亲厚的朋友亲戚,记的则是铜钱,都给的五十文。 给钱最多的就数陈县令,整二十两,然后是县里那些富户,大概是不敢压着陈县令,次他些许,给的十八两整。 熊锦州搬出一个大一点的竹篮出来,揭开上面的盖子给宁归竹看,“这就是那天收的银钱。” 在宁归竹核实的期间,熊锦州坐在他旁边,说道:“那些新鲜的菜,我就留了些咱们三四天内能吃完的量,剩下的全让爹娘他们带回去了,腊肉腌菜存到了地窖里面。鸡蛋的话我没给家里,咱们自己吃。” 宁归竹闻言轻轻颔首,表示熊锦州安排得没问题。 将这些银两和五福的福礼收到一起,两人准备等明天回县里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家里这边还是少放点银子的好,他们百日宴那天透露了点之后不会经常回来住的消息,猫狗又都带走了,难保不会有胆子大的,半夜三更摸到家里来偷东西。 至于地窖里那些银两,倒是不用太担心。 他们家的地窖入口很隐秘,而且那些银子都被埋藏起来了,寻常人即使进入了地窖也拿不到里面的东西。 想到这里,宁归竹问熊锦州:“地窖被挖开的地方夯实了没?” 地窖的地面可不是松松散散的土,要反复碾压夯实才行,不然影响地窖的使用。 熊锦州笑着道:“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的。” 他说处理好了,宁归竹又忍不住想别的,“咱们以后还能找到埋下的银子吗?” “好找得很,就在角落里呢。”熊锦州亲亲宁归竹的发鬓,温声道,“就家里现在的情况,咱们也不缺银子花用。如果真到了要挖出来的那一天,就是把地窖全部翻一遍也是值得的。” “倒也是。” 宁归竹叹道:“希望没有那一天吧。” 嘴上这么说着,但宁归竹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古代对天灾的抗打击能力太弱了。蝗虫、大雨、酷暑、寒冬,随便什么都能让地里一无所获。 安和县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的,大概就是陈县令是个负责任的,而且还有一位能够临时调兵遣将的吕天骄在,百姓们至少能够等到来自朝廷的援助。 跳过这个百分百能让人心情低落的话题,宁归竹勾着熊锦州的手指说起另外的事情,“没吃完的米面都得带回县里去,还有那些鱼虾也得带走。明早再把剩下的那碗腊肉菜给家里送去,免得带在路上不小心翻了,浪费。” “好,我明早去送。” “嗯……” 宁归竹点头,过了会儿,又道:“再端两碗豆浆回来,有点想喝了。” “我记着了。” 琐碎的闲聊中,外面又起了闷雷。 宁归竹不由起身去看五福。 孩子明显被这动静给惊扰了,不过并没有醒过来,只是蹙着色泽浅淡的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身边的娃娃。 “要不,还是抱床上去?”宁归竹偏头看熊锦州。 熊锦州平日里是很爱孩子的,但并不是很乐意让五福晚上睡他们中间。一来是怕翻身时压着他,二来是多了这么个小崽子,他就没办法抱着夫郎睡觉了。 不过这会儿宁归竹开口,小崽崽瞧着又可怜兮兮的,熊锦州便也没有拒绝,伸手抱起五福。 宁归竹拿起他的玩偶小熊,跟在父子俩后面到了床边。 上床,睡觉。 · 次日,早晨。 早餐过后,熊锦州将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放到马車上,要送给家里人的则用篮子装了放在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宁归竹抱着五福在到处喊猫狗的名字。 今早熊锦州起来时把它们放出去后,这几只就一直没回来,连早餐都没有吃。 五福听着阿爸喊熟悉的名字,不由跟着挥舞起小手咿呀叫唤,像是在帮忙一样。 宁归竹被小崽子逗笑,亲了亲他,又喊了几声之后,才看见四喜在墙头上冒了头,接着是三宝,然后是大旺二彩的汪汪叫声。 两只猫儿直接跳了进来,大旺二彩则是绕路回到院子里。 宁归竹催促着它们去吃饭。 时间已经不早,等它们吃完饭,就差不多到要离开的时间了。 熊锦州收拾好要带去县里的东西,端起宁归竹先前兑的那一盆驱虫药水,洒在菜垄凹处里,洒完后还剩下点,他就又围着菜地洒了一圈。 等到弄好,熊锦州把盆和瓢都清洗干净,放好东西后将厨房门窗关好出来。 “竹哥儿,它们吃完了没?” 宁归竹瞧了瞧,“差不多了,走吧。” 熊锦州便过来,将猫狗赶上马車,然后接过五福,等宁归竹上去坐好之后,再将孩子交给他。 他拉着缰绳,将骡車引出院子后,转身关上院门,这才上车。 到达前屋时,三个孩子已经准备好了,柳秋紅站在他们身边,看见夫夫俩过来就笑弯了眼,“东西都带上了吧?” “都带了。” 熊锦州下车,让孩子们先上去,然后把整理出来的那些交给柳秋紅,又单独拿出放了驱虫药液的竹筒,细细跟柳秋紅说了一遍用法,又强调了下如果兑水少了,或者泼到菜上了,菜可能会死掉的问题。 柳秋红顿时就紧张起来了,纠结道:“这个我怕是用不好啊,要不我还是每天去抓吧,也不是很费事。” 熊锦州安抚她道:“其实很简单的,您就当泼粪嘛,那粪不也是得兑水,然后还得远着点泼嘛。” 农民不知道什么发酵不发酵,但知道如果将日常使用的粪坑里的粪直接泼到菜苗上,那菜苗绝对会死掉的。 熊锦州这么一做比,柳秋红咂摸了下,感觉还真是差不多的一回事。 最多就是这个驱虫的水还要再远着点菜而已。 不过她不敢打包票,只说道:“那我先泼一分地的菜试试,要是我能弄好,再给其他菜地浇上。” “好。”熊锦州笑着应声。 说完驱虫药剂,然后就是家里小麦和腊肉的事情,都得拜托娘留心照顾着。 柳秋红点头答应,让夫夫俩可以放心。 等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也过去两刻多钟了,今儿阴云密布,不好估计时间,夫夫俩也不敢再耽搁,跟柳秋红告别后,便驾车出了小河村。 安和县城。 熊锦州先驾车回了家,停好骡车后,孩子们带着猫狗跳了下来。 宁归竹喊了一声,“你们帮我去隔壁找下奶娘,一会儿就要去学堂那边了。” “好——” 小孩子们拖长声音应着,脚步一转就往奶娘住的院子而去。 而另一边,同样靠近他们家的院子里,两名玄武卫蹲在屋顶上划着拳,在那一家子简单收拾好准备出门时终于决出胜负,赢了的人脚步轻快地出门去也。 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出了门,从学堂小侧门进去,直接就是宁归竹所管理的学堂。 学堂内已经到了许多学生,看见他们过来,纷纷打招呼。 宁归竹也好脾气地一声声应过去,到达休息室后,趁着正式开始上课之前,先带着三小只复习一遍课程,然后教导新的内容。 他直接就开始了忙碌,熊锦州将五福的玩具放到摇床中,跟人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铜锣声响。 宁归竹放下书籍,拍拍三小只,示意他们认真一些后,整理着衣衫到了一墙之隔的学堂内。 “先生早上好——” “大家好。”宁归竹眉眼带笑,“直接开始练习吧,我先看看你们这几天有没有进步。” 众人应了声,端正好状态后,从旁边的篓子中取出一团棉花,梳理整齐再撕下来一小片,开始紡線。 宁归竹穿梭在脚踏紡车之间,随意一垂眸,就能看到大家紡出来的成果。 与当初第一次接触时相比,这些人已经熟练了许多,紡出来的線也很规整了,不过距离能纺布的粗细还有一些远。 宁归竹心里琢磨着,看过一圈之后,经过安和身边时轻轻敲了下他的肩膀,示意安和帮忙留意着学堂里的情况,然后出了学堂去找晉汤。 晉汤刚送走过来汇报的侍从,看见宁归竹,笑着起身:“宁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宁归竹道:“学生们纺出来的線不还是有一些粗嘛,我想着过来同你说说织衣的事情,看是再开个学堂,还是随便收几个学生教导?” “织衣?” 宁归竹大概说了下,“就是将線用特殊的针法编织在一起,不用经过织布这一步骤直接制成成衣。” 晋汤闻言稍加思索,问道:“成本上哪一种会少一些?如果想要售卖的话,尺寸太多是不是不好安排?” “成本上,对人力要求可能高些,不过织衣对线的粗细要求不高,而且基本上不会浪费线。”宁归竹回答完这点,又思索了下,将现代对衣服的尺寸划分说了个大概出来。 又道:“织衣适合秋冬穿在里面,宽松或者贴身一些都是没关系的。” 听着宁归竹的话,晋汤心里有了个大概想法,但不能马上做出决定,便道:“这件事我会规划一下,跟大人提一提,宁先生放心吧。” 宁归竹当然是放心的。 工学堂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晋汤打理的,从没出过什么差错,这会儿听他应下,宁归竹便起身告辞回了他所教导的学堂内。 学堂里的学生都垂着眼,认真地纺着线,半点不受外界的影响。 宁归竹一圈看下来,感觉大家纺线都已经比较稳了,至少一团线上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粗细变化。 能达到这个标准,纺出来的线就能用来织衣。至于用来纺布,那还有得练。 · 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地练习中过去,宁归竹同晋汤说的织衣事宜很快被敲定,等纺线学堂的大家出师之后,紧接着需要教导的便是织衣手艺。 纺线学堂里的学生听说了,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奇思妙想,同宁归竹讨要了他们先前那些失败品回去,要重新加工,将线的粗细给纺匀称了。 别说,他们操作的思路是对的。 宁归竹指点一二后,这些人很快就上了手。也成功解放了宁归竹,让他免于继续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发愁。 第164章 第 164 章 夏日 “先生再见——” 道别的声音在学堂里响起, 宁歸竹最后一次同这些学生道别,走出学堂一抬眼,迎面与熊錦州遇上, 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问道:“等多久了?” 熊錦州上前牵住宁歸竹的手:“也才刚到。” 宁歸竹聞言笑了笑,没戳穿熊錦州的谎言, 只是随着他一起往前, 进入隔壁的休息室。 三个孩子已经写完了上午的功課,正站在摇床边逗五福弟弟玩, 听见两人进来的动静瞬间站直身体,乖乖喊人:“师父。” “嗯。” 宁歸竹轻轻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自己则在他们的座位前站定。 见他开始检查功課,三人哪还有余力逗五福,纷纷紧张兮兮地看过来,等待着虽迟必到的训责。 结果也不出三人的意料,功課检查过半时,宁归竹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见状,三人反应迅速地将玩具塞回摇床里, 背着小手, 瞧着无比乖覺。 宁归竹一抬头看见他们这幅表现,不由气笑了,“都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三人乖巧道。 宁归竹便坐下来, 轻轻敲击了下案牍,“金帛你先来,说说看错哪里了?” 熊金帛上前一步,视線扫过自己的功课, 说道:“不有祝鮀之佞的鮀字写错了。”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也确实只错了这一个字。 宁归竹没着急骂,而是问道:“这一句是什么意思记得吗?” 今天主要是复習整个雍也篇,宁归竹只带着他们读过几回,并没有再次讲解释义。熊金帛蹙眉回忆了会儿,才不确定地道:“如果一个人没有祝鮀的才能,只有宋朝的容颜,那在这个世界上是难以立足的……?” 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宁归竹点头道:“记得还不错,那孔夫子是在借助这句话批判什么?” 熊金帛努力回忆着,倒也还算順利地回答了出来。 既然他连释义和隐喻都记得,宁归竹便道:“下午写十遍鮀字,再错再写。” “是。” 熊金帛退后,轮到了熊川水。 熊川水是三兄妹中对读书态度最差的,倒不是他厌学,而是纯粹地学不进去,以至于越来越难以静心。 读书这种事情多少是要点天赋的,熊川水没办法做到熊金帛那个程度,宁归竹也不强求他,只是明面上要让三个孩子是差不多的待遇。 像是现在,他错了七个字,这七个字对应的原句却是只背得出三句,虽说释义都大抵记得,但惩罚上就是要比熊金帛重四倍,而且除了抄写之外,还有背诵的任务。 熊川水得到惩罚内容,反倒是放松下来,视線落到妹妹身上。 熊茵茵眼巴巴地瞧着师父。 可惜他们师父‘铁石心肠’,避开熊茵茵的视線之后,依旧是让孩子自己找错处。 这一问题其实并不难。早在功课完成的时候,熊金帛就带着弟弟妹妹检查过一回,熊茵茵又不像她二哥那样记不住句子,这会儿便順畅地背了出来。 之后又是同样的问题,熊茵茵也都流利作答。 她脑子是聪明的,只是年纪还小,没个定性,比熊金帛多了三个错处,得了两倍的惩罚。 检查完功课,抹去沙盘上的字,宁归竹抬头见熊錦州已经抱起了五福,便拍拍三个孩子的肩膀,笑着说道:“走吧,回家。今天吃肉末茄子和咸菜湯怎么样?” “好——” 三人声音轻快。 他们走出休息间时,晋湯正在学堂内同几个学生聊天,宁归竹打了个招呼,视线扫过那几个学生,笑着道:“下午就能确定教習的地方?” 晋湯点点头,说道:“他们的学堂会安排得远一点,织衣学堂将在五天后开课。” 宁归竹颔首,“行,我会准时到的。” 双方两句话交流完,宁归竹带笑的视线落到安和身上,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随着家里人回去。 · 经过几个月的学習,纺线学堂终于宣告结业,安和以出色的教导能力,成了纺线学堂出来的第一先生。 作为先生里的‘第一’,安和将在接下来的学堂班中多教导十位学生,而月银也会比其余几位先生多出一百文。当然,如果第一次带的班级成绩不理想,这个‘第一先生’的名头就会给别人,并不固定。 这个制度是宁归竹提的建议,由晋汤细化拍板而成。 也是总共就挑了五个先生出来,不然弄个前三肯定更有激励作用。 · 出了学堂,便不再考虑工作上的事情。 孩子们随着毛茸茸们撒野去了,宁归竹与熊锦州告别奶娘,带着五福进入院子里。 风在屋子里穿过,驱散了初夏的炎热,让人忍不住喟叹出声。 宁归竹抬步进入厨房,问跟在身后的熊锦州:“肉末你放在哪个柜子里了?” “中间那个,上面那扇门。” 宁归竹順着熊锦州的指示打开橱柜门,里面不只有熊锦州提前剁好的肉末,还有茄子、辣椒和咸菜,都是洗干净了的。 孩子如今有了些力气,能扒着东西坐起来了,也导致越发离不得人。 宁归竹和熊锦州便只能这么安排。 ——早上确定好中午要吃的菜,熊锦州结束巡逻回来时,做好部分准备,等他们回来之后,宁归竹就能直接开始做飯,而熊锦州也可以全心全意地带孩子。 宁归竹把菜全部取出来,切好辣椒和茄子,順手揭开陶罐盖子瞧了眼,见里面的米已经煮得差不多了,便用汤勺搅拌了下,对熊锦州道:“火烧大一点,再煮一会儿就倒了米汤煮飯。” “好。” 熊锦州抱着五福在炉子前坐下。 他往炉子里添了些柴,顺手转移了两根燃烧着的柴到小灶台的灶膛中,将火生了起来。 大夏天坐在灶台前面,被灼热的火焰一烤,五福嫌弃地推着阿爹的脑袋,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躲去。 熊锦州:“……” 他只好保持被五福推的姿势站起身来,远离了灶台。 虽说没了明火,但五福还是嫌弃阿爹。 没办法,熊锦州练武,体温本就偏高,小孩的体温也要略高些,他们父子倆这么靠在一起,跟两个火炉贴贴似的。 先前习惯了不覺得,经受火焰一烤,五福就半点委屈都不想受了。 熊锦州叹了口气,把他放到竹篮中。 竹篮里的小被子早就撤去了,现在里面被宁归竹缝了一层布料,以免小崽子不留神被什么东西划伤。 没有大暖炉烤着自己,五福坐在摇篮里,一把抓住角落的拨浪鼓,胡乱晃悠几下,听见咚咚的敲击声就咯咯地笑。 熊锦州一手按着竹篮,一手扶在崽子身后,见他这么开心,不由嘴角上翘。 灶台前,宁归竹也柔和了眉眼。 菜全部弄好,飯也熟了。 宁归竹喊了三个孩子一声,同时将飯菜端上桌,对熊锦州道:“把竹篮搬下来吧,我抱着他。” “没事,我……” 熊锦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归竹笑着打断:“他嫌你热呢。” 练武的人气血充足,冬日里受人欢迎,到了夏日就惹人厌了。别说五福,有时候宁归竹都不想和他靠太近。 熊锦州叹气,“行吧,那我喂你吃?” “可以啊。” 对此,宁归竹并不拒绝。 两人将饭菜准备好时,孩子们也洗完手过来了。 他们也不用照顾,调整好椅子的距离后,两个哥哥先帮妹妹坐好,然后自己也乖乖坐稳,等熊锦州将饭菜放到他们面前。 小五福坐在阿爸怀里,朝着哥哥姐姐伸手。 熊金帛本来端坐着,看见五福伸手,迟疑了下,还是偷偷地将手送到了他近前。 五福一把抓住,嘿嘿笑着。 贼兮兮的,让人想不发现都难。 宁归竹垂眸,看见五福抓着熊金帛的手,便伸手给他松开了,带着点训斥的意思道:“别打扰哥哥吃饭。” 熊金帛抿唇,不好意思地对宁归竹道:“是我伸手让弟弟抓的。” 宁归竹聞言顿了下,顺着他的话道:“是这样啊,那是师父错怪弟弟了,师父跟弟弟道歉。”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金帛无声地弯了弯眼睛。 熊锦州盛好饭坐下,提醒道:“吃饭吧。” “哦,好——” 熊金帛乖乖应声,拿起勺子,先舀咸菜汤。 咸菜是坛腌咸菜,带着浓浓的坛香气,先炒熟肉末,然后放入切好的咸菜碎煸炒,最后添水烹煮。出来的汤香味浓郁,味道独特,又混杂着肉味,他们家大人小孩都挺喜欢这么吃的。 宁归竹抱着孩子不方便,吃了口熊锦州送过来的茄子,示意他帮孩子们夹下菜。 熊茵茵还小,筷子不怎么抓得稳,平日里用得最多的还是勺子,熊金帛熊川水兄弟倆虽然好些,但也就那样了,让他们自己来,得把桌子和衣服都弄脏不可。 熊锦州顺手给三小只夹了些茄子,自己糊弄了一口,继续投喂宁归竹。 茄子油爆之后再同炒好的肉末一起焖上片刻,出来的茄子入味不说,还入口即化,伴着肉末的颗粒感,口感味道都很不错。 吃过茄子,再吃一口拌了咸菜汤的米饭,美滋滋。 宁归竹吃着,含糊道:“锦州你也吃。” “嗯。” 熊锦州应着,又喂了几口后,才放缓投喂的频率,穿插着开始吃饭。 夫夫俩姿态上亲密无间,熊金帛三兄妹早已见怪不怪,五福最感兴趣的还是餐桌上的饭菜,可惜,不管他如何努力,总是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天堑。 小崽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宁归竹两手一拢,稳稳当当地抱住了他。 · 夏日午间的烈阳从不吝啬。 竹林里有风吹过,叶片簌簌作响,室内的人休息着,半梦半醒间醒来,想起后半日无事,又抱着竹夫人翻了个身。 大脑倦怠着,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崽。 宁归竹一下子就清醒了,半撑起身子发现熊锦州还在家,就又困倦地躺了下去,打着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熊锦州道:“我差不多要去县衙了。” “哦……”宁归竹坐起来一些,靠在床头,“把孩子给我吧。” 熊锦州应了声,抱起换下长袖长裤的五福,放在了宁归竹身边。 五福还在睡着,额头上的碎发已经被汗湿了,皮肤接触到偏凉的竹席,蹙起得眉头不由松开些许。 宁归竹托腮瞧着,说道:“要不要弄块布过来给他垫在下面?竹席对他来说会不会太凉了。” 经历过现代夏季四十度左右的高温,如今的夏日对宁归竹而言并不算炎热,也因此——总有种冷叫阿爸觉得你冷。 熊锦州说道:“天热呢,而且多躺一会儿,竹席就不凉了。” 宁归竹想想,又觉得也是。 安顿好睡着的五福,熊锦州弯腰凑到宁归竹面前,在他眉心处亲了一下,道:“那我先去上值了,有什么不着急的事的话,就等我回来再弄。” “我知道。”宁归竹拉着熊锦州的手,脑袋扬起,亲了回去,“你好好上值,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点河虾,我有点想吃了。” “好。” 夫夫俩恋恋不舍地告别完,熊锦州离开了。 宁归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便又去瞧了瞧家里另外三个。 三小只跟他养成了午睡的习惯,现下也多了几分懒怠,正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聊天,看见宁归竹进来便下意识坐了起来。 “没什么事,你们继续躺着也行。”宁归竹这么说着。 然而三人还是乖乖地坐了起来。 宁归竹只好快速检查完三人后背的出汗情况后,将他们的布巾放到旁边桌子上,叮嘱了两句一会儿出去玩不准离开竹林范围之类的话,就回到了卧室里。 五福还在睡着。 宁归竹随手拿起床头的书,懒洋洋地坐在床上,大长腿一伸,挡住了大半的边沿。 外面,渐渐有了些小孩的玩闹声,宁归竹听了一耳朵,发现他们是在前厅里跳绳,嘴角不由往上扬了几度。 前厅有屋顶遮阳,风过时更是清爽。 最重要的是,他们待在家里玩的话要安全许多,宁归竹至少不用时刻惦记着几人。 心情正好,身边的五福揉着眼睛醒了。他嘴巴一扁,还没来得及哭呢,就看见了阿爸的脸,于是便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伸着手要抱抱。 宁归竹不抱他,笑着逗小孩儿,“你喊阿爸,阿爸就抱抱你。” 才四个多月的小宝宝哪里会叫人,见阿爸不来抱自己,顿时就急了,伸着小手扒拉着宁归竹,试图往他这边爬。 可惜,他实在是太小了点,爬也爬不利索,挪了没两下就趴窝了。 宁归竹这才笑着伸手抱起小孩。 五福趴在宁归竹怀里,还是没忍住,愤怒地“呀!”了一声,仿佛是在骂人。 宁归竹脾气好,不跟话都说不了的崽子计较。 他带着五福走出卧室,躺在了前厅角落的躺椅上,给五福调整了下姿势,方便小家伙去看玩闹的哥哥姐姐。 · 宁归竹不用上值的日子里,孩子们也会放个短暂的小假。 在他们下午回家之前,宁归竹给三人布置了一些功课——主要是背诵相关,说好收假后上课检查后,这才放过几人。 来接孩子们的是熊锦平,他每日要送豆腐,送完最后一批回家时,正好带上三人。 宁归竹笑着对熊锦平道:“大哥,我们这回放假就不回去了,家里还是得拜托你们继续照看。鸡鸭生的蛋家里留着吃吧,天热,攒着容易坏。” 熊锦平闻言,却是道:“坏不了,我隔两天带一回就是,自己家有鸡鸭,没必要在外面买蛋吃。” 宁归竹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他想的是:“鸡鸭都是你们和爹娘照顾的,也该留着些鸡蛋吃。” 熊锦平好笑又无奈,“你送东西给我们时总说家里人不计较这些,怎么一反过来,又开始计较这些琐碎了?” 宁归竹哑然。 难得将宁归竹给噎住,熊锦平笑着将事情拍板,顺手把留出来的豆腐塞到他手里,喊了三个孩子一声,带着他们回家去。 宁归竹看着手里的豆腐,笑着摇了摇头,也回到了屋里。 五福趴在躺椅上,好奇地:“咿呀?” “是大伯呀。”宁归竹与他聊天,“大伯给了我们豆腐呢,崽崽喜不喜欢?”说完,又恍然大悟般:“哎呀,阿爸忘了,我们崽崽还吃不了这些呢。” 也就是五福听不懂人话,不然这会儿该气哭了。 宁归竹嬉笑着逗完孩子,先将豆腐送到了厨房里,然后才出来带五福。 不会爬不会走的小宝宝乖得很,就在躺椅上扭着脑袋用视线追随宁归竹,见人出来便欢喜地上下拍手蹬腿。 宁归竹拖了条凳子坐在旁边,伸手扶着五福坐了起来。 不用继续躺着,五福越发欢喜,小手挥舞着,拍打在宁归竹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奶娘进来听见这动静,不由道:“这孩子力气可真大。” 宁归竹和人打了声招呼,也笑着道:“他们一家子力气都大,估摸着五福以后的个子也不会小。” “那挺好,个高力气又大,都不怕被欺负了。” 大概是陈县令和吕天骄特意挑选过,奶娘偶然透露出来的,对女子哥儿的态度很投宁归竹的喜好。 脾胃相投,宁归竹与她便相处得挺好的。偶尔做了味道不错的吃食会给人送些过去,也会叫人过来同吃。 现下听人这么一句,宁归竹眉眼弯弯,去逗五福:“听见没,我们五福要长得高高大大的才行,你阿爹那样就挺不错。” 奶娘:“……” 她欲言又止,到底没忍住:“那还是没必要。” 熊锦州的身形在男子中都是高大壮硕那一批,若非相处过,真心会觉得他是个煞神来着,孩子日后怕是会被人孤立。 可不是人人都有熊捕头那样乐在其中的好心态。 宁归竹从她的欲言又止中看出没说完的含义,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说道:“也真说不定他会是个什么性子,反正现下瞧着,是随他阿爹不爱读书的。” 闻言,奶娘想起五福一听三兄妹背书就昏昏欲睡的样儿,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安慰宁归竹:“可能大点就好了。孩子就是这样,小时候跟长大后截然相反的都有。” “也是。” 说笑着,将孩子交给奶娘喂奶,宁归竹视线飘忽地避开对方,随口找了个由头离开。 在厨房里转了圈,宁归竹顺手煮上米饭,想起菜园子里的茄子已经可以吃了,便从橱柜中取出熊锦州中午买的肉,洗干净血水后开始剁肉末。 奶娘喂饱孩子,整理了下衣襟,抱着孩子进入厨房,随口问道:“今天准备做些什么?” 宁归竹答:“菜地里的茄子可以吃了,我炸一点茄盒吃。” 又是一样没听过的菜。 奶娘现在听宁归竹弄不认识的菜,都快要习以为常了,不过她还是保持礼貌地不追问。 她不问,宁归竹却没有隐藏吃食方子的习惯,剁着肉,顺口就将茄盒的做法说了个大概,奶娘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 有时候是真不明白宁先生为什么会这么大方。 宁归竹剁好肉末时,熊锦州下值回来了,进门见奶娘抱着孩子,宁归竹在忙活,便伸手去接宁归竹手里的刀,笑着与两人闲聊起来,“今日五福乖不乖?” 以孩子为话题开头,不管是宁归竹还是奶娘,都有不少的话能说。 宁归竹歇了会儿,准备去弄其他食材,同时对奶娘道:“赵嫂子,今儿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奶娘笑着摇头,提醒道:“今儿是我回家看孩子的日子呢。” 她小孩只比五福大两个月,宁归竹瞧着母女分别,心中难受,便在闲聊时主动提出每隔几天,奶娘就能回去看看孩子,若是遇着夫夫俩的假期,她也可以得个一两天的假。 这会儿奶娘提起,宁归竹恍然,便也没再强留,笑着伸手:“孩子给我吧,你早点回去,也能多陪陪小孩。” “谢谢宁先生。”奶娘欢喜着道谢,又道:“回来我给你带我婆婆做的酸豆角。” 宁归竹闻言,也高兴起来:“那感情好,酸豆角下饭。” 双方告别,宁归竹送走奶娘后,看见家里猫狗凑在宁佛奴坟包前嗅闻,不由骂了句:“散开散开,一群捣蛋鬼,非要往这儿凑,人家要是怕你们怎么办?!” 他骂是骂了,但没动真怒,四只毛崽子跑开一段后,还停下来扭头瞅他,像极了挑衅。 宁归竹:“……” 坏猫,坏狗。 第165章 第 165 章 做淀粉 肉末剁好。 五福落到了熊錦州手里, 然后在小孩抗拒之前,熊錦州将他放到了竹篮中。 小家伙在竹篮里坐好,又开心起来, 挥手拍打身边的玩具。 宁歸竹准备好茄盒, 听见声音偏头瞧了一眼,正好看见他又拽住了小熊啃咬, 不由轻声笑了下, 说道:“希望明天是个太阳天,这小熊该拆开洗洗了。” “也不用想着一天就弄好, 晒不幹就后天再晒,孩子晚上跟我们睡就是。” 小五福睡觉有点毛病,要么抱着小熊玩偶, 要么就要黏着宁歸竹或者熊錦州,要是都没有的话,他困得哈欠连天都不会睡。 宁歸竹应了一声:“也可以。” 反正那个玩偶是非洗不可的——五福时常抱着它啃,稍微少洗个两回,玩偶小熊就是完美的细菌培养皿了。 说话的时间里,宁歸竹将豆腐切成小块,放到水中浸泡着, 旁边就是做茄盒剩下的肉末, 一会儿可以用来做油豆腐酿肉。 灶膛中生火,鍋中烧热油,先将茄盒放进去炸至两面金黄, 撈出沥油的时间里,将豆腐块撈出,甩掉水分放入油鍋中。 水接触到滚烫的热油瞬间迸溅开来,宁归竹快速后退了两步, 又抬头看向熊錦州和孩子的方向,见两人离得都比較远,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到油鍋中。 水分炸幹,鍋里恢复平静。 宁归竹回到灶台前,轻轻翻动豆腐块,等待豆腐块炸到表面金黄发酥时,才撈出放到旁边控油晾凉,而已经出锅有一会儿了的茄盒,则再次入锅复炸。 茄盒炸好后就可以吃了。 宁归竹将其全部捞出放在旁边控幹油分,顺手将灶膛中剩下的柴火块转移到另一个灶台内,看看已经准备好的两个菜,托腮问熊锦州:“虾明天早上吃?” “那我倒盆里养着去,死了就不好吃了。”熊锦州说着,一手捞起五福,再拎上他带回来的小木桶,往厨房后面走去。 宁归竹看五福在他怀里嫌弃推脑袋,无声地笑了下,起身拿了筷子,将准备好的肉馅塞到炸出来的豆腐块中。 豆腐酿肉很好做,将有肉的那一面朝下煎至变色后翻回来,调上一碗料汁倒进去,煮开后退出大部分柴火块,留小火焖煮。 退柴这一步当然是熊锦州幹的,他一弄完,就马不停蹄地将孩子放回了竹篮里,抬手摸了把侧脸,轻啧:“竹哥儿,五福又该剪指甲了。” 宁归竹闻言回头看他,问道:“他抓疼你了?讓我瞧瞧。” 熊锦州便朝他这边偏了下身,宁归竹快走两步来到近前,定睛一瞧,男人侧脸上多了好几个月牙形的凹坑,瞧着还红得厉害。 宁归竹轻轻吹了吹,蹙着眉道:“一会儿吃完飯就给他剪,你等下先去洗澡,洗完出来抹点药。” 熊锦州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没忍住,在他唇上印了一吻,然后在宁归竹的瞪视中笑吟吟地道:“什么药都比不上你这一口仙气,我这会儿都感觉不到疼了。” “……”宁归竹轻哼,“我就说你油嘴滑舌吧。” 熊锦州闻言挑眉,不应这个评价。 两人说着话,发觉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便将视线落了过去。 五福抬着脑袋,黝黑圆亮的大眼睛瞧着阿爹阿爸,如同黑曜石般耀眼夺目,存在感还挺强。 宁归竹点了点他的额头,“不乖,怎么能欺负你阿爹呢。” “噗!” 五福吐泡泡。 宁归竹收回手,评价:“脏崽。” 熊锦州笑着捏起口水巾,擦掉五福嘴边的液体,将重新变得干净的宝宝送到宁归竹面前,“来,亲亲你阿爸。” 宁归竹佯装躲避,但当孩子被送到近前时,他还是停下来,笑弯了眼睛。 · 锅里还焖着菜,他们玩闹片刻就分开了。 宁归竹小跑去后面菜园子里掐了几根细葱回来,冲洗干净后,用刀快速将其切碎,揭开锅盖直接撒在了豆腐酿肉上。 碧绿点缀其上,本就浓郁的气味中,又多了些葱香。 罐里的米飯早就去水焖熟了。 宁归竹讓熊锦州看着孩子不用管,他用抹布垫着,将瓦罐从灶台转移到了餐桌上,然后端菜上桌,摆好碗筷。 他站在旁边盛飯,熊锦州抱着孩子,在远离瓦罐的位置坐下。 宁归竹将饭放到熊锦州面前,坐下来后,伸手朝小五福拍手,“五福来,阿爸抱抱。” 熊锦州见状,垂眸去看怀里的小孩。 小五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着宁归竹前倾身体。 “小崽子。” 熊锦州没好气地哼了声,将五福往前送,两只手松开后也不忘护在旁边,以免宁归竹出现手上忽然失力的情况。 宁归竹给五福整理了下头发,笑着说道:“没办法,谁讓阿爹热呢,对不对呀五福~” 五福超级配合:“呀!” 宁归竹听了,止不住地笑。 熊锦州的嘴角不由也跟着上翘,从碗里夹了一块豆腐酿肉到宁归竹碗里,又拿了个茄盒,送到他面前。 宁归竹偏头,就着熊锦州的手咬了一口,含糊道:“今天没汤,你吃自己的就好了,不用喂我。” “嗯……”熊锦州随意应着,“我只是想喂而已。” 跟有没有汤,是否怕五福打翻碗没关系。 宁归竹抬眸,视线撞入熊锦州的眼眸中,他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心头却是甜蜜蜜的。 一个茄盒就几口的量,等宁归竹吃完大半后,熊锦州便收回手,将剩下的丢进了自己嘴里,端起碗给宁归竹喂了口飯,又给他夹菜吃。 宁归竹顺着吃完,才再次示意熊锦州自己吃。 喂饭这种事,一两口是甜蜜,多了就有些奇怪了。 而且还影响熊锦州吃饭。 熊锦州倒是没这种感觉,不过宁归竹坚持,他也就放下了碗筷,又往里夹了块豆腐酿肉和茄盒。宁归竹调整好怀里小五福的姿势,空出一只手来伸手拿筷子。 茄盒外酥而里嫩,汁水丰盈美味,豆腐酿肉吸饱了汤汁,肉馅带着些Q弹,一口下去,满嘴鲜香。 宁归竹吃着饭,偶尔要留意一下五福伸出的小手,这进食速度就慢了许多,他便与熊锦州闲聊道:“也不知道大嫂这几日有没有空闲,我想同她一起洗点淀粉出来。” 熊锦州道:“地里的麦子都收回来晒好了,闲暇时间应当是有的。”又问:“你说的这两样能做的吃食多吗?” “还行吧,怎么了?” “下午有几个人找到我这儿,说是想趁你休息学些吃食手艺。” 同刚开始没什么人关注工学堂,连学生都是没有后路的自梳人不同,如今工学堂内的情况被无数人关注着,宁归竹自然也在其中。 求稳的人想要跟随宁归竹学些手艺,学得好的能成为工学堂的先生,学得一般,也可以进陈县令安排的地方劳作换取月钱。 敢于冒险的人则想学一手吃食手艺,若是做得好了,不说发家致富,也能大幅度提高家里的生活状态。 宁归竹吃了一口菜,问道:“品行怎么样?” “认识快三年了,有点斤斤计較,但大体上没什么毛病。” 以宁归竹的视角来看,现在的百姓日子都过得一般,谁都有些斤斤计较的毛病在身上,能讓熊锦州这么提一句,可能不是‘一点’。 他思索着,又觉得这也不是啥大毛病,最多也就一日师徒罢了。 “用玉米和红薯洗淀粉的话,中间多少有些损耗,不太适合用来做摊贩生意。你让人去山上找些木薯回来吧。” 同样是洗淀粉,山上得来的木薯,性价比就要高许多。 “木薯?” “呃,也叫树薯,有吗?” 熊锦州一时想不到对应的植株,便说道:“你晚点画张图,我给人拿过去,让他照着找找。” “也行。” 三言两语说好教人手艺的事情,夫夫俩又聊了些琐碎事宜,这顿晚餐才宣告结束。 熊锦州动作利落地收拾干净餐桌,将竹篮摆回了桌上,宁归竹把热乎乎的小暖炉放回竹篮里,扯了扯贴身的衣衫,“你们父子俩都热人。” 也不知道他们体内哪来得那么多火气。 熊锦州听见宁归竹的话,第一反应却是笑着道:“要不以后也随我练练?” 宁归竹:“……” 他睨人一眼,“然后咱们三个对着淌汗?” 熊锦州就乐。 · 提起洗淀粉后的次日午时,宁归竹便去寻了王春華。 王春華刚卖完今日份的豆花,正在收拾那些工具,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要带回去的,还有一些可以洗了放到铺子里面,明早去取就好。 看见宁归竹来,她问:“是想吃豆花了?怎么不让老二一早过来拿,这都没了……” 宁归竹笑道:“就是掐着大嫂你们忙完的时间来的呢。” 一听这话,便知道他是有事了。 熊锦平接过王春華手上的東西,让人随宁归竹聊去。 王春華便拉着宁归竹,往旁边走了两步,往详细些问了问。 宁归竹就把弄淀粉的事情说了。 这事从冬到夏,被各种事情拖延着,宁归竹不做一回出来,每次炸東西时都得在心里嘀咕两句。 王春华听了就道:“我这几天下午都还算空闲,你要是今儿没事,那我直接跟你回去弄?” “好啊!” 宁归竹高兴地点头。 王春华就回到熊锦平身边,动作利落地帮着把東西都收拢好,说道:“你等下带些玉米和红薯过来,我跟竹哥儿学着做些淀粉。” “行。”熊锦平点头,“要不要让娘也来?” 王春华看向宁归竹。 宁归竹道:“娘没事的话就来呗,要是忙就不用了,今天不用做太多,我跟大嫂忙得过来。” “好,我知道了。” 摊位上的东西都收拾好,要带回家的由熊锦平用牛车拉走,剩下的被宁归竹和王春华拿回了家,等回头洗了送到铺子里去就行。 “竹哥儿,我们先弄什么?”王春华把要洗的东西放到盆里,端到了厨房后门的位置,又问:“五福呢?睡了?” “嗯,刚喝了奶,估摸着能睡一个时辰。”宁归竹说完,才回答前一个问题:“咱们把玉米泡上,先洗红薯淀粉吧。” “成。” 确定好做事的顺序后,两人就开始忙活了。 等熊锦州回到家里时,他们正在厨房后头搓洗红薯,熊锦州探头瞧了瞧,问道:“还有多少,我来?” “不用,就两个了。”宁归竹道,“你把饭煮上。切点肉丝肉末,去菜园子里摘点豆角辣椒回来,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熊锦州想了下,“好久没喝紫菜蛋花汤了。” “那就把菜备上,一会儿我来弄。” “好。” 熊锦州应声走进厨房,又听宁归竹在外面道:“去看看五福睡得咋样了。” “知道了——” 熊锦州先淘米煮了饭,这才进了卧室。 五福睡在他们俩的大床上,被子卷成长筒挡在边缘处,窗边还摆了一排椅子加固,就小崽子现在翻翻身,最多拱一段的本事,根本就摔不下来。 熊锦州拉开一条凳子,凑近瞧了下。 五福呼吸平稳,根本没察觉到阿爹的到来。 熊锦州微微弯腰,将他被薄汗浸湿的头毛往后拨了拨,又伸手摸了下崽子后背,见夹着的布巾也湿了,便换了条干的。 将椅子恢复到原位,熊锦州这才按照宁归竹先前所说的,去准备需要的食材。 在他忙活的同时,宁归竹和王春华终于洗完了红薯,起身时腰腿都是僵的。两人倒了水,配合着将洗干净的红薯和泡着的玉米粒提到了前厅的位置。 熊锦州放下刀,帮着搬了一下。 “还有什么要搬的没。” 宁归竹揉胳膊,“我记得门房屋里有石磨和石臼来着,都给搬过来吧,我们等下在前厅弄。” 前厅这边没什么东西挡路,穿堂而过的风也比较大,干活时多少能得些凉爽。 “好。” 熊锦州去搬石臼石磨了。 这个院子里的生活工具都是陈县令让人准备好了的,在门房屋里搭了个架子,放着各种工具,石磨石臼这一类重的就摆在最下层。 夫夫俩正式入住之后,也没有请门房,后来小河村的房子扩建,就把里面的床搬到了村里,这边彻底沦为储藏间,也就叫法没变。 东西让熊锦州去搬了,宁归竹和王春华回到厨房里,各自端了碗水坐下来歇息。 夏日里干活是动不动就一身汗,但坐在厨房里,感受着从风窗吹进来的凉风,又很快舒爽起来。 歇过气,宁归竹起身,先看了看瓦罐里煮着的米。 他开始忙活,王春华便也跟着起身,见案板上的肉末还没有剁好,就拿起刀繼续忙活。 熊锦州搬出石磨石臼后进来,见两人又开始忙了,便解释了一句,“那两样好多灰,我提桶水去洗洗。” “知道了。”宁归竹应声,“你弄完也歇会儿,这里没什么事了,很快就能吃饭。” “好的。” 天热先弄汤。 紫菜蛋花汤花不了多少时间,宁归竹很快准备好放在旁边,然后把豆角末放入锅中翻炒断生,再加入肉末一起炒制,同时调味。 很快,豆角炒肉末出锅,准备弄辣椒炒肉。 辣椒炒肉大火炒熟加调味炒香后,添些许水焖煮片刻,这样出来的汤汁会很下饭。 饭菜都备好,上桌,三人坐在一起吃饭。 豆角肉末脆爽清甜,辣椒炒肉末越嚼越香,紫菜蛋花汤清淡美味。配着这样的菜肴吃饱饭,再单独舀上一碗汤慢慢喝着,整个人从心到身都是舒坦的。 饭后,熊锦州去洗碗收拾厨房,宁归竹和王春华脱了外衣,开始舂红薯。 石臼足够大,一次性丢五六个红薯进去,将其全部舂碎后,再放入新的红薯,等到不太好繼续舂时,便用木瓢舀出来,放水桶里泡上。 熊锦州收拾好厨房出来,挽着袖子就要过来搭把手。 宁归竹躲开他伸来的手,说道:“你进去抱着孩子睡觉去,下午还要上值呢,没精打采的让人瞧见了不好。” 熊锦州迟疑两秒,还是应了。 虽然大部分的巡逻时间里,他都是带着人在街道上乱逛,但遇到意外情况的时候也不少,状态不好的话可能就没办法及时反应过来。 宁归竹便催着人进去,王春华也笑道:“快去吧,你带着孩子多睡一会儿,还省了我们分心呢。” 他们催着,熊锦州进卧室睡下。 王春华和宁归竹又忙了会儿,熊锦平就带着玉米红薯和柳秋红来了,看见他们两个干得热火朝天的,柳秋红让熊锦平把东西卸下来,她则大步来到两人身边。 两人同柳秋红打了声招呼。 柳秋红摆摆手,随口问道:“这些东西要怎么弄?” 宁归竹大概讲了下。 “哦,就是说这些舂碎了的,也还得放到石磨里磨?” “是。” 王春华也是第一次听后面这步,闻言就道:“那竹哥儿你跟娘去磨红薯,这边我来舂吧,就一根棒子,两个人也不好动作。” 宁归竹想想也是,便顺着王春华的话,和柳秋红忙活起来。 熊锦平将带过来的两筐红薯玉米放到前厅角落,和他们三个打了声招呼,便驱使着牛车回家去了。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他得送两趟东西才行。 天热,这个点送的是下午就要用的新鲜豆腐,以及比较耐放的豆干豆皮。然后傍晚再送两回新鲜的,给人第二天早上用,等明天上午再会送上两回新鲜豆腐给人做菜。 这样散开送是费事一些,但熊锦平也可以分散着收拾下家里的琐事,体感上反倒轻松方便许多。 没管离开的人,三人一起忙活,将准备的红薯都收拾了出来。 王春华和柳秋红配合着,搬出家里的陶缸清洗干净,宁归竹在陶缸上搭了两根洗干净的木棍,又放上笸箩在里面铺好麻布。 之后便是用布袋装着红薯渣,开始揉搓。 “这些水都要从上面过一遍,再落到缸里面去,袋子里的红薯渣要一直揉,揉到不出水后,倒进新的水里搓洗,然后揉第二回。两回揉完,剩下的渣滓就可以用来喂牲畜了。” 柳秋红听着感觉不难,率先道:“我来试试。” 常年干活,她手上的力气很足,不一会儿就揉了一袋子红薯渣出来。 正好王春华和宁归竹在旁边重新摆了盆、添了水,这些渣滓便倒了进去,由两人揉开。 再次揉出来底水依旧是带着乳白色的,一瞧就还有不少淀粉在里头,宁归竹捞起一捧偏白的水,朝着两人笑道:“这水沉淀晒干后,就是咱们要的东西了。” “沉淀要多久?”王春华问道。 “一般一个晚上就成,不过这回的咱们一起弄,今儿准备好,沉淀到明天中午,再一起来收拾。” “那行。” 再简单的东西,能跟着宁归竹做一遍,她心里也会更有底些。 之后王春华也试着揉了两回红薯渣,确定上手之后,三人便商量着,由柳秋红继续揉红薯渣,宁归竹带着王春华,开始弄玉米淀粉。 家里的玉米都是干玉米,泡了这么久也不见软化多少,便只能照着红薯的步骤来。 用漏勺将玉米舀到石臼里,先舂碎,等玉米粒明显碎成小块,就捞出来丢回水里,继续舂下一把。 他们忙忙碌碌,熊锦州睡了醒来。 等他带着哭哭啼啼的五福出来时,三人已经忙得胳膊都酸了,正各自端着碗水坐在旁边休息。 熊锦州看见柳秋红,喊了一声娘,又问宁归竹:“有热好的乳果汁吗?” “有。” 宁归竹起身,往厨房去。 熊锦州朝剩下的婆媳俩点了点头,跟上宁归竹的步伐。 先喂崽,喂完崽再上值。 第166章 第 166 章 肚兜 多次研磨过后的红薯渣和玉米渣反复淘洗, 洗出来的水全部过滤到大缸中,沉淀整整一夜。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缸里的水就清澈了许多。 寧归竹仔细瞧过, 听见院门打开, 抬头看去。熊錦州大步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足有手臂长的大竹筒, 大旺二彩跟在他后面, 脚步乐颠颠的,看见寧归竹便热情地凑了上来。 寧归竹笑着摸摸两只狗的脑袋, 问熊錦州:“买了多少?” “二十條。” 昨晚忽然想吃炸酥鱼,但等夫夫俩走到码头时,几家鱼店的小河鱼都卖掉了, 只好今天一大早去买。 “锅里的红薯粥差不多了,咱们快点,把小鱼收拾出来,晚点五福该醒了。” “嗯。” 夫夫俩来到厨房后面,盆中已经放了清水,熊錦州打开竹筒盖子,将里面中指长的小鱼倒进盆里, 寧归竹回厨房拿了之前收拾龙虾专门买的剪刀出来。 “给我吧。”熊錦州抬手接过。 宁归竹搬了條小凳子坐在他旁邊, 托腮道:“这些小鱼大小好匀称啊,花了多少钱?” 熊锦州:“特意挑的,一文钱一條。” 小河鱼没什么肉, 而且夏天稍微花点心思,就能从河里捞出一大堆来,花钱去买的人不多,这些都是打鱼人捞大鱼时顺帶弄出水的, 价钱就很低。 不过便宜仅限于一條一条买,相较于夫夫俩这样一次性买二十条,大部分人更乐意花这个钱去买肉。 宁归竹看了会儿,便起身道:“我进去准备下其他的東西,你弄好了记得再洗一回啊。” “好。” 熊锦州一只手拿着剪刀,另一只手捞出河鱼,飞速在河鱼身上开了个口子,抓着河鱼的手指一用力,就将里面的内脏挤了出来,他抓着鱼在水里荡了两下,丢进旁邊的碗里。 小河鱼收拾起来很快,厨房里,宁归竹也就是切了点姜蒜,顺帶取出辣椒粉和食盐,放在灶台上方便随时取用。 锅中热油,小河鱼入锅,中火慢炸。 河鱼都不大,表面很快就变得金黄酥脆起来,宁归竹心里估摸着时间,感觉内里熟透了之后,夹出一条偏胖的酥鱼放在旁邊的盘里,“锦州,你尝尝看熟了没。” “嗯?好。” 熊锦州起身过来,也不怕烫,直接捏着鱼尾吃了口。 酥鱼从头到尾都是酥脆的,这种小河鱼没有鱼腥味可言,因而即使什么都没放,纯靠油炸香就已经很好吃了。 熊锦州微微偏头哈着气,缓解掉酥鱼身上的烫意后,才咀嚼着含糊道:“熟了,很香。” 宁归竹便动手将剩下的给盛出来。 熊锦州吃完嘴里的鱼,吹了吹手里剩下的鱼身,送到宁归竹嘴邊:“吹凉了的,尝尝。” 他特意留下了最胖的那一节鱼腹,宁归竹一口下去,尝到的先是外表的酥脆,然后是内部鱼肉的软嫩清甜,很是美味。 “好吃,剩下的你吃了,再去看看粥,我给调个味。” “好。” 锅中留底油,放入姜蒜炒香,再把小酥鱼放进去,然后加入提前备好的辣椒末。 辣椒的香味迸发出来,均匀地落在每一条小酥鱼身上,出锅。 熊锦州盛出两碗红薯粥放在桌上,又打开橱柜,夹了两块腐乳出来,放到桌上。这是家里今年年初做的,给他们送了两罐子,目前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放在地窖里面。 两人坐下,筷子直奔小酥鱼而去。 酥鱼表面是咸香的辣口,帶着点姜蒜的滋味。喝上两口粥,再吃一口小酥鱼,美得人浑身冒泡。 等到小酥鱼吃完,掐着量煮的红薯粥还剩下小半碗,两人就着腐乳给吃了个幹幹净净。 饭后,熊锦州洗碗收拾厨房,宁归竹给猫狗骡子准备好早餐,又去井边提了些水出来,浇菜。 等到忙完这些,时间也还早。 夫夫俩搬了条凳子坐在天井中,就着夏日早晨的凉爽闲聊着。 · 太阳渐渐上升,熊锦州去县衙里上值。 宁归竹一个人坐了会儿,没什么意思,起身瞧过缸里沉淀着的两种淀粉,想起剛剛收拾小河鱼时挤出来的鱼内脏,便出院子拿了竹节碗回来,将鱼内脏全部归拢进去后,重新放到了竹林里。 轉过这一圈,卧室里的五福也醒了,正嗷嗷哭。 宁归竹进去抱崽崽。 也不知道是每个小孩都这样,还是熊家的小孩天生气血充足些,五福就跟个小火炉似的,在凉爽的夏日早晨,也依旧睡出了一身汗来。 宁归竹抽出他背后的布巾,换上一条幹净的,又检查了下崽崽的尿布,干净的。 “阿爸在呢,不哭不哭哦,咱们去喝果汁好不好呀~” 五福依偎在宁归竹肩头,还是扁着嘴呜呜哭。宁归竹听着忍不住地叹气,指尖摸进五福的衣摆,摸了摸他后背。 感觉又要出汗了。 宁归竹嘀咕着:“是不是该给你穿肚兜了?” 老这么热也不是个事啊,孩子难受不说,衣服背巾经常被汗水打湿的话,湿疹痱子都是躲不掉的。 小崽子还在哭,宁归竹哄着,考虑到刚睡醒的时候身体是会比较燥热的情况,他还是先帶着五福出了卧室。 灶台上温着乳果汁和热水,宁归竹单手抱住五福,偏身舀了些热水出来,将小孩的洗臉巾放进去,端起盆快速来到桌边。 放下盆,宁归竹单手拧干洗臉巾,给五福洗干净哭得黏黏糊糊的小脸,又淘洗好帕子,给他擦了擦身上。 可能是汗水带来的粘黏感被擦没了,五福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瞧着还有点可怜。 带着他不好洗巾帕,宁归竹将東西放在一边,又端了乳果汁过来,慢慢喂了让他先垫垫肚子。 大概过去小半个时辰,奶娘如约到来。 宁归竹将五福交出去,开始清洗巾帕碗勺。 · 不用上值的日子是很清闲的。 熊锦州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奶娘只要没有放假,就会一直在这边带五福。最让宁归竹惊奇的是,这奶娘居然还知道给孩子活动四肢,像是现代给孩子做操一样。 虽然瞧着和他看过的短视频不太一样,但他又不是专业的,瞧着五福没觉得不舒服,就随奶娘去了。 在太阳升高,气温逐渐升起来的时候,宁归竹站在阴影处,想起早上考虑的问题,就问了奶娘一句。 奶娘闻言,伸手摸了摸小孩后背,说道:“五福出汗也还好,不过想要换的话也可以换,但早晚还是得穿长袖长裤,孩子还小,热一点比冻着好。” 热一点也就出出汗,穿得太薄,要是感染了风寒,后果就严重了。 说到这,奶娘又补充了一句:“白天睡觉也得穿上,孩子睡觉时最容易被邪气侵入。” 宁归竹闻言也没觉得麻烦,点点头朝奶娘道了谢,进入卧室里打开一个小的竹篮盖子,从里面取出一只青色的肚兜出来。 家里好布料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当初送给宁归竹的,颜色自然也以他日常的风格来,多淡色、亮色。 肚兜是宁归竹怀孕后期,精力没那么充足后做的,但也被柳秋红和王春華带回去,多次清洗晾晒过,手感很是舒适。 看宁归竹带着肚兜出来,奶娘抱着孩子,给五福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只剩用宽布条束在身上的尿布。 宁归竹见了,又退回卧室里。 奶娘疑惑:? 很快,宁归竹再次出来,手上多了一条开裆小短裤。 重新给孩子穿戴好,奶娘抱着五福瞧了又瞧,笑着说道:“你弄的衣服花样是真多,我就没见过几回重样的。” 宁归竹整理了下肚兜的带子,笑容中多了些无奈,“他长太快了。” 怀孕的时候满心期待着小崽子,再加上这几个尺寸的衣服,宁归竹做着特别顺手,一不小心就多了点。 奶娘闻言,根本止不住笑。 · 临近中午。 王春華卖完豆花过来,看见奶娘带着五福在院子里轉悠,跟人打了个招呼,进屋寻宁归竹。 宁归竹在书房里,看见王春華,便提高声音喊了声。 “在弄什么?”王春華驻足询问。 宁归竹道:“学步车的图纸。” 这个时代的孩子也是有‘学步车’的,但模样和现代推车相似,周围也没什么防护,宁归竹有些不放心,便琢磨着画了图请木匠做。 这東西的名字简单明了,王春华听了忍不住笑宁归竹:“孩子连爬都不会呢,你就开始琢磨走路的事情了。” 宁归竹存好笔墨,笑着起身,“提前准备着又不碍事,总好过他要用时,才紧赶慢赶地催着木匠做。” “倒也是。”王春华点头,“那坐轿买了吗?” “同木匠订了,在做呢。” 坐轿就是小孩做的椅子,四周和下方都做了围栏,正面有块桌板,吃饭放玩具都很方便,下方还有木制轮毂,可以推着走。 東西是个好东西,价钱上自然也不便宜,若非是宁归竹,王春华问都不会问这一句。 听他说订了,王春华就点点头,转而说道:“咱们弄淀粉?” “行啊。” 淀粉沉淀了六七个时辰,宁归竹拿了笸箩出来,又在里面铺上大小合适的棉麻布,然后同王春华一起,将缸中的水都舀了出来,倒在天井里。 水流顺着隐藏的缝隙进入地下水道中,缸里很快就只剩下一层洁白的淀粉。 这些,就是要晒的部分了。 王春华和宁归竹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就将淀粉给取了出来,铺在笸箩里。 宁归竹整理着淀粉,说道:“之前教的菜里面,不是有很多裹面糊炸着吃的嘛,之后就能换成这个了,菜在里面过一遭,表面带上了淀粉就能炸。” 王春华道:“不用弄之前那么多?” “不用。”宁归竹摇头,“还有些用淀粉做的吃食,我就只能慢慢琢磨了,加起来数量也不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 “这个不急,你口头上教,我也不敢动手。” 说笑着将东西晒到了院子里,宁归竹抬头看见奶娘抱着孩子,想起来件事,问王春华:“金帛他们三个长痱子吗?” “长啊,哪有小孩不长这个的。”王春华注意到了宁归竹刚刚的视线,还以为是五福长了痱子,让他有些担心,便安慰道:“你要是怕孩子难受,就煮点薄荷水给他擦擦,能舒服些。” 宁归竹道:“五福还没长呢。” 他指了指面前的玉米淀粉,笑着说道:“这东西能做痱子粉,回头我让锦州去弄点药材,做了分些给你,给孩子涂身上就行。” 闻言,王春华高兴起来,“这东西还能当药呢,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家里那份留在这儿,你帮忙做了?” 家里那份指的是昨天熊锦平送来的那些红薯玉米做的,他拿得多,宁归竹又从地窖取了点出来做了,同人说好一边一半。 弄出来的淀粉,也是各自铺满了两个大笸箩的。 这会儿听王春华这么说,宁归竹就笑了,说道:“哪儿需要那么多,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弄个一两罐用着,等快差不多了再做就是。” 他此前是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小孩痱子严重时能有多夸张,王春华却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这会儿便感慨了一句:“三个呢,什么都要多准备些。” 宁归竹想想也是,就道:“那就多弄罐,一人一份。” 王春华点头赞同,又问了需要的药材,说好回头让熊锦平买了,给他们送过来。 淀粉还要晒不短的时间,两人聊得差不多了,王春华就起身准备离开,宁归竹留了两句没留住,出院门时,正好遇着熊锦州回来。 “大嫂?”他下意识看了眼院子里,隔着段距离,瞧见已经空了的前厅,就道:“这是已经收拾完了?怎么赶着大中午的走。” 王春华道:“今儿要去舅舅家,出门前娘交代了,说要是结束得早,就让我过去。” 这里的舅舅自然是指熊家兄弟俩的舅舅。 “舅舅家?”熊锦州疑惑,“什么事啊,还要你赶着去。” 从城里到外婆家村里,这中间的距离可不短。 说起这个,王春华压低了声音,道:“大舅舅先前不是来家里学了盐卤花生去嘛,他家孙子买花生的时候遇着个不错的姑娘。两边都有些想法,就琢磨着今儿去借口水喝,若是可以,再叫媒婆来给他们定亲。这事现在没个定数,娘也是正好回去才知道的,就没准备让你们跟着操心。” 大舅舅家好几个孙儿,适龄的就一个,十五六岁的年纪,性子比较木讷。 这会儿王春华说起,熊锦州还挺意外的,没想到他自己就能找到媳妇。既然如此,那就没留人的道理了,夫夫俩送王春华出门。 再回到院子里。 奶娘也给孩子喂过奶,将人给哄睡了,见他们回来就笑着与两人点了点头,指了下书房的方向,然后离开。 没了外人,也没有孩子打扰。 熊锦州抱着宁归竹深吸一口气,笑着逗趣:“今儿有没有想我?” 宁归竹垂手牵住他,“还好,有一点点。” 熊锦州便高兴起来。 书房睡觉的地方早换成了比较窄的小榻,熊锦州瞧着总感觉孩子躺那儿不安全,就进去把孩子抱了起来,看见旁边换下的肚兜,顺手捞起,问后面的宁归竹:“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五福总出汗,闷着不太好,穿肚兜的话能凉快些,也少出点疹子。” “哦……” 熊锦州抱着孩子往卧室去,笑着问宁归竹:“那什么时候给你自己做两件?这东西确实是凉快。” 肚兜,一款男女老少皆宜的内衣。 宁归竹想象了下自己穿肚兜可能会面临的场景,快速拒绝:“吊带挺好的,也凉快。” 后面那块布能给人增加许多安全感。 听宁归竹拒绝得这般快,熊锦州忍不住笑出声来,带着说不尽的愉悦进入卧室。 宁归竹不随他去了,脚步一转到了厨房。 午饭是面条,今儿没煎鸡蛋,弄的辣椒炒菜做面码,咸辣肉香与面香交织,在燥热的午时吃起来很爽。 吃完饭,熊锦州洗碗收拾厨房。 宁归竹打着哈欠,坐到了前厅的躺椅上,扇着扇子晃晃悠悠。 熊锦州出来见状,问道:“不进去睡?” “嗯,怕下雨。” 夏日雨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要是其他的东西倒也算了,淋湿了摆在前厅通着风还能救回来,偏偏今儿晒的是淀粉,还是足足四个大笸箩,这要是遇着雨,等他们从屋里出来早完了。 熊锦州闻言,拍了拍宁归竹的手臂,在人意会往旁边挪了挪后,躺下来拿过宁归竹手里的扇子,同时给两人扇着风。 前厅不如屋里凉快,不过也时常有风吹过,在这睡还是很舒服的。 宁归竹和熊锦州靠在一起,闲聊着进入浅眠状态,心神却是惦记着外面的。 除了下雨,还有个崽子在房间呢。 熊锦州对睡眠的需求向来是有就可以了,能安心熟睡当然更好,没有也不影响他的精神状态。 因而听见孩子哭声时,他几乎是一下子就醒了过来,速度略快地起身。 宁归竹几乎同时睁眼,过了会儿,判断出来是五福哭了。 他看了眼外面,见还是烈阳高照,孩子又有熊锦州去照顾,便又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熊锦州很快带着五福出来,小崽子已经换上了肚兜,弄脏的尿布放到专用的盆中,熊锦州舀了点水给他洗了洗屁屁,擦干净后才给崽子穿上尿布和短裤。 崽落到宁归竹怀里,见阿爸被‘压’醒,咯咯笑了起来。 宁归竹点点他的小脸,“捣蛋鬼。” 又将视线投向熊锦州,熊锦州道:“我去把他尿布洗了。” 宁归竹打着哈欠挪动身体,“再睡会儿吧,也不着急。” 熊锦州有点经不住诱惑,闻言想了下便道:“那我先简单收拾下。” “好。”宁归竹应声,“回来记得洗手。” “不会忘的。” 熊锦州动作迅速地将尿布内的脏东西冲到了厕所里,然后舀水在盆里搓了把澡豆,将尿布暂时泡进去,仔细洗干净手之后,才回到躺椅边,和父子俩靠在了一起。 · 今天运气不错,是个好天气。 太阳灼热地照耀着大地,身边就是孩子夫郎,熊锦州后半程睡得比较沉,醒来时堪称神清气爽。 他一睁眼,就看见宁归竹正举着孩子,逗小家伙玩闹。父子俩有意压低了自己发出的动静,面上的笑容灿烂而夺目,渲染力极强。 五福最先发现熊锦州醒了,朝着他的方向咿咿呀呀一顿聊。 宁归竹见状,连忙将孩子抱回怀里,轻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咱们怎么商量的?说好了不准打扰你阿爹睡觉。” 五福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熊锦州笑出声来,问夫郎:“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同五福商量的?好让我也学上一学。” “你醒了?” 宁归竹扭头看来,想想自己方才的行为,不由有点恼,“醒了也不出声,也不怕吓着人。” 熊锦州靠近了些,笑着道歉:“是我的错,不该让五福发现得那么快。” “……” 眼见着夫郎自闭不想吭声了,熊锦州笑出声来,在他脸颊上偷了个香,起身去给小崽子洗尿布。 等到熊锦州的身影消失后,宁归竹才气哼哼地捏了下五福的鼻尖,“你发现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啊。” 五福没感觉到不适,顺着宁归竹的手就压了下来,宁归竹连忙抽手,怕硌着这小傻蛋。 自己生的崽,坑爹也没法子。 宁归竹抱着五福起身,在前厅转了转,站在阴影边缘,往外瞧淀粉的状况。 瞧着挺好,估摸再晒个两天,就能收着用了。 第167章 第 167 章(八千、九千、一万营养液加…… 买来的药草仔细碾磨成粉, 分别用油纸包好,然后往惠夷槽中放入晒干的玉米澱粉块,反复碾磨, 直到澱粉失去颗粒感, 再按比例加入磨好的药粉,碾磨搅拌, 再次倒出来的就是痱子粉了。 宁歸竹拿着装满痱子粉的竹筒, 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讓里面的痱子粉铺平后, 在上面蒙上一层轻薄的布料,然后盖紧盖子。 宁歸竹总共做了五份痱子粉,三份是家里三个大孩子的, 两份给五福备着。 剩下的澱粉他没有再磨,而是用手捏碎,将家里的那份放到陶罐中,仔细封好口。等下午熊錦平送完豆腐,就讓他一起将东西帶回去。 自己家那份。 宁歸竹拿起桌上的小陶瓶,红薯澱粉和玉米淀粉各装了两瓶进去,剩下的才是他们自己的。 将布上残留的粉末也仔细收好, 布料全部放入盆中等待清洗, 笸箩收起。 宁歸竹进入书房,取出昨天就写好的方子。 这些方子头一张就是淀粉的制作流程,剩下的都是相关的吃食做法。一式两份, 其中一份用油纸包好,同两瓶淀粉绑在了一起,剩下的则放在竹篮中。 熊錦州回来看见桌子上的东西,问道:“都准备好了?” “嗯, 咱家的收起来了,那几个小的你给送去。” “行。” 今儿回来的点挺早,熊錦州也就没有拖沓,将捆在一起的那一份也放到了竹篮里,拎着东西出去,敲响了不远处的一扇院门。 门扉无声敞开,青年沉默地出现在门口,眼神中透露着一些疑惑。 为了避免被不懷好意的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以至于影响到保护工作,两名玄武卫平日里是不同熊錦州他们来往的,偶尔宁归竹想送点什么东西给两人吃,也大多是他们得了信条自己去拿。 至今为止,宁归竹都还不知道他们的长相和具体住处。 熊锦州将东西塞给他们,说道:“这些是竹哥儿给那位准备的,吃法和做法都在里面。” 玄武卫闻言,点了点头,依旧没开口。 要不是见过两人私底下嘀咕,熊锦州都要以为他们是哑巴了。 这会儿他不说话,熊锦州也不强求,拎着竹篮往陳府而去。 吕天骄随驾后,陳县令成日里不着家,今儿中午又不知道帶着人跑哪个村镇去了,熊锦州就把东西交给了管家,讓人回头跟陳县令说一声。 至于陳县令是马上吃,还是等吕天骄回来吃,亦或是讓人多做点邊吃邊等…… 那跟熊锦州有什么关系呢? 熊锦州脚步轻快地回到工坊,刚进入竹林前的路,就见奶娘笑着出来,看见他还点头打了个招呼:“熊捕头。” “嗯。” 熊锦州微微颔首,与人交错而过。 厨房里。 宁归竹将做好的涼粉成条,拿起旁邊的大碗,将涼粉均匀分入两个碗中,然后淋上一勺蒜蓉酱,再放一点辣椒油,然后铺上黄瓜丝,撒入炸花生,一碗香喷喷的拌涼粉就准备好了。 听见熊锦州进来的声音,他抬起头,说道:“去洗把手,这个拌一拌就可以吃了。” “好。” 熊锦州去后面洗了手,回来时,宁归竹正在拌第二碗粉,他就去端了两碗棠梨叶水过来,放在旁邊。 “这个和去年吃的凉皮好像不一样。”熊锦州坐下,拿起筷子又拌了两下,夹起一筷子送入嘴里。 宁归竹道:“用红薯淀粉弄的,口感要更Q爽一些。” 刚出锅的凉粉还帶着些许热量,吃起来软糯筋道,口感细腻。味道麻辣咸香,配着清爽的黄瓜丝,和脆口的炸花生,很是美味。 熊锦州含糊着:“等我有假了,就也做一些存着。” 先前做淀粉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跟着一起干活,但大致的流程是看过的,可以试试。 宁归竹道:“可以啊,玉米淀粉也可以做点,反正这些咱们家吃得不多。” 他们现在的主食都以米面为主,偶尔会吃一顿杂粮粥,或者煮饭的时候加一两个红薯做红薯饭。玉米还好,时不时就会磨一些,给猫狗骡子做糙馒头,红薯却是没怎么动过的。 哦,前段时间百日宴,宴客的时候煮了不少红薯饭。 那也还剩下许多呢。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赞同地点了点头。 夫夫俩吃完一碗凉粉,收起碗筷,一人去清洗碗筷,一人收拾厨房。 时间刚过正午,出去野的猫狗回来了。 动静不算小,宁归竹走到前厅往外一瞧,就见它们几个蹲在小池子边缘,埋着脑袋卷水喝。 得亏准备院子的人没在池子里养小鱼,不然迟早会被家里这几个的动静吓死。 正腹诽着,馒头在院门口探头,看见宁归竹便咴咴叫了起来。 “渴了?” 宁归竹见状,也不再躲太阳,快步出去将馒头的缰绳解了开来,同时也发现了旁边不远处的小桶不知怎的被打翻了,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没有缰绳约束行动范围,馒头蹄子轻快地进了院子里,凑到水池边跟着喝水。 见它们都在家,宁归竹顺手就关了院门。 几只喝完水发现出不去了,也不跟人类闹,进入前厅,各自找了个地方躺下,舒服地舒展四肢,就这么睡了。 熊锦州本来洗完碗,就去卧室看小五福了,听见动静出来一瞧,不由哼笑道:“它们几个倒是会找地方歇息。” 宁归竹笑着绕开几只小家伙,来到熊锦州的身边,顺手牵住他往里面走,“它们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当然知道躲太阳。” 夫夫俩进入卧室,扇着扇子歇了会儿,这才上床午睡。 · 下午。 熊锦州去上值了。 宁归竹抱着五福站在堂屋后面,隔着一段距离帶他看花看草。 家里这花园景色一直都不错,而且,大概是他们不怎么往这边来的原因,花园里的蝴蝶不少,还有几只远道而来的小蜜蜂。 宁归竹搬了条凳子坐在阴凉处,心里琢磨着等熊锦州晚上回来,得让他把躺椅搬到这儿来。 等晚上的时候,明亮的月光洒落在花园里,他们就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吹着小风赏着小景。白日里还可以提前备上烧烤串,在旁边烧点炭火,弄个铁网放在上面做烧烤。 越想,越美滋滋。 恰巧奶娘来了。 宁归竹跟人打了声招呼,将孩子交给奶娘,然后去卧室拿了些银钱出来,“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好。” 奶娘是不会否定雇主的提议的。 他们出门,还瘫在地上的两只狗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蹦跶着走到人类的前面去。 宁归竹留意了下,见猫和骡子都没有起来的意思,出门时就直接关上了院门。 · 这几天在工坊行走的人不少。 纺线学堂的学生结业之后,就会被安排到相应的地方干活。因为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卯时末开始,一直到下午申时末,中间也只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不少人都会选择住晋汤安排的院子。 性别原因,多人混居的情况下,每人都是单人单间。 虽说屋子小了些,只够放下一张床和一套小的桌凳,但是当初招学生的时候,就是挑着家庭困难的人来的,这样狭小的房间对他们而言待遇还算不错。 至少不漏雨漏风,也不用跟兄弟姐妹挤一张床。 宁归竹走在路上,不少人都笑容满面地同他打着招呼,还有些学生的家里人凑过来,极其热情地跟宁归竹说着话,要把他们给孩子带过来的腌菜吃食塞给宁归竹。 对偏好清闲的人而言极其不友好。 但人家没恶意,宁归竹只能好声好气地同人闲聊,并且拒绝了腌菜。 出了学堂,开始工作后,食堂提供的餐食就会收费。虽然价格上比自己买菜做还要便宜许多,但多少是个花销,这头一个月干活,大部分人都是不舍得的。 他态度坚持,那做家长的只好收回东西,又同人聊了两句,再度道谢过后,这才同身边等着的孩子去住的地方。 宁归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带着奶娘加快步伐。 · 从家门口到工坊大门的这条路实在是算不得遥远,但宁归竹今天愣是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出来。 出工坊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逃脱升天的感觉。 奶娘忍不住笑,说道:“宁先生怎么也不直接说,想来若是说了,他们是不会拉着你闲聊的。” 可方才别说直言要走了,宁归竹从始至终,甚至都没流露过不悦的神情。 宁归竹道:“人家的好日子,稍微聊聊也没事。” 若是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被孩子的老师摆了脸色,想来是会很难受的。说不定还会误以为是自家孩子表现不好,这才惹得他恼怒。一来二去,又要平白牵连出许多不必要的事情。 奶娘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叹道:“宁先生菩萨心肠。” 宁归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倒也没那么夸张,主要是我不习惯那样而已。” 他从小到大遇到的人都好,以至于习惯了与人为善,只要不是对方故意招惹,他轻易不会摆脸色给人瞧。 奶娘闻言,笑眼弯弯,不接话茬。 显然是不认可他这话的。 · 出了工坊,穿过巷道,他们到了市集处。 这边的人更多,但是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谁留意到宁归竹的出现。 宁归竹经过先前那一遭,也不想跟谁闲聊了,直接朝着木匠铺而去。 铺子里,木匠正在打磨木头,看见宁归竹进来,还以为他是来问婴儿坐轿的事情的,笑着打趣道:“宁先生,你家五福才刚能坐稳吧,这么着急用坐轿啊?” 宁归竹被这么打趣,扑哧一笑,说道:“不是为了那东西来的,是又来找您做生意呢。” 木匠闻言起身,朝着里面喊了声,让家里孩子送茶水出来,问道:“这回是要做什么?” 宁归竹看他桌子上灰多,干脆拦了木匠擦去的动作,以指为笔,在桌子上画出烧烤架的形状来,说道:“我回头要在里面再嵌套一个石盆的,你得在两侧留出地方来,方便安置石槽把手。” 木匠瞧过,说道:“倒是不难。”又问:“这东西急用吗?是先做这个,还是继续弄五福的坐轿?” “先做这个吧,坐轿弄出来,五福暂时也用不上。” 木匠闻言忍不住笑:“原来您也知道啊。” 宁归竹摸摸鼻子,笑着岔开话题:“石槽里是要用来烧火的,这木头可得给我挑结实的来,还是先付三分之一做定金?” “可以。” 木匠颔首,先带宁归竹挑了木材,又跟他確定了具体的尺寸后,这才算好账,同人收了定金。 確定好烧烤架子,宁归竹也不准备再留。 奶娘抱着五福跟上,大旺二彩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欢天喜地地追上他们。 烧烤架上的石槽得等木架子做好之后,才能比对着去定制。现下宁归竹晃了圈,准备带五福去挑挑玩具。 抱过沉甸甸的小崽子,宁归竹顺着摊贩一路走过。 不倒翁、九连环、布老虎、七巧板、绢孩儿、滚灯……各式各样的玩具被买下来,其中不少还不是五福好奇,而是宁归竹瞧着有意思的。 在距离回工坊不远的巷道时,宁归竹瞧见个卖幼苗的,不由偏了偏头,问奶娘:“赵嫂子你瞧瞧,那卖的是辣椒秧吗?” 奶娘闻言,顺着宁归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等看清人时,表情古怪了一瞬,随即才看那些幼苗,说道:“瞧着是,宁先生要?” 宁归竹先前確实是动过心思:“现在种的话,秋日应該能收一批不错的红辣椒,回头晒干了,自家做些辣椒菜也方便。” 总不能什么都指望家里种了,给他们送过来吃用。 听他这么说,奶娘就说道:“那我们过去瞧瞧?” 宁归竹颔首,同奶娘往前,又边走边问:“瞧嫂子你刚刚的表情,是认识这人?” 奶娘摇头,“只是我单方面见过她。” 那妇人和奶娘娘家大嫂是一个村的,曾经两人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不过她命不太好,嫁到了一户刻薄人家里,日子过得很差。 宁归竹听到这,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去年三娘和离案闹得不算小吧?她怎么不去?是家中双亲不同意?” 说到这,奶娘叹了口气。 这也是她先前瞧着人就表情古怪的原因。 女人家里的长辈性子都急,但对一双儿女都还行,偏偏这女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做爹娘的前脚放下狠话把人护回去,后脚她就自己包袱款款地到了婆家。 一次两次的,做爹娘大哥的也就忍了,嫁过来的新媳妇可不受那窝囊气,直接就骂了人两顿。 妇人也就越发不肯回去了。 宁归竹:“…………” 沉默中是数不清的槽点,奶娘凑到宁归竹耳边,低声道:“这些事周边人家都知道,她那男人成亲前就是个二流子,也不知怎么迷的她,那叫个死心塌地。” 寻常人家的哥儿女子出嫁后受委屈,那要么是家里人没本事,要么是家里不把他们当回事,否则定要找回场子来才行。 像这种,世所罕见。 宁归竹闻言倒是懂了点,“恋爱脑啊。” “嗯?”奶娘疑惑,“那是什么?” “唔,就是全然为另一人考虑,不顾家人好友,也不顾自己情况,甚至乐在其中的人。” 听着宁归竹这么一解释,奶娘哆嗦了下,越想越觉得这话还挺符合妇人的行为的,不由迟疑道:“那,要不不买她的苗了?我给家里捎个话,让他们给你寻了来就是。” 宁归竹失笑,“倒也不用这么紧张。” 他走到近前,和那妇人打了声招呼,蹲下来同人询问辣椒苗的价钱。 当着事主的面儿,宁归竹面上没什么异色,平静地与人商定好价钱,又多花了几文钱,将她装辣椒苗的竹篓也买了下来。 带着东西回到家里,宁归竹拜托奶娘守着孩子,他放下辣椒苗,带着锄头去后面开垦菜地。 · 院子后面多了一片新的菜地,足足十株辣椒苗,好好伺候着,等开始结果子后,他们家是肯定吃不过来的,到时候白辣椒、红辣椒,辣椒粉、辣椒油等等,一应备上。 想想就欢喜。 晚上熊锦州回来,又说起他先前说的,想同宁归竹学手艺的那个人,“你说的那个木薯找到了,不过……” “怎么?”宁归竹疑惑。 熊锦州面色带着些许不善,说道:“这人还是别教了吧。”? 事是个糟心事。 熊锦州虽然已经解决了,但到底和宁归竹相关,怕日后他一个不留神,竹哥儿就被骗了去,因而这会儿便从头到尾说了遍。 “我从前只知道大家都说他吝啬,平日里打交道瞧着也是个正常人,这回算是明白为什么别人说他时会那么嫌弃了。”熊锦州喝了口水,“他这几天一直没动静,就是带人去山上挖木薯去了,堆了满院子的木薯,今天下午找我过去,说你特意画图给他肯定是家里没这东西的,问我花多少钱收了用来教他。” “……啊?”宁归竹满脸写着茫然,“他找你收木薯,用来教他???” 熊锦州见他只是震惊不解,没什么火气,情绪也平静下来,闷声闷气道:“马旺说是咱们太配合了点,那人觉得这事里咱们也有所求,他借此稍稍赚点银钱回去,咱们肯定也会同意。” “…………” 这事可比恋爱脑奇葩多了,宁归竹揉了揉额头,仔细理解了一遍:“所以说,咱们应該让他求上门来才对?” “马旺是这么说的。” 说到这,熊锦州又有些憋气,“我回来那么久,第一次见到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货色。” 眼瞧着他又开始火冒三丈,宁归竹忙给人添了回水,说道:“是人太坏了,你别生气,咱们不教他就是了,反正花时间挖了堆木薯在家的又不是咱。” 不说整个安朝,至少安和县内的人,是不会做木薯淀粉的。 “你倒是好欺负。” 熊锦州捏了捏他的脸颊肉,手腕用力将人拉入懷中,抱着用力吸了口气,说道:“我给那小子揍了一顿,又带着马旺去他们家闲聊了半小时,估摸着他们这几晚是别想睡好了。” 宁归竹偏头亲亲他,笑着夸道:“好威风。” 熊锦州板着张脸,一副‘我不吃这套’的表情。 宁归竹见状,很是淡定地继续道:“我哪里是好欺负呀,这不是想着有你在,必然不会让我受委屈嘛,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得不说,宁归竹是会抓重点的,熊锦州故意板出来的神情顿时没了。 说笑完,宁归竹又道:“回头你也留意一下,或者同大人说一声。那木薯是有毒的,没处理好就服用的话,轻则腹泻呕吐,重则昏迷丧命。” 他可不想因着好说话,牵连到人命官司里去。 “行,我回头留意下。”熊锦州知道宁归竹的担忧,应下后又叹道:“之后教人学手艺这事,还是让爹娘或者大人他们瞧过眼了再说吧,我感觉我眼神不太准。” “从前他们都怕你,当着你的面自然会好好表现。”宁归竹安慰他,“是人太坏太会装,你也是一片好心被利用了。” “竹哥儿你真好。” 熊锦州抱着宁归竹,恨不得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当中,整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 这事在宁归竹这画上了句号,在熊锦州那儿却没有。 第二天宁归竹去上值。 熊锦州顺着宁归竹的意思,让马旺给那一家子带了话,说是木薯有毒,让人尽早丢了。这话是带到了,可东西是他们一家子费了几天时间才弄回来的,哪里舍得丢? 当天中午就不信邪地煮了一锅,然后就腹痛难忍了。 熊锦州巡逻见留守县衙的捕快过来,说有人敲鼓告他的时候都乐了:“这人是吝啬还是蠢啊,还真不听我的。” 马旺笑嘻嘻,“头儿,咱们快点去吧。再不过去,晚点大人就該派人来拿咱了。” 熊锦州没好气地敲他,“你小子盼着点好吧。” 几人淡定得很,随来找他们的捕快到了县衙时,衙门口已经站了不少围观的百姓。瞧见熊锦州带队过来,纷纷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忍不住凑上前,好奇:“熊捕头,你为着啥要给人下毒啊?” 宁先生长得好看又会赚钱,小五福漂亮乖巧,自己又受县令大人的信任,怎么想怎么没必要给这么个人下毒啊。 不等熊锦州开口,旁边有个人道:“你刚来的吧?哪是下毒哦,那是他们家自己不听劝,吃错了东西坏的肚子呢。我跟你们说,他们家先前……” 嘀嘀咕咕,手舞足蹈。 吝啬鬼一家先前做的事,就这么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熊锦州此时已经进入公堂,朝着陈县令一行礼,随即撩开下摆跪下——被审就要有个被审的样儿。 陈县令瞧着却是眼皮一跳,没好气地道:“熊锦州,这人告你下毒,又告你夫郎心思叵测,要毒死县里所有人,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熊锦州沉默:“……要不,我让竹哥儿也来跪着?” “还贫嘴。”陈县令拍了下桌子,“从头到尾老实交代一遍,要是有半句差错,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哦。” 熊锦州瞬间老实,将事情仔细说了,就连宁归竹交代的话也说了一遍。 木薯确实是有毒的,想吃的话,得花上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取出能吃的部分。宁归竹之所以想着教这东西,是因为木薯做出来的东西能做粉丝,从山上挖回来的话,又算是无本的买卖,对小本生意挺友好的。 后面这一段话说出来,陈县令的反应还没围观的百姓的激烈,吵吵嚷嚷,话语间都骂起那一家子来。 那可是能做粮食的东西,白瞎了宁先生一片好意,遇着这么群眼瞎心盲的蠢蛋。 至于懷疑熊锦州的话? 拜托,让这煞神动脑子撒谎,还不如让他挥拳头来得更快。而且那可是宁先生要教的,宁先生会点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多正常啊! 于是,熊锦州难得动回脑子给人挖坑的事情,就这么被众人忽视了过去。 · 晚上,熊锦州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 宁归竹捏着他的耳朵,没好气地扯了好几下,“你还有脸提,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弯子呢。” 他上课上得好好的,就见家中堂兄弟在门口疯狂招手,叽里呱啦一大堆结果他什么都没听明白,只知道熊锦州被陈县令抓到公堂上跪着去了,差点没把他吓死。 熊锦州随着宁归竹的动作晃脑袋,嬉笑道:“一劳永逸嘛。” 宁归竹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熊锦州就老实交代了,“他敢这么做,还是咱们先前太好说话。现在让人吃个亏,等这事彻底传开后,任谁提起他都会骂上两句。这样一来,日后要是再有人动类似的心思,也会先掂量掂量。” 宁归竹听了,心头不由发软,捧着熊锦州的脸亲了口,拉长声音道:“你怎么这么好啊——” 他教这些东西不是没想过会遇到不好的人,不过是觉得天底下就没有能顺风顺水一辈子的好事,只要不影响他们家过日子,闹一闹也就算了。 谁知熊锦州居然…… 宁归竹感觉自己快要被感动哭了。 熊锦州抱着他,避开旁边的五福,靠在床头,语气笃定:“我本就该保护你的。” 宁归竹靠在熊锦州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缓了好一会儿,那激荡而出的情绪才平缓下来,靠着人问道:“要是发展不理想呢?” “不会的。”熊锦州道,“没人会忽视粮食。” 如果说宁归竹要教的是什么小吃菜肴,那这事确实不会被什么人关注。但木薯能提取淀粉,而淀粉可以制成粉丝。 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不管其中要经历多少工序,都没人会觉得它多余。 事实,也确实如此。 · 第二天早上,家里人得了消息,过来看熊锦州和宁归竹。 夫夫俩因着这事暂时在家休息,倒是正好接待到他们,确定他们两个没事,柳秋红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没忍住扯着熊锦州一顿骂。 昨儿还能将宁归竹说得心头发软,眼眶发酸的人,这会儿却被扯着耳朵,只能嗷嗷喊疼。 五福瞧了,咯咯笑得可开心。 陈县令进来瞧见这一幕,面上不由也带上些笑,说道:“五福这么点就知道看阿爹热闹了啊。” 瞧见他,柳秋红顿时松手,搓搓手有些拘谨:“大人。” “不用管我,你继续教训儿子。”陈县令摆摆手,对宁归竹道:“咱们聊聊木薯的事情?” 宁归竹闻言也不意外,带着陈县令进了书房,桌子上正摆着他提前写好的方子。就两张,分别是淀粉提取,和粉丝制作。 趁着陈县令查看的时间,宁归竹道:“木薯粉丝吃起来是比红薯粉丝差一些的,也没什么味道,不过确实能做成主食,而且,晒干后的保存时间很长。” “饱腹效果呢?”陈县令问道。 宁归竹顿了下,“很不错,不过不建议长时间吃,容易引起肠胃不适,对身体也不好。” 陈县令翻着方子,笑着拍了拍宁归竹的肩膀,起身道:“竹哥儿,百姓是只要能吃饱就行的。” 更直白点,他们只要不被饿死,就会高赞盛世了。 宁归竹语塞。 陈县令又问了些其他细节,带着方子离开后,连着数日都没听到什么动静,显然是不准备立即在安和县内推广开来。 宁归竹和熊锦州还是过之前的日子,至于先前诬告熊锦州的那一家子,木薯被收缴,除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小孩外,其余人全被送去做劳役了。 又过了两天,宁归竹从熊锦州那儿听到点消息,说是那木薯方子被送到皇帝手里了,人停了巡视,正准备返京呢。 粮食就是民生之本,这种大事都是朝堂顶尖那撮人琢磨的,宁归竹便也没再琢磨。 这事到如今,论起来唯一与他有关的——就是陈县令被召入京,熊锦州同师爷全权接管安和县内的大小事宜,为此,他每天下值的时间晚了许多。 宁归竹抱着五福带着狗,在市集上转了一圈,没看见什么新鲜的东西,就去肉铺那边仔细挑了一块肉出来,准备晚上做水煮肉片吃。 买了肉,正往前走呢,就见一个人低着头,脚步轻快地从前方而来。 奶娘见状,跟宁归竹换了位置,以免他被撞到。 妇人察觉到他们的反应,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朝两人笑了笑,走了。 宁归竹微微偏头,“好像是咱们上次买辣椒苗的那个嫂子?” “是。”奶娘点头,“瞧着可能是怀孕了。” 闻言,宁归竹不由道:“怀孕的话,她之后的日子应该能过得轻松些吧?” 这人自己立不起来,外人也帮不上忙,但如果有了孩子能让她轻松些,倒也还行。 奶娘收回视线,说道:“应该能,她公婆挺想要孙子的。” 女人进门头一年也没被欺负这么狠,不过是她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日子这才越来越难过。 “也算是个好消息吧。”宁归竹叹息一声。 他心里是不认可这个点的,但有时候外人的判断和认可并不重要,他也不会非要去把人从火炕中拉出来。 毕竟……我之砒霜,彼之蜜糖。 · 回到家里,将买回来的肉全部切成薄片,放入淀粉、鸡蛋,稍稍调味,抓拌均匀后添入些许油,放在旁边腌制着。 宁归竹开始炒水煮肉片的底汤。 酱香与辣香交织,再加入食盐糖粉等调味,炒出来的汤底香浓中带着些许呛人,这个时候加入清水,盖盖煮开。 熊锦州回来时就闻到这浓郁的香味,和奶娘打了声招呼,也没搭理伸着爪子挥舞的五福,走近厨房探头问道:“在弄什么呢?” “今天做水煮肉片。”宁归竹笑道,“摘了点黄瓜和嫩叶菜,放进去一起煮着吃。” “听上去很好吃。” 熊锦州笑着说了句,问宁归竹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弄的。 东西早备好了,宁归竹道:“等肉腌制好就行。” 水煮肉片主要讲究一个嫩,腌制的时间长了,口感才能达标。 熊锦州闻言,这才牵过宁归竹,贪恋地抱了抱。碍于奶娘就在外面带孩子,他很快松开手,尤带不满足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时侯回来,那些文书着实听得人头疼。” 因着陈县令走时,是让熊锦州和师爷一起管事,所以即使熊锦州不认字,也会有人来读文书给他听。 对他而言确实称得上是一场折磨了。 宁归竹笑着拍拍他的小手臂,说道:“再忍忍,你可是得力干将!” 熊锦州:…… 这干将不当也行。 嘀嘀咕咕再多都是空话,奶娘给五福喂了奶,将孩子送还给夫夫俩,然后无事一身轻地出了门。 怀中是娇儿,身边是夫郎,熊锦州倒也神清气爽起来。 第168章 第 168 章 正文完结 肉片腌制好了。 寧归竹起身, 重新将灶台里的火点燃,然后把准备好的蔬菜放进去,绿叶菜在湯里烫过一回便直接捞出, 铺在大号的湯盆中。 灶台中的火转为小火, 一手用锅铲缓缓搅着汤,另一手缓缓下入肉片。 肉片很薄, 不一会儿就熟了。 寧归竹连汤帶肉片一起转移到碗里, 在上面放上姜蒜辣椒,花椒蔥花等调味, 油热后泼上去,本就浓郁的香味再次攀登上一个新的高峰。 熊錦州早便坐不住了,单手抱着孩子, 起身准备碗筷并且盛饭。 不过,对成年人而言很是吸引人的香气,对小五福却是一场刺激,他不断打着小喷嚏,泪花儿都冒出来了。 熊錦州只好快速放下东西,先帶五福出去避避。 寧归竹将水煮肉片端到桌上,走到厨房门口, 靠着门框看不停打着小喷嚏的五福, 手指戳了戳他的肚肚,笑着说道:“你可得早点适应,不然日后可就没有口福咯。” 五福又打了个喷嚏, 小手拍在寧归竹手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熊錦州微微蹙眉,拉住宁归竹的手看了看,见只是有点红, 便偏头輕輕顶了崽子一下,“迟早把你这动手的毛病纠正过来。” 夏日里开着风窗,外面是竹林,微风几乎是一刻不停地穿过。 厨房里的味道很快散去,一家三口回到厨房里,端起碗开始享受美食。 刚出锅的水煮肉片滑嫩爽口,很是入味,汤底是麻辣鲜香的,连帶着里面的菜也十分的爽辣。 夫夫俩吃出一身汗来,小崽子实在是受不了,推着他阿爹,努力朝着竹篮伸手。 熊錦州见状,乐得自在。 好好享受了一顿晚餐,两人歇了会儿,才不疾不徐地起身收拾厨房。 等到忙完回来,宁归竹兑水,熊锦州扒了崽子身上的衣衫,先检查了下他的尿布,确定是干净的后,就将小孩交给了宁归竹。 进入夏天之后,五福是天天都洗了澡的,这会儿被放到水里,他便熟门熟路地拍打起水面来,鬧得他阿爸的衣衫湿了大半。 宁归竹按住崽子小手,輕轻拍了两下,“乖点,给你洗洗再玩。” 五福抗争了下,没抗争成功,只好任由宁归竹摆布。 他就出了点汗,宁归竹没用夷子,拿软帕仔細擦洗过就算干净了。 先前说的洗完再玩也成了空话。 宁归竹把小孩抱出来,熊锦州拿着干燥的大布巾,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先細細擦干身上的水,然后取出宁归竹做的痱子粉,涂在脖颈、胳肢窝、大腿内侧这些地方。 痱子粉中有些草药的凉感比较强,大人涂着没什么感觉,小孩的感知却很清晰,躺在竹篮里咯咯笑着。 熊锦州见了,抓了点粉末撒在他胸口上,抹开。 五福的笑声很是清脆。 时间也已经不早,夫夫俩交替着去洗了澡,又搓洗干净衣衫晾上,他们披散着半湿不干的长发坐到了躺椅上。 躺在堂屋后面赏花看景还挺惬意的,孩子躺在两人的中间,咿咿呀呀的婴语此起彼伏,像是在和阿爹阿爸聊天。而他的阿爹阿爸,脑袋凑在一起闲聊,偶尔会纡尊降贵地糊弄他一声。 也算爱了。 · 又是假期。 宁归竹将帶回来的织衣放下,跟在外面玩鬧的熊金帛三兄妹道:“你们几个帮我去看看馒头还有没有水喝,没了记得过来叫我。” “好——”小孩拉长声音应着,过了会儿,“师父,还有半桶——” 宁归竹闻言便放下心来,准备自己的事情。 桶里养着熊锦州上午买了送回来的蝦,宁归竹挪着桶晃了晃,见都是活蹦乱跳的,就搬了凳子出来,拿着剪刀开始收拾河蝦。 青灰色的蝦肉落到碗中,很快就堆了满满一碗,宁归竹将蝦壳虾头放到旁边的竹节碗中,也不着急收拾这些,将虾肉淘洗一遍带回厨房里。 虾肉、肥肉、玉米全部剁碎,混合在一起后,加入姜蓉和食盐糖粉快速搅拌,等到搅打上劲后,放在旁边。 接下来便是做饺子皮。 玉米淀粉和面粉混合,揉成光滑的面团后醒发两刻多钟。 趁着这个时间,宁归竹去摘了些蔥回来,洗干净后起锅烧油,熬蔥油。 蔥白炸到焦黄时夹出,换成葱叶继续油炸到焦脆,这个时候,厨房里已经有了浓浓的葱香味,宁归竹将葱叶也夹了出来,往里加入酱油熬上片刻。 灶台火熄灭,先前炸过的葱放回锅里,盖盖等待油凉,宁归竹又开始准备面条。 奶娘带着孩子从厨房前经过,看见这一个人的热鬧自在,不由心下感慨一句这是真喜欢做饭啊,然后躲着太阳进入堂屋。 给五福换上干净的肚兜,奶娘笑着哄着他玩儿。 小孩的笑声传到厨房里,宁归竹嘴角上翘,眉目间带着散不开的笑意。 这个时候,先前准备的那份面团已经可以擀皮了。一个个漂亮的虾饺摆在蒸格上,他又紧接着开始拉面。 当細面条煮熟过凉水的时候,熊锦州正好卡着时间进入家里。 三小只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的。 “都弄好了?” 熊锦州一进来看见这幅场景,面上带笑地问了一声。 宁归竹佯装叹息:“没办法,谁让我们熊捕头现在是个大忙人,只能我来弄呢。” 熊锦州失笑,上前拉着宁归竹親了下,倒是说了个好消息,“大人来信,再有半月就会回来了。” “真的?”宁归竹来了精神,“有没有说木薯的事情?” 熊锦州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大人给你的,和木薯有关的内容应该都在里面。” 宁归竹便将手里的筷子塞给熊锦州,拿着信纸就往书房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才笑着回头,道:“小锅里熬了葱油,面条过冷水后用葱油拌着吃就行,那边蒸的是水晶虾饺,你别忘了端出来。” “好,我知道了。” 熊锦州应声,继续宁归竹没干完的活。 见他们俩谁都空不出手来,奶娘抱着孩子站在厨房门口,笑着道:“还麻烦熊捕头也带我一份。” 熊锦州闻声笑道:“那是自然。” 还得麻烦奶娘干活呢。 · 书房里。 宁归竹拆开那一封不算厚的信,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陈县令在信开头,大概说了下朝堂对木薯的态度。大部分都是欢喜的,不过也有一撮人觉得带毒的东西怎么可以当饭吃。 这些人当然是被皇帝斥责了的,他老人家当年泥巴树皮都吃过,带不带毒的,只要不是吃了立即会死,那都是好东西。 当然,最重要的是,木薯制出来的淀粉无毒,最多就是吃多了不舒坦而已。 然后就是皇帝对木薯的安排。 既然是粮食,就不能指望靠山上那点出产,所以他找了人琢磨木薯的种植问题。同时,开始挑选地方进行食用推广——至少得让百姓明白这玩意儿的吃法。 而这个地方,最终自然是定在了安和县。 不管那些大佬们怎么想的,谁都没办法比过有宁归竹在的安和县。过去一年的发展下来,宁归竹在安和县内是很有信服力的,只要他出面来教,百姓们愿意尝试新事物的概率更高。 除了木薯这事外,还有另一件事,就是工匠迁徙。 皇帝想要将宁归竹教出来的学生更换地方,不断地对外教导手艺——从他手底下出来的学生们,对手艺看得没那么重,教学的意愿会比老手艺人更高。 宁归竹看到这里,下意识蹙起了眉。 安朝还是农耕社会,大量的工匠出现可能会冲击到社会结构。 熊锦州端着碗进来,看见宁归竹蹙眉,扫了眼那密密麻麻的信纸,问道:“怎么了?朝廷不让弄木薯?” “不是。”宁归竹摇头,大概说下工匠迁徙的事情,叹着气道:“要是以后大家都去做工,荒废了田地该怎么办啊。” 熊锦州:? “怎么可能荒废田地。”熊锦州夹了个虾饺送到宁归竹嘴边,看人吃下去之后,才在他疑惑的视线中继续道:“竹哥儿你把那些富户世家想得太好了,如果真的有很多人会这些手艺,他们找人做工只会不断地压低工钱,说不定忙活一天还不够一顿吃的。” 宁归竹一时凝噎。 熊锦州递水给他,继续道:“只有地才是命根子,不管什么人都是这样。” 就连那些大户人家,不也是在想尽办法地囤地? 宁归竹听着熊锦州所说,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工匠迁徙的那段内容,视角终于从高处落下。 工匠不是工业体系,他们只是寻常的,不断寻找更多活路的普通人,没那个本事冲击到农耕体系。甚至在他们的观念中,地是远远重于手艺的,就像如今已经开展的织坊等地,每年还会给他们相应的农忙假呢。 “是我杞人忧天了。” 宁归竹笑弯了眼睛,放下信纸,接住熊锦州递来的葱油拌面。 浓郁的葱香包裹着筋道面条,偶尔还能尝到酥脆中略带焦香的葱叶,咸香美味。搭配着鲜甜可口的水晶虾饺,一顿午饭吃得人心满意足。 宁归竹往后一靠,懒怠地打了个哈欠,忽然又想起来,“赵嫂子走了嗎?你有没有给她准备吃的?” “弄了的,放心吧。” 那就行。 宁归竹就又靠了回去。 熊锦州端着碗筷去收拾,宁归竹坐了会儿,跟着起身。 接下来是午休时间,赵嫂子还得回去休息呢,宁归竹抱着五福晃悠了两圈,看小崽子明显没之前精神了,低头在他额头上親了親,哼唱着幼时听过的儿歌。 从小被这样的曲调哄着,五福的眼皮很快变得沉重,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吃饭比较慢的三小只出来,见状压低了声音,故作成熟地道:“师父,那我们去午睡啦?” 宁归竹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在玩些什么,闻言只问道:“漱了口没有?” 三小只乖乖点头。 宁归竹见此,便放他们去休息了。 他抱着五福又哄了会儿,等人彻底睡熟之后,才进入卧室,将孩子放到床榻里侧,又将被子卷好拦在外面,然后来到厨房,和熊锦州一起忙活。 除了碗筷和崽子的尿布,还有他今天上午换下来的肚兜短裤。 因为宁归竹特意交代过,奶娘每次带五福晒过太阳,确定他身上出了汗后,就会把衣服换下来,以至于堆积起来要洗的数量不少。 不过也是因为只有点汗水,在清水里随便抓洗两下,拧干即可。 两个人一起忙活,很快把这边收拾好。 午憩。 · 下午不用去上值,宁归竹送走熊锦州之后,坐在书房里教导三个小孩读书,旁边的矮榻上,奶娘守着尝试爬行的五福。 案牍边,已经满了六岁的熊金帛和熊川水拿着笔,练着曾经写过无数次的字,手上脸上都沾染了些墨迹,细小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难。 明明是一样的笔画,过去竹枝也是用的一样的执笔方式,但柔软的毛笔尖落在纸张上却是怎么都不听使唤,笔墨沾染,连‘大’字都模糊不堪。 宁归竹教过熊茵茵,过来看过他们的书写成果,不由拿起书桌上的纸张瞧了遍。 这上面是笔画的教导,横平竖直,点捺斜撇折弯钩,两人不说写得很完美,但至少合格线是达到了的。 可再看他们如今写出来的字…… 宁归竹心里叹了口气,可能还是年纪太小了吧? 他当初学写毛笔字的时候都八岁了,很多字都用钢笔练习过,也是一步步过渡而来的。 学习练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宁归竹心态平和,见熊金帛和熊川水着急,还反过来安抚他们,让熊茵茵带两个哥哥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啊呀!” 不用操心三个大的,宁归竹终于能听见自家孩子的叫声,他喝着水转身,笑着同五福细语:“宝宝是在跟阿爸说话嗎?” “呀呀!” 五福欢快地拍打着身下的软塌。 奶娘笑着说道:“五福方才用七巧板拼了个花样出来,大概是想要你瞧呢。” 宁归竹闻言挑眉,走到近前,却发现那所谓的‘拼出来的花样’,其实就是小崽子乱甩七巧板摆出来的,他不由好笑地看了眼睁眼说瞎话的奶娘。 奶娘笑吟吟,“怎么样,好看吗?” 宁归竹想了下,还是昧着良心夸:“五福好厉害,这么小就会拼七巧板了呀?” 他声音含笑,带着柔意,小孩虽说听不懂,却也是欢喜异常。 · 宁归竹这回有四日半的假,原本熊锦州也有四日的,但陈县令不在,只能苦着脸去干活。 又是新的一日,宁归竹清理干净水池里的竹叶,拿着竹扫帚清理院子里的落叶。 夏日的落叶其实不算多的,但架不住他们家周边都是竹林,叶片随风飘洒而来,三两日地积累着,着实也称不得少。 收拾完院子,宁归竹又提了水来,将前厅的石板地面仔细擦洗干净,然后铺上一张床单。 奶娘将五福的玩具放到床单上,脱了鞋袜,带着五福一起坐了进去。 剩下的便不用宁归竹操心了。 他端着碗水喝了,坐在旁边,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三宝的脑袋,“不要想着去找五福玩,我打你的啊。” 三宝耳朵往后飞,嫌弃地躲开了宁归竹的手指。 虽然跃跃欲试,三宝和四喜却并不会真的跑过去招惹小崽子。随着月龄渐大,五福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大,不能挠他的情况下,两只小猫咪实在是扛不住人类幼崽的折腾。 也就大旺二彩,还敢趴在床单边缘,眼巴巴地瞧着小五福玩。 五福抓了会儿玩具,感觉没什么意思,抬眼看见大狗狗,便丢了手里的玩具,爬过去,一把抱住大旺的狗头。 作为五红犬,大旺一身赤红的皮毛,着实是吸引小孩的注意力。 奶娘在他身边留意着,眼见着五福张嘴朝着大旺的头皮而去,忙伸手,轻柔地挡住了五福的嘴,抱着他,教他用手去捏狗狗耳朵,搓狗狗脑袋。 五福好脾性儿,顺着奶娘的教导去摸狗,嘴里含含糊糊,也不知道是在嘀咕些什么。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宁归竹准备好午餐,听见院门被人敲响还有些疑惑,他出来一瞧,便笑开了:“大嫂,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歇歇。” 王春华笑着道:“也是来报喜的,大舅舅家侄儿今天同人定親了,也邀了你和锦州晚上去吃饭。” 宁归竹先是高兴,又有些迟疑:“锦州怕是没时间。” 陈县令被召回京的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宁归竹这会儿便也没说具体缘由,只是道:“锦州这都连着一个多月泡在县衙里了,每天回来都累得很。” “这样……” 王春华想了想,问他:“那你去吗?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同舅舅说你们都被安排了事做,没空暇。” 宁归竹当然是不想去的,不过这种喜事,人家大舅舅过去对他们也不差,不好驳了脸面,就道:“我是去的,嫂嫂你们会送礼吗?都习惯准备些什么?” 听他会去,王春华便也不再想由头,说道:“送是送,不过都是给女方的,布料针线可以,铜钱也行,大概是二三十文的价,你要是给的话掂量着来,可别给太多了,其余亲戚见了会不自在。” “行,我知道了。” 宁归竹应下,还要留王春华吃饭,但王春华拒绝了,她就是收拾完豆花摊的东西后,过来给他递个消息,现下还得去柳家呢。 送走王春华,没多久,熊锦州回来了,宁归竹就同他说了这事。 “是个好事。”熊锦州笑道,“晚上我去接你?” “嗯好。”宁归竹笑眼弯弯。 两人吃完饭,歇息了会儿,宁归竹就抱着五福,带着准备好的喜礼,准备去柳家所在的村子了。 熊锦州还想送他呢,被宁归竹拦下:“你好好睡,下午干活有精神,才能早点来接我。” 熊锦州叹气,“睡了下午也没精神。” 他听那些文书就打瞌睡。 宁归竹闻言忍不住地笑,拉着人亲了两口,还是坚持让熊锦州在家,他自己带着崽子出了门。 城门口依旧有着不少等客的拉车,宁归竹问了几个人,确定了一位车夫后,就抱着五福坐了上去。 大中午的人比较少,车夫车上已经有四个人,加上宁归竹父子俩,这一趟也不算少赚,车夫便架着骡子离开了城门口。 柳家。 还隔着挺远一段呢,就听见热热闹闹的动静。 有人瞧见宁归竹父子俩,高声打了声招呼,又有人跑过来瞧小五福,邀着他们进入院子里。 这院子里的人,宁归竹大多是不认识的。柳家这边的亲戚他本来就只见过两面,何况今天这种好日子,大舅妈娘家,表嫂娘家都来了人,还有几个姨娘阿叔男人那边的亲戚。 这些尚且能七拐八拐称一句自家人,还有一批不在少数的,是女方那边的叔伯兄弟。 他一进入院子,大家的视线就都瞧了来,宁归竹说恭喜词时人都是僵的,好在柳秋红出来见着他,笑着拉了人一把,说道:“竹哥儿你来,帮我陪陪他们。” “哎好。”宁归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了。 坐在长辈身边,只用同和蔼的老夫妻闲聊,宁归竹很快放松下来,又顺着他们的话,让他们瞧瞧小五福。 “这都五个多月了吧,你们有没有教他说话?” 宁归竹道:“平日里会跟他说话,但他还是咿呀着,没什么新鲜词。” 老太太道:“不急的,五福还小呢。” 宁归竹也确实不急,笑着跟人点了点头。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来了个秀美的姑娘,到了近前,先与两位老人打招呼,然后又叫宁归竹,“先生。” 宁归竹扭头看去,愣了瞬,随即惊喜:“你这是……” 姑娘笑得不好意思,“同柳哥定亲的就是我。” 听自己的猜测成了真,宁归竹高兴起来,又说她:“怎么此前也没听你说过?” 这姑娘是他纺线学堂里的学生,因着表现出色,后来还成了先生,一个月也能有五百文的收入呢,在同龄的女子哥儿中,算得上是很出色的那一批了。 姑娘不好意思地道:“先前也不知道会不会定下呢,就没提。” 她与人来往,又不是为了宁归竹,这事自然要先琢磨清楚,确定了,再将好消息送出去。 宁归竹高兴地拉着人坐下,又与身边的两位老人说起这姑娘过往的表现来。 她的教学能力相较于其他人是要弱一些的,但做事仔细又大胆,不仅是最先纺出织布线的,还敢同晋汤申请,弄了批染色的棉花来,在纺线上弄出了花来。 属于,专研型人才。 今儿这是定亲,也算是认亲,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聚了一回,散场时时间已经不早。 五福安安稳稳地睡在怀里,宁归竹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听王春华招呼他,说让熊锦平先送他回去,就笑着摇了摇头,“锦州说会来接我,再等等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王春华便不操心了。 宁归竹歇了没一会儿,熊锦州架着骡车来到柳家,进门先道喜,随即便说明来意。 坐在一侧的宁归竹已经笑着起身,同周边的人告辞,来到熊锦洲身侧后,又正儿八经地告别了其他人,两人带着孩子坐上车,回城去也。 晚霞落在他们的身上,白天的燥热还未散去,路边的林间满是知了聒噪的叫声。 宁归竹靠着车框,轻声与熊锦州闲聊着,忽听身边也响起“知——了~知——了~”的动静。 两人最初还以为是有知了落他们车上了,但很快就察觉到这声音的不对劲,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夫夫俩一低头,看见五福不知何时醒了,正循着周围的动静“知——了~” 含含糊糊,却莫名相似。 宁归竹好气又好笑,“今儿才说了你离说话还远着,现在就在这儿学蝉鸣,你是蝉宝宝吗?!” 五福无辜地眨巴眨巴眼,以为阿爸是在跟自己聊天,高兴地咿呀起来。 宁归竹却是不开心的,隔着手背轻轻打了他两下,“快点,叫阿爸。” “呀!” “是阿爸,阿——爸——” “啊!” “……” 宁归竹教得认真,却架不住崽子还小,周围的知了声又太过洗脑,直到进城时,他都没能听到这一声阿爸。 熊锦州全程笑容满面,白日里的疲惫,早在这一声声教导与回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骡车在院门前停下。 猫儿跳上墙头,甩着尾巴,无声地欢迎着归来的家人。 院门打开,两只狗急冲出来。 撞了熊锦州一个踉跄。 笑声、骂声交织,夹杂着猫狗骡子的动静,院落前面欢快无比。 五福挥舞着小手,抓住了一片青绿的叶子,他如获至宝地送到宁归竹面前,得了阿爸一个亲亲,便欢喜地笑了起来。 【全文完结】 第169章 第 169 章 番外·三年…… 又是一年夏, 阳光明媚。 “熊!明!煦!” 暴怒声从响起,接着是怒斥:“你个小混球是不是在书上按手印了?!” “不是我!” 花园角落里的小孩噌一下站了起来,在阿爸赶到之前撒丫子就往外面跑去, 手上脸蛋上都帶着黑乎乎的墨印, 这坏事不是他幹的又能是谁? 宁歸竹快步过来时,只来得及看见个逃出去的影子, 他一下子气笑了, 转身回到书房里,找出熊锦州给他打的戒尺, 大步出了院子。 竹林里,坟包前。 漂亮的小孩儿抱着一块木制碑面,嗷嗷叫唤:“阿伯阿伯, 你快管管你弟弟啊,他要谋杀亲子啦!” 宁歸竹握着戒尺,给孩子保留一亩三分地的安全区,强忍火气:“你过来。” “我不!” 这小孩儿自从知道外面的坟包是阿爸的哥哥后,就像是获得了什么保护伞一般,每每犯错就往这邊跑。 偏偏宁歸竹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育儿知识(也可能是育猫狗的),想着给孩子在生活中留个绝对的安全区, 还真就纵着他了, 以至于他越来越欠。 就像现在。 熊明煦朝着宁歸竹做了个鬼脸,“阿爸你过来呀~” “……” 他阿爸没有动作,但宁明煦却忽觉脖颈一紧。 被拎起来的小崽子大惊失色, 努力抬头一看,见是阿爹,又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阿伯被他气活了。 熊锦州晃了晃手里的崽子, 笑吟吟地问宁归竹:“五福今儿又犯什么错了?” 宁归竹把戒尺往他手里一塞,满脸冷漠:“我默写的那本《离骚》,全被他按上了手印。” 又咬牙切齿地强調:“每页!” 离骚全文两千四百多字,他好不容易一句不错默写下来的! 熊锦州:“……” 他低头看向崽子,露出一个‘阿爹这回保不住你了’的表情,然后在五福反应过来用力挣扎之时,手臂一抬,把崽子抓在怀里,啪啪啪就是几巴掌。 “嗷呜呜呜——” 听见小崽子哭,宁归竹神情总算舒爽了。 他这才有心情询问前因:“为什么要破坏阿爹的书?” 五福还在嚎,嗓门响亮。 他阿爹手上的力气可不是假的,即使再三收敛过,落在小孩屁屁上也让人疼得不行。 见此。 熊锦州给人調了个姿势,单手抱稳颠了颠,上前两步牵着宁归竹的手,往屋里而去。 宁归竹就也不再搭理崽子,偏头问他:“今儿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熊锦州道:“出海的船队回来了。大人说过段时间可能会有船来咱们这儿,我回头有的要忙,就先给我休了假。” “哦……”宁归竹点头,“那正好,我正琢磨着弄煎餅馃子呢,你给我打个下手。” “好。” 夫夫俩自说自话,一副不把小崽子的哭声放心上的样儿,五福哭着哭着,抽噎一声,朝宁归竹伸手:“阿爸抱。” 宁归竹倒也不拒绝。 把哭哭啼啼的小崽子抱进怀里,宁归竹又问:“为什么要在阿爹的书上抹墨汁?” 五福想起被打屁股的经历,抽噎一下又想哭了,他委屈巴巴道:“转笔,落了好多墨汁上去。” 用手抹是为了掩盖玩笔的罪证,抹完之后感觉其他页都没有,很明显,所以幹脆全拍上了。 “……” 这就是幼崽的脑回路吗? · 脆香脆香的煎餅馃子超级好吃,五福蹲在厨房门槛邊,睫毛上还帶着没有幹涸的泪花,先前哭得很了,这会儿吃一口,吸一下鼻子,搭配着脸蛋和小手上的墨印,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是没人要的小乞丐。 小乞丐他爹从他身邊经过,高声吆喝:“大旺二彩,三宝四喜——” 这几年下来,来工坊住的工人越来越多,宁归竹在大家心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连帶着家里的猫狗騾子都多了许多爱护,时常撒丫子去其他地方玩。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熊锦州和宁归竹倒是想过要拦,但除非拴着,人哪里拦得住猫狗啊。 时日一长,见没什么事,也就随它们去了。 馒头被拴在竹林里面,看见熊锦州来也没什么反应,在地上挑了一丛草嚼来吃着。 熊锦州把馒头放到它旁邊的木墩子上,视线扫过周围没太大变化的草地,忍不住啧了一声:“指望你来除草真是白日做梦。” 馒头朝他咴咴两声,颇有点不服气。 熊锦州可不管它。 这騾子在他们家每年幹得最多的就是拉车,偶尔家里忙不过来,会借它过去干干活,日子清闲得很。人瞧了,还笑话他们夫夫,别人家都是骡子干活养家,就他们,人干活养骡子。 说得人心酸。 懒得安抚骡子,熊锦州一转身,听见狗子的叫声,便等了等。 一路冲刺回来的两只狗吐着舌头,在熊锦州面前来了个急刹车,呼哧呼哧,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 再一侧头,猫儿们不知何时上了墙头,扭头瞄了他这边一声,跳进到了院子里。 熊锦州轻拍骡子脖颈,“我们进去了。” 骡子还在吃草,闻声也没动弹。 对它而言,院子里再干净漂亮,也没有竹林中来得舒适,因而除了晚上不得已,轻易不会往里去。 院子里。 看见阿爹帶着猫猫狗狗回来,五福连忙把手里剩下的煎饼馃子塞嘴里,张开小手就铺了过去,含糊:“大旺二彩三宝四喜——” 很热情了。 猫猫们一个闪身躲开人类幼崽,跑进了厨房里,大旺二彩倒是也想躲,但它们体型大,不太好脱身,只能让崽举着脏兮兮的小手在它们身上搓搓。 宁归竹抬眸看见两只生无可恋的神态,勉强压住上翘的嘴角,出声喊道:“五福,让狗狗们进来吃饭。” “好哦~” 五福乖乖应了,最后捏了把两只的耳朵,转过身,摇晃着身体进了厨房。 小崽子如今也才三岁多点,两只狗跟在他后面,比他还高小半个头,瞧着倒是有点狐假虎威的威风在。 - “人之初——性本善——肚子饿——想吃饭——” 幼崽读书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熊茵茵头秃地道:“不对不对,人之初后面接的是性相近!五福弟弟你背错啦!” 崽子掷地有声:“我知道我错啦,但是真的饿嘛!” 他同姐姐撒娇,“茵茵姐姐我们出去看看阿爸做的小餅干怎么样了好不好?” “不要。”熊茵茵残酷摇头,“弟弟你忘了吗?师父说了,你不乖乖读书的话,小餅干就没有你的份了。” 小崽子委屈巴巴,“阿爸坏。” 他长相上结合了宁归竹和熊锦州的每一处优点,漂亮得像是神仙身边的小童儿,现下故作委屈,熊茵茵就忍不住想哄,但开口之前她还是险之又险地遏制住了本能,严肃敲桌子:“快读书,再不把这段背了,我就去同师父告状。” “我背!不可以跟阿爸告状!” 五福大声请求,盯着姐姐,直到熊茵茵点了头,这才拿起书,继续摇晃着小脑袋背书。 角落里歇凉的猫狗翻了个身,伴随着这阵读书声,睡得更沉了。 五福崽崽努力了好久好久,终于把阿爸要求的文章背了下来,他将手里的书一丢,跳下凳子去拉熊茵茵的手,“姐姐快点,我们去吃小饼干,五福真的好饿好饿了!” 熊茵茵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听见这话忍不住道:“弟弟,你刚刚最多只读了一炷香的书。” 五福不听不听。 两个小的跑到厨房,看见宁归竹已经没在灶台边了,不由眼睛一亮。 宁归竹指了指餐桌,“在那儿呢,你们两个自己拿。” “好——” 今日弄的小饼干是熊五福撒娇求来的夹心南瓜饼,为此宁归竹早饭之后就开始忙活,从烤小饼干开始,到炸南瓜饼结束,有够累的。 桌子有点高,五福拿不到,就乖乖对熊茵茵道:“姐姐,我想要两个。” “好。” 熊茵茵给他拿了两个,说道:“小心点不要掉了哦。” “嗯嗯!” 五福抓着两个饼干,迈开小短腿走到阿爸身边,伸出一只手:“阿爸吃饼干!” 宁归竹垂眸,看小崽子笑容灿烂,又忍不住笑起来,接过五福送来的饼干,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谢五福,你和姐姐去吃吧,吃完记得洗手哦。” “我知道的~” 宁归竹低头咬了一口饼干。 南瓜饼虽然是油炸而出,吃起来却并不显油腻,只有满口的酥糯甜香,让人吃了还想吃。 宁归竹解决掉手里的饼干,拿帕子擦了擦手,起身找出油纸来,折好之后往里夹了几个包好。 五福很是熟悉这一套流程,问道:“阿爸要去找阿爹吗?” “是。”宁归竹点头,“你跟着姐姐读书。” 还想去找阿爹玩的五福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听姐姐话的。” 宁归竹不是很相信这小混球的话,只是对熊茵茵道:“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拿戒尺打,若是舍不得打,就把犯错的地方记下,我一会儿来打。” 熊茵茵点头,“好的师父。” “乖。” 宁归竹没忍住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头发。 三兄妹中,熊金帛认真好学,熊川水调皮捣蛋,熊茵茵却是天赋异禀的那个。 读书上,比哥哥们还小两岁的熊茵茵,往往读个四五次就能将内容记个大概,武学上,她也是最先领会技巧的那个,更甚至她的五感也远超常人。 只是她是女孩儿。 宁归竹和熊锦州找了好些地方,既没能让熊茵茵去学更高深的学识,也没能让熊茵茵去武馆学习。 军營那边有呂将军在,这孩子进去倒是不难,但宁归竹私心里不想她去。 现在的军營早不是开国时的军营。 那个时候不论性别都是上阵杀敌的将士,而现在军营内已经有了性别之分,那些男人又想反过来压女子哥儿一头,其中女子又最是艰难。 虽说所谓的贞操并不重要,但那也不是让孩子被恶狼环伺的理由。 还小呢。 如果等茵茵十五岁时,她不想嫁人,又愿意入伍,宁归竹再去请求呂将军。 心中思绪万千,最终什么都没吐出。 宁归竹回神,见熊茵茵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那我去了。” “嗯嗯,师父再见~” “阿爸再见~” · 从家里出来,宁归竹的笑容散去,眉头微微蹙着,直到一个身影闯入视野。 熊锦州快步而来,接过宁归竹手里的油纸包,牵起他的手笑着偏头问道:“在想什么?神思不属的。” 宁归竹道:“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见他不欲多说,熊锦州也没在这追问,回答道:“船到了,带了好些新鲜東西来,大人让我来叫你去瞧瞧。” 宁归竹疑惑地偏了偏头,不明白叫他是要做什么。 不过既然是陳县令开的口,那自然没有拖沓的道理。宁归竹加快步伐,朝着前方而去。 出了工坊,一路急行,他们很快抵达码头。 这边干活的人不少,力士们从船上不断搬着東西下来,周围守着一群身形黑瘦,气势凛然的士兵。 陳县令捋着胡子查看搬下来的東西,一侧,呂天骄正与一位容貌俊朗,眉目飞扬的黑瘦将领聊着天,就他们之间的气氛,显然是相熟的。 宁归竹想了想,没打扰他们,而是来到陳县令近前,“伯父。” 陳县令见着他,招了招手,说话声并不高:“竹哥儿你瞧瞧这些,认识几种?知道种吗?要怎么吃?” “……” 宁归竹下意识抬眼去看陈县令,欲言又止,您这是演都不演了啊。 陈县令想了想,以为他是担忧自己的情况会被周围人发现,就安抚道:“别担心,他们都离得远着呢,回头我得了消息直接与你干爹交流就行。” “我挺放心的。”宁归竹叹气。 这种家天下王朝,上面有皇帝,身边有本地父母官,他别说只是来历不明了,就算真是妖怪,人家也能给他夸成神仙下凡历劫。 就是这么被人直接询问,感觉有点不太自在。 宁归竹很快跳过先前的纠结,去翻看那些箱子里的东西。 船队带回来的东西种类很多,最吸引宁归竹的要数土豆,且不说这东西好吃,单单是产量高,耐储存,对民生而言的影响就极大了。 不过…… 宁归竹连续看了好几个箱子,问道:“这些吃食都是一处收获的吗?” 陈县令哪知道这个,扭头看向呂天骄所在,提高声音:“王天成,你过来一下。” 闻言,那将领回头,疑惑地道:“什么事?” 陈县令:“你来了就知道了。” 王天成“啧”了一声,询问吕天骄过后,两人一起往他们那边而去。 宁归竹直起身,先同吕天骄打招呼“伯母”,然后又朝将领王天成抱拳,“见过将军。” 王天成摆摆手,“你既然喊吕将军伯母,那也唤我一声伯父吧。” “是,伯父。” 王天成又问:“叫我来做什么?” 陈县令直接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一个地方挖的?” “不是。”王天成指了指箱子上的标记,说道:“一样的就是一个地方的,那边还带了几箱红薯回来呢。三年前不是你给陛下去信,要我多找几种的吗?” 陈县令:“……” 他可没干这事。 但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陈县令面不改色地背下这口锅,说道:“这不是怕你小子不按着我说的来嘛。” 王天成翻白眼,“我倒是想不听,你有本事别让陛下同我交代啊。” 作为这事的源头,宁归竹也是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他当初就是在让玄武卫送淀粉时,顺带在方子里提了两句农作物相关的事情,谁知道皇帝居然还会特意交代出海的将领啊。 不过既然土豆弄了许多种回来,倒是不用担心单种一类,导致出现植株退化的情况了。 除了土豆之外,红薯玉米也都多找了几种的,然后还有番茄、向日葵,以及数种无法从植株种子上判断出身份的食物。 宁归竹看过之后一抬头,瞧见甲板上站着几个模样稍显不同的人,沉默两秒,惊诧看向王天成。 这是把土著也挖回来了? 王天成被他这么瞧着,也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笑得爽朗:“那几位是当地部落的勇士,仰慕我朝特地前来拜见天子的。” 宁归竹:“……啊,这样。” 这么说起的话,安朝如今确实发展得很好。他穿越过来后,听到过不少杀贪官的消息,战争、天灾之类的消息却少有耳闻。 就连吕天骄带领的军队,也是因为周边连个土匪窝都没得剿,这才开始内部倾轧。 应该,也算盛世? 宁归竹想到这,心情又欢喜几分。 陈县令问道:“宁先生可看全了?” 宁归竹颔首,说道:“具体的我还得回去才能思索。” “既如此,那你就去忙吧。”陈县令也不留他,“锦州,你跟人一起回去,帮着打打下手。” “是,大人。”熊锦州应声。 宁归竹正要走,看见熊锦州手里还没拆的油纸包,顺手抽出来送给吕天骄,“今儿新做的南瓜夹心饼,您三位尝尝,喜欢的话,回头派人去说一声,我给写方子。” 吕天骄笑着应声:“好。” · 等人走远了,王天成问道:“怎么这也喊他过来瞧?” 他是知道宁归竹的。 当初陈县令的工坊好不容易开展起来时,他正好被确定为出海将领,提前前往海边适应海浪,因着往年的交情,就在安和县内稍稍停留了会儿。 印象中这宁归竹身上有些异样,但没什么值得人放在心上的。 吕天骄解着油纸包,闻言道:“竹哥儿也是个可怜孩子。” 王天成:? 陈县令招呼他往茶铺那边去,边走边将他们这些年逐渐完善的,宁归竹的身世大概说了一回,然后才道:“他人聪明,脑子也活泛,什么都能琢磨出一些门道来,心思又分外纯善乐于教化,如今在县里也是个很有本事的名人呢。” 王天成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再尝到那炸南瓜饼的滋味,就爽朗道:“正好我这回寻着个金矿,回头打些首饰给他送去,就当是我这做伯伯的一点赞赏了。” 出海的好处就在这儿,在海外不管遇到什么东西,带队的将领都是吃第一口肉的人。 夫妻俩闻言,也不问金矿的细节,只笑道:“那倒也不错,金银最实在啊。” “可不是嘛!” 王天成拍桌大笑。 · 宁归竹还不知道有金首饰在前头等着他呢,回到家里后,他让熊锦州去吃点南瓜饼,顺带陪着两个孩子玩,他则是进入书房,提笔写下自己记忆中的内容。 细细密密好几页纸,写好后,宁归竹又整理了下顺序,誊抄下来。 至于初稿,则被宁归竹折起收好,回头煮饭烧了引火用。 写好的内容混在吃食方子中,由熊锦州交给了陈县令,更多的事情便与他们的小家没有了瓜葛。 宁归竹哼着小调活动了下身体,看两个孩子比赛谁抽得陀螺更持久。 这一点上,小小的五福自然是比不过他姐姐的。 但小孩子会撒娇,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扑腾一下趴阿爸腿上,仰着脑袋眼巴巴地道:“阿爸,我想赢。” 宁归竹点点他的鼻尖,带着笑,没什么诚意地抱歉道:“可是阿爸都不会玩这个啊。” “啊——”小五福拖长声音,又问:“那阿爸会什么?” 宁归竹偏头想了想,“踢毽子?” 孩子稍大些,能摇摇晃晃自己走路后,熊锦州就会时常带着宁归竹活动,毽子蹴鞠他都玩过一点,有时候也会带着五福去放风筝。 不过后者这时是不适用的。 小五福听了宁归竹的话,也想起阿爸踢毽子的风采来,就松开宁归竹的腿,跑去拉熊茵茵:“姐姐我们看阿爸踢毽子啊!阿爸踢毽子可好看了!” 熊茵茵闻言,不由期待地看过来。 她此前确实没见宁归竹提过毽子,毕竟他们三兄妹来读书时,宁归竹还要一起教导学堂学生手艺,忙得根本没多少休息时间,而宁归竹放假,他们也会跟着一起放假。 也就今年,五福开始读书,熊茵茵才会在假期过来教孩子。 宁归竹见状,好笑又无奈地虚点了两人几下,去取了毽子出来,就在前厅里踢。 那毽子是熊锦州用野鸡彩羽做的,光是放在桌上就是个漂亮摆件,如今随着宁归竹的动作上下翻飞,宛如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围着宁归竹飞舞。 青丝随风飘起,五福和熊茵茵沉浸其中,也不知是在看毽子,还是被美色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