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坠春》 1. 第001章 子时,夜最深的时候。 吟柔还跪在陈家佛堂里,单薄夏杉被闷出的汗打湿,帖裹在纤窈的身段上,愈显得腰细胸丰,只是此刻这具身体正虚弱的摇摇欲坠。 被烛火映照的脸庞苍白无比,秾丽的眉眼也因倦乏而显得格外憔悴。 在她身旁的圆凳上,坐着个神色尖锐刻薄的婆子,是贴身伺候大夫人的嬷嬷,此刻正替大夫人在此监罚。 手里的藤鞭一点一点,投出的阴影不时滑过吟柔身上,只要她敢松懈,那鞭子就随时会落下。 吟柔双膝已经跪的生疼的麻木,头也昏沉至极,为防支撑不住只得咬紧唇瓣,齿间在嫩生的唇瓣上硌出深深浅浅的印记,有的甚至能看出血痕。 弱不禁风的模样落在卢嬷嬷眼中,只觉得是狐媚做派,神色鄙夷道:“夫人心善,只是罚你跪佛堂,若不然,就凭你勾引老爷,害得老爷旧疾发作,就该狠狠打了你,沉塘浸死!” 烛火照在卢嬷嬷身后,影子张牙舞爪似恨不得撕了吟柔。 “我没有……”吟柔低声开口,下一刻卢嬷嬷手里的鞭子就抽在了她手臂上。 衣衫直接被抽碎,鞭子打过的地方赫然一条红痕,近乎皮开肉绽的痛意让眼眶瞬间溢泪。 吟柔不敢发出声音,只用力咬着发颤的唇。 额上冷汗又沁出许多,头也越来越晕。 无意识的轻轻翕动着唇,无声呢喃:爹爹、娘亲…阿兄… 她本出生于小宦人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吃喝却也不愁,然而世事难料,父亲被牵扯进贪墨灾银一案,父亲为官一向谨小慎微,哪里会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无非是替人顶罪。 父亲和阿兄被叛死罪,母亲含恨而终,她原是要流放为奴的,因为陈老爷看上了她的容貌,知府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她赠给了陈老爷。 吟柔眼眶里的泪水不住溢出,她想爹娘,想阿兄,她没有勾引老爷,是她反抗才激怒老爷,怒火攻心… 吟柔万般委屈无助,却只能默默忍受,否则只会是更严厉的责罚,眼帘轻颤,用力将泪水眨去。 卢嬷嬷见她还算老实,满意的点点头,踱步在她身侧煞有介事的说教。 吟柔思绪越来越沉,身上到处都疼,身体的温度好似也在一点点流失,好冷。 “谁让你动的?”卢嬷嬷见她身子往下软,皱眉冷叱,眼里的鄙夷更浓,“你们这些狐媚子往日就是这么卖弄的?以为这就能当上姨娘?呸!” 说罢又用力挥下鞭子,吟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坠蝶跌伏在地,人也失去知觉。 * 西玉关乃是大虞朝边防要塞,出了西玉关就乌兰国,两国之间贸易往来密切,而西玉关的陈家,祖上乃是三公之一,陈高祖辞官后家族迁徙到了此处,经年累月,陈家掌握了这一路的茶马生意,逐渐成了这一带的富商,商铺产业不计其数。 现如今,陈家的后代陈大老爷掌着家族生意,陈二老爷则在朝为官,加之陈家老太太又是西玉关总兵大人的妹妹,相辅相成之下,陈家在当地整个官商之中十分有威望。 陈府的大宅更是占了南街足足半条长街的地界,宅内林园楼台错综,回廊曲折深幽,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后,望不出深浅的厚重与压抑感。 清晨时分,卢嬷嬷伺候大夫人乌氏起身更衣,已过了曼丽年华,纵然保养得当也难掩岁月留下的痕迹,身上穿的宝石蓝织锦裙袄也更着重于显出端庄身份。 卢嬷嬷照例先递上三柱清香,乌氏接过在佛龛敬拜过才去前厅用膳。 “宋吟柔如何了?”乌氏漫不经心的问。 “身子骨娇弱,没跪多久就晕死了过去。” “即是体弱,可别熬不过去。”乌氏意有所指的扫看了卢嬷嬷一眼。 卢嬷嬷心领神会,“我看多半麻烦。” “那就看着些,别等老爷醒了惊扰他。” 卢嬷嬷点头应是,扶着乌氏往前厅走。 * 家丁闯入屋里时,玉荷正拧了帕子给吟柔敷额降温,门扉咣当被推开,她吓得手一抖,帕子也掉到地上。 玉荷惊看着来势汹汹的家丁,紧张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夫人说了,她染了恶疾,以免传染,须得抬到西面的后罩房去养病。” 说话的管事一挥手,后面的几个家丁就上来抬人。 玉荷心急如焚,姑娘分明是被大夫人下令打成这样,怎么还能胡说,而且她还发着高烧,西面的后罩房早就废弃不用了,不通风不见光,怎么能养病? 这分明是要她等死! 玉荷情急上前,被家丁一把推开跌摔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粗鲁的将吟柔拉拽起。 随着盖在身上的被褥逶地,露出纤若细柳的身段,再看吟柔巴掌大的小脸,虽然憔悴苍白却也难掩昳丽。 几个家丁眼里亮出惊艳,眼睛开始不安分,听见管事的喝了声,才赶忙抬了人去后罩房。 吟柔痛苦蹙眉,只觉得身上到处都疼,可是她睁不开眼睛,无休无止寒意不停侵袭着她,好冷,好痛。 玉荷追着去到后罩房,就看到看到吟柔被随意丢在硬冷冷的床板上。 手臂无力垂在床沿,大片的裙摆坠落在地,似盛开的花瓣,在这死气沉沉的逼仄环境里,绽出最后一霎的艳丽。 玉荷心弦一紧,飞跑上前扶着吟柔让她躺好,口中不断念着,“姑娘,你可千万要撑住,等老爷醒了,一定会给你做主,你千万撑住啊。” 吟柔仿佛听到母亲死前紧紧拉着她的手,说 “我的乖女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她想活下去,想睁开眼睛,可是太沉了,身上太沉了,那些苦楚都太沉了。 恍惚间,她似乎已经听到了丧礼上的丧乐。 …… 吟柔感觉自己变得好轻,像一缕烟飘到了天上,她在陈家的大宅里打转,耳畔丧乐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她随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飘去,只见整间厅堂都挂满了丧幡,漆黑描金的棺椁摆在正中央,前面跪着一地身穿丧服的人,而自己也在其中。 吟柔惊诧,她没有死吗,那死的是谁? 棺椁排位上的字变得清晰,是陈老爷! 吟柔尚在震惊之中,面前的场景天旋地转,她看到自己和其他的姬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641|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跪在大夫人面前。 是大夫人要发卖了她们,其他人一个个被哭着拖走,很快轮到自己。 吟柔就这么看着自己被卖入勾栏,她想逃走,却被抓回,鞭打,所有的绝望无助终于在她咽气那刻终止。 其实也不算终止,连她的尸体都随意被丢在了乱葬岗,一点点腐坏,被遗弃在这天地间,吟柔从不甘到怨恨继而麻木。 大抵她来人世一遭,就是为了证明老天有多么的不公,她的思绪越来越模糊,大概魂魄终于要消散了罢。 混沌中,她隐约看见一行人出现在乱葬岗,这里阴气沉沉,根本没人会踏足,来的是谁? 吟柔努力想要看清,奈何那人身上像拢了一层雾,只能隐约看清他如劲松的峻挺身阔,行走间衣袍翻飞,斐然的气度与这陈腐的天地格格不入 吟柔看了一会儿,木然转开视线,反正是谁都与她无关。 “公子不可!” 听到随行的下人惊声呼喊,吟柔再次看过去。 竟看到那人亲自下到了尸堆里徒手翻找。 光鲜的衣衫被染的凌乱脏污,他在找什么? 随行的人也都下到尸堆里一齐翻找。 吟柔意识到什么,呼气哽在喉咙,直到男人的身影僵滞住,面前那具被翻出的,正是她的尸体! 惨白的身体已经开始腐坏,吟柔自己都不敢看,扭头眼眶酸胀。 可她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谁,翻出她的尸体到底是为什么,于是忍着心慌又看过去。 男人就这么静站在她身前,似看了很久,而后压膝屈蹲下来,拿帕子细细替她拭去脸上的脏污。 吟柔大为震惊,他不恶心吗? “公子,我看还是将人下葬吧。” 有随从走上前,企图将她挪走。 “别动她。”终于男人开口,抱住她的身体,“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是乱葬岗的风太急吗?他的声音在抖,难抑到极致的悲痛弥漫在这乱葬岗。 而他被风蚀哑的声音让吟柔莫名感到一种熟悉,麻木的心随着悲伤,她抑制不住想要落泪,可一摸眼眶,很干,她已经死了。 他到底是谁? 吟柔急切想要看清,却根本无法,就连周遭的声音都开始听不清晰。 男人抱起她的尸首,亲自替她入殓。 一把火,一捧灰,一抔土。 吟柔思绪越来越涣散,她意识到自己是彻底要消失在这天地间了,用最后的力气再次看向站在她坟前的男人。 即便知道看不清,也不放弃,她想努力记住这个在最后给她一个安稳的人。 男人抬起手,轻贴在她的牌位之上,微曲的指贴着她的名字,颤抖着,缓慢落下。 吟柔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瞬看清了他的手,她大喜的同时,赫然注意到他佩戴在指上的扳指。 通体透白的玉扳指,贴合在修长匀称的指骨上,那是一种找不出瑕疵的完美与矜然。 她认得这扳指,可怎么会是他? 吟柔不敢置信想要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可神识无法抵挡的被抽离,一切越来越模糊…… 2. 第002章 陈老爷住的槐安堂临靠着东侧的花园,园里栽种的金丝竹一直延伸进院里,过于幽静以至于远远看起来,像一张吞人的巨口。 得知陈老爷醒了,几房姬妾纷纷过去探望,乌氏赶到时,屋内几张玫瑰凳上都坐了人,有年轻娇嫩的也有不失风韵味道的,但无疑都是美人。 见乌氏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妾见过夫人。” “老爷才醒,你们便来吵扰。”乌氏冷眼看过一屋子的乌烟瘴气,顿时无人敢说话。 “你来的正好。” 陈老爷沙哑的声音隔着床幔传出,因尚在病中,听起来十分虚弱。 “老爷。”乌氏含笑上前。 “我听说吟柔她病了,如何了?” 乌氏脚步停在原地,脸上的笑僵了僵才维持住。 “是病了,还在养着。” “怎么这些日子也不见好?” 乌氏镇定端着主母该有的度量,忧虑道:“吟柔她身子弱,故而病情反复。” 她将视线乜向屋里其他人,立即有声音附和,“正是,我昨日还去瞧了,吟柔妹妹病得厉害。” 且不说没人敢跟乌氏对着来,这个宋吟柔,明明个地位最低的奴籍,她这身份也抬不了姨娘,但却因着年轻美貌,尤得老爷上心,疼宠。 吃穿用度皆好过她们这些正经姨娘不说,还破例给一个奴籍安排了院落,拨了婢女伺候,让府上称她姑娘。 这谁又能不妒,不惊? 若能借此除了她,少了人争宠,她们求之不得。 床幔后陈老爷低低咳起来,乌氏忧心道:“老爷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吟柔那边我自会照顾。” 陈老爷又咳了两声才道:“行了,你们都出去。” 走出槐安堂,乌氏端庄的脸阴沉下来,不满地望向卢嬷嬷,“不是跟你说了,不能惊扰老爷。” 卢嬷嬷连忙辩解,“我想着不给她处理伤口,不叫郎中来看,没几日也就过去了,哪想那贱蹄子那么能捱。” “现在老爷已经醒了,可拖不了几日。”乌氏话里含着敲打。 卢嬷嬷自然知道什么意思,肃下眉眼点头。 乌氏缓和下容色叹了声,两条眉毛攒起,神情无奈,“老爷年轻时荒唐胡来也就罢了,如今身边可不能有这等害他精气的狐媚子,还没沾就病下,万一日后真出了,陈家脸面往哪里搁。” 卢嬷嬷立即道:“夫人您是一心为了宗族,大家都看在眼里,老爷也一定会懂得你的苦心。” “但愿吧。” 卢嬷嬷掺着乌氏走过后花园,管事远远自月门下跑来,看到乌氏忙停下行礼,“夫人,三公子回来了。” 乌氏目光微动,紧着问:“三郎回来了?到哪了?” “刚下码头,还在路上,是书砚先赶了回来通传。” “那还不赶紧差人去迎。”乌氏催说着看向卢嬷嬷,仔细交代道:“你也快让人去萧篁居好好收拾收拾,别落了灰。” 卢嬷嬷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 时近正午,一辆青帷马车缓缓拐入南街,张望等在门楣下的管事赶忙迎上前。 陈宴清低腰踩着脚凳自马车上下来,云母白暗绣银丝的锦袍,衣摆被风轻拂起一角,身姿笔挺,高俊巍然,周身不见商人的圆滑世故,反似读书人般温文尔雅。 “三公子可算回来了,夫人已经在花厅等了多时。” 陈宴清淡声打断他,“我听闻父亲病下了,先去看看他。” 管事顿了下,视线移到陈宴清脸上又很快移开,笑着应道:“三公子说的是。” 陈宴清拾级而上,一路去到槐安堂,院中下人引着他往陈老爷的住处去。 跨进门槛,陈宴清就闻到屋内的脂粉香,那是被陈年浸透了,连汤药味都遮不住的程度。 陈宴清折起眉心,淡淡的厌恶自眼下划过。 陈老爷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出—— “三郎。” 陈宴清神色恢复如常,走上前行礼,“父亲。” 深沉内敛的黑眸巡看过陈老爷病态苍白的脸,“儿子听闻父亲抱恙,可好些了?” 陈老爷抬起浑浊的眸子,因为虚弱和长年的无节制使得他两只眼睛下透着青灰,眼周的深壑更是显得老态,只有五官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 面对眼前已经成长到高俊巍然的儿子,陈老爷清了两声嗓子,“有什么打紧。” 陈宴清听得他这么说,也不再多问,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慰问。 陈老爷则问起他生意上的事,“此去两江可还顺利。” “嗯,顺利。” 说罢,两人便再无话,槐安堂的丫鬟领了郎中进来,“老爷,林郎中来为您诊脉。” 陈宴清轻振衣袖,负手往在后,“那儿子便不在这妨碍了,您好生休息。” 书砚候在月门下,见陈宴清走出屋子却没有再迈步,而是静静伫立在廊下。 他走上前刚想要开口,被陈宴清轻睇来的目光打断,随之屋内传出交谈声。 “陈老爷,您如今内里虚空又是长年服用促雄风的药,这才会无效用,需得修身养性,好好养生才是正理。” 书砚直睁大眼,无声咂舌,紧接着就又听屋里传来玉瓷惯地的响亮声音。 陈宴清几不可见的抬了抬眉梢,背在身后的长指轻碾过指上的白玉扳指,须臾,信步迈下石阶。 槐安堂外,玉荷正被两个下人押着,嘴也死死捂着,任她怎么挣扎也发不出声。 姑娘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再不请郎中一定会撑不下去,她这才趁着无人注意溜出来,想来求陈老爷,可是院里的下人早就听了夫人的命令,一见她就要拖了她下去。 玉荷急得眼泪直流,赶来的卢嬷嬷见状,冷一挥手,“还不拖下去!” 玉荷心中绝望,知道吟柔是活不成了。 她不甘心的望着槐安堂,见有人自月门走出,身影如青松挺拔,一袭低调素净的衣袍澹泊雅致,与这处处透着腐败奢靡的大院格格不入。 是三公子! 玉荷只觉得有希望了,三公子最是宽厚,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她拼命挣扎,祈求三公子一定要看到自己。 卢嬷嬷沉着嘴角,低声催促,“还不快拉下去。” 陈宴清还是注意到了这边,乌沉的目光望过来,卢嬷嬷心道不妙,想遮掩也迟了,警告的看了玉荷一眼,悻悻朝着走来的高大身影欠身:“三公子。” 陈宴清垂眸睥过狼狈不堪的玉荷,“怎么回事?” 玉荷挣脱开钳着自己的几只手,额头用力磕在石板上,很快红了一片,“公子救命!吟柔姑娘病重,奴婢求三公子请郎中为她看诊。” “否则姑娘性命就要不保了!” 陈宴清此次离家已有半年之久,这个吟柔姑娘,想必又是父亲的新宠,他目光不动,眼里是无所谓,也不在意的淡然。 只是事关人命,他需要过问。 “既然病了,为什么不早让郎中来看?” 卢嬷嬷心里微紧,脸上却没有露出破绽,同样看着玉荷问:“就是,你怎么也不早说是吟柔姑娘病了,横冲直撞的,叫别人误会。” 她耷着眼皮,神色不善的盯着玉荷,玉荷哪里敢说更多,“是奴婢愚钝,以为养养就能好。” 卢嬷嬷松出口气,为难看向陈宴清,“三公子看这事闹得。” 陈宴清目光扫到她脸上。 卢嬷嬷收敛不敢再言,三公子长年与生意场上那些圆滑精明的人打交道,怎么会看不出这里的猫腻,只要别搬上面明面,也不至于弄得不好看。 “既是如此,就让郎中去看看。”陈宴清声音不大,却不容置喙,“父亲尚在病中,就别惊了扰他。” 玉荷大喜过望,姑娘有救了! 她连连磕头,“多谢三公子,多谢三公子。” 陈宴清目光自她身上一掠而过,眼中无波无澜,更像是在处理一桩平平无奇的琐事。 淡道了句“起来罢”,径直自她身前迈步而过。 书砚紧跟上他的步伐,不时回头望向还在原地的几人,“才回来就上演这么一出,要我说,公子就不该插手,让乌氏自己收拾了这些乌烟瘴气。” 陈宴清没有作声,只在眉心压出薄薄的折痕。 书砚立即不敢再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到底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公子若放任不管,陈家岂不是成了枉顾人命,擅定人生死的阴曹私衙了。 …… 陈家共有五房,除了二房的陈二爷在朝为官,妻儿也跟着在京师,其余各房得知陈宴清回来,都热络赶来相迎,就连在书院的陈六郎和九郎也都到了府上,却还迟迟不见陈宴清的身影。 陈九郎张望着庭中问:“三哥怎么还不过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642|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九郎的母亲,三房的林氏嗔剜了他一眼,“你三哥没来自是有正事,你急什么?” 陈宴清乃是大房长子,如今陈老爷年事渐高,身体也不如前,生意上的事基本都交由陈宴清来管理,另外几房的男丁基本都是分管些小事。 故而陈宴清在陈家有着极高的话语权,也是为什么他回来,众人都来迎的原因。 乌氏含笑道:“你三哥一回来就去看望你大伯父,想来就快过来了。” 看到卢嬷嬷的身影出现在厅外,乌氏立刻问道:“三郎可来了?” “回夫人,三公子与老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会儿回院子去了,约莫换身衣裳就来。”卢嬷嬷哪里说得出陈宴清什么时候来,只得找了这迂回话。 说完又走到乌氏身旁,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方才的事。 乌氏轻轻点头,“那我们就再等等。” 她面上挂着笑,捏着琉璃佛珠手串的手指狠狠掐紧,她一早等在这里,陈宴清不仅迟迟不过来,还把她要处置的人救了,分明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众人吃着茶说着家常话,又等了会儿,终于见到陈宴清,颀长玉立的身影走进花厅,面上含着笑,清玉似的目光环视过屋内,逐一与众人打过招呼,最后望向乌氏,“母亲。” “可算来了,这一路辛苦了吧,快快坐。”乌氏慈爱望着他,招手让人上茶。 陈宴清走到交椅旁整袖落座,接过下人送上的茶,垂首浅饮了一口才问道:“怎么不见四叔母和五弟?” “你四叔母去岫云山陪着你祖母清修了。”乌氏笑说着,目光微微有异,“你五弟么……” 三、五两房的夫人林氏与萧氏同样神色各异,商会一直是由三郎出面执掌,他不在这些时日要说该是几个叔伯操持,轮不到五郎参与。 其实管了也就管了,但是三郎与乌氏之间的嫌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林氏和萧氏对看一眼,兀自饮茶决定不插话。 乌氏原还顾虑怎么与陈宴清解释,现如今他这般不给她情面,她也气上心头,“你五弟在商会,几个世伯留他,他也不好就这么走。” 乌氏这意思,摆明是说商会的其他人十分看重五郎,林氏与萧氏暗暗嘀咕乌氏即便有心思,也不该如此着急表露,众人心里一时都有些紧张。 陈宴清只漫不经心的颔首,算是表示知道了。 他的点头就如同特赦,肃然的气氛消散,低头喝茶不语的其他人也笑呵呵的揭了话头。 就连乌氏,也放松开泛了点汗的手心。 …… 而有了陈宴清的发话,府上很快找了郎中来给吟柔看诊,几副汤药喂下去,高烧总算有退下的迹象。 身体如同被反复放到火堆又丢进寒潭,灼烫和刺骨的冷热交替,吟柔想要挣脱,可她根本睁不开眼。 就连呼吸也会牵扯得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都生疼。 吟柔攒紧眉心,泪水还是抑不住的从紧闭的眼尾沁出。 玉荷见她终于有了知觉,忙凑近过去:“姑娘…姑娘!” 玉荷焦急唤了两声,见吟柔都没有回应又跑到桌边,倒了茶快步返回去,半扶起吟柔,“姑娘喝点水。” 茶水顺着苍白干裂的唇缝淌进口中,微微一咽,喉咙疼如刀割,就像往烧红的铜炉浇进凉水,呲呲的泛着水汽。 再不加水,就要烧化了,她要活,她不要死。 求生欲让吟柔大口大口的拼命咽着茶。 牵扯出的疼痛让她眼下的泪越积越多,孱弱脱力的身体总算恢复一点力气,她艰难颤着睫毛,终于睁开眼睛。 “姑娘可算醒了!”玉荷欣喜万分,声音哽咽。 刺目的光线逼进眼睛,吟柔极不适应的偏过头。 她头疼欲裂,脑中各种记忆混乱,她不是死了么。 烛光昏暗肃冷的祠堂,卢嬷嬷讥嘲难听的话语,狠狠抽下得鞭子,以及弥漫着死气的乱葬岗,腐败的身体。 吟柔阖拢发颤的眼睫,如同被禁锢在无间地狱里的绝望与荒寂,让她升起一阵阵悚然的颤栗。 她缩紧肩头,想要抱住自己,触碰到手臂上的鞭伤,切身的尖锐疼痛让她从绝望中清醒。 试探着抬起头,窗外暖融的光晕洒在她脸上,给憔悴的脸庞添了暖色。 她迟疑着轻轻启唇,细弱破碎的声音里噙着希冀:“我还活着…” 3. 第003章 吟柔现在的身体还太虚弱,光是说这几个字,都费劲无比,微翕着唇,气息不定的呵喘。 “姑娘快歇歇。”玉荷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嘴里笃定回道:“姑娘好好的,以后都会好会的!” 吟柔定定看着屋顶的横梁,以往那双漂亮似水柔的双眸,此刻因病势而涣散无光,还有犹疑盘桓在眼眸中。 玉荷正替她盖着被子,手被轻轻握住。 “姑娘可是还不舒服?” 吟柔抿抿唇,不确定的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姑娘昏迷了整整三日,一点动静都没有。”玉荷心有余悸地说,眼里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当初老爷让姑娘挑选一个伺候自己的人,姑娘选了她,而她原是府上最低等的丫鬟,在厨房做杂活脏活,几个婆子私下贪主子的燕窝补品,被她发现,那些婆子担心她告状反诬陷到她头上。 如果不是姑娘帮她证明了清白,还留她在身边,她一定会被打残了扔去庄子。 她那时便发誓,这辈子都要好好伺候姑娘。 “大夫人不允许让人来为姑娘诊治,若不是有三公子大发善心,允许找郎中来,我真的怕。”玉荷不想说晦气话,心里却真真后怕,“我真怕姑娘会挺不过去。” 打着抖的手被很轻的扶住,吟柔勉励弯出一个安抚的笑,“我这不是好好的。” “嗯!”玉荷用力点头。 吟柔的目光却落空望在某处,她这次没有死,但是,她的下场会比现在还要凄惨百倍。 瞳孔颤缩了几分,苍白的指也曲紧,她想安慰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可是太真实了,从逐渐的腐坏到彻底消散,那种绝望和荒寂让她每一寸骨缝都感觉寒冷。 大夫人只怕这次都不想让她活,会在老爷死后发卖她更不是奇怪的事。 吟柔掐痛了指端,这场虚迷幻境,也许就是老天给她的提示,给她的机会。 可她是奴身,就连这陈家都出不去,根本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玉荷见她脸色苍白虚弱,又拧紧着愁眉,“姑娘身子还未恢复,切莫再思虑伤身。” “我去端药,姑娘吃了药好好休息。”她小心扶着吟柔睡下,宽慰道:“如今老爷已经醒了,加之三公子也回了府,夫人肯定不会再为难你。 ” 吟柔若有所思的躺下。 她不知道老爷会在多久以后离世,只知道一旦他死了,她的死期也就到了,至于玉荷口中的三公子…… 她虽不曾见过这位三公子,但没少听府上人说起,在陈家的晚辈里,他可谓是最出众的一个,性情温良,善待每个底下的人,在行事上又极其果决,陈老爷将生意交给他后,他不仅打理的井井有条,反而比过去更上一层楼。 吟柔想,他也许是一个宽厚的人,可他不可能随时都面面俱到,尤其是她这么一个人微不足道人,她不可能寄希望于他的一时关注和恻隐上。 那她该怎么办? 吟柔脑中有一个思绪在指引着她,却又让她不敢去想——幻境里最后出现的那个人。 吟柔咬住唇瓣,眼中没有一丝找到希望的轻松,反而是抵触害怕,甚至不到不得已,她不愿意自己和那人有任何的纠葛。 玉荷去而复返,手里端着熬好的药,要勺子舀了小心翼翼的喂到吟柔嘴边。 吟柔抿下一口,药的苦涩一下弥满口腔,她极怕苦,以前在家中爹娘和阿兄都宠着她,会在她生病吃药时准备上糖果蜜饯。 现在她只有自己了。 吟柔忍着涌上来的酸涩,一口口喝下苦药,她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有朝一日她才能有机会为爹平冤。 * 吟柔人虽醒了过来,但因为伤的重,又拖了两日才给请郎中医治,身子总也不见大好。 期间陈老爷派人来问过一次,只叮嘱让她好生休息,玉荷心里着急,她原以为老爷知道夫人这般欺负姑娘,必定会替她出头,结果却什么都没有说。 府上下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老爷态度冷,他们脸子更难看,就连每日送来的膳食都愈发清淡。 到这日,干脆只送了粟米粥和两个馒头来。 玉荷看着食篮里的清汤寡水,气急骂道:“姑娘还病着,他们就送这些来。” “我去找他们去!” 玉荷说着便要往外去,吟柔拉住她轻轻摇头,“在这陈家大院里,人人都是看会形势的,他们只会觉得我这次没死不过是侥幸。” “姑娘怎么也不与老爷说,别是夫人又压着消息故意磋磨你。” 玉荷不明白,老爷往日那么宠着姑娘,这一回竟然不闻不问。 玉荷眼里的困疑只让吟柔觉得难堪,她想要老爷的庇护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玉荷年纪比吟柔还小上两岁,如今也才满十三,一时没能读懂她神色间的挣扎,正欲再问,远远听到屋外传来问话声:“怎得院里都不见人?” 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声线却拐着弯的尖细,听着很是突兀怪异,玉荷却是一喜,“是全管事。” 全忠原不是陈家的下人,据说早年因为家中穷苦,于是自己净了身想要进宫当差,结果没被选上,走投无路之下,被那时还在世的陈老太爷买下,之后就伺候在陈老爷身边。。 全管事过来,那定是老爷的意思没错了,玉荷欢天喜地的跑出门。 吟柔僵坐在桌边,叩在桌沿的手指曲紧发白,垂着眼帘,脸上没有一丝欢喜。 “全管事怎么来了?” “老爷命我来看看姑娘身子如何了。” 全忠说着脚下迈过门槛往屋里去,吟柔本就苍白的脸庞愈白了几分,指尖掐的发麻,纤细的背脊也似防备绷紧。 全忠看着吟柔憔悴的脸庞哎呦了声,“姑娘这是还没好呢。” 吟柔下意识想点头,全忠若有似无的叹气声传到耳中,点头的动作顿住,贝齿轻咬住唇瓣,眼中颤晃出挣扎。 玉荷说陈老爷喜爱,可喜爱什么,再显然不过。 吟柔牙齿咬得更用力,想起自己被夫人责罚那夜发生的事,神情愈乱,骇惧从骨子里透出。 说来可笑,明明沦落到这地步,她还妄想着能保全自己,老爷起先还觉新鲜,没有勉强她,那夜自己的抗拒惹怒了他,老爷服了烈药,打算强要她。 吟柔忽的闭紧眼睛,肩头也随着缩了缩,若不是老爷忽然发病晕厥,她不敢往下想。 玉荷原还在为老爷惦记着姑娘而欣喜,可看到她惶恐苍白的脸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姑娘心里其实不愿意吧,姑娘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若没有家中变故,现在一定还是被家人捧在掌心的明珠。 而老爷虽然身份尊贵,可到底上了年岁,又妻妾成群。 “罢了,我去回老爷话。” 全忠摇头扫看了眼怯缩着肩头的吟柔,到了这里就该认命,想要日子过的舒服,就该趁机着老爷还有兴致,好好抓住了机会,别个姬妾哪个不是天天往老爷院里跑。 再过些时日,老爷只怕都记不得她了。 “管事等等。”吟柔极轻的开口,却像是用了全身力气。 全忠转头看她。 那神色她看得懂,可笑的贞烈和骨气她已经不配有。 吟柔松开已经被咬疼至麻木的唇,那个梦境是老爷死后的事,起码她不能在这之前就出事。 她豁出去般,一个一个字说:“我已经好多了,晚些就去给老爷请安。” …… 全忠离开后,吟柔便让玉荷帮自己梳妆换衣。 玉荷站在吟柔身后为她梳发,如绸的青丝垂落在肩头,愈衬的脸庞精致小巧, 眉眼间的苍白和憔悴让她看了心里更是难过,忍不住说:“姑娘若不再养养身子,晚几日去向老爷请安。” “不。”吟柔轻轻摇头,“给我更衣吧。” 玉荷不愿看到吟柔委屈自己,可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只得咬着唇去取来衣裙。 寝衣被褪下,露出纤瘦的肩头,以及那一道道未愈的鞭痕,吟柔的肤色极白,暗红的鞭痕烙在上面愈显的触目惊心。 玉荷愤恨咬紧牙关,夫人真心是往死里下手。 “姑娘可要遮遮这些伤痕?”即然要讨老爷的喜欢,露着伤总不好。 吟柔想了想,摇头,“就这样吧,不必遮了。” * 吟柔最惧怕这条通往槐安堂的路,路两侧被大片的金丝竹遮的难见阳光,就像没有尽头,无望压抑。 走过月门,是偌大的中庭,几个婢子在院里洒扫,门口还站着一个随时伺候茶水。 几人见吟柔过来,神色怪异叫了声姑娘。 屋内传出女人柔情似水的嗔声,吟柔透过窗下半卷的竹帘,看到九姨娘趿坐在陈老爷身侧,一袭水红色的纱衣,身姿婀娜窈窕,手中端着药碗,半幅身体贴在陈老爷身上,一口一口的喂药,而陈老爷宽大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过她的胸脯,腰枝。 “老爷,吟柔姑娘来了。” 随着丫鬟的通传声响起,在陈老爷怀里的楚嫣笑容微收,隔着竹帘朝吟柔乜来,水波流转的美目里含着不悦。 陈老爷收回了放在楚嫣身上的手,低沉的声音响起,“还不请进来。” 吟柔看到九姨娘那双美丽的眼睛愈加充满敌意,她又岂会想进去,那就是虎穴狼窟,可她没办法。 吟柔低垂着眸跨进门槛,屋子里药味糅杂着靡气,让她喘不过气,她摒着呼吸欠身行礼,“吟柔见过老爷,见过九姨娘。” 审视的目光落在吟柔身上,“身子可大好了?” “让老爷操心,已经好多了。” 她回答的乖巧,声音里的虚弱却藏不住。 “抬头我看看。” 陈老爷吩咐,吟柔便把头抬起一些,露出瘦削了一圈的小脸,弱骨的娇躯裹在素色的薄杉下,楚楚生怜。 “吟柔妹妹病着就该好好休息。”楚嫣说着看似关心的话语,眼里的精光在吟柔身上走了一圈,不善的钉在她脸上,“这风里走来走去,岂不又要加重,让老爷担心。” 楚嫣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吟柔,揣着个病弱的身体来,无非就是要讨老爷的怜惜,怪不得夫人容不了她,真是一个下贱胚子。 也不怪楚嫣对吟柔充满敌意,在吟柔进府前,她是最得宠的,也是最年轻貌美的,可吟柔一来,老爷给了她旁人都没有恩典,生生把她比了下去,今日她好不容易寻了机会来服侍老爷,她又来凑热闹! 吟柔不去看九姨娘的神色,现在于她而言,最要紧的是保全自己,她一路上想了许多好让陈老爷轻怜疼惜自己的话,可那些话就哽在喉咙口,让她难以说出,只艰难咬住唇瓣。 陈老爷看了她稍许,“过来坐。” 楚嫣脸微变,委屈望向陈老爷:“老爷药还没服完。” “你先回去。”陈老爷一摆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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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厚重的手往她袖摆里摸去,吟柔呼吸打颤,她告诉自己要忍,可方才陈老爷和九姨娘的一幕就在她脑中盘旋怎么也挥散不去,被摸过的手臂似有针扎,从心里深处的抗拒让她坚持不住。 猛然抽手。 陈老爷皱起眉。 “您,您还没用完药,我喂您。”吟柔声音不稳,端起药的时候,手都在抖。 她怕陈老爷动怒,可她真的坚持不住,脑中快速思量,她借着舀药的动作,微微下沉手肘,好让袖子滑下一些,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雪臂上的伤痕扎眼,有的暗红,有的才结好,新生的肉呈现出异样的粉。 她一边注意着陈老爷的神色,一边轻声细语的说:“若不然,夫人又该责怪吟柔。” 陈老爷紧缩着眉心,似有不悦,看向吟柔的目光却怜爱许多,“竟伤的那么重。” 他接过吟柔手里的药碗,哄慰着揽过她的肩,“夫人确实罚的重了,我会说她,你好好养身,回头再让全忠拿去疤的玉露膏给你,这么细嫩的身子,留了疤岂不让人心疼。” 吟柔僵着身体靠在陈老爷肩头,轻轻点头,眉心不着痕迹的舒展开一些,她不让玉荷遮这些疤,一来就是让老爷心疼让夫人稍有忌惮,二来,总归能再拖一段时间。 * 乌氏虽与陈老爷是夫妻,却并不住槐安堂,而是住在临靠佛堂的如心居。 卢嬷嬷陪着乌氏在佛堂诵经,丫鬟从外头走进来通禀:“夫人,九姨娘来给夫人请安。” 乌氏跪在佛团上,闭着眼缓声问:“她不是一早就紧赶着往老爷那去,怎么过来了?” 丫鬟答道:“是吟柔姑娘过去了,九姨娘这才离开往这来。” 卢嫲嫲略微诧异,早晨下人来传说还病着躺在床上,怎么这会就巴巴往老爷跟前露脸去了。 乌氏轻哼了声,没再说话,卢嬷嬷冲着丫鬟鄙夷开口,“什么腌臜计量,竟也敢往夫人面前使,让她回去。” 丫鬟一走,卢嬷嬷立即冷下脸说:“那个宋吟柔怕不是去老爷跟前告状去了。” “你以为老爷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乌氏嘲弄一笑。 年轻时候就好玩弄女人的主,岂会不知道怎么拿捏人,不过是借机让宋吟柔认清自己只能依附他,心甘情愿从了他罢了。” 不过一个小丫头让他如此上心,还真成祸患了,当初死了也就算了,现在只怕不好明着收拾,若真爬了老爷的床,命好些再有了身孕。 乌氏面色阴沉下来,吩咐卢嬷嬷,“去检查检查。” * 吟柔从槐安堂走出的那刻,只觉整个人像被抽了力气一般,老爷没有碰她,只让她伺候了休息,这样她已经如临大敌。 吟柔扶着道边的金丝竹,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往前走。 看到自路那头走来的卢嬷嬷,吟柔眼里升起戒备。 卢嬷嬷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轻蔑道:“姑娘随我来。” 吟柔轻攥指尖问,“不知嬷嬷找吟柔有什么事?” 卢嬷嬷很是不客气,“夫人的吩咐,你还要违背不成?” 乌氏表面宽和,实际的阴狠毒辣,吟柔已经尝到过,可她只能去。 不然不顺主母,又是一条罪责,所幸她刚见了老爷,乌氏应当不会在这时候对她做什么。 吟柔让自己尽量冷静,随着卢嬷嬷离开。 她没有被带去见乌氏,而是被带到了西边一间偏室,看卢嬷嬷关了门,天光被门板挡去大半,吟柔立时大慌,“嬷嬷带我来此做什么?” “老爷病还未愈,你就敢犯贱去勾引,可有成事?” 刺耳轻贱的话语让吟柔难堪至极,眼眶泛湿,强忍着说:“……没有。” 卢嬷嬷冷笑,手指着角落的床榻,“躺那。” 吟柔没有动,“嬷嬷要干什么?” “自是检查你有没有破身,若是让老爷宠幸了,就老实喝药,别妄想藏着掖着。” 强烈的羞耻和屈辱涌上心头,吟柔身子发颤,难以站立的晃了晃,“嬷嬷直接拿药吧。” 贞洁烈女的样子让卢嬷嬷看不惯,有意折辱她,“你若不肯自己来,我就喊人来摁着。” 吟柔抿紧唇瓣,在卢嬷嬷的催促下挪步走到塌边躺下。 “腿曲起,裙撩上去。” 吟柔躺在冷硬的床板上,背脊硌的生疼,她深深吸气,扯着裙身一点点往上提,雪白的小腿暴露到空气里被冷风激的抖了抖。 4. 第004章 “难怪迷了老爷的心,生得就一副□□样。” 吟柔看似身形娇小,实则玲珑有致,又正是到了长开的时候,压不住的饱满。 卢嬷嬷像看物件似的目光让她窒息,身体紧绷到麻木,等卢嬷嬷检查完,她已经将唇咬出了血,空洞的双眼里满是泪意。 卢嬷嬷还算满意的让她起身。 吟柔木然坐起,低着头反复的抚平裙身,双腿在裙下努力缩紧,眼泪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砸落。 屋外传来叩门声,丫鬟在外头唤卢嬷嬷,“嬷嬷,夫人让你快些过去。” 卢嬷嬷看了眼吟柔,冷嘲道:“往后只要是老爷单独留你,就必须检查。” 说完没再管她,拉了门出去。 屋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飘到吟柔耳中。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是五公子回来了。” 吟柔听到“五公子”三个字,眼睫细微动了动,恍惚溃散的眸光稍聚起。 五公子,她幻境里那个人。 如心居。 乌氏坐在正屋等儿子,屋外传来丫鬟喜出望外的声音,“见过五公子。” 乌氏抬眼往出屋去,陈宴璘一袭藏青色的锦袍,阔步自院外进来,衣摆随着步履翻飞,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母亲。”陈宴璘跨进屋子,朝乌氏请了安,而后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下。 “催了你好些天,怎么才回来?”乌氏不满的剜了自己儿子一眼,提了桌上的茶壶给他倒茶。 陈宴璘接过茶,笑嘻嘻道:“母亲急什么,我这不回来了。” 乌氏仍是不虞,“三郎都回来几天了,你摆什么谱?” “陈宴清回来又如何?”陈宴璘压了压嘴角,很是不以为意。 “商会的事他不闻不问,我心里不踏实。”乌氏以为陈宴清知道后,必然会把商会重新抓回自己手里,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过问又如何,现在是我管,商会的几个老东家我可都给过好处,他们在陈宴清手里就只能分那些三瓜两枣,我给的更多,哪个不是客客气气。”陈宴璘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何况是老头子亲口让我去商会。” 他转着杯盏,露出食指上的白玉扳指,视线倨傲落在那扳指上,语气悠然,“只要老头子还在,就没到他掌家的时候。” 乌氏心头还有顾虑,可她又何尝不想让自己儿子来掌家,抿了抿嘴角揭过话头,“行了,赶紧随我去见你去父亲。” …… 槐安堂里点着安神的熏香,陈老爷靠坐在罗汉床上,吟柔跪坐在他身旁,替他揉按着头,陈老爷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吟柔的手背,“不是让你回去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吟柔垂着睫满腹的心事,根本没有听清陈老爷的话,屈指嗫嚅。 陈老爷只当她害羞,沉沉笑了声。 全忠从外头进来,“老爷,夫人和五公子来了。” 吟柔手指微僵,陈老爷宽慰道:“别怕。” 吟柔稍抬起眼帘,看向门外进来的两人,乌氏看到她在,含笑的眼睛里闪过冷意。 吟柔立即自陈老爷身旁退开,屈膝朝着乌氏行礼:“见过夫人。” 垂低的视线,怯怯往乌氏身后移去,顺着五公子的衣摆一点点往上,他的手垂在身侧,食指上正是那枚白玉扳指。 吟柔轻轻喘了口气,“见过五公子。” “好了,你还病着,别行什么礼了,坐着。”陈老爷发了话,乌氏也笑着颔首,“就是,快坐下。” 吟柔顺从的走到一旁坐下,就听五公子行礼唤了声父亲,陈老爷也让他坐下,位置就在吟柔的对面。 陈宴璘看似漫不经心的撩袍落座,目光却见缝插针攫住吟柔,似带着黏意的一眼,让吟柔有种浑身被舔过一遍的冒犯感。 她掐紧指尖,这便是她不愿与五公子有纠葛的原因。 她实在难以把幻境里那个充满悲伤的落拓身影,和她所见识过的五公子结合在一起。 可一日来的委屈羞辱让吟柔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她不断说服自己,也许自己只是看到他的表象。 也许他能拉她出深渊,也正因为他是夫人所生,说话才更有分量不是吗。 陈老爷询问着陈宴璘商会的事情,“可有应付不了的?” “父亲只管放心,商会里的生意哪桩不是我们陈家为大,能有什么应付不了的。” 陈宴璘语气悠然,陈老爷哼了声,到是没责备他狂妄,只道:“正好你三哥回来,有什么你就问他。” 陈宴璘皱眉,“何必问他。” 陈老爷目露不悦,陈宴璘啧了声,“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父子两一来一回说这话,而五公子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吟柔身上,她搁在膝上的柔荑,裙摆下的足尖。 吟柔坐立难安,起身道:“我去看看给老爷炖的汤膳好了没。” 从陈宴璘的目光里逃脱,吟柔只觉逃出生天,攒紧着两条细眉,满眼挣扎,他真的是幻境里那个人吗? 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唯一的凭证就是那枚白玉扳指,而她刚刚也再次确认,五公子手上的戒指与幻境里的一致无二。 自厨房端了汤膳出来,吟柔低着眸往正屋走去,身子转过回廊拐角,迈进驻守在那里的暗影之下。 吟柔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快步退后,陈宴璘已经伸手扶住了她,“小心。” 手臂被五公子握着,吟柔当即想要挥开,视线触到他指上的扳指,又硬生生忍住动作,努力让自己不要惊慌,细声道谢:“多谢五公子。” “我才听闻你病了,可好些了?” 看似关切的话语,轻忽的语调里却流淌着放肆的暧昧。 “让我看看伤哪儿了。”陈宴璘说话时微弯下腰,影子也罩得更低。 放浪骄奢的姿态与幻境中相去甚远,吟柔感觉不到一丝那时的安心,只觉慌极了,“还,请五公子放手。” 她声音轻颤着,努力扭着手臂。 陈宴璘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懒懒看着身前荏弱挣扎的少女,老头子虽然风流,但不得不说眼光真的极好,他第一眼看到她,姣美的脸庞,柔若无骨的身段,便被勾的他起了暗火。 回廊在往前走一段就是前院,随时会让人发现,吟柔急得眼眶自泛出泪意,泪滴悬在眼尾要落不落,看得陈宴璘喉咙发干,放肆的又靠近了几分,手作势捏住她的衣襟要查看。 吟柔拼命挣扎,手上的托盘松脱摔在地上,发出嘹亮清脆的声音,伴随远处一道女子的声音,“什么声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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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书砚一脸的欲言又止,“不是我要多嘴。” “知道多嘴还说。”陈宴清语气凉淡。 书砚一咬牙,“公子都回来有些日子,我不信商会那帮老东西不知道,指定是被五公子喂了好处,你就一点不管。” 他说得愤然,加之天色又暗,没注意远处跌跌撞撞急奔而来的娇小身影,等他发现想要阻拦,吟柔已经跌扑进了陈宴清怀里。 “何人!”书砚大惊。 翩然跌来的少女似随风凋零的花瓣,伏在陈宴清身上并没有什么分量,他高峻的身形也纹丝不动,唯有压在眼上的眉峰折起,已是不悦。 “还不起开。”书砚冷着声喝道:“冲撞三公子,不要命了。” 说着想把人扒开,哪知手才碰到她的袖子,薄纱的衣襟就滑松下一大片,一抹白皙的雪肩印进眼帘。 书砚眼睛僵睁了一瞬,接着跟丢烫手山芋似的,忙不迭把手收回,头也扭到一边。 这怎么衣服还掉了,该不会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丫鬟,想要勾引公子。 吟柔并非不想起来,方才的一撞撞到了她身上那些未愈的鞭痕,扯着新生的皮肉,疼的她浑身发颤,额头上全是细细的冷汗。 陈宴清垂下眼帘,目光轻睇向伏在他身上,不住颤栗的少女。 鬓发被沁出的汗吸附着,沾在半露的脸颊上,苍白憔悴的眉心痛苦拧紧,衣衫散乱露出弱骨的肩,臂上隐约可见粉白交错的鞭痕,很是狼狈可怜。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眼里是一汪平静,声音冷然:“起来。” 5. 第005章 不带情绪的声音也足够让吟柔感到难堪,衣衫不整的扑在陌生男子的身上,有多轻浮狼狈无需多言。 吟柔小口呼吸,忍着伤口上如针刺的痛意,一面想要站起,一面又想挡住自己的裸露的肌肤,于是伸手去扯。 手忙脚乱之下,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难以站稳,她下意识扶住了那人的手臂做支撑。 头顶落下一声冗长的吐息声,介于不耐和动怒之间的信号。 吟柔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不该有的举动,可她大半力道都压在手上,若是松开,只怕整个人会跌的更深。 吟柔已经彻底乱了,维持着不自然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眼眶因着急而洇红,身体抖的更厉害。 纷乱急促的呼吸带动着她身上的气息愈渐浓烈,流转在两人之间,拂过陈宴清的鼻端。 少女的馨香之下,是一股他最厌恶的,父亲房里的淫靡味。 没耐心再耗下去,干脆抬手预备将人提开,余光触到她半露的肩,他没有迟疑的换了左边的手。 也是在同时,吟柔抱着就算摔到地上也不能再耗下去了打算,一鼓作气把手收回,身子随之没了支撑,她咬牙努力让把自己的力量往一边倒,却不想腰枝却正贴在了男人半抬的手掌中。 五指叩拢的当下,陈宴清掌心里触到的全是她的颤栗。 吟柔怎会料想到,自己明明要躲开,反而却撞入了男人的手掌之中,宽大带着压迫的触感让她瞬间回想起五公子带来的恐惧。 单薄的夏衫更是如同不存在,带着汗意的肌肤在男人的掌温下像是要被烫化。 饶是陈宴清,此情形下也怔住一瞬,折眉往手掌所在之处落去目光,半只手被少女松散的纱衣所盖,往下隐约是一道贴紧的,极为袅娜的纤弧。 弧度映进陈宴清漆黑的深眸,勾出的只有不虞和冷意,他掀了眼帘,再次将目光放到少女脸上,多了几分审看。 “你可知媚主的下场。” 此刻男人不近人情的声音,反让吟柔心里的恐惧退下了一些,只要不是如五公子那般就好。 她规矩的把头埋低,用轻颤不稳的声音说:“婢不是故意冲撞,请公子恕罪。” “所以我现在放开,你能站好。” 不是询问,而是敲打,吟柔蜷了蜷冰凉的手指,点头。 陈宴清注意到她悬在眼尾的泪,似用了全力不敢落下,呼吸也小心翼翼摒紧着,想来已经知道轻重。 他不再开口,收回手顺势负于身后。 吟柔几乎逃退到几步之外,拘谨的站立不敢抬眸。 书砚看到自家公子终于没再被纠缠,可谓松了口气,不忘警告吟柔:“往后留心着点,得亏今日是三公子,不与你计较。” 吟柔低垂的眼帘轻轻一眨,蕴泪的眼眸里升起诧异,他竟就是玉荷口中为她做主请郎中的人。 不等她抬眼去看,三公子已经迈步从她身前走过,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青石路的那头。 陈宴清走出幽长的竹林小道,跨进槐安堂,陈老爷和乌氏陈宴璘在说话,看到他进来,谈话声也停了停。 “三郎来了,可就等你了。”乌氏笑望着陈宴清说。 陈宴璘挑眉也唤了声“三哥。” “父亲,母亲,五弟。”陈宴清依次打过招呼,面带微笑走到陈老爷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来的正好。”陈老爷唤来全忠,“让厨房上菜吧。” 全忠应了声,走出屋子去吩咐上菜,不多时下人就端着菜肴酒水鱼贯而入。 “三哥离家数月,好不容易回来,我们两兄弟可得多喝几杯。”陈宴璘笑说着,示意下人倒酒。 陈宴清唇畔携着浅淡的笑,长指拈起面前的酒盅,袖摆上一抹不起眼的暗色印入眼帘,凝眸看过去,暗色银纹刺绣被染深了一部分,是血迹。 陈宴清一时想不起是何时染上的,陈老爷屋里的气味让他一恍,是方才的少女。 她抓过他的手臂,大约是那时候沾上的,拈着酒盅的手无端又回忆起了少女肌肤软腻发潮的触感。 陈宴清眸光稍沉,指腹轻捻,抹去异样。 那头,陈宴璘也端起酒杯,“我敬三哥。” 陈宴清抬杯回敬,酒盅还未碰到唇就停顿在半空中,他搁下酒盅,瓷底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枚扳指怎么在五弟手上。” 陈宴清眼睛看着陈宴璘同样执杯的手,嘴角的笑半收,眸光已全冷。 书砚站在几步外,闻言探着眼暗看过去,这一眼差点出冷汗,五公子怎么会带着这扳指。 和融的气氛霎时紧凝。 陈宴璘愣了须臾,才似反应过来,偏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无辜道:“三哥是说这个?” “三哥也知道商会的规矩,你不在这段时间父亲要我代管,总要服众。” 陈宴璘弯着笑眼,而陈宴清除去最初的那一下折眉,平静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但就是这样端肃不语,也足以让人感觉到了忐忑。 在旁的书砚心更是已经悬起,别看公子往日端的温良如玉,待人接物先带三分笑,可实则锋芒敛在内,三分笑意下藏的是七分的雷霆。 陈宴璘的笑逐渐僵硬,心里拿不准陈宴清会如何应对,乌氏率先打破僵局,“你们父亲也是希望你们两兄弟其心。” 陈宴清把目光转向陈老爷,“父亲是忘了商会的由来了?” 乌氏被无视,忍气吞声的垂下眸,双手在膝上握紧。 而陈老爷被自己的儿子责问,如何能不怒,“商会是陈家的商会,你和陈宴璘都是我的儿子,我让谁来掌管,就是谁来掌管。” 陈宴清屈指压碾着佩在食指上的扳指,皎白的玉色滑进他眸中,泛起一片如霜的冷冽。 陈宴璘劝道:“父亲身体才好,万不可动怒,往后我必然会与三哥一同经营好陈家。” 陈老爷发作过,也冷静按下怒火,对自己长子道:“你们是亲兄弟,兴荣还不是一体的,何况宴璘还要你这个做哥哥来教。” “我看没这个必要。”陈宴清勾唇而笑,眸色平静的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不紧不慢的褪下扳指,放到桌上,“既然父亲觉得五弟能做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645|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就交给他。” 谁都知道这枚扳指意味着什么,陈宴清就这么摘了,谁能不惊。 陈老爷的脸更是有一瞬扭曲,怒目逼视着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按父亲说的罢了。” 陈宴清及其平淡的吐字,轻掸衣袍站起往外走。 “站住!”陈老爷一拍桌子怒喝,周遭伺候的下人各个吓得大气不敢喘。 公子当众忤逆,如今陈老爷的怒气是谁都不敢想的。 陈宴清步履平稳,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要停顿的意思。 书砚大惊,他压着声道:“公子。” 眼看陈宴清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夜色里,他只得硬着头皮上追出去,身后是陈老爷暴怒的声音。 “放肆,简直是不孝!” 书砚一阵头皮发紧,脚下却不停,追上陈宴清情急问:“公子难道当真要将商会给五公子?” 乌氏不是老爷的原配夫人,更不是公子的生母,是先夫人故去后,她才抬得夫人。 至于这两枚扳指,不仅是执掌商会的信物,更是先夫人留给自己两个儿子的遗物。 公子还有一个嫡亲的弟弟,也就是四公子,只是四公子在年幼时不慎丢失,多年来一直寻不到踪迹。 这次老爷扳指给了五公子,莫说触怒了公子,就连他都愤怒难平。 陈宴清幽邃的沉眸里一片凉冷,“我舍得给,就看他有没有这本事接着。” * 一整夜吟柔都陷在梦魇之中,终于天亮,她只觉疲惫不堪,眉间的憔悴让来伺候她起身的玉荷吓了一跳。 “姑娘怎么脸色如此差?” 吟柔下意识攥紧指尖,她昨夜一睡下,梦里就全是五公子的步步紧逼,她怎么逃仿佛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就像一条毒蛇在暗处盯着她,蛊惑的引诱她过去,“我可以救你。” 吟柔从思绪中抽神,摇头说:“只是没睡好。” 玉荷不放心,用手帖着她的额头探了温度,确定没有发烧才松了口气。 玉荷伺候了吟柔洗漱,又替她给伤口上了药,正坐在用早膳,全忠就找上门来。 “姑娘起了。”全忠笑眯眯说。 吟柔放下手里的汤碗问:“全管事怎么来了?” “老爷让我来看看,若是姑娘起了,就请姑娘过去。” 昨日的种种惊乱已经让吟柔疲惫不已,她是真的不想去面对陈老爷,略带请求的说:“管事可否容我晚些过去。” “正是,姑娘昨夜睡得不安稳,起来时还头晕,只怕伺候不好老爷。”玉荷在旁帮声。 全忠面露为难,“老爷心情不好,指名要见姑娘,我也不敢违背。” 吟柔指尖轻绻,眼眸慌了慌,第一个想到就是,会不会是老爷知道昨日她跟五公子的纠缠。 五公子虽然在六姨娘出现前躲了起来,可她也不确定六姨娘到底有没有发现,万一她其实看见了,又告诉老爷。 吟柔脸色微微发白,摒着呼吸,不敢再往下想。 “那姑娘准备准备。”全忠又催促了一声。 6. 第006章 吟柔再不想去也违抗不得,在陈家,陈老爷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她换了衣裳,跟着全忠往槐安堂去。 全忠一路都客客气气,若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只怕现在该是押着她往陈老爷院里去。 吟柔惴惴不安的心绪定了不少,思量几许,轻声问全忠:“管事可知老爷是为什么事心情不好?” 全忠心事重重的叹了声,“三公子昨日冲撞了老爷。” “三公子?”吟柔轻诧反问。 脑海里一下就浮现出暮色下那道高峻伟岸的身影,她虽没有看见他的容貌,但简单几句话已经让人感觉到不敢冒犯的气场。 不是外在的以权压人,而是其不偏不倚的清正风骨,让人只敢远观的高洁气度。 她对三公子不了解,可就他曾救过自己一事,再加上昨夜自己冒失撞上她,他也没有责怪,她已经在心里觉得他一个是极具风度且富有怜悯心的人。 他怎么会和老爷起冲突? “老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姑娘能劝就帮着劝两句。” 吟柔轻点下颌,再抬眸,槐安堂已然出现在眼前。 全忠停步请她进去,“姑娘请进,老爷在书房。” 书房门敞着,陈老爷靠坐在太师椅里翻看着田庄、商铺从来的账目汇总。 吟柔瞥见端茶走来的婢女,自她手里接过茶盏:“给我吧。” 她端着茶走进屋子,递给陈老爷,“老爷喝盏茶,歇一歇。” 陈老爷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手里的茶,而是招手让她去自己身边。 吟柔放下茶盏走过去,才靠近,人就被陈老爷箍进了怀里,吟柔提高了心,强忍着才没有惊呼出来。 “替我按按头。”陈老爷说。 吟柔定了定呼吸,抬手替陈老爷揉按,陈老爷一言不发的合上眼假寐。 吟柔按了一会儿,轻声问:“老爷可是操劳太累了?” “生了个不孝子,让我不省心。” “我听闻三公子与您起了争执。”吟柔留心着陈老爷的神色,小心斟酌道:“您就消消气,想来三公子也不是有心,只是有时话说急了。” “哼。” 陈老爷似笑非笑的冷哼,他那儿子他会不知道,以前他觉得他是沉稳内敛,现在才知道他是一直在忍,如今他翅膀硬了,已经越来越难控制。 陈老爷睁开眼睛,含怒的目光在少女鲜活娇嫩的面靥下逐渐柔化,“说来那混账还年长你几岁,却没有你来得懂事。” 陈老爷拉下吟柔的柔荑在掌中抚柔,深幽发暗的目光让吟柔紧张慌乱极了,低眸避开,“吟柔不过是胡言。” 她想抽手,陈老爷强硬按住她,“你说,我爱听。” 他把头靠近吟柔的肩颈,浑浊的呼吸喷在脸庞,吟柔骇然后仰,瞳孔里全是慌乱,“老爷身子还未痊愈,不可放纵。” 吟柔的挣扎在陈老爷看来就是小猫扑腾,根本不放在眼里,怒火加着□□糅杂在一起,让他必须要发泄,粗糙的手拢着她的裙往上推。 吟柔嘴唇发抖,她想让自己认命,可小腿暴露在空气里的那刻,她根本受不了,本能的挣扎,惊恐扭动,“老爷,不要。” 听到陈老爷腰带扯落时佩玉打在桌角的声音,吟柔脑中一片空白,四肢的血液都往心口涌,绝望笼罩了她。 她以为这次一定逃不过,陈老爷却极突无的停住了动作,粗噶的呼吸声绷着怒意,响彻在吟柔耳畔。 吟柔隔了很久才抓回一点神志,双眸垂着泪朝陈老爷看去,布着深壑的眼尾尽是扭曲的怒意,看他粗鲁把弄自己,吟柔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庆幸了不过片刻,对上陈老爷狰狞喷火的视线,吟柔感觉到了更深的恐惧。 不能人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等同于奇耻大辱,而她全看到了。 吟柔拢着衣裙,踉跄退到一边,跪地道:“吟柔实在太害怕了,扫了老爷的兴致,望老爷不要怪罪。” 六姨娘不知何时来了槐安堂,看到书房里的一幕,又见吟柔跪在地上,关切问:“这是怎么了,吟柔妹妹怎么跪在地上?” 陈老爷抚了抚自己的衣袍,面无表情问:“你怎么来了。” 六姨娘走上前,清丽的脸庞染着几分落寞,“知意惦记老爷,才自作主张过来。” 柳知意虽然进门早,却也不过双十的年华,称不上绝美,但自有一番出水芙蓉的素雅,几句软语让陈老爷火气稍减。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吟柔,“吟柔妹妹年纪还小,冲撞了老爷,老爷就纵了她这次,我陪老爷。” 素白的手轻轻扶住陈老爷的手臂,嗓音轻转如缕缕愁思,“老爷总忘了我。” 陈老爷抚上她的手背轻拍,柳知意则对吟柔使去眼色,让她快走。 “吟柔告退。” 吟柔起身时,两条腿都在发抖,跨出院子呼吸到新鲜空气那刻,只觉得死里逃生,可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 麻木往外前走着,卢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不远处,吟柔苦笑了下,连说话都没有力气,跟着她就走。 卢嬷嬷嗤笑,“倒是学乖了。” 吟柔低头不语。 …… 如心居里,陈宴璘被乌氏叫去说话,乌氏在佛堂礼佛,好不容易等结束,陈宴璘已经不耐烦,“母亲到底有何事要说?” 乌氏斜乜了他一眼,“心浮气躁。” 陈宴璘抬了下眼帘,本想去槐安堂外守株待兔,现在看来是迟了,小兔子只怕已经跑了。 他干脆叹了口气,“成,您要说什么,您说,我听。” “昨日那么一出,你父亲是气狠了,不过陈宴清肯放弃商会我倒是没想到,估计也是一时冲动。”乌氏思忖着,凝起眸光看向陈宴璘,“你可万不能错失机会,一定要确保他再插手不了商会,听懂没有。” 她虽是陈夫人,可那么多年都在陈宴清面前硬不起背脊,这次决不能再让他翻身。 陈宴璘同样严肃下容色,颔首让乌氏放心。 母子两说着话,抬眼间,陈宴璘看到卢嬷嬷竟带着吟柔往次间去,漆眸微动,“卢嬷嬷怎么带着那女子。” 乌氏扭头看了眼,嫌恶哼声,“你父亲近来痴迷那贱骨头,我让卢嬷嬷盯着,免得珠胎暗结。” 陈宴璘舌尖轻抵过齿根,“这样。” 不多时,卢嬷嬷便过来汇报,她也不忌讳陈宴璘在,在她眼里,吟柔就是个物件,直言道:“检查过了,还全着。” 乌氏不知关窍,面色阴沉,“老爷是宠她。” 陈宴璘默不作声的听着,指腹时轻时重的交错搓捻,眼里熠熠地跳闪着惊喜,瞥见吟柔自远处廊下离开,便也坐不住,对乌氏道:“那儿子就去忙了。” 乌氏颔首。 * 吟柔离开如心居,独自沿着青石小径慢走,身后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姑娘。” 吟柔转过身,一个面声的丫鬟气喘吁吁跑到她跟前。 “何事?”吟柔问。 丫鬟道:“夫人请姑娘去西园。” 吟柔蹙眉,她刚从如心居离开,怎么夫人又要见她?西园? 吟柔抬眸朝一处远眺,“夫人可有说什么事?”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丫鬟神色焦急,吟柔点头跟她走。 陈家极大,光是花园就有好几个,除去前院的大花园,内院还有分别有东南西北四处。 吟柔除了必要极少出门走动,除了往槐安堂去的路外,对各处都算不上熟悉,跟着丫鬟绕绕走走。 西园栽的多为枫树,秋日枫叶红的时候来的人居多,此时则是静悄悄,透过层层枝影,吟柔看清等在园里的是谁,神色霎时变慌乱,转身便要离开。 脚踩着落叶发出仓皇的声响,陈宴璘偏头看向落荒而逃的娇小身影,“站住。” 吟柔心中警铃大作,只走得更快。 然而陈宴璘升高腿长,几步追上前挡住吟柔的去路。 “没听见我的声音?” 高大的身影自上而下罩着吟柔,像是会吞人,吟柔挪步后退,绷紧神经着如临大敌。 “不知五公子有何事?” 说出声音起伏不稳,眼睫也颤的厉害,陈宴璘收起眼里的强势,弯笑打趣:“怎么见我就躲?” “该是五公子先回答我。” 她已经能确定,是他把她骗来这里,那丫鬟也不知何时跑掉的,等于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吟柔攥紧拳头按着心慌,眼里却还是不断流露出怯怕。 娇滴滴小白花,想到方才卢嬷嬷那番话,陈宴璘难得耐着性子,打算哄一哄。 “我把你从父亲那里救出来,你就连句谢都没有?” “我不明白五公子说什么。” 她触怒老爷,是六姨娘突然过来,她才脱身。 “你以为六姨娘为什么来的那么巧?” 吟柔眼睫颤了颤,“是你?” “知道你被罚,我担心再像上回,就让人在槐安堂留心着。”陈宴璘睥着她迟疑不敢确信的乌眸,“你倒好,把我当坏人。” 吟柔不是看不见他眼里祟动的觊觎,可她太需要一根救命稻草,视线落到他指上的玉色,“五公子为什么帮我?” “自是因为我心悦你。”陈宴璘说的缓慢,抬手勾起她鬓边散落下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打了个圈,挽到她耳后。 “我知你不愿意跟着父亲,只要你愿意,我自可以护着你。” 陈宴璘知道她的身世,一个官宦家的千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646|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受得了服侍一个老头子,他指尖如亵玩般沿着吟柔的耳廓描摹。 阴冷黏腻的触感让吟柔汗毛都竖了起来。 “啪”的一声,是她拍开五公子手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吟柔顿然大慌。 陈宴璘那点耐心磨尽,“敬酒不吃吃罚酒。” 吟柔眸光慌颤,方向看得却是陈宴璘身后,她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失声道:“…三公子。” 陈宴璘蹙眉回看,四下空无一人,与此同时,落荒而逃的脚步声响起,陈宴璘眸光一戾,敢骗他。 返身欲追,惊疑声从旁传来—— “五公子这是要去追谁?” 陈宴璘停步看向自一旁走出来的书砚,又瞥了眼他不远处的陈宴清,意味不明的吐字,“竟还真说准了。” 书砚一脸茫然,“什么说准了?” 说着又张望了一番:“我刚才好像瞧见五公子要去追谁?” 陈宴璘浑不在意的瞥了眼吟柔消失的方向,“你看错了,一只野猫罢了。” “哦——”书砚拖长了声。 “既然三哥也在此赏景,我就不打扰了。”陈宴璘朝着陈宴清虚抬了抬下颌,拂袖离开。 书砚走到陈宴清身边,口中嘀咕,“野猫?我怎么瞧像个人。” 陈宴清不关心,亦没有开口。 走过西园,便是萧篁居。 萧篁居里素来清净,书砚远远却听到有什么声响从假山那里传来,伴着潺潺的水声并不真切。 “怎么好像有人?” 他狐疑走近几步,便看到了有人蹲在假山瀑布前。 “谁这么大胆,敢到萧篁居来嬉水。”书砚眼一瞪就要上前。 这里原是先夫人生前的住处,先夫人离世后,公子便一直住在这里,就连里面的一棵树都没有挪动过,还是先夫人离世前的模样,平日更是不准旁人擅自进来。 “陈宴璘不是说跑了只野猫。” 陈宴清波澜不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书砚脚下一磕绊,盯着那道身影,就差没把眼睛瞪出来,声音更是压低不少,“这就是方才跟五公子在一起人?” 陈宴清眼帘轻抬,落在蹲缩在瀑布前的纤弱身影,打湿的手用力蹭在脸侧,似想要洗干净什么,而逶地的那抹怯紫裙裾,与消失在枫林里的一致。 书砚昨夜压根就不敢仔细看吟柔的样貌,自然也没认出她,得知这个贸然闯进萧篁居的就是和五公子有纠缠的人,心里更是嫌弃,“我这就让人走。” 陈宴清没有出声,默许他过去。 萧篁居已经是府上唯一清净的地方,岂能连这里都脏污了。 “唉,谁准许你在此的。”书砚冷呵着走上前。 吟柔拼命揉搓着被五公子抚摸过的耳垂,想要洗掉上面黏腻阴冷的触感,可无论怎么洗,耳朵都已经搓的生疼,还是让她难受。 又掬了把水更用力的去擦,全然没有注意到出现的人。 直到书砚走进,冷呵声骤响在身边,她才惊醒回神,慌乱扭过头。 打湿揉乱的鬓发缠乱贴在被她蹂躏泛红的脸畔,眼眶噙着泪,又倔强的不落下,只有眼尾通红一片,羽睫下意识的颤抖,像是已经受过无数次摧残,少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惧的小鹿。 书砚憋了一堆训斥的话,对上这么一幕,硬是半天没说出话。 他起先以为是府上丫鬟,可还真不记得有哪个丫鬟生得如此姣美,再看她的穿着,那也不是丫鬟穿的。 心里一时拿不准她是谁,只得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过来。” 吟柔混乱的神识逐渐恢复清明,她方才五公子手里逃脱,一路跌跌撞撞跑来了这,她不知是哪里,看到有瀑布,脑子里只想要洗掉肌肤上残留着的,让她彻骨生寒的触感。 “我并非有意闯入此。”吟柔说话时呼吸还是乱的。 被打湿发丝滴答滴答往下落着水珠,在衣襟上晕开一片,冰着她的肌肤,自己现在一定狼狈极了,吟柔勉励让自己镇定,抬手整理鬓发,指尖却不住在发颤。 书砚别了别目光,“那就快走。” 吟柔揪紧印着湿痕的衣襟,她现在这样子太糟糕,若是出去让人碰上或是传到夫人耳中,必会被责罚。 她咬着唇央求道:“我可不可以,再留一会儿。” 书砚想说当然不行,可看她的样子实在可怜,一时开不出口,手抓着脑后,转身询问陈宴清的意思。 “公子,你看这……” 吟柔才意识到还有人在,飞快抬睫看过去,对上一双深邃如点漆的眸。 一抹斜洒的日光落在吟柔眼上,恍惚了她的视线,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双眼睛好熟悉,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看着她,温暖、柔煦。 7. 第007章 吟柔呼吸变急,眼眶酸涩的厉害,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温暖。 失神站起,那抹日光也从眼上滑走,视线变得清晰,是一个极隽朗的男人,高挺的眉骨压在眼上,略挡住眸光,温雅且不失气场,只是不见了那让她向往的暖意。 她怎么会妄想自己还能尝到温暖。 吟柔眼里的希冀一点点熄灭,无尽的荒寂再次包裹住她,黯淡的眸子里没有希望,只有怯慌,就连无意识迈出的脚尖也缩回了裙下,裙裾颤颤巍巍。 书砚还在等着陈宴清发话,见他迟迟不语,眼中也丝毫不见波澜,心里不禁对吟柔生了点同情。 公子又岂是会轻易心软的人。 “罢了。” 书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陈宴清,公子这是准许让这个女子在萧篁居? 吟柔同样吃了一惊,她已经做被赶出去的准备,像丧家犬一样,可他竟开了口。 而且这个声音……她似乎听到过。 清润悦耳,却又透着疏冷,如山涧的寒泉,只敢远观。 吟柔悄抬起些些视线。 泛红噙泪的瞳,透过睫羽的间隙探望向他,眸中的泪光闪闪烁烁,陈宴清想到了他在关外遇上的一窝被母狐遗弃的幼崽,也是这般,害怕,又带着些希冀。 “收拾好了,就自己离开。” 陈宴清淡声说完,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兀自迈步离开。 吟柔眸光微动,她认出他是谁了!是昨夜她撞上的那人,陈三公子! 昨夜她不敢看他的脸,但声音她认得。 脚步声渐行渐远,吟柔终于敢大胆望过去,视线追着那道高峻如松的身影,直到消失。 …… 吟柔整理好仪容走出萧篁居,绕过折转的回廊,与来寻她的玉荷撞了个正面。 玉荷神色急灼,看到吟柔长眼睛一亮,跑上前道:“可算找到姑娘了。” “你怎么在这?” 玉荷解释说:“我见姑娘迟迟不回来,又想起全管事说老爷在气头上,担心出事,便出来寻,结果去了槐安堂也不见你。” 她拉着吟柔上瞧下瞧,“姑娘去哪儿了?没出事吧?” 吟柔心中感动,不想让玉荷为自己担心,更不想提起发生的难堪事情,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见园中景色好,就逗留了些时候。” 玉荷不疑有他,“没事就好,我都快担心死了。” 吟柔低眸笑笑,“我们回去吧。” 吟柔这夜睡得不安稳,她反复梦到过去,梦到父母、兄长,还有许多她今生都不会再相见的人,醒来时眼角沾着半干的泪。 今日陈老爷没有传话要见她,她便静静在窗前坐了半日,晌午时候,玉荷跑进屋里道:“姑娘,六姨娘来看望你来了。” 吟柔疑惑抬眸,她进府这些时日,鲜少与府上人打交到,与陈老爷的几位姨娘也没有交情,六姨娘怎么会来看她? 见六姨娘已经走进了院里,吟柔略一沉吟:“快请进来。” 柳知意一跨进门槛,便朝吟柔道:“怎么瞧着你的脸色愈加不好了?” 吟柔对上她关切的眸光,低眉抿了个笑:“只是没睡好罢了,姨娘怎么来了?” 她原对昨日六姨娘的解围抱有感激,可听五公子的意思,她会那么恰好的出现,是因为他。 吟柔谨慎的在心里存了提防。 “我这不是路过你的晚棠院,想着进来瞧瞧你。”柳知意两条细眉轻攒,心疼看着她,“你可还在为昨日的事害怕?” 听她率先提了昨日,吟柔抿唇不语。 柳知意只当她是胆怯,又接着安慰道:“老爷也是因为有烦心事,往日他是最宠你。” 这个宠字听在吟柔耳中只觉得讽刺极了。 “唉…”柳知意无奈的轻叹,“我知道你心里的不情愿,我昨日碰巧能救你,可总有一下次。” “我看不如这样,以后老爷要见你,你就让丫鬟来告诉我一声,我尽量帮你。” 吟柔愈发感到奇怪,她与这位六姨娘并不熟络,她没理由要这么帮她。 “不瞒你说,我也有个妹妹。”柳知意目光空洞远睇,唇畔含着伤感的浅笑,“与你一般大,当初家里欠了大笔的银子,为了还债我与妹妹先后被卖,看到你我就想到她,不知道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 柳知意悲从中来,低头垂泪,吟柔得知原委,只觉得悲凉,在这大院里,身不由已的人太多。 她想安慰,更是无从开口。 柳知意抹去眼泪,拉住她的手,“你若不嫌弃,以后就叫我声姐姐。” 吟柔看着柳知意紧紧握来的手,点点头,“柳姐姐。” 柳知意破涕为笑,又与吟柔说了会儿体己话,提议道:“你成日憋闷在屋里,郁积难消,对身子没有好处,不如出去走走?” 吟柔习惯了把自己藏起来,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全,柳知意看她犹豫,也没有勉强:“不想去就算了。” 吟柔咬了咬唇,“便照姐姐说的吧。” 玉荷想陪着一起,柳知意摆手道:“有我照顾吟柔,不妨事。” 两人也没有走远,只在花园里逛了圈,就去了水榭观鱼。 柳知意突然伸手按住小腹,蹙眉赧然道:“我去净手,你且等我会儿。” 离开前还让下人拿来了茶水点心,吟柔执起茶盏,贴到唇边正要饮,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 “五公子怎么在这?” 吟柔对陈宴璘的恐惧已经到了听到“五公子”三个字都浑身泛冷抵触,捏紧手里的茶盏,往声音的来处看去,隔着重重假山,并看不见人。 听声音,是九姨娘。 “姨娘来此赏景?”漫不经心的声音,是陈宴璘。 楚嫣轻笑掩唇,颔首道:“妾听闻,如今商会是五公子在执掌,想必事务繁忙,可要留心身体。” 陈宴璘对于楚嫣的谄媚讨好反应淡漠,甚至有些不耐。 楚嫣目光轻转,心里快速计较,五公子是夫人亲生,老爷又将商会交给他来管,只怕将来陈家的家主也是他。 楚嫣笑得更加妩媚,“五公子才干非凡,想必会将商会打理的比三公子掌管时更加辉煌。” 这话倒是夸在了陈宴璘心坎上,他挑眉道:“那就借姨娘吉言。” 两人的话在吟柔脑中勾住一道峻挺的身影,她对陈家的事算不得了解,但也知道三公子与五公子并非一母所生,而九姨娘口中的商会,还是当初借先夫人的关系才有的,陈家都知道这是三公子的,怎么会变成五公子。 她想到全忠说三公子与陈老爷起冲突,莫非就是因为这事? 她想再听,那头却已经没有了声音,只看到楚嫣曳着翩然的身姿朝她这里来。 吟柔知晓她对自己的敌意,避讳的转过身,楚嫣却偏偏坐到她边上,乜来目光的同时讥嘲道:“我当是谁。” 方才自己与五公子说话时就注意到他一直往这处看,还当是有什么,原来是她。 不知道哪来的本事,不仅迷惑了老爷,连五公子都对她频频侧目。 楚嫣心里酸妒,不善的目光轻蔑落在吟柔脸上,无非是有几分姿色罢了。 吟柔不想起冲突,低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楚嫣却觉得她是在怠慢自己,愈发不满,“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摆清高给谁看。” “我好歹是老爷的姨娘,于你也算主子,给我奉盏茶总是应该。”楚嫣趾高气昂的下着命令。 吟柔没有因为她的刁难困窘,只同情的看向她。 那场幻境里,被发卖的不只是她,凡是没有子嗣的姬妾,都是一个下场,也都是可怜人罢了。 “还不快点。”楚嫣不耐烦的催促。 她可听说了她被老爷赶出槐安堂的事,接二连三的触怒,早晚老爷彻底对她没了耐心。 吟柔依言拿起茶盏斟茶,顺从的样子顺了楚嫣的心,以为已经拿捏了她,不停地挤兑,吟柔越没反应,她越说得过分,“我听说,你还有个未婚夫,你家里出事后,他就避之不及了。” 吟柔斟茶的手僵停在半空,心里翻涌起苦涩,父亲的事来的太快,大家都没有反应的时间,玄霖哥哥即便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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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柔倔强咬紧了唇,楚嫣冷声道:“不必,她即泼了我茶水,我掴掌还回来便是。” 她挽了袖摆上前就要掴掌吟柔,抬手前暗自将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转到掌心一侧,盯着吟柔的目光更是狠毒。 不就是仗着美貌么,她今日就要划烂她的脸。 “楚妹妹千万消气。”柳知意按住楚嫣的手,好言相劝,“不过是姐妹间冲突了几句,犯不着如此。” 楚嫣怒上心头,哪里听得进去,拂开柳知意的手,“你少管。” 柳知意一时站立不稳,被推的踉跄了几步,索性被身旁丫鬟扶住才没跌倒。 吟柔眸光一紧,奋力挣扎,“敢问姨娘凭什么私自问责我,且不说是姨娘先出言挑衅,即便我有错,也该由夫人或者老爷来也定夺。” 楚嫣知道自己挑衅在前,心里有亏,更不可能让她有机会辩驳,若是到了老爷面前,老爷一定会被她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迷惑。 她冷冷一哼,“凭什么责罚你,就凭我是姨娘,而你不是。” 吟柔看她分明是不肯罢休,这时候唯有闹大动静,她慌张四顾,看到远处有两个家丁走过,急声道:“你们快去槐安堂禀报老爷。” 两个家丁被这架势震惊,愣了一瞬,忙要去通禀,楚嫣喝住两人,疾言厉色道:“老爷在午憩,打扰了,仔细你们的皮子!” 家丁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老爷虽对这位吟柔姑娘十分抬举,可到底不是姨娘,加上之前吟柔还惹了老爷不快,思来想去,两人打算当没看到,顾全自己为上策,低头快走离开。 吟柔心里涌上绝望,楚嫣则悠悠笑开。 柳知意推了推身边的丫鬟,“快去告诉老爷。” 丫鬟点点头,松开走想要走,柳知意却白着脸身子往下坠了追,丫鬟立即跑回来,“姨娘没事吧。” “似扭了脚。”柳知意吃痛摇头:“你别管我。” 丫鬟一脸焦急,犹犹豫豫不放心就这么离开,楚嫣见状也不在耽搁,恶狠狠对抓着吟柔的丫鬟道:“抓紧了她。” 楚嫣对着吟柔的脸高举起掌,吟柔闭紧眼,清肃严厉的声音却比疼痛一步传来——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颇具威严的一句,硬生生让楚嫣不敢把巴掌落下去。 扭头看清来人,更是一慌,“三公子。” 8. 第008章 看到陈宴清走近,楚嫣心中不免泛起紧张。 她们说的好听是陈老爷的妾,但其实就是陈家的奴,而三公子是陈老爷的长子,是主子。 陈宴清面无表情,环视过水榭里的局面,没有温度的问话:“你们是拿这里当市井街头了?” 楚嫣凛了凛神,三公子即便再有权势,总也管不到老爷后宅的事,她微微欠身说:“三公子有所不知,是她冒犯我在前,我才出手教训。” 陈宴清没有评判她的话,把目光落到吟柔身上,少女被丫鬟押着的身体单薄至极,肩头轻轻发抖。 眉心几不可见的拧紧了毫厘,丫鬟慌忙松开手,低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陈宴清问吟柔:“九姨娘说得可是事实?” “不是。”吟柔早已死心,觉得无人会为她住持公道,三公子的询问让她有种委屈可以诉的感觉,鼻端微微发酸,她竭力忍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九姨娘诋毁羞辱吟柔的父母在前。” 楚嫣听得她这般说,还摆出大受委屈的样子,立即道:“我不过玩笑几句,你却想要泼水毁我的容!再者,我身为姨娘,你以下犯上,我要罚你是合情合理。” 聒噪的声音让陈宴清不耐,“你先不要讲话。” 当着众人的面对斥责不许说话,楚嫣羞愤难当,却又不敢争辩。 陈宴清再次开口,“你说她要毁你的容,我并没有看到。” “那是我运气好,方才脸上红了一片,三公子怎么不早些来,也能看见。”楚嫣意指陈宴清有失偏颇。 陈宴清不紧不慢道:“若按你所说,要毁容必是滚烫的茶水,想来过这么一会儿,也不会凉透了。” 他偏头示意书砚,“去拿来。” “是。” 书砚应了声上前,经过吟柔身旁时,暗暗投去探究的目光。 那次公子留她在萧篁居他便已经觉得奇怪,现在瞧着,又像是在为她解围。 “我来看。”一旁的柳知意快了书砚一步跑到桌边, “茶是我命人上的,本就是温的,楚妹妹真是误会了,吟柔就是一时冲动。”她口中打着圆场,拿起茶壶倒了点在手上,松神一笑,“早都没温度了。” 陈宴清默然不语,只瞥了书砚一眼。 书砚立即会意,公子这是要他再次查看,心里那的狐疑也消了下去,公子行事向来严谨有准则,岂会偏颇于谁。 那次准许宋吟柔在萧篁居整理仪容,无外乎也是为了避免闲言碎语,今日撞上了这出,亦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书砚兀自想着点点头,朝柳知意伸手,“六姨娘给我吧。” 柳知意点头将茶壶递给他,却不知怎么手松早了,茶壶直接摔到地上砸了个稀碎。 “呀,这可怎么是好。”柳知意情急道。 陈宴稍显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柳知意攒折眉满是的自责说:“都怪我。” 茶壶摔了个粉碎,索性地上聚了一滩,书砚蹲下来探了温度,“确实不烫。” 陈宴清喉间轻“嗯”了声,端看了柳知意片刻,掀眸将视线移向楚嫣:“我并未看出她有要将你毁容的意图,倒是你,像是要毁了她的脸。” 陈宴清略垂下目线,楚嫣顺着低下头看去,惊觉自己忘了将倒转的戒指转回去。 她连忙握紧手指,脸也微微发白。 陈宴清又道:“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九姨娘有处置问责府上人的权利了。” 他声音始终很平淡,睇到楚嫣脸上的视线却带着不怒自威的迫人感。 楚嫣早已慌成一团,勉励稳下心神,“三公子说的在理,是妾一时气不过做的不妥,不过…这是老爷后宅的事情,即便是三公子,也不该管吧。” 书砚暗道这九姨娘还真是嘴硬,不过公子确实没立场管老爷后宅的事,更不能管,若是张扬出去,反而落人口舌。 书砚忐忑往陈宴清那边看去。 吟柔也望向三公子,轻轻摇头,想让他不要再管自己。 她心里已经很感激三公子的相助,他本就与老爷生了冲突,不能再因为她的事而让老爷不快。 楚嫣眼里划过得意,儿子管老子妻妾的事,说出去可不好听。 陈宴清不疾不徐的开口:“九姨娘是父亲后宅的人没错,她却不是。” 楚嫣不明所以,什么叫宋吟柔不是,三公子莫不是糊涂了。 书砚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听陈宴清朝他吩咐,“你告诉九姨娘,她是什么身份。” 书砚怔了须臾,恍然大悟,“九姨娘,您忘了,陈家是买下了宋姑娘,可她做不了老爷的妾室。” 楚嫣也反应过来,宋吟柔到死都是奴籍,若硬要计较,确实不能算作老爷后宅的人,三公子竟然拿这套文字来堵她。 楚嫣怨毒的瞪向吟柔,“你本事还真是大,连三公子都帮你。” 吟柔心里同样全是撼动,三公子已经帮了她太多次,每次都在她无望的时候如神祗出现,她下意识去看他覆在身后的手,修长干净的指上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有一刻失落,竟然想,三公子怎么不是那个人。 吟柔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三公子清霁如玉,她怎么能有这种不堪的念头。 陈宴清目光不动,对楚嫣话里暗藏的隐喻亦是如未闻,“九姨娘可还有问题?” 楚嫣咬紧牙关,今日之事怎么都是她受辱,宋吟柔不痛不痒,难道要她打碎了牙往肚子咽? “三公子自诩公正,那么宋吟柔以下犯下,动手冒犯于我的事,总该有个交代。”她嫣然抿了个笑,但因为脸上实在过于狼狈,看上去十分怪异,“毕竟,我可还没动手。” 陈宴清略含下颌,侧目看向吟柔,“九姨娘言语不妥,你有不平可以谅解,但是过了。” 他始终公允,不偏不倚,吟柔不奢求偏袒,只要公允就够了,她半垂着眼睫等待发落。 “赔礼道歉还是挨罚?” “吟柔选择受罚。” 陈宴清似乎知道她的答案,眼里丝毫没有意外,短短几日,他见了她数次,每一次见,她都要狼狈一些,但唯独这次,不是谨小慎微的祈求被宽待,而是坚守着不能被触的底线,咬牙不退。 陈宴清目光自她身上走过,带了几分探究,这幅娇弱破碎的身躯里,似乎残留着一颗坚韧的心,只不过也是千疮百孔,或许再多经几次摧残,就会崩毁。 陈宴清看着她说:“那好,面壁思过两个时辰,书砚会监督。” 话音方落,楚嫣第一个不满的瞪大了眼睛,只是思过两个时辰,这叫什么惩罚! 吟柔怔怔抬头,陈宴清已经转开了视线,书砚走上前,低声道:“姑娘跟我来吧。” 视线被书砚挡住,吟柔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离开,只隐约听到楚嫣愤然不平的声音,“三公子未免也太轻拿轻放了。” 陈宴清睥去一眼,漫过周身的冷意让楚嫣当即收了声。 “九姨娘恐怕还没有权利,来置喙我做得对或不对。” 楚嫣顿时难堪到极点,她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妾室,却被当众训斥落面子,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半晌说不出话。 陈宴清也不需要她回答,漠然迈步离开。 …… 府外,青锋已经驾着马车等了许久,看到陈宴清出来,跳下车行礼:“公子。” “公子怎么这时才来,那边人恐怕已经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648|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锋看书砚不在,奇怪问:“怎么不见书砚跟着。” “我有其他事让他做。” 陈宴清掀帘坐上马车,吩咐:“走罢。” 青锋一抽马鞭,马车应声往前行去,穿过街集,一直到城郊的朔江口岸才停下。 青锋拉停马车,“公子,到了。” 偌大的朔江广阔湍急,望不到边际,因为跨过江就是乌兰国,寻常人不得靠近此地,加之以是黄昏时候,愈显得空寂,唯有江面上的一艘画舫显得格格不入。 画舫足有数层楼高,雕镂华美大气,彩灯挂满船身,悬在船头的惊鸟铃随着江风摇响,宛如奏着悠扬的曲乐。 陈宴清从马车上下来,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从容上船,提前等候在甲板上的侍卫恭敬迎他进入舱房。 靠在凭几上饮酒男人,见陈宴清进来,懒散的身体微微坐直几分,“你可算来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陈宴清半抬的眸子稍顿,继而抬起落在对方脸上,对面的人一身潇洒的异域装束,长发半束,倨傲不羁。 “表兄怎么亲自来了?” 乌昭野眼梢一挑,更是透出一股子散漫劲,他慢悠悠道:“我这不是为了亲眼看看陈宴璘怎么倒霉。” 陈宴清走上前落座,乌昭野顺势到了杯酒给他,陈宴清抬指微挡,“你知道我不喜饮酒。” 乌昭野没意思的啧了声,“成,给你换茶。” 他招手让人给陈宴清换了茶水,陈宴清笑笑,白玉的手拈起茶盅,垂眸浅饮。 乌昭野摇头挤兑:“我就看不惯你们大虞人这副…到哪而都端着斯文的架势。” 目光一瞥,掠过陈宴清空无一物的手,乌昭野觉得哪里不对,再次看过去。 “你的扳指呢?”乌昭野眉头皱紧,眼里的散漫也换了严肃。 陈宴清抬指至眼前,看了须臾,启唇道:“你不是要看戏,不架高了怎么好看。” 乌昭野结合这次事情,立刻想到是怎么回事,拍案怒骂:“他是真敢接,真不愧是母子,一个旁系的小族之女爬床上位,生出的儿子一样不知安分。” “西玉关到乌兰的商路能走通,全是因为姨母的缘故,那对母子想坐收渔人利,简直做梦!” “时间太久,以至于他们是忘了怎么一回事了。”陈宴清放下手,习惯性的捻动指节,沉黑的眸里乍闪过冷意,“父亲即存了这心,不彻底死心,消停不了。” “你想怎么做?” “自是让他们认清因果厉害,再不敢肖想。”陈宴清勾唇微笑,眼梢半垂着,流露出几分比乌昭野更甚的寡情。 “我总归配合你。” 两人相对一眼,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与表哥许久不见,今日也好聚聚。”陈宴清随意将手搭在凭几扶手上,方才摄人的一面就仿佛不曾出现过。 乌昭野嗤笑:“你端个茶盏,有什么可聚。” 他嘴里嫌弃,却也端起了酒盅,烛火摇曳的舱房里,一人饮酒一人品茶,待散去已经是深夜。 …… 月色清融,陈宴清踱步走过西园枫林,回到萧篁居。 他去到书房,靠坐在圈椅里闭目养神,静静思索着商会的事,许久,睁开眼去拿摆在书桌上的茶盏,指腹触到冰凉的玉瓷茶盏,蹙眉收回手。 “书砚,换茶。” 等了片刻无人回应,陈宴清恍然想起,书砚已经被他安排去监督宋吟柔面壁。 他看了眼天色,按说两个时辰已到,怎么还没有回来? 脑中紧接着闪过少女怯楚的脸庞,一双乌眸含泪欲坠。 陈宴清曲起指节搭在桌面轻点了一下,起身往外走去。 9. 第009章 吟柔被书砚带去了十方堂面壁。 与其说是面壁,能待在这样一个不用担心又有人找上来的地方,吟柔感到少有的踏实。 墙上所挂的都是手抄的经文,她默读这些经文内容,心里也得到片刻的安宁,不知不觉连过了时辰都没发现。 “这些都是我母亲亲手抄录。” 吟柔静心在读经文,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发现,直到清润如玉的声音划过耳畔,她才慌张回身。 三公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目光注视着墙上的经文。 吟柔局促请安,“见过三公子。” 坐在凳上打瞌睡的书砚一个激灵醒过来,见陈宴清来了,抹了把惺忪的睡眼,麻溜站起身,“公子。” 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往他日嘴贫话碎公子都不说什么,但最忌渎职,这下好了,还被撞个正着。 陈宴清瞥了他一眼,“退下。” 书砚眼睛也不敢抬,哈着腰就走。 吟柔悄悄抬眼,就看到书砚一步一绊,很是可怜,猜到他是怕三公子怪罪,于是轻声为他解释:“书砚是在监督我面壁结束后,才靠着小憩一会儿。” 说完她就感觉到三公子的目光朝自己落来,带着淡淡的审视。 吟柔轻咬唇瓣,她没有说谎,两个时辰的面壁结束后书砚就提醒过她,是她看经文入神,才没有立刻离开。 吟柔想好了,如果三公子问她,她就这么解释,可他开口却没有提书砚。 “那你可自省好了。”陈宴清问。 少女的脸庞在烛光下烧红,唇瓣被咬在贝齿间,眼睫颤动的弧度变深。 陈宴清知道自己问得严苛,少女的反应也在他料想中。 吟柔几乎把头埋进胸口,用极轻的声音说:“吟柔已经反省过,以后必定更加规行矩步,谨言慎行。” 陈宴清眉心稍蹙,少女看似乖顺,却无一处不在透露委屈,也罢,既然固执,他也没必要多费口舌。 “你可以回去了。” 陈宴清背对她,将目光重新投回到墙上的经文上。 吟柔挪步往外走,快到门边时又停下,转身朝着那道高峻的背影说:“今日多谢三公子。” 陈宴清眼梢微划,侧目攫向少女纤弱的身影,“我罚了你。” 言则,这样也要谢他么。 吟柔抿了抿唇,“今日是我冲动在先,让自己落入危险的境地,若没有遇到三公子公允做主,吟柔的下场,一定不会只是面壁思过。” 陈宴清不置可否,“若你真的明白,那就该知道明哲保身。” 吟柔岂会听不懂,他说得是她替书砚说话的事,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替人出头反而会连累到自己。 少女抿紧苍白的唇,似无言以对,陈宴清也无意计较她是不是真的懂,今日帮她是意外,日后她如何也与他无关。 “我那么说,是因为。”吟柔蓦然开口,嗫嚅着说:“因为,我知道,公子是明理心善的好人。” 吟柔最后几个字说得用力认真,乌眸定定望着陈宴清的眼睛,片刻又忙低下头。 “好人?”陈宴清转过身来正视向吟柔。 吟柔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耳朵发烫,自己似乎有些大胆了,但她是真心实意觉得三公子是很好的人。 她握了握手心,再度道:“三公子是好人,你帮了吟柔不止一次,之前我病重就是三公子下令请的郎中,还有,还有…” 吟柔吞吐着,不好意思再往下说,自己还曾衣衫凌乱的撞到他身上,她不确定三公子知不知道那是她,她心里盼着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太过狼狈不堪。 “我知道。” 没有首尾的三个字,让吟柔的脸轰得烧热,羽睫纷乱颤动,三公子都记得! 吟柔自惭形秽,烧烫的身体已经洇了汗,燥热难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无意识缩紧的手臂,衣衫紧贴在柔若无骨的身躯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连细微的颤栗都一清二楚。 陈宴清亦想起了那夜,唯一的区别是,那时没有灯火,看不清她颤得是否有现在厉害。 陈宴清神色淡然,视线亦没有多做停留,“既有过那么多次,我想你之后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坦荡清润的声音让吟柔的羞耻感褪去不少,再看三公子明净如月的目光,愈加笃定他的端方,自己的这些胡思乱想更像是在侮辱他。 吟柔在心里反省过,轻轻点头说:“吟柔明白。” “那若再遇今天这样的事呢?” 吟柔答不出,低覆下睫羽神色挣扎,若再有人羞辱她的父母,她想她还是会忍不住。 荏弱却不肯屈的模样印在陈宴清眼里,并没有让他生出赞许,只觉是稚气所为。 有傲骨是很好,但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这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识时务才为俊杰。 “我是不是让三公子失望了。” 少女讷讷的细语轻的像做错了事一般,头也埋的愈低,连带着大片的后颈曝露在陈宴清的目光下。 肌肤在灯火的氤氲下,细腻通透的胜过最上好的白玉,唯一的瑕疵,是上面残留着的,未褪净的鞭痕。 陈宴清自问不是有怜悯心的人,宋吟柔会觉得他是好人,不过因为他所遵循的规矩,这是准则而非好心。 目光再度打量过那道鞭痕,虽已经褪了痂,新生的皮肉却还脆弱,泛着淡淡的粉,寡凉的眸子里终是印上几分可惜。 天真烂漫的少女因家族变故沦落到此,无疑已经被磋磨的伤痕累累,也学会委曲求全,父母应是她最后的底线,若是要她摒去,确实残忍了些。 “也罢。” 吟柔稍怔,看到三公子迈开步脚,心里一紧,他是真的对她失望了,飞快抬起眼睫看去,却见三公子没有离开,只是走到一墙的经文前。 陈宴清取下一卷铺开到桌面上,“过来看。” 吟柔不明所以走过去,陈宴清手点在其中一行上,“读出来。” 吟柔站在他身前,却久久不语。 陈宴清敛眸看过去,少女生得娇小,只到他的肩膀,所以这个角度,他并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羽睫,目光落去的方向不在经文上。 陈宴清掀了眼帘,是他的手。 余光里还印有她过分纤细的腰身,他平和的目光如同被灼了一下,倏忽变暗。 也是那么一瞬,让他忆起了那夜她是如何颤抖的,看不到,但他的手知道。 吟柔紧紧看着那双修长分明的手,在食指的关节下方有一抹稍淡于周围肤色的痕迹,像是长久佩戴过什么所留下。 会是什么?指上佩戴的那就只有指环。 吟柔呼吸一滞,一个念头在脑中升起,眸光乱作一团,会不会…会不会是那枚白玉扳指。 “在看什么。” 微沉的声音把吟柔散乱的思绪抓回,“没,没什么。” 她勉励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那枚扳指就在五公子手上,又怎么会和三公子有关系。 可这个印记又是怎么回事?她太想知道。 吟柔轻抬起一点目光,再度望过去,陈宴清已经把手收回背在身后,人也退开了一步。 吟柔终于清醒过来,三公子这样如圭如璋,清正端方,怎么会与她有纠葛,只会有一个可能,就是五公子强迫于她,又在她死后表现出痴情的一幕。 自觉失态,吟柔逼着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到面前的经文上,轻声照着念:“恶业如逆风扬尘,终将回归自身。” 三公子的意思是告诉她,善恶到头终有报吗? 吟柔低头沉思,陈宴清看了她一眼,“而明镜本就无垢,拂尘即显光明。” 吟柔目光僵滞,瞳眸里霎时蓄起泪雾,泪滴无声无息的淌落,砸到经文上发出吧嗒的一声响,她惊醒回神,捏着袖子胡乱擦拭经文上的泪迹。 陈宴清凝着经文上晕开的泪痕,“怎么哭了?” 吟柔想摇头,身子却抖得厉害,她抬起婆娑的泪眼,“三公子真的觉得,我还可以拂尘显光明吗?” 晶莹的泪珠挂在下睫上,湿透洇红的眸子里噙满着希冀,仿佛他点头,她就会相信。 “可以…吗…”吟柔把他的话当救命稻草,下意识抬手揪上他的袖摆。 贸然的触碰是陈宴清没有想到的,垂眸不虞的朝着那只手看去,两根细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只拉住他衣袖的一角,却又用力到指缘的一圈都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649|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 他竟反常的没有感到厌恶,小小的一只手,距离他的手很近,却小得多,掌心再度生出热意。 陈宴清脸色蓦的沉下,压眉将袖子收回。 吟柔的心随着手上的落空而沉没,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她怎么还会妄想呢? 吟柔费力吞咽着哽咽的喉咙,想把泪水逼回去,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顺着脸庞淌至下颌。 陈宴清看着那滴将将落下的泪珠,在它落下的前一刻开口,“可以。” 对上少女怔恍望来的目光,眼里从懵懵的不确定,到泛起濯濯的亮光,陈宴清难得弯了弯唇。 只是很快又敛去,声音相比之前更为清淡:“你该回去了。” 吟柔其实不想走,这里让她觉得安心,但是她已经打扰三公子太久。 她乖巧的欠身告退,转身前忍不住询问:“我以后可以来这里读佛经吗?” 纵然她是不情愿入的陈府,也改变不了她是父亲后院乌烟瘴气里的一份子,今日本就是意外,他也已经跟她说的够多。 “这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声音疏冷。 “吟柔知道了。”吟柔规矩的把目光低下,她没有失落,自己已经给三公子添了很多麻烦。 陈宴清打量着她瘦弱的身影,没有收回自己的话,却破例再度提醒她:“九姨娘不是善罢甘休的性格。” 吟柔目光微紧,楚嫣一定会向老爷告状,不过老爷就是责问起来,她也可以解释是楚嫣先出言挑衅羞辱。 “争锋相对是小事,但父亲最忌的是。” 陈宴清没有把话说完,吟柔疑惑抬眸,却见他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吟柔脑中惊闪过什么,紧紧握住香囊,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沁出。 陈宴清睇着她握紧发抖的小手,目光凉淡,“既知道了,该怎么做,想必不用我告诉你。” 吟柔顿顿点头。 她离开十方堂,一路跑回到晚棠院,进到屋子里关上门才脱力般长出一口气。 等了半日的玉荷红着眼上前,“姑娘可算回来了。” 她从得知吟柔被罚面壁,就一直提心吊胆道现在。 吟柔粗喘着,来不及说话,解下腰上的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里。 是由一颗颗相思豆串成的手串。 玉荷凑近看,“姑娘怎么把这拿出来了?” 吟柔屈指将相思豆捏紧在手心里。 “姑娘可是想念裴公子了?”玉荷小心翼翼的问。 她也是后来知道,姑娘从前有个未婚夫,听闻还是青梅竹马,而这些就是那位裴公子送的。 吟柔沉默不语,把手攥的更紧,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这是玄霖哥哥一颗颗挑选,串成珠子送给她的,后来宋府被抄家,只有这串不值什么钱的相思豆留了下来。 对她而言,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串手串那么简单,是她和过去唯一的联系了。 吟柔手握的生疼,鼻尖红的厉害。 “姑娘到底怎么了?”何玉情急不已。 吟柔强逼着自己松开手,对着手串看了又看,塞到玉荷手里:“绞了绳,分开了丢。” 玉荷吃惊不已,“姑娘做什么要把这丢了?” 三公子已经提醒过她,今日楚嫣忽然提起玄霖哥哥,一定也是从哪里打听到了,老爷不管后院里的吵吵闹闹,但一定不会容忍她留着从前未婚夫的东西。 “你快去。” 吟柔声音凝着不舍,神色却焦急,玉荷见状也不敢耽搁多问,拿了东西打算去外面找地方丢。 正在这时,院中传来全忠特有的尖细声音—— “姑娘可睡下了?” “老爷来看你来了。” 玉荷急急停下脚步,扭身紧张望向吟柔,“姑娘,这怎么办?” 吟柔紧盯着门扉,老爷极少来她这里,要见她也是让她过去,怎么会忽然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全忠又道:“姑娘该不是睡下了?” “我怎么听闻她才从十方堂出来,哪有那么快睡。” 不屑轻嗤的声音正是楚嫣。 她也来了,那一定是为了这串相思豆,吟柔心脏砰砰狂跳,眼中凝满慌乱,现在要丢也迟了。 10. 第010章 吟柔飞快思忖,凝声对玉荷说:“我出去见老爷,你找机会把东西藏起来。” 玉荷也紧张的厉害,胡乱点头。 吟柔轻轻调息,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常,拉开门出去。 抬睫看向已经走到院中的陈老爷和他身边楚嫣,陈老爷脸上看不出情绪,楚嫣则抬着下巴,嘴角上扬乜着她。 吟柔按着心慌站定行礼:“吟柔见过老爷,见过九姨娘。” 她声音本就轻柔,又刻意放低不少,被夜风吹颤着,什么都不必多说,就能让人生出心疼之意。 楚嫣见她这样就恨不得上前撕了她,而陈老爷已经走上前把吟柔带进了怀里。 楚嫣眼睛瞪直,咬牙切齿,果真是小贱妇,这就让老爷生出心软了。 吟柔靠在陈老爷怀里,身子不自觉的颤抖,陈老爷揉抚着她的肩,“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是觉得委屈?” 看似安慰话里藏着微妙的探究,眯看的目光更是带着喜怒难辨的莫测。 吟柔手心发凉,还要努力不让陈老爷看出自己在心慌,垂下眼帘,闷闷说:“吟柔不委屈,可是吟柔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羞辱吟柔的父母而无动于衷。” “这点确实是九姨娘言过了。” 楚嫣脸色一变,就怕老爷被她三言两语哄过去,急声道:“你当真是为了你的父母?” 吟柔仓皇抬眸,“九姨娘这是何意?” “何意?”楚嫣轻慢冷哼,“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我出言说了你的未婚夫,你才那般失控?” “谁不知道你的脾气好,看来是真的很在意。” 楚嫣语气悠然,可说出来字哪个不是要把吟柔往死里收拾。 陈老爷搂在吟柔肩上手也从温柔安抚,改成了忽轻忽重的拍。 吟柔双手发抖,“九姨娘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你当真是记挂着从前的未婚夫?” 陈老爷意味深长的问话,落在吟柔耳畔,携着一股阴沉的寒凉。 吟柔捏紧指尖,“老爷忘了吗,吟柔是你的,吟柔也早就忘了过去种种,更没有什么未婚夫。” 这的话无意取悦了陈老爷,却没有打算就这么了结,眼风若有似无的扫过楚嫣。 他甚至不需要开口,楚嫣自然会帮他说出要问的话。 “那你为什么日日携带着当初的定情信物。”楚嫣手指着吟柔腰间的香囊,她可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看宋吟柔怎么嘴硬。 吟柔颦眉看着她,“九姨娘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一看便知。” 陈老爷将手伸到吟柔面前,她暗幸自己已经把东西拿下,解下荷包交给陈老爷。 陈老爷打开看过,目光冰冷射向楚嫣,“什么都没有。” 楚嫣眼中的喜色半僵,“怎么会没有!” 吟柔凄楚垂下眸,声音低迷,“九姨娘,你出言侮辱我的父母,现在又污蔑我,就这么容不得我。” “一定是藏起来了!”楚嫣盯着吟柔,“有本事你让我搜。” 吟柔心头顿紧,想要拒绝,陈老爷却道:“若真的没有,就让她搜,你放心,我会替你做主。” 吟柔已经慌做一团,她这个时候拒绝,无疑让老爷看出端倪,若同意,万一玉荷没有藏仔细怎么办。 她了眼站在门扉处,同样神色紧张的玉荷,只能赌一把了。 吟柔点头,“希望老爷言而有信。” 全忠在陈老爷的示意下进屋翻找,妆奁,床下,连同被褥都没有放过。 随着一处处地方被翻找,吟柔神经一再紧绷,冷不丁又听楚嫣道:“去看看那丫鬟身上有没有藏着。” 见她手指着玉荷,吟柔想说不可以,陈老爷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她慌抿紧唇,心头揪紧的快要不能呼吸,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丫鬟上前搜身但却一无所获,全忠也将屋子都翻找过一遍,上前回话道:“禀老爷,都找过了,没有。” 吟柔闭了闭眼,颤抖着慢慢吐出呼吸,如蒙特赦。 “怎么会没有,你一定没有找仔细!”楚嫣不肯罢休,难道是宋吟柔提前丢了? 不可能,从十方堂出来,一路有丫鬟偷偷跟着,要是她在那时候丢了,一定会被发现。 楚嫣想要自己动手找,被陈老爷一声冷喝制止,“够了!” “老爷。” “住口。” 楚嫣一双美目垂泪,委屈又不甘,转头去瞪吟柔,却被她冰冷的目光看得心头一惊。 “我自问与九姨娘无仇无怨,我泼你水是我不对,可我已经面壁半日,还消不了你的气吗?要这么污蔑于我。”吟柔声音带着惊惧未消的颤抖,还有愤怒,“姨娘想到用香囊污蔑,是因为知道女子惯在里面放些香珠首饰,所以不管找出什么,你都会说是定情信物吧。” 楚嫣一双眼睛睁大,她才是血口喷人,想要说是她故意陷害! 吟柔确实不想忍了,她一字一句道:“差一点,我就要中计了,香囊里没东西是因为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650|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爷近来在服药,我担心香料的气味会有对冲,所以早早就不放了。” “胡说八道,你怎么那么会胡编。”楚嫣目光阴毒,她真是小看她了! 吟柔不再解释,走到陈老爷面前跪下,“是非对错,就由老爷评判。” “老爷,你莫信她!”楚嫣急声辨解。 殊不知陈老爷早就被吟柔的一番话软化了心,对楚嫣的话只觉厌烦,“闹了这一天还不够!” 厉怒的一声,让楚嫣抖了抖,忙也跪地。 “今日起,你就待在自己院子,不要再给我出来惹事。”陈老爷丢了话,看也不看她,走到吟柔身边扶起她,“我知道你委屈了,一定好好补偿你。” 吟柔想笑,陈老爷分明是来兴师问罪,若真的找到东西,她的下场一定必楚嫣惨。 可她非但不能质问,还要感恩戴德。 楚嫣如何能接受,老爷的意思,分明是再也不要见她,再看吟柔被他关怀哄慰,直接口不择言,“你可真厉害,老爷被你迷惑就罢了,三公子也替你出头,还真不简单,哼。” 最后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里满是恶意,是要暗指三公子跟她有不清不楚。 吟柔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楚嫣是疯了吗?针对陷害她不够,竟然想要把三公子拉下水。 她怎么敢的?老爷也根本不会信。 而楚嫣只是阴毒的盯着她,她不用老爷相信,但她了解男人的劣根性,更知道老爷疑心重。 “三公子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在插手自己父亲后院的事,真是可笑。” 吟柔气愤涨红眼睛,三公子渊清玉絜,岂是她可以像疯狗一样诋毁乱咬的! “胡言乱语。”陈老爷声音沉冷,对全忠道:“还不带下去。” 楚嫣一听彻底慌了神,哭哭啼啼要去求陈老爷,全忠立即招来两个家丁,把人带下去。 陈老爷则带着吟柔进去屋里,吟柔心中忐忑,唯恐他会信了楚嫣的话误解三公子,然而陈老爷只字不提。 只拉了吟柔坐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她的手背,深幽的目光游弋在她姣美的脸庞上,楚嫣的话不可听,旁人可能心有不轨,但唯独陈宴清不会。 可吟柔实在太美了,她还那么娇稚年轻,像初开的花骨朵,而他却已经老了,不能享受她的甜美,他的儿子却正值盛年。 力不从心的现实让陈老爷的脸有一瞬间变得狰狞,手下的力气变重,他的娇娇又会甘心跟着他么,会不会也觉得他的儿子比他好。 11. 第011章 吟柔手背被握得生疼,陈老爷阴晴不定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更显得扭曲。 她如坐针毡,心里的不安迭起,若陈老爷真的信了楚嫣的挑拨,迁怒三公子可怎么办? 她捏紧指尖,不可以,不可以把三公子牵连下水。 “老爷。”吟柔极轻的唤了声。 等陈老爷看向自己,又深深把脑袋埋下,“您今夜,其实是来问罪的吟柔的吧。” 轻低的声音里弥着委屈,眼尾沁着些些泪意,泛红的鼻尖轻轻一吸,陈老爷心都疼了。 “这叫什么话。” “分明是。”吟柔抬起湿红的眼睛,眼里挂着泪,低低控诉,“您信了九姨娘的话。” “我岂是信她,我是知道你委屈,为了当着你的面给你出气。”陈老爷敷衍哄着,如狼的眼睛则痴痴看着吟柔挂在眼下泪,喉间一干,俯身要去亲。 吟柔瞳孔缩了缩,慌忙避开,把额头抵在陈老爷肩上,忍着慌跳的心脏想要继续说,可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您,您…” 陈老爷不怒反笑,拍着她的背好声好气的哄,“恼了?” “竟不知你这么娇滴滴。” 陈老爷声音似喟似叹,眼尾眯阖带笑似回春。 他的娇娇跟他回府也有几个月了,他怜爱她的身世,所以才会一直纵着她,今日这次看来是吓坏了她,肯娇滴滴的依附于他。 吟柔低埋着头,陈老爷的话让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断拂过耳畔的呼吸催动着她肺腑里的恶心,猛烈涌上喉咙,指尖掐紧到生疼才忍住没有哕出。 她靠在陈老爷怀里颤抖,“吟柔知道自己任性,一直都仗着老爷疼爱,可姨娘不能那样冤枉我,我的命是老爷救的,我都记得,都知道…我不会…” 没有一味地指着,只像个孩子似的,磕磕绊绊委屈说着自己心思,陈老爷岂会不心疼,他喜欢的就是她的纯真娇稚。 “好了,我都知道。” 陈老爷想把人搂紧,吟柔从他身上挣扎起来,躲到一边。 “您不知道。”吟柔偏头,红着眼望着别处,“您到现在才出现,我被三公子的责罚的时候,您在哪里。” 陈老爷打量着她写满委屈的小脸,吟柔心里紧张得打鼓,她得表现出对三公子的不喜和愤怒,好让老爷放下疑心。 裙下的足轻跺,像小猫示威,只一下又忙缩回裙下,细声嗫嚅:“您罚了九姨娘,怎也不罚他,平白让我面壁两个时辰。” 屋外,已经走到廊下的书砚听见这话差点没当场跳脚,这姑娘也太不知好歹,要是没有公子那两个时辰,她的小脸蛋可就毁了。 真是白眼狼。 他抬手把门敲的咚咚响。 吟柔诧异看向门扉,谁会这时来叩门。 “吟柔姑娘,我是三公子身边的书砚。” 吟柔顿时心慌起来,她该是坦坦荡荡,可九姨娘那番话里的歧义已经让老爷不悦,书砚又这时候来。 她将眸光悄移到陈老爷脸上,陈老爷眸子虚眯,眸光锐利。 所幸书砚下一句就说:“不知老爷可在此?我方才去槐安堂下人说是来了姑娘这。” “进。”陈老爷沉声说。 书砚推开门走进来,“见过老爷。” “何事?” 书砚目光不善的瞥向吟柔,“今日公子撞见吟柔姑娘和九姨娘横生事端,做主惩戒了一二,可吟柔姑娘非但不服,还弄脏了先夫人的手抄经。” 见吟柔看向自己,眸光浮着不解,书砚冷眼一划。 还想装无辜,自己都险些被她骗了。 他继续对陈老爷说:“公子是来让我问老爷要个说法。” “他想要什么说法。”被儿子责问要说法,陈老爷脸色自然不好看。 “公子说,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既然是吟柔姑娘弄脏了经文,就将十方堂的经文全数手抄一遍。” 约莫公子早就看出她的品性,所以才吩咐他来找老爷要人,亏他一开始帮着劝了两句。 书砚不忿的朝吟柔瞥去一眼,不料瞧见吟柔眼里闪过的喜色。 书砚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听了这消息不是该灰头丧气才对? 他定睛过去。 吟柔被他看了一眼,连忙收起情绪,央求望向陈老爷,“老爷,我不想。” 陈老爷高耸的眉骨压的极低,眼神阴郁难看。 儿子出手教训老子的后宅,已经是折了他的面子,不想又得寸进尺,他看他是根本不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对于长子,陈老爷即欣慰他的才干,又忌惮,他知道三郎一直恨自己,以前他以父威还能压制他,现在他越来越力不从心,而现在陈家的半数命脉几乎已经掌握在三郎手里,也是这个原因他才允许五郎去商会。 书砚偷偷瞧着陈老爷越来越黑的脸色,他再没心没肺,这会儿心里也发怵,硬着头皮上道:“公子说了,就当是先夫人在天有灵,帮老爷管着些后院,还说……” “说什么!” “说,说老爷莫忘了答应过先夫人的承诺。” 就凭短短几句对话,吟柔猜不出先夫人和陈老爷的纠葛,但也感觉得到,这一定是三公子与陈老爷的嫌隙所在。 “老爷别为我与三公子起不快。” 吟柔走上前柔声说:“是我有错在先,我愿意重新抄写经文。” 能在十方堂抄经,对吟柔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三公子先前不允,为何又改了主意。 弄脏了经文…吟柔颦眉回忆,是她落下的泪吗? 心脏没来由的细微缩紧。 手被陈老爷握住,吟柔抬眸,陈老爷阴沉深折的眉头舒展开,宽慰的对她说:“你懂事就好,到底是冒犯了先夫人,抄经文也是应该。” 吟柔轻轻颔首,心中庆幸,现在老爷一定不会再有疑心,她也有了可以暂时安稳一隅地方。 送走陈老爷,屋里只剩她和玉荷。 玉荷脸还泛着白,心有余悸的拍着心口,吟柔赶紧问她,“你把东西藏哪了?” 玉荷指了指高几上的盆栽,“我埋在泥下了。” 吟柔看过去,果然盆里的泥土松散,好在这个地方实在不起眼,没有被发现。 她叮嘱道:“你明日寻个无人的时候,分散点扔了。” 玉荷把头点的用力。 …… 如心居里,卢嬷嬷打发了来传话的丫鬟,回到屋内。 靠坐在罗汉床上的乌氏闭着眼,懒怠问:“如何?” 卢嬷嬷神色不是很好,迟疑上前回:“没找到,楚嫣还被老爷责罚禁足,也不说何时能出院子。” 乌氏睁开眼,唰的坐直身体,黑白的眼仁盯着卢嬷嬷看了半晌,又慢悠悠靠回去,长长叹出一口气。 “没用的东西。”乌氏声音嫌鄙:“白白将这透露给她。” 卢嬷嬷同样一脸不屑,又想到什么,兴奋说:“不过这事似触怒了三公子。” “哦?”乌氏乜向她。 卢嬷嬷俯身贴近她耳畔低语,乌氏讥笑着弯唇,“这倒有趣,儿子和当爹的斗上了。” “也好,老爷越是对他不满,五郎才越有机会掌权。” * 转过天,一清早书砚就等在了十方堂。 看到吟柔的身影出现在石径上,他瞥了眼日头,心道还算时趣,没有来迟了。 把人带进正厅,书砚指着挂满墙的经文说:“一幅都不可以漏下,抄完一卷我都要。” 吟柔在旁专注听着,声音忽的顿住,她偏头看向书砚。 书砚清了下嗓子,“公子都要过目检查,你别想着糊弄了事。” 他有意刁难,吟柔却极为认真的应诺,“我一定会好好抄完这些。” 书砚看着她郑重无比的脸庞,一时摸不着头脑,一定是她太会假装,不信她没有露馅的时候。 书砚又交代了一番,对吟柔说:“你在此好好抄,我晚点来拿。” 吟柔轻轻点头,送他门口,抿了抿唇说:“还劳你替我谢过三公子。” 书砚警惕地瞥了她一眼,他看她是想请公子饶恕她才是真。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3651|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于是敷衍点头离开。 吟柔也走回到书桌旁,仔细铺开经文,认真抄经。 …… 书砚回到萧篁居,看陈宴清已经去了书房,便去到廊下守着,才站定,就听清涓的声音自屋里传来,“进来。” 书砚立刻往书房看去,公子明明在看账目,怎么还能注意到他。 不愧是公子。 陈宴清屈指轻点桌面,“这几封信替我送出去。” 书砚拿过桌上的书信,想起说:“晚棠院的人已经过去十方堂了。” 陈宴清头也不抬,只嗯了声。 书砚又道:“公子放心,我一定盯紧她,绝不让她偷懒。” 陈宴清终于抬起了一点目光。 书砚一拍脑袋,解释说:“昨夜我回来见公子屋里灯已熄,就没来得及说。” “那宋吟柔竟然跟老爷告状,唆使老爷来问责公子罚她面壁的事,刚才还装模作样让我带她谢公子,您说,哪有人是这般嘴脸,装得楚楚可怜。” 陈宴清眉峰稍折,并不是为书砚的话而动怒,只是很显然,宋吟柔并没把他昨夜说得话听进去,自身难保还有功夫想着别人,何其可笑。 他已经能想到少女埋低着脑袋,只留一截脆弱纤细的脖颈,看似怯乖实则倔强,还要哭红眼咬破唇,泪懵懵的看着他。 陈宴清暗凝的目光融松。 到底年岁还小,有冒失但也不失真诚。 “依我看,公子还是罚轻了。”书砚说得义愤填膺。 陈宴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依我看,你可以和青锋换个差事做。” 书砚顿时警铃大作,“公子可是嫌我伺候的不好。” 陈宴清无奈,“有功夫聒噪,倒不如去办正事。” “是!”书砚唯恐自己真要跟青锋换差事,忙不迭拿上东西离开。 * 一连几日,吟柔都按时去往十方堂,这日正走在路上,柳知意自旁边的小径走出来。 “柳姐姐。”吟柔停步看着她。 “可算见着你了。”柳知意拉住她的手,眼里涌着担忧,“我养好脚伤想来看你,才知道你在十方堂抄经,想见都见不到你。” 吟柔抿了个浅浅的笑:“我知道柳姐姐关心我。” 柳知意紧着又问:“三公子可有刁难你。” “没有的。”吟柔连忙摇头,其实这几日她都没有见过三公子的面。 而她在十方堂抄经,没有人打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甚至觉得一日日过的太快。 “那就好。” 柳知意宽心舒出口气,与吟柔一起往十方堂的方向去。 “三公子为人和善,多半是因为触及了先夫人,才会如此。” 吟柔岂会不知,甚至于,三公子是在暗中帮她,她几番告诉自己,三公子帮助她是因为他的怜悯和心善。 可思绪却不受控制的将他往幻境中的那人身上联系,她这样太不应该。 “加之之前商会的事。”柳知意忌讳的没有再往下说,只道:“三公子那时虽没说什么,但把扳指都摘了,可见心中是有气,恰逢你这事,我看是无妄之灾。” 柳知意后面说的话,吟柔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抬眸直直看向柳知意。 “柳姐姐说什么?” “我说你是无妄之灾。” “不,不是这个。”吟柔目光纷乱,声音更是凝紧着,“你说…扳指?” 三公子指上,真的有过扳指…… 柳知意微愣过,解释说:“你进府晚不知道,那扳指是商会的象征。” 吟柔被震惊的说不出话,只听见自己心口里砰砰的心跳声,扳指是三公子的,那幻境里的人…… 吟柔瞳孔颤缩,会不会,根本就是三公子。 她第一个念头是荒谬。 这怎么可能,三公子如青松高洁,岂会深陷在那样的泥沼里。 可陷在黑暗里太久,彻骨的冰冷,让她只想抓紧这一点点的光,“那也就是说,五公子的手上戴的,其实是三公子的扳指。” 12.第012章 “这个么。”柳知意说着声音忽停,意味的不明看着吟柔,笑说:“倒也不是。” 不是?吟柔仿佛被泼了盆冷水。 “那…” 柳知意笑说:“此事说来话长。” 她抬眸睇望向不远处的十方堂,“不知不觉都走到了,改日再与你说。” 此刻吟柔所有心绪的都系在上面,“姐姐就告诉我,我也好避着些,万一日后一个不慎,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倒也是。”柳知意沉思点头,眼下闪着苦涩的挣扎,良久似下定决心道:“你若真是好奇,晚些就在花园假山下等我。” …… 十方堂里,沉檀香气缭绕,暖绒的阳光自窗棂照进厅中,布洒在满墙的经卷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澄意寂。 吟柔身在其中,却前所未有的心乱,执笔抄经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眼里似有千百种情绪在纠缠,纷乱不堪。 柳姐姐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光是那简单几句,她已经不能平静。 不是她的妄想,三公子真的有一枚和幻境中一模一模样的白玉扳指。 她心头像被一只手攥紧的快不能呼吸,她一直以为五公子才是那个人,也是根本就是错了。 所以她在五公子身上感到的只有恐惧,却在第一眼看到三公子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吟柔握着毛笔的细指紧紧攥起,指尖传出的尖锐痛意让她有所冷静,三公子怎么会与她…… 吟柔咬紧唇瓣,甚至羞愧到不敢再往下想,埋头对自己说,没可能的。 眸光彷徨泛糊,如同被困在迷雾里找不到方向。 “我就知道你要偷懒。” 陡然炸响在耳畔的声音将吟柔吓住,仓皇抬眸,连眼里的情绪都来不及收起。 书砚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拿过她面前书到一半的经文,“半日连一卷都没抄完,还抄成这个样子。” 宣纸半垂在空中,上面的字一笔一划乱得不像样子。 吟柔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写成了这样,只知道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枚扳指,缠乱如麻。 “我这就拿去给公子过目。” “别。” 吟柔心慌意乱,好像书砚拿在手里的不是经文,而是她不堪入目的羞耻心。 见书砚已经走到门口,吟柔跑上前,手紧紧把着门框,“你别给三公子看。” 书砚张口就想要教训,对上吟柔满是央求的眼眸,不知怎么话就说不出了。 他一边转开眼睛,一边提醒自己别被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了。 “不告诉公子也行,今天将这些从新抄过。” 他本来也是吓唬她,公子哪有功夫看着些。 吟柔绷紧的神经一松,连连点头。 “晚些我来拿。”书砚说着越过她迈出门槛。 “等等。” 书砚不耐回头,吟柔眼神挣扎,犹豫再三才试探着问:“我听闻,三公子原本有一白玉扳指?”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不堪,可就像是绝境中的生机,让她本能想要去抓去,甚至等不到柳知意告诉她。 书砚听她提扳指,脸色霎时变得不好看,合着自己刚指责她两句,她就拿公子失势的事来提醒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书砚冷冷说:“别忘了我还要检查你抄的经文。” 吟柔懊悔自己唐突,回到桌边开始抄经,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让自己静心,写出来的字还是一塌糊涂。 写废了不知几章纸,才写了不到半卷。 眼看天色已经暗下,就快到她与柳知意相约的时候,她再写下去也不能心静,还是先过去,等知道了怎么回事,她也好回来继续抄经。 * 等吟柔去到和柳知意相约的假山旁,此刻天色已经彻底变暗,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丫鬟下人都在各个院子里伺候,四下无人。 柳姐姐不知到了没有。 吟柔心神不宁的朝两旁张望,转身的一眼,隐约注意到假山内的中空处有个模糊人影。 她眼睛一亮,想必是柳姐姐已经到了。 只是怎么在那里,吟柔蹙眉思忖,毕竟是忌讳的事,确实要避着人谈。 假山下的空间比她想得还要大些,加之光线昏暗,她又没有掌灯,只能摸索着往里走,口中小声唤:“柳姐姐。” “哪有什么柳姐姐。” 吟柔身子被一股强劲的力量从后面拥住,扑面的粗沉呼吸贴着她耳畔迭缠在肌肤上,激起一层层的汗毛。 吟柔浑身战栗,眼里爬满惊惧,这个声音,是五公子。 她张口想要呼救,陈宴璘干脆利落的捂住她的嘴。 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呜呜声,腰身被陈宴璘的铁壁箍着更是动弹不得。 绝望顷刻将她笼罩。 陈宴璘偏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在他怀里挣扎,玩世不恭的低语,“爷好好在这里休息,你却闯进来,可是想勾引爷?” 吟柔疯了似的摇头,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否则就是杀了她她也不会进来。 “不是?”陈宴璘狐疑的反问。 吟柔重重点头,陈宴璘看了她半晌,似在审视,吟柔心悬在半空。 忽的,陈宴璘轻声一笑,“管你是不是,即然送上门来,可就走不了了。” 吟柔整颗心坠进深渊,他根本就是在戏耍自己,之前他就几番纠缠,这次怎么可能还放过她。 耳畔粗灼的呼吸不断欺进,吟柔抖动颤栗,不可以,不然她就真的没希望了。 感觉到他捂在嘴上的送了一些,吟柔拼着全力,张口死死咬在他掌上。 “嘶——” 陈宴璘抽气,一把将手抽出,掌根处赫然是一圈泛着血珠的牙印。 吟柔借机抱着肩逃到一边,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她看着陈宴璘身旁的空隙想逃出去。 陈宴璘盯着手上的牙印,眼底阴戾暴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欲逃走的小东西。 吟柔慌回过头,陈宴璘扼在她腕子上的手就像锁链,要拖着她下地狱。 眼眶骇然凝聚起的泪,灼进陈宴璘沉怒的眸子里,他盯着吟柔满是恐惧的双眼,只觉得这一幕极为熟悉。 仿佛曾几何时,他见过。 余光里被咬出血的手,也好像出现过。 陈宴璘屈了屈指,另一个不存在却相似的痛楚升起。 怎么回事?他确定自己不曾有过这样的伤口。 吟柔心里涨满着怨愤,为什么五公子要一再的纠缠她,如何也不肯放过她。 她不顾疼痛扭搡着手腕,“五公子,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你若不想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就现在放开我。” 陈宴璘一寸寸将目光移到她脸上,没有动作,吟柔以为他是听进去了一些,可这些毫无威慑力的话怎么吓得到陈宴璘,他看得是她脸。 浓睫湿潮,眼帘可怜的颤着,为什么,他忽然会觉得不舍。 腕子疼的像要折断,吟柔心里的绝望更甚,几乎央求,“求你…放开我…” 陈宴璘吞了吞舌根,摒去着莫名的思绪,“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父亲他如今已经废了,以后陈家是我做主。” 吟柔惊乱抬眸,脑中嗡乱,什么叫跟着他? “我看五公子是疯了。” 陈宴璘按理没有耐心和她在这里费口舌,那股莫名的闷堵却一直纠缠在心上。 大抵是觉得来硬的太乏味,偶尔也可以来些 陈宴璘吐了口气,柔和下目光看着吟柔,“我知道你近来收了不少委屈,只要你跟了我,再无人敢欺负你。” 吟柔听着他看似温柔的话语,身子轻轻颤抖。 “楚嫣不是还想毁了你的脸,我帮你教训她如何。” 陈宴璘的话只让吟柔觉得惊恐,只想离他越远越好,可现在若是呼救,把人引来,她也说不清楚。 该怎么办? 就在吟柔走投无路的时候,山洞外传来柳知意的声音,似在自言自语,“不是说好了在此等,怎么也不见人。” 吟柔大喜过望,慌乱的心也镇定不少,“五公子听到了吗,我若现在一喊,你要怎么解释?” 陈宴璘面色顿沉,极度不悦的瞥向假山外。 就在吟柔以为他还不肯罢休的时候,陈宴璘竟然松开了手。 他偏头看着发愣的吟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9065|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走?” 吟柔目光一紧,屏息自他身侧快步离开。 粘着汗意的身子被夜风一吹,瑟瑟发抖,吟柔调息了好几口,勉强恢复了一点冷静,四下看过一圈不见柳知意的身影,大抵没见到她所以离开了。 顾不得多想,提了裙摆匆忙跑开。 陈宴璘在她离开后缓步自假山走出,已经不见了的柳知意这时候自暗处走上前,目光落在陈宴璘身上,对上他薄情的眼眸又落寞移开,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口,情急道:“你的手。” 陈宴璘随意抹了把上面的血,“怎么回事?” 柳知意目光收了收,解释道:“是武福找到我,说几个商会的东家登门。” 不等她说完,陈宴璘已经迈步离开,只留柳知意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 …… 陈宴璘离开后就去接见了几个东家,正带着人往花厅去的时候,与信步而来的陈宴清打了个照面。 “三哥,那么巧。”陈宴璘挑眉与他打招呼。 陈宴清淡然嗯了声。 陈宴璘又道:“几位东家来与我商议送货的事。” 看似不经意的解释,目光却挑衅,盯着陈宴清又补了句,“忘了三哥近来不过问商会的事,还不知情。” 他身后几个东家各个面露尴尬,朝着陈宴清赔笑,“三公子千万莫怪,我们几个本想着与五公子商榷完就去拜会你。” 陈宴清面不改色,更看不出喜怒,语气平平的说:“如今即是五弟在管,你们找他就是。” 说罢率先迈步,叫兄弟身形交错而过,陈宴清低垂的目光忽瞥见陈宴璘腰上一抹突兀的雪色薄纱。 就挂在他的腰扣上,似是意外缠上去,而他半垂的手被上烙着一枚齿印,血迹早已被擦去,印子也淡了很多,浅浅小小。 陈宴清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迈步,跟在他身后的书砚频频回头,才待走远就愤怒骂道:“这几个老东西还真是见风使舵,往日他们可没少受公子恩惠。” “书砚。”陈宴清淡淡道。 书砚一个凛眉,“公子请吩咐。” 书砚想着公子必是有什么要他去做,不想却听他问:“宋吟柔现在哪里?” “啊。”书砚愕然。 见公子朝自己睇来,挠了挠头说:“按说还在十方堂。” “今日我去过一趟,监督她抄的怎么样,公子猜怎么着?那字都没法看,我就让她重朝,约莫还没抄完。” …… 另一边,吟柔脱身后慌不择路就往晚棠院的方向跑,一直到快跑到,才想起自己还未抄完经文,思来想去又急匆匆赶回来。 她提裙气喘吁吁跑在去十方堂的路上,远远看见屋里亮着烛火,不禁一怔,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点了烛。 吟柔仔细回想,可自己也已经不确定,今天一天她都陷在混乱里。 算了,不想了,快去把经文抄完才是。 吟柔小跑到廊下,进去后仔细合上门,定了定神才转身,目光缓缓抬起到一半,霎时僵住,而才定的心神轰然散乱。 三公子就坐在她每日抄经的书桌后,昏黄的烛光泛照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上,手里是她写到一半的经文。 纸上缭乱的一个一个字,就好像吟柔此刻纷乱的心,被三公子拈在指间。 还是被看到了,她的胡思乱想,她的糟糕不堪。 吟柔羞愧的无地自容,绞紧着两根手指紧紧阖上眼,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藏起。 意识到自己有多傻气,又赶忙把眼睛睁开,咬着一点唇心慌意乱地朝陈宴清看去,宣纸半挡住了他脸上的光,眉眼虽被遮的不甚清晰,但依旧柔和。 吟柔纷乱的思绪稍定,她真是太过紧张,怎么忘了三公子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都不过是她心里的念头。 安抚了心里的忐忑,吟柔小声开口:“三公子。” 陈宴清放下手里的宣纸朝她看来。 目光抬起得很缓,吟柔有一种错觉,似乎三公子的目光在她身上走了一遍才落到她脸上。 “听书砚说你还在抄经,便来看看,只是你不在。”陈宴清微笑着解释,稍作停顿,又问:“去哪里了?” 13.第013章 吟柔呼吸忽紧,人也紧张起来,指尖悄攥起一点裙摆。 细小的动作落进陈宴清眼里,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等着她的回答。 “我,担心回去迟了丫鬟会着急,所以,我回去与她说了一声。”吟柔知道自己已经很不堪,所以才不想让人知道这更见不得光的一面,尤其不想让三公子看轻她。 “嗯。”陈宴清略微颔首,目光若有似无的垂落在她腰侧。 吟柔不经意的随着看过去,才发现腰处的外裙竟撕了一道小小的裂口,不起眼,但位置太过尴尬,自己也不曾勾扯过这里……吟柔回想着,整个人僵住。 脑中似溅了火星子,倏忽炸开,是方才与五公子拉着时勾坏的! 手指微抖,迅速抓握住那片裙身,指缘因惊慌而颤抖泛白。 陈宴清眼梢轻抬,迎上少女无措望来,情绪毕露的双眸,不动声色的回了句,“是么?” 他目光十分平和,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异常,吟柔开口想说是,可喉间凭空感到一股窒堵,牵扯着让她说不出话。 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她该坦白,她摆脱不了陈宴璘的纠缠,可三公子或许可以帮她。 而且他还极有可能是幻境的人,吟柔冲动的张了张唇瓣又抿紧。 余光里映着陈宴清不染俗尘的清雅身影,这不过只是她的怀疑,万一不是,万一那个人就是陈宴璘,那么她说出来的后果,是不是只会被三公子嫌恶。 吟柔脑子里太乱了,心里的怯懦和纠乱让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很轻的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感觉三公子看她的目光淡了许多,她想再看仔细一点,三公子已经把视线移开。 陈宴清打量着面前的宣纸,指尖在上面点了两下,而后将纸翻过面压在桌上。 桌上烛火轻晃,肃沉的气氛让吟柔不安,“我今夜一定把剩下的抄完。” “不必。”陈宴清站起身往外走,经过吟柔身边时,停下来说:“弄脏的那卷经文已经抄好,以后你不必来了。” “可三公子不是说,要将所有的经文都抄完。” 吟柔声音发急,她不明状况,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她还未抄完经文就贸然离开,“我已经一定不会擅自离开。” 她身上本就带着汗,因为激动而升高的体温使得陈宴璘残留在她身上的气息被放大,拂过陈宴清鼻端,让他厌恶。 他原本觉得宋吟柔小小年纪是落此境地确实可怜,即便有什么,也尚可原谅、可救,但似乎是他想错了,既然是自甘堕落,他也没兴趣劝人迷途知返。 吟柔心急走到陈宴清面前,“三公子。” 陈宴清耐着最后的性子垂眸。 “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吟柔紧紧的,迫切的,一眼不错的望着陈宴清,唯恐他对自己失望。 两只手无意识的攥紧,因为不敢大喘气而紧紧咬着自己的唇,鼻尖憋红,胸口也憋的一涨一涨,吃力起伏,耸着身上的气味更浓郁。 陈宴清若有所思的端量,“你可知这里是清净地方,不要将脏污带进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差点冲毁吟柔,三公子口中的脏污可是指她。 陈宴清没有情绪的目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第一个念头就是,三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她见不得光的妄想,所以才会一直看她些的那些佛经。 吟柔脸色苍白,无地自容的羞耻感让她难以抬起头,单薄瘦弱的肩头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缩紧。 “我,我。”她企图说什么,唇瓣翕动着却又抿紧,三公子说脏污也是对的,她就是被这不公的世道脏污,可这不是她愿意的,她也觉得恶心。 强烈的自厌一股脑涌上,吟柔呼吸声轻急散乱,肩头佝的愈发紧。 陈宴清沉默不语,漫在宋吟柔周身的气味依旧让他厌恶,那一把荏弱折弯的脊筋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或者说,是他没想到宋吟柔左右说不听的倔强逆反,会仅仅因他这一句话就崩溃。 就像是荒漠里唯一剩的一株花藤,当初扶了一把,现在终归于心不忍看它折毁。 少女压抑的抽噎声时轻时重。 “抄经不仅需要心无旁骛,衣净貌端,也是该有的态度和虔诚。” 陈宴清说完停顿了几许,给了她听进去的时间,直到抽噎声变轻,他才继续说:“你可以继续来此,直到经文抄完,但需沐浴更衣,不要将不该有的带进来。” 吟柔似懂非懂的抬眸,仿徨的眸子里聚着一点点微弱希冀,在对上陈宴清的目光后,又怯怯移开,似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 三公子指的脏污,是她衣着貌态有失端正,并不是再说她。 崩塌的自尊被一点点拾起,麻痹冰冷的手脚也灌进了血液。 “明日再来罢。”陈宴清说完迈步离开。 “我下回一定不会再如此。” 吟柔在他身后郑重保证。 陈宴清脚步不停,声音更是淡然,“不用跟我承诺。” 他也只需要她别搅乱这十方堂,至于旁的,抄完经文,都与他无关。 “好自为之。” 吟柔惶惶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道落拓松霭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涌而上的羞愧让她喘不过气,自惭形秽的低埋下头,果然全是她胡想亵渎,三公子的一言一行无不恪守礼数规矩,怎么会是他。 吟柔懊悔至极,好在三公子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不然她怎么还有脸去面对。 翌日,吟柔很早就起了,她昨夜睡得并不好,起来时还觉得头重脚轻晕的厉害。 玉荷劝她再休息一会儿,吟柔摇头拒绝,想快点去到十方堂抄经。 昨日的种种都让她无地自容,她之前想着在十方堂能躲一日清净是一日,如今却想抓紧抄完,像是做错事后努力要证明挽回。 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赌劲。 柳知意从院外进来,和正往外走的吟柔打了个照面。 吟柔停下步子,“柳姐姐。” 她没有主动走近,而是站在原地,眼里含着些些迟疑。 柳知意则几步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关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4707|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我昨日到的晚了些,没见到你人,你可是等不及我先走了?” 吟柔低头看着柳知意的手,指尖轻蜷,昨夜太慌乱,她无暇去想怎么会撞上陈宴璘,之后静下来,才觉得蹊跷。 自己几次被纠缠,前后似乎都有柳知意的身影,若说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柳知意见她不做声,摇了摇她的手,歉疚道:“可是等我太久,我真不是有心,夫人唤我过去说话。” 看她神色诚恳,吟柔心里吃不准真假,毕竟她几次为自己解围也是真的,而且她又怎么会和五公子有牵扯,没有理由。 也许是她过于多心,吟柔浅浅抿了个笑,“是我抄经晚了,也忘了过去。” 柳知意松神,佯装气恼的乜了她一眼,“好你个小丫头,亏我心里愧疚,合着你就没去。” 吟柔也不说什么,赧然一笑,末了道:“我还要去十方堂,就不陪姐姐。” “欸。”柳知意忙拉住她。 吟柔奇怪回头,柳知意嗔道:“你不是要问我扳指的事。” 扳指…… 若说之前她还有胡想,经过昨夜,这些胡想就已经被三公子敲醒敲散了。 就算那扳指与三公子关系,也不是与她的关系。 她甚至自厌的认为,像自己这样一团乱的人,只有和陈宴璘纠葛才不奇怪。 吟柔极轻的摇头,她已经无所谓了。 柳知意的话却已经到了嘴边,“其实那玉扳指有两枚,一枚在三公子手上,一枚则四公子的。” 吟柔曾也猜测,那枚戒指应该代表了什么,可能曾经在三公子手上,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才到了五公子手里,可她如何也没想到,扳指竟有两枚,而且根本与陈宴璘没有关系。 心里已经枯死的念头又有复苏的迹象,吟柔立刻用力按下,不去想关于三公子的那部分,柳知意说还有一枚在四公子手里。 吟柔努力在脑子里翻找记忆,可陈四公子不是…… 柳知意迎着她怔惘的双眸点头,“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的,四公子早在幼时就走失了,这些年来毫无音讯,那枚指扳便一直留着,也算是一个寄托。” “只是之前老爷把他给了五公子,三公子也是为因此,才会一怒之下,将那枚本该是他自己的扳指也摘了。” 吟柔脑子里从没有这么乱过,陈四公子近二十年来音讯全无,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绝不会是她要找的人。 而陈宴璘,这扳指根本就不属于他! 若他是那人,岂不就意味着三公子没能将扳指拿回去,陈宴璘会在陈老爷死后掌家,这在吟柔看来都是荒唐至极的事。 那剩下就一个可能—— 三公子,就是那个人。 这个之前她怀疑过,又不敢亵渎的想法,被再一次唤醒,她也更笃定,三公子带给她的熟悉和心安,不是她的幻想。 砰—砰砰砰—— 吟柔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快,无措、慌乱、甚至有种窥见了什么秘密的紧张,以及,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犯错的被宽恕感。 14.第014章 夏夜闷热,屋外的蝉鸣鸟雀声愈扰的人心乱如麻,吟柔坐在窗边,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放凉的茶,也没能将心绪纾解。 玉荷推门而入,瞧见吟柔只穿了薄薄的寝衣,披散着半干泛潮的青丝坐在风里,还不停喝凉茶,连忙走上前拿下她又要往嘴边送的茶盏,“姑娘当心受寒着凉。” 吟柔还想去拿,被玉荷避开。 “这么热的天,哪里会着凉。”吟柔朝玉荷道:“快给我。” 她只知道自己心里那些无序疯涨的念头再不浇一浇,才是真的要把她灼烧了。 玉荷还是第一回见着吟柔任性时的模样,攒着细柔的眉,菱唇轻轻的撅起一些,一双乌眸牢牢黏望着你,与其说是任性娇纵,更像是委屈。 让人只想心甘情愿对她好。 “不成。”玉荷硬下心摇头,“姑娘是忘了自己身子有多弱?如今才算好了一些,就如此不忌讳怎么能行,姑娘可别忘了,你身上的疤还没褪赶紧呢。” 玉荷念叨着,干脆把东西远远拿开,放去旁边。 吟柔无法,恹恹垂下眼帘。 玉荷放下东西回来扶她起身,“姑娘早些休息才是。” 吟柔亦步亦趋的随着走过去,可她实在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缠成了一团。 她心里虽然已经认定了三公子就是幻境里的人,可每每回想那一幕,想到三公子那么清贵不可亵渎的一个人,会为她失控到无法自持,她就觉得不思议,甚至是荒唐。 而且她想不出,什么情况,才会让把规矩持重刻在骨子的三公子,对她……动心。 吟柔眼帘猛然一颤,眼中升起一片无措局促,眼下的肌肤更是烧出红意。 柳知意说,三公子是因为老爷将本该是四公子的扳指给了陈宴璘,才会愤怒摘了自己的扳指,她蹙眉回想,有一天全忠来请自己过去,便说是老爷与三公子起了争执。 无疑就是这次事情,导致的三公子把扳指摘了,而发生事情的前夜,是她从老爷院里跑出,吟柔攥着衣角的手一寸寸蜷缩,瞳孔怔怔放大,眼波晃个不停。 那夜她意外撞进了三公子怀里……再到之后误闯入萧篁居,她被九姨娘欺负时三公子出面解围,现在的十方堂抄经。 吟柔好像找到了头绪,可这头绪让她更乱的不成样子,她想调息让自己静一静,然而才咽了咽嗓子就发现又颤又麻。 “玉荷,我想喝水。”吟柔声音不稳的说。 玉荷铺好被子,扭身又想念叨,对上吟柔颤悠悠的眸子,无可奈何道:“那姑娘等等,我去拿热水来。” 玉荷很快去而复返,吟柔接过温热的茶盏,捧着抿了一口,又抿一口,才把七上八下的心放稳了一点。 可只要又一思索,一切又功亏一篑,同样是陈老爷的儿子,可这比当初怀疑是陈宴璘时的冲击要大的多得多。 若不是有那些依据,她根本想都不敢想,三公子会与她有见不得光的关系,或许三公子已经对她起心动念,吟柔脑子一阵晕眩,心里的弦像被拨了一下,阵阵怯缩发麻。 便是眼下,她也不敢去过度接近,三公子对她而言依旧像是悬在参天树梢上的一弯皎月,高不可攀。 可这是她唯一能看见的生路了,吟柔阖紧闪烁个不停地眼帘,按照幻境里扳指最终还是会回到三公子手上。 她抬睫看向玉荷,“玉荷。” 玉荷问:“姑娘怎么了?” 吟柔抿住发干的唇瓣,那枚扳指已然成了她笃定心念的关键之物,她思忖着道:“我想让你明日去帮我打听些事。” 第二天,吟柔照例去到十方堂,玉荷则按着她的嘱咐往槐安堂去。 全忠刚从陈老爷屋里出来,看到玉荷站在月门处张望的身影,走上前问:“你怎么上此来了,可是吟柔姑娘有什么吩咐?” “全管事。”玉荷欠了个身,犹犹豫豫道:“确实是姑娘让我来的。” 她按着吟柔的交代,先是诉了番苦,暗指请他去老爷哪里说说话,看能不能免了抄经的事。 全忠为难摇头,“倒不是我不帮这忙,只是如今时机没到,你让吟柔姑娘再熬一熬。” “什么时机?”玉荷随口问。 全忠微叹,“近来商会里有一桩重要买卖,老爷很是上心,恐怕要等到这事过了。” 玉荷还在暗自盘算着如何旁敲侧击问正事,不想全忠自己说到了这事上,其实她也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让她打听商会的事,总归照做就是了。 “商会的生意如今不都是五公子在打理,老爷怎么过问上了?” 全忠嘴严,含糊笑笑没有多说。 玉荷想了想又道:“若真事多,那让三公子一起参与不就是了。” “问题就是出在这。”全忠皱着眉摇头,老爷如今有心要彻底夺了三公子的权,这才不惜自己亲自下场。 “行了,我会放心上,你回去吧。” 全忠难得多言了句,玉荷还想多问些,可再问就引人怀疑了,只得欠身离开。 不等走出月门,就瞧见一个婢子脸色苍白跑过来,玉荷定睛一看,发现是九姨娘身边的婢子素秋。 素秋快速从她身边经过,跑到全忠跟前,气喘吁吁道:“管事,您就帮姨娘跟老爷求求情。” 全忠不客气的斥了声,“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素秋立即憋着不敢大喘,弱声道:“姨娘已经知错了,老爷就念她服侍多年的情意,饶了这一回。” “你来此也无济于事,不如让九姨娘安心思过。” “老爷就算不见姨娘,总该准她找郎中。”素秋急声说着,朝着正屋的方向抬高声音,“姨娘的脸,再不治就迟了。” 全忠面露出犹豫,正要发话,被远处落来的戏谑声音打断。 “倒是热闹。” 陈宴璘信步走上前,懒懒睥过素秋,对全忠道:“我来见父亲,他可在?” 全忠回:“老爷就在屋里。” 陈宴璘点着下颌,悠悠道:“这吵吵闹闹,我还当父亲不在。” 全忠何其精明,老爷哪会听不见这丫头的话,是不想听,他朝着陈宴璘一笑:“五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我自己过去就是了。”陈宴璘随手一指素秋,“管事还是将这里处理了。” 全忠颔首,驱赶似的推搡着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5073|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秋往外走,一旁的玉荷见没有热闹可看,也打算退下,却被陈宴璘喊住。 玉荷不明所以停下来,“五公子有何吩咐。” 陈宴璘睥了她一眼,吐字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答应她的,可做到了。” 玉荷满眼不解的抬眼,陈宴璘已经转过身往陈老爷屋里去。 陈宴璘推门而入,就看到自己父亲端坐在太师椅里饮茶,刚才婢子哭喊的事毫不在意。 陈宴璘撇嘴漫笑,要不说儿子像老子呢。 陈老爷放下手里的茶盏问:“安排的如何?” “都打点好了,衙门里也都打点了一遍,肯定不会出问题。”陈宴璘语态轻松笃定,往边上一坐,“货物三日后出关。” 陈老爷盯着他看了眼,沉声嘱咐,“确保万无一失。” * 傍晚时分,吟柔从十方堂离开回到晚棠院,一见玉荷就忙追问她事情,听她一字不落的说完,坐到一旁若有所思。 虽然没问出细节,但拼凑的意思,多半是老爷不准备再让三公子掌管商会的事。 玉荷还想着九姨娘的事,即唏嘘又泄愤的说:“九姨娘脸都烂了,素秋去跟老爷求请,老爷连见都没见。” 吟柔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九姨娘不知怎么半张脸跟烂了似的流血,听人说可怖极了。” 吟柔听着描述,脸色微白,“怎么会这样。” 玉荷摇头,“我也不知,怕是报应。” 吟柔垂睫沉没,不觉得有什么痛快,只有绝望,在这宅子里她们都是身不由已,可以随意被抛弃的物品。 “对了。”她想起五公子交代的话,一拍脑袋,“我从槐安堂出来碰见了五公子,他说,他答应姑娘的事做到了。” 吟柔茫然了一瞬,紧接着瞳孔急剧缩紧,彻骨的冷意剖开夏夜的闷热,卷过她周身。 是陈宴璘做的。 吟柔指尖颤抖失血,在她的幻境里,楚嫣并没有破相,为什么会不同。 玉荷只当她是听着害怕,“姑娘别想了,还是早些吃了饭好休息。” 吟柔失魂落魄的点头,夜里睡下后,却全是噩梦,梦到父亲阿兄被官兵带走,母亲绝望心死,撒手人寰。 还有那个幻境,无休无止。 惊醒过来,又是一日。 白天她待在十方堂里抄经,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楚嫣破相的事,既然和幻境不同那就说明有机会改变。 可怎么变,谁也说不准。 求生欲一再攀升,怯缩的胆子也变大,她想见三公子,可接下来的几日莫说三公子,她连书砚的面都不曾见过。 这天,她如常到了傍晚离开十方堂,才走了一段,就遇上急匆匆找来的玉荷。 吟柔看她脸色不对,凝声问:“怎么了?” 玉荷急道:“老爷突然病倒!大家都去了,姑娘也快去看看!” 吟柔大惊,“怎么会这样?” 玉荷摇头,“郎中来看了,说是十分严重。” 吟柔脸上的血色半褪,心里的惊恐达到顶峰,若老爷真的病发不能医,那么她很快就会被夫人发卖! 15.第015章 槐安堂里挤满了人,除了陈老爷的姬妾外,另外几房也来了人探望,抹泪啜泣声,关切的询问声四起。 吟柔静静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再缩小。 郎中和乌氏先后从里屋出来,三房的林氏连忙问:“大哥如何了?” 乌氏还红着眼眶,眼里余悸未消,拿手绢拭了拭泪才道:“已经醒了,郎中说暂无大碍,需好好养着。”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吟柔闭了闭眼,松开捏到麻木的指尖,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没事就好。”林氏宽慰了一句,接着追问,“那货物的事怎么办,拖不得啊。” 乌氏脸色难看:“弟妹放心,一定会解决。” “都这样了,我看还是交给三郎,大嫂也与五郎说说。” 林氏说的直白,乌氏脸色变了又变,也只能抿出个尴尬的笑,她哪里想到货物出了关会在进乌兰时受阻,一定是陈宴清的手笔,她以为他一声不响,竟然使这样的阴招! “五郎已经赶出关去,一定会顺利解决。” “去把三郎找来。”陈老爷的虚弱病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听得陈老爷要见三公子,吟柔半垂的眼帘稍抬起。 这话如同当众打了乌氏一个巴掌,她没地发撒气,眼神冰冷扫过屋里一众姬妾,“你们还乌烟瘴气的挤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回去!” 众人噤声往外走,柳知意走在吟柔身边,见她脸色憔悴,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老爷身子一定会好起来。” 吟柔心不在焉的点头,“柳姐姐也宽心。” 柳知意嗯了声,与她在一处岔路口分别。 而槐安堂里,陈宴清姗姗来迟,神色平静的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青松挺拔站在一旁,看着虚弱躺在床上的陈老爷漠然道:“不知父亲找我有何事。” 陈老爷眼里爬满血丝,呼吸急促,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费力道:“让乌兰将那批货物放行。” 陈宴清似有为难的折眉,“这又岂是我简单一句话能做到的。” “乌兰与我们货运来往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刁难,你心里清楚。”陈老爷手背青筋暴起。 陈宴清依旧神色淡淡,“乌兰与陈家协定的是茶马生意,五弟这批货运的是什么么,父亲比我清楚,私犯盐铁乃是大罪。” “依我看,还是收回来。” “你说得容易!”陈老爷怒极,一巴掌拍在床沿上,怒急攻心,弯着腰用力咳起来。 “父亲留心身体。” 陈老爷大口呼吸,眼神凌厉盯着陈宴清,“朝廷派来巡查的官员不日就要抵达,若是暴露,什么下场你不清楚?你真要看着陈家出事?!” “父亲言重了。”陈宴清微微带笑,“若收回也不行,那销毁总还是来得及的。” 销毁,那可是一大笔损失,陈家承担得起,对商会里的其他东家而言却如山石崩塌,而且这还关系到陈家的声誉,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父子对视,更是无声的博弈。 陈宴清率先道:“父亲好好考虑,儿子就不妨着你休息了。” 陈老爷目光浑浊,愤然盯着陈宴清的背影,最终无力靠回到床上。 * 陈宴璘在三日后回到府中,一回来他就往槐安堂去,全忠候在院里,看到他神色一喜,“五公子可算回来了,老爷一直在等你。” 陈宴璘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往里走。 全忠朝着闭目修养的陈老爷道:“老爷,五公子回来了。” 陈老爷睁开眼,撑坐起身子看向陈宴璘,好一会儿,才又靠回去,重喘着问道:“没谈成?” 陈宴璘眼底盛满阴戾,他想不到陈宴清本事会那么大,为了可以万无一失掌控商会,他早两年就已经笼络了乌兰国的另一个可以和乌家其名的大族,就是为了防着乌家生变。 可万万没想到,他已经这么谨慎,还是输了。 陈老爷也没有多说什么,缓声道:“把扳指摘了。” “父亲!”陈宴璘声音激动:“还有时间,我会再想办法!” 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可以压下陈宴清,怎么能功亏一篑! 一个家丁急匆匆从中庭跑进来,“老爷,几个商会东家都来了,在花厅吵着见老爷。” 陈老爷挥手让他退下,看着陈宴璘一字一句道:“把扳指摘了,连同三郎的,给他送过去。” 陈宴璘咬紧牙关,盯着病重的陈老爷,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阴鸷。 “摘了!”陈老爷沉怒喝声。 陈宴璘压着肺腑里翻涌的戾怒,挤出字,“是。” * 萧篁居里,书砚进进出出留意着动静,眼看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公子,你说几个东家都来了,怎么老爷那里还没有动静?”书砚伸长脖子张望了会儿,道:“我还是再去看看。” “嗯,不要进来了。” 书砚走到一半,不明所以的回过头。 陈宴清敛眸端坐在棋桌前,双手各执黑白色棋与自己对弈,待落下一子才掀起眼帘,淡声道:“吵。” 书砚噎了半晌,闭紧嘴老老实实退出去。 “关门。” 书砚轻手轻脚关门,门扉合上前又不死心的往门缝里看了眼,见公子还是一派不动如山的从容,暗自道自己真是白跟了公子那么多年。 公子何时做过没把握的事了。 书砚自醒着往外走,目光瞥见照壁处有人影在动,想着一定是老爷派来的人,快步走过去。 他绕过照壁,看清了来的是何人,步子霎时顿在原地。 吟柔迎着他愕然的目光,抿笑说:“书砚。” 书砚诧异的将她打量了半晌,狐疑问:“姑娘来此处是有何事?” 吟柔在袖下轻捏自己发麻的指尖,尽量如常的说:“我有事想见三公子。” “何事?”书砚抬手环胸,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意思。 吟柔目光闪了闪,她不能等了,陈老爷这次没事,可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突然就病故,也许下一次他就醒不过来了。 这几天她都在惶恐不安中渡过,已经顾不上是不是冒犯,是不是放肆,是不是亵渎,她得要活下去。 吟柔下定决心,朝书砚道:“是很重要的事,须当面与三公子说。” 书砚看她不似说笑,想着该不会是有什么槐安堂那边的消息,于是点点头,“你跟我来。” 书砚来到廊下,叩了两下门再推进去。 陈宴清掀眸瞥向去而复返的书砚,书砚跟随多年,自然领会到了这一眼里的不耐,忙侧身道一旁,露出身后的吟柔。 “吟柔姑娘说有要事要见公子。” 吟柔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三公子的目光落到身上时,那带着洞悉的审看还是让她紧张心乱。 现在再想转身,也已经迟了。 她轻轻调息着,走上前几步,“吟柔见过三公子。” 因为太过紧张,她不确定三公子有没有应声,只听到棋子被抛回棋篓发出的声声脆响,每一下都像落在她心上。 过分的紧张就连书砚都看出来了,还在奇怪她到底要说什么,就看到公子轻睇来的目光,他只得按着好奇退下。 “可以说了。”陈宴清看似随随的一眼,却准确落在吟柔攥紧到发白的指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3914|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明三公子的声音平和如素,可说出的每个字都拨着吟柔的心神,如果她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些淡然的字句下,是不是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意。 吟柔只觉得听过他声音的耳朵都烫了。 迅速染红的耳朵似枝头刚要熟的新桃,红迹汇聚的耳垂,就好像是最甜的那口。 陈宴清眸光被映深了几许,没有催促,等着她开口。 “我是来,向三公子道谢的。”吟柔思绪晕眩,说话更是轻慢,细细似在耳语。 陈宴清周旋商场最擅长的就是识人辨色,吟柔的变化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清锐的眸光将她打量过一遍,大抵是上回自己的态度吓到了她,所以想要讨好。 想起那夜的始末,陈宴清耐心忽失,声音也越发的清淡,“这就是你说的重要事情。” 凉凉的问话让吟柔心里顿时没有了底,她不敢去看三公子的脸,目光无处安放,只敢触在他衣袍的一角上,雪色的锦袍挺整的不见一丝褶皱,就像他的人。 心里的怀疑再度动摇,想到那些切实的依据,她勉励定了定神,“很重要的。” 依旧轻细的嗓音,咬字间却极为认真,吟柔眼帘颤了又颤,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来与陈宴清对视。 然而只坚持了瞬,就无措避闪开,她没能从三公子眼里看出他的什么情绪,反让自己手足无措。 她埋低着脑袋,胡乱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东西,闷闷说:“这些是我这些天抄的经文,我想拿来让你看。” 她手微微举起一些,又几度怯怯往回收,最后似自己跟自己较劲般,用力顿在半空。 陈宴清默不作声的看着,诚然,抛去那些因素,宋吟柔有着容易让人对她心软的天赋。 “我没有再分心,抄经的时候心中也时刻敬畏。”吟柔知道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更接近三公子,可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去讨好。 爹爹、娘亲、阿兄都宠她,玄霖哥哥也是她自小的玩伴,都是他哄她开心。 “拿来吧。” 听到陈宴清的话,吟柔还有些发愣,抬睫怔怔看他。 “不是要我看?”陈宴清无奈道。 吟柔脸颊忽的一热,低头走过去。 裙衫随着步履拂动,带起了她身上的幽香,丝丝缕缕的扫拂进陈宴清的感官,愈走近愈浓。 在她走近到离自己只有半臂距离的时候,陈宴清抬起手,“给我吧。” 吟柔乖巧站定,将手里的一沓经文递过去,陈宴清骨节分明的手就落在她手的前方,吟柔心跳越来越快,眸光也闪烁个不停。 终于在经文就要被接过的一瞬,把心一横,将自己的手往前探过去。 “别,别掉了。”随着轻颤的说话声,吟柔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了三公子微凉的指骨。 而下一瞬,他就直接松指,抽回了手,仍由经文掉落一地,吟柔轻蜷发颤的手孤零零停在半空。 羞耻感和窘迫蜂涌着往她脑中去,根本不知道该怎办才好。 吟柔本能的想要逃离出这个无比窒息的局面,可她一定要试探出三公子的心意才行。 吟柔咬住唇肉内侧,直咬出痛意才松开,同时蹲下身去捡散落的经文,口中极为自责的说:“都怪我,没有拿好。” 陈宴清的目光随着她低下,眼帘挡住了眸光,看不出喜怒。 吟柔却能感觉到他视线里锋利的审看,她将屈蹲的身体缩紧,企图藏起自己的忐忑,可发颤的手捏皱了纸张,被耸鼓在膝端的胸脯,更是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激烈。 她逐一捡起地上的经文,还有最后一张……在三公子腿上。 吟柔摒着呼吸,稍抬起些些的眼帘,目光透过睫羽的间隙望过去。 16.第016章 极致的安静。 静到吟柔耳畔全是自己纷乱的呼吸声,以及砰砰的心跳。 她甚至想退缩了,头顶那道冷然审视的目光让她无地自容,唯有不断安慰自己,她一定要这么做,只能这么做。 吟柔一点点抬起手臂。 陈宴清攫着那只越过自己膝头的素白小手,深眸寸寸眯起,锐利的冷意自眼底透出。 吟柔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双手无力,唯有抬起一点腰身借力,饱满的雪脯随之贴近陈宴清膝头,坠荡的衣襟与他的锦袍堪堪相撞。 陈宴清目光不动,可在他的余光里却全是这一幕。 娇躯散发出的温软气息,若有似无的传到他腿上。 书砚急匆匆推门进来,“公子…” 尾音戛然断在喉间,书砚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宋吟柔半探着腰蹲在公子膝前,公子则居高临下的看着,宽阔的身影压迫在她身上。 他跟着公子宴请应酬,也算没少见过这样的情形,可,可怎么也没想过这一幕会出现在公子身上,还是和……宋吟柔! 书砚人都傻了,拿在手里的东西直接惊的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他惊醒回神,陈宴清也掀眸朝他睇去,积在眼底的暗色寸寸褪去。 他身子后靠,带离了覆在吟柔身上的影子,书砚这才看清怎么回事,冷静下来的同时脑子里嗡嗡直响,要是让公子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可还了得。 他赶紧低下眼解释:“老爷派人将扳指送了过来。” 说着就去捡滚落的扳指。 “拿走。” 陈宴清吐字的同时,拈起了那张落在自己腿上的经文。 书砚一时分不清公子说得是把什么拿回去,总不能是这扳指吧,他赶忙捡起在脚边的一枚。 另一枚呢?他抬起眼睛,正滚在吟柔脚边。 玉白的扳指洁净无暇,偏偏是吟柔心里一切缠揉不清、荒谬、错乱的根源。 她直直看着那抹玉白色,眼里的彷徨逐渐褪去,小心翼翼探出一点指尖,轻碰在扳指的边缘,紧接着又紧紧握到手心里。 掌心被冷硬的玉石硌着,透凉的温度一路沁进心口,她反而有一种悬空的心终于落到实处的感觉,她没有做错,扳指是真的,幻境是真的。 吟柔缓眨着迷雾的眼帘,看向陈宴清搭在扶手上的手。 “你在干什么?” 沉暗的嗓音蓦然响起。 吟柔眼睫一颤,迷惘涣散的乌眸凝聚起,自己竟然就这么握住了三公子的手! 她掌心紧贴着三公子的手背,细指抓在他的掌侧,吟柔脑中空白了一片,指尖更是似点火般烧烫,颤贴在那只大手上不知如何是好。 书砚只差没把眼睛瞪出来,这宋吟柔是怎么敢对公子动手动脚的,且不说她是老爷的人,就是寻常女子,也没有握男人手的道理。 他脑子都快转抽了,宋吟柔别是对公子心怀不轨吧……可府上谁不知道公子不近女色,她是不想活了吗? 书砚心惊想着,偷偷朝陈宴清看去。 陈宴清依旧端然,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动过半分,好似就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 书砚却清楚这事已经触了忌讳。 早前就有人试图给公子送女人,有一回还直接送到了榻上,公子给了机会让她走,她不肯,便不再容情,直接仗责发卖了出去。 陈宴清甚至没有去看被她冒犯握住的手,只端量着她写满纠结挣扎的小脸。 他可以原谅无心所致的越界,可若她有半点触犯他准则的心思,他都不会轻饶。 “我问,你在干什么?” 陈宴清又一次开口,书砚头皮都麻了,在心里替吟柔做祷。 凉淡的嗓音砸落在吟柔耳畔,引得她的手又瑟瑟颤了一下,掌心里微微泛起的汗意带着股柔黏,反使她的手更加紧密的吸附在三公子手上。 陈宴清耐心耗尽,终于睥去目光,那一眼却极冷。 皎白的柔荑映进他眸中,一根根细指半曲着,透了粉意的指尖嵌在他手背的筋骨之间,烙出一个个凹陷。 明明是她抓着他,却反而像是被捕获,无力挣扎的小动物。 湿柔切软的体温透过紧贴的肌肤,一寸寸往他指骨里渗。 陈宴清清明的眸光有一瞬被搅浑,不过转瞬的功夫,就被他压下。 郁积的阴鸷自眼底浮现,那是自骨子里而来深恶痛绝。 懒得去追究原尾,透寒的目光落在那张纯然娇楚的脸庞上。 吟柔只要抬一抬眼,就能看见他身上一触即破的危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0519|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握紧手里的扳指让自己定下心。 三公子没有拂开她的手,就更证实了她的猜测,但这不是能摆到明面上的,她须慢慢来。 吟柔把思绪整理了一通,拿起白玉扳指,轻轻滑入陈宴清修长的食指。 看到扳指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他关节处,吟柔恍惚的同时,心口细细一缩。 她仰起脸庞,小声解释,“我听闻这是先夫人留给公子的东西,一定很宝贵,不该拿来做负气之事。” 陈宴清默不作声,只看着她,眸光莫测深幽。 明明心里已经笃定,可对上三公子清绝无波的双眸,吟柔还是有种是自己在越界的负罪感。 为了让自己不再生怯,她再度轻捏了那枚扳指。 “我知道最亲之人故去的伤痛,能留下一点关于他们的回忆不容易,千万要好好珍惜。”吟柔想起自己的家人,声音也带了些落寞的寂寥。 陈宴清听着她低哑哑的喃语,眼神有了些松动。 她以为他说得拿走,是指这扳指,所以才会情急抓住他的手。 至于之前……目光划过她恹恹无助的眸,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将他当了倚仗来依赖也情有可原。 余光里,少女纤细的指还贴靠在他指旁,如同勾了一缕荏弱的柳枝在指上。 微不可见的暗色再度耸现于眼下。 陈宴清敛眉压下的同时,抽回手。 只是她找错了人。 “送宋姑娘回去。” 书砚猛地回神,按着惊疑不定的眸色,快走到吟柔身边,“姑娘随我出去吧。” 公子没有责罚属实出乎他的意料,但不代表还会纵容宋吟柔的逾矩,他虽不喜宋吟柔,可也没到要看她被发买的下场。 “姑娘。”他又小声提醒了一句。 吟柔点点头,双腿因为蹲的太久而麻痹发胀,她用手掌撑在身侧努力站起,却还是抵不过突然放大的麻意,身子一软,踉跄着向前跌去。 “欸!”书砚一惊,眼前吟柔要摔倒,手伸打算去扶,抬到半空又突兀缩回。 就在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的时候,陈宴清已经率先将那抹如坠蝶的身影扶住。 苍劲有力的手掌稳稳扣住她的腰,关节处的白玉扳指半陷在堆叠的衣衫里,贴紧在她腰上。 17.第017章 吟柔全凭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借着腿麻,放肆大胆的往三公子身上跌去,这也是她自小到大到做过最出格主动的事了,她即怕三公子无动于衷,也怕那让她心慌意乱的纠缠。 腰侧被扣住的一刹,属于男性的灼热掌温烫的她浑身起颤,脑中像被灌进了千万种陌生的念头,将她本就混乱不堪的思绪搅得更是一团糟。 自跨进萧篁居起就紧绷的神经,如何禁得住这样的冲击,天旋地转之下,吟柔终于捱不住,没了知觉。 万籁俱寂。 书砚僵看着投影在青砖地面上的,重叠在一起的身影,脑中就剩两个字,完了。 吟柔无知无觉软伏在陈宴清怀里,脑袋无力抵在他胸膛上,半露的脸庞憔悴苍白。 陈宴清低着深暗的眸,目光在她脸上逐寸梭巡。 细蹙的弯眉,乖顺交叠的眼睫,微翕着轻轻吐纳的唇,深眸愈渐晦暗。 晦色继续自眸深处爬出,顺着吟柔的脸庞滑落,抚过那尾被他掌在手心里的纤细腰肢。 * 吟柔转醒过来时,天已经黑透。 周围只有一点微弱的烛光,她一时不确定自己在哪里,迷迷糊糊的回想了片刻,瞳孔轻轻缩紧,忙坐起来。 玉荷趴在不远处的圆桌上打瞌睡,听到动静一下睁开眼,举着烛过去,欣喜道:“姑娘醒了。” 吟柔借着烛光看清她是在自己屋里,可她记得,她假意跌倒,然后倒在了三公子身上。 腰侧莫名升起被箍紧的燥意,吟柔脸颊烧烫,不确定的问:“我怎么……” “姑娘还说呢。”玉荷心里后怕,语气里跟着发急,“你抄经时晕了过去,是书砚找了丫鬟将你送回来。” 吟柔怔松过后,紧接着是一阵落空的沮丧,眼下划过羞耻的臊意,她今日已经是豁出去,却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吟柔闭了闭眼,安慰自己,那枚扳指总归又回到了三公子手上。 “我都说姑娘要多休息,你偏不听。” 玉荷絮絮念叨,吟柔歉疚低语:“让你担心了。” 玉荷一愣,忙道:“姑娘没事就好,天还夜着,快再睡会儿。” 吟柔点点头,揪着被角躺下,心上却被各种情绪交织,好不容易才逼着自己睡去。 * 转过天,五公子被陈老爷斥责,夺了商会权利的事就在府中不胫而走,乌氏也因此病倒,府中又是请郎中又是各房探望,乱成了一团。 玉荷一边替吟柔梳发,眼睛透过铜镜忐忑的看着吟柔,“姑娘这个时候去请安,别又被夫人迁怒刁难。” 吟柔沉吟道:“其他人都去了,我若不去,才要被问责。” 况且,乌氏现在操心五公子的事都尚且来不及,怕是没心思理会她。 吟柔让玉荷简单帮自己梳妆一下,就去了如心居。 吟柔走在如心居外的小径上,远远看到柳知意从另一个方向来,停下脚步与她打招呼:“柳姐姐。” 柳知意心不在焉的走着,听到声音,愣了片刻才抬起头看过来,“吟柔妹妹。” 吟柔见她眉心攒着愁色,眼下更是挂着青灰,关切问:“姐姐怎么瞧着面色不好。” 柳知意目光快闪了一下,“这几日府上出了那么多事,夫人又病下,我心里实在不安。” 吟柔看着她蹙起的眉,心里一阵怅然,若说陈府是棵大树,他们就是树上最不起眼最渺小的那片叶瓣,一有风吹草动,最先被刮落的就是他们。 即便柳知意进府已经多年,任然不敢行差踏错,万事小心翼翼。 “我看妹妹也是心事重重。”柳知意道。 吟柔心口忽的慌跳,她的心事不仅有摆在面上的,还有绝不能为人知的。 所幸无人知道,柳知意也没有多问,拉了她道:“快进去吧。” 进到如心居,卢嬷嬷打量了二人一眼,才进去通传,片刻出来道:“进来吧。” 屋里还残留着汤药味,乌氏面容憔悴的靠在罗汉床上,一旁的桌上摆了许多滋补药材,想来都是各房探望时送来的。 “妾身见过夫人。” “吟柔见过夫人。” 两人异口同声请安,乌氏阖着眼帘,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吟柔秉着少说少错的道理,说几句慰问话就站到了一旁,柳知意则上前关心:“夫人千万保重身体,老爷如今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必然会原谅五公子。” 乌氏闻言,又是一阵郁结填胸,外人看来她陈家主母的位置光鲜亮丽,可多少人心里鄙夷她母家是先夫人一族的旁支,在陈宴清面前,她更是要忍气吞声,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以为可以就此压过陈宴清,却还是功亏一篑! 连带着五郎也被老爷斥责,她去求情更是连老爷的面都没见上,乌氏难压心中愤懑,一把挥落手边的茶碗。 刺耳的声响将柳知意吓得倒退了半步,吟柔呼吸一紧,也悬起了心。 柳知意勉励定下心神道:“夫人息怒,万万不可再气坏身子,府上还需夫人操持。” 乌氏冷笑,再下去,只怕陈家都轮不到她管了。 乌氏心烦意乱,挥手道:“行了,退下吧。” 吟柔和柳知意对看一眼,欠身告退。 乌氏睨着吟柔的背影若有所思,如今老爷对她温情不再,她想帮五郎求情说话都没机会,需要有个人在老爷跟前说上话,不只是让老爷气消,之后也有用处。 “慢着。”乌氏蓦然开口,对回过身的吟柔道:“你留下。” 吟柔一愕,心上顿时涌上不安,也只得言听计从的留下。 乌氏端量着她,宋吟柔就和老爷身边的其他女人一样,都是她的眼中刺,只是还没有谁能像宋吟柔,让老爷有如此长久的耐心和兴致,而且她的性子也不像是会争宠的,倒是可以借她来游说老爷。 乌氏思忖再三,悠悠开口:“你入府也有几个月了吧。” 吟柔不知道乌氏要做什么,谨慎答道:“回夫人,已有四个月。” “嗯。”乌氏点着下巴,“早前你初入府,我对你要求总是严厉,如今看你尊规守矩,想来也能伺候好老爷。” 吟柔不敢确定乌氏的意思,她不是一直都告诫她安分守己,甚至让卢嬷嬷检查她的身子。 来不及多想,乌氏再次开口,“如今老爷因着五公子的事烦心,往日他最是疼宠你,你也该为老爷分忧,好好服侍。”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吟柔一眼,“毕竟府上安宁,你才能安宁。” 吟柔感觉到呼吸在发抖,没有作用时就羞辱刁难,现在又要挟威逼,果然这就是个吞人的地方。 安宁?吟柔心里发笑,若不是她在幻境见识过乌氏的狠毒,她可能真的信了。 乌氏见她不做声,声音淬了冷意,“我听闻,你你父兄长的尸首到现在都无人去收殓。” 吟柔倏然抬眸,父兄被处以极刑按律不得收尸安葬,只会被抛到乱葬岗。 吟柔眼眶酸胀难耐,不可言喻的悲痛弥心。 乌氏看准她的弱点,“待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7489|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爷气消,我倒是可以派人去替你给他们收尸。” …… 如心居外,玉荷见吟柔迟迟不出来,心焦的往里张望。 良久才看到吟柔熟悉的身影,她紧绷的神经一松,上前问:“夫人可有为难姑娘。” 吟柔垂着眸,心不在焉的摇头。 玉荷不放心的将她上下看过一遍,见确实没事才不再说话。 走了一段,吟柔突然停下,转头看着玉荷问:“我身上的疤,是不是褪的差不多了?” “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只有两道深的还有些印子。”玉荷说着奇怪问:“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吟柔屈指尖不做声,良久才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去趟槐安堂。” 玉荷愣了一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姑娘问她伤疤的意思,声音微惊,“姑娘怎么突然……” 她极为不解的看着吟柔,姑娘最害怕的就是这事,怎么突然……一定是夫人又说了什么。 她正要问,吟柔忽然定定看着她,眼里是下定决心的决然。 陈泠雪走在一旁的岔路上,听到吟柔说要去槐安堂,明艳的脸庞立时拉了下来,朝着她的背影就要过去。 身旁的丫鬟银娥赶紧拉住她,“姑娘不是要去看夫人。” “你没听那小贱人说什么?”陈泠雪冷冷盯着吟柔的背影,气不打一出来。 “母亲还病着,她就敢想着去勾引父亲!” 还敢说什么疤好了没有,如此不要脸面的话,她都不敢听!陈泠雪气急不已:“我非教训她不可。” “姑娘忘了夫人昨日说的,不可触怒老爷。”银娥心下着急,眼下正乱着,若不再出事端,老爷必定要大动肝火。 陈泠雪却听不进去,哥哥被责罚,母亲也因此生病,这些下贱的东西却想在这个时候爬床上位,若是放任,他日只会更加猖狂。 她拂开银娥的手,气势汹汹的追上去。 “你站住!” 娇叱声拦住了吟柔的脚步。 她疑惑回头,见是陈泠雪,心头微凛,这位陈六姑娘乃是乌氏的亲生女儿,因自小受宠,性子骄纵,吟柔已经领教过两回。 她低颔下颌,“见过六姑娘。” 陈泠雪乜斜着她,目光鄙夷,“你这是要去哪里?” 吟柔缄默没有作答,陈泠雪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无非是想去迷惑我父亲。”她目光一利,目光轻蔑的上下打量她,“你与我也差不多的年岁,不想竟如此不知廉耻,和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子扯上关系,毫不自爱。” 批判的话如雷凿在吟柔耳畔,难道是她想到今日这一步吗,乌氏拿父兄的尸骨要挟她,她的女儿又来趾高气昂的唾弃她,他们便光彩吗? “你以为攀上我父亲就有用了?我告诉你,你再怎么样,也改不了你是一个罪奴的事实。” 陈泠雪半点不客气的骂着,看吟柔抬不起头的样子,心里更是畅快。 吟柔却清醒了过来,乌氏的话不可信,今日她能用父兄的尸骨要挟她,将来就能用别的,更不会因为这个,就在将来处置她的时候手下留情。 “六姑娘的话,吟柔受教了。”她抬起头看着陈泠雪,微欠了欠身,“吟柔告退。” 陈泠雪见她又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愈恼了几分,一个落魄女,装什么清高。 眼看吟柔沿着池塘离开,心念一动,眼中闪过恶意。 她快步走上前,抬手想要狠狠一推,却被横劈过来手握住腕子。 18.第018章 陈泠雪愤怒扭过头,对上陈宴璘没有表情的眸子,气焰顿时消了不少。 陈宴璘将她拉到一边,陈泠雪扭着手腕,没好气道:“哥!你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陈宴璘冷声反问。 “我不过教训教训那个宋吟柔罢了。”陈泠雪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角。 “她怎么惹你了?” “她没惹我,可她不该想着在母亲还病着的时候去勾引父亲。” 陈泠雪话没有说完,便感觉周遭的气氛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陈宴璘眯起危险的冷眸,准确无误的将远处那道娇小身影捉入眼中。 “我可没冤枉她,我亲耳听她和丫鬟说身上的疤褪了,要去见父亲。”陈泠雪忿忿的脸庞上浮过不自然的臊热。 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已经在明显不过,就是勾栏做派。 陈宴璘的眸色随着她的话一再变沉,一股无名火烧在心口。 “你给我老实安分些。”他丢了话,拂袖朝吟柔离开的方向去。 “五公子。”书砚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笑眯眯的挡住陈宴璘的去路,“可算找到你了。” 瞧见他身后的陈泠雪又是一笑:“六姑娘也在。” 陈宴璘冷眼睥着他,“何事。” “三公子请您过去一趟,是关于商会前段时间的账目。” 陈宴璘本就郁积的怒气勃然攀升,眼尾跳动着的戾气就连一贯骄纵的陈泠雪看了也惴惴。 三哥与他们不是一母同胞的的嫡亲兄妹,平日里与他们就不亲近,而哥哥更是一直拿三哥当敌手,这次的事情哥哥肯定会怪在三哥头上。 书砚只当没看到陈宴璘铁青的脸,“五公子请吧。” 陈宴璘冷笑自他身前拂袖而过,书砚撇嘴紧跟上去。 宣鹤堂即是用来处理事务,也是接待客人的地方,陈宴璘去到时,陈宴清已经在里面,端坐在书桌后翻阅着近几个月的账目。 陈宴璘盯着那个自己还没做热的位置,满眼阴鸷。 “五弟来了。”陈宴清合上账目,微笑着抬眸朝他看去。 他一派从容姿态,气势却隐隐比震怒的陈宴璘还要高上一分。 陈宴璘讥嘲扯了下嘴角,走到一旁的位置撩袍坐下,才慢慢悠悠开口,“三哥找我什么事。” 他比不得他这三哥的假模假样,既不肯放权还要装得豁达恭谦,背后手段可是一样没少使。 陈宴清也不动怒,不疾不徐的问了几个商会的问题,末了,睇着陈宴璘道:“近来五弟得空,两江那边的路子虽然已经打通,但总归不是我们的主场,我想让五弟去主持大局。” 陈宴璘神色遽然一冷,“你想把我支走?” 陈宴清说的好听,其实是用父亲安排他去两江的方式来支走他,表面上两江商贸繁荣,可那里多是走水运,而他们走得边防的茶马生意,陈家在边防一代的郡州确实可是只手遮天,可两江亦有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想要撬动何其容易。 陈宴清笑意不改,甚至加深了唇角的弧度,也加深了几不可见的轻蔑,“你不服气。” “可以。”他迎着陈宴璘森冷的眸子轻轻颔首,“但你得有和我叫板的本事。” 陈宴璘紧握双拳,关节压得咔咔作响,现在连父亲都已经不能说了算。 他隐忍着要紧牙关,总有一天,他会赢过陈宴清当上陈家的家主,还有宋吟柔,他也要得到。 * 盛夏的午后燥热,十方堂却因为四周围绕栽种着高耸的榕树而十分凉快,门扉被推开,也带进了一簇清凉的风。 吟柔落笔的手稍顿,视线在纸上定了一瞬,才敢朝门边看去,见来得是书砚凝紧的目光松了松,又裹上了有些失落。 书砚正满腹狐疑的打量着吟柔,见她看过来,清了清嗓子,“抄的如何?” 吟柔见他是来查验,起身走到一旁,把这几日抄的一摞经文抱过来,“都在这里。” “嗯。”书砚一本正经的翻了几页,余光却总是不经意的瞄到吟柔身上,他是怎么也想不出,公子到底对着宋吟柔是什么态度。 那日他几次以为公子会动怒,结果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还有最后,宋吟柔竟然直接迭到了公子身上,而公子非但没有避开,还出手扶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书砚又开始怀疑,这宋吟柔确实貌美,公子该不会……他连忙打断念头,不会不会,怎么可能,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公子高深莫测,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一定是! 吟柔不知书砚所想,只知道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犹豫良久吞吞吐吐道:“我做了些家乡的糕点,可否请你替我拿去给三公子。” 书砚狐疑的看向吟柔,公子必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但难保宋吟柔心里没有计算,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接近公子,这都少回了。 他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就连看向吟柔的目光都带了微妙的提防。 书砚几乎把心里所想写在了脸上,吟柔何尝不知道她的举动会被人看清,难言的羞耻后囫囵吞着她,捧着食篮的双手轻屈缩紧,感觉到掌心被硌痛,她深深吸气,把手松开。 眼下她只有这个办法。 “这是为了感谢三公子多次来的相助。” 吟柔眼睛生的很美,更是带着天然的纯粹,光是看她的眼睛就会让人忍不住相信她。 加之她又说的诚然,书砚心里有了点动摇。 “我知道不值钱,但只有这是我自己的。”吟柔低声说着局促垂下眼。 书砚分明告诫过自己不能再被她这张脸骗了,可还是没控制住可怜起了她,估计这点东西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犹豫再三,他懊恼着叹了口气,“给我吧。” 吟柔抬睫欣喜一笑,“多谢你。” …… 直到拿了东西去到宣鹤堂,书砚都在懊悔自己不应该答应。 他悄悄瞅向屋内,见陈宴清正伏案在核对账目,心想还是不要这个时候去打扰为好。 “有什么事。” 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书砚一个凛神,老老实实拿了东西进去。 陈宴清也适时地抬眸。 书砚傻笑着说:“公子忙了一日,吃点东西吧。” 说着把手里的食盒拿过去。 陈宴清并不饿,随意看了眼,发现不是府上厨子惯做的酥酪茶点,更像是江南的点心。 一枚枚做成桃花的形状,精致小巧,连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哪里来的?” “公子英明。”书砚呵呵一笑,“是宋吟柔托我拿来的,说是亲手做的给公子的谢礼。” “我看她也是挺诚心。”书砚看到陈宴清拈了快糕点在指间,声音不由得放轻,“就拿了来。” 陈宴清静默睇着指间的糕点,须臾,放了回去,“送回去。” “啊。”书砚一怔。 公子即便不吃,也没必要送回去啊。 “听不懂?”陈宴清声音里罕见的噙了些不耐。 书砚立马时趣的拿了东西就走,陈宴清静坐了片刻,从新去拿账本,瞥见指上沾着的糕点碎屑,清浅的目光逐渐变深。 他缓缓交错指腹,一下一下捻去。 * 乌氏得知陈宴璘要动身去两江,急得顾不得有病在身,连忙去求陈老爷,却被支了回来。 她着急上火,捂着心口接连咳嗽,卢嬷嬷焦急的宽慰:“夫人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乌氏厉声道。 五郎这一走,掌家可就真的无望了! “宋吟柔呢。”乌氏想到还有个宋吟柔,“赶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7297|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她找来。” “我这就去。” 没一会儿卢嬷嬷就把吟柔带到了如心居。 “见过夫人。”吟柔屈膝请安。 “我让你去游说老爷,卖力服侍,你怎么如此没用。” 劈头盖脸的羞辱,理所当然的问话,就好想她生来该去做这样的事。 吟柔艰难启唇,“老爷近来都在忙着处理事务,我没有机会。” 她没有说谎,陈老爷因为商会的事心力交瘁,她去请安他也不会多留。 乌氏气急败坏,但也无从发作,只得冷声敲打,“你若想早点尽孝,就好好想想办法。” 吟柔强忍着怨怼点头:“是。” 乌氏盯了她半晌,挥手让她退下。 走出如心居,放晴的天不知何时已经被阴云遮蔽,不时落下的小雨砸在吟柔身上,蕴开的水痕贴在肌肤上,直凉进她心里。 一柄伞撑至头顶,吟柔彷徨转过头,玉荷气喘着说;“我看到天要下雨赶忙就拿了伞过来,所幸没有迟。” 玉荷笑得天真,吟柔木然的心口也晕开一点暖意。 “我们快走吧。” 吟柔轻轻点头。 暴雨来的又急又凶,两人才转过园子,噼里啪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落在青石板路又溅起,将裙摆打湿一片。 “姑娘可别淋湿了。”玉荷将大半的伞面往吟柔那边送。 吟柔缩着肩摇头,“你自己也快撑着。” 眼看里晚棠院还有些路,玉荷看向一旁的凉亭,“我看还是等雨小一些再走。” 吟柔看了眼瓢泼的雨势点点头。 走进凉亭,玉荷放下伞替吟柔拂去身上的水珠,吟柔抬手拭去溅在脸上的雨滴,目光不经意落在远处,蓦然定住。 她放下手看过去,落拓清雅的身影隔着雨幕映入她眼里,是三公子。 吟柔眼里没有了之前的不管不顾,相反又回到了无所适从的时候,她知道想要逼出三公子的心意绝非容易的事。 可那天送去的糕点被送了回来,她还是难免灰丧,接连几日都不敢再有动作。 乌氏的话还犹在耳畔,吟柔挣扎着攥白了手,既然逃不了要走这条路,三公子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吟柔松开手,捡起脚边的伞,一鼓作气走近雨里。 踩着水花的脚步声落入耳中,陈宴清只当是书砚取了伞回来,顺势迈下台阶,高举的伞撑过头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裹着雨水湿气的甜香。 陈宴清脚步顿住,偏头看去,撑伞的手白嫩小巧,因为举得太高,导致衣袖滑在臂弯处,露出不轻易见人的皓腕。 冷然的眸子忽凝,目线顺着那抹皎色逐步上移。 陈宴清身量太高,吟柔竭力举高了伞才撑过他头顶。 纤细的手臂努力绷的直直的,唇瓣微翕着缝吃力轻喘,见三公子转过身来,吟柔纷乱的呼吸紧急戛断在喉间,握着伞柄的双手紧张蜷紧。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三公子投来的视线走的极慢,所过之处无不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吟柔心口愈慌,他会不会已经看出自己的刻意。 慌乱骤升起,吟柔摒不住呼吸,大口喘了起来。 陈宴清半抬的眸恰落在她衣襟的绣花处,原本娇缩的花叶没有一丝征兆的在他眼前被撑展,戚清的眸无声敛紧。 吟柔告诉自己不能紧张,努力想要咽下喉间散乱的呼吸,奈何适得其反,携着雨丝的凉风吹到身上,赤露的脖颈被打湿了大片,尖锐的凉意激得她皮肤都起了细小的疙瘩。 吟柔闭眼缩了缩肩头,再度睁开眼睛时,正对上了陈宴清深不见底的漆眸。 “三公子。”吟柔失声轻喃。 好一会儿,她才醒悟自己要做什么,抿了抿发干的唇,低声道:“我见三公子没有打伞,雨大…可以用我的。” 19.第019章 吟柔说完话,极快低下眸,她知道三公子在看着自己,心脏不受控制的在胸膛里快跳。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落下两个极淡漠的字,“不必。” 吟柔轻怔,陈宴清已经迈出伞下,轩然的身影在雨幕下犹显得疏冷,是没有过的冷。 他定是看出来了,自惭形秽的羞耻感直冲上吟柔脑中,同时还有隐隐的委屈。 她确信三公子就是幻境里的人,明明他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悔不当初。 吟柔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这当做了事实,泛着潮意的乌眸盯在陈宴清冷然的背影上看了好半晌,又再度跑过去,她刚将伞举过陈宴清头顶,他便转过了身。 镀了薄冰的冷眸举高临下审视着她。 吟柔退了小半步,咬唇站定,垫着脚尖将伞高举,“……会着凉。” 极轻的声音带着怯,却仰起脸庞好将细弱的雪颈露到至极,雪白的颜色映进陈宴清漆色的瞳里,将不近人情的冰层分割出裂隙。 转瞬的功夫,失守的冷意再度汇聚,积得比方才还浓。 那日她朝自己摔来,他便已经看到了她眼里一晃而过的心机,只不过因为她的昏迷有所不确定,现在却再清楚不过。 他以为冷了态度她就该知道收敛,倒是越来越胆大,得寸进尺。 是觉得他会纵容,还是会像他父亲一样,不堪入目,丑态百出。 念及此,一抹如淬寒冰的讥诮从眼中滑过,“我说了,不用。” 你会后悔的,吟柔心里没来由的冒出这几个字,抿紧的唇好似含了极大地委屈,眼眸也微微泛了红。 陈宴清不为所动,缄默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极致的漠然和冷峻将吟柔的所有情绪都冲散。 她坚持不住,无所适从的把眸垂下,溅在颈上的雨珠,随着她怯弱的呼吸轻颤着下滑。 陈宴清余光凝着那滴盈透,一丝极细微的晦色在冷意下忽耸,又无声无息被压下。 书砚拿着伞自大雨中跑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硬是愣在了原地。 见陈宴清朝自己伸手,书砚忙将伞递过去。 “既然送来了伞,我,就不打扰了。”吟柔看似说的轻松,收回伞的手却已经展露了她狼狈的窘况。 胡乱屈了屈膝,只想快点离开。 瘦削的背影在风雨中显得尤其弱小可怜。 “你就这么回去?” 微凉的声音被风卷着自后传来,吟柔略微偏头,发现三公子的目光正落在她后背处,旁边的书砚一早侧过了身,低着头眼光鼻鼻观心。 吟柔这才感觉到身后一阵冰凉,她方才为了给他撑伞,大片的背脊都被雨淋了。 打湿的衣衫贴紧着窈窕的身躯,一直到腰尾洇湿的痕迹才消失,不是没有,而是隐进了束紧的腰衿下。 吟柔看不见自己身后是什么样,只惊觉不妙,夏衫本就薄,打湿了是能看的见里衣的! 她局促拢了拢臂膀,窘迫的站在原地,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玉荷冒雨跑了过来,伸手揽住她。 吟柔赶忙挪步靠近她,陈宴清也在这时发话,“旁边就是宣鹤堂,先过去,再让下人去取衣裳。” 她以为三公子不会理会她才对,吟柔纤长的睫轻扇,想抬起最终还是不敢。 玉荷则千恩万谢的扶着她离开。 …… 玉荷去了晚棠院取衣裳,吟柔则独自待在宣鹤堂。 金丝楠木的书案被漆成黑,笔架上悬着紫毫笔,满屋残留着纸墨香,一如三公子那般雅致深远。 吟柔拘谨坐在厅尾的椅子上,不敢胡乱走动。 玉荷很快去而复返,怀抱着衣裳气喘吁吁道:“姑娘快换将湿意换了吧。” 吟柔接过衣裳快速换好,褪去一身泛潮的湿黏,混沌的思绪也清醒许多。 对上玉荷欲言又止的目光,吟柔难堪的咬住唇,她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更看不明白三公子的态度。 “笃笃——” 两下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姑娘好了吗?” 是书砚。 方才三公子的态度,已经让吟柔不抱希望,她垂了垂眼很快应声,“好了。” 书砚听门被推开,板正的站到一旁。 吟柔抬睫看了一圈,果然没有三公子的身影。 书砚稍咳了声,“公子有话让我与姑娘说。” 吟柔轻抿唇瓣,“什么话?” “五公子不日就会离开玉西关,姑娘可以继续在十方堂抄经,若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派人来传话。”书砚照搬照样把陈宴清的话重复了一遍。 吟柔的脸色越来越白,书砚开口前她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不知道等到的会是什么,是一刀落下,还是放她进水里。 现在,她感觉处刑也差不多。 三公子特意提了五公子,他是不是知道了? 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几乎将她吞没,她不敢想三公子是怎么想她的,她是他父亲带回来的,却与他弟弟有不光彩的牵扯,还企图接近他。 书砚颇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公子面热心冷,她怎么也敢往上撞。 他有点不忍心再往下讲,但是公子交代的他不敢违背,“公子还说,下不为例。” “我,我知道了。”吟柔把头埋的极低,声音更是轻到几乎听不见。 说罢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临靠着宣鹤堂的二层小楼上,陈宴清负手站在窗棂前,微垂着眼,平整无波的眸光在吟柔踉跄绊跤时猝然一折。 玉荷眼尖,牢牢扶住她,“姑娘没事吧?” 吟柔闷闷摇头,走得愈加快,一直到离开宣鹤堂已经很远才停下,她目光空洞迷惘,呆呆站了许久,无力捂住脸慢慢蹲下身。 “姑娘。”玉荷一惊,焦急又不敢问。 吟柔将脸埋在膝头,摇头不语。 她分不清是难堪还是挫败,只知道一点力气都没有。 会不会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2112|1670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楚嫣破相就与幻境里不同,那会不会她与三公子也因为某些事情变得不同。 那她该怎么办,吟柔心乱如麻,努力寻找办法,三公子对她的另待她感觉得到,否则不会在看出她目的之后,还是说会帮她。 吟柔呼吸变缓,她一直想的都是三公子与自己有私情,已至于忘了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就算真有什么,他也不会展露,更不会让这一切发生,而是像现在这样在暗中帮她。 而她却想着把他拖进和她一样见不得光的泥潭里。 想到这些,吟柔顿感羞愧难当,可她没有办法。 玉荷就在旁边静静陪着吟柔,姑娘一定有自己的苦楚,她不说她就不问,只要陪着姑娘就好了。 待吟柔收拾起情绪,两人一同往晚棠院去,远远看见一个如心居的丫鬟正的站在院里张望,吟柔疲惫蹙起眉。 玉荷想起之前回来取衣裳碰到卢嬷嬷的事,脸色顿时一白,“姑娘。” “怎么了?” “方才我回来拿衣裳,碰上卢嬷嬷来传,为搪塞不得已说了你在老爷那。” 吟柔闻言同样慌了神,“你怎么能说我在老爷那里。” 若是被拆穿,再一查,后果不堪设想。 “卢嬷嬷直接进了屋,见你不在我又拿了衣裳,这才没法子。”玉荷早已急的没了主心骨,“现在怎么办?” 那丫鬟也看见了吟柔,上前道:“夫人请姑娘去一趟。” 玉荷脸上血色都没了,吟柔安抚握住她的手,对丫鬟说:“我这就去。” 玉荷紧张看向吟柔。 吟柔抿紧着唇,既然是让丫鬟来传说明没什么大事,先看看怎么回事再说,她怀着忐忑去到如心居。 乌氏一见她就直接了当的问:“如何。” 卢嬷嬷看到玉荷拿了衣裳,一定氏以为她在老爷那里成了事,吟柔也不敢多说,唯恐说多了有纰漏,只摇摇头,“夫人恕罪。” 乌氏眼色一厉,打量过她身上,“是没成,还是没说服老爷。” “我谨记着夫人的话,所以离开后就去了老爷那处,只是老爷没有见我。” 她不敢说见到了陈老爷,这种事一对账就能对出问题。 卢嬷嬷眉头蹙紧,“那你的丫鬟怎么说你在老爷那里,还拿了衣服给你换。” 乌氏锐利的目光扫向她。 “我让丫鬟取衣裳是因为雨大淋湿了,便想就近寻了间净房换衣。”吟柔迎着乌氏的目光尽量让自己说的平稳些。 乌氏狐疑看着她,这个宋吟柔看着柔弱,却不像那些争着上位的贱人,只怕她是不肯为自己所用,所以搪塞。 吟柔表情乖顺,实则手心里早已经布满了冷汗,若夫人再问下去,她真怕会露出端倪。 幸而这时候一个丫鬟从外头进来。 丫鬟朝乌氏欠身道:“夫人,三公子来了。” 吟柔猝不及防倏然抬睫,乌眸里隐隐闪动着惊疑,他怎么会来? 20、第020章 乌氏同样诧异,她为了五郎的事几次想找陈宴清,他一次都不见,今日倒是自己过来了。 乌氏抬眼看了眼外头,很快起身,走出去前又不放心的给卢嬷嬷使了个眼色。 乌氏方走出屋子,还不等说什么就见陈泠雪风风火火自回廊那头跑来,“母亲!” 见女儿神色委屈,乌氏折眉问:“这是怎么了?” 陈泠雪吸了吸鼻子,哝哝道:“我进屋与母亲说。” 乌氏回看了眼紧闭的门扉,拉住女儿,“我要去佛堂,边走边说吧。” 陈泠雪不疑有他,点点头随着乌氏离开。 乌氏走了两步,对一旁的丫鬟道:“先给三公子上茶。” “五哥也在?”陈泠雪停下来,眨眼张望向别处。 “你不是有事要说?” 听得乌氏的话,陈泠雪忙跟上去。 丫鬟端了茶走进西次间,“夫人稍后就过来,三公子请先用茶。” 西次间的门敞着,陈宴清自然也听到乌氏和陈泠雪的对话,漫不经心的轻含下颌。 丫鬟放下茶盏就退了下去。 陈宴清端起茶盏,长指拈着盏盖优雅刮去水面上的茶叶,一声极细微的抽噎落在耳畔,他手也微顿。 眼帘随之抬起,深眸睇向空无一物的墙面,墙的那面正是吟柔所在的屋子,一墙之隔。 “装什么贞洁烈女,又不是第一回检查。” “嬷嬷,我真的没有。” “磨蹭什么,赶紧躺上去。” 没有回应,有的只是更难抑的抽噎,一声一声,从细小的嗓子里挤出,往陈宴清耳朵里钻。 “分开些!” “还真没有,老爷还真能忍着,放着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处子不碰。” “可是你故意不肯!” 陈宴清握着茶盏的手不动,水面上却赫然是一圈圈被震出的水波,映照着他的脸也异常模糊。 唯独眼里的爬出的暗色,清晰的吓人。 吟柔以为自己已经听惯了卢嬷嬷羞辱的话,她也确实听惯了,可她无法承受这番话落到三公子耳朵里,她能听见墙那面的声音,就说明三公子也听得见。 哪怕隔着墙,她都感觉自己像是□□,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濒顶,浑身如同是被冷风吹到麻痹。 她白着脸瑟缩紧双腿,僵硬整理好衣裙,“若嬷嬷查好了,就让我离开。” 卢嬷嬷冷眼乜着她,从鼻子里哼出嘲弄。 待吟柔走后,赶忙去到旁边的屋子见陈宴清,见陈宴清正往外走,下意识想拦。 才碰到他衣裳的一角,就被冰冷睇来的一眼骇的缩回了手。 “谁给你的胆子。” 不显情绪的声音足够让人心惊,见三公子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眼风里的凉意更是直透过手传到她心口。 饶是卢嬷嬷都禁不住这么一眼,扑通跪地,仿佛晚一刻,自己这只手都会废了。 “三公子恕罪,老奴不是有心冒犯公子。” 她低伏下身子,余光看到锦袍自身前迈过,才敢直起身。 乌氏这时也赶了回来,见陈宴清要走忙迎上前,不等开口问他先一步道:“母亲多次派人说要见我,我当是有要事,看来不是。” “自是有要事!”乌氏急道。 她想劝说他同意陈宴璘留下。 陈宴清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目不斜视,径直自她身前走过。 乌氏脸庞有一瞬扭曲,怒却不敢言,扭身责问卢嬷嬷:“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卢嬷嬷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解释:“奴婢不过拦了一下,三公子就突然发难。” 乌氏怒不可遏,“我看他根本就不是有心来商谈五郎的事,而是来让我好看的。” …… 书砚踱步在如心居外,看见陈宴清出来,快步上前:“公子。” 陈宴清一言不发只往前走,书砚紧跟在旁边,窥了眼他无甚表情的脸,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别人看不出,可他跟随公子多年,这分明是动了怒的意思。 是乌氏又说了什么?还是…… 书砚眼皮子跳了一下,先前他还暗觉吟柔痴心妄想,可眼下是真有些吃不准。 玉荷那丫鬟来求救,公子实在没必要亲自过来,安排人对一下话就行,还有派五公子去两江的事,怎么似乎也有宋吟柔的因素。 “书砚。” 听得陈宴清唤自己,书砚背脊一挺,“公子有什么吩咐。” “乌氏似乎还了解父亲的病势,派人送送话。” 陈宴清嗓音平静不见波澜,听到书砚耳中却是轰一下炸开了惊雷,公子该不会是让他把老爷已经不能人道的事传给乌氏听。 他不确定的抬眼看去,正对上公子漆黑如墨的深眸。 …… 书砚观察了几日,除去那天的事,公子对宋吟柔那边始终不闻不问,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他抱着胸靠在廊柱上苦思,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扭过头,是青锋面无表情的脸,他没好气道:“吓我一跳。” “是你自己在出神。”青锋轻瞥了他一眼,问:“公子呢。” “在书房。” 青锋点了下头,叩开书房的门进去。 西玉关地处边塞,八九月尤其炎烈,房中摆了冰鉴也难消暑热,陈宴清却衣冠端正,领边的盘襟叩系到了最后一颗,长指缓缓翻着手里的书页。 “公子。” “办成了?”陈宴清放下手里的书卷看向他。 青锋点头,将用来登记的册子递上,“那批货物皆已经顺利送到乌兰,请公子过目。” 陈宴清轻抬下颌示意他放着。 书砚在外面叩了下门,“公子,全忠求见。” 全忠屈着腰走进书房,看了眼青锋的方向,朝陈宴清笑道:“老爷挂心商会事务,不知三公子这边是不是有了好消息。” “全管事耳聪目明。”陈宴清淡笑。 “哪里。”全忠又低了低腰,“若三公子方便,老爷请您去一趟。” 陈宴清垂眸整了整袖摆,“知道了。” 槐安堂里,陈老爷靠在罗汉床上假寐,吟柔则屈膝坐在他身侧,手里执着描金团扇为他打扇。 “手酸了吧,歇一会儿。”陈老爷疼惜的拢住她的一双柔荑,将她往身上带。 “吟柔不累。”她小力挣了下,见陈老爷没有松手的意思,吟柔眼中闪过难捱。 “老爷。”叩门声响起的及时。 看到全忠推门进来,吟柔刚要松口气,就听他又说:“三公子来了。” 心揪紧的比方才还要厉害,握着团扇的指僵硬蜷起。 陈老爷睁开眼,松开吟柔的手坐起,喉间冷哼了一声,“他还知道来。” 全忠神色尴尬,他上午去请的人,三公子到了下午才来,老爷岂不是要生气。 “想来老爷与三公子有要事要说,吟柔就先退下了。”吟柔小声低语,只想快些离开。 “不必。”陈老爷强势揽过她的腰,眉眼冷冽,难道到了他这个做老子的要避讳儿子不成。 吟柔看着陈老爷圈在她腰间的手,眼睫忽的一颤,又重重一颤,只觉难以言喻的羞愤,本能的不想让三公子看见。 陈老爷却并不觉,又搂紧了几分。 陈宴清很快自院外进来,高峻清雅的身影映入眼帘,吟柔迅速埋低脑袋。 纵使这样,陈宴清还是第一眼看到了她,被睫影挡住的深眸忽眯起。 眼帘一寸寸上抬,也描过她的身躯,娇小的少女被他年迈老态的父亲揽在怀中,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刺眼。 尤其那只搭在她腰上的手,简直恶心。 无端的嫌恶胜过以往的每一次,陈宴清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继而缓缓松开。 “听说父亲找我。” 青玉般的声音拨开一室的香靡,清晰落入吟柔耳中,愈加浓烈的难堪和羞耻袭心,还有道不清说不明的背伦感也在刺激着她。 那日之后她几乎不敢出现在三公子面前,可万万没想到再遇见,是这样糟糕的场面。 不对,糟糕的只有她。 就像那次在如心居,他一定都听见了吧,吟柔所在裙下的双腿仿佛又感到了一股凉意,她晃神至极,努力将两条腿往裙下缩。 陈宴清目光不动,余光却映着她每一个动作,看到她将半露的足缩进裙下,只露出一点洁白的罗袜,他却能看出罗袜包裹下,她脚趾蜷紧的弧度。 喉根蓦地发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1、第021章 喉间的灼意被陈宴清以最快速度压下。 深敛的眸光下尽是冷意,若为女色所惑,那他与父亲有什么区别。 于他而言,无论男女之情或是□□上的纠缠,无一都是最低级的欲望。 凡是会受其影响者,又能成几分气候。 陈宴清将不该有的心念一寸寸剥离干净,从容走到一旁坐下。 “事情都处理妥当了?”陈老爷看着他问。 陈宴清云淡风轻:“所幸没有让父亲失望。” “你确实没有让我失望。”陈老爷扯出抹冷笑,眼底浮动着薄怒,无法接受如今自己会反过来被做儿子的拿捏。 吟柔低埋着头颅,本根无心去听两人说得什么,也没有发现父子间涌动的暗流。 全忠再度走进来,面色微带了异样,“老爷,五公子说有事要见您。” 怎么连陈宴璘也来了,吟柔脸色微白,额头沁出薄汗,若可以重来,她就算被责罚也一定推了不来这槐安堂。 面对三公子她都已经是极限,还要怎么抵挡陈宴璘的虎视眈眈。 吟柔把掌心都攥疼了也阻止不了陈宴璘的声音传来。 “父亲,呵,三哥也在。” 不等全忠传话,陈宴璘就自顾走了进来,目光环视过一圈停落在吟柔身上。 直白霸道的视线让吟柔想忽视都不能,只觉得头皮发麻,当着陈老爷的面他怎么也看如此放肆。 万幸陈宴璘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陈老爷没有发现,却没有逃开陈宴清的眼睛。 深如沉潭的眸子里噙着抹不易觉察的冷冽,指腹压住关节处的扳指轻捻。 陈老爷不满陈宴璘不得通传就进来,冷斥道:“你是连规矩都没了。” 规矩?陈宴璘眼底划过不屑,余光盯着在老头子怀里的吟柔,眼里阴翳跳动,他就是太守规矩。 “我可就要走了,您就别与我计较了。” “哼。”陈老爷瞪了他一眼,“说罢,什么事。” “即是要谈正事,无关紧要的人还是不要在场。”一直没有作声的陈宴清忽然开口,眼梢轻抬扫看过吟柔。 陈老爷目露不虞,这已经是他第几次管到他这个老子头上了。 不过陈老爷虽好风月,却也不是会了这些懈怠正事,否则陈家哪来这么多年的繁荣,他拍拍吟柔的手:“你先回去。” 吟柔早就如坐针毡,闻言只觉特赦,下了地欠身告退,逃也似的离开。 全程连头都不敢抬一寸。 “五弟要说什么,还是,我也不该在此。” 陈宴璘目光追着吟柔离开的方向,听得陈宴清说话才转回过头,惊觉一旁的父亲已然沉下了脸。 陈宴璘神色稍凛,一转眼又变成了满不在乎的神态,朝陈宴清笑道:“三哥在的正好。” 陈宴清未置可否,陈宴璘接着说:“我听闻有人在西玉关见到了乌昭野,而且还是在半月个前就进了关。” “半个月前,我才与父亲确定要送那批货,怎么如此巧合。”陈宴璘笑容渐收:“不知三哥可有解释。” 他虽早有打算借着西玉关与乌兰的茶马商路运送盐铁,可一直再等时机,是半月前忽然收到风声松了的消息,结果便发生了后面的事,这一切和乌昭野出现的时间吻合,那就说明,极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陈宴清给他下的套! 陈老爷亦沉眸看向陈宴清,若真如此,那他对这个儿子还是小看了,甚至自己都被算计了进去。 陈宴清松开捻动扳指的手,照旧端着八风不动的从容,温声开口,“五弟无需想那么多,只需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陈家昌荣,长荣。” 加重语气的几个字敲在陈宴璘身上,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故而要杜绝一切不利的隐患。”陈宴清笑了笑,看向陈老爷,“父亲认为呢。” 良久的沉默,父子两无声僵持。 终于,陈老爷开口,“若乌昭野还没有出关,也趁着五郎还没有动身,就请他到府上来叙叙,也是你们的表兄。” 这话便是认可了陈宴清的所为。 陈宴璘怒极而笑,老头子真是越老越没胆子,只要盐铁的路能通,就能为陈家赚数不清的银子好处! “你们叙就是。”陈宴璘冷冷说完,拂袖离开。 走出栽满金丝竹的小径,陈宴璘就看到前头将将要拐过回廊的吟柔,回想她被父亲搂在怀中,妒怒霎时烧起,眸光更添一丝阴霾。 想要得到她的念头,比以往更猖獗。 老头子现在不仅没本事掌家,驾驭女人的本事只怕也已经不够看了,该是让他取代了。 * 陈府要宴客,除去乌昭野还请了商会的人,故而提前几日下人就开始操持准备起来。 吟柔从十方堂出来,就看到下人抬着桌几往宴席处去,她避着人群打算从小路回去。 她垂着眸安静走着,余光瞥见前方有人过来,于是让步到一旁,不想那人也折转步子,偏挡在她前面。 吟柔蹙眉抬眸,下一瞬眼中的神色便被害怕取代。 “五公子。” 是陈宴璘。 吟柔不想会与他碰见,而且看他这样分明是冲自己来,她脑中的神经立时紧绷,满眼戒备。 提防抵触的样子落在陈宴璘眼里,将他的怒火挑的更甚,再加上商会的事,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直接消失殆尽。 他也想怜惜她,可她不领情。 还主动去找老头子,可是觉得他没有本事? 陈宴璘目光里透出的阴鸷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吟柔心惊预感到危险,整个人绷紧如惊弓之鸟,好在这里不算偏僻,能听到下人的说话声。 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五公子可是要去宴上?” 陈宴璘紧盯着她,就在吟柔快要捱不住的时候,他终于迈步离开。 吟柔紧凝的眸子怔然一松,背后已经布满了汗,裙下的腿也发软无力,她闭了闭眼,一刻也不敢停留快跑回去。 * 转过天就是陈府办宴的日子。 清早,玉荷欢天喜地的抱着洁具进来,“姑娘,方才老爷派人传话,说是府上难得有宴,特意准许姨娘们和姑娘一同去。” 吟柔点了下头,神色平平,并没有玉荷的兴奋。 “姑娘不开心吗?”玉荷不解。 往日妾室都是不允许出现在宴上的,她猜老爷是为了让姑娘开心,才有此命令。 吟柔苦笑摇头,哪谈得上开不开心,不过就是听之任之罢了。 到了快开宴时,柳知意来了晚棠院与吟柔一同赴宴,见吟柔穿的素净她满眼可惜的说:“妹妹这样好的容貌,该穿鲜艳的才是。” 吟柔抿笑解释,“我不想惹人注意。” “你说的也是。”柳知意笑点点头,两人去到宴上,则了席末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一落座,吟柔就被一道目光深锁住,裹着肆意的侵略性和危险,不抬头她也知道是谁。 她轻捏住指尖,过了今夜陈宴璘就要动身离开西玉关,只要熬过今夜就好了。 随着宾客入席,下人端着酒水菜肴鱼贯而入,有人问陈老爷:“怎么不见三公子。” 吟柔抬眸环顾了一圈,果然不见三公子的身影。 陈老爷笑答道:“他与乌二公子还有事未处理完,晚些就到。” 吟柔再度低下眸,却听一阵喧闹传来—— “九姨娘不可以过去!” “快、快拦下!” “别冲撞了宾客!” 话音还未落,宴上瞬时乱做了一团,人群中一发髻蓬乱的女子横冲直撞闯进宴上,旁人去抓都被她撕咬推开。 混乱间吟柔看到那女子抬起的脸,肌肤溃烂通红,一双眼睛森洞洞。 是九姨娘。 吟柔大惊掩嘴按下惊呼,她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周围人看到她这样子直接吓得叫了出声。 九姨娘已经看到了吟柔,疯了似的朝着她的方向就扑来,还好有家丁眼疾手快,没让她抓到吟柔,但还是撞到了一个丫鬟,连带她手里端的酒水也打翻在吟柔上。 闹了这一出,在场的宾客皆唏嘘,陈老爷震怒,大喝:“还不拖下去。” 九姨娘被人捂着嘴拉扯离开,聚满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吟柔。 “你没事吧?可有伤着?”柳知意在旁紧张询问。 吟柔怔怔摇头,眼前挥散不去满是九姨娘充满恨意的双眼,彻骨的寒冷爬上四肢百骸,不是为她想要伤自己,而是为她的下场。 “你裙子都脏了,我陪你去换了吧。”柳知意蹙眉说道。 吟柔木然颔首,柳知意则向陈老爷禀了声,带着她去到一处空置的厢房换衣。 “你方才一定吓坏了吧。”柳知意见吟柔脸色有些白,宽慰道:“定是下人没看住才让楚嫣跑了出来,你放心,今后她一定出不得一步。” 她的话让吟柔里泛起一片森然的寒凉,楚嫣的下场只让她觉得悲凉恐惧。 柳知意又安慰了几句,仔细掩了门扉对吟柔道:“你快将外衣脱了,我已经让丫鬟去取衣裳。” 吟柔依言讷讷去解腰矜,鼻端忽嗅到一缕未曾闻过的香气,陈家上下惯用清檀香或是甘松香点熏居室,这是什么味? 她疑惑往香炉那边看去,脑袋却在一瞬间眩晕无比,身子也跟着摇了摇,她一把扶住桌沿,想让自己站住,整个人却控制不住往下滑落。 柳知意自后面扶住她,“你怎么了?” 吟柔目光已经涣散,瞳孔印出的柳知意的眼睛却不见一丝异样。 “吟柔妹妹,你可还好?”柳知意关切的牢牢看着吟柔。 吟柔只听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思绪彻底抽离。 看到她昏迷过去,柳知意眼里的关心一扫而空,只留下怨妒混杂的森冷。 须臾,又似惊醒过来,看着昏迷不醒的吟柔眼里浮满挣扎,事已至此,就是后悔也迟了。 她逼着自己狠下心肠,先摁熄香炉里的迷烟,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往手心里到,因为太紧张,足到了有一小把。 顾不得塞回去,干脆掐着吟柔的脸腮一并塞了进去,做完一切,她快退了两步,夺门逃离。 …… 热,好热…… 吟柔阖紧眉心伏在桌上,细密汗珠一颗一颗自额畔沁出,白皙娇嫩的肌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泛起潮红,一股几乎要将她烧干热意自身子里爬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第022章 宴上通火通明,觥筹交错。 柳知意一直快走到离宴席不远的地方才停下,听着闲谈笑语声,她定神调息了几下,若无其事的往宴上走去。 才走近,陈宴璘就敏锐的看了过来,眼里噙着问询的意味。 柳知意心里一阵苦涩,在他逐渐不耐下来的目光里,轻轻点头。 陈宴璘眸光倏忽亮起,迫不及待起身就往席外走。 毫无留恋的背影刺痛着柳知意的眼,双手紧握直至指甲被别断,升起刺骨的痛意,才猛地将手松开。 陈老爷执着酒杯与人谈笑,瞥见她的身影不忘问:“吟柔呢?” 又是宋吟柔。 柳知意柔婉的眉眼下是难掩的怨怼,她进府时老爷从未给她另待,同样也很快对她失去了兴致,却对宋吟柔百般疼宠,给了她所有人都没有殊荣。 而她在这陈家的日子一眼看到头,除了那间小院子,她哪里都去不了,她的大好年月都要荒废在这里。 她以为直到死都是这样,五公子却出现了,她起初惊慌失措,渐渐却沉迷其中,沉浸在那背德的关系里,刺激荒唐的同时,她感觉自己也像活过来了。 五公子比老爷强盛年轻,从不吝啬爱怜的哄慰,她以为他是真心对自己,可也是宋吟柔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他甚至不再看她,只在关于宋吟柔的事上会来找她。 让她帮她解围,甚至要她促成他们。 柳知意盯着自己折断的指甲,恨意充斥在胸膛里让她无法喘息,这一切都是因为宋吟柔,她凭什么,是不是只要她不在了,五公子就会回心转意。 她眼里的恨怨逐渐覆盖住清明,抬头看着陈老爷,“老爷问吟柔么?她么…” * 呼——呼——呼— 好热,谁来救救她。 吟柔身体里像被放了把火,熊熊的火焰烧的她干热无比,浑身的水分如同被抽调干,竭力张开唇瓣,企图呼吸一些新的空气,可好不容易含了一口,不等划过喉咙,就被刺啦一声烧干。 怎么办,好难受,她想睁开眼睛,身体却绵软的毫无力气。 不能这样下去,她反复命令自己,用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撑开一些眼帘,涣散的瞳孔湿润泛红,隔着朦胧的视线巡看过一圈,发现自己还在先前的屋子里。 柳知意不见了踪影。 “柳姐姐…” 百转千回的声音仿佛被酒浸过,将吟柔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脑袋晕眩的厉害,她记得自己本是要换衣裳,忽然感到头晕,那个熏香! 吟柔此刻再去寻,桌上却早已不见了那个香炉,香炉一定有问题,而她昏迷时,柳知意却好好的。 一阵寒意自心底爬出,紧接着又被铺天盖地的热流压下,吟柔无力蜷缩起发颤的身体,脸庞烧红的愈发厉害,透湿的眸光里噙着慌乱。 她这是怎么了,身子里好像有虫子爬,又好像从内里开始空乏。 不管怎么回事,她都要赶紧离开这里。 吟柔手撑着桌面想要站起,才一动,一股入骨的麻意从腰窝处渗出,刹时爬遍全身。 “唔…” 吟柔紧咬住唇瓣,鬓发被沁出的汗意打湿,可怜脆弱的贴在脸畔。 她呼吸打着抖,直把唇咬的快渗血才勉强站立住,一步一挪到门边,伸手拉了两下竟纹丝不动。 绝望自头顶浇下,她再次用力拉门,还是打不开,被锁上了。 吟柔险些瘫软,双手紧紧吊着门环才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 她眼里已经全是恐惧,一定要逃出这里,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心慌意乱的环看过屋子,目光定在东侧的窗子上,几乎扑过去推窗。 开着! 夜风自窗棂灌进,吟柔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门外却传来开锁的声音。 吟柔骇然缩紧瞳孔,不管进来的是谁,都一定不会有好的下场。 她一刻不敢停提抱着裙摆,手脚并用往窗子上爬,腰腹被窗栏搁的生疼也不敢停。 听到铜锁被抽开的声音,吟柔急得满溢泪,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爬上窗栏,她一鼓作气跳下窗子,脚腕落地时不慎扭到,钻心的痛霎时升起,她捂住脚踝深深吸气。 身后的门也在这时被推开。 她颤着眼帘,小心透过窗子下沿的缝隙看过去,是陈宴璘! 吟柔瞳孔骇然缩紧,死死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脚步声却往窗子处走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让她毛骨悚然。 若是落到陈宴璘手里,她就完了,吟柔强忍着脚踝处的痛意,拼命往外跑去。 “想跑!” 陈宴璘眯眸看着月色下狼狈奔逃的身影,一撩衣袍跨上窗栏朝她追去。 夜风如刀子刮在吟柔耳畔,她一路狂奔,呼吸里夹杂着淡淡血腥味,脚踝已经痛到快麻木,可她不敢停,身后陈宴璘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如同鬼魅,一但被抓到,就是十八层地狱。 她不知道自己跑在了那里,眼睛望出去都是混乱一片,隐约看到有一簇光亮,就好像看了希望,摒着一口气冲过去。 “何人横冲直撞。”书砚自宣鹤堂走出,远远就看到有人朝这里跑来,刚呵斥了一句,就看到那人越跑越近,面容也变得清晰。 娇莹的脸庞布满惊恐,青丝凌乱散在身后,裙裾随着夜风缠乱飞扬。 书砚睁大眼睛,“怎么是你。” 吟柔回头看向身后,见陈宴璘加快步子奔来,拉过书砚朝他推去,自己则快跑进宣鹤堂。 书砚一个不防,被推的往前冲了好几步和追来的陈宴璘撞了个满怀。 “哎呦,嘶——”书砚捂着肩头抽气,这宋吟柔是疯了不成。 他也没看清自己撞的是谁,没好气的骂:“没长眼睛呐。” “滚开。”森寒的声音从陈宴璘齿缝里挤出。 书砚一个咯噔,“五公子怎么来了?” 他眼神微妙打转在陈宴璘身上,他该不是追着宋吟柔来的吧。 此刻吟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回廊,到手的人就这么飞了,陈宴璘如何甘心,推开挡住的书砚就往里走。 书砚见此情况也知道不对劲,脸色微变,紧跟上去,“还请五公子等我通传。” “你算什么东西。”陈宴璘声音冰冷。 目光巡看过周遭,朝着亮着烛光的书房走去。 “五弟这是要上哪?”陈宴清自回廊的那头走出,清涓的目光打量过他,落在书砚身上。 书砚忙道:“五公子突然闯进来,也不说为什么。” “闯?”陈宴璘冷笑:“这宣鹤堂何时只有三哥能进了?” “五弟说笑了。”陈宴清气定神闲,“所以五弟是有事找我?” 陈宴璘盯着书房的那扇门板,宋吟柔一定躲在那里,他岂能就这么空手而回。 舌尖抵着齿根划过,幽幽一笑:“父亲让我带吟柔姑娘过去,不想她却走错路,进了你这里。” 陈宴清看了眼书房,问书砚,“你看到有人进来么。” 书砚一个激灵,他也不知道是说见过还是没见过,要说没见,岂不是睁眼说瞎话。 “在不在,看一眼就知道。”陈宴璘直接了当的上前推了门。 门扉撞在墙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屋里空无一人。 陈宴璘脸色顿变,不在这里。 “五弟也看到了。”陈宴清自他身后走上前,信步至书桌后坐下,靴子不经意踢到一片柔软。 他微垂下眸看向桌下。 在他的脚边,是努力蜷缩着身子的少女。 桌案下空间狭小,她退无可退,只能贴着他的腿,仰着惊惧的小脸,一双不聚焦的眼睛湿漉漉,透过簌颤的眼睫的望着他。 潮红的脸庞上分不出是汗还是泪,凌乱的发丝沾在脸上,可怜的让他心口蹿火。【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3-30 第23章 第023章三章合一 陈宴清静默良久,屈指在桌面敲了一下,抬眸对陈宴璘道:“若是五弟还不放心,就让书砚领着你去其他屋子找上一找。” 头顶落下的声音清朗如珠玉,安抚着吟柔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心弦,仿佛有一种只要三公子在,她就安全了的感觉。 紧绷心弦一松,身体里的灼意就轰的窜起,烧的她干渴不已,只想要寻到能熄一熄这火的东西。 身体想要自救的敏锐度已经高于她的神识,牵引着她像着一处靠去。 滚烫的身子贴偎在陈宴清腿畔,隔着衣袍将温度一点点送过去。 陈宴清喉间几乎是不耐的吞了一下,“书砚。” “怎么这么热闹。” 一道兴味的嗓音与陈宴清的声音一同响起。 吟柔昏眩的脑袋僵了僵,恢复了些些清醒,又有谁来了? 她屏息着不敢呼吸,将自己挪得愈发靠紧陈宴清,好像只有此处的安全的。 膝头被包裹在一片馥香柔软里,陈宴清深抿了下舌根,看向来人。 乌昭野噙着笑,倨傲的目光睥在陈宴璘身上,“许久不见,五公子怎么瞧着略显憔悴。” 陈宴璘不善的回视,他岂会听不出来乌昭野话里的暗讽,要不是他和陈宴清串谋,自己拿回落到此。 眼里迸射出冷冽。 乌昭野视若无睹,要比嚣张,陈宴璘在他面前还是弱了一截。 他走到一旁悠哉坐下,“正好我们叙叙旧。” 陈宴璘咬着牙冷笑,亦没有理会,再度看过屋内,“既然不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三哥了。” 乌昭野懒看着他背影,嘴角一撇,随口问陈宴清:“他找什么?” 脚边的柔软再度贴紧,像蛇一样攀着他,双手更是扶上了他的腿,手指揪着他的衣袍细细屈紧,无力左右的摇晃,似在求他。 求什么呢? “不清楚。”陈宴清淡淡撂了话,身体舒展后靠近椅背中,眼帘看似不经意垂下,这个角度却能将桌下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不自然的酡红着脸,额上的汗像干不了一般,不停渗出,沁湿了她自己衣裳还不够,连带着他的绸裤也被沾得泛潮。 “我这次来的还挺值当,能看他的好戏。”乌昭野悠哉噙着笑,一脸的恣意。 “唔…”一声极细微娇吟,似哭似啼。 “什么声音。”乌昭野挑眉奇怪问。 吟柔晕乎乎伏在陈宴清的膝头,听到乌昭野的话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而且她的身体越来越烫,如同噬骨的空乏从身子深处往外钻,让她无力承受,想要贴近什么。 而靠在三公子腿侧,她竟然觉得好受很多,吟柔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糟糕极了,可她反驳不了身体的本能,只想着靠近,再靠近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比她想得还要妖娆百倍,湿漉漉的眼帘涣散眯阖着,脸庞一下一下轻蹭着陈宴清的膝头,被汗打湿的衣裳根本经不起她蹭动,领襟扯开了一大片,露出莹白透粉的肌肤。 而这一幕全落在陈宴清眼里,他缓缓抿唇,“大抵是外头的野猫叫唤。” “猫儿春日发。‘情才对。”乌昭野轻抬着眼尾,一派玩世不恭,“怎么这时候也有。” “谁知道呢。”陈宴清缓声说。 他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贴在他腿边,动情。 磁沉的嗓音伴着空气缓慢流淌过吟柔周身,似带着湿濡的温度舔舐而过,引起阵阵涟漪,她脑子思绪越来越迷惘,半眯的水眸里全是涣然。 无意识的张开唇瓣,陈宴清 目光一沉,眼名手快按住她的唇,把险些要脱口的娇吟按在掌下。 带着颤意的热气全数喷在他手心,酥痒头骨,陈宴清眼尾轻抽。 吟柔早就没有了意识,只觉他手心里的温度是那么舒服,摇着脑袋轻蹭,轻轻张唇吞咽。 陈宴清眼里骤然一暗,猛地抽回手,手背上筋骨尽显,绷起的青筋跳动狰狞。 “你怎么了?”乌昭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全然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在陈宴清的腿边会藏着个女人。 陈宴清压着眉心调息,“你不是要去宴上,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做,先让人带你过去。” 乌昭野只当他是确有要事,嗯了声,先行起身。 “带上门。” “行。” 门扉眼下的当下,陈宴清清隽的面容换上一片暗色,他干脆低着头去看,“你怎么回事?” 缓慢吐出的嗓音像了层什么,异常的喑哑。 吟柔什么也不知道,翕合着唇摇头呜咽,不断有泪水从眼尾渗出,分不清是因为难受还是被刺激。 “我好像不对劲。”吟柔胡乱说着,“很难受…三公子。” 陈宴清眯起眼帘,目光沉沉攫着她酡红的脸,“哪里难受。” 吟柔不知道,也说不出来,超出她承受范围的羞耻感让她止不住啜泣,身子却无师自通本能的贴蹭向陈宴清。 半阖含泪的杏眸残留着少女的无措和纯稚,身体却被催的娇艳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态揉掺在一起,丝毫没有违和反而融合成别样的惑人感。 仿佛勾人的妖精。 陈宴清不是没有碰到过大胆撩拨他的女子,他冷眼旁观丝毫不动情,甚至作呕恶心,此刻他却感觉到自己胸膛烧蹿着一股热意。 同时绷着怒气,即想要将这状况之外的人毁了,也想让她给自己浇火。 他目光愈深,仿佛找不见底的深潭,一寸寸将吟柔卷入其中,五指扣住吟柔的肩头。 怎么点起的火,就怎么灭。 “公子。”书砚在外面敲门,“五公子没找见人,走了。” 陈宴清目光稍顿,眼里的混沌在顷刻消散干净,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控,嘴角沉下。 吟柔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呜呜咽咽的抓着他的衣袍,“救救我…” 陈宴清托起她的脸端量,若她没有逃到这里,是不是就会这样伏在陈宴璘膝上。 无名的怒意跳动,连带着指上的力道加重,吟柔吃痛哭咽。 书砚隐约听到动静,脑子顿时都麻了,“公,公子。” “进来。”崩了怒气的声音。 书砚埋低着头进去,没了门扉遮挡,那小猫似的呜咽声更加清晰,书砚一阵头晕目眩,不能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摒着呼吸一点点抬眼,看到宋吟柔被公子半托半抱在怀里,只觉得眼前黑了又黑。 “备冷水,请郎中,不得声张。” “哦,哦。”书砚埋着头进埋着头出。 宣鹤堂有供休憩的厢房,他忙让人在浴桶里放好水,又找到青锋让他去找郎中,再马不停蹄跑回书房,“公子,水备好了。” 耳畔若有若无的哭声听得书砚如临大敌,只见宋吟柔被安放在圈椅里,两只手被公子缚握在掌中,半举着不许她乱动挣扎。 陈宴清犹豫了一瞬,弯腰将人抱起,才贴到他身上,吟柔就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往他怀里钻去。 “别动。” 沉沉的一声,让吟柔顿时不敢再动,抽噎着声音逐渐百转千回,悬在他臂弯里的两条腿无意识的蹭。 陈宴清摁下眼里跳动的暗色,抱着她去到厢房,抬脚踢开门扉,走进湢室将人浸入浴桶之中。 冰凉的水瞬间包裹住吟柔,刺骨的冷意让她瞬间清醒,连咳了好几口水才扒住木桶的边缘坐稳,惊慌失措的小脸上溅满了水珠。 “醒了?” 吟柔慌喘着抬起脸庞,目光透过模糊的视线落在陈宴清的腰带上,不敢再抬起。 破碎般的记忆如潮水回笼,她是怎样伏在的三公子膝上,怎样不知羞的求他,全都想起来了。 吟柔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定不是真的,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让她绝望的一幕。 “清醒了没有。”陈宴清又问了一遍。 泛着凉意的嗓音比冰冷的水还让吟柔感觉刺骨,她无地自容,根本不敢去面对,缩着肩迷迷糊糊地晃点了脑袋。 身体的热意还在烧着,只是因为泡在冷水里而不至于那么难受。 陈宴清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深邃难辨。 吟柔浑身湿透着,打湿的发丝淌着水滴,每砸落一滴,身子就瑟瑟发颤。 她颤的越厉害,陈宴清沉在心下的燥热就越涨一分,怒气也多一分。 “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出来。” 他丢下话,带上门离开。 书砚守在外面,见陈宴清沉着容色,忐忑问:“公子,现在怎么办。” “再不去宴上说不过去。”陈宴清说着往外走,同时吩咐书砚,“查清楚怎么回事,来告诉我。” “是。” …… 书砚神色匆匆的去到宴上,避着人快走到陈宴清身边,附耳低语,将查到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陈宴清正端着酒杯和人敬酒,他面不改色的饮了酒,目光半抬起扫过柳知意的方向。 “公子是怀疑六姨娘?”书砚心里也觉得是这样,否则一切都太巧合了,而且她丢下宋吟柔独自回来这事本来就说不过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事本来就是她和五公子谋划。 只是他想不明白,六姨娘为什么要帮五公子。 正思忖,就见柳知意从宴上走出,不知去到老爷身旁说了什么,老爷径直起来与她一同离开。 陈宴清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片刻,对书砚嘱咐了几句,又若无其事的继续饮酒。 …… 另一边,柳知意随同陈老爷一起离席,朝着吟柔所在的厢房走去,柳知意一面打量着陈老爷的神色,一面装得忧心忡忡。 “方才吟柔妹妹说不舒服让我先走,我应当陪她的,如今也不知她好些了没。” 陈老爷没有作声,脸上亦看不出情绪,直到走到厢房外,停步问:“就是这里?” “正是。”柳知意点点头。 陈老爷示意全忠去开门,柳知意的心随着悬到嗓子眼,屋里是什么情形她已经能想象出来,老爷看到宋吟柔和五公子纠缠必定会大怒,五公子是他的儿子,可以幸免,但宋吟柔一定必死无疑。 柳知意心里扭曲想笑,随着门被推开,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不由一愣。 “老爷,屋里不见有人。”全忠回身说。 柳知意脑子怔愣空了一瞬,怎么会没有人,难道是被五公子带走了?她摁着猜忌,疑惑道:“怎么不见了?可也没见她也回宴上,能去哪儿呢?” 每一句话都暗指吟柔有问题,陈老爷本就是多疑的性格,立即联想到吟柔走后没多久,陈宴璘也跟着离开,且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早前他就注意到陈宴璘看吟柔的目光不对劲,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带着占有欲和欲望。 这种事对他来说是耻辱,即便只是猜测也足以怒火中烧。 “吟柔妹妹许是回去了,不如我陪老爷去看看?”柳知意轻言说。 陈老爷冷着脸颔首。 晚棠院自然是空无一人,莫说陈老爷铁青了脸,就连全忠此刻心里都生出了不安,所有人都在宴上,唯独五公子和吟柔不在,还特意支走的六姨娘,怎么让人不怀疑。 “老爷,许是姑娘去了园子里散心。”全忠说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吟柔姑娘素来不喜欢走动,又是天黑时候。 陈老爷心里的怀疑已然达至顶峰,柳知意站在他身旁都能感觉到那股低压的肃冷。 “老爷,六姨娘?”玉荷声音含着疑惑,从月门外快跑进来请安。 陈老爷不动声色的审视着她,“姑娘呢?” “姑娘一直念着老爷这些天为商会的事烦心,所以离开宴上就去了十方堂抄经。”玉荷谨小慎微的抬起头,“奴婢怕夜里风凉 ,就想着回来取一件披风。” 柳知意根本不信这丫头说的,分明是为了遮掩,胡乱找的借口。 “吟柔妹妹真是有心,可正是大夏天,用不着披风吧。”柳知意声音温柔,说的话却暗中藏针。 “柳姨娘也知道,姑娘体弱。”玉荷轻声解释。 “那就拿上衣裳,我也去看看她。”柳知意还想说话,听陈老爷发了话只得噤声。 玉荷屈膝说了声是,快跑进屋里取衣裳。 “你也回去吧。”陈老爷对柳知意道。 柳知意不甘心就这么走,她还想亲眼看着宋吟柔倒霉,碍于老爷的吩咐又不得不点头,“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待她离开,陈老爷沉声吩咐一旁的全忠,“你去找一下五郎,让他来见我。” 全忠目光一凛,老爷这分明是还有不信,让他去亲眼看看。 全忠很快领了吩咐退下,玉荷也抱着披风走了出来,陈老爷看了她一眼,“走罢。” 玉荷满心忐忑的跟着陈老爷离开,一颗心早就在从胸口跳到了嗓子眼,她根本不知道姑娘去了哪里,是书砚突然找到她,交代她若是老爷问起就这么说。 没想到真的就碰到了老爷来寻。 玉荷悄抬起视线,陈老爷脸上若有若无的寒霜让她的心再度悬起,只盼着千万别出事。 很快就到了十方堂,书砚百无聊赖的靠在月门下,见到陈老爷过来,立马挺直腰板上前请安:“老爷怎么这时候来了?” 陈老爷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在宴上伺候公子。” “老爷不知么?吟柔姑娘在此抄经,这十方堂不是其他地方,我自然要来盯着些。”书砚解释着,把手一指后面。 十方堂的正屋亮着灯火,一抹女子的纤影倒映在窗上,伏案执笔,确实是在抄经。 陈老爷冷了一路的眉眼可见的消融下来,满意的轻含下颌,“我去看看她。” 书砚把手一拦,一脸的为难,“老爷这恐怕不妥,您忘了您答应过先夫人的事了?” 陈老爷压下嘴角,面色不虞,当年乌氏因善妒与他离心,还放了话,不管他怎么胡来都可以,但这十方堂是唯一的清净地,他不得将污秽弄到这里,更不能近一步。 书砚悄觎着陈老爷的脸色,迟疑道:“不然,我去将吟柔姑娘请出来?” 乌氏与他决绝,他岂又愿意踏足?陈老爷冷眼睇着十方堂,哼笑:“不必。” “恭送老爷。”书砚麻溜把腰一低,确定陈老爷走远,死里逃生般长出一口气。 一摸后背,早已经全是冷汗。 * 宴席处。 乌昭野大刀阔斧的岔着两条长腿靠坐在凭几上,手里执着酒杯,懒洋洋冲陈宴清挑眉,“你有心事。” “有么。”陈宴清口吻清淡如常。 乌昭野歪头看了他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啧了声,“总觉得你跟平常不同。” 陈宴清若有似无的笑了声,“你喝多了。” “开玩笑,我喝多?”乌昭野坐直身体,抄起酒壶给两人的杯子里都斟上酒,“让你知道什么叫千杯不醉。” 陈宴清不可置否,端起酒杯浅影,垂的眸时,水光映进他眼里,照出一片深藏的晦色。 他敛眸咽下一口酒,酒水顺着咽喉淌进,灼出一片燥热,陌生的感觉让他烦躁。 书砚疾步从一旁走来,陈宴清放下杯盏看着他。 书砚四顾一下,靠近低声说:“老爷果真去找宋吟柔了,所幸公子早有安排,老爷没有进十方堂。” 书砚心有余悸,陈宴清眼里却丝毫不见意外,父亲不会进十方堂,更重要的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宋吟柔在他那里。 身中情药,神识不清的躲在他那里,现在应该是浑身湿透泡在浴桶里,陈宴清搁在桌上的指微屈,喉间那股未消的灼热有愈烧愈烈趋势。 深邃的眸倏忽一敛,将不该有的错念全数压下,起身对乌昭野说:“我想起还有些事,表兄只管尽兴。” 他要将乱他心念的根源剔除。 …… 吟柔头昏目眩,身子又冷又热,两股温度交错在她体内让她难受不已,双手死死扣着浴桶边缘才没有让自己掉下去。 门扉被推开,发出哐当的声响,吟柔像受惊的小兽,缩紧肩头往水下埋了埋,而后颤抬起一点点睫羽往门口看去。 陈宴清站在不远处,噙着不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到她苍白怯缩的眉眼,唇也因为太冷而哆哆嗦嗦,心中的怒气霎时又跳涨。 “冷了为什么不出来。” 吟柔小力的吸着鼻尖,“你说,泡清醒了才能出来。” 浴桶很大,她缩在里面就愈显的玲珑娇小,扒在浴桶处小手就像扒在他膝上时一样,除了依附他再无选择,陈宴清指尖麻了起来。 “我今日不是故意冒犯三公子。”吟柔忐忑呼吸着,难以启齿的咬了咬下唇,没什么血色的唇很快被咬出一道嫣红的印记,“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所以找我?” 不知为何吟柔感觉三公子的声音有点冷,若是平常,吟柔还能自欺欺人,可现在她维持清醒都已经吃力,根本没有力气再去骗自己,三公子就是冷漠的让她心冷,那个幻境她已经不知道真假。 只知道,现在三公子定是在因为她越界举动所以在动怒,她昏昏沉沉的想着,轻轻点头。 低眉顺眼的样子实在乖巧,这也确实是陈宴清要的答案,可怎么她越是乖顺,他心里的冷意就越多一分。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冒犯三公子。”吟柔轻低的声音里噙满无助,就像是企图要讨好的孩子。 陈宴清没来由的扯了抹冷笑,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你记住说的话就好。” 吟柔眼眶发酸,顿顿点头,可她不知道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就连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纵是没有说话,泛红低垂的眼眸已经诉说了无限的委屈,陈宴清忽略掉心里的不舍,“起来罢,让郎中给你看看。” 吟柔早已经冷的受不了,唰的从水中站起,湿透的衣裳紧贴在姣好的身段上,宛如透明。 身上水珠滴滴答答,顺着耸然的圆玉淌落,砸落进陈宴清眼里,一滴滴水珠像是变成了火星子,轰的烧出火光。 “公子!出事了!” 书砚惊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手扶着门框刚推开一条缝就被陈宴清劈来的声音喝住:“别进来。” 眼里的热烫在顷刻间消的消散的散,劈手扯了一旁木椸上的外裳,自吟柔头上罩落。 吟柔迷迷糊糊茫然抱住他的衣袍。 陈宴清移开目光,缓长的吞咽了一口呼吸,问:“何事。” “老爷病倒了,出气多…进气少!” * 陈宴清赶到槐安堂,院子里早已经乱成了一片,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伴着惊慌的问话,此起彼伏。 “三公子来了!” 人群里有人说了声,众人立即让开一条路。 陈宴清沉眸走进屋子,见陈老爷脸色青灰,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乌氏和一众姬妾伏在床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冷声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三哥你。”陈宴璘在旁冷言相讥。 陈宴清睇去一眼,陈宴璘扬着下颌怒道:“父亲方才来与我谈心,说起我们两兄弟的事,捶胸痛心,气急之下,突然病发不起。” 陈宴清平静听他说完,只问了一句,“父亲当真是与你去谈心的么?” 陈宴璘脸色骤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不然呢。” 陈宴清没有理会,视线在屋里巡看过一圈,落在全忠身上,“你一直贴身跟着父亲,你说,怎么回事。” 陈宴璘眸光肃然一敛,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伏在陈老爷床尾泣不成声的柳知意更是白了脸,垂低的眼里一片骇然。 方才离开晚棠院本来要回去的,五公子突然出现,抓着她质问,她这才知道宋吟柔竟然跑掉了,两人起了争执,她悲恸之下 抱住了五公子求他给她一点疼惜。 陈宴璘也将在宋吟柔那里压着的欲气,发泄到了她身上,孰料陈老爷突然出现撞破…… 若是让人知道,她一定是死路一条,柳知意紧紧闭上眼睛,身子已经开始发抖。 全忠扑通跪倒地上,刚想要开口,瞥见陈宴璘警告的目光,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回话,“回三公子,老爷发病时,确实再与三公子谈论商会的事。” 陈宴璘松开紧握的拳头,“三哥听到了?” 陈宴清沉默不语,目光聚焦在全忠身上,冷锐洞悉的一眼让全忠冷汗直冒,“想是老爷身子一直没有痊愈,才会突然怒急攻心。” “呃——呃呃——” 陈老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双眼里爬满血丝,额侧青筋根根暴起,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风吹着破败的槅扇,嘶哑难听,森洞洞的目光死死盯着陈宴璘。 陈宴璘眼里暗生的杀意被骇退,慌神退了一步又立即稳住,故作镇定的围上前,“父亲放心,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和三哥齐心共进!绝不会让你失望。” “三哥,你说是不是?”陈宴璘扭过头,对上陈宴清讳莫如深的目光,背后如同被一阵针刺。 “呃……呃……嗬……”陈老爷目眦欲裂,然而一句话都说不出,用了全身的力气朝陈宴清伸出手,老态的手背上遍布着弯曲的青筋,像一截将死的枯木。 “老爷可是有话要说。”乌氏眼含热泪,泣不成声的询问。 陈老爷看都不看她,浑浊将散的瞳孔只盯紧着陈宴清,喉咙里还在不断发出哧呵哧呵的喘声。 陈宴清上前一步握住陈老爷的手,“父亲要说什么。” 陈老爷一把握紧陈宴清的手,激动地撑起上半身,“你——你——” 陈宴璘眼里混杂着惊惧和阴冷残酷的杀意,紧盯着陈老爷张动的唇,只见他突然脱力向后倒去。 “老爷——老爷!” “郎中呢,郎中到了没有!” 陈宴璘听得满屋的喧闹,怔松着阖了阖眸,唇畔轻划过一丝狞笑。 郎中急匆匆赶来,替陈老爷把过脉,白着脸颤声道:“陈老爷只怕,只怕,时日无多!府上还是快准备后事吧。” 乌氏和一众姬妾崩溃大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陈宴清低眸看着昏迷躺在床上的陈老爷,心中忽然恍惚,他记得自己自幼时就厌恶父亲的做派,他让母亲郁郁而终,害得四弟丢失,他每一日都等着看他老去无能的这天,如今他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他却不觉得畅快。 郎中被数人围着战战兢兢,陈宴清瞥了他一眼,“烦请林郎中借一步说话。” 言罢,他率先走出屋子,林郎中紧跟着出去。 “三公子。”郎中微曲着腰。 陈宴清问:“林郎中一直为父亲看诊,他怎么会突然病重至此?” 不轻不重的声音,却带着怒不自威的威慑。 郎中抹了把额头的汗,“照理老爷的身体不至于如此,可我方才探得他的脉象气血逆乱,心液外泄,原神将脱,若不是受了大的刺激,不会如此。” 受了大的刺激么。 陈宴清轻捻着扳指,面色沉凝。 屋内的哭喊声还在此起彼伏的传出,陈宴清烦躁的拧了下眉,让人送走郎中,又吩咐书砚:“传话下去,都准备起来罢。” 书砚眼里尽是骇然,一刻不敢耽搁,立即跑出去传话。 陈宴璘看着陈宴清离开,缓缓从回廊的拐角处走出,柳知意神色恍惚的跟在他身后,“我们现在怎么办?” 仓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宴璘冷着眼瞥向她,不耐道:“怕什么,老头子话都说不出。” “可还有全忠。” “他不敢说,他还有个妹妹在庄子上做事,知道轻重。”陈宴璘不带温度的目光从柳知意脸上扫过,“你只管回到父亲床边好好哭,不会有事。” …… 吟柔那边得到消息,拖着虚弱的身体赶去槐安堂,压抑不透光的金丝竹小径比以往更让人感到恐惧和喘不过气。 陈宴清从另一头走来,目光对视,他率先移开视线,头也不回的自吟柔身旁走过。 衣摆近乎无情的拂过吟柔的裙裾,吟柔恍惚垂眸,自己果然彻底激怒了他。 她勉强撑着情绪往前走,不等跨过月门,就听到了一声声绝望的哭喊,不见血色的脸庞更白了几分。 快跑几步走进屋子,看到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陈老爷,眼下透着青灰色的气死,吟柔如遭雷击。 陈老爷就要死了,幻境里的那天要到了。 柳知意跪伏在床尾处,看到吟柔进来,极尽怨毒的瞪着她,差一点她就成功了,现在气死老爷的人就是她! 吟柔浑浑噩噩的慢慢跪地,低伏的身子随着恐惧而颤抖。 陈老爷没有熬过这夜,天将破晓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瞳孔缩紧眼眶周围爬满爆起的青筋,极为不甘的盯着帐顶,半晌后,咽了气。 偌大的陈府顷刻间如同掩在阴云之下,下人以最快的速度布置了灵堂,府中挂满丧幡,陈老爷的尸身擦净后换上丧服,放入了漆黑描金的棺椁里。 吟柔和一众女眷一同跪在灵堂为陈老爷守陵,这一幕就和幻境里别无二致。 一天一夜下来,有捱不住的女眷退去一旁的屋子稍作歇息。 玉荷看着吟柔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不放心的道:“姑娘也去歇歇吧。” 吟柔木然摇头,现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出一点错,而且避难道就能避的过吗? 她抬睫望向棺椁,心里充斥着绝望。 她继续跪着,身子却感到一阵发软,从前她或许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可经过那夜的折磨,她已经在清楚不过。 迷惘的双眸里爬上惶恐,她不是已经好了吗? 那天泡过冷水,身体里的燥热就退了下去,怎么会又反复。 双腿压不住的发软,一股股的麻意往腰尾处钻去,钻到骨缝里渗出险些让她崩溃的酥痒。 吟柔蜷紧膝头,双眸无措敏感的绪起泪意,好在所有人都在哭,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可这样下去不行,吟柔咬紧唇瓣,不让自己乱了呼吸,小声对玉荷道:“我是有些累,你扶我回去吧。” 快到晚棠院时,吟柔已经快被迭起的燥热折磨疯,若不是有玉荷扶着,只怕已经软迭到地上。 她强撑着走进院里,抖着声对玉荷道:“快去备水,冷的。” 玉荷看她红成不自然的脸早就担心的不行,又不敢耽搁,立刻去打了水。 吟柔快速脱了身上的素衣,跨进浴桶,脚尖触到冰冷的水面浑身泛起一层层细小的疙瘩。 玉荷在旁看得心急,“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吟柔吞咽着发涩的喉咙,摒着呼吸一鼓作气进到水中,把身体全部埋进去,刺激的凉意浇熄了灼热,也让她冷的直打抖。 一直泡到浑身冰凉,吟柔才虚弱的从水里出来,玉荷忙拿了衣裳给她披上。 吟柔昏沉沉的拢着衣衫,“出来有一会了,该回灵堂去了。” “姑娘还是再歇会儿。”玉荷声音都带了哭腔,她真怕吟柔会撑不住。 吟柔阖眸摇摇头,“走吧。” 身体里的燥热虽然被压下,可几番浸在凉水里,吟柔的身体早已经捱不住,昏昏沉沉的往灵堂走,连陈宴璘走到身前都没发现。 “五公子。”玉荷扶着吟柔的紧了紧,神色戒备紧张。 吟柔僵了僵,屏息抬起眼帘看向陈宴璘,抿紧着唇不语。 “你昨夜逃去哪里了?”陈宴璘紧攫着她,眸子里隐隐淌着危险,昨夜她身中情药是谁给她解的药。 “我听不懂五公子的话。”吟柔迈步就要走,手臂被一把捉住。 她惊慌回头,陈宴璘是疯了吗?他就不怕人看见! 陈宴璘似乎知道她想什么,狞笑着毫不留情的开口,“如今父亲死了,你还 能靠谁?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比楚嫣还要凄惨,还是你要乖乖从了我,受尽宠爱。” 只要一想到她昨夜是怎么解的情药,不可遏制的戾气就直往心口冲,阴冷的视线攫在吟柔娇楚怯柔的脸庞上,一身的素衣更衬的她娇骨难掩,只要她肯乖乖顺从,他可以不计较别的。 吟柔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挣扎着想要将手腕抽出,体温随着激荡的情绪而升高,那股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热已不可控制的速度往吟柔的四肢里钻。 “你放开。”变了调的嗓音带着别样的婉转。 陈宴璘深暗男女之事,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异样,握在她腕上的手改为轻轻一抚,迭起的颤栗让吟柔呼吸纷乱。 陈宴璘聚着冷意的眸子滑出笑,“原来是强撑着。” “能撑多久呢?”他靠近吟柔,暧昧吐字。 呼出的热气扫在吟柔身上,她应该觉得恶心,身子却不受她控制的变软。 陈宴璘笑的肆意。 “你们在干什么!” 远震来的声音如惊雷砸进吟柔脑中,陈宴璘也变了脸色,收起笑意回头看去,“祖母。” 陈老夫人满头白发,眉眼间满是着伤痛,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得了消息匆忙赶回来,不想竟在儿子的灵堂前看到孙儿与女子纠缠,简直是混账至极。 她用力敲至手里的拐杖,“我在问你话。” “祖母切勿动气。”陈宴清搀扶着老陈夫人,低声宽慰,半掀的目光落在吟柔被握的腕子上,冰冷一片。 这声音,吟柔浑身一震,呼吸停滞在喉间压得她快要喘不过去,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僵硬抬起眼睫,正对上陈宴清逼视过来的目光。 深不见底的黑眸噙着吟柔看不懂的情绪,她狼狈想要避开,却根本逃不过他的视线范围。 若说陈宴璘看他的眼神像毒蛇,三公子此刻的目光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只要他不松手,她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 他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他现在一定觉得她是毫无自爱的女子,对她失望透顶了。 吟柔简直恨死了陈宴璘,他不择手段,他要害死她。 拼了命的扭动手腕,这一次陈宴璘倒是放开了,云淡风轻的解释:“哦,是我看小娘险些摔倒,所以扶一把。” “小娘?”陈老夫人目光移到吟柔身上,她年事虽然以高,高门主母的气势却丝毫不减,眼睛锐利盯着吟柔。 身旁的老嬷嬷上前解释了吟柔的身份,陈老夫人沉声说:“一个奴籍,何时成你小娘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孙儿行事荒唐,再看吟柔脸畔飞着的红霞当即认定她不是个检点的,怒火中烧,“你父亲刚过世,就敢在这里给我弄出些污糟事来。” “来人。” 陈老夫人冷喝来人,打算处置了吟柔,雷霆的手段让吟柔深切体会到了身不由己的绝望。 陈宴璘皱眉想要开口,目光触到摇摇欲坠的吟柔又忍下来,他要等她求他。 “祖母。” 清蔼的声音让吟柔晃了神,她以为三公子不会开口,眼眶不受控制的泛红,轻轻抬起目光,三公子早已没有看她,只在陈老夫人身边说:“父亲刚过世,这时不易在生事端。” 他的话触及了陈老夫人的悲痛处,哽咽的颔首,“快随我去祭拜你父亲。” “你也跟我来。”陈老夫人暗含警告的看向陈宴璘。 陈宴璘抬步跟上,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吟柔一眼,这目光代表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他等她送上门去找他。 吟柔身子如脱力般晃了晃,玉荷忙去扶她,“姑娘小心。” 陈老夫人跨上石阶,听得玉荷的话脸色一沉,“哪里有什么姑娘,老爷不在了,就该摆清自己的位置。” 她看似对着玉荷说话,实则却是说给吟柔听,老爷在时她无名无分不打紧,现在她就是卖到陈家的奴籍。 吟柔轻轻推开玉荷,低下身子:“奴婢明白。” 灵堂里白烛明明灭灭,陈府家眷都跪在里面,吟柔则与一众丫鬟跪在外面。 原是陈老爷院里最受宠人,现在却沦落这样,每个经过的人看她的目光都透着微妙,不乏还有幸灾乐祸的。 玉荷心里替吟柔委屈,“老夫人怎么能这样。” “别说了。”吟柔低声道。 被贬为奴还只是第一步,老夫人方才分明是想处置了她,只是被三公子劝下,一旦过了丧期,她还是会被处置,到那时她怎么办。 甚至不用等到那时,现在她就快完了,吟柔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跪不住,身下一鼓鼓的热意乱窜,每呼吸一下都颤得厉害。 玉荷贴靠着她,敏锐感觉出她的不对劲,“姑娘可还好。” 吟柔紧咬着牙关,抬起洇红似如含了水的眸子朝灵堂内看去,三公子陪着老夫人跪在灵前,始终没有看她,只有陈宴璘几番递来目光,甚至不做掩藏,袒露着直白赤裸的欲色。 她不想怨天尤人,此刻却怨陈宴清为什么与幻境里不相同,为什么他要那么克制冷情。 玉荷见她意识越来越迷糊,人也摇摇欲坠,赶忙扶着她,空乏的身体被触碰,泛起一股及陌生却又异常舒适的满足。 吟柔无意识轻哼,惊觉失态,她猛地咬紧牙关忍住。 一双云纹履自眼前迈过,衣袍掠动的弧度都透着清冷,跨步时露出一截绸裤,绸裤下的长腿遒劲有力,吟柔恍惚就想到昨夜她攀伏住的那双腿,敏感到极致的身体仿佛被烫了一下,轻轻瑟缩。 迷涣的眸失焦望着陈宴清远去的背影,吟柔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撑着身体一点点站起。 陈宴璘一直留意着吟柔这边,看她站起,找了个由头也跟上去。 走过月门,书砚不知道打哪里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五公子留步。” “什么事?”陈宴璘不耐烦的看着他。 “要事,要事。”书砚打着马虎眼,总归说什么都不让步。 等陈宴璘终于摆脱了人,追上前一看,早已没有了吟柔的身影。 而另一边,吟柔踉踉跄跄,步履不稳的追着前头那道身影。 看他走进宣鹤堂,也咬了唇跟进去。 推开半阖的门扉,吟柔几乎是跌扑进的屋子,一只有力的大掌托住她的手臂,她想站稳,身子却早已经不受控制,陈宴清托在她臂上的大掌就像能解她燥热的解药,本能的想让他握紧一点。 吟柔目光溃散,追着手掌上的温度,攀附到陈宴清身上。 “宋吟柔,你跟着我干什么?” 头顶落下的清冷嗓音让吟柔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一瞬,挣扎着企图站起,陈宴清却忽的收拢五指,让她动不了,声音带了丝丝压抑的暗哑。 “我不是告诉过你下不为例。” “所以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的往我身上扑,还一次比一次放肆,把自己弄得一次比一次……”陈宴清抿了下舌根,咽下了那粗鄙的字眼,目光寸寸走过吟柔泛着潮红的脸,素衣下的肌肤简直红的刺眼。 接连的逼问让吟柔喘不过气,她摇头想说不是,可身子里乱窜的空乏让她只想贴近他,“三公子,救救我。” “找我救?”陈宴清复述着她的话,语锋忽的一折,“不找陈宴璘么?” 扣在吟柔腕子上的手再度收紧,明知她是身不由已,可一想到方才这只手被陈宴璘握着,一股无端的怒气就升了上来。 若此刻真的是陈宴璘,她也会抬着这么一张娇楚的脸,泪盈盈的望着他,用软成水的身子往他身上缠。 “说话。” 第24章 第024章从下颌吻到他耳畔 近乎命令的两个字,从头到尾的冷峻,无一不让吟柔感到难堪,她拼命摇头,挂在眼下的泪随着摇摇晃晃,好不可怜。 “不是的。”吟柔气息混乱,说出的话像浸了水一样腻耳,“五公子一直心怀不轨,我躲不过,他对我下药,我好难受。” 发颤的尾音带着哭腔,是真的难受到了极点。 陈宴清攫着她,酡红的面靥映进他眼里,灼化了冷意。 感觉到逼人的危险淡去,吟柔无意识的往他怀里贴蹭,好像快要干死的鱼终于喝到了水,一声百转千回的吟啭自喉间溢出。 陈宴清粗咽了喉根,眼里的 灼意快速攀升又被他压下。 “站好。”他吐着发烫的呼吸,扶正吟柔。 昨日父亲的事突然,原本请的郎中直接去了槐安堂,他以为宋吟柔已经无虞,如今看来只是暂时被压下了药性。 吟柔好不容易被安抚的身体根本受不了一点分离,不多时就踮起脚,抬着两条手臂紧紧攀住陈宴清的脖子,“救救我,我要死了。” 滚烫的小脸贴蹭在陈宴清颈窝处,哭吟吟的细语声往他耳朵里钻。 陈宴清感觉脑子里那根弦绷的极紧,两头拉扯着两种孑然不同的念头,一个理智的让他扯开她,另一个则像鬼魅,蛊惑着让他想要看看她还会怎么哭。 肌肤相贴的舒适感让吟柔愈加迷离,埋首在他颈间呵喘,翕开的唇擦过他的皮肤,没有张法的乱吻。 她好像吞咽着甘泉,一直吻到陈宴清的下颌,彼此咫尺的气息在顷刻间纠缠。 陈宴清没有动,只把她此刻的情态全收进眼里,每多一寸,目光就更暗一分,余光触及她身上的素衣,眼里翻搅的暗涌骤然平息。 抬掌掐握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头。 吟柔难捱的呜咽了声,半阖着迷蒙的水眸,两片唇瓣还轻张着,露出一点莹白的贝齿,和瑟缩的舌尖。 “看清楚你在干什么。”陈宴清嗓音异常沙哑,亦分不清到底是在对谁说话。 暴着青筋的手掌在吟柔后颈缓缓摩挲了一下,慢慢收回。 落下的宽袖挡住了跳动狰狞的脉络,无声蛰伏。 他转身走到一边,袖摆被小力攥住,紧接着两条极细的手臂就似蛇一样缠了上来。 陈宴清眉心抽跳,用力呼吸了一下,抓起桌上的冷茶,掐住吟柔的脸腮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 冰凉的水灌进喉咙,吟柔咳得险些呛住,混沌的思绪也清醒不少。 “好点了么。” 吟柔手捂在起伏不定的心口,想到自己竟然吻了三公子,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垂着眼很轻的点了两下头。 良久没有听到陈宴清的声音,空气里的沉默和无形压迫让人发慌,吟柔吞着嗓子艰难开口,“可否请三公子为我请郎中。” “来人。”陈宴清扬声唤人。 门扉处印了一个身影,“公子有何吩咐。” “请郎中。” 简单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多一丝的情绪,说完他兀自走到书桌后坐下。 他的清雅自持与吟柔的狼狈混乱天差地别,她突然想哭。 两条腿还在一个劲的发抖,无力往下坠,吟柔小口呼吸着,挪步到一旁坐下,全程没有抬眸,两只手放在膝头反复揪紧裙摆。 身体里疯蹿的热意让她快要疯了,哆嗦咬住唇瓣,一丝破碎的吟声还是泄露了出来。 吟柔脑子轰然烧热,飞快朝陈宴清看去,他似失了耐心阖眸长出一口呼吸。 吟柔则像犯了错误,仓促抬起手背掩住唇,娇吟声被挡住许多,却还是有遗漏,带着绵绵的颤意,往陈宴清耳朵里钻。 他用力搓了下指腹,郎中怎么还没有来。 吟柔不知挨了多久,身子已经被折磨的生了疼,神志也一再的抽离,失了清明的眸定定看着陈宴清的方向,她好难受。 “笃笃——” 叩门声将她即将崩溃的神志抓回了一些。 “公子,郎中来了。” 陈宴清掀起半垂的眼帘,同时将浮在眼下的暗色收敛赶紧,正要开口,余光瞥见吟柔现在的样子,嘴角顿沉下。 神色迷惘的少女无力依伏着圈椅的扶手,素衣被沁出的汗吸附在身上,勾勒出一缕极细的腰身,双腿在裙下摒的极紧,交错着无意识的轻蹭。 窗外的天光不知何时暗了许多,陈宴清半边身子陷在暗处,面容被分割的明明暗暗,光影下的那半边冷峻锋利,暗处的半边更让人觉得危险。 那摊被他按熄的心火又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三公子……”吟柔想提醒他郎中来了,可才说三个字就已经喘得厉害,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说:“郎中来了。” “我知道。” 陈宴清站起身,似往旁边看了一圈,继而走到吟柔身前。 高挺宽阔的身影一靠近,空气里都染了不属于吟柔的温度,她本能的想要偎过去,全身上下用尽了力气才忍住没有在失去控制。 她无力抬起目光,也不敢抬,视线就这么停在半空正对着陈宴清的腰腹处。 她看到他抬起手,不知道是不是视线模糊的缘故,以往秀致修长的手偾张着截然不同的粗粝凶烈,暴起的筋骨根根分明,随着解去腰带的动作一张一弛,像随时会冲破束缚的表皮。 吟柔脑子发蒙,三公子为什么解腰带……她忘了呼吸,仰起脸庞想去看她的脸。 可他身量太高,她又是坐着,颈项仰到了极细,也才看到他绷紧的下颌,她刚才蹭吻过,残留着湿痕。 耳畔是衣裳褪下的沙沙声,吟柔呼吸愈发凌乱急促,眼前突然一黑,大片的衣袍自上而下将她整个罩住。 “别动,也别发出声音。” 吟柔缩在衣袍下咬紧了唇,眼睛在一片黑暗里变得无光,三公子是怕她给他添麻烦,更不想人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 陈宴清开了门,郎中背着药箱进来,含腰道:“不知三公子有哪里不适。” “不是我。”陈宴清瞥向一旁,“给她看看。” 郎中随着转头,看到被衣衫罩住的身影扎扎实实一愣,所幸很快回神,走上前道:“烦请这位把手伸出来。” 一只女子的手自衣袍下伸出,郎中愈发诧异,却也不敢多问,搭指为她诊脉。 稍一探,郎中就变了脸色,“这姑娘,是中了烈药。” 谁不知道陈三公子洁身自好,不沾女色,怎么他屋里会有个身中烈药的女子,披的衣裳,也是三公子的吧。 陈宴清问:“怎么解?” “这……”郎中面露难色,再度给吟柔搭了脉,“这位姑娘不单服了烈药那么简单,像是用了极大的剂量,远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陈宴清眉心紧锁,难怪她的药性会反复。 极大的剂量? 陈宴清稍眯起眸,眼底覆上一层寒冰。 衣袍之下,吟柔已经彻底迷乱,一只手紧攥着带有陈宴清温度的衣袍,脸庞贴着布料轻蹭,刺绣的纹理刮过异常敏感的肌肤带着些疼,不舒服。 吟柔沮丧抽咽,又死死忍住,三公子说不能发出声音。 陈宴清眼睛何其的尖,隔着衣袍仿佛都能看到她的小动作,眉峰压紧,“那现在如何治。” 不耐的声音含着冷意,郎中凛神道;“这么重的剂量,即便服药一时半刻也解不了。” “林郎中行医多年,连个烈药都解不了?”陈宴清打断他。 淬了冰的声音让林郎中心头一寒,他为陈家看诊多年,可以说还未曾见过三公子动怒,仅是一句话就让他感到了摄人的压力。 “最好的方法,就是交合。” 看到陈宴清明显沉下去的脸色,林郎中立刻补充,“或是姑娘再受些苦,等上几日再配合汤药,药效也会慢慢消耗。” 陈宴清下颌绷紧了几分,慢慢消耗?让她再慢慢折腾他? 空气安静到了诡异,林郎中额头冒着汗,顶着压力道:“不如我先下去开药方。” 陈宴清颔首默许,林郎中忙掩了门退下。 吟柔已经濒临崩溃,关门声如同解禁,一松喉咙哭颤的声音就流了出来,却也已经气若游丝。 陈宴清折眉上前扯下衣袍,与此同时一双手飞快揪住他腰侧的中衣。 迷离盈泪的少女自下而上仰着脸庞,泪珠顺着烧红的肌肤一直淌落到脖颈,隐进衣领的边缘。 陈宴清喉骨一滚,“忍一忍。” 除了忍,要么她自己来,他不可能帮她,或者替她找个人。 陈宴清眸光遽然沉下,否了最后一个念头。 腰 侧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攀禁他汲取安慰,脸庞无意识蹭在他身上,嘴里很乖的嗫嚅:“我忍…忍一忍。” 可怜到极点还要乖的样子,让陈宴清都心疼了。 手掌落在她脸上,柔腻的脸蛋立刻依偎过来,眯起湿漉漉的眸子将脸肉蹭进他的指缝,轻张的檀口里发出细细的呜声,果然像发了情的猫。 陈宴清垂着眸,眼里的清明被混搅成不见光亮的深潭,暗的可怕,长指描摹过她的肌肤。 那么可怜,是可以哄慰一下。 吟柔没有被安慰,身子反而随他的他动作颤栗,越来越猛烈的干渴爬满全身,她牢牢抓住他的手,像不能满足的哭出声。 “怎么还哭?”陈宴清看着她问。 吟柔的思绪已经被冲击的溃散,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只知道她难受的快死了,她就像要渴死的鱼,三公子是可以救她水,可他就是不肯救她。 “求你,求你。”吟柔说不出整话,胡言乱语的呢喃,“我真的忍不了,求你。” 陈宴清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她喊碎,二十年来未曾有过的侈欲在滋生,像扎根多年的茎节,一旦破土就是不可收拾。 “求我什么?” 缓沉的嗓音抚过耳畔让吟柔止不住瑟缩,刨根究底的问话让她招架不住浑身发烫,又感到羞耻,尤其问她的人是陈宴清。 她已经尝够他的冷静,指尖摸到他食指上的扳指,积压的委屈漫上心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陈宴清目光定住,疯涨的欲藤触到禁忌,顷刻间收敛回笼,不见丝毫痕迹。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他眼神冷冽,睇着自己贴在吟柔脸庞的手,根深蒂固的厌恶漫在眼梢处,他竟险些如他父亲一样失智。 岂止是可笑,更违背了他秉持了二十来的准则。 近乎冷绝的抽手。 吟柔曲着指尖说什么也不松,陈宴清眉头抽跳,“放开。” “你明明喜欢我的。”吟柔把头摇的委屈可怜,“你一直找我,明明是喜欢的,你,你抱着我很紧很紧。” 陈宴清微眯起眸,把视线移到她嫣然的脸蛋上,返卷的阴翳将眸光一寸寸冰冻,迸出摄人的冷冽,“你说得是谁?” 喜欢她,抱着她的,自然不会是他。 那么是谁? 或者说,是把他认成谁了。 谁?吟柔迷涣的眸子聚了聚,那个幻境发生的事若是让人知道,一定会把她当疯子,她别过脸摇头。 下颌被扣住,迫使着她扬起脸,扑面的压迫感将她缠裹束缚。 吟柔一面畏怯想逃,敏感薄弱身子又已经熟悉了陈宴清的气息,被刺激着想要他欺的更多。 眼眸里蓄满了泪,扑簌簌往下掉,身子却又乖怜的偎来,像是被人欺狠了不能自持。 陈宴清只觉得肺腑里的怒意还在涨,原来她是把他当成别人,是她家乡的情郎? 喜欢她,会抱紧她,是她那未婚夫么? 而他只是她在陈家寻的倚仗。 她也说过,没有办法,所以找他。 陈宴清牵着嘴角漫笑了一下,笑意却一丝一毫都进不到眼里。 吟柔迷蒙把脸蹭在他掌中,唇瓣滑过他的指腹无师自通的张开一道缝,轻轻探出一抹舌尖舔描。 湿软的舌含舐过陈宴清的指腹,滚烫的灼意轰然在他腹里燎烧,脸上的笑意却越冷,这是想着别人拿他来做抚慰? “你可看清楚了,我是谁?” 吟柔两只手抓握着他的大掌,胡乱摸到他的扳指,喃语道:“你是三公子。” 吟柔不懂怎么帮自己,只能脆弱的肌肤去蹭他的手,手背上的硬突的筋骨让她迭颤不止,“只有你能帮我。” 呵喘着说出的话,带着湿淋淋的粘缠,把陈宴清的怒和欲搅在一起。 高大的身影低覆下,深眸攫住她涣散的眸子,他的身影在她眼里模糊不堪。 她当真清楚自己蹭着的是谁么? 陈宴清轻嘲着扯了扯嘴角,“不必如此,若真挨不住,你可以自己来。” 自己来?吟柔整个人再度被烧热,极度的羞耻让她窒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三公子还是不愿碰她么。 她发愣的功夫,陈宴清已经直起身。 他一点点松开扣在吟柔脸上的手,袖摆落下的弧度冷绝残忍。 陈老爷离世带来的恐慌,连同不甘和药性共同驱使着吟柔,扑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吟柔只要三公子。” “求三公子怜惜,不要再让吟柔受折磨。” 陈宴清的手臂被裹进她随着呼吸漲耸的雪峰,带着颤栗的酥柔挤压着他坚实的筋骨,臂上的脉络跳动的逐渐狰狞。 他必不可能碰她,遑论她心里有人,可他的理智在逐步被拉扯。 良久的沉默让吟柔绝望,忍着极度的难堪,央道:“……求您,我不会。” 发抖的细指攥住陈宴清的指。 陈宴清皱了下眉,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拉着下移,瞳孔被烫的遽缩紧。 “你可想清楚了。”陈宴清声音沙哑的好似粗石划过吟柔心上。 “清楚……”吟柔心口苦涩抽紧,如同献祭般仰身将自己贴过去,“求您。” 陈宴清眼稍狠狠抽跳,似怒不可遏。 难道这样也不行…… 就在吟柔绝望的时候,腰枝被掐握住,人紧随着跌回椅中。 第25章 第025章血丝沁入扳指 书砚端着熬好的药,一路快跑回到宣鹤堂,站在廊下,隔着门冲里头小声道:“公子,药熬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莫非是没听到? 他清了下嗓子,正要再开口,一道及其粗噶的嗓音隔门传来,“不用了。” 书砚愣了愣,没理会陈宴清的话。 什么叫不用了?宋吟柔现在情况如此严重,不赶紧喝药怕是不成吧? 他还在纳闷,屋内再度传出声音,“去备水。” 备,备水?书砚盯着门板眼睛逐步睁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没听错吧。 公子让他备水,还说不用这药了……书砚僵硬的垂下眼看向自己手里端着的药碗。 手忽的一抖,差点把药给掀翻了。 他忙端稳碗,忍着心惊往快步离开,一路上勺子撞在碗沿,不断发出铃铛咣啷的声响。 门扉之内,一片漆黑,昏聩黏腻的暗流充斥一室。 窗边落下的稀薄夜色,勉强勾勒出屋内的景象,一切似乎都维持着刚才的模样,吟柔依旧缩坐在椅中,陈宴清在她前方。 唯一不同的是,圈椅的扶手上搭着她的一条腿,而陈宴清宽阔的背脊压低着,巍然的身影投映到墙上,被放大的迫人至极。 撕毁了温文的表象,不留余地的将吟柔整个笼罩,绷紧的左臂撑在她脑侧,而右手垂低着,从手腕开始隐在堆叠的裙衫下。 吟柔难以喘气,艰难张开了唇试图呼吸,可身周充斥的尽是令人昏聩的混浊气息,她勉励抬起头,三公子的胸膛离她极近,胸口一张一抑的起伏像有什么要冲出胸膛。 危险,压抑。 被领口束缚的颈项上早已布满了细汗,喉间缓慢的滚动,每一下都带着汗意渗出,一直滚至衣领处,消失在恪守的边缘,周而复始。 吟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视线太模糊的缘故,三公子低攫着她的目光像是被什么混淆,如同泥沼深不见底,一旦陷入就再难脱身。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如同困在网中,往下还有熊熊烈火围困着她,身上汗意不止,求生欲驱使着她把下颌仰起到至极。 随着脖颈后仰起大片的衣襟被扯开,雪白泛红的肌肤刺进陈宴清眼里,汹涌的暗色顿时翻搅成旋涡,眼尾的青筋撑在皮肤下猛烈跳动,汗水从鬓角渗出。 浓沉粗哑的呼吸声不断喷出,扫在吟柔耳畔,本就是稚嫩的身体,从未经过人事,折磨人的药力退去后,一点点的刺激都足以让她承受不住,鼻头一耸,细细的啜泣。 哭得浑身发颤,搭在扶手上的细腿更是晃的陈宴清眼晕,蛰伏在他眼下的祟念非但没有因为她的哭声消退,反而偾张的更加凶戾。 幸而,理智还在。 陈宴清一言不发的看了她很久,咽下喉间的干涩,敛下呼吸,将手自堆叠的裙摆收回,凝神替她整理裙身。 目光却在一处定住,他缓缓抬眸。 洁白的素衣裳上多了抹原本不存在的红,陈宴清像是被什么 抽打了一下,瞳孔凌厉缩紧。 灵台闷窒。 父亲丧期的第一天,他曾经的姬妾在他手里落了红,而他差点失控。 难纾的郁气盘桓在胸口,陈宴清深吸了口气,继续替吟柔理好裙摆,握上她打抖的脚踝把她的腿放下。 做完这一切,往后退开两步。 吟柔脱力蜷缩在圈椅里,湿透的双眸不聚焦的低垂着,唇微翕着呼吸又轻又细,仔细看上面还有咬破的口子,渗着缕缕血丝,不时响起的啜泣声终于在他冷静下来后,勾起了他的不舍。 脚下迈了一步,又停住,陈宴清握拢身侧的手,指上带着血迹半干时的黏涩,他偏过头,玉色的扳指上也染了红,像是烙出的朱画,沿着指环的缝隙渗入进他的皮肤,烫到骨缝。 应该摘了扳指,他却忘了。 吟柔哭得累了,抬起发软的双臂,自我保护般将自己抱住,脸埋在肩膀处,露出半边挂着泪渍的脸。 “好些了吗?”陈宴清问。 吟柔点点头又摇摇头,凌乱的发丝蹭了一脸,无意识撅起的嘴流露着少女的娇憨。 陈宴清没注意到自己的眸光正一再的放柔。 “公,公子,都备好了。” 书砚磕磕巴巴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打破了短暂的静谧,也驱散了陈宴清眸中的那抹柔色,他凝看着吟柔,思量怎么带她过去。 目光撇过她露在裙裾下的足尖,绣鞋不知何时掉落在旁,白皙的罗袜包裹着一个个小小的角趾,而青砖地面粗粝。 忽然不想让她自己走过去,陈宴清上前打算将她抱起,手掌才从她的腰下圈过,就引得她瑟缩想逃。 背脊紧紧贴靠在椅背里,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方才央求的时候,却不是这样。 陈宴清无端想笑,“你身上需要清理,我抱你过去。” 吟柔迷迷糊糊的听了进去,没有再抵触,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向他,身体也乖乖偎近他怀里。 沾着泪的脸庞贴在陈宴清胸膛,若有似无得轻蹭了下就不再动了,咬了一点下唇在齿间,宛如孤身已久的小动物终于寻到了温暖,却又怕是虚幻,不敢靠近。 书砚屏气凝神紧盯着门口,见门打开,公子抱着宋吟柔出来,脑子轰的炸了开锅,震了片刻,快速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吟柔身上满是汗,被风一吹只感觉冷极了,迷糊间有一双手将她揽紧,穿透衣衫的暖意让她眷恋,就好像母亲抱她在怀里。 吟柔把脑袋都埋到陈宴清怀里还觉得不够,双臂抬起抱住他的脖颈,小心翼翼,眷恋的蹭着。 陈宴清脚步顿了顿,再度往前走。 “母亲……父亲……”吟柔很轻的呢喃,带着些让人心疼的试探和不确信。 陈宴清揽抱着她的手轻轻在她肩头拍抚。 真的是母亲和父亲!吟柔高兴的收紧手臂,把脑袋埋进陈宴清脖颈处,一个劲的重复呢喃,“母亲父亲”。 书砚跟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脸上就写了两个字,放肆。 他瞪直了眼睛,就差上前把人从陈宴清怀里扯出来了。 左等右等不见陈宴清有指示,书砚绝望意识到是公子主动抱的宋吟柔,更是一脸的丧如考妣。 吟柔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在梦里梦到父母,可每次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无论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我好想你们。” 她委屈的小声说,手搂的愈发紧,“不要丢下我。” 陈宴清感到脖颈处有湿意,是哭了吗? 他低下视线,吟柔把脸埋的太严,什么也无法窥见。 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呢喃。 “母亲…父亲…哥哥…玄霖哥哥。” 书砚埋头走在后面,陈宴清没有预兆的停步,他差点撞上去,疑惑起抬起头,明明先前还融和的气氛没有征兆的肃沉下来,四起的压迫感让书砚暗觉不妙。 陈宴清低垂着眸,目光落在宋吟柔脸畔,她最后唤得,是她的未婚夫罢。 冷意自眼底披露,斜照的月色从他身侧扫过,身影被拉长的冷然,俊雅的眉宇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下披露出锋利。 感觉周身的暖意在逐步消散,吟柔追逐着去贴近抱着她的人,感到的却全是不近人情的疏冷。 她茫然蹙紧眉心,怯怕的往外缩。 陈宴清漠然睇着她的动作,扣在她肩头的五指稍做施力,迫人的痛意让吟柔停住不敢再动,慌惧的骇色再次回到她脸上。 这也是陈宴清见过最多的情态。 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她的呓语所影响,陈宴清沉哑下嘴角,极快的将所有多余的情绪收的干干净净。 几步抱着吟柔去到偏室,将人放下便走出了屋子,对书砚道:“把玉荷找来。” 书砚半句不敢多嘴,领了命就往外走。 陈宴清站在廊下,从袖里拿了方洁净的帕子,一点点擦拭两指上的血迹,就像擦去心上的波澜。 有一缕血丝却沁入了白玉扳指里,怎么也擦不去,他细看过去,扳指上不知何时裂了一条极细的纹路。 陈宴清蹙眉回忆,想起那日书砚送来扳指的时候,不小心滚落在地,应当就是那时摔出的裂隙。 如今血色顺着裂隙,深切烙进了玉色里,红的刺眼,像是在嘲笑他,竟妄图想要擦去。 书砚很快就把玉荷带了过来,吃惊看到陈宴清还站在廊下,似乎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 公子莫不是在这里守着宋吟柔?书砚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玉荷神色慌急,紧跟着书砚走上前,“敢问三公子,姑娘在哪里?” 想到吟柔现在的身份,玉荷赶忙想要改口,陈宴清先一步道:“她在屋里,你去照料好。” 玉荷忙不迭点头,推了门进屋。 书砚低声道:“公子,老夫人方才问起你。” “我这就过去。” * 吊唁的人陆续来到陈家,灵堂里哭丧声久久不停,黄纸烧起的火焰扭曲了视线,沉重的死气让人头晕目眩。 陈老夫人哭得心痛难抑,丧子的打击让她难以承受,本就苍老的容态愈显沧桑。 陈宴清顾忌她的身体,让下人扶她去休息。 “我没事。”陈老夫人摆手拒绝。 陈宴清没有勉强,只吩咐人去端了参茶来,又对陈老夫人说:“祖母万不可伤了自己身体。” 陈老夫人心下悲痛,迟迟说不出话,没有那个做娘的能受得了看着自己儿子离世,可她是陈家老夫人,她不能倒下。 陈老夫人深深呼吸,抹去眼泪,平静些许后想起问陈宴清,“方才怎么不见你?” 下人送来参茶,陈宴清接过递给老陈夫人,“父亲故去,二叔远在京师无法过来,我便去了封信告知。” 陈老夫人不疑有他,点着头去接参茶,瞥见陈宴清袖子上的湿痕,“你衣裳怎么脏了?” 陈宴清移去目光,袖摆堆叠的纹理间印着一抹看不出是什么的痕迹,方才他就是用这只手帮的宋吟柔。 指上的血擦净了,遗漏了这一抹稚水。 “哦,约莫是什么时候不留心粘上的。”陈宴清说的平缓,喉根却随着吐字牵扯出干涩。 涩意一直扯到他肺腑里。 * 吟柔已经清醒过来,眸光恍惚的靠坐在软榻上,玉荷在旁收拾她换下来的衣裳,看着上头的血迹眼眶一阵发酸。 姑娘已经承受了家破人亡的伤痛,老天怎么一点也不怜悯她,还要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吟柔木然望着那抹刺目的红,忽然突兀的扯了抹笑,笑意苍白无光。 “姑娘,你别吓我。”玉荷急道。 吟柔缓慢摇头,她是真心想要笑,起码这一步是她想要的,她终于和三公子有了牵扯不清的关系。 只是这关系让她难堪,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吟柔撑着身子起身,腿心牵出的涩痛让她忍不住抽气,额头细细生出汗意。 “姑娘还是在歇会儿。” “不成。”吟柔摇头一点点站起,两条腿还在裙下打抖,小口呼吸了两下道:“所有人都在前院,我若离开太久,一定会让人起疑。” 玉荷还想说什么,吟柔坚持道:“快些走吧。” 去到灵堂外,吟柔走到一侧丫鬟的末尾跪下。 陈宴清作为长子需给吊唁的人递香,抬眸的间隙眼尖发现跪在远处的身影,低垂着头,眼帘也无力垂着,脸庞比方才还要白,裹在素衣的身子荏弱至极,只怕风吹狠一点都能将她吹到。 谁让她过来的。 一股无名的不悦自心下升起,陈宴清招来书砚。 “公子有何吩咐?” “吊唁的宾客多了起来,你拨几个人去接引。” 陈宴清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吟柔,书砚当即领会是什么意思,应声去外面指了两个丫鬟,末了走到吟柔跟前说:“你也跟我来吧。” 公子和宋吟柔之间的事已经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了,书砚直到现在处在震惊中,但他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公子摆明了对宋吟柔不同,他说话都不自觉客气了许多。 吟柔仰起头,看着书砚低声道:“是。” 本就无力的双腿才跪了一会儿就酸软无比,起身时更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陈宴清余光望着这处,看她摇摇晃晃,眉心也蹙折起。 * 陈老爷的棺椁在府上停满七日,于七日后天未亮时起出,送至陈家祖坟下葬,吟柔随着送葬队伍送行。 一路不见天光,只有白色灯笼透出的幽暗光芒,漫天纸钱飘洒,吟柔对陈老爷没有感情,可生老病死的沉重感就像一块重石压在她心上。 等棺椁下葬,回到府上,天也终于拨亮,和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总算将吟柔心上的阴云驱散了一些。 刚想好好缓一口气,卢嬷嬷走过来挡住了她面前的光亮。 吟柔目光一紧,“卢嬷嬷。” 老爷还在时她就没有少尝过卢嬷嬷的手段,遑论是现在,她与粘板上的鱼可谓没什么分别。 卢嬷嬷瞥了她一眼,“跟过我来。” 吟柔揣着忐忑不定的心跟着卢嬷嬷去到如心居,走过月门,远远就看见屋内跪了好些人。 吟柔走近愕然发现跪着的这些人竟然都是陈老爷的姬妾或通房,一个个呜呜哭着抹泪,而乌氏坐在上位,像看蝼蚁一样看着众人。 这个场景与幻境里的如出一辙,乌氏果然打算要将她们发卖,而且比她想得还要快,彻骨的冷意裹住吟柔,瞳孔中印出的全是惊恐。 “还不跪下?”卢嬷嬷冷声说着,在吟柔腿弯处狠狠踢了一脚。 吟柔踉跄跌跪在地,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不了多久三公子一定会知道这事,不会坐视不理。 她按着慌乱,缓缓抬起头,却注意到身旁有个不该存在的人—— 柳知意。 幻境里被发卖的都是没有子嗣的姬妾,那时柳知意并不在其中,怎么回事? 还是说哪里不同了?这一次柳知意没有怀上老爷的骨肉,亦或是月份太小没有发现? “老爷如今不在了,府上也不需要你们,一会儿会有人来带你们离开。” 乌氏轻飘飘的一句话等于判了所有人的生死,哭泣求饶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知道乌氏的意思,离开陈家她们不会有好下场。 “夫人,求求您就看在我们伺候老爷那么久的份上,留我们一条生路。”柳知意神色大慌,哀求着乌氏高抬贵手,目光时不时焦灼看向外头。 乌氏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啼哭的众人,目光划到吟柔身上,狠狠一沉。 那日老夫人撞见她和五郎的事她可听说了,这个贱人迷惑老爷不够,竟然敢勾引她的儿子,她岂能不处置! 她一刻都不能让宋吟柔待在陈家,最干脆的方法就是连同这些姬妾一并处置了,他们要怨就怨自己倒霉,以色侍人,也该是这个下场。 “吵得我头疼。” 乌氏幽幽开口,卢嬷嬷立刻会意,手一招,院里的家丁纷纷上来拖人。 看着她们哭求绝望的样子,吟柔浑身遍布冷意,惊恐后缩,心里祈求着三公子一定要出现。 “母亲这里好生热闹,倒不知是怎么回事。” 轻轻浅浅的声音落来,吟柔用力闭了闭眼,他真的来了。 过了须臾,她抬睫看向那道自中庭走来的熟悉身影,他身后携着的暖阳一寸寸将他心底的绝望驱散。 乌氏没想到陈宴清灰突然过来,脸色微变,挥退拉扯的家丁,和声问:“三郎怎么来了。” “祖母让我请母亲过去。”陈宴清站定在厅中,目光环视过一圈,“倒碰上这事,不知这几人是犯了何事?” 陈宴清的出现对其余人同样是希望,一个个争着哭求,“求三公子不要赶我们出去,我们好歹服侍老爷一场。” 乌氏脸色变得难看,陈宴清早不来晚不来,竟在这关头横插一脚。 她没控制住表情,极不悦的看过去,正对上陈宴清睇来的目光,深眸下一闪而过的冷峻让乌氏心惊。 “不知她们犯了什么错,就要发卖?” 陈宴清说这话等于当面质问乌氏,她怎么说也是主母,难道处置几个姬妾的资格还没有了。 “倒不是犯错,只是她们能待在陈府是因为能讨你父亲欢心,如今他人不在了,自然也不需要再留着添污秽,况且本来也是陈家的奴婢。” 几个姬妾脸色惨白,乌氏的话毫不拿她们当人看待,可无一人敢争辩。 陈宴清未置可否,默了半晌开口道:“父亲尸骨还未寒,就着急处置他的体己人,未免着急了些,在陈家伺候过的,再送去外面也不好听,传出去也有损母亲的名声,而且陈家也不缺几口饭。” “毕竟都是伺候过父亲多年的,拨个院子让她们住着也不碍事。” 陈宴清淡淡说完,看向乌氏:“母亲说呢。” 乌氏怒火中烧,陈宴清以往最鄙夷这些莺莺燕燕,现在倒是来说话,这是要摆明和她对着来了。 陈宴清也不等开口,做主道:“都带下去罢。” 几人死里逃生,对着陈宴清千叩万谢,乌氏脸色铁青,几番忍耐才压下了火气,深呼吸颔首道:“三郎说的也有理,但是这个丫鬟。” 乌氏森幽阴毒的目光射向吟柔,无论如何这个祸水不能留下。 陈宴清不轻不重的呼吸,看似没什么情绪,一旁的书砚却清楚,这是公子不耐的表现。 公子哪里是为那几个来。 方才他准备去带走宋吟柔,正巧见卢嬷嬷把人带走,赶紧就去禀报,公子正与表公子在谈事,撂下人就过来。 “您成日烧香念佛,我以为修的是菩萨心肠,却连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没修成?”陈宴清没有情绪的看过去,可话里的讥嘲无需多言,已经是溢于言表。 乌氏脸上的平和彻底维持不住,攥着佛珠的手死死掐紧。 卢嬷嬷见状忍不住出声,“三公子这是什么话,夫人不过处置一个丫鬟,竟被你说的如此严重,夫人到底是陈家的主母,您的母亲。” 她话里夹着打压的意味。 “你是在与我论尊卑。”陈宴清掀起眼帘。 怒不自威的一眼让卢嬷嬷的冷汗直冒,深低下头,“老奴哪敢。” “即是论尊卑,下人顶撞主家是何罪?” 卢嬷嬷大惊失色,三公子竟是要问责她,就连吟柔都是一惊,轻抬起眼帘,望向陈宴清冷峻的侧颜。 她从未见过三公子这般疾言厉色,甚至为她与乌氏公然相对,心弦没有预兆的颤缩。 卢嬷嬷求救般看向乌氏,“夫人,老奴真不是有心。” 乌氏哪曾想他如此不留情面,如 今老爷已经去了,商会又彻底到了他手里,等于陈家是他说了算。 恨怒填在胸口,偏偏还要咽下气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卢嬷嬷好歹伺候我多年。” 陈宴清颔首,“即是伺候您的,我也不会不顾念。” 他停了片刻,启唇冰冷吐字:“跪下,掌嘴。” “三郎。”乌氏惊急出声。 陈宴清打断她,“您该知道,若依照规矩,就不是掌嘴那么简单。” 乌氏一下噤了声,卢嬷嬷脸上早就失了血色,若真按规矩,是要仗责的! 院里其余下人一个个把头垂底,心里忐忑,就是书砚此刻都不敢大喘气,余光瞥见被勒令跪着的吟柔,才明白公子为何会这么动怒。 “我不想说第三遍。”陈宴清睇向卢嬷嬷,“跪下。” 凌厉了的声音,卢嬷嬷煞白着脸跪下,咬紧牙关,抬手朝自己的脸扇了一把掌。 陈宴清不说停下,她根本不敢停,一下接一下抽着自己的脸。 清脆响亮的掴掌声,响彻庭院。 第26章 第026章“爽吗?” 十几个又狠又的巴掌下去,乌氏脸色铁青,这几个巴掌跟打在她脸上有什么区别! 她娘家是乌氏一族的旁系,在族中地位就不高,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取代先夫人当上了陈家主母,可她在陈宴清面前依旧直不起脊梁! 乌氏狠狠看着自己掌掴自己的卢嬷嬷,恨意蒙目。 “停吧。”陈宴清淡声道。 卢嬷嬷哆嗦着放下手,两边脸早已被打的高高肿起,嘴角红紫破口,头发也打乱了几缕,往日的嚣张气焰再不见一点。 “这次便罢,日后行事引以为戒。”陈宴清甚至没有正眼去看她,浑然的上位者气势已经足够让人畏惧。 卢嬷嬷低伏下打着抖的身子,“奴婢谨记三公子教诲。” 陈宴清将目光移到乌氏身上,“想来也无其他事,我就不打搅您了。” 乌氏手气的发抖,掐着指尖挤出话,“也好。” 陈宴清走至吟柔身前,微停下脚步,“还愣着干什么?” 吟柔也不管乌氏如何火冒三丈,忙拢住裙身站起,随着陈宴清离开。 身后,乌氏将手里的佛珠狠狠掼到地上,卢嬷嬷如哭丧般哀嚎,“夫人,如今老爷才去,他连面上的敬重都不做了,日后又岂会将你放在眼里。” “够了!”乌氏蓦地一喝。 卢嬷嬷当即噤声,不敢再说,乌氏眼里充斥着怒气,陈宴璘这时候疾步跨进院子,扫了一眼,劈声问:“人呢。” 他听闻母亲要处置父亲原先的人,还有宋吟柔也被带了来,立刻就赶过来,莫不是已经被拉走了。 陈宴璘焦灼质问:“母亲怎么处置她们了!” 乌氏本就在气头上,见他行色匆匆,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宋吟柔而来,一拍桌子骂道:“混账!” 陈宴璘不想顶撞母亲,耐下性子说:“母亲好好的为什么做这事。” “为什么?”乌氏冷笑,“难不成等着你给我捅出篓子?” 陈宴璘目光微凝,莫非母亲是知道了什么? 卢嬷嬷眼看母子俩要起争执,连忙打圆场,“夫人消消气。” 又对陈宴璘解释:“公子有所不知,方才三公子来显好心,把所有人给带走了,还顶撞了夫人。” “陈宴清?”陈宴璘反问,眼睛锐利眯起。 他那看似温良,实则最为凉薄的三哥又怎么会管这闲事,一个早就深埋心底的怀疑的放大。 那日他追着宋吟柔到宣鹤堂就没了踪迹,还有灵堂外,他本要追上去,又被横杀出来的书砚搅黄,而宋吟柔分明起了药劲却在消失一趟,再出现后又安然无虞,而那次,陈宴清也同样不在。 种种迹象都指向陈宴清! 这一次,陈宴清又快她一步,看似好心救下众人,其实目标只有一个吧。 那宋吟柔的药,是不是也是他给解的,该不会两人已经有了苟合? 至极的妒怒猛地在心口窜起。 一定是!他以为陈宴清不近女色,到头原来全是伪装罢了! 陈宴璘阴沉着脸往外走,被乌氏喝住:“站住。” 乌氏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如今那个宋吟柔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老爷死了,陈家大权都到了陈宴清手里,要是不做什么,就真没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了。 她走上前对陈宴璘道:“跟我去见你祖母。” …… 吟柔埋头跟着前面那到颀长的身影,其实三公子走得不快,奈何她步子小,还是跟的有些吃力。 零零碎碎,忽轻忽重的脚步声磨着陈宴清的耳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干脆停步转过身。 吟柔一个劲的走,冷不丁看他停下,显些收不住脚撞上去。 脚步停在离陈宴清只有半步的距离,脑袋正对着他的胸膛,鼻端轻易就嗅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脉脉缕缕,等她惊觉想要退开,这股气息已经将她包围。 那日的记忆像潮水涌来,她是怎么央求他,又是怎么被他放到椅中,握起脚搭在扶手上。 吟柔身子里像丢进来一把火,烧的她浑身发烫,闭紧眼睛想要驱散念头,奈何记忆早已经根深蒂固,越不想想,越是清晰。 臊意似火舌慢燃,自眼下烧出的红晕汇聚到耳垂,嫩红的像是要滴血。 陈宴清居高临下,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无形的火好似隔空燎进他肺腑。 他调息按下这股邪火。 冗长的呼吸声落在吟柔耳畔,烧烫的思绪被浇熄,三公子可是在生气? 她局促捏住手指,应当是的,她今天又给他添麻烦了。 至于那份生涩的怯臊该是属于两心相投的男女,于她则显得多余,吟柔眼底闪过苦涩,小心翼翼收起情绪,退了一步欠身道:“多谢三公子相救。” 陈宴清眼中的温度随着拉开的距离淡了下去,她知道规矩他该满意,可怎么他感觉不到松快,反而…… 幽邃的视线睇过吟柔怯缩的双手,想扼住她的手把人抓回来。 眼神忽暗,又恢复清明。 陈宴清知道这念头有多荒唐,所以他需要克制。 不再看宋吟柔,递了一眼给书砚,“你带她去十方阁。” “那之后若是…”书砚不确定的问,担心乌氏不罢休再想来带人。 陈宴清只道:“不必管。” 书砚一愣,吟柔也下意识去看他,不必管的意思,是说无论谁都不必管么? 心脏无预兆的收紧,吟柔不敢去深想,把所有念头按下,跟着书砚离开。 * 丧事结束,府上商会皆有一堆事要处理,陈宴清在宣鹤堂伏案忙着,陈老夫人派人找到了过来,“三公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桑嬷嬷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嬷嬷,陈宴清对她也客气,颔首应道:“烦请嬷嬷去回话,我一会儿便过去。” “欸。”桑嬷嬷应声退下。 陈宴清处理完手里的账目,起身往陈老夫人住的瑞福苑里去。 陈老夫人的精神面貌依旧不佳,靠在罗汉床上支着额闭目养神,听下人通传说陈宴清来了,悠悠睁开眼,“三郎来了。” 丫鬟搬了张椅子放到老夫人身边:“三公子请坐。” 陈宴清掀袍落座,“祖母身子可还好?” 陈老夫人颔首:“还好。” 祖母忽然寻自己,多半是乌氏往这里来过,陈宴清也不急着,等老夫人自己开口。 陈老夫人沉默半晌,叹声道:“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他膝下又只剩你和五郎两个儿子,我知道你们自小就不亲近,但终归是兄弟齐心才能齐力断金,你说呢。 ” 陈宴清沉吟颔首,母亲离世的早,他可以说是由祖母一手带大,所以他不能不敬。 “我知道你对乌氏有芥蒂,我也不喜她。”陈老夫人是西玉关总兵之女,高门出生,怎么会看得起乌氏这样靠心机手段爬床上位的,可如今她已经是陈夫人,陈家主母,就该要给她体面。 陈老夫人暗叹着,看向陈宴清,“早前定下五郎去两江的事,我看先搁置了吧,现在还在孝期,若是他这时候离开,外头该怎么传。” 陈宴清点头答应,“好。” 父亲离世的突然,这桩事即便祖母不提,多半也要搁置。 陈老夫人攒紧的眉头放松开,握住他的手轻拍,“日后陈家就靠你来撑起了。” “祖母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陈家百年的基业没落。” 听得陈宴清应允,陈老夫人眼含宽慰,接连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陈宴清又陪着陈老夫人坐了一会,两人说着话,陈老夫人想起问:“我听闻乌氏要处置你父亲后院的人。” 陈宴清神色不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出去也只会添点茶余饭后的笑柄,我撞见就给阻止了。” 陈老夫人点头,“乌氏太善妒,也不容人。” 陈宴清不置可否。 陈老夫人说着又道:“不过那个叫宋吟柔的丫头,我觉得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陈宴清不疾不徐的开口:“祖母这话有失偏颇,你知道五弟是什么做派。” 想起陈宴璘随了他父亲的荒唐性子,陈老夫人就一阵叹气,可人都是有偏向的,遑论还是自己的孙子。 “祖母一向菩萨心肠,别为这些是操心了。”陈宴清适时开口。 陈老夫人看向她,目光里是问询的他意思。 “五弟虽然不用去两江,可总要管些事,乡下的田庄的管事年事也高了,干脆就让他去田庄管着,至于宋吟柔。”陈宴清默了下,“若放出去,难保五弟不会做什么,反倒麻烦,早前她在十方堂抄过一段时间的经文,我看就让她继续待在那里,日日抄经也好让她懂些佛理,有所参悟。” 陈老夫人岂会料到陈宴清这番话里的私心,想了想点头说:“就按你说的吧。” 离开瑞福苑,陈宴清迈步往前院去,陈宴璘自路旁走出挡在他身前,嘴角似笑非笑的扯着,眼里是一片阴鸷。 陈宴清不疾不徐抬眸看向他,“有事?” 一想到陈宴清或许已经碰过宋吟柔,陈宴璘就止不住的生怒,讥讽道:“三哥面泛春光,可是尝到好事了。” “父亲过世,府上无人不悲痛,五弟怎么会觉得有好事。”陈宴清回视着他,眼中逐步射出的威势顷刻压过陈宴璘,“慎言为好。” 陈宴璘怒极咬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宋吟柔的事,你碰她了吧。” 陈宴清从未将陈宴璘放在眼里,但从他口中听到宋吟柔三个字,一股无名的怒火以极快的速度升起,“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慎言,还是你觉得去管田庄太过轻松,那就照旧,去两江。” 陈宴璘关节握得咔咔作响,然而他现在根本没有跟陈宴清作对的能力。 “你就不怕传出去?衣冠楚楚的陈三公子,父亲刚过世就和他的姬妾搞在一起。” 面对他的污言秽语,陈宴清置若未闻,迈步擦过他离开。 陈宴璘怒极,眉头狰狞抽跳,是,就是说出去也根本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他盯着陈宴清那张高风峻节的脸,阴恻恶劣的问:“爽吗?” * 八月转到九月,天也不再那么燥热,等到傍晚太阳落山,还能感觉到一些凉爽。 吟柔坐直身子,将面前抄好的一摞经文仔细叠好,又将毛笔洗净挂在笔架上,做完一切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起身走到窗子前稍作休息。 庭院中的木槿昨日还含着苞,今天就全开了,粉白交错的花瓣摇曳花香幽然。 吟柔瞧着只觉心情舒畅,一双乌眸微亮,嘴角不自觉含笑。 玉荷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抽空来看她,难得见她眼含笑意,也高高兴兴问:“姑娘何事那么开心?” 吟柔怔然回过神,抬指碰了碰自己微弯的嘴角,仔细回想,她来到陈家后无一日不是诚惶诚恐,似乎从没有过发自内心的笑。 陈宴璘已经离府去了乡下庄子,乌氏亦没有在找过她,她只需日日在十方堂抄经便可,这里俨然成了一方可以庇护她的天地。 吟柔看着玉荷的笑脸,又加深了笑容,“院里花开了,我瞧着欢喜。” 玉荷回身看了眼,点着头说:“确实好看。” 说罢连忙将怀里藏的两个橘子拿出来,“姑娘看。” 黄澄澄的橘子饱满个大,看着十分诱人。 “我特意给姑娘拿来的。”她一股脑塞到吟柔手里。 吟柔抱着两个橘子,鼻端不可抑制的发酸,她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只有玉荷还会时时牵挂着她。 “姑娘怎么了?”玉荷瞧她不知为何眼里含了泪,连忙关切问。 吟柔轻轻摇头。 “姑娘可是还担心夫人会寻你的麻烦?”玉荷觉得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宽慰说:“姑娘别怕,不是有三公子吗?他一定护着你。” 听到她说三公子,吟柔目光轻怔,眼里尽是茫然无绪,其实那日之后她就没有见过三公子,每日也只有书砚会过来一下,甚至她都不敢想起三公子,因为一想就是铺天盖地的困窘。 “我看…三公子对姑娘很是在意。”玉荷是大咧咧的性子,说这事时也放低了声音。 毕竟她也知道这是不能见光的事。 “不会的。” 吟柔说的很轻,眼中的茫然换成笃定,三公子不过是不得已才出手管她,他若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只怕会离她远远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漫绕着她的心房,吟柔暗暗摇头驱散,本来就是她选择走到的这一步,就算三公子讨厌她,也是应该的。 “我怎么觉得就是。”玉荷瓮声瓮气的反驳,经过她的观察,还有三公子一直以来对姑娘的态度,若说不在意,那时怎么也不可能的。 “我进府时日也有些时日,从未见过三公子对谁的事如此操心。”玉荷头头有道的说着,眼睛一转,靠近吟柔轻声说:“若是姑娘能与三公子…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你,快别胡说。”吟柔心跳的极快,声音不流利的阻止她往下说。 若说早前她还会因为那个幻境而抱着些希冀,可现在一切发生的都与幻境有偏差,总之,总之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子。 玉荷被斥了声也不敢再胡言,毕竟姑娘的身份和三公子犹隔着天堑。 可三公子对姑娘的另待是有目共睹的,玉荷想了想道:“姑娘说不定能求三公子为你消了奴籍。” 若消了奴籍,她就能成为自由身,就可以离开陈家,有机会为父亲鸣冤,吟柔攥紧因激动而发抖的双手。 没错,她不能只求这一方天地的安稳,她还有事要做。 离十方堂不远的二层小楼上,陈宴清站在窗棂后,身影青松挺拔,半垂的目光遥睇,少女的身影本就被夕霞笼罩至朦胧,落进他眼里愈显迷蒙。 “公子。”书砚的声音伴着叩门声响起。 陈宴清随手放下了支窗的竹竿,将那身影隔绝在外,启唇道:“进。” 书砚推门进来,“商会那里又派人来请了,公子前两回拒了没去,我看他们是真的急了。” “公子可要再晾晾他们?” 依他看,就该让那帮趋利避害的老东西知道知道厉害。 陈宴清淡道:“备马车罢。” * 暮色悄临,长街上的酒楼茶肆生意正盛,攘来熙往,一片繁闹景象。 青锋驾马停在吉盛楼外,书砚随着陈宴清走进楼内,楼里的伙计认得陈家马车,早早出来相迎,躬着腰笑道:“三公子请进。” 吉盛楼是西玉关最大的酒楼,前后连通着共有好几间楼,最深处的一品香修的最高雅,进去也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楼已经食客满座,楼上则已经清了出来,只为给雅间里的商会东家腾地方。 而此刻众人都在等着陈宴清。 门被推开,见陈宴清走进雅间,一众不论是比他年长还是经商多年的老东家,纷纷堆笑与他打招呼。 “三公子可算来了,我们已经备好了酒菜,只等你来。” 陈宴清信步走到主位空置的位置坐下,含笑看向众人:“近来府上事务多,分身乏术,来得迟了,还望诸位莫怪。” “哪里哪里。”茶行的东家连连摆手,“三公子抽身过来,已经是我们的荣幸。” 陈老爷离世的突然,五公子又去了庄子上,谁不知道现在陈家是陈三公子当家,想要靠着陈家这棵大树,那就要靠着三公子。 之前的事他们皆心虚的很,已经诚惶诚恐了多日,只要陈宴清能来,对他们来说都是恩典。 “我这就让人传菜。”坐在席末的年轻男子起身说。 绸缎行的东家笑着向陈宴清介绍,“这是我远房侄儿梁宋,以后还要三公子多抬举。” “见过三公子。”梁宋局促遥一拱手。 陈宴清抬掌制止,“无需见外,既然是梁掌柜的侄儿,在座想必都会帮持。” 梁宋连连点头,两人年岁相差不多,他却远及不上陈宴清骨子里头属于上位的从容,俨然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菜肴很快送上来,一同入内的还有数名穿着软纱衣的舞姬,料子少得可怜的软纱裹住窈窕身段,一步一曳皆是让人心猿意马的风情。 梁宋示意几个舞姬上前伺候,其中姿色最好的一个朝着陈宴清而去。 其余几个东家见状面色纷纷有些不对,梁掌柜更是拉过梁宋劈头问:“谁叫你安排的。” “怎么了?”梁宋一脸茫然。 梁掌柜气急,也怪他忘了提,他压着声道:“三公子不近女色!” 过去摆酒局,他们免不了有姑娘陪侍,三公子不忌讳他们怎么样,自己则从不会碰,这是默认的规矩。 果不其然,就听陈宴清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 “退下。” 面染魅色的舞姬尴尬停在厅中,梁宋忙示意她眼色。 舞姬退回到厅中起舞,梁宋则讪讪朝陈宴清赔礼,“三公子。” “无妨。”陈宴清打断他,“别扫了你们的兴。” 梁宋看他面上不见有怒,才松了口气,坐回到位置上。 众人也笑说着揭过了这头,相互推杯换盏,谈论商会的事务,正事谈过也已经是酒过三旬,几个东家酒意醺然,各自揽着身旁的舞姬交颈附耳,雅间里灯影氤氲流转,气氛也透出靡靡。 唯独陈宴清端然独坐,如常的与人交谈,对眼前的香艳视若无睹,偶尔饮一口酒,举手投足自带着清风温雅,仿佛与其他人置身两个天地。 在他眼里,这些偎贴在一起的男女,就是两具被最低等欲望操控的躯体,他鄙夷厌恶,却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方才那舞姬还摇曳着身段翩翩起舞,目光时不时流转到陈宴清身上,她见过太多男人,一开始端的君子,后面还是不一个比一个荒唐,她可不信真有男人能美色当前而无动于衷。 几个东家借着向陈宴清敬酒,他饮的不多,但都会客气的端起杯盏,修长的指骨拈着玉瓷盏,过分隽美的容貌如明月清风,舞姬心思微荡,若是能伺候这样的男人,让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水袖扬动,舞姬灵动转着舞步,有意无意的靠近。 陈宴清只是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脂粉香就已经生厌,轻掀眼帘,视线越过半举的杯盏睥向舞姬。 眼里噙着的不耐与他温润的外表相去甚远,寡凉警告的一眼让舞姬顿感畏意,哪里还敢造次。 陈宴清淡淡收回目光,脑中晃过一念,如果朝他走来的是宋吟柔。 毫无征兆跳出的念头,快到甚至来不及按下,就在他脑中勾出了画面,是宋吟柔呜咽攀住他脖颈。 陈宴清端着酒杯指倏然收紧。 耳畔调笑声放大,他隔着这些声音,恍惚又听见宋吟柔蹭贴在颈边时发出的弱叹,以及在他手下哭。 陈宴清眼里快速爬过暗色,扣在指节处的扳指无端发烫,灼进的指腹,他缓慢移去目光,线紧盯着那枚扳指,白皙的玉色下的一缕红提醒着他那夜被裹的湿柔。 第27章 第027章舌头搅进她口中 陈宴清一压嘴角,仰头饮下杯中酒,酒水淌过的喉咙反烧起一路的火舌。 烧进他肺腑,烧起他心底最原始,也是他最唾弃的欲。 陈宴清想如往常一样,将这不该有的可笑欲望压下,本该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却适得其反,也许是多饮了酒的缘故,那股火怎么也熄不灭,反而越烧越凶烈。 陈宴清垂眸拈着空了的酒盅缓缓把玩,眸中浮着怒极所致的笑。 * 从吉盛楼离开,书砚就感觉到陈宴清心绪不佳,他阖眸靠在马车的软垫靠背上假寐,眉心始终沉锁。 书砚猜不出是什么所致,莫非是方才几个商会的东家有哪句话触怒了公子? 思忖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停在了陈府外。 “公子,到府上了。”书砚小声提醒。 陈宴清睁眼,起身走下马车。 已经是深夜,府中一片悄寂,走在园中的石径上除去脚步声,只有鸟雀的啼声,清啼声在夜晚犹显得空灵旷远,将陈宴清混乱的思绪抚平不少。 夜风穿林拂来,也带走了些许酒气和燥意,深暗的眸随之恢复清明。 踏上往萧篁居的岔路,瞥见十方堂的方向亮着烛,漫出的灯影如无形伸出的钩子,绊住了他脚步。 月影下的十方堂镀着层氤氲朦胧的光,这个时候,除了宋吟柔,不会有别人在里面。 那股才消散的邪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苏,爬出他的肺腑,抓上他的理智。 没有什么人可以这样影响他,宋吟柔纵然美极,也有着让人对她生出爱怜的天赋,但也仅此而已。 可现在,他却因她一再乱了心念,一切的异常总有缘由,只要找到根源,他就可以连根拔除。 书砚见陈宴清忽然停下,心里疑惑,“公子。” “不必跟来。”陈宴清丢下话,步子沉沉往十方堂迈去。 …… 推门声在安静的夜晚犹显突兀,吟柔背着身站在书架前整理经文,冷不防听得门被推开,被吓了一跳。 慌转过身,看到久未见过的陈宴清出现在门边,慌乱来不及消下,心脏愈跳快了几分。 陈宴清迈过门槛,带进了一阵微凉的夜风,吟柔不禁缩了缩身子,声音也似风细柔,“三公子。” 从贝齿咬出的字似乎带着她独有的气息,自菱唇滑出,落进陈宴清耳畔。 仿佛给他心里的火添风加柴。 陈宴清缓慢呼吸了一下,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 吟柔乌睁的眸轻眨了两下,不自然的避开陈宴清审视。 玉荷走后,她就一直在思索,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讨好三公子,能让他帮自己,这是万万不能说的,吟柔咬住唇瓣,胡乱寻着借口,“我睡不着,便想多待一会。” 陈宴清怎么会分不出她是不是说谎,眼睛不敢看他,脸颊都红了,嫩生的唇瓣被咬在白皙的贝齿间,落下深深浅浅的印记,像是被蹂\、躏。 审看的眸色逐步在她身上走过,变得浓沉。 吟柔前一刻还觉得这夜风有些冷,此刻裸露的肌肤就莫名感到一阵热意,就像火点子落在身上,起初是一点热,而后向着周围扩散。 吟柔茫然抬眸,兔子一样的眼神,无辜、澄澈。 就如陈宴清所想,她可以轻易激起人心底爱怜,同样,也能勾出最阴鄙的劣根。 吟柔看到他蹙折的眉宇,心口惴惴的 跳,三公子的眼睛就像会剖开人心的刀刃,每每被他看着,她就感觉自己的心事藏不住半分。 先前的几次,已经让她尝到了三公子可以有多冷漠,她只道自己应该时趣,可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来摆脱奴籍。 两股念头在脑中纠缠拉扯,屋内不知不觉充斥了两人的气息,吟柔闻到一丝酒气,三公子是饮酒了吗? 再度大着胆子望去,那双漆眸比以往还要暗一些。 吟柔思绪飞快转动,心脏也随之凝缩,往日她能见三公子的机会不多,不可以放过。 无论心里怎么催,脚尖却难以迈出,她怕对上他冷冽的神色,一想到她心里的勇气就缩回不见。 几番捏紧指尖,才终于迈出步子。 她一步步靠近,走得极慢,裙下的影子被拉长着,先一步融进了陈宴清的影子里,一寸寸如同被他吞噬进身体,难言的燥灼偾张在胸口。 让陈宴清口干舌燥。 吟柔好不容易站定在他身前,仰起脸庞小声问:“您可是喝酒了?” “一点。”他答。 吟柔紧张的呼吸都在颤,“那,三公子不如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熬碗解酒汤来。” 张张合合的唇瓣不时碰在一起,粉舌若隐若现,像是故意在勾人眼。 陈宴清眼眸稍眯,似在分辨到底是不是。 吟柔久等不到回话,干脆心一横,自作主张道:“我现在就去。” 她快跑出屋子,站在廊下平静了好一会儿,定下心神往就近的小厨跑去。 担心陈宴清会离开,她熬了解酒汤又急忙跑回来,推门进去时还在喘气,见陈宴清靠坐在圈椅中,松出一口气,还好还在。 “三公子,可以喝了。” 屋内蜡烛已经烧过半,烛光微弱照在陈宴清脚边,身影则融在暗处,吟柔走近才发现他闭着眼,是睡着了吗? 轻手轻脚的放下汤盅,试探着小声唤:“三公子。” 见他没有反应,吟柔脑中闪过千万种念头,终是下定决心,抬起瑟缩的指一点点朝着他探去。 发颤的小手在半空中被握住,吟柔吓得差点叫出声,缩紧瞳孔看向缓缓睁眼的陈宴清。 “你在干什么?”陈宴清目光瞥过掌中无力蜷起的小手,缓缓移到吟柔脸上。 漆黑沉暗的眸子仿佛无底的深渊,看不出清明与否,也看不出喜怒,吟柔整个心悬空,张张嘴又闭上。 那抹粉嫩的舌映入陈宴清的眼中,又在下一刻藏匿无踪,不是故意勾人又会是什么? “我问,你在干什么。” 每一个字都被放得极度缓慢,磨着吟柔的耳根,不是拷问,却胜似拷问。 让她好不容易才建设的心理变得岌岌可危,从纷乱的心绪里找出一缕冷静,“我见三公子睡着,担心你着凉,所,所以。” 这解释她自己都觉得无力,失声抿紧住唇瓣。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下不为例,好自为之。”陈宴清攫紧着她泛泪的眼眸,“怎么就是不听?” 严厉的逼问让吟柔坚持不住,想说自己会听,可若是如此说了,她一定再没有机会,“我,我…我心悦三公子。” 从喉咙里艰难说出的几个字,冲破了拦在心口犹豫和退缩,也彻底堵了后路。 她知道自己不对,可已经没有办法。 “心悦?”陈宴清反问,眸光微妙。 心悦他,所以口口声声唤得旁人的名字? “是,自我到陈家后,三公子便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渐渐的我便,我便。”吟柔很轻的说着自己也分不清真假的话,嗓子越来越无力,干脆抿住唇,用另一手轻捏住陈宴清的袖摆,重复最初的话,“我心悦三公子。” 还敢撒谎,陈宴清这时就应该将人丢出去,握着她皓腕的手掌却逐渐收紧,手背上的经络凸起着,指腹缓慢碾磨。 不断缚紧的力道让吟柔吃痛,她以为三公子会甩开她的手,却没有,鼻息间还可以闻到粗重的酒气。 吟柔攥着他衣摆的两根细指一点点揪紧,强忍着羞耻,泪盈盈的低语:“那日我身中烈药,身子已经被您碰过。”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您,更不奢望别的,只求,只求在您身边。” 一个个字眼,携着温软香气,不断往他感官里钻,扯开他的理智,被酒劲催着的欲望寻到缝隙,迅速攀升。 小姑娘从前不会用敬称,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抵就是从对他起了目的,用了心机开始。 每一桩每一件都犯了他的底线,陈宴清已经懒得去看她揣着心思的眼睛,沉沉的眸子攫着她张张合合的菱唇,脑中蹦出陈宴璘问他的那个问题 ——爽吗? 混搅的暗欲顷刻吞没掉理智。 他告诫过她很多次了,非但不知收敛,还越来越过分,是仗着他的纵容么,还是觉得他一定会被她引诱,陈宴清盯着她唇瓣的眸子爬满了危险,攥握着她的细腕手施力一带。 吟柔猝不及防整个人失了平衡朝他跌去,眼看身子坠地,腰枝被陈宴清探来的手掐握住,隽美的脸在眼前放大,双唇被封住。 吟柔脑中炸开似的空白了一瞬,三公子是在吻她吗?如果不是唇上灼烫的温度,她都要以为是幻觉。 冗长的一声呼吸贴着她的唇响起,同时唇瓣被挑开,吟柔从未与人这般过,本能的闭紧双唇。 下颌被扣住,微微一捏,她就张开了唇瓣,滚烫的舌随之欺进她口中,纠缠住她的舌头。 吟柔不知道亲吻是不是就是这样,彼此唇舌纠缠,涎液交汇,轰然的羞臊让她忍不住怯缩。 起初她还能缩逃,很快她就逃无可逃。 口中全是三公子气息,舌头被他搅得发麻,麻意一直漫进舌根,沿着脉络走便全身使得她整个人都无力发软,脑子晕晕乎乎的不能思考。 从最初的无措,到慢慢适应,配合着回应。 陈宴清粗沉的呼吸与吟柔细弱的气息缠在一起,一强一弱,竟然意外的融洽。 “唔…”吟柔喘不过气轻溢出声。 百转千回的吟声刺激着陈宴清脑中的弦,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粗哑失控,也知道他此刻吻的有多昏聩上瘾。 他违背他二十来年的原则,成了他最唾弃的那类人。 陈宴清掐着吟柔的下颌,吻得愈发凶猛,带着发泄的狠意。 直到尝到一丝铁锈味,才蓦然从昏聩中惊醒,缓缓松开扼在她下巴上的指往后退。 白皙小巧的下巴上印着指痕,红肿的唇瓣破了细小的口子,血丝印在唇上,陈宴清盯看着,眉头沉沉跳动。 良久,他闭上眼,将身体后靠近椅背。 紧迫在吟柔周身的气息也慢慢退散,她终于可以呼吸到空气,深深喘吸了一下,混沌的脑中灌进缕缕清明。 唇上的痛麻提醒着她一切不是幻觉,三公子失控吻了她。 吟柔阖紧的眼帘重重颤了颤,脑中又是一阵晕眩,好不容易才稳下心神,睁开眼睛。 湿潮的眼眸望出去是一片模糊,只看到陈宴清阖眸后靠在椅背中,没注意到他太阳穴处狰狞跳动的青筋。 口中还残留着酒气,是因为喝醉了,才如此的吗? 若不然,他一定只会冷冷的训斥她,要她知道分寸。 “你下去吧。”陈宴清阖着眸开口。 嗓音不复清润。 低哑粗沉的像压紧着什么,不能释放。 吟柔失落垂下眼,果然是这样,不过她终于又跨进了一步不是吗? 她自我宽慰着,扯了扯嘴角,不知是不是嘴唇被碾伤的缘故,她觉得好疼,心口也苦涩极了。 小心翼翼的开门声,关门声,屋内恢复到安静。 可太静了,静的陈宴清甚至还能听到,宋吟柔被他吻得不能招架时的呜呜咽咽。 额侧经络跳动的愈发凶蛮,喉骨狠狠滚动,衬的清隽的面容有一丝狰狞。 * 初秋的清晨,风里已经带着凉意,吟柔不习惯西玉关的气候,在江南这个时候还暖和。 她掩了门窗在屋内抄经,光影透过窗子 的花格落下,斑驳洒在宣纸上,一如吟柔纷乱的心。 自那夜后,已经过去了几日,三公子再没有来过这里,有了那个吻,那样的接触,她应该心安,可三公子冷然的态度,让她就像被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到实地。 心越乱,写出的字就也越乱,吟柔停下笔,摇摇头摒除杂念,接着继续写。 直到晌午,感到肚子饿了,她才站起身往外走。 吟柔走出十方堂,沿着小径往后厨的方向去,听到有脚步声朝这里过来,她让步到一旁,想等对方先过,脚步却停在了她跟前。 “几日不见,吟柔妹妹可还好?” 吟柔抬头对上柳知意似笑非笑的双眸,那天她是怎么中的药,仔细一思索就知道缘由了,从一开始她就是有目的接近,为了算计她,而她还真真切切当她是好意。 吟柔只觉得心寒,更想不通柳知意为什么要帮陈宴璘。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她们井水不犯河水。 吟柔低头说:“见过六姨娘。” “妹妹这声姨娘可真是高抬我了。”柳知意也不再假装面善,目光怨妒盯着吟柔。 她们这些姬妾如今都被安置在一方院子,和困死了没什么屈别,若不是她还知道讨好乌氏,日日陪着诵经,连那院子都出不去。 可宋吟柔到好,置身事外,连乌氏都管不到她。 她凭什么处处能占到最好!就连五公子也只挂心她! 吟柔无意与她纠缠,欠身道:“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径直从柳知意身边走过。 柳知意眼里透着恨,原先她还对吟柔有歉疚,如今这些歉疚全都被自己的嫉妒摧毁,注意到远处有两个如心居的丫鬟,她目光一动,背过身装作在与人对话—— “吟柔妹妹,你怎么可以如此大胆。” “五公子岂是你攀附的上,竟还想着等他来救你。” “傻不傻。” …… 如心居里气氛沉肃,乌氏铁青着脸坐在罗汉床上,卢嬷嬷在旁一个劲的出主意,看到柳知意进来,乌氏凌厉的目光射向她:“我有话问你。” 柳知意连行礼都来不及,屈膝跪地道:“不知夫人要问什么?” “你方才见过宋吟柔?她与你说什么了?” 柳知意低垂的美目里是得逞的精光。 “这……”她犹犹豫豫的抬起头,说话吞吐。 乌氏一拍桌子,“说!” 柳知意吓得一抖,装出不敢隐瞒的样子,将事情和盘托出,末了还假惺惺道:“妾身想宋吟柔也是一时昏了头,还请夫人息怒。” 乌氏哪里能容忍这等事情,当即道:“去把人给我带来。” “夫人消消气。” 上次那十几个掌掴卢嬷嬷可还记得,哪敢就这么去十方堂带人。 “夫人莫忘了三公子。”她低声提醒。 乌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扭曲难看,那个贱婢都把主意打到五郎头上了,难道要她当不知道! “夫人万万不能再和三公子起冲突。”卢嬷嬷想了想,靠近她耳边阴恻恻说:“过几日您不是要与老夫人一起去寺里替老爷供长明灯,三公子只怕也会去,到时奴婢再寻个法子,将人处置了。” 乌氏转头看向卢嬷嬷,卢嬷嬷那双刻薄的吊梢眼里含着狠毒,“夫人且安心罢。” * 又过了几日,吟柔实在坚持不住,去了萧篁居。 等站在月门下,心就快跳了起来,缩在裙下的足半晌不敢迈进去。 书砚从正屋出来,看到月门下有人,还在想是谁,等走近看清,脸上的神色一下变得微妙,嘀咕问:“你怎么来了。” 吟柔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去,听得书砚的声音,乌眸仓皇缩紧,抿唇道:“我想见三公子。” “公子这几日都不在府上。” 吟柔诧异看向他身后,竟是不在吗? 书砚说起这个,表情比她还纳闷,公子极少会宿在外头,除非真的商会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事,可这都一连几天了。 “那,三公子可说什么时候回来?”吟柔问。 书砚摇头,他哪能知道,如今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公子的心思了。 尤其是关于宋吟柔的事,书砚转念想到公子就是那夜去过十方堂后开始宿在外面的,他立即态度很好的补了句:“我也不清楚。” 吟柔轻轻点头,她以为三公子是避着不见她,原是事务繁忙。 这般开解了自己后,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地。 …… 入了秋,园里的秋海棠大片大片的盛开,吟柔还要回到十方堂,没有停下来赏花的心思,有人却喊住了她。 她闻声寻望过去,看到了在水榭里的陈泠雪,在她身边还坐着个吟柔没有见过的姑娘。 冤家路窄,这位六姑娘原就对她有诸多不满,现在叫住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陈泠雪懒懒乜着她这边,“还不过来。” 吟柔不得已走上前去,屈膝行礼:“见过六姑娘。” 陈泠雪瞥看着她,对她如今的下场很满意,抬着下颌盛气凌人说:“还不给我和赵姑娘添茶。” 吟柔走上前,拿起桌上的茶壶斟茶。 陈泠雪抬指触了触杯盏,不满颦眉:“凉了。” 吟柔知道她是在刁难自己,只希望可以息事宁人,“我这就去换。” 她拿着茶壶离开水榭,陈泠雪从鼻端轻哼了声。 “你好好的刁难这丫鬟做什么?” 身旁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带着几分和善的劝解。 陈泠雪扭头看向赵菡月,“赵姐姐有所不知。” “怎么个意思?”赵菡月往吟柔离开的方向望去。 “她原是个奴籍,用狐媚手段哄得我父亲将她留在府中,还让人称作姑娘。”陈泠雪言辞忿忿,话里话外满是轻看。 “她从前迷惑我父亲,赵姐姐说我该不该责罚她。” 赵菡月只当她是个寻常婢女,却不想还有这样的前因在,柔颦的美目中含了几分轻鄙,到底没说什么。 陈泠雪则打开了话匣子,“原本母亲准备将她遣出府,若不是三哥心善,留了她。” 赵菡月轻垂的眸微动,看向陈泠雪问:“三表哥?” 陈泠雪点头,“你也知道我三哥心善,见那宋吟柔装腔作势的可怜,就下令留下了她,让她在十方堂抄经自省。” “十方堂不是先夫人用来抄经的地方?” 赵菡月搁在腿上的手虚握,她听闻三表哥从不许外人进十方堂,怎么允许一个婢子在里面抄经?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陈泠雪回想半日,又觉解释起来太冗长,摆摆手:“不说她了,总归就是她运气好,我三哥人又宽和。” 赵菡月抿唇笑笑,心里的疑虑却没有散去,三公子素来待人温和,善待下人,这不假,可她却知道三表哥内里实则是个极冷情的人,即便对她也是淡淡。 而那么久以来,还从没有谁破了十方堂的例。 三表哥定然不会瞧上她,可听陈泠雪说这是个心思多的,难保不会打什么主意,她方才随随看了一眼,确实是生得极美。 “你说那丫鬟会装腔作势,那若她在三表哥面前作态告状,严重些再说你与夫人的不好……”赵菡月蹙起眉头,担心的看向陈泠雪。 “她敢!”陈泠雪冷眉一扬,旋即想起什么,对赵菡月神秘一笑:“姐姐不必担心,她没机会。” 赵菡月疑惑看着她。 “我也是听母亲说,等过几日去寺里的时候,将她轰出府去。” “这会不会不好。”赵菡月垂睫掩住眸中神色。 “赵姐姐就是太心善。”陈泠雪不甚在意的撇嘴,“我与你说,对心思不纯的下人,不能纵容。” 赵菡月听她说着,若有所思的点头。 吟柔端了热茶重新回到水榭,“六姑娘,茶来了。” 陈泠雪和赵菡月一同看向她,陈泠雪可不想在这时候生事端,摆手道:“行了,放下罢。” “是。”吟柔放下茶告退,转过身,脸庞上 血色全无。 方才陈泠雪的话她听到了,乌氏竟还不肯放过她。 等人走远,陈泠雪对赵菡月道:“赵姐姐可别被影响了心情。” “不会。”赵菡月抿唇一笑。 陈泠雪则笑得一脸俏皮,“我知道,赵姐姐只会被三哥影响心绪。” 赵菡月柔静的脸顿时烧红,赧然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才没有胡说。” 陈泠雪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把赵菡月气的又羞又臊,“我可不理你了!” 陈泠雪抬手捂住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 夜深风急,陈宴清走在园中,墨色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书砚跟在后面一脸的二丈摸不着头脑。 前几日公子得闲时不回来,今日忙完事情都深夜了,却又赶着回来。 莫不是他提的那嘴宋吟柔…… 书砚揣测着,看陈宴清没有往宣鹤堂或者萧篁居去,而是去了十方堂的方向,脸上一阵要垮不垮的绝望。 然而十方堂里漆黑一片。 陈宴清站在月下注视着已经熄了灯的屋子,半晌,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 他在干什么? 得知宋吟柔找他,就赶了回来。 一次次的为她破例,对她违背自己的准则。 他将笑意敛尽,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开。 穿过枫林就是萧篁居,白日就分外幽静的院落,到了夜里愈显的悄寂。 除了风声,就只有主仆两人的脚步声。 忽而,一道不属于两人的零碎脚步声自远而近的奔来,轻一脚重一脚的打破静谧,熟悉的馨香被夜风带着先一步扑到陈宴清身上。 缠绕过他的鼻端,钻进他的肺腑。 怀里撞进一团柔软,一双纤细的手臂绕过他的腰身,似游走的藤蔓,将他紧紧缠住。 第28章 第028章宋吟柔不见了 吟柔埋头扎在陈宴清胸口,两条发颤的手臂在他腰后紧紧交握,像是害怕被推开。 陈宴清视线垂落至她单薄的身躯上,须臾扶上她的手臂,“站好。” 书砚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垂低着头,目光落在陈宴清脚边,方才宋吟柔虽说是突然跑出来,但他注意到公子是可以避开的,反而在认出是她后,才停住没有动。 吟柔第一次没有听话,脑袋抵在他胸口用力的摇,“三公子……我好害怕。” 她抬起脸庞,如瀑的青丝垂散在肩头,将细致的脸庞衬的更为娇小,垂泪的羽睫扑簌簌的颤抖。 满溢的泪一滴接一滴落下,打湿脸庞,滑进鬓发里,哭颤的娇躯还贴在陈宴清怀里,每一下的颤抖他都无比清晰。 “出什么事了?”陈宴清看着她问。 吟柔呼吸不稳,咽了咽哽噎的嗓子,挤压的动作反让泪水滚的更凶,脸庞贴来一只大掌,细致拭去她滚出的泪,吟柔霎时摒住呼吸。 陈宴清有长年练武强身的习惯,掌心里布着层薄薄的茧,不算太粗粝,可掌下的肌肤太过娇嫩,轻轻一抚便在他手里生颤。 “我,我做了噩梦。”吟柔逐渐适应他的触碰,将染着泪痕的脸庞偎进他掌心,心口小小悬起着,低声说:“很害怕,很想见您。” 陈宴清端看着她的脸,眸光冷淡,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即便有心思也藏不住。 他压在吟柔眼下的指微微施力,然而捻到那一脸的湿意,还是被勾出了不舍。 “进去说罢。” 吟柔点点头,环在陈宴清腰上的手却一点不松。 陈宴清亦没有推开她,只问,“怎么了?” 吟柔犹豫了一下,很轻的嗫嚅,“脚好像麻了。” 陈宴清稍偏过目光,除了被夜风吹拂的裙摆什么也看不见。 “能走么。” 吟柔摇摇头,心则跳的很快,眼睛更是心虚的不敢抬眸去看陈宴清。 她是在月门下蹲的有些久,腿也有些酸麻,但还没有到不能走的地步。 就在她心里打鼓,不知道三公子会不会信的时候,身子被打横抱起。 双脚离地的当下,她心也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陈宴清将手穿过她如绸的发丝,稳稳环在她腰后,另一只手则拖着她的腿弯。 吟柔呼吸纷乱,心更是跳的扑通扑通,犹豫着一点点抬起手臂,怕三公子不喜,先攥住了他的一点衣襟,慢慢攀到他肩头,最后才敢搂住他的脖子。 她把脸庞靠在陈宴清颈侧,小口的吐纳。 呼出的气息带着柔香,几乎没有阻隔的钻进陈宴清每一寸感官,他喉咙发麻,目光被她脸上那抹水盈盈的泪光吸引。 吟柔紧紧偎在陈宴清颈窝处,靠听动静分辨出他踢开门,抱着她进去,又踢上门板。 感觉到他微弯低腰,吟柔缠紧他的脖子,哝哝央求,“三公子可不可以不要放下我,我还是害怕。” 陈宴清不置可否,但没有再松手,直起微弯的背脊,目光缓缓看向只露着半张脸的吟柔,意味不明道:“这样就不怕了?” “三公子抱着我……就不怕了。”吟柔细声说完,脸涨得绯红,所有出格的事都在这些天做完了。 羞耻和紧张感并掺着让她整个人好像被火灼,身上细细的泛着汗,尤其与三公子相贴的部分,好烫好烫。 她不知道,更烫的是陈宴清游走在她身上的目光,摒紧垂在他手臂上的双腿,沉在他掌中的细腰,那截扯着抹胸的雪颈。 只要吟柔这时候抬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眼底苏醒的本能。 可她早已经紧张的不行,三公子久久不做声,会不会是对她的得寸进尺动怒。 她先抵不过心里的惴惴,“吟柔不是有心冒犯,只是。” “只是想怎么样?” 陈宴清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气场,仅仅一个问话就让吟柔紧绷,紧张。 还不敢不回答。 怯怯抬起脸庞,“只是,只是” 颤动的睫羽,沾泪的娇艳,张张合合的嫣唇,每一处都在勾着陈宴清的火,又怒火更有**。 “只是想让我陪着你昏聩荒唐么?” “不……” 吟柔摇头企图辨解,未说出的话音却全数被陈宴清封入了口中。 一如既往的长驱直入,似带着惩罚和宣泄的搅弄,让吟柔喘不过气,生涩的身子本能的想缩逃。 不能躲,她的目的不就是这样。 吟柔闭上簌颤的睫羽,极力仰起脖颈,迎和着翕开唇瓣,忍着强烈的羞耻感,主动探出舌尖。 陈宴清喉结粗粝翻滚,看着少女脸娇怯泛红的脸庞,交叠的眼睫不时颤抖往外溢泪,散乱的发丝被泪和汗沾着贴在肌肤上,整个人像是从里往外的泛水。 陈宴清吻搅着她的舌,漆黑的瞳孔里也翻搅着狂风,一眼不错的攫着她。 最初的紧张过去,吟柔渐渐没有那么害怕,身子却不知为何颤的越来越厉害,舌头每一次的含吮,她整个人就好像被雷电击中,从脚尖到头发丝都是麻的。 麻意直钻进她的骨缝里,令她难以招架,湿潮的泪渍禁不住的从眼尾沁出。 不够,太少了。 陈宴清眼里的清明早已被吞没,抱着神思迷乱的吟柔走到桌边,将她放到桌上,腾出手扣住她的下巴,两指捏在她脸腮,迫着她将嘴张开。 舌头被吮的发疼,泪也涌的更多。 陈宴清终于满意松开她,俯身吻去那一路都在勾着他眼的泪水。 裹着馨香的泪吃到口中,喉咙里的火也熄了熄。 吟柔开张着被吻肿的唇,仰着纤细的颈项轻轻呵喘,脑中一片混沌晕眩,身子的敏感还未消散,无意识的往外掉泪。 越来越多的湿濡淌进陈宴清口中,泪里的咸涩在他口中漫开,漆黑混搅的眸光拨开一缕清明,低眸看向吸着鼻尖无声落泪小姑娘。 他竟再度失控,甚至比之前做的都出格,心里爬出的暴戾连他自己都陌生。 陈宴清眉心抽跳,阖眸调息了须臾,和缓的,轻轻吻去她的泪水。 “别哭了。” 吟柔也渐渐平复,很乖的轻 细鼻子,把眼泪眨回去,三公子会不会觉得她太矫情,自己招惹上来,却又哭。 “我是想到梦里的事。” 陈宴清心上一软,看向局促解释的小姑娘,忽而好笑,也顺着问:“梦到什么了?” 吟柔看到他笑,与方才厮磨她嘴角,缠搓她舌头时的霸道孑然不同,周身的冷然被打破,冰雪消融后的温雅吐露。 就像他最初呈现在她面前的模样。 吟柔不自觉的贴偎过去,“我梦到自己被夫人发卖出府,被弃尸在乱葬岗。” 陈宴清蹙着起眉头,就算乌氏有这个心,也不敢插手到他这里。 “梦而已。”他宽慰着,又补了句,“有我在。” “不是的!”吟柔揪住他的衣摆,眼里流露出慌怕,“我今日无意听到六姑娘说,夫人打算等你陪老夫人去寺里时,将我送出府。” 她慌怕说着,嗓音颤抖不稳,攥在陈宴清衣袍上的小手也绷的紧紧的。 陈宴清脸色微沉,看过吟柔的眉眼,确定她不是在说谎,乌氏竟还不死心。 看来是他给的警告还不够,让她还有胆子对他的人动心思。 陈宴清握了握吟柔僵紧的小手,“不必怕。” 吟柔心里的石头落下一些,庆幸今日这趟她来对了,有三公子的承诺,她也可以安心许多。 她乌眸里打转着的思量,没有逃过陈宴清的眼睛,眸中的暖意淡了些许。 他松开手,径直走到一旁的圈椅落座,吟柔也踮着脚从桌上下来,方才的激吻到现在的面对而坐,实在过渡太快,她脑袋好像懵了似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只低着头呆呆站着。 “去休息吧。”陈宴清淡淡发话。 “那我就不打扰了三公子了。” 听她极乖巧的点头告退,浮在陈宴清心上的不虞又涨了几分。 达成了目的,所以走得也快么。 * 尽管有了陈宴清的许诺,吟柔却还是难免忐忑,她不知道三公子要怎么帮她,而且看府上下人已经开始打点去寺里的事宜,一切都照常进行着,三公子也没有留下不去的意思,吟柔心里再度泛起不安。 动身的前夜,她忍不住悄悄又去了萧篁居。 站在廊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抬指轻扣了两下门,又快速的把手放下。 夜风簌簌,她缩着肩头等了好一会儿,听到屋内响起脚步声,紧接着门扉应声被拉开,陈宴清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半开的门扉间,月光越过吟柔娇小的身躯落在他身上。 陈宴清一贯衣冠严整,因为刚沐浴过,外衫只随随披在肩头,少了端严,多了分风流蕴藉。 他垂睫看向身前小小的身影,并不太意外,除了她没有人这般来敲过门,也没人敢。 “怎么了?” 听得问话,吟柔踌躇搅着指尖,抬起莹白的脸庞,一双乌黑的眸子期盼望着陈宴清,“明日,我可不可以跟公子一起去。” “胡闹。”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吟柔灰心。 三公子让她放心,可她只要想到乱葬岗里的那一幕,就没办法不害怕,她想待在三公子身边,除了这样,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安心。 可对上男人严肃的眸光,吟柔不敢再说,垂低下脑袋,睫羽覆在眼前,遮住了她的神情,却遮不住快要溢出来的无助。 陈宴清竟然有那么一瞬生出了动摇,真动了将宋吟柔带在身边的念头。 他不信神佛却不能不敬,何况此行是给父亲供长明灯,他若将人带去,成什么了。 吟柔迈前一步去抱他,两只手臂才贴到他的衣衫,就被一把握住。 陈宴清很清楚,这副看似荏弱的身子实则着无限的诱惑力,只要纠缠住他就会失控。 就连只是握着她的手臂,他都已经想把人拽进怀里。 再一再二,却不能再三再四。 吟柔央求着抬眸,眼里盛满了让人心软的希冀,好像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陈宴清看了她许久,没有松动,“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已经破例多次,不会再无底线的纵着。 吟柔知道再求无用,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是。” 陈宴清蹙拢眉心。 “那我就不打扰三公子休息了。”她轻轻说完,欠身离开。 单薄瘦弱的身影,孤零零的走在月色下,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有那么一瞬间,陈宴清竟然想要跟她解释缘由,简直可笑。 他摁下心里那抹不忍,把门合上。 * 翌日一清早,下人就来到萧篁居通传,说是可以动身了。 陈宴清去到花厅,陈老夫人、乌氏还有另外几房同去的女眷都已经到了,赵菡月端坐坐在陈老夫人身边,远远看到陈宴清的身影,眸色微微亮起。 待人进来,低垂下眸轻声细语的见礼:“三表哥。” 陈宴清扫看向她,颔首致意:“表妹。” 赵菡月是陈老夫人表妹的孙女,按说关系隔得远,但赵菡月幼时曾被养在陈府一顿时间,也算是陈老夫人看着长大,故而待她也亲近。 陈老夫人解释道:“菡月得知我要去寺里,特意赶来陪我。” 陈宴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冷不淡的态度让赵菡月心里失落,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对了,我听父亲说,京城来的巡察官员不日就该道西玉关了,表哥可听说了?” “嗯。”陈宴清颔首:“听说了。” 陈老夫人瞧见孙儿的态度,又看了看赵菡月,笑问道:“可知道来得有哪些官员?” 赵菡月立刻回:“说是来了户部的张侍郎,张之铭,还有一位是顺安郡的少府史,叫裴,裴玄霖。” 陈宴清古井无波的眸子折出波澜。 他曾从宋吟柔口中听到过玄霖二字,和这个裴玄霖,是同一个人么。 陈宴清屈指缓缓摩挲指上的扳指,脑中翻找出早前让书砚查过事—— 宋吟柔,江宁人氏,乃路转运官宋执徽的小女儿,宋家出事前曾为其与裴家长子定下亲事。 江南四郡,顺安就在其中。 “怎么还有地方来的官员?”陈老夫人不解问道。 陈宴清极浅的扯了下嘴角,带出丝丝微不可查的冷意。 赵菡月摇头,“朝中这么安排,想来有他的理由。” 陈老夫人沉吟点头,厅外下人进来道:“老夫人,马车都备好了。” “那就别耽搁了,快走吧。” 陈老夫人发了话,众人随之往前院走去。 赵菡月和陈泠雪陪着陈老夫人同乘一辆,其余人也各自登上马车。 陈宴清掀了帘帐走进惯坐的那驾马车,随着帘帐落下,外头的光线的挡住,他平和的眉眼也沉落下来。 马车被驱使着往前行,陈宴清阖眸背靠着凭几假寐,喉间却缠绕着一缕难纾的窒闷,他想象往常那样压下,却适得其反。 甚至于宋吟柔不在身边,他都能嗅到那股勾人的甜香。 勒着他的呼吸还不够,无孔不入的往他感官里钻,一寸一寸往他肺腑深处扎。 陈宴清倏然睁开眼帘,喜怒难辨的暗色翻涌在眼底,他抬手推了窗子,让风灌进来,吹散那股诱引着他,让他深受影响的气味。 精严寺在城郊,加上马车行得慢,快晌午时候才到地方。 陈家每年要往寺里供送不少香火,得知陈家人要来,接引师父早早就在山门下等候,双手合十道:“法堂已经设好,几位施主这边请。” “有劳师父。”陈老夫人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一行人踩着石阶往大殿走去,供奉长明灯需要先做超度,主持带领着僧人打坐念经。 香火缭绕,浑厚的吟诵声入耳,清剿了横杂在陈宴清心里的障念。 贪嗔痴慢疑,果然是五毒蔽心么。 书砚神色急灼的在大殿外张望,避开人轻手轻脚跑到陈宴清身侧,“公子。” 他压低着声音说完话,陈宴清抬起冷垂的眸子朝他看去。 适才他眼里的短暂清宁已经荡然无存,反扑的阴郁让书砚一惊,忐 忑问:“公子,现在怎么办?” 为了不打草惊蛇,顺利处置卢嬷嬷的那个刁奴,公子特意没让他留下,而是让青锋去办,哪知方才青锋让人来传消息,卢嬷嬷是拿下了,可宋吟柔不见了踪影。 当真是连一息都不能让他省心,陈宴清压着疯涨的怒气,自蒲团站起。 陈老夫人诧异看向他。 “商会里出了些要紧事,我解决了就赶过来。”陈宴清解释过,掀袍走出大殿。 书砚紧跟在后面,“马车已经备好。” “去牵马。”陈宴清道。 书砚头皮发紧,跑着去牵了马,从精严寺到陈府一路策马只用了一炷香就赶到。 十方堂早就被青锋安排的人围了起来,旁人不得进入,更不能通风报信,而卢嬷嬷被反绑着手,布团塞住口,跪在院中。 看守的家丁让出路,陈宴清自院外走进来,卢嬷嬷一见他立刻挣扎着磕头求饶,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难听声音。 陈宴清懒得理会她,目光扫向敞着门的屋子,宋吟柔惯坐的桌前除了摆着纸笔,空空荡荡。 “怎么回事?” 青锋回道:“公子让我盯着这个老虔婆,她一带着人闯进十方堂我就将她拿下了,没曾想十方堂里没有人。” “这话我已经听过一遍。” 他要看到人。 陈宴清轻抬着眼帘睇向青锋。 看似平和的眸子里浮着青锋从未见过的阴郁。 他多在外办事,内院发生的事不清楚,更不知道公子为什么对一个奴婢这般上心。 但他有预感,若是找不到人,公子必会大怒。 青锋低头道:“已经派人去寻…府上没有人。” “也没人见她出去。” 陈宴清忽的笑了一下,“意思是她凭空消失了。” 青锋没来由的不敢回答,书砚上前不确定道:“会不会是趁着清早众人动身时,悄悄溜走了。” 除了那时候,书砚想不到吟柔还有别的什么机会能离开陈府。 不想他的话让陈宴清的脸色愈发阴沉,冷意汇聚在眼底。 卢嬷嬷心知自己这次彻底触怒了三公子,拼了命的求饶,为了发出声音脸涨得通红,陈宴清终于施舍去目光,如看蝼蚁的一眼让卢嬷嬷通体生凉。 “刁奴一再犯主,依照家法,发卖出府。” 冷冷的一句,定了她的下场。 卢嬷嬷一双眼睛惧睁,她在陈家呆了二十多年,她还是夫人的人,三公子怎么能如此把她发卖出去! 很快,她就绝望意识到,现在夫人和老夫人都不在,没人能为她做主。 她从喉咙里嘶唔着声,膝行向前,想求陈宴清饶她一次。 陈宴清已经不再看她,转身的同时道:“将手废了。” 卢嬷嬷轰然震住,整个人瘫软在地,若是废了手,再发卖出府,她还怎么活…… 她扭桑着被捆绑住的身体匍匐往前爬,却只有眼睁睁看着陈宴清清高峻冷然身影的消失在月门下。 在旁看到这一幕的下人无不心惊,众人只道三公子温文宽和,此时此刻才知他的手段有多凌厉冷绝。 书砚大气都不敢喘的跟在陈宴清身后,见他出了府就跨上马往精严寺的方向去,全程没有提及宋吟柔半句。 难不成是不管了? “宋姑娘的身份,独自在外面只怕不安全。”书砚轻声提醒。 朝廷对奴籍有严令,一旦被人发现出逃的奴籍,会直接处死。 陈宴清攥着缰绳的手背经络突起,她即有胆子逃出去,想来不怕后果,或者说,她想好了退路,她那未婚夫不是找来了。 自然也不用再到他面前卖乖讨好,一声声的娇啼求救。 陈宴清分不清究竟是怒还是妒,强烈的窒堵挤在胸口,一想到她也许是因为知道她那未婚夫来了,所以不管不顾跑出去,戾气就不可克制的攀升。 也好,省得她一再纠缠,扰乱他,原本他就为怎么处置她苦恼,现在到是省事了。 陈宴清猛力抽动缰绳,身下的高马嘶鸣着扬蹄奔出。 急奔的马一直到寺外才被拉停,凌冽的疾风没有吹散他的窒闷,反而随着宋吟柔消失的越久,那股要把人抓回来的念头就越清晰。 在他面前都能那么娇,见了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是不是更难舍难分。 偾张的戾气撕破眼里残存的温善,哪有那么好的事,当真把他当善人了。 “吩咐下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陈宴清丢了缰绳往寺里走。 细微的响动自不远处的马车里传出,停步看过去。 书砚也听见了,跟着转过头,先前他备了马车,公子为了赶时间选择骑马,那马车就一直停在寺外。 陈宴清想到什么,几步走过去,跨步踩上马车,劈手掀开帘帐。 吟柔正从安置在车上的木橱里往外爬,忽听得声音整个人僵住,维持着塌腰伏地的姿势,仓皇抬起小脸。 此刻天色已经昏暗,那人背着光,吟柔看不清他的模样,只闻到熟悉的清檀香。 “三…公子。”她不确定的轻喃。 极轻的一声叹,让吟柔确定了他是谁,眼里的仓皇褪去,改染上几分怯怯。 “你怎么在这里?” 黑暗中,陈宴清的声音异常紧绷,像拉倒极致的弦。 “我不是故意跟来的,我真的怕。”吟柔低下眼帘嗫嚅,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我看到书砚在收拾马车,就趁着没人发现躲了进来。” 她兀自说着脸颊发热,她躲进橱里起先还紧张的不行,随着马车辘辘前进,加上又有三公子在边上,不知怎么放松了下来,竟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 “三公子可不可以,不要赶我回去。” 她轻低低的说着,陈宴清松开扶着帘子的手,青色的帘帐在他身后落下,彻底挡住的光线。 吟柔听到他的脚步声停在身前,迷懵仰头。 下颌被一把捏住,扑面的气息随之压下。 “三……唔。” 她在暗黑中睁圆眼睛,直到唇被撬开才确定三公子是在吻她。 陈宴清压膝屈蹲在她身前,长指扣着她下巴,将她的脸仰起到极致,不留余地的吞吻,抵开她的齿缝,搅缠她的舌。 缥缈的诵经声从寺里传出,可早已对他无用。 一念嗔痴起,百万障门皆开。 第29章 第029章只可以攀附住他 身后的诵经声,耳畔少女软哝无辜的哼声,无论哪一种都显得陈宴清着一路的焦灼和怒火可笑无比。 清醒看着自己踩进泥沼是什么感觉?陈宴清自己都想唾弃。 自厌的阴翳爬上眼底,肺腑里却灼烧着与之相反的沉迷。 陈宴清惩罚般吻咬的更深切,凶狠。 扣着吟柔下颌的手掌展开,宽厚的大掌心沿着她的下颌下移,直到将细软的脖颈握在掌中,只要捏下去,他的魔障就没了,可现在他只想去抚摸。 带着薄茧的掌纹厮磨着吟柔的肌肤,细嫩的皮肤很快泛起细小的疙瘩,她颤抖着不住呜咽。 似哭也似猫儿发\。情,无论是什么,都被陈宴清吞了进去,仍觉不够。 一缕月光自帘帐的缝隙遗漏进来,照亮朦胧的春色,吟柔因为浑身发软无力,连趴都趴不稳,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揪着陈宴清的衣袍,高仰的颈项拉扯着衣襟,勾出晃眼的起伏曲线。 陈宴清衔着她的唇,呼吸发粗,眼里淌过跳动的火星子,握在她颈上的手稍一抬,她仰起上身的同时,细若柳枝的腰身也塌的越低,只能靠揪住他的衣裳不让自己掉下去。 陈宴清稍偏过头,厮磨她嘴角的同时,视线一寸一寸描摹过她周身。 月光照亮陈宴清浑暗的眸子,自欺欺人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意思了,他就是被被宋吟柔蛊惑了。 小姑娘说不听,而他现在也不是很在意她是不是到底听不听了。 撕去最后的挣扎,眼波下爬出早就压不住的祟欲,少女被牵引到极致的娇躯如同悬崖边堪堪欲坠的枝柳,而他,是她唯一能攀住的希望。 就像攀树而生的菟丝花,想象着细嫩茎叶缠裹粗枝,索要汲取养分的画面,陈宴清呼吸发粗。 他想他可以让她缠绕,往后就 牢牢攀住他,只能攀住他,也只可以攀住他。 可若这株花攀向了别处……仅是一个念头就让陈宴清心生不虞。 …… 书砚守在马车外,一双眼睛机警转看着四周,口中无声默念着阿弥陀佛。 注意到有人从寺门处走出,书砚定睛一看,见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几步走过去。 那人看到书砚,脸上一喜,“三公子可回来了?” “呃,回来了。”书砚装得一本正经,指指身后的马车,“公子有些疲累,暂歇一会儿。” 对方没有怀疑,“来了就好,我去回禀老夫人。” 马车外的声音打断了陈宴清的动作,眸子里欲\。色却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吟柔好不容易可以呼吸到空气,大口急切的吞吸着,不经意的稚转出的甜柔嗓音,像掐在浓夜里的一缕夜风。 陈宴清喉根发麻,抬指压住她的唇,“嘘。” 吟柔知道不能让人发现,忙把呼吸憋回去,水眸怯眨着,身子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殊不知,陈宴清只是不想让人听到她的声音,他展臂一揽,将已然脱力的吟柔揽住怀里,少女莹白的脸庞如醉了酒一般熏红着,泪盈盈的眸子涣散着,洇红的唇瓣轻张吐纳,将纯态与媚欲结合的出奇融洽。 连这样子他都不想让人看见。 陈宴清抬指一点点拭去她眼下的湿潮泪意,再捻去她唇上的涎液。 吟柔晕乎乎的靠在他怀里,感觉嘴唇被揉的发麻,忍不住抿唇,恰抿住了陈宴清的指腹。 陈宴清垂眸看着被含在两片嫣唇间的指端,异乎寻常的柔软灼透皮肤,酥麻的让人上瘾,深眸随之眯起,用指尖抵开她的齿尖。 帘帐被风吹拂起一角,将吟柔昏沉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一些,双唇一动,齿尖碰到一点皮肤,吓得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咬了陈宴清,急忙的松开牙关,吐出他的指。 陈宴清指上带着盈透的唾液,细小的印子,是她的牙印吧。 “我不是故意。”她慌着轻细的声音解释。 陈宴清将目光缓缓从自己指上移开,落到吟柔脸上,少女仰着面,乌澄澄的眸子里恢复了往日的怯生局促,让他没来由的不虞。 没有帕子,陈宴清干脆拈了她的纱袖擦了指,“你不是故意的次数还少么?” 吟柔窘迫低下头,三公子虽然声音冷,但没有在多责备,也依然抱着她。 经过那么多次,吟柔也摸索出一些懵懵懂懂的意味,干脆大着胆子抱住他的腰。 感觉到他的大掌落在自己肩头,吟柔眨着眼帘,抿了抿唇,又道:“那三公子可不可以,不要赶我回去。” …… 趁着四下无人,吟柔做贼似的躲进了陈宴清住的厢房,关上门,她靠在门扉上,长出一口气,背后湿黏黏的全是冷汗。 陈宴清好整以暇端看着她睁圆眼睛,偷偷摸摸的心虚样,忍俊不禁。 勾引他的时候那么胆子大,这时候到怕了。 确认没人发现,吟柔定了定乱跳的心脏,乌溜溜的眼睛打转过四周,一间屋子,一张床榻,今夜她是不是要和三公子睡一处。 陈宴清见她不知在想什么,脸蛋儿像成熟的桃子,越来越红。 “要沐浴么?”他问。 吟柔赧然想要摇头,可身上汗涔涔的发黏,若真要睡一张塌,满身汗的不好。 犹豫再三,还是点点头。 陈宴清起身走到门口吩咐了声,不一会儿,书砚就提着水桶进来,他低埋着头只管往里间送水。 吟柔则局促站在一旁装作自己不存在,两只手就差没把裙子攥拦了。 浴桶放满水,书砚关了门退下。 吟柔偷偷看了眼坐在灯下,随意拿着卷经文在看的陈宴清,挪着步子都到里间,脱下衣裙的时候,她手都在抖。 虽说她与三公子更亲密的事都有过,可大多都是在不太清醒,或者是豁出去的时候。 不像现在,还是在寺庙里,她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羞耻和紧张感。 还是速战速决。 解了最后一件小衣,吟柔迈着脚尖踩进水面,潺潺的水流没过小腿,爬过肌肤,冲散了满身的黏腻汗意,忍不住舒适的叹了声。 比水还柔缠的嗓音响在安静的屋子里,吟柔一把捂住嘴,心口跟跑来好几只兔子似的,跳的飞快。 洗个澡都发出这样的声音,也太羞耻了。 吟柔浑身烧烫,懊恼闭紧双眼,静静听了一会儿,外间好像没动静,三公子应该没听见吧。 她一点点放开手,小口呼吸一下,轻手轻脚的掬了水洗身子。 陈宴清还维持垂眸看经书的姿势,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却一个都进不去他脑子,只听那淅淅沥沥的水声缠在耳畔。 直到轻低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他眼里即将破土的浓暗欲色。 “笃笃——” 陈宴清掀起眼帘,被败兴的不耐一而闪过。 “三表哥,你睡了吗?” 赵菡月站在廊下,探眸望着亮着烛火的屋子,又道:“我听闻你才回来,所以煮了些素面夜宵。” 门扉被拉开,赵菡月一喜,想要进去,陈宴清先行迈出屋子,同时掩上了门。 看他走远到庭中,赵菡月明白他是在避嫌,她心慕的便是三表哥的君子之风。 垂眸羞涩一笑,怀揣着少女情丝,跟着走过去。 “我想着三表哥来回奔波,一定没有时间好好吃饭,快趁热吃吧。”赵菡月殷勤将手里端着托盘往前送了送。 陈宴清没有接,“我不饿。” 赵菡月不禁心觉失落,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她喜欢表哥的清肃出尘,却也更希望他的清冷是对除她之外的人。 “表哥若是饿着身子,老夫人也要担心。” 说话间,一缕微风扫过两人,赵菡月闻到一股不属于陈宴清身上沾着一缕不属于他的幽香,而她身上的熏香也不是这个味道。 赵菡月愣了愣,迟疑抬眸,三表哥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气味。 “表妹多虑了。” 陈宴清未必有多温和,待人接物却是挑不出错处的,此刻却罕见的没有耐心。 “你还有其他事么。” 清清冷冷的声音让赵菡月回过神,暗道自己也太多虑,表哥最是洁身自好,一定是方才去商会,与那些东家应酬时不慎染上的。 “表哥方才匆匆离开,可还顺利?” 陈宴清没有回答,只点了下头,已然不想再多说。 赵菡月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去,落寞垂了垂眼,柔柔一欠身,“那我就不多扰表哥休息了。” …… 屋内,吟柔隐约听到有人敲门,接下来就是陈宴清开门出去的声音,她趁着人走开,抓紧时间清洗了身子,想要起身时,才想起自己没有换的衣裳。 难道就这样赤身去睡……吟柔臊红着脸看了一圈四周围,绝望发现连擦身的巾子也没有,大抵方才书砚进来出去的匆忙,忘了。 她呆坐在浴桶里,现在唯有等三公子回来,问他要一身。 开门声这时候响起,吟柔往水底缩了缩,又有自己莫名其妙,三公子也不可能进来,她红着脸抬起一点肩,咽了咽嗓子轻声唤:“三公子。” “嗯。”清清冷冷的声音落来。 吟柔支支吾吾道:“三公子可不可以替我寻一身衣裳来。” 没有听到回答,她解释说:“我没有可换的衣裳。” “知道了。”听得脚步声往一处去,吟柔连忙补充,“还有擦身的巾子。” 说完又把身子往下埋了埋,睁着乌漆漆的水眸望着打帘处,等陈宴清。 不多时,脚步声停在门洞外,“没有其他衣裳,穿我的吧。” 寺里都是僧人,要了僧人的衣裳穿总归忌讳,让三公子去问女眷要就更奇怪了,吟柔想着点点头。 又想起他看不到,连忙“嗯”了声。 “先擦干。”陈宴清说着,递了巾子进去。 吟柔坐在浴桶里根本够不到,只得走过去,随着 起身,水流顺着身子倾洒,砸落进浴桶里,哗啦啦的声响让她耳朵发烫。 赶紧出去,脚踩在地上也是湿哒哒的声响,吟柔沮丧垂看了眼自己的样子,也不知恼什么,撅了撅嘴,探手去接陈宴清手里的帕子。 哪知那帕子也似跟她作对,她明明都接到了,却又顺着掌心落到了地上。 不等弯身去捡,一双暗绣云纹的靴子跨进视线,吟柔呼吸立时摒紧,看陈宴清弯腰捡起那方帕子,顿时羞臊到极点,眼眸胡乱垂到一旁,双手僵硬的不知护哪里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僵僵抬起一只手虚拢住一侧肩头,另一只手瑟缩着去接帕子,呼吸摒紧。 “多,谢三公子。” 然而陈宴清去没有松手,只沉默看着她,目光都无需扫动,足够将她娇小的身子全部纳进眼中。 吟柔湿漉漉的身子如同被火燎过,等了好久不见三公子松手,堵喉间的呼吸已经快将她憋晕过去,实在忍不住,抬起闪烁不定的眸子。 “等你弄好,天都亮了。”陈宴清缓声说。 吟柔没明白他的意思,陈宴清兀自拿着帕子,沾去她脖子上的水珠。 帕子刮过肌肤的同时,陈宴清的长指也不经意触过,每一下都像在吟柔身上点火,烧的她脑子一片空白,恍惚反应过来,三公子是要帮她擦身。 晕眩袭进脑中,吟柔视线望出去都是混乱的,不聚焦的着朝陈宴清看去。 眼睫几番抬动,终于敢把目光落到他脸上。 陈宴清垂着睫,神色专注,寂静细致的擦拭,擦过她护在身前的细臂时,启唇低低命令,“松开。” 前所未有的羞耻让吟柔根本招架不住,呼吸都变开始散碎,除去让人发晕的羞臊以外,还有窘迫,只有小孩才用人帮着擦身。 吟柔想说自己来,奈何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可怜兮兮的抬起眸子,眼眶泛红,眼眸含着央求。 陈宴清也朝她看来,敛深的眸子里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咬住唇,一点点松开手,快速升高的体温蒸腾着身上的水汽,也迷朦住了陈宴清的视线。 雪白的颜色映进眸中,没能照亮一丝一毫,反而暗得可怕吓人。 视线代替了手,先一步描摹过眼前的娇躯,陈宴清半眯的眸中淌过犹疑,似在困惑,明明看着小娇娇的身躯,怎么可以长的如此妖惑。 圆玉满漲,腰骨却极为纤细,脐如丹珠小巧玲珑,还盛着浅浅一盈水。 陈宴清缓缓吞动喉骨,想将这汪水咽下。 第30章 第030章癖念 骤生出的癖念,就如同未经教化的动物。 陈宴清隽美的脸庞在半照的烛光下明明暗暗,他清醒自己现在与他最鄙夷的那类人没什么区别。 也知道那个念头还在他脑中叫嚣,盖过理智,盖过所谓准则,一步步的堕陷。 除了脱控的愤怒外,还有一种扭曲的异样快意。 触底之后,压抑到极致的反弹才是最可怕。 吟柔感觉喉间的呼吸越来越紧,无形中好似有一根锁链将她缠起,勒着她的肌肤往灵魂里禁锢。 可供她喘息的余地几乎快没有,三公子还没擦好吗? 她不敢低头去看,也分辨不出擦到了哪里,她浑身都是烫的,缠缚的麻意遍布全身。 陈宴清拈着帕子,一寸一寸擦拭,看着莹柔的娇躯在手下颤抖,压抑的愤怒也得到宣泄,而此则消彼长,另一股念头开始攀升。 宽厚的手掌就着帕子,扣握住吟柔极细的腰,帕子纹理的粗粝连同他掌心的烫人温度一并压下,吟柔失声颤出声。 陈宴清居高临下凝着少女失态臊红的脸,“你可知,什么是佛门清净。” 陈宴清其实很奇怪,小姑娘为什么一直会觉得他是好人,商人图利,他也不例外,既然逼到他如此,那就不能只有他一人如此。 吟柔也听到了自己方才那一声,面红耳赤的摇头,想说自己不是故意,陈宴清再次开口,“给你擦身都不能消停?” 清浅的问话,将吟柔内心的羞耻推到顶峰,努动着唇嗫嚅,“我不…是。” 恰逢陈宴清放开掐握的手,继续给她擦拭,下移的帕子蹭过肌肤牵出如被雷电击中的麻意,连带着她发出的声音失了调子。 轰然的臊意直冲进脑子里,吟柔快咬住唇,脸庞红的像熟透破皮的红李。 陈宴清停住动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问:“不是么?” 在这佛门庄重之地,他衣冠严整,端然的仿佛不染俗尘的神佛,而她赤身湿体,还这样失态,羞耻的吟柔自己都不敢多看。 用了好些力气,才点动了脑袋。 她不知道三公子信了没有,良久终于听他开口,“既然如此,下面你应该能自己来,对么。” 吟柔没听出隐没在他尾音里的莫测,胡乱点头。 陈宴清收回手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把力,吟柔本就紧绷着身体,轻轻一带,人就落进了他怀里。 大掌抚住她的腰,轻叹着吐字,“你总是如此为难我。” 这一扑让吟柔彻底慌神更没了能辩驳的理由,身子少了衣衫的遮挡,每一处都被陈宴清的体温灼烫,熟悉的燎烧让她从内里发软,急促的呼吸变成颤颤的呵\。喘。 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吟柔抓着最后一点清醒想要站起,陈宴清睇着她的动作,眉峰稍蹙,不着痕迹的在她腰尾轻按。 迭起的酥麻霎时钻透皮肤,吟柔目光顷刻湿涣开,推在陈宴清胸膛的手不由自主改为攀住他的肩。 吟柔脑子嗡鸣作响,隐约间三公子好像叫了她的名字,她细唔着回了声。 好像要哭出来的嗓音刺\。激着陈宴清的神经,手顺着她的腰线下滑至腿弯,将人抱起,阔步走到床榻边。 他抱着吟柔坐下,什么都多余的都没有做,拿着帕子继续给她擦拭没擦干的身体,细致到每一处,蜷紧的脚趾被他裹着帕子擦过。 脚尖到足心都发了麻,看着他修长的指骨揉过帕子,吟柔目光都在颤,而他的手稳得不像话。 散开的眸光悄转至他脸上,束发一丝不苟,似乎连目光都是那样平静。 吟柔不敢去看他雅正的脸,因为只会更衬的她的模样更羞人,她努力调息,也让自己放轻松。 灯影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一切似乎都格外静谧安恬,可细看就会发现吟柔维持的平静早已碎的四零八落。 整个人仰靠在陈宴清胸口,水眸迷蒙成雾境,檀口翕张着有一下没一下,极细微的吐。 陈宴清低垂着眸光,将她娇妩的神态全部纳至眼中,前所未有的痛欲叫嚣折磨着他。 他拈起已经泛潮的帕子到眼前,潜在眼底的欲意一翻而起,“宋吟柔,我擦不干你这处。” 吟柔恍惚看向搭陈宴清指端的帕子,晕眩的脑子有一瞬不清醒,凉风吹拂过脆弱的花叶,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腿,一只脚踩在三公子膝头,一只垂着。 他说的擦不干…吟柔惊断了思绪,抬起无措欲哭的湿眸望向陈宴清,想解释无从开口,甚至她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想藏起来远离三公子,还是让他继续抱住自己。 娇怜的情态催发着陈宴清胸膛里的浊火,瞥了眼窗外的天际,舌头抵着齿根犹豫,明日要为父亲供灯,总不能太不孝。 也舍不得放开怀里的娇躯,陈宴清思量着,垂眸看向湿个没完的泉源,倒是他扳指上的那缕红线因为长久没有被浸润,失了光彩。 陈宴清低头封住吟柔的唇,同时将佩着扳指的手送纳去滋养。 …… 厢房外是一间间庄严神圣的寺庙殿宇,还有上晚课的僧人走动。 而僻静处的厢房内,是充斥着昏聩的一幕。 吟柔因为唇舌被封住,不能呼吸,只能被迫着承受,终于在捱不住的极致中晕厥过去。 陈宴清尚不满足,折眉缓缓从她唇上退开,吟柔的唇早已被吻肿,他亦没有好到哪里去,薄唇潋滟红润,隽美的眉眼间更是 染着与之不相称的风流。 以及被扫了雅兴的薄愠。 他睇看像怀里昏睡过去的少女,看她在睡梦中啜泣着蹭进自己怀里,未消的燥欲被不舍取代。 扳指已经被浸润,玉色盈透,那缕红线也融的与白玉浑然天成,给了那么多,小姑娘确实辛苦了点。 “睡罢。”陈宴清吻了吻她的嘴角,就这么合衣抱着她睡下。 * 清早陈宴清离开厢房时,吟柔还在沉沉睡着。 灯楼里僧人诵念着经文,由主持亲自点燃长明灯,微弱的火点跳窜了一下,轰然燎出火光。 “阿弥陀佛。”主持合适双手向众人,慈悲祝念:“陈施主在天之灵必会得到安息。” “有劳大师。”陈老夫人眼眶泛红着,弯腰回了一礼。 陈宴清上前扶住她年迈微偻的身体,“我扶您去休息。” 赵菡月也走到陈老夫人另一侧,帮着一同搀扶,陈宴清看了她一眼,赵菡月垂下眸温软浅笑。 等再抬眸,见陈宴清已经移开了视线,眉目清远疏冷,心里泛起微微失落。 陪着老夫人去到禅房,赵菡月主动斟茶,先端了一盏给陈老夫人,又为陈宴清斟了茶,“寺中师父说这是摘的野茶树炒的茶,表哥尝尝。” “多谢。”陈宴清不冷不淡的接过。 赵菡月隐约又从他身上嗅到一缕昨夜的香气,很浅,混合在皂荚的清香下。 赵菡月原以为是无意沾染,可什么味道能沾得那么深,过了一夜都还有残留,就连沐浴都洗不去。 她抬睫看向陈宴清,清雅的眉眼与往日无二,一定是她想多了。 “昨夜回来的晚了,有桩事情没来及告诉祖母。” 听得陈宴清开口,陈老夫人放下茶盏问:“何事?” 陈宴清没有作声,垂眸抿了口茶。 赵菡月尴尬笑笑,“老夫人清早也没怎么吃东西,一定饿了吧,我去看看有没有点心。” 掩了门,陈宴清开口道:“我昨日回了趟府,卢嬷嬷带着人闯十方堂,被我处置了。” 陈老夫人眉头皱紧,那婆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赶往十方堂闯,旋即想到早前被陈宴清宽恕的婢子,“应当是乌氏不肯放过那婢子。” 她这话有劝解的意思,陈宴清则道:“怎么都好,也不管她是谁的人,我只知道犯错就要罚,若再饶恕,府上其余人会如何想。” 陈老夫人见他心意已决,而且他到这时候才说,人一定也早就处置了。 “乌氏知道了么?” “还未。”陈宴清声音淡然,“不过也快了。” …… 赵菡月端着素饼站在廊下,听到开门声,仰起脸庞笑道:“表哥要走了吗?不如尝些点心。” “你与祖母吃便是。”陈宴清推了她的心意,错步走下台阶。 赵菡月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怅然若失,少倾,转身走进禅房。 她放下点心,装作不经意问:“老夫人好像有心事?是出什么事了?”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赵菡月走过去为她揉按头部。 “你真是贴心乖巧。”陈老夫人夸赞道,想起卢嬷嬷的事又忍不住叹气。 “我方才在屋外听到好像和表舅母有关。”赵菡月说。 她听到是卢嬷嬷想去十方堂抓人,那一定就是那个宋姑娘,表哥昨日离开,其实为了她。 那他身上的味道,是不是也来自她。 赵菡月紧咬住唇,美目里思绪翻涌,表哥先是将她安排到旁人都不能去的十方堂,现在又因为她直接处置的表舅母的人,她也想安慰是自己多心,可一切都太不寻常。 “你也知道,三郎对你表舅母一直有芥蒂。”陈老夫人叹说着,神色疲惫,她已经上了年岁,又经历这样的事,只盼着家和万事兴。 她的话也让赵菡月宽心了些,也许表哥的所谓只是因为和表舅母不合,所以表舅母要动宋姑娘,他才拦下。 一定是这样。 陈老夫人对赵菡月道:“你有机会,也劝劝三郎。” “表哥未必愿意听我说。”赵菡月声音落寞。 陈老夫人年事虽高,但是眼明心清,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三郎的心思,她拉住赵菡月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笑说道:“三郎就是这性子。” “我知道的。”赵菡月极懂事的说,眼里却掩饰不住的低迷。 陈老夫人心里早就看好了她是未来陈夫人的人选,原都已经打算为两人定下亲事,结果碰上白事,三郎作为儿子要守孝,这事只能暂且搁置。 “虽说你们的亲事要往后推,但我与你祖母和母亲早就商议过,等孝期一过,就替你做主。”陈老夫人慈爱看着她,“趁着这段时日,你也好与三郎培养培养感情。” 赵菡月脸庞飞上红霞,垂眸细声道:“是。” * 陈宴清推开厢房门时,吟柔正低着脑袋,专注和身上的衣裳做斗争。 随着吱呀一声响,吟柔仓皇抬起脸庞,看清是陈宴清,眼里的紧张褪去,少女独有的娇怯与局促升起,抿唇轻轻嗫嚅:“三公子。” 陈宴清反手掩上门,目光自上而下从她身上走过,吟柔脸上升起热意,“我见衣裳摆在床尾,就拿来穿了。” 她小声解释着,两根揪着衣带的细指小幅度曲紧。 她身上披着陈宴清的宽袍,过于宽大的衣袍罩在她娇小的身子上不很合适,领口敞着,一侧莹白的肩头滑露着,腰身也宽,衣摆在地上堆了一层,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不能穿么?”陈宴清问。 “能,能的。”吟柔连忙说。 她本就是躲藏在这里,再去找衣裳太惹眼,她也不想添麻烦。 见陈宴清点头,她继续与那根长长腰带做斗争,奈何腰枝过于纤细,她又紧张,腰带怎么绕都是松垮垮的。 而吟柔越是着急越是手忙脚乱,颇有些沮丧的拽着腰带甩了一下。 孩子气的举动落在陈宴清眼里,勾出浅浅的笑,他走过去从小姑娘手里接过腰带,“我来吧。” 掌心擦过吟柔的手背,她曲了曲指尖将手松开。 陈宴清略低着背脊,手臂缓过她的腰身,随着两具身躯的靠近,彼此的气息霎时传到对方身上,极快速纠缠在一起。 清檀香与甜柔交汇后,是异乎寻常的靡浊。 吟柔呼吸脆弱的乱了乱,再看陈宴清,眼帘平整垂低着,专注给她穿衣,吟柔懊恼自己怎么这样丢脸,昨夜也是,她都不知怎么会发展成那样。 此刻想起,整个人羞窘的犹如被放在火上煎,她小幅度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殊不知,陈宴清眼睫遮挡下的眸光浑暗,他这个角度,恰能将吟柔敞领下的光景看的一清二楚,尤其那两只半藏半露的雪兔,让他挪不开眼。 陈宴清长指穿绕过腰带,缓缓系紧,吟柔呼吸也随着一紧,雪兔没藏住,跳出半只。【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第031章“我在想你” 吟柔很奇怪,明明是冷的风扫在肌肤上,为什么会夹着一丝烫。 而且烫意越来越明显,快把她最薄弱的那片肌肤点着。 轻颤着眼睫把视线垂下,三公子沉弯着肩背在给她系腰带。 她只能看到他一丝不苟的束发,埋低的脸靠的她胸口很近,吟柔蓦地攥起指尖。 所以烫着她的,是他的呼吸。 一吐一呼,越来越浓沉,汇聚出的湿潮透过她的肌肤往里渗。 陈宴清想,小姑娘一定很紧张,否则不会颤的那么厉害。 尤其那一小朵充血到通红的春蕊,映在陈宴清墨色的眸子里,似干涸荒地里唯一的绚烂异色。 吟柔感觉太热了,那呼吸近的像是随时会碰到身上,她含缩着肩头想要退开一些。 陈宴清看出她的意图,沉眸将拈着腰带的手一拽,欲逃的人便被捉回,同时低头照着瞳里的那点嫣红咬住。 “三公子…”吟柔仰头失声颤吟,后面的话全都消失在了纷乱颤婉的呼吸里。 陈宴清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粗哑难听与野兽没什么区 别,而耳畔少女的吟声是那么娇美,这种强弱的悬殊有着让人沉沦的魔力。 吟柔无力仰着颈,不聚焦的眸光湿涣望着头顶的屋梁,屋外遥传来寺里的敲钟声,庄严浑厚的钟声将这一幕衬的愈发迷乱。 她勉励从混沌的思绪里抓住一丝清醒,三公子怎么了? 朦胧的视线垂低看去,除去低埋的头颅,隐约能看到他下颌吞咽的动作。 吟柔晕眩发窒,忽然不确信,面前吞吐无度的人真的是三公子么,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人。 直到被咬痛,吟柔才终于确信,他的失控。 高不可攀的圣人也落进凡尘了吗?吟柔忽然觉得解脱,幻境是真的,原来她没有错。 千百种的思绪涌入脑海,最强烈的竟是委屈。 委屈他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不再让她永远看不懂,不再让她陷在一日一日的自厌忐忑里。 鼻头忍不住发酸,低哑哑的呜咽声淌出喉咙。 陈宴清听得她抽泣,身子随着哭颤,裹着委屈的哭声与失控时的哭不同,浑浊的眸子恢复出清明,他松口慢慢吐出。 湿透的圆玉上印着齿印,又红又肿,陈宴清皱眉,几分怜惜,更多的是未纾的侈欲。 什么都承受不住,又何必来勾他,就没想过后果? 喉间不耐滑动,“痛了?” 吟柔吸了下鼻子,把头点的连连,一双眼睛挂着泪如泣如诉的望着他,没有小心翼翼的讨好,只有少女软嗲的委屈。 陈宴清心口燎烧的邪火忽然偃旗息鼓,化成心软。 拢住她松垮的衣领,替她擦去软玉上的湿痕,又整了整衣襟,“那就藏好了。” 吟柔人还是懵懵的,听他的话依言攥住自己的衣襟,陈宴清看着她的动作,愣了一下,轻弯唇畔,忍俊不禁。 将她宽大的袖子挽两圈,便兀自走到靠墙的罗汉床坐下,拿起手边凉了的茶饮了一口,熄火。 吟柔见他吃了茶就拿起了一侧经文来看,没有再理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等了一会儿,轻手轻脚走到边上的椅子坐下。 目光不时瞧一瞧陈宴清,在心里把他的模样与幻境里的人重合,那个抱着她尸首的男人有了容貌。 眉眼处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好像两人真的已经认识了两世,而那种在绝境时重获温暖的感觉更是让她贪恋。 陈宴清看了一会儿,合上经文斜身支着额头假寐,吟柔觉得自己真的是孤单太久了,她想去他怀里。 而且,他不是已经对自己…吟柔感觉衣襟下的柔软又烫了烫。 犹豫再三,起身挪步过去,轻轻挪臋坐进陈宴清身旁的空隙,咬唇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过去。 陈宴清睁开眼,眸光垂落在吟柔脸畔,看她闭着眼睫,轻轻在自己怀里蹭动,眷恋依赖的样子让他难以抵抗,须臾,抬手搂住她的腰。 吟柔像是被鼓舞,两只手臂缠抱的愈发紧,脑袋深埋。 陈宴清眼尾含笑,轻拍她的背脊,难得的温柔对现在的吟柔而言已经是奢侈,躲在他怀里时的安全感更是让她沉陷。 不知不觉,竟然就在陈宴清怀里熟睡了过去。 直到叩门声把她从恬睡中叫醒,包裹在周身的暖意让吟柔还不愿醒来,轻翕了翕惺忪的睡眼,再度把脸庞蹭进陈宴清胸膛。 “公子,表姑娘来了。” 书砚的声音落下,就听赵菡月道:“表哥,诵经就要开始了,姨姥姥让我来与你说一声。” 吟柔彻底醒来,定定眨了两下眼,他们还在寺里,她竟然就松懈成这样,赶忙撑着手臂从陈宴清怀里坐起。 偎贴在胸口的温软褪去,陈宴清折了下眉,不耐的对屋外回道:“我知道了。” “那……”赵菡月声音迟疑。 “你先过去。” “好。” 屋外的人走远,吟柔紧张的心弦才松下。 见三公子抬手轻抚被她压皱的衣袍,吟柔面颊微热。 陈宴清朝她看来,“待在这里,等我回来,有什么就找书砚。” 待吟柔点头,陈宴清才起身离开。 赵菡月并没有走远,而是等在往大殿去的路上,看到陈宴清走来,抿笑迎上前,“表哥。” 随着鼻端闻到缥缈而来的甜香,她笑意僵住。 陈宴清侧目看她,“怎么了?” 赵菡月勉强恢复笑意,摇头,“没什么。” “那走罢。” 赵菡月僵硬点头,魂不守舍的跟在陈宴清身侧。 心里的犹疑已经达到了顶峰,若前两次还能说是她多心,可这一次,柔缠在表哥身上的气息是那么清晰。 到底是哪里来的气味,又是谁? 大殿里,做法事的僧人和陈家众人都已经到了,唯独不见乌氏。 丫鬟进来通禀:“夫人突然病下,说是不能来了。” 陈老夫人立刻猜到乌氏氏知道卢嬷嬷的事了,折眉往陈宴清的方向看了眼,后者神色平淡如素,她开口对丫鬟道:“既然不舒服,那就让夫人好好休息。” 陈泠雪听到自己母亲病下,着急的从蒲团上站起身,“我去看看母亲。” 陈老夫人颔首让她去了。 陈泠雪着急忙慌的离开,大殿里的僧人开始做法念经。 做完法事已经是傍晚十分,寺里为众人安排了素斋,由接引师父带着往膳堂去。 陈宴清信步在后,陈泠雪自一旁跑来,“三哥。” 陈宴清停步看向她,陈泠雪对他一向又敬又怕,犹犹豫豫的局促走上前,“三哥,你就饶了卢嬷嬷。” 她听母亲说了原委,三哥竟然将卢嬷嬷的手打断赶了出府,母亲这才怒急攻心。 “这桩事,卢嬷嬷是有不对,可那个宋吟柔确实不是好货色。” “陈泠雪。”陈宴清冷声唤了她的名字,“别忘了你的身份,陈家姑娘便是这么说话的?” 陈泠雪被训的低下头,又不忿的辩驳,“可是三哥,我说的是真的。” “我不管过去如何,就看现在,卢嬷嬷犯了规矩,我就会处置她。” 陈宴清抬步欲走,陈泠雪不依不饶的上前攥住他的袖子,陈宴清不耐回头。 陈泠雪看到他眼里的冷淡,松开手缩了缩脖子,“三哥,你就看在卢嬷嬷伺候母亲多年的份上。” 陈宴清还是没有松口,陈泠雪失魂落魄的看着他离开,赵菡月自旁走上来,关切上询问:“你没事吧?” 陈泠雪气急咬紧着唇,“都是因为宋吟柔,我就说她是个狐媚子,你说怎么人人都护着她,哥哥被她迷惑不算,连三哥现在也替她出头。” “你可别胡说。”赵菡月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表哥确实护着那位宋姑娘,她压着心里隐约的不对劲,劝解说,“你自己不是都说了,表哥是依规行事的人,也是这次卢嬷嬷确实大胆了。” 陈泠雪想辩驳又说不出话,“那现在怎么办?” “先去吃些东西吧。”赵菡月说。 两人往膳堂走去,厨房也是一个方向,赵菡月看到书砚端着吃食往厢房走去,不禁奇怪,表哥去了膳堂,书砚拿吃食是要给谁。 那缕多次出现在表哥身上的气息! 赵菡月五指攥握紧,紧接着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不会的,表哥那般行事周正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可尽管她这么安慰自己,还是忍不住问:“那位宋姑娘,现在如何了?” “我哪知道。”陈泠雪一提起吟柔就恨不得将人撕了,“来传话的人说卢嬷嬷进到十方堂,什 么都还没做就被三哥的人押下了,根本没看到那贱人。” 赵菡月的心随着她的话下沉,现在已经不是她乱想那么简单,极有可能表哥真的将人带到了寺里。 这趟可是为了给陈老爷供长明灯,若表哥真的在这时候将人带来,代表了什么,赵菡月根本不敢往下想。 她端着碗一粒一粒心不在焉的吃饭,根本咽不下喉咙,心里的猜忌让她久久不能平复。 陈宴清简单用过膳食,对陈老夫道:“祖母慢用。” 看他离开的身影,赵菡月思来想去,必须要证实一下。 她扭头小声对陈泠雪道:“我看你还是在求求三表哥,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若不然等卢嬷嬷被送远,可真就来不及了。” 陈泠雪是卢嬷嬷看着长大的,感情在哪里,不忍心她落得这个下场,用力点头,“我这就去。” 看她追着陈宴清去,赵菡月提着心弦慢慢低下头。 不多时陈老夫人也放下了碗箸,赵菡月走过去贴心将她搀扶起,“时候还早,我陪您走走消食。” 陈老夫人宽心一笑,“还是你贴心。” 赵菡月抿笑搀着她往外走。 夜里寺中静落,两人说着话慢慢散步,赵菡月悄望向陈宴清住的厢房那处,愁声低语:“表哥和表舅母的关系好似更不合了。” 陈老夫人摇头并不想多言。 “如今表舅尸骨未寒,一定也不想看到如此。”赵菡月一提陈老爷,陈老夫人果然沉下来容色。 “前面就是表哥的住处。”赵菡月试探提议,“不如我与您一同过去,也好陪着劝一劝。” 赵菡月略抿住唇角,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夫人亲眼看到,由她出手处置了,也只有老夫人有这能力。 陈老夫人思量几许,点头:“也好。” 两人往厢房的方向去,远远的赵菡月注意到书砚正离开,他身旁还有一个男子,大约也是表哥身边的人。 她没有多在意,暗幸书砚离开,才更方便她们进去。 她搀扶着陈老夫人走到廊下,知道这会儿有陈泠雪绊着表哥,屏息敲了一下门,果然没有回应。 她盯着门扉,目光已经想透过它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表哥似乎还没回来,不如我陪您进去等吧。” 陈老夫人点点头,她捏去手里的汗,推开门。 屋里除了亮着的烛火,空空荡荡。 赵菡月眸光凝紧,仔细往四处看了一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借着给陈老夫人倒水的功夫,连里间看了。 确定没有人,她眼里的神色渐渐放松下,舒展心绪。 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表哥绝不会如她想的那样,与不干不净的女子有牵扯。 “祖母怎么来了。” 陈宴清的声音响起,赵菡月赶忙抬头,目光与他相对。 “表妹也在。” 噙着审看的一眼让她没来由的心紧,低眸见礼:“表哥。” “是我让菡月陪我过来的。”陈老夫人解释说。 陈宴清点了下头,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陈老夫人也适时提了乌氏的事。 陈宴清耐心听完,宽慰说:“祖母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老夫人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这些年他已经成长的连她也有几分看不懂,不过她也不奢望他与乌氏能冰释前嫌,至少面上过得去也就行了。 * 众人是在三日后回到的陈府。 吟柔一直在十方堂,等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她搁下手里的毛笔,犹豫要不要去找三公子。 那日她没有等来三公子,就被书砚安排送了回来。 府上已经风平浪静,她也从玉荷口中知道了卢嬷嬷的下场,原来三公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她还傻乎乎的藏在马车里。 所以那天三公子是以为她不见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闯进马车,不由分说的吻了她。 吟柔眸光一闪,抬指轻碰了碰自己的唇,每每想起,她感觉自己的心就被什么捏了一下。 陈宴清走到十方堂外,就看到了氲黄灯火后,红着面靥的少女,“在想什么?” 吟柔仓皇抬眸,定定望向门口身长玉立的男人,乌眸一眨一眨,像是被撞破心思不知如何是好,脸庞也随着摇曳的烛光愈发浓红。 陈宴清原不过随口一问,现在却是真的想知道,是什么让她雪面浮红。 “嗯?” 吟柔听得他沉缓的声音,心口又是麻麻的一缩,脱口道:“你。” 三公子轻裹而来的目光,在她说完的当下遽然收紧,无形的缠缚让她呼吸堵在喉间。 陈宴清攫着她乌澄的眸子,似在分辨真假。 如同要被破开心脏的锋利感让吟柔招架不住,胡乱找着掩饰的话,“我是,是在想我的事有没有让三公子为难。” 她不大流利的解释,暗暗去看陈宴清的眼睛,深邃洞悉的目光简直让人无所遁形。 吟柔泄气咬住唇,憋了许久,轻轻张开唇,老实说:“我在想你。” 她知道三公子在看着自己,落在身上的目光让她觉得烫极了。 她低着头走到陈宴清身前,双手犹犹豫豫的抬起,又似豁出去般极快抓住他的衣袍。 把脸贴进他胸膛,兀自重复着话,“在想三公子,也想你有没有为了我的事为难,也想要向你道谢。” 第32章 第032章她的情郎 诚然澄透的嗓音没有一丝娇作,却蛊惑着陈宴清的心。 他没有说话,吟柔就继续说:“卢嬷嬷的事我听说了,谢谢你。” “卢嬷嬷犯了规矩,即便不因为你,我也一样会处置她。”陈宴清说完,突兀扯了下嘴角。 会吗?如果不是宋吟柔,连乌氏发卖众人那日他都不会管。 吟柔埋在他怀里摇头,“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一定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也不用再天天做噩梦,害怕自己会万劫不复。” 她喃喃说着,顿了顿,哀戚低语,“唯一还有一件事……” “宋吟柔,你还想要什么?” 吟柔惊诧与他的敏锐,屏着呼息仰起头,陈宴清抬手替她挽起鬓边掉落的发丝,声音如常,“要什么?” 小姑娘一开始的接近不就带着目的,自保也好,寻求依附也好。 吟柔心里惦念着要为父亲洗清罪名,没有注意到陈宴清眼里的那一瞬凉淡。 她知道自己所求对三公子而言也未必容易,可她如何也要试一试,犹豫再三,吟柔启唇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可律法有令,被叛流放的罪奴连替自己翻案的资格都没,吟柔想求三公子,能不能替吟柔恢复良籍,让我能有机会能替父亲洗清冤屈。” 说到激动处,吟柔眼泪难以抑制的涌出,双手迫切抓攥紧陈宴清的衣袍,“只要三公子答应,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陈宴清喜欢看她眸子湿涣落泪,却不喜这悲戚落下的泪,替她抹去湿泪,凝声问:“你可知,除去特赦,奴籍只有到年满六十才能放良,没有特例。” “即便你恢复良籍又能如何?你的呈文送不到衙门就会被当初陷害你父亲的知道,你的命也再次悬在刀尖。” 陈宴清的话犹如冷水泼在吟柔身上。 “我知道。”吟柔望向他的目光无助。 她清楚三公子说的都是真相,父亲都被他们陷害,凭她一人又要怎么对抗,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不去做。 “我父兄受冤屈而死,母亲撒手人寰,真正的坏人却逍遥法外,为人子女,若不能让他们瞑目,我如何能安心。” 迭落的泪水难以擦干,陈宴清干脆俯身衔去,温烫的唇贴在吟柔湿潮的眼皮上,她眼帘重重一颤,震落的热泪被吮吻含去。 直到吻干她的泪,陈宴清才缓缓退开,抿去唇上残留的温咸湿意,哑声开口:“容我想想。” 吟柔听出他话里的松动,不确定的望着他。 陈宴清垂眸凝着她泪盈盈泛红的眸子,再度开口,“别哭了。” 铺天盖地的眼泪就差没把他淹了,今年适逢太后大寿,朝廷应当会下发一批特赦的名额,倒时或 许可以设法将小姑娘的名字写上去。 陈宴清思忖着几许,道:“先把你知道的所有,都告诉我。” 只要是能有机会还父亲清白,吟柔都要试一试,她事无巨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待讲完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吟柔侧身看向闭目凝思的男人。 陈宴清睁开眼就对上一双乌澄澄的眸子,他抬了抬眼尾,“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江南地方官场上的人我并不熟识,需要时间。” 吟柔也没有泄气,把头点的用力,满眼信赖的模样愉悦了陈宴清,感觉到他手臂轻揽,吟柔也像彻底放下戒备的小猫,贴偎过去。 陈宴清五指穿过吟柔的发丝捋动,牵动着头皮痒痒的,又莫名很舒服,吟柔喉咙里轻轻呜着声,不自觉的蹭动。 倒是自在,陈宴清眉眼划笑,竟也乐此不疲的为她捋发。 玉荷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姑娘,你可知道谁来了!” “啊,三公子也在。” 她手忙脚乱的低头行礼,哪里想到这个时辰三公子会在,还拥着姑娘,玉荷把头低的更下。 陈宴清敛起唇畔的薄笑,“何事如此慌张,谁来了。” 吟柔不解的看着玉荷。 玉荷支支吾吾,她方才听人说起朝廷派了官员来,其中一个大人的名字与姑娘的未婚夫婿一样,这才紧赶慢赶的过来。 不想被三公子撞个正着,这话怎么又能当着三公子的面说。 “怎么,我不能听?” 陈宴清声音平淡,玉荷却凭空感到一股逼人气势。 玉荷懊悔着自己的莽撞,结结巴巴道:“是奴婢家里人来看奴婢,奴婢一时高兴,才失了规矩,还请三公子恕罪。” 她极快的抬了抬眼,三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让她一凛,背后起了冷汗。 吟柔担心陈宴清责怪,央看向他,恰巧他也朝自己看来,眼里噙着抹她看不懂的深意。 转瞬不见。 “退下吧。” 听得陈宴清开口,玉荷不敢逗留,欠身退下。 书砚则从外头进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公子,舅姥爷派人送了口信。” 经过这么一出,吟柔也不好意思在窝在陈宴清身上,窘迫坐正身子,“我去添茶。” 陈宴清颔首,看向书砚示意他接着说。 “巡访的官员明日就能入城,所以特意来给您传个话。” 吟柔在旁提着茶壶添茶,陈宴清看了她一眼,指腹摩挲过白玉扳指,方才那丫鬟要说的约莫就是这个罢。 连玉荷都知道的事,看来是真的在意。 他不动声色的问书砚:“来的有哪些官员。” 书砚心里纳闷,公子不是早都知道了吗? 想归想,口中不含糊的回:“来得有户部的张侍郎,以及几个部下,还有顺安郡的裴大人。” “咣当”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书砚的话。 吟柔捏着袖子慌乱擦拭茶几上打翻的水渍,眼波不住的颤晃,顺安郡,裴大人,玄霖哥哥。 陈宴清没有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巡看过她的脸,凉声问:“怎么了?” “没,我不当心没拿稳。”吟柔声音都是不稳的。 欲盖弥彰的解释让陈宴清的眸光逐步变冷。 书砚恍然大悟,到这时候才想起这个裴大人,不就是自己当初查过的,宋吟柔的未婚夫。 他忐忑看向陈宴清,触见他眼里的冷冽,心头一个咯噔。 吟柔此刻心绪全是乱的,她认识的顺安郡裴大人就只有玄霖哥哥,会是他么? 可他怎么会来,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他好吗? 吟柔鼻端发酸,低埋下头,蹲下身去捡摔碎的杯盏。 “放着吧。”陈宴清声音绷着薄怒。 吟柔却根本没听见,魂不守舍的捡着碎瓷。 陈宴清牵动嘴角,一丝笑意都没有,只是听到未婚夫的名字就这样在意么,方才不是还眷眷缠抱着他,现在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说放着。” 沉冷的声音。 吟柔蓦然回神,捏着碎瓷的手一抖,锋利的切口割破指尖,血丝极快的从伤口处沁出,汇聚成血滴,一滴接一滴的往外冒。 陈宴清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上前拽着她的手将人拽起,伤口的痛楚加上紧缚的力道一并升起。 吟柔蹙起眉抽气,颤睫望向陈宴清,这才看见他愠怒的眉眼。 吟柔咽下呼痛的声音,心慌唤道:“三公子……” 陈宴清瞥过她怯生生的水眸,压了压心里的怒火,垂眸看向她划伤的手,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如此不小心?” “就是一时晃神。” 吟柔低声解释着,陈宴清掀起眼帘看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讥嘲让吟柔心慌,等再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吟柔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她的伤么? 只是眼下她没有心思去思考,满心都是关于裴玄霖。 陈宴清如何看不出她的心不在焉,她在想着旁人。 这个念头让他不可遏止的生怒,目光触及她指上的伤口,怒意更甚。 直接拿了帕子压住她的伤处,尖锐的痛意让吟柔唇都白了,眼眶涨着泪,小口抽气。 “忍着。”陈宴清冷硬吐字,睫羽下的眸光被冰冻,直到帕子被沁出的血迹染红,郁积的戾气才消散一些。 擦拭干净吟柔指上的血迹,丢下帕子道:“早些休息。” 书砚跟他走出屋外,连他这么后知后觉都能猜出那个姓裴的是为了宋姑娘来,公子自然也知道。 其实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姓裴的把人带走,也省得她继续迷惑公子。 悄瞥眼对上陈宴清冷峻的面容,书砚识相的把话放在肚子里。 …… 边塞气候极端,白天还感觉燥热,到了夜里风却刺骨。 裴玄霖站在驿站庭院里,单衣被风吹得猎猎,周身都裹了寒意也纹丝不动。 五芒从驿站外急匆匆进来,裴玄霖看到他一个跨步上前,“打听到了吗?” 五芒一个劲点头,“打听清楚了,二姑娘还在陈家!” “找到就好。”裴玄霖凝紧的眉头舒展了几分,眉眼间的担忧却不减,“她现在可还好?” “这个就不知道了。”五芒也是一脸担忧,“只知道她被陈老爷相中收进了陈府,听说很是受宠,如今陈老爷过世了,就不知道二姑娘过的如何。” 裴玄霖心脏揪紧生疼,不必想他能知道柔儿这一路受的苦,而陈老爷荒淫的名声在外,受宠?分明是折磨! 裴玄霖痛恨的握紧拳头,眼里血丝爬满。 “公子,我们这次当真能把二姑娘带走么?”五芒忧心忡忡,陈家在西玉关的势力之大,说句放肆的,在这里,陈家说了算。 裴玄霖闭了闭眼,道:“我听闻陈家三公子并非是倨傲难相与的人,如今陈老爷没了,问他要个人,应当不是难事。” 五芒点点头,“我们一定能把二姑娘救出来。” 裴玄霖目光坚定,无论如何,他这次都要把柔儿带走。 想到自己宠爱多年的小姑娘如今会是何境况,裴玄霖就心疼难抑,一定要等我,柔儿。 * 整整一夜,吟柔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迷迷糊糊睡去,也全是梦。 一会儿梦到玄霖哥哥来接自己,一会儿又梦到都是假的。 等清早醒来,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 她得确定究竟是不是玄霖哥哥来了,她想去找玉荷打听,恰好玉荷也在这时候赶来。 玉荷这回特意先往四下看了看,确定三公子不在,几步跑进屋子,激动地抓住吟柔的手臂,“姑娘,我昨个儿听人说,寻查的官员里有一位叫裴玄霖的大人,是不是就是姑娘口中那位裴公子!” “他是不是来救姑娘的?” 吟柔不敢置信的呆呆听着,眼泪一下从眼眶 里滚了出来,真的是玄霖哥哥,她搁在膝上的手不住发抖。 她以为这辈子两人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她现在就想飞过去见他,她好想见他,她有太多委屈想说,也想知道他好不好。 她漫无目的地张望向外头,可除了亭台楼阁,就是高耸的院墙,她根本出不去。 眸里的光彩逐渐暗淡,而且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她现在处境,恐怕只会拖累他。 玉荷见她失魂落魄的垂下头,激动的声音也小下去:“姑娘,你不高兴吗?” 吟柔无力摇摇头,玉荷恍然想起三公子,姑娘是不是担心她和三公子的事让裴公子知道? 她眼下也看不懂三公子和姑娘到底算什么,三公子的态度好似仍旧淡淡,但也确确实实保护着姑娘。 两人低落着情绪,谁都没有说话,也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小楼上,陈宴清久久望着这里。 吟柔的所有喜愁全数被他纳进了漆黑不见光亮的瞳仁里,寒意瞬间凝结。 书砚敲了门进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汇报:“公子,差不多该开宴了。” 朝廷来官员巡查,陈家作为这一代商户命脉,陈老夫人又是西玉关总兵大人的妹妹,于情于理都是要一同去接待的。 关键这接待的人里还有个不速之客,书砚想到就是一脸的苦大仇深。 许久没有等到陈宴清作声,书砚悄摸抬起目光,才发现他一直看着的是哪里。 余光暗扫,就见公子嘴角噙着笑,眼尾却与之相反,则泛着透骨的冷意。 陈宴清实在有些好奇,此刻小姑娘愁锁着眉,是不是在后悔不该那么早来招惹他,忍一忍,她的情郎就来寻她了。 弯笑的嘴角倏沉,真是可惜了。 …… 玉荷离开后,吟柔心不在焉的待在十方堂,连陈宴清走进屋内都没发现。 直到脚步停在身前,眼前的光影被遮住,她才后知后觉的抬眸,“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有贵客到,我要出府去陪着接待。”陈宴清眉眼间含着薄笑,目光却幽邃如深潭,紧攫着吟柔,没有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回来会迟,所以来看看你。” 吟柔立刻想到他口中的客人就是玄霖哥哥,双手揪紧,激动的情绪无以复加,夹杂着无措的情怯。 陈宴清视线扫过她泛白紧握的手,抬起落到她脸上,不动声色问:“怎么了?又想一起去?” 吟柔自是想见一见玄霖哥哥,起码让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也想知道他好不好。 她对上陈宴清的视线,犹豫再三,轻点了下头,“可以吗?” 陈宴清笑出了声,攫着她吐字,“不可以。” “等我回来。” 说罢,头也不回的自吟柔身旁走过,脸上的所有笑容也在那一刻消散无踪。 第33章 第033章你就那么想见他? 接风宴就设在都护府署,由朝廷官兵护卫的马车队伍停在衙门外,早早等候的西玉关官员纷纷上前相迎,陈宴清走在人后。 张侍郎率先走下马车,紧随其后的年轻男子,一身官员常服意态洒然,可眉眼间紧锁,沉不住气的巡看,让陈宴清一下便猜出他的身份。 裴玄霖扫看过一行来迎的官员,方才衙差来通禀时就说了陈三公子也会到场。 他看过一圈,目光定在人群之后的高峻身影上,素雅的锦袍也难掩男人从容雅致的气度,在场的人中唯独他没有穿官服,无疑就是他要找的陈三公子。 郁正庭率先走上前,略拱手做请,“张大人裴大人舟车劳顿,我以备了接风宴,二位大人快请进。” 郁正庭乃是镇守西玉关的总兵,朝廷二品官员,论官职就高过张侍郎,张侍郎也是客气的会拱了拱手,“郁总兵太客气。” 裴玄霖则只是地方的六品官员,按制上前行礼:“郁总兵。” 郁正庭笑摆摆手,将人请入府衙。 宴席开始,郁正庭向两人介绍,“对了,这是我的外甥孙子,陈家三郎,陈宴清。” 他手指向陈宴清,陈宴清朝着张侍郎与裴玄霖的方向拱了拱手:“陈某见过张大人,裴大人。” “原来这位就是陈三公子,果然风仪清举,不愧是郁大人的外甥孙。”张侍郎捋须笑宴。 “张大人谬赞了。”郁正庭端起酒盅遥敬。 陈宴清从容执杯,陪敬一杯。 席上谈笑和融,期间只有裴玄霖几度望向陈宴清,心里的焦灼已经快按耐不住,他太想知道柔儿现在消息。 陈宴清始终含笑,余光映着裴玄霖的一举一动,几不可见的冷意浮在眼底。 酒过三巡,宴也散去,陈宴清起身往外走,裴玄霖见他离开,看过四下,也追上去,“陈公子留步。” 陈宴清停驻脚步,袍裾随着忽停的步子而晃,凉月扫在他清白的面容上愈显寡凉。 嘴角不耐的压了下,回身笑问:“裴大人有何贵干。” “不知陈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陈宴清看了他一会儿,笑道:“裴大人有事直说便可。” 裴玄霖眼里犹有迟疑,他此次是因着张大人和父亲是旧交的情面,才能一同前来,带走柔儿的事更不能声张。 陈宴清懒懒垂眼,缓捻了一下关节处的扳指,“今日天色已晚,也不是谈话的时候,不如这样,改日陈某亲自设宴,请裴大人一叙。” 裴玄霖想了想,郑重点头:“也好。” * 吟柔揣着满腹心事,等想起回到十方堂后的罩房休息,已经是夜深。 打了水简单擦洗过,就躺进了被褥。 她拢着被子翻来覆去想得都是关于裴玄霖,那时父亲出事的突然,他们一家都被关进了牢狱,她连玄霖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他这次来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 吟柔越想思绪越乱,凭空响起的推门声惊碎了她的思绪。 “谁?”吟柔半撑着身子坐起,不安的探眸望向门口。 屋内漆黑,外头稀薄的月色将来的人身影拉长的难以分辨。 良久终于听到对方说话,“宋吟柔,你这里只有我能进来。” 是三公子。 吟柔紧张的心弦松下,没等彻底落回肚子就又提起,三公子怎么这时候会来她屋里? 宴请结束了吗?那他是不是见到了玄霖哥哥。 吟柔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没来由的紧张,玄霖哥哥知道她在陈家吗?三公又知道他是谁吗? 黑暗中,陈宴清踱步到她床边,她感觉到床榻微陷,是三公子坐了下来。 “怎么还不睡?” 他身上携着的夜露泛着微凉,还有隐隐的酒气。借着月光,吟柔看清他的脸,是比以往还要淡的漠然。 “正要睡。”吟柔轻声解释着,眸光闪动,“您喝酒了?可是见的客人很重要。” 吟柔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每每紧张就会转变称谓的细节,只疑惑三公子为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陈宴清唇角浅浅提着,笑得生凉,“朝廷派来巡查的官员,自然是重要。” “那确实不能怠慢。”吟柔轻点着头,没法从他简短的话语里分辨出自己想知道讯息,又问道:“几个官员都好应对吗?” 陈宴清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蹿火,小姑娘想问得应该只有她的情郎罢。 “你倒是好奇这个。” 吟柔目光稍颤,“我只是随口问。” 她看陈宴清的神态如常,也没有提起关于玄霖哥哥的事情,约莫是不知道,没来由的微微松了口气。 转念又愁思迭起,玄霖哥哥究竟知道她在何处吗? 陈宴清将她那双乌眸里纠杂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眼角忽跳,除了和裴玄霖相关,她就没有在意的了。 “不给我端醒酒汤么?” 吟柔怔了一下,屈膝下 榻,“我这就去。” “算了。” 陈宴清扣着她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讨来的这碗醒酒汤他还真不稀罕,若他要,他会自己取。 俯身准确衔住她的莹润唇瓣,抵开齿关,勾住她的舌头用力吞吮。 吟柔吃疼轻唔,“三公子…” 回应她的是更深的搅弄,欺进的不止有他的舌,还有无孔不入的气息。 层层叠叠的将她包裹,隔绝其他所有,往她每一处感官里钻,深掘的几乎是要剥夺掉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好让他全数占有。 吟柔舌根被吞吻的生疼发麻,口中的呼吸被吞得几乎不剩,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陈宴清才终于特赦般松开些许。 却没有停,滚烫粗糙的舌沿着她的细颈一直往下,吟柔难以呼吸的后仰起头,雪白的肌肤颤颤,泛起一层层细小的疙瘩。 直到他合衣将她咬住,吟柔捱不住颤哭了出声,掌心着陈宴清的肩头,又不敢推,小幅度往后缩退。 陈宴清手掌准却压扣住她的腰,将人压向自己。 腰枝被压出袅娜的曲线,往上是盈满的圆弧,供他吞的愈发方便。 陈宴清带着惩罚的目的,却先上了瘾,被混搅的眸色里戾气与欲色半掺,眼底那头祟兽意图往外爬。 直到哭求声传入耳,才猛然勾回了一点清明。 松力吐出,薄纱衣料贴裹在上面,像包着朵叶瓣都快被摧蔫的花。 陈宴清闭了闭眸,“我喝多了。” 喝多了,才会去在意早就知道的事情,否则他找不出别的理由。 “嗯。”吟柔没有怀疑,乖软的点头,“三公子好些了吗?” 陈宴清抬眸看她,眼尾还红红挂着泪,心口忽生出不舍,再度轻贴,温柔含吻。 疼痛之后的温柔如和风细雨,脉脉的抚慰,吟柔呼吸逐渐乱了频率,身子随着发软,陈宴清展臂将她搂入怀中。 没有再做什么,只轻抚她的肩头似在哄慰。 一番的刺\。激也让吟柔体力不支,偎在陈宴清怀里渐渐泛起倦意。 翌日。 等吟柔醒来,屋内已经只有她一人。 她茫然看了一圈,也不确定三公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只闻到自己身上还残留有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 脸颊忽的燥烫,她赶忙穿了衣裳起身,收拾妥当往前面的十方堂去。 意外的,书砚竟然等在廊下,瞧见她的身影笑呵呵唤道:“宋姑娘。” 吟柔以为是三公子有什么吩咐,书砚却提着个食篮过来,“这是公子让我给姑娘准备的点心,应该还热着,姑娘趁热吃。” 吟柔诧异接过食篮,沉沉的。 书砚完成任务,低了低腰就出去了,吟柔拿着东西走进十方堂,打开盖子里面竟都是江南的点心,还有她许久没有吃过的酒酿桂花蜜饮。 这些都是三公子准备的?吟柔怔怔看着,眼眶热热发烫,端起碗小小抿了口,记忆里的熟悉味道让她眼睛酸极了,被惦念的感觉则让她整个心脏都暖盈盈的。 含着泪,唇畔却弯了笑。 玉荷自外头进来,瞧见她的模样,还以为是裴玄霖的事有消息,上前询问。 吟柔抿在口中的蜜饮忽然变得发涩,她不知道玄霖哥哥现在是不是在心焦的找她。 “姑娘总应该先与裴公子联系上,也好让他安心。” 吟柔也想与他联系,可她出不了陈府。 她想到什么,看向玉荷,“你可以出府。” 玉荷点点头,她与姑娘的身份不同,陈家对下人也算宽厚,每月都可让她们回家看亲一日,平时出去也只需和管事报备便可。 吟柔想了想,“不如我写一封信,你想办法送到玄霖哥哥手里。” 她说着连忙走到桌边,拿了笔写信。 * 另一边,书砚送完东西,就赶去了宣鹤堂复命。 陈宴清伏案执笔写着东西,听到脚步声,搁了笔抬眸问:“送去了?” 书砚点头,“亲手给姑娘了。” 陈宴清没有什么,低头继续忙着。 书砚兀自暗忖,公子大约是真的对宋姑娘上心了,府上没有江南的厨子,便是个西玉关会做江南菜色也不多,公子却一早吩咐他去找了人,做了那么好些。 他正想着,看到赵菡月自廊下走来,堆着笑脸上前,“表姑娘怎么来了?” 自打从寺里回来,赵菡月就一直住在陈府没走,那日虽然没在表哥住的厢房发现什么,但她心里总有一根刺,她试图想去十方堂,却发现外面竟都有人盯着。 表哥竟然派人看着个丫鬟,是怕她出去,还是怕别人进去。 哪一种都证明了那位宋姑娘不简单。 她按住心里的猜忌,朝书砚笑笑,“老夫人让我端汤来给表哥。” 书砚点头引着她走进厅堂。 赵菡月望向专注在忙的陈宴清,抿了个笑上前,“表哥歇会儿吧,吃点东西。” 陈宴清看了她一眼,淡道:“多谢,放着吧。” 见他又就目光放回面前的册子上,赵菡月道:“老夫人让我带话给表哥,说是表哥若得空,就过去一趟。” “知道了,有劳。”陈宴清说着再度抬眸看向她,话里的送客之意明显。 赵菡月眼中含着几许幽怨落寞,陈宴清仿若未觉,她心下泛出涩意,装作无事一般抿笑说好。 陈宴清忙完手里的事务起身往瑞福苑去,他跨进门槛,朝陈老夫人道:“祖母。” “你来了。”陈老夫人招手让他坐下。 “这朝廷来的官员可还好说话?”陈老夫人问。 她实在挂心朝廷巡查的事,陈家与母家是姻亲,哥哥镇守着西玉关,陈家掌控着边防的商路,半是官身半是商,若说真的干干净净,显然不现实,只要不出事,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宴清气语态平和如素:“祖母放心,朝廷每年都派官员巡查,不是都相安无事。” “可之前你五弟那事,也不知会不会走漏风声。” “祖母放心,晚些我便打算去与舅姥爷商议。”陈宴清淡声宽慰,对陈宴璘私犯盐铁的事他还不放在心上,陈家能通达这么多年,自然有应对上下的手段。 陈老夫人看了他几许,轻含下颌,“你有准备就好。” 她身在后宅对生意上的事早都不管,更不了解,但她知道自己这孙儿并非只有表面的温善,行事手段只比他父亲更凌厉,也更能撑起家族。 “时辰也不早了。”陈宴清起身准备往外走。 陈老夫人喊住他,“你既要去府衙,正好你表妹也要过去,你就与她一起吧。” 陈宴清皱了下眉,却也没有拒绝。 陈老夫人让人去请了赵菡月过来,赵菡月赧然朝着陈宴清轻声道:“有劳表哥。” 陈宴清略点下颌:“走罢。” 赵菡月走在他身畔,面容带着些些羞赧,穿过花园,书砚行色匆匆的跑过来。 “公子!” 陈宴清停步看向他,“什么事如此紧张。” 书砚舔了舔发涩的嘴,朝一旁的赵菡月看了眼,走到陈宴清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又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他。 赵菡月没听见两人说什么,只看到表哥在听完书砚的话后,面色顿沉了下来。 他直接拆了信,随着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寸寸变肃沉,周身的气场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的极为沉重。 赵菡月在旁边都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窒息感,更是看到了从未在表哥身上出现过的压抑阴翳。 “可是出什么事了?”她担忧的问。 却直接被陈宴清直接忽略。 “他知道了么。”陈宴清问 书砚。 书砚摒着呼吸摇头,青锋注意到玉荷无端离府,还是往府衙的方向去,就跟了过去,把信给截了。 陈宴清屈指揉皱手里的信纸,突起的关节撑顶着皮肤,青筋鼓跳,如同他此刻偾张的戾气。 他本都打算不去计较小姑娘和她的情郎了,饶是她心里惦念,与他也无妨,她有求于他,他合该拿他要的。 裴玄霖也不用想着能把人带走。 可倒不知,她有那么想见他。 陈宴清反而平静下来,弯唇而笑,眼里的冷意却丝毫没有褪去。 他若再拦着,倒是真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第34章 第034章再相见 书砚心里已经发毛了,就在他以为公子必然会大怒的时候,他竟如无事发生般,吩咐他备马出发。 书砚总觉得公子没有看起来平静,但也不敢多问,赶忙去安排马车。 赵菡月随着陈宴清同乘了马车离开,她与书砚的感觉一样,只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猜测是不是巡查的官员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表哥可是碰上棘手事了?或许我也帮忙出出主意。” “与你无关。” 柔缓的声音被冰冷打断,赵菡月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的碎裂,难以自持的红了眼圈,哑声问:“表哥可是讨厌我?” 陈宴清折眉看向她,“你想多了。” 赵菡月低头抹去眼下的湿意,表哥说她想多了的意思其实是不在意吧,她装成什么都不懂,仰起含泪的美目点头,“表哥不讨厌我就好。” “我也只是想帮表哥分忧。” 陈宴清未置可否,也没有心力和耐心去安慰,略点了点下颌,不在多言。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府衙外,赵菡月走下马车对陈宴清道:“表哥去忙吧,我自己进去。” 陈宴清点了下头,率先跨进府署,赵菡月则往后衙走去,去了赵父办事的书房。 过了晌午,丫鬟端了吃食进来,“姑娘吃些点心吧。” 赵菡月抬手接过,“表哥他们还在商议事情?” “正是。” 看到丫鬟点头,赵菡月若有所思,想起方才表哥的异常,越发认为是这次巡查出了什么事。 “我看三公子他们且还要一会儿,姑娘不如先回去。”丫鬟提议说。 赵菡月摇摇头,“我再等一会儿。” 一直到快傍晚,赵乾推门进来,赵菡月忙起身相迎:“父亲。” “你怎么在这。”赵父诧异看向自己女儿,旋即反应过来,攒眉道:“三公子已经走了。” 赵菡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赵父摇头表情略带不虞,他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意,心里也觉得陈宴清是良配,可作为父亲总是见不得女儿上赶着去挂心他人。 “我才不是等表哥。”赵菡月轻嗔走上前,接过父亲手里的一沓公文,“我是看父亲忙了那么久,怕你太累。” 赵父没好气的摇头而笑。 赵菡月抿了抿嘴角,“父亲与几位大人谈了半日,可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倒是没什么麻烦,只是朝廷巡查马虎不得,从边防守卫,将士军饷,还有这一代的民情,商贾都要上报,所以才忙了些。” 听父亲也这么说,赵菡月松神点点头,只是既与巡查无关,那表哥是因为什么动怒? 赵菡月百思不得其解,赵父道:“我还要将这些公文整理了,你早点回去。” 赵菡月贴心说:“我帮父亲吧,你也歇会儿。” 赵父心感宽慰,走到一旁坐下,赵菡月将一则则公文归放,眼尖注意到一则要上报的折子,“这是什么?” 赵父看了眼,“不日就是太后娘娘大寿,皇恩特赦可以赦免一部分已经服刑满三年的奴籍,这是各个府署上呈的名单。” 奴籍?赵菡月似心中有感一般,翻开了折子,目光在一众密密麻麻的名字里盯住—— 宋吟柔 赵菡月捏着折子的手攥紧,若说之前她还能安慰是自己多心,如今就是最好的证据。 表哥几次维护宋吟柔就罢了,竟然还要替她消去奴籍。 甚至不惜在名单上作假,朝廷的命令是只赦服刑三年的奴籍,宋吟柔远远没到! 赵菡月呼吸都失了频率,表哥行事素来遵照章程,却在这样大的事上糊涂。 真的是糊涂吗?赵菡月目光不住慌闪,表哥先是把宋吟柔安排近十方堂,又为了她开罪乌氏,然后就是现在。 若说只是施舍一点怜悯,那为何只对她如此! 她不愿接受,更难以想象,表哥会如此。 在她心里表哥清融如不染俗尘,与其他男子都不同,更让她心甘情愿的去仰慕。 赵菡月手在发抖,如何也无法接受表哥竟真的与最低贱的奴籍有牵扯。 衙差在外面叩门:“赵大人,总兵大人让大人过去一趟。” “我这就去。”赵父站起身,又看向自己女儿。 赵菡月勉励扯了个笑,“父亲去忙吧。” 赵父一离开,她脸上的笑再维持不住,她绝不能让宋吟柔毁了表哥。 赵菡月紧盯着册子上的名字,一把拿起桌上笔。 * 转过天的清早,天边弥着层阴云,遮住了阳光,使得天一直阴沉沉,有种要下雨的预兆,又好像隔着最后一道关卡,怎么也滴不出雨滴,很是心闷。 吟柔坐在窗边抄经,时不时抬眸望向外面,一直到了晌午过去,终于看到玉荷的身影。 她忙搁下手里的笔站起来,急声问玉荷:“如何?” 玉荷愁蹙着眉摇摇头。 吟柔眸光一紧,“怎么了?” “我去府署外等了,没有人。” 吟柔心里像是豁然空了一块,她在送去的信里报了平安,还特意写了会让玉荷在今日晌午去等他的回信,怎么会没有人…… 吟柔抬眸牢牢看着玉荷,“你确定送到了吗?” 玉荷点头,她昨日在府衙外打转许久,想找个人去给裴公子通个信,恰巧那人就是裴公子的随从,她就把信给了他。 吟柔得到答案,心里细细泛起凉意,既然玄霖哥哥收到了信,又怎么会没有回应。 太长时间的孤身无依让她早已经变得脆弱,敏感,早就没有了以往的鲜活和无忧无虑。 “裴公子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玉荷极为郑重的说:“说不定是正好与我错过。” 玉荷的话安慰了她。 吟柔轻轻点头,“嗯。” 玉荷看着她,目光欲言又止,“若是裴公子找来,想带姑娘走……” 吟柔想也不想就点头,她当然想逃开这座让她喘不过气的陈家大宅。 “那三公子。” 吟柔点头的动作顿住,心脏也像被一根无形的藤蔓牵攥住。 三公子其实已经待她很好,也是她在陈家为数不多能感受到的一点温暖,可这点温暖太若离若离,只要他想收回,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她贪恋却不敢奢望,所以不能踏实,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玉荷自然是希望吟柔能离开这里的,否则姑娘一直留在陈家,算什么呢? 三公子虽然护着姑娘,但大约也只能到这步了吧。 “我明日找机会再去打听打听。” 吟柔轻轻点头,待玉荷离开,她怅然若失的坐回到桌边。 陈宴清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这幅模样,垂低着羽睫,眸子黯淡无光,是在为她的情郎没有回应而伤心罢。 脸庞被轻抚住,温热带着薄茧的触感让吟柔立时知道是谁,仰起眸看他,“三公子。” 陈宴清嗯了声,手指穿过她的鬓发勾挽自而后,“怎么好似不高兴。” 吟柔心里很闷,说不出缘由,有太多的念头一拥在她脑子里,她不确定玄霖哥哥会不会找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救她,更不知道三公子知道后会如何。 也有可能,玄霖哥哥根本不是要来找她的,毕竟和宋家扯上关系,对他也会是连累。 吟柔心里乱极了,避闪开陈宴清的注视,摇头。 陈宴清强势托起她的下颌,含笑看着她,“可是日日待在这里无趣了,带你出去散心可好?” 吟柔唯二的两次离开陈府,一次是陈老爷下葬,一次就是那日躲进马车,现在三公子说要陪着她散心。 他不怕带着一个奴籍在身边会遭人非议吗? 吟柔心脏跳乱了半拍,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陈宴清薄笑下蕴藏的冷芒,她怯生问:“可以吗?” “自然。”陈宴清唇角的弧度更深。 她那么想要见她的情郎,他自然是 要满足的。 …… 直到乘上马车,吟柔都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长街上行人叫贩卖声熙熙攘攘,吟柔才确信自己终于出来了。 这些以往觉得在寻常不过的声音,此刻却让她激动地想落泪,马车一路行到江渡,虽然没有了街集的热闹,一望无际的江面也让吟柔挪不开眼。 江风吹着她的裙裾,被月光穿透的薄纱显出透明,就像一只随时会飞出手心的蝴蝶。 陈宴清折眉上前轻揽住她,吟柔吓了一跳,这是在外面,三公子不怕被人看见吗? 虽然她带了面纱,可万一让人发现端倪,只怕要掀起不小的风浪,她下意识想退开,不想给他惹来麻烦。 陈宴清薄唇轻压,将她搂得更紧。 “带你去游湖。” 吟柔注意到一艘雕镂精美的画舫停靠在岸边,她随着陈宴清走上船,确认不会再有别人发现,才摘了面纱,借着月光痴痴望着外头的湖景。 陈宴清对外面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看着宋吟柔,眼里含着端量,少顷,启唇吐字—— “宋吟柔,我想要你。” 清徐的嗓音伴着江风飘进吟柔耳中,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轻缩紧瞳孔朝陈宴清看去。 他也在看着自己,目光专注,幽邃,但没有一丝情\。欲。 是她听错了吧……吟柔不确定的眨眼。 “宋吟柔,我想要你。”陈宴清再度开口。 吟柔轻垂的眼帘用力一跳,烧起的红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爬满全身,喉咙都是麻的,三公子说的要,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明明她豁出去的时候,他也能在最后的关头克制住,为何忽然。 还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看着她,用最清晰平静的声音说出来。 他的从容平静,反而让吟柔无所适从,濒顶的羞臊感必任何一次都强烈。 “三…公子。”吟柔嗓音细颤,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兴起,努动着唇嗫嚅:“我们在船上。” 这是外面啊,吟柔人都是晕的。 “我说,我要你。” 不再是想,只有要。 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吟柔思绪全乱了,身子甚至已经开始发烫。 而她的迟疑在陈宴清看来就是不愿,当初不计后果那样子求他,是怎么搂着她蹭的。 “不愿意?”陈宴清睥着她,脸上的神色极淡。 该是最亲密的事情从他口中吐出,让吟柔感觉不到一丝缠绵的意味,心中也感觉不到之前那样的臊热怯情,反而升起一股不安和隐隐的危险。 三公子怎么了? 她轻缩裙下的双腿,逃避的举动和眼里的忐忑让陈宴清的耐心彻底耗尽,怒意自肺腑掀起。 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的手腕拽向自己,同时托腰将她抱起放到桌案上。 吟柔后背碰撞到坚硬的桌面上,骨头被硌疼,她弓着肩头,吃痛蹙起眉。 陈宴清却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铺天盖地的气息压下,不留一丝缝隙,极具倾略性的将吟柔尽数笼罩住。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却强势占据了她的身体,吟柔感觉自己的那部分都要都吞没了,她本能的颤抖,眼眶惊怕绪泪。 陈宴清忽略去掌中颤抖的感觉,毫不留情的吻着她的唇,用力吮吸,吟柔唇被碾的生疼,硬生生厮磨出的暧昧让两个人都感觉不到欢愉。 可陈宴清宁愿不要欢愉也要她知道,她已经是他的,后悔也迟了。 直到口中尝到一丝咸泪,他才停住,烫热的唇贴在吟柔唇畔,呼吸粗噶。 而从小姑娘唇里呵出的气息破碎带颤。 陈宴清抬起视线,少女眼眶噙泪,瞳孔缩紧着怯生生望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极可怕的人。 心口如芒刺划过,留下细小的孔洞,不痛,却生凉。 冷言呵斥都要贴上来,现在他愿意要她,她倒是不肯了。 哦,忘了,那时是带了目的的,自然不同现在。 陈宴清周身的情绪都淡下来,微微后退开一些,“不是说只要我帮你的忙,就什么都愿意。” 嗓音里裹着的轻嘲让吟柔心口发闷,可三公子现在这说得是事实,她最初不就是抱着这个目的。 三公子现在这么说的意思是,吟柔想到什么,一下抬起眼眸,定定看他,不确定的问:“三公子是说,我的奴籍……” 陈宴清冷冷扯动嘴角:“今年是太后大寿,朝廷特许有一批特赦的名额,我已经设法将你的名字写了上去。” 吟柔不可置信的望着陈宴清,她那时虽提了奴籍一事,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知道这有多难,三公子却真的替她做了。 特赦……那她就可以恢复良籍了,吟柔呼吸急促耸动,她可以有机会帮父亲平冤了! 心里的震动已经盛过一切,连带着刚才对他的畏惧也都没有了,她就这么看着陈宴清,眼眶里逐渐蓄泪,忽的扑过去抱住他。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吟柔含糊不清的重复着。 陈宴清被她的一双小手箍得几乎窒息,盛在心里的郁气却没有松解。 即是交换,他就不会白白做那老好人。 “我要的不是谢。”陈宴清偏过头,唇几乎贴着她耳畔说话。 带着烫意的嗓音扫过耳畔,痒的吟柔忍不住缩起脖子。 陈宴清抚按住她的后颈,拦住了她后缩的动作。 吟柔轻睁开染着泪的眸子,透过窗子定定望向江面,方才的慌赧和迟疑,在听到可以恢复良籍的消息后已经不复存在。 可另一种陌生的情绪缠着她,有点涩楚。 从他颈窝处一点点抬起头,对上那道直白射来的眸光,吟柔心口说不出的窒乱,三公子只是把这当做是她的交换吗? 吟柔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但却又无端知道,那不是她该期待的,太遥不可及。 是她说过什么都愿意,三公子也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他真的想要,她愿意给他。 吟柔摈除掉其余那些她不能分辨的混乱情绪,摆脱奴籍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她勒令自己不要再迟疑,可真的决定了,无论是脑子还是身体都生涩的感到羞困。 她小口呼吸着,用了最大的勇气,一点点将自己发抖的唇贴到陈宴清薄抿的唇上。 陈宴清眼里的清明霎时被翻绞的浑浊,只感觉小姑娘在他唇上的这一下下试探亲吻,就跟隔靴搔痒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够他满足。 陈宴清不耐的反吻住她,同时手掌滑落扼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托抱到身上。 …… 书砚守在甲板处,注意到远处撑来的小船,神色立马变得严肃。 小船靠停在画舫边,船上的人踩着悬梯上来,书砚走过去行礼:“见过裴大人。” 裴玄霖客气问:“陈公子可到了?” 书砚硬着头皮点头,裴玄霖眸中难掩急切,“那快带我过去。” 他等了这些天,才终于等到了陈三公子的帖子,早已迫不及待。 书砚窥了眼他的神色,暗道着裴大人高兴的有点早了,心里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更是一阵绝望。 “公子还有些事在处理,还请裴大人先稍作歇息。”他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裴玄霖颔首跟着他往舱房的方向去。 路过一处亮着烛火的屋子,隐约听到破碎古怪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似哭非哭。 裴玄霖蹙眉望过去,屋内的景象被倒影在窗子上,看见迭伏在桌案的两具身影他立即明白里面在做什么,眉头深折起。 他早就听闻过这西玉关的江面上的画舫有多热闹,兴许还有别人在。 裴玄霖无意去管里面是何人,可女子百转千回的哭吟声音却被夜风带着挡住不得往他耳朵里钻。 “三公 子……” 裴玄霖脚步顿住,就连五芒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惊讶望向他,压着声音道:“不是说陈三公子不近女色?” 裴玄霖亦觉奇怪,待再看过去,那被压在桌上的女子已经被陈三公子抱起,两人的身影一并隐入看不见的地方。 哭求声也似被捂了去。 裴玄霖收起思绪,“不管。” 他来是有事相求,而不是来考据陈宴清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中一般。 裴玄霖跨步走过,而一门之隔的另一边,吟柔浑身哭软着被陈宴清抱在怀里,眼眸不聚焦的涣睁着,沁满香汗的身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偏浑身的脉络骨缝里皆还在烫着,像要把她烧干劈开,吟柔想逃却根被没有去处。 她被三公子单手托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用来捂着她的嘴,她感觉自己就悬在崖边,只有一根树干托着她,稍一动整个人都会摔下去,非但不能逃,还要勉励将自己架在他侧腰的那两条打颤的腿箍紧。 躲不开,开口想求,亦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吟柔感觉自己快被折磨的死去,无所适从,唯有泪懵懵的抬起眼睫,乞求的望向他。 这一眼却让吟柔感到眩晕。 三公子衣冠尚还端正,隽逸的眉眼间却早已被欲\。色染透,眉心折的很紧,透着抹锋利以及食髓知味的沉迷。 而自己羞耻的模样全印在他眼中,被捂着嘴,双眸洇红坠泪,就像落入了兽口的猎物,怎么还有松口的可能。 吟柔不敢再看,逃也似的闭紧双眼。 陈宴清眼里的清明如同被阴云遮蔽,浓暗的不像话,一眼不错的赏看着吟柔此刻的模样,看她失控落泪,破碎的哭求声从掌下溢出,只想更狠的将她吞噬。 渗进骨缝的滋味,一发不可收拾,将他骨子里最原始,深埋的兽性都显了出来。 让他就想这么带着宋吟柔沉到那万恶的,让人翻不了身,却又沉沦的深渊泥沼里去。 屋外脚步声已经远去,陈宴清噙着浓欲的瞳眸透出不合时宜的冷然,覆手将掌中细颤的柳腰一压。 吟柔脑中像被雷击炸开,整个人后仰绷紧,闭紧的眼眸也睁开,瞳孔涣开失神望着梁顶,忽而整个人又脱力彻底往下坠。 心房里却像被填进了什么,原本没有的东西。 陈宴清稳稳抱住她,眼尾抽搐着粗吞下发麻的喉根,抱了她到一旁的软榻稍息。 …… 夜风戚静,衬得怀中少女的啜泣声越发清晰。 乌发披散在羸弱的肩头,露出半张泪盈盈的小脸,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眼下的肌肤都被灼的泛着鲜艳欲滴的粉,鼻头细细耸动。 陈宴清抱着她,身体懒懒后靠在软垫上,为散尽的欲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散漫风流。 屈指揩去吟柔眼下的泪,引得她不住缩颤。 陈宴清眼里的余烬又有复苏的迹象,书砚在屋外叩门提醒。 陈宴清放下手,问吟柔:“好些了吗?” 吟柔说不出话,感觉自己与死过一遭差不多,现在人都是酥的。 陈宴清垂眸看着她泪意斑驳的雪腮,瑟缩在他怀里。 冷硬的眉眼松动处怜爱,只是这一点松动,还不足以让他就这么揭了宋吟柔犯的错。 他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要绝了两人的念头,就干脆一些。 “歇一会儿,陪我去见客人。” 吟柔才醒转过些许思绪,怔怔抬起脸,“我也要去吗?” “会不会不好。” “没什么不好。”陈宴清手抚过她的脸庞,意味不明道:“带上面纱就是。” * 吟柔收拾过身上又歇息了一会儿,随着陈宴清往待客的舱房去,双腿还是软的厉害,走得也慢。 “可以靠着我。”陈宴清在她耳边说。 吟柔看着近在咫尺的舱房,想了想还是摇头,虽然三公子不在意,可总是不好。 陈宴清也没有勉强,眼尾略微扬了扬。 书砚候在舱房外,见两人过来,面色紧张的推开门。 舱房内裴玄霖早已经等得焦躁,看到人进来,开口道:“陈公子来了。” 吟柔垂着眸跟在陈宴清身旁,只觉得说话那人的声音极为耳熟,不确定抬眸望去,那张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印进眼中,吟柔如同雷电击中,浑身僵震住。 是玄霖哥哥,吟柔不敢置信的圆睁眼睛,鼻端猛地一酸,狂喜过后是无法言说的窘促与隔世之感。 裴玄霖似有所感的朝她看来,四目相对,吟柔看到撞入他眼里的全是震惊。 自己现在的样子……陡然升起的慌乱让吟柔当即想逃,却无所遁形。 陈宴清揽住她的腰,偏头斜睨向她逐渐褪去血色苍白眉眼,似笑非笑的吐字,“走不动了?不是说了可以靠着我。” 第35章 第035章喜欢他,要跟他走 画舫外雕镂精美,里面更是装点的考究,珠帘悬在窗下,月影照进来粼粼闪烁,烛光透过琉璃灯罩,又是另一种美色。 这些光影落在陈宴清脸上,融蔼隽美,然而却丝毫照不亮他寡凉漆黑的瞳仁。 掌中的柳腰绷得竟比方才还要紧上一些,不住迭颤着,那么激动? 吟柔不敢相信自己见到了谁,其实过去不久,不到一年,她却恍如隔世。 眼眶绪泪发烫,泪珠聚在眼眶里模糊了视线。 一年前她还在玄霖哥哥与兄长下棋时捣蛋胡闹,兄长训斥她,是玄霖哥哥护着,他会记得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点心,特意转几条街来府上,送到她手里时还是热的,会宠溺的照顾她,也会局促问她愿不愿意嫁她。 数不清的回忆涌进脑海,玄霖哥哥与那时没有太多不同,眉眼都是她熟悉的,星眉剑目,少年风雅,那么她呢? 吟柔从裴玄霖惊痛、震怒、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木然回过神,腰上紧覆的掌温提醒着她,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一切都已经和过去不同。 她骇然想逃,她觉得难堪,惭愧,觉得无法面对,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心里如同嚯开一道口子,拉着她直坠到深渊。 陈宴清仍是一派雍容闲雅,“裴大人久等了。” 一句话把两人都拉回了神,裴玄霖双眼布着红色血丝,用力吞咽下喉咙里的惊痛,垂在身侧的双手却遏制不住发抖。 哪怕蒙着面,他也能一眼就认出他的柔儿。 他设想过千万种再见的场面,每一种他都做好的准备,可他从未想过是如此,方才那被压在桌上的人,是她。 剜心的痛也不过如此。 她不是被陈老爷收了,怎么又会和陈家的公子…… 裴玄霖牙关紧咬,眼里几乎滴出血,这一刻更是不敢去想吟柔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误了些时候,裴大人莫见怪。”陈宴清睇看向吟柔,双眸被她泛红的眼眶刺痛。 故人再见,当真是比他想的还要精彩。 他从经管陈家产业那天起,做的就从不是舍己为人的买卖,除去持筹握算,对付那帮倚老卖老的东家,各路衙署上下打点,难道真靠与人为善四个字就可以了? 从他这里经的账就没有折损的道理,同样,宋吟柔既然招惹了他,引他堕局,那便得由他说了算。 然而,此刻他竟没有感觉多痛快。 “还不见过裴大人。”陈宴清声音泛冷。 吟柔垂低着睫羽,手心里一片冰凉,“……见过裴大人。” 一开口眼泪几乎滚出眼眶,她死死掐攥着手心,直疼的发了麻才逼自己把泪咽回去。 跟在裴玄霖身后的五芒本就觉得这个蒙面的女子眉眼有些熟悉,原还不敢确定,听到她开口,眼睛霎时惊睁大,“公子,她。” 裴玄霖抓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噤声,而他的手却抖的极为厉害,牙关咬出了血味。 五芒只得咽了话,眼里却是盖不住的震惊。 裴玄霖深呼吸,忍着想要杀人的愤怒,笑语道:“陈公子事忙,不妨。” 陈宴清亦笑笑,揽着吟柔入座,吟柔浑浑噩噩的随着他坐下,整个人像被抽了魂魄。 除了躯壳还在,里面已经是空荡荡,一阵阵的卷着冷风。 “怎么了?”陈宴清握住她冰凉的手:“还不舒服?” 吟柔四散的神识霍然回笼,低头看向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从方才开始,她竟都忘了三公子。 另一道目光也在远远凝着她,吟柔心脏猛然一跳,甚至分不清楚,是怕玄霖哥哥的目光更多一点,还是怕三公子知道他们的关系更多一点。 颤抬起眼帘,对上陈宴清不显山水的眉目,心里猜测他应是还不知道。 若等他知晓,会如何呢。 吟柔心里从未像现在这么乱过,像被用力揉成团的乱麻,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咬住唇瓣,垂下头。 陈宴清不带笑意的牵了下嘴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柔着掌下的柔荑,似在思量什么,须臾,开口道:“去歇息吧。” 吟柔浑浑噩噩的起身离开,身后裴玄霖的目光紧随,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裴大人有事找陈某,不妨直说。”陈宴清漫不经心的提起手边的茶壶斟茶。 见到自己牵肠挂肚的人,裴玄霖已经无法忍耐,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管,也不管到底发生过什么,唯一想的就是要把人带走。 “五芒。”他示意五芒拿出东西。 五芒立即把早就准备好的水路批文递上。 “我知道三公子早前就去往两江,想打通那一段的商路,只不过那里有张吴两大家族垄断了商路,陈家的货物不能直接过去,但若经过乌兰,再走水路过去,便不会有影响。” 陈宴清悠悠执起杯盏,“朝廷严管水运,裴大人能拿来这批文不容易,条件呢。” 裴玄霖按下胸膛里灼烧翻涌的怒火,凝眉看向他,“我听闻陈家有一名为宋吟柔的奴籍,裴家与宋家是故交,宋家已经无人,本官亦要照顾好宋家唯一的血脉,望三公子成全。” 纵然已经认出方才的人就是柔儿,他仍装作不知,只要面上不挑明,加上这份文书,他相信陈宴清不会不答应。 陈宴清饮过一口茶,不紧不慢的搁下茶盏,盏底磕在案面,发出极轻的一声响,“陈某还以为,裴大人看过方才,就已经知道答案。” 裴玄霖脸色骤然一变,陈宴清岿然不动,懒掀起眼帘,透骨的凌厉射了过去。 裴玄霖瞳孔震缩,方才那幕,竟是陈宴清有意所为,他早就知道他来的目的! 枉他以为他是陈家唯一称得上品行端正之人,想不到竟是一丘之貉! 他无法想像吟柔在陈家到底是被怎么对待的,陈老爷死后,竟又落入他儿子手中! “外界都传陈三公子行止有方,清融高沽,看来是妄传。”裴玄霖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带着被血腥味缭绕的冷厉。 陈宴清语笑从容,“太过正经,岂不显得格格不入。” 言罢,话锋一转,“想来我的答案裴大人已经知道,不送。” 陈宴清轻掸了掸衣袍站起,裴玄霖一个箭步冲上前,青锋带着人从舱房外涌入。 裴玄霖的理智早就崩塌,便是夺也要把人夺走,他挥拳便要冲上去,五芒大惊,紧抓住他的手臂,“公子冷静,不可!” 裴玄霖眉宇痛跳,冷静?要他如何冷静? 五芒不敢松手,神情紧张。他当然也想救出二姑娘,他的名字还在二姑娘给起的,他是五月生的,正是芒种时候……可眼下决不能就这么上去抢人。 “公子,二姑娘的奴契在陈家,你带了人走也没用啊。” 甚至不用陈家做什么,官服都会帮着捉拿,到时候公子可就成了私放犯人。 裴玄霖像是被狠厉挥了一拳,清醒也绝望,胸口粗喘着,像一头困兽,他带不走吟柔。 陈宴清回身扫了他一眼,“送客。” * 吟柔僵坐在舱房内,听到推门声,仓皇抬眸。 “三公子。”她声音发紧,想知道裴玄霖是不是走了,却又不敢问。 陈宴清站在门边看了她许久,长久的缄默让吟柔越感到不安。 “他问我讨要你。” 吟柔心尖一缩,就看到陈宴清微微笑开,“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即是旧识,怎么装得不认识呢。” 无形袭来的压迫感缠住了吟柔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三公子已经都知晓了,玄霖哥哥也真的是为救她而来。 搁在腿上的双手紧握,那他答应了吗,吟柔忽然不敢想。 陈宴清目光逼视着她,问:“我要答应么?” 吟柔怔怔看着他,他是在问她的意见吗?若她点头,他是不是真的就会让她离开,心口无端泛起一股没有着落的萧索。 “怎么不说话。”陈宴清迈步走向她,“若你说喜欢他,要跟他走,我可以成全。” 明明声音平和,甚至噙着些大度的姿态,吟柔却感觉到暗藏在声线下,一触即破的危险,缓慢迈来的步伐也像踩在她心上。 喉咙被堵着答不上话,亦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与玄霖哥哥自幼一起长大,一起玩闹,他说喜欢她,她觉得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对她而言,这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可似乎现在想来,又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吟柔思绪缠乱如麻,碎弱的神经很快失了镇定,“我与玄霖哥哥……” 陈宴清眸光骤然一沉,跨步上前,攥着她的手腕拉至身前,似笑非笑的重复:“玄霖哥哥?” 扑面的冷怒气息,溢于言表的占有欲,极具侵略性的钻进吟柔的感官,将她的心口缠紧,三公子是在生气吗,生气她与玄霖哥哥的关系。 是在意吗? 她心弦轻轻颤缩。 玄霖哥哥是她生命里重要的人,而三公子,是她在深渊里唯一抓住的亮光。 也是第一个,唯一触碰她身子的人,她本能的依赖他,会因为他的冷漠委屈,会因为他的沉迷而乱了思绪。 吟柔还没有理清思绪,已经先行抵不过陈宴清的逼视,捱不住摇头,“我没有要走。” 陈宴清盯着她看了很久,无论她说的真假,他都不可能让她离开。 那就权当她说的是真话。 陈宴清按住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吮吻着撬开她的唇,狂乱吞着她口中的甜液,有那么一瞬,竟然想要将她吞吃进自己身体。 尝干她口中的涎液,还不知餍足的沿着纤颈往下。 吟柔才被采撷过的身子还没有恢复,更禁不住他这样的凶蛮,目光无助望向别处,墙上是两人的身影。 三公子低覆着腰,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居高临下笼罩着她,像幻化成了吞人的凶兽。 她有些慌怕的推据,手腕被交握缚在身后,桎梏一压,她就紧贴进了他怀里。 “躲什么?”陈宴清粗沉的嗓音喷在她耳畔,“你扑上来那日,不就已经把自己给我了么。” 盛满欲意的声音让吟柔招架不住,思绪稍一松懈,就被拽进一片昏天黑地。 天将破晓,裴玄霖的马车还停在渡口江边。 五芒驾着马车在外面,看到画舫靠岸,急忙道:“大人。” 裴玄霖扬手推开车轩,画舫靠停,陈宴清踩着晨曦的薄蕴自舱房走出,怀中抱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少女。 裴玄霖目眦欲裂,扣在窗框的手掌青筋暴起,整整一夜,发生了什么不用多说。 裴玄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人夺回来,可是他不能。 他痛恨自己的无力,一拳重重打在窗框上,木屑应声碎裂飞溅,血迹顺着指缝淌落。 第36章 第036章私见 吟柔再度醒来时,已经是转过天的夜里,身子如同被碾过,连抬起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养神调息了许多,良久才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撑着床榻坐起。 茫然望向周围,她是什么时候回来。 她记得昨夜被三公子…吟柔抿住唇,脑中一幕转过一幕,全是让她羞到极致,快要窒息的画面。 烫人的燥意以极快的速度从身体里爬出,感觉又要将她烧过一遍。 印象里最后的记忆,是她挨不住晕厥了过去,失去意识前,眼前是三公子仿佛要吞人的目光,清冷的脸庞浮着异乎寻常的潋滟风流,额角渗出的汗下滑砸落到她身上。 吟柔眼睫簌颤,忙不迭闭紧双眸,摈除掉这些靡乱的记忆。 那就是 三公子带她回来的,身上衣裳都换过了,也是他做的吗? 吟柔垂眸思索,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紧张望去,是玉荷。 “姑娘醒啦。”玉荷瞧见她醒着,欣喜万分。 “你怎么在这里?”吟柔不解,往日玉荷偷闲会来她这里,这会儿夜深了。 “是三公子让我来照顾姑娘。” “那三公子他……” “三公子替姑娘擦过身子,又换了衣裳就离开了。”玉荷低声解释着,脸庞微微泛红。 她来时,三公子正抱着姑娘替她擦拭,她自然瞧见了那满身让人面红耳赤的印记,而三公子专注执迷的目光,她回想起来更是臊的不行。 吟柔看着她的模样,只觉羞意难当。 玉荷也是一脸的窘迫,“夜还深,姑娘再睡会儿吧。” 吟柔点点头,拢着被褥躺下。 然而身子虽疲累,脑子却异常清醒,躺下之后吟柔怎么也睡不着,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翌日,陈宴清没有出现,到了晌午的时候玉荷跑来十方堂,神色激动的对她说:“姑娘,朝廷来的大人和裴公子一同来了府上。老夫人正命人设宴呢!” 吟柔抬起眸光看了她半晌,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玉荷神色纳闷,“姑娘不想去见一见裴公子吗?” 吟柔捏紧手里的毛笔,蓄在笔尖的墨汇成一滴,滴落在纯白宣纸上,晕成一滩凌乱的墨迹。 就像此刻的她。 昨日那一面,玄霖哥哥眼里的痛心在她心里挥之不去,他一定也想不到,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她又如何还有脸面去见他。 即便见了面又能如何,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 “不见了。”吟柔低声说着,继续抄写经文。 知道玄霖哥哥安然无恙,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玉荷还想说什么,见吟柔执意,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 前院花厅。 乌氏跨进门槛,陈老夫人看向她问:“都安排妥当了?巡查官员可不比寻常官员,不可出岔子。” 乌氏点着头说:“母亲放心,两位大人的忌讳喜好都打听清楚了,不会出岔子。” “那就好。”陈老夫人对于乌氏办事还是放心的,“何时可以开宴?” “三郎与五爷还陪着两位大人在宣鹤堂议事,早了也不好。” “嗯。” 两人说完话,不多一会儿,就有下人来传话,说是前头已经谈的已经差不多,可以准备起来。 陈老夫人鲜少参与这些,因着是从京师来的官员,也特意换了衣裳去接待。 张侍郎和裴玄霖被请在上座,陈老夫人身为郁正庭的妹妹,张侍郎十分客气的拱手,“陈老夫人款待,幸甚之至。” “二位大人登门,才是陈家的荣幸。”陈老夫人仪态丝毫不失大气,笑语回到。 陈宴清命人为两人斟酒,“怕二位大人吃不惯,备得都是些和南方口味的菜肴。” 张侍郎摆手道:“陈公子费心了,没那么讲究。” 陈宴清笑笑,“如此,那我们就动筷?” 张侍郎看他虽然年轻,又是商贾,却不似大多商人那样阿谀谄媚,言谈见进退有度,游刃有余的从容让人倍感舒适。 笑点着头,执筷吃饮。 裴玄霖看着陈宴清那张伪善的脸,胃口全无,他只想知道吟柔在哪里。 陈宴清不肯放人,他需得再想方法才行,可陈家在此地势力太大,而他没有任何名正言顺的方法带走吟柔。 “裴大人吃着可还和胃口?” 陈宴清笑问着,转眸看向他。 清融的目光下携着淡淡的压迫。 裴玄霖神色一凛,皮笑肉不笑道:“味道很好,多谢陈公子款待。” “那便好。”陈宴清状若无事的收回目光。 “说起来,三公子一表人才,正值盛年,怎么还没有成家。” 裴玄霖笑不答眼底,整个西玉关,凡是知道陈宴清名字的,无人对他的品性有个不字。 到底是所有人都被他骗了,还是陈家上下本没有一个好东西。 陈宴清慢条斯理的回,“我与裴大人年岁相仿,论起才干一介商贾如何与裴大人相比,裴大人亦未成亲,想来能懂陈某之意。” “裴某已有未婚妻,不成家,是因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裴玄霖吐字含了几分不易觉察的咬牙切齿。 张侍郎轻咳了一下,斜目看向他,提醒他不要再和宋家扯上关系。 裴玄霖隐忍着握紧双手,咽下口中的话。 陈宴清巡看过两人之间的细微变化,随随一笑:“这样啊。” 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在裴玄霖耳中只觉得刺耳无比,他应该早点来,不,当初他就该不计后果留下柔儿,也不会到今天。 “原来裴大人已定下亲事,老身就先在此恭贺裴大人迎娶佳人。”陈老夫人不明真相,笑盈盈的恭贺。 陈宴清不着痕迹的沉了沉嘴角。 裴玄霖拱手道:“托老夫人吉言。” “说起三郎,如今他还在孝期,等孝期一过,确实也要提上日程。” 裴玄霖闻言在心中冷笑,果然陈宴清就是把柔儿当成了玩物,到时候他陈三公子娶妻入门,柔儿又该怎么办。 看到五芒的身影出现在花厅外,裴玄霖目光微动,借口方便出了花厅。 陈老夫人一直碍于没机会与陈宴清提定亲的事,今日正好借这机会与他说了,“菡月那丫头我很满意,等你过了孝期,我看就定下。” 陈宴清折起眉宇,他尚未考虑过娶亲,对赵菡月也没有例外,又不意当众拂了祖母的面子,只道:“孝期共三年,祖母未免操之过急了些。” 裴玄霖离开花厅,急切问五芒:“见到了吗?” 五芒摇头,“只打听到姑娘在十方阁,那是后院,我没法进去。” 裴玄霖深锁眉心望向通往后院的月门,想到吟柔就在那深不见底的幽径后,被困在里面,他就只想闯进去。 五芒看出他的意图,“公子,这到底是陈家。” 裴玄霖眉心狠厉一抽,“那又如何。” 如论如何,他一定要见她一面。 避开下人,裴玄霖敏捷闪身进到内院,照着五芒打听出的位置往十方堂去,不知找了多久,终于看见十方堂的位置。 狂喜加快脚步。 吟柔坐在十方堂内抄经,木然沉寂的仿若被什么抽去了神魂,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不去想,不去乱神。 身子被用力裹紧的那刻,她还有些发懵,烫热的呼吸扫在耳畔,她以为是陈宴清,呐呐道:“三公子。” 下一瞬,她就觉出不对,抱着她的人在颤抖,双臂用力到像要把她勒断,三公子不会这样失态。 “柔儿。” 近在耳畔的声音仿佛隔了一世那么遥远,深裹着痛楚和思念。 吟柔脑子轰然炸开,瞳孔一寸寸聚紧,热泪涌上眼眶,吃力张开唇,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裴玄霖掰过她的身体,低弯下腰深深望着她,英朗的眉目同样布着热泪,声线极颤,“柔儿,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鼻端的酸意让吟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每一滴都与烫在裴玄霖身上无疑,他从没看过他的柔儿这样哭。 记忆中她永远带着明媚烂漫的笑容,会骄纵的嗔鼻,生气也只会攫着嘴不理人,从不会这样怯怯落泪,没人舍得让她哭。 裴玄霖抖着手给她擦去眼泪,吟柔隔着被泪水迷朦的视线望着他,万千委屈一涌而上,似被抛弃的孩子般低喃,“玄霖哥哥,你为什么才来。” “对不起。”裴玄霖自责到无以复加,恨不得拿把刀捅向自己,“我知道伯父出事,便想赶去见你……” 他满含痛苦的低下头,宋家出事牵扯之大,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沸沸扬扬,母亲以死相逼,他不得已晚了几日才到,宋伯父和柔儿的兄长已经背叛抄斩,柔儿也被流放。 “对不起。”裴玄霖拉着吟柔的手捂在眼上,滚烫的热泪灼在她掌心。 吟柔如梦初醒,看着他很轻的说:“我 不怪你的,玄霖哥哥。” 父亲是那些人的替罪羊,他们要父亲顶罪,要他死,玄霖哥哥就算赶来,又如何斗得过那些纵横联合的高官,只会把自己牵扯下水。 吟柔掌心被他的眼泪烫的发疼,屈了屈指尖,抽出手,犹豫着放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玄霖哥哥,你好吗?” 怎么会好,他没日没夜的牵挂她,打听她的消息,想到她在受苦,他就心如刀割。 裴玄霖握住她的手掌,抬起头目光如炬,深望着她,“我会带你走的!” 余光瞥见她领襟边缘的一抹晕红,眸光被狠力一刺,昨日的种种翻涌进脑中。 吟柔注意到他的目光,也看到自己身上的露出的印记,形如背叛的羞愧感让她抬不起头,也让她清醒,“还能再见到你,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已经很开心了,玄霖哥哥,你要好好的。” “你不想跟我走?”裴玄霖双眸充血,握着吟柔的手不自主收紧。 随着痛意升起,他眼里的怒意更让吟柔害怕,怯怯缩手,这短短的时日,已经让她变得彻底,会因为旁人的一个眼神就如履薄冰。 裴玄霖心痛如刀剜,他的柔儿不该是这个样子,她应该无忧无虑,肆意鲜活。 “别怕,别害怕。”他松开手里的力道,低头轻轻吹她的手,像从前哄她那样,“我知道你是被逼迫的,是我没照顾好你,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吟柔看他蹲在身前,小心翼翼替她吹着气,那些过往的回忆全都涌现在了脑中。 她怎么会不眷恋,可也知道,过往,就是已经失去。 “玄霖哥哥,我不想拖累你。”她还要替父亲平冤,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她不能牵累玄霖哥哥,他已经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希望他好好的,哪怕以后身边的人不是她。 “你看我现在也很好,你也…一定要好好生活。”吟柔声音哽咽。 “好在哪里?”裴玄霖忽然问。 痛心疾首的目光让吟柔蓦地窒息。 …… 花厅内,陈宴清与张侍郎谈笑风生,视线却已经低三次转看向厅外。 裴玄霖已经离开多久了? 他屈指把玩着刚饮净的酒盅,若有所思。 须臾,搁下酒盅道:“我想起早前收藏有一壶上好的十月白。” “哦?”张侍郎感兴趣的看过来,“我听闻这十月白酿造困难,时辰气候都极为讲究,否则酿成的酒液无法澄白。” “好酒就需得懂酒之人来品。”陈宴清拢袖站起身,“张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取来。” 陈宴清迈步走出花厅,绕过回廊往外去。 书砚跟在他后面,走来一段纳闷道:“公子,酒窖不在这头。” 他手指向另一边,脚步折了个方向。 陈宴清目光不动,声音凝沉,“去十方堂。” …… 十方堂内清凄一片。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吟柔木然空洞的问话,让裴玄霖似梦初觉,他怎么还能质问,他明明比谁都心痛,也更知道柔儿受的苦楚。 懊悔冲上心头,他将吟柔揽入怀中深深抱紧,脸贴紧她冰冷的面颊,像是怕松手她就会消失,“一切都过去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走。”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前,抱得她很紧,甚至她能感受他的温度,沉闷的心跳,可却还像隔着一道怎么也跨不过的天堑。 吟柔曾经想过无数次,玄霖哥哥会像天神来到她身边,救她出火海,可是太久了,她已经被烧的只剩废墟。 她跟他离开,然后呢?只会将他染脏。 吟柔缓缓摇头,手推上裴玄霖的肩。 忽的,书砚拔高的声音传来耳畔—— “公子,张大人只怕还在等。” 书砚话音才落,就被陈宴清睇来的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低头观鼻不语。 他原还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这时候来十方堂,见他传了青锋,命他带人守住周围一圈,才猜到怎么回事。 他暗暗在心里祷告,里面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乱码七糟的人在,否则惹怒了公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吟柔怔然望向月门处,眼里一点点聚起慌乱,三公子来了? 裴玄霖也听到了动静,沉着面容站起身,一手搂着吟柔,将她护在怀里。 昨日三公子就那样盛怒,若是他看到玄霖哥哥在此,吟柔脸色白了白,拽住裴玄霖的衣袖,“玄霖哥哥,你快点走。” 裴玄霖目光冷峻,他如何能就这样离开,就算陈宴清发现又如何,他不会放手。 直到看到吟柔急红的眼眶,裴玄霖才逼着自己松开手,走进回廊后掩去身形。 吟柔快跟出去,确认他已经不见,胡乱擦抹去脸上的泪痕,手才放下,高峻玉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月门下。 他不疾不徐的迈过月门,步履平缓,连衣袍拂动的纹理都是那么恰当,吟柔却感到一股越逼越近的紧迫压抑感。 陈宴清站停在她身前,目光垂在她身上,还是那样的清清冷冷,然而他每审视过一寸,吟柔都有一种肌肤要被拨开,要被他看到内里的锐利感。 她勉励定了定心神,抬起眼眸:“三公子。” 陈宴清仍是一言不发,四目相对下,他眼神里的讳莫让吟柔招架不住,呼吸都变得僵硬,强撑着才没让自己挪开目光。 “怎么站在外面。”陈宴清终于开口,“不嫌冷?” 吟柔真切领会到心虚的感觉,明明如常的问话,她却总觉得三公子是发现了什么,捏了捏手心,抿笑解释道:“出来透透气。” “嗯。”陈宴清声音淡淡,一抹不易觉察的危险潜藏在平和下。 “三公子进内坐吧。”吟柔垂低眸光想要转身,下颌被轻扣住,长指略微收力,她就被带着仰起脸庞。 陈宴清微垂着睫,带着些审视的眼神逡巡过她的眉眼,如同在查看自己的所有物有没有被玷染。 吟柔呼吸发紧,心里的不安被放大。 指腹划过她眼下时,吟柔忍不住颤了颤,陈宴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变化,“怎么眼睛红了,哭过?” “没有。”吟柔下意思否认,还想要摇头,下颌却被扣着不能动。 心脏已经快跳到嗓子口,一定不能让三公子发现,她故作镇定的解释:“是被风迷了眼睛。” 她不知道三公信了没有,只看到他弯起眼眸笑了一下,本就是极隽朗的一张脸,笑起来清冷褪去,能叫人晃了眼,但吟柔总有一种这笑极不真实,甚至还带着危险的诡异感。 半晌,他终于开口,“还当你在为昨日委屈。” 清冽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让人生颤的缕缠绵之意,尤其是配上他极具清冷感的容貌,让吟柔不经意热了脸庞。 陈宴清指腹贴在她眼下有一下没一下的厮磨,吟柔的心弦就在他的一来一回抚弄间越绷越紧,更要命的,是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心虚,所以才觉得不安。 感觉到陈宴清把手移开,吟柔骤然松出口气,下一瞬,眼帘却印来一抹温热的柔软。 迭颤的眼睫被吮抿在两片薄唇间,一下一下的啄吻从眼皮到脸颊,所过之处一如不像着火般滚烫。 烫意流连到耳廓,陈宴清缓慢摩擦着她的耳廓,探出舌描摹。 吟柔骤然失了力气,张开唇瓣急促轻喘,双手抬起想要攥住陈宴清的衣襟,被他一把抓握住,剪缚到背后,唇也落到了她的耳垂,连带着那小小的耳铛一并含入口中 。 冰凉的耳铛挤压着小巧柔软耳垂,一同被裹紧湿烫的唇舌间,吟柔身子都晃了晃,生硬的锐痛和舌头勾过的柔软糅杂在一起,她根本承载不住,微弱的缩着身子轻轻呜着声。 陈宴清丝毫不放松的吃吻着,缠出的水泽声精准穿透吟柔的耳朵,深透进灵魂,他也仿佛沉迷在了这抹香软间。 然而与缠绵的吻不同,他的目光掠过吟柔,钉在无人的墙角处,眼神漠然到似被冰封住。 裴玄霖双手关节握紧到几乎爆裂,眼里猩红血丝暴起。 吟柔的呜咽声凿在他耳中,将他的理智一寸寸凿裂,痛意漫心,濒顶的盛怒更是让他一刻都忍不下去。 阔步从暗中跨出,步伐凌厉迈向两人。 陈宴清动作何其的快,吐出吮在唇之间的软肉,将迷朦间的吟柔揽入怀中。 白皙的耳垂被吮吻的通红充血,湿淋淋的泛着水光,耳钩摇摇晃晃,终于挂不住,跌落在地。 裴玄霖眉头抽跳,手笔直指向陈宴清,“你给我放开她!” 震怒的声音砸进耳中,吟柔浑身一颤,看到裴玄霖走出来,胸口猛的发闷。 玄霖哥哥没有走,他全都看到了,充血痛怒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明知道玄霖哥哥对她的一切已经心知肚明,可着惊痛的目光还是让吟柔喘不过气,更无法面对。 她无地自容,轻缩肩头企图能藏起自己,扣在肩头的大掌重重一握,强势的止住了她的动作。 吟柔眼睫慌闪,受惊般看向陈宴清,冷峻没有情绪的面容更让她心慌。 若说吟柔面对裴玄霖时是难堪,愧疚,那么面对陈宴清就是更复杂的情绪。 起初她需要他的强大来庇佑自己,后来她变的贪恋他带来的温暖和心安,而现在,她不知道了。 她也常常提醒自己,她和三公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昨日那一下一下的撞送将她的所有思绪都撞乱了。 “裴大人真是有趣,擅闯进我陈家的内院,让我放开我的人。”陈宴清声音无波无澜,显得彬彬有礼。 但吟柔离得很近,已经看到他眼底跳出的戾气。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确定他动了怒,连带着周遭的气氛都压抑到了可怕的地步。 “陈公子就不怕人知道,你不过是个惺惺作态的伪君子,还做出胁迫女子的事!”后面的话太难听,更怕伤了吟柔,裴玄霖咬牙咽了下去。 “伪君子也好,真君子也罢,不过看我愿不愿意。”陈宴清轻吐着字句,浑然不在意的姿态,让他整个人多了层往日不显的倨傲。 “不过。”平和的话锋陡然一转,意味不明的莫测透出,“裴大人说胁迫。” “难道不是么!你们父子如出一辙的卑劣!” 陈宴清听了二十多年赞扬的话,头一遭听人说他卑劣,还将他归成了与父亲相同的人。 事实不假。 陈宴清转过目光,看向怀里的吟柔,他卑劣不假,可令到他如此的始作俑者,总不能置身事外。 “宋吟柔,裴大人说我强迫于你,是这样么?” 吟柔心悬高堵在嗓子口,若说强迫,三公子从来没有强迫过她,是她。 可这些话她根本无法启齿,不待她回答,陈宴清已经放开了她,“若真是我强迫于你,你现在就可以走。” 吟柔倏然抬睫,陈宴清负手在后,一副去留自便的态度让她心刺了刺。 “柔儿!”裴玄霖神色激动,朝她伸出手。 而陈宴清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可她却觉得周身发冷,尤其是她久久不答时,那种感觉更为强烈。 指腹不耐的捻动扳指,关节处绷出的青筋偾张着危险,伺机而动。 若她敢点头,若她敢走,陈宴清眼底突兀划笑,那么宋吟柔和裴玄霖,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37章 第037章“我就当没发生过”…… 吟柔隐约预感到什么,她转看向裴玄霖。 陈宴清漆色的瞳眸骤然一缩,骤卷来的迫人凌厉让吟柔心里的怀疑被放大。 三公子并不是真的肯让她走,即便是真的,她也清楚自己已经无法跟着玄霖哥哥离开。 就凭方才那句,“他们父子两如出一辙”,她还有什么脸面若无其事的和他离开。 吟柔逼着自己狠下心,迎着裴玄霖满是期待的眼眸轻轻摇头,裴玄霖脸上的表情龟裂,“柔儿?” 颤抖的声音让吟柔心上顿疼,她接下来说的话,就是亲手割断过去种种。 吟柔深深的呼吸,“三公子没有强迫我,是我钦慕于三公子,也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她每说一个字,裴玄霖眼里的痛楚就升起一分,不可能,他不会信,他不信柔儿是心甘情愿,更不信她移情别恋。 “我不信是真的。” 裴玄霖跨步上前,陈宴清先于他将吟柔揽回怀中,一个动作就已经彰显了占有的意味。 裴玄霖已经失去了理智,向着陈宴清就要挥拳动手,青锋闪身跃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吟柔紧张万分。 裴玄霖几乎吼出声,“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吟柔如何忍心看他这样,可她给不出别的回答,她被各种挣扎撕扯,眼中全是痛苦。 陈宴清即愤怒于她对裴玄霖的在意,看到她被逼的进退维谷,孱弱的精神堪堪崩塌,竟又不舍。 为满心是旁人的没心肝不舍,陈宴清自己都觉得可笑,耐心尽失,冷声道:“裴大人想知道的事,我已经证明,可裴大人擅闯后宅,还妄图带走我府上的人,恐怕得裴大人给我个交代!” 衣襟被两只苍白的小手攥紧,陈宴清低下眸,吟柔仰着头迫切望着他,央求道:“别,玄,裴大人只是误闯,您让他走吧。” 她的央求只让陈宴清心里的怒意暴涨。 “别求他!”裴玄霖出手朝青锋劈去。 “不要!”吟柔惊慌制止,他会骑射,可身手如何与青锋相比。 “三公子……”吟柔扭头看向陈宴清,情急之下,豁出去垫脚吻上他的唇,“让他走,求您了。” 陈宴清呼吸粗沉到了极点,眉心压着戾气,“还不滚。” 话落,衔住吟柔试探扫在他唇上的舌,压住她的后脑,深吻下去。 裴玄霖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甚至忘了躲开青锋推来的一掌,大高的身体踉跄后退,如同被抽了灵魂。 萧条荒寂的身影映在吟柔眼中,刺的她眼眸酸胀至极,她唯有告诉自己快刀斩乱麻。 用力闭紧眼帘,抬手搂住陈宴清的脖颈,将自己送向他。 裴玄霖什么时候离开的,吟柔已经不知道了,心里的担忧和愧痛让她喘不过,木然回应着陈宴清的吻,身子在轻轻发抖。 她的分神让陈宴清怒不可遏,用力咬在她的唇角,痛意将小姑娘的神魂拉了回来,睁开眼睛怯看着他,细卷的睫毛一颤一颤,宛如受惊的小鹿。 陈宴清按着心里的妒怒,罢了,往后小姑娘就只有他了。 吟柔以为三公子必定会质问自己,心里升起偎意,她依赖他,却也一直畏惧他。 可他只是吻着她,由浅入深,细细密密,没有尽头般的吻着她。 将她心里的忐忑慢慢吻去。 …… 五芒心急如焚的等在外院,眼睛紧盯着月门的方向,人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方才他躲在暗处,看到陈三公子带着人往内院去,心都快从喉咙里崩出来了。 一面还要担心公子迟迟不去宴上,会让张大人怀疑。 终于看到裴玄霖终于出来,五芒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快跑过去,“公子可见到二姑娘了。” 迟迟没有听到回答,五芒疑惑抬眸,被裴玄霖的模样吓了一跳,充血通红的眼眸里一片荒芜。 “公子,出什么事了?”五芒慌神问。 裴玄霖一言不发往外走。 * 都护府衙。 张侍郎和郁正庭谈笑着往后衙走,裴玄霖从旁走出来,“张大人,下官有事向大人禀报。” 张侍郎疑惑看了他一眼,见他眸光严肃,与郁正庭别过,叫他一起进了房 中。 张侍郎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问:“说吧,有什么事。” “我查到陈家早前送往乌兰的一批货物有异常。”裴玄霖道。 他离开陈家后,就没日没夜四处暗查,终于让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张侍郎将后靠的身子坐直,示意他继续说。 “那批货物到了乌兰后一直被卡着不放行,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而且听商会伙计说,那段时间那几个东家都十分不对劲。” 张侍郎皱眉听完,“只是货物被卡,不能说明什么,证据呢?” 裴玄霖咬紧牙关,他没有证据,陈家与乌兰的生意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看常在河边走,怎么可能不湿鞋,陈家能把生意铺这么大,他就不信全都干净。 光是打点两边官员就少不了,只是这些都算不得事情。 张侍郎见他说不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历练,可不能操之过急。” “大人难道不觉得有问题,陈家与乌兰的乌氏是姻亲,那么多年就没有过岔子,为何那一次不同,陈老爷还在那次后重病,陈五公子被赶出商会。” 裴玄霖急切说着,张侍郎打断他,“我知道你有怀疑,但是证据呢?” 裴玄霖不甘心的握紧拳头,良久,拱手道:“下官告退。” 走出府衙,五芒快步跟上他,“公子,张侍郎怎么说?” 裴玄霖什么也没说,只示意五芒跟上自己,他不会放弃的,他一定要出陈家的把柄,把柔儿带出来。 陈宴清不可能做的密不透风,一定会有突破的点,裴玄霖想到什么,脚步一顿。 他扭头看向五芒,“备马车,快!” * 马车停在千元镇田庄时,已经是深夜。 管事闻声走出来问:“二位是何人。” 五芒上前说明身份,“裴大人奉命巡查到西玉关,你们陈五公子呢。” 管事看过腰牌,忙弯下腰作揖,“大人请稍等片刻,小人马上去通传。” 管事引着裴玄霖去到一处厅堂:“公子就在里面,裴大人请。” 裴玄霖掀袍走进去,陈宴璘懒懒坐在在一方茶桌后,看到裴玄霖进来,还算客气的起身拱手:“裴大人大驾光临,荣幸之至。” 裴玄霖如今对于陈家的每一个人都恨之入骨,这个陈宴璘更是大名在外。 若不是知道他和陈宴清争锋相对,争夺掌家大权的事,他根本不会来这一趟。 “我来此,是有一个交易与五公子做。” 陈宴璘挑眉一笑,抬掌道:“裴大人请说。” 裴玄霖也不拐弯抹角,“我要可以让陈宴清忌惮的证据。” 陈宴璘愣了一下,笑得前俯后仰,“裴大人开什么玩笑,我是和三哥不和,可我姓陈。” “我对你们陈家做了什么没有任何兴趣,我只要拿捏住陈宴清。”裴玄霖冷眼瞥向他,“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呆在这庄子上。” 陈宴璘不以为意的敲着椅子扶手,良久,抬眼问:“裴大人目的呢?” “我的未婚妻在他手里。”裴玄霖说这番话时,心口都是极痛的。 只要想到那天的画面,他就恨不得杀了陈宴清。 陈宴璘扬眉:“未婚妻?” “宋吟柔。”裴玄霖从口中挤出话。 陈宴璘松懒的眸子顿时眯起,精光打量在裴玄霖身上,宋吟柔三个字直接勾出了他心里那股求之不得的祟念。 良久,他换了个姿势,向后靠坐着,点点头,“那确实应该。” 裴玄霖转看向他,“你知道?” “当然了。”陈宴璘笑得阴恻,“毕竟我再混账,也不会玩弄自己父亲的女人。” 看到裴玄霖铁青的面容,陈宴璘眼里闪过精芒,“只怕裴大人还不知道我三哥是怎么对待的宋姑娘。” “当初他看上了宋姑娘,可宋姑娘抵死不从,他不惜对她下了药……这才得的手,让宋姑娘不得不从了他。” “你说什么?!”裴玄霖一个字一个字往牙齿外蹦。 下药,强迫,陈宴清这个畜生竟然如此待她! 同时压抑多日的苦闷终于可以释放,果然,柔儿是被逼的,他就知道! 秋末的天,半只脚已经跨进了冬里,清晨路边的草堆上挂了结霜的露珠。 书砚走在路上,缩肩打了个寒噤,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十方堂,心里简直比这天气还冷。 那日上演的这出,他不知道别人如何,反正他是吓得不轻,就怕闹大了收不了场。 他到不怕裴玄霖怎么样,毕竟于法于理,他都带不走宋姑娘,但是这是一旦传开去,公子和老爷原先的姬妾…… 书砚一想到这脸就垮完了,摇头叹气了一会儿,顶着满脸的沮丧走进十方堂。 吟柔没什么精神的屋内在整理经文,听得脚步声有些紧张的回头,看见是书砚才又松了松神。 书砚尴尬站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道:“公子让姑娘过去。” 吟柔捧着经文的手暗攥紧,须臾点头,“好。” 她跟着书砚往宣鹤堂走,一路上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那天玄霖哥哥走后,三公子因为张大人还在府上,并没有待太久便也离开了,之后几日都没有出现。 现在让她过去,是不是要问她什么。 眼看宣鹤堂就在不远处,吟柔眼睫极快的扇了两下,提着心弦往里走。 书房门半敞着,书砚叩了两下门,“公子。” 陈宴清坐在案后忙着,分神看过来,目光直接落在吟柔身上,“来了。” 吟柔窥看不出他的神色,似乎一切都很平和,可心里又觉得不会那么轻易揭过,于是紧张的迈步进去,“三公子。” 书砚在身后合上门,合拢时的声响让吟柔眼帘又颤了一下。 看着她怯生生的可怜模样,陈宴清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他不喜欢她这种目光。 至少不是在这种时候这样看他,若是在捱不住的极致时刻,他想会很美。 往常时候,他喜欢她用信赖眷眷的眸子看他。 陈宴清敛起思绪,纵容只会恃宠而骄,也该警醒着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如此想着,开口却没舍得严厉,“过来坐。” 吟柔依言走过去,也没发现哪里有椅子可做,懵懵望向陈宴清,后者探臂揽过她的腰,让她坐进自己怀里。 臋沾到陈宴清腿上,吟柔身子也紧绷了起来,局促眨着眼,等待陈宴清的下一步动作。 如玉修长的手抬起,在吟柔紧张的目光下执起紫毫笔,继续盘记着账册。 吟柔不确定的眨了眨眼,三公子让她过来就是陪着他而已。 小姑娘怯窥的目光让陈宴清想忽视都不行,手掌在她后腰处轻拍,“别绷那么紧,我还以为抱了块木头。” 他的话让吟柔羞窘的不行,烫红着脸庞,放松下身子,试探着小心翼翼贴近他怀里,心里仍然忐忑。 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三公子,不生气了?” 陈宴清落笔的手微顿,会为女人动怒,是他过去从没有想过的事,若说心里那股难散的郁气是生气,那么他是在生气。 甚至已经隔了许多天,再想起,一样会让他愤怒。 挥之不去,但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被情绪操控,他只要结果如意便够了。 现在的结果就是,宋吟柔乖乖依顺在他怀里。 “是裴玄霖擅自闯进来,你也没有要跟他走不是么?” 陈宴清一边说着,低眸望向她,吟柔轻点了下头,心里不可避免的泛起一股强烈闷窒,她与玄霖哥哥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那就不是你的错。” “那。” 吟柔小手攥上他的衣襟,已经脱口的话又突兀噤断。 陈宴清知道她想问什么,偏头不去看她那双牵挂有旁人的眼眸,寡声道:“我当没发生过。” 只要她依照他说的,乖乖留在他身边,他就当没有发生过。 但若有下次,陈宴清眼底逐渐聚起冷意,凝冻的迹象被环至腰间的细柔臂膀冲散。 目线垂落看去,小姑娘仿佛忘了前一刻还在怯怕他,将脸庞脸埋在他颈边,柔软的羽睫乖顺叠合,鼻端细柔的呼吸扫在他下颌,腰上两只手臂环的极紧,每一处都柔化了他的心。 陈宴清看了她许久,再度执起笔忙碌,环在她腰上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 吟柔稍抬起视线,就能看到他洁致优美的下颌骨,高挺的眉骨下是专注的深眸,眉眼如画,就连握笔的手都修长分明,周身的雅致气度让人难以联想他写的是账本,更像是在书着金章玉句。 悬心吊胆了多日,难得的安宁让吟柔轻易就沉迷的进去,靠在陈宴清怀里,听着他有序的心跳,渐渐升起睡意。 她撑着眼帘 想让自己醒神,陈宴清却似有所觉,温柔轻拍的后背,带着些哄睡的意味,吟柔根本抵挡不过,眼帘越来越沉,终于放弃,蹭进他颈窝,阖眼睡去。 …… 青锋一身暗色劲装从外头走进来,抬手便要叩门求见,书砚眼明手快把他拦住。 青锋皱眉看向他,用目光询问他干什么。 书砚还了他一个“你懂个屁”的表情,轻手轻脚敲门,“公子,青锋求见。” 屋内没有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响起脚步声,陈宴清亲自来开的门,示意青锋跟自己走,又对书砚道:“她睡着,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人打扰。” 书砚忙不迭点头。 陈宴清这一去长久没有回来,书砚笔直的站了快有一炷香,松懈下来,抱着胸斜靠在廊柱上。 听到有脚步声,以为是陈宴清回来了,赶忙站直,却又听见女子的说话声。 抬头看去,是陈泠雪和赵菡月。 书砚一个激灵,想到宋吟柔还在里头,这要让两人发现了可还了得。 他堆着笑脸迎上前,“六姑娘,赵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赵菡月柔声说:“我配六姑娘做了些糕点,趁着还热,特意送来给表哥尝尝。” “二位姑娘可真是有心了。”书砚笑盈盈说着,伸手去接,“只是公子不在,就给我吧。” “这。”赵菡月面露犹豫。 “给你做什么?”陈泠雪不乐意的瞪他,“这是赵姐姐的一片心意,自然要给亲自给三哥了。” 陈泠雪又看向赵菡月,“三哥不在,我们进去等他就是了。” 眼看两人要往书房去,书砚如临大敌,一个错步上前拦住两人。 陈泠雪吓了一跳,不高兴的皱起眉,“你干什么?” 书砚板正着容色道:“公子不在,旁人不得入内。” “赵姐姐可不是旁人,等过了孝期,可就要与三哥定亲了,你可想清楚。” 书砚朝赵菡月的方向看了眼,往后的事他不知道,只知道现在要是让他们进去了,他就等着吃好果子吧。 “六姑娘见谅,赵姑娘见谅。” “你!”看他说什么都不让,陈泠雪气得跺脚。 书砚含胸低腰,步子却一点不让,“小的也是怕公子回来了怪罪……” 陈泠雪一下说不出话了,她在其他人面前都敢扬武扬威,唯独怕触怒三哥。 赵菡月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天知道她多想冲进去看看,方才她在院中意外看到书砚将宋吟柔带出十方堂,来了这里,一个上午都不曾离开。 她实在忍耐不住,拉着陈泠雪过来。 书砚拦的那么死,不用说,宋吟柔就在里面。 她无法接受,自己在表哥心里还比不过一个人尽可夫的奴籍,她怎么配! 心里的不忿委屈统统涌了上来,攥握紧手心,指甲切进肉里的痛楚让她清醒过来,用了全力让自己冷静。 拉了拉陈泠雪的手,“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让书砚为难了。” 陈泠雪听她这么说,也顺势算了,瞪了书砚一眼,扭身离开。 看着两人走远,书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长舒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往门扉望去,这要撞上了可还了得。 所幸又过了一会儿,陈宴清便回到了宣鹤堂。 “公子。”书砚走上前,正要说方才的事,就看到陈宴清脸色有异,眉宇间是少有的凝重。 “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陈宴清微微转过头,眼神深远,“青锋查到有四弟的消息了。” 书砚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才惊声道:“真的有四公子的消息了?” 说罢又面露迟疑,“别又是鱼目混珠的假消息。” 陈宴清道:“这次的消息倒还准确,传信的说见过对方身上的印记。” 书砚闻言也激动来,“那可太好了!” 夫人还在世时也就为寻找四公子而力竭,这么多年,三公子也从没放弃过。 若四公子真能回来,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书砚激动的语无伦次,“那我们,何时去接四公子。” “查到的消息说他人不在城内。”陈宴清没有因为心切而失了方寸,“即便要去,也不是现在,我已经让青锋先赶了过去。” 书砚依旧激动,连连点头。 “宋吟柔呢。” “应当还在睡着。”书砚回神想起说,“方才六姑娘和赵姑娘来送糕点,我给拦下了。” 陈宴清点了下头,推门走进去,将目光落向屏风后,自从宋吟柔几次闯来这里,他就让人安了可以休息的软榻和屏风遮挡。 迈步绕过屏风,吟柔也正坐起身。 “醒了?” 吟柔愣了下抬起眼眸,眼里浮着的迷茫就像是刚睡醒一般,好一会儿才喃声道:“三公子。” 陈宴清忽然走过去,将她抱入怀里,吟柔有点喘不过气,陈宴清搂的她很紧,“我有四弟的消息了。” 声线细微的失了平衡,吟柔感受到他的激荡,轻声说:“这是好事。” “嗯。”陈宴清含着笑点头,若能找回四弟,他也对母亲有了交代。 …… 傍晚时分,陈宴清有事离府,吟柔独自回了十方堂。 推门才迈过门槛,她就被一只从暗处探来的手紧握住,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带着拉入屋内。 吟柔大惊失色,想要尖叫,对方以极快的速度将她抱紧。 她挣扎扭桑,男人隐忍痛楚的声音响起,“柔儿。” 吟柔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僵住,呼吸断在喉咙口,失声颤喃:“玄霖哥哥……” “是我。”裴玄霖用力紧抱住她。 勒紧的力道让吟柔惊醒,他是怎么进来的?! 吟柔大慌,抬手推他,“你快走。” 若是让三公子知道,上次他说刚没发生过,可再有一次,如何也不会放过的。 掌心抵在裴玄霖肩头用力推搡,每一下都让他心痛难抑,惊慌的模样更是让他舍不得。 他握拢吟柔的双手,“我都知道了,一切都是陈宴清逼你的对不对。” 吟柔已经顾不得是不是难堪,摇头说:“不是的,我说过是我自愿,你快走。” 深夜偷进陈府,即便他是官身都没用! “你快走!”吟柔急红了眼。 “不怕,不怕柔儿,我已经引开了陈宴清。”裴玄霖心疼万分,更知晓她是担心自己,俯身贴住她的脸畔,一声声哄慰,“柔儿别怕。” 阔别已久的温暖让吟柔不舍得放开,抬手也轻轻抱住他,咽着发涩的呼吸道:“玄霖哥哥。” “我在。”裴玄霖激动说。 “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再来了。” 裴玄霖眼里的喜悦被吹散,他握住吟柔的肩,低弯下腰与她平视,“我知道你害怕陈宴清,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带你走了。” 吟柔依旧摇头,“我真的是自愿。” 她一遍遍的自愿戳痛着裴玄霖,他可以接受她是身不由已,可她却说她是自愿,她忘了自己是他的未婚妻了吗! “自愿?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值得你自愿?他将来娶妻生子,你又该如何?” 吟柔忽而僵住。 方才六姑娘与赵姑娘来时她就醒了,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她从前从没有想过三公子将来会娶妻这件事。 那份原就小心翼翼不敢滋生的情愫,在那一刻掐苗死去,三公子从来没有应诺过什么,而她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寻一方庇佑。 没有什么可在意的,等到她恢复良籍,她会离开。 她都已经不去想了,裴玄霖的话又把她心里的涩楚翻了出来。 裴玄霖怒火翻涌,对上吟柔怅然空洞的眼眸又懊悔至极,他知道她是被逼的,怎么还能如此责问。 “我已经想到办法带你离开。”裴玄霖深看着她,郑重道。 裴玄霖布着血丝的双眸,眼下的青灰,让吟柔感到心疼,可她真的走不了。 吟柔不敢说她和陈宴清交换的事,让他伤心,只道:“三公子不会答应,我的奴契在陈家,即便走了,也 一样要被抓回来。” “我有把握让陈家交出你的奴契。”裴玄霖言之凿凿。 吟柔蹙紧眉心,不知他要怎么做,想让他不要冲动,裴玄霖又道:“你也不用担心陈宴清,我已经让人放出找到陈四公子踪迹的消息,陈宴清必定会亲自去证实,只要他离开西玉关,我就能让你离开陈家。” 吟柔目光缩紧,所有注意力都在他前半句话上。 四公子的消息竟然是假的! 第38章 第038章“会乖乖等我回来的,对吗…… “我不能久留,记住我说的话。”裴玄霖目光灼灼盯紧着吟柔,“我一定带你离开!” “玄霖哥哥。”吟柔回神急急想去拉他的手,裴玄霖已经拉门离开,一跃上墙头,身影隐入夜色中。 吟柔追出外,无措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夜风吹绞的她心乱如麻。 玄霖哥哥竟然想用假消息引开三公子,方才他提起四公子时看似平静,但她切实感受到他的激动,若是知道是假的…… 吟柔闭了闭眼,不敢去想后果。 至于玄霖哥哥说的离开,她更是无法抉择。 拿到奴契,离开这里就等于自由了一半,可她心里为什么没有即将获得自由的轻松。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锁链勾在她心底,锁链那头是她看不清晰,却让她眷恋的温暖。 吟柔用力摇头,那不是属于你的。 她胡乱为自己找寻理由,她犹豫无非是因为、因为三公子答应了会帮她消除奴籍。 吟柔心口闷堵的纠扯像是寻到了出路,一定是这样。 是跟玄霖哥哥离开,奴籍另想办法,还是等特赦的事落定,她再离开。 吟柔根本想不出答案,眼中已经全是挣扎。 陈宴清从月门外进来,看到吟柔穿着单薄站在夜风里,折眉上前,“怎么在外面?” 陈宴清探臂将她揽入怀中,吟柔一惊,“三公子。” 她眼里的慌色很快藏起,却还是被陈宴清捕捉到了。 就像雄性对所有物和领地有着天生的敏锐,陈宴清目光如同巡查般逐寸将她看过,轻攫住她的双眸。 不消多言语,甚至他嘴角还弯着笑,与生俱来的气势和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眸让吟柔险些心慌撑不住。 若是让三公子知道玄霖哥哥来过,那便完了。 吟柔无法抵挡他的目光,干脆扭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您回来的好晚,我在等你。” 吟柔抿了抿唇,又道:“我想你了。” 听她瓮声瓮气的撒着慌,说这些鬼话,陈宴清竟然有种怒气无处可撒的感觉,甚至明知是鬼话,他却觉得好听。 荒唐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多想?” 陈宴清托起她的下颌。 吟柔怔怔看向他,幽邃攫来的眼眸里颜色很深,鼻息薄薄喷在她脸上,她的呼吸也开始不稳。 陈宴清声音无端变沉哑:“进去告诉我。” 吟柔被他带进了屋里,呼吸和心跳在门扉合上的那一瞬跟着慢了下来,血液无法顺利流通,显现在白皙的肌肤上。 氤氲的灯火下,少女娇妩的面靥绯红,一双水眸闪烁着雾茫,让人又想欺负,又想去疼。 陈宴清低头吻住了她,两人身形差得太多,小姑娘即便踮起了脚也无法让他吻的尽兴。 陈宴清干脆将人抱上书桌,唇齿最大程度的密切相依,吟柔的身子比思绪先一步有了回应,舌尖去碰他的舌。 陈宴清呼吸一沉,极快的欺进含住,吻得越加深切,津涎相融发出的水泽声充斥耳畔。 厮磨的间隙,他再度问:“告诉我,有多想我。” 嗓音低沉粗噶。 吟柔脸红窒息,心里生了点慌乱,不知是说不出还是羞于去说。 陈宴清看着她迷离纠结的眼睛,牙齿咬在她柔嫩唇瓣上,“说。” 细细带着燎灼的烫意让吟柔抵抗不住,嗓子轻轻唔声,就把陈宴清眼里的炙热勾了起来。 他就权当她是被吻得说不了话,将唇移到她耳畔,给了她说话的空隙。 耳垂被陈宴清卷进唇舌间,吟柔身子细颤不止,低低喘着。 “说。”逼问的话里带了让人难以喘息的暧昧湿黏。 吟柔思绪混沌不堪,声线颤乱,“我,我……” 极霎风景的笃笃声打破了一室的旖旎。 弥满在吟柔眼眸里的水雾散了些许,有人来了,她轻推陈宴清的肩头,“三公子。” 陈宴清自然听见了,薄蹙的眉心里噙着不耐,吐出口中被他吻到充血的耳垂。 看着鲜艳欲滴的垂耳,上面还泛着盈盈的水色,陈宴清竟然不舍得把目光移开,再度吮过,才问:“何事?” 吟柔耳垂已经被厮磨的敏感,他轻轻一吮,身子就颤的不成样子,低头咬住指节才没有发出声音。 “公子,赵姑娘说有要事见你。” 吟柔垂低的眸光微僵住,而后慢慢变空洞,赵姑娘以后是要与三公子成亲,他们现在这样的首尾简直不堪极了。 她羞愧自厌,想要逃离,“我要不避一避。” 陈宴清折眉看向她,吟柔根本没有抬头,他想说不必,屋外赵菡月的声音响起,“表哥我可以进来吗?” 吟柔局促跳下桌案,逃也似的朝着一旁的屏风后走去。 他不怕人看到,她到先逃了,陈宴清不悦的压了下嘴角,“进来。” 赵菡月推门走进来,稍抬着眼帘暗暗看过周围,表哥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这十方堂,是为了什么再清楚不过。 宋吟柔现在一定躲在这屋子的哪处。 “找我有什么事?”陈宴清问。 赵菡月藏起眼里的嫉妒,抿了笑抬起眼眸,看到陈宴清唇角残留有一抹嫣色的唇脂,她脸上的笑差点撑不住。 她进来前,宋吟柔到底勾着表哥在做什么! 赵菡月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强装着无所觉得样子,迈步走上前,“我是想让表哥看看这个。” 陈宴清扫了眼她递来的册子,是半月后祖母寿宴要宴请的宾客名单,“怎么了?” 赵菡月刻意没有说太多,只指着一处道:“这个我觉得不太合适,不如划了去?夜深了,我也不想去打搅老夫人。” 陈宴清知道赵菡月在祖母那里揽下了一些寿宴帮忙的事务,看她手指的是一户早就和陈家没有交集的远亲,颔首道:“你看着办。” “我就知道表哥会应了我。”赵菡月甜笑说着亲昵的话,又在陈宴清察觉异样前先行开口,“那我就不打扰表哥了。” 她合了册子就准备离开,转身前往唯一可以藏人的屏风后看了看,温柔的眼神变尖利。 吟柔靠在屏风后,垂低着脑袋,眸光被眼帘遮得极为黯淡,细细密密的难受缠在心上。 陈宴清走过来,吟柔藏起情绪抬眸问:“赵姑娘走了?” 再藏也逃不过陈宴清的眼睛,他自是没有把赵菡月放在心上,也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但若她想知道,陈宴清睇过她怅然若失眉眼,“怎么了?” 吟柔用力弯着笑摇头,以前她忘了三公子还要娶妻生子,不小心生了些乱七八糟的奢侈念头,现在可不行了。 “天色也晚了,三公子忙了一日,可要早些歇息。” 她是在赶他走,她的怅然若失,兴许也不是为他。 陈宴清清楚的感觉到自肺腑里攀起的那股怒意,若是过去,有人告诉他他会为了一个女子轻易就波动了情绪,他是如何也不信的。 可现在人就在他眼前,陈宴清手掌握在她腰侧,关节反复想要掐紧,想要干脆毁了让他受影响的根源,可对上那双湿盈娇妩的眼 眸,他心就软了,那两片嫣然红肿的唇,只想吻下去。 陈宴清掐着她的腰,压向怀里。 “三公子。”吟柔惊睁着眸,失声。 陈宴清含住她的唇,狂乱吮吻,势猛如山雨袭来,“方才的事还没有做完,继续。” 一夜,他又把自己往吟柔本已经清醒过来的心防里深捣。 接下来一连几日,只要陈宴清在府上,就会让吟柔过去陪着自己,宣鹤堂的书房里,别说冷静下来思考,吟柔只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被他的气息裹缠着。 越是如此她越是犹豫难决,她不知道三公子会在什么时候离府,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走。 青锋来禀报事情,陈宴清也不避讳,就这么让他当着吟柔的面说。 青锋虽没见过吟柔几次,但心里也早就明镜一样,面不改色的说:“赵迋因为误伤了人被收押在牢狱里,对方有些势力,那里的知府不肯放人,恐怕需要公子亲自过去一趟。” 吟柔靠在陈宴清怀里,耳朵竖着,赵迋就是被怀疑是陈四公子的人。 双手无意识攥紧。 “既然这样,就安排下去吧。”陈宴清道。 吟柔紧握的手猛然一松,待三公子离开,玄霖哥哥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陈宴清感觉到她的紧绷,“怎么了?” 吟柔摇摇头,思来想去,轻声问:“三公子一定很牵挂四公子。” 陈宴清颔首,“四弟是在襁褓里遗失的。” 陈家的公子,金尊玉贵,身边一定是有人看顾的,怎么会轻易遗失? 吟柔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陈宴清似乎在回忆,清融的面庞裹上寒霜:“那时母亲诞下四弟,打算在周岁的时候带着我们兄弟回乌兰让祖母瞧一瞧,父亲陪同我们一起,乌氏也要去,她怀了身子,父亲宠爱她,便答应了。” “路上乌氏胎像不稳,央着父亲留下来陪她,母亲便带着我们先赶路,边塞风沙大,丘石坍塌冲散了护卫,我们遇到了匪徒。” 吟柔已经能想到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握住陈宴清的手,是凉的。 吟柔屈指攥紧,“你一定可以找到四公子。” “嗯。”陈宴清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现在终于有了消息,希望不是空欢喜。” 吟柔语塞说不出话,消息是假的,三公子满心期许的找去,如果不是,该有多失望。 “怎么了?”陈宴清笑看着她,“倒比我还焦心?” 吟柔张了张唇又闭紧,若说了出来,玄霖哥哥又该怎么办。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拉扯成两半了。 书砚进来通传,“公子,舅姥爷来请。” “知道了。”陈宴清拍了拍怀里的人,“我出去一趟。” 吟柔木然点头,看着陈宴清离开,眼里的复杂纠结已经快到极点。 陈宴清乘上马车离府,想起问:“近来裴玄霖还在各个东家哪里探听?” 书砚道:“说来奇怪,这几日裴玄霖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抵是查不出什么死心了。” “死心?”陈宴清似笑非笑的念着这两个字。 那日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眼神,怎么会死心,没有动静才是不对劲。 “什么时候消停的?”陈宴清问。 书砚回想了一下,“**日前吧。” **日……陈宴清低眉沉思,指腹轻捻着扳指,蓦地,动作顿住。 * 陈宴清因为要离开西玉关数日,手中的事务要先处理好,吟柔见他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这天,她才陪着陈宴清用过早膳,青锋就来了宣鹤堂,陈宴清这次没有让她留下,只道:“晚些我去看你。” 吟柔依言离开,走出宣鹤堂,拐过回来,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赵菡月。 吟柔目光微紧,让到一边,屈膝:“见过赵姑娘。” 赵菡月却迟迟没有走,吟柔奇怪抬眸,赵菡月看着她忽然将手一松,手里的册子啪嗒掉在地上。 吟柔蹙眉疑惑,赵菡月挽起笑容,“帮我捡一下吧。” 吟柔抿了下唇,弯腰去捡,赵菡月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这是特赦奴籍的名单,你看看吧。” 吟柔拿起册子的手顿然攥紧,意识到赵菡月不是恰好出现。 她站起身,赵菡月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看。 吟柔手指发僵,展开册子,在一个个名字里看过,越到后面,心越紧绷,她看过一圈,没有她的名字。 吟柔反复翻看,动作越来越着急,为什么没有? 赵菡月轻蔑望着她,“我知道表哥写了你的名字,但是我不喜欢,我去问了他,能不能划去,他答应了。” 吟柔脑子里炸出嗡鸣声,果然在一行名字里看到被划去的痕迹,是那夜,她想起来了。 那夜赵姑娘来十方堂,她躲在屏风后,赵姑娘问能不能划去,三公子是怎么说的。 他说,你看着办。 看着办……吟柔心口狠狠抽出涩痛,眼里所有的光亮在一息间熄灭。 他答应了她的,为什么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反口。 吟柔眼眶越来越涩烫,为什么要这样,她把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了他身上,为什么那么轻易就不作数了。 她以为,他有一点在意她的。 眼里满溢着泪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拼命去眨。 她茫然地想要一个答案,却怎么也得不到。 赵菡月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里的怨妒终于释放了一些,她凭什么可以被表哥另待。 这则文书是假的,真的文书她不敢动,一旦留下痕迹,表哥一查就会知道是她,她要逼宋吟柔自己离开。 “我念在你也伺候过表哥一段时间,只要你时趣离开,我可以再将你的名字写上,让你恢复良籍。”赵菡月斜乜向她的目光高高在上,如同施舍。 “你也可以再去试试求表哥,不过他会向着谁,你也知道了。” “要不要自由,你可想清楚。” 萧肃的风穿林过廊,直吹进吟柔身体里,吹得她通体生寒,血液都冻成了冰,又一寸寸的裂开。 散碎成一地。 吟柔双眼空洞,漫无目的望向四周,就仿佛又一次被抛弃,她胡乱想要抓住什么,却都是空。 “你若执意留下,就是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罪奴。”赵菡月继续刺激她。 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怕宋吟柔纠缠不肯走,不过在自由和留下来当一辈子罪奴之间,宋吟柔应该知道怎么选。 “赵姑娘多虑了。”吟柔抓不住可以救命的东西,于是高筑起自救的城墙。 她原就是要打算离开的,没有走,是因为她以为陈宴清真的帮了她奴籍的事。 吟柔用力极大的力气将自己从崩毁的情绪里抽离,可心口里疼的像被好多针刺着,呼吸都在发抖。 她和三公子之间原就是一场交换,用身体交换的庇护,吟柔紧盯着折子上的墨痕,心口一抽一抽的难受极了。 “赵姑娘放心,我会离开的。”吟柔喃喃说着,倏然抬起眼帘,看着赵菡月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离开的。” * 宣鹤堂里,青锋汇报完事情,看向陈宴清。 “去备马车罢。”陈宴清极淡的声音吩咐过,推开椅子站起身。 花梨木的圈椅在青砖地面上划出沉闷刺耳的声响。 陈宴清去到十方堂,吟柔坐在屋内发呆,听到脚步声怔然抬起头。 院里的落叶被风卷着飘坠在三公子身侧,雅致深远的仿佛一副不真实的画,其实一开始三公子就表现的足够冷漠了不是吗? 是她不死心去招惹,拉了他进泥沼,也让自己深陷。 心口尖细的痛意让吟柔清醒过来,“三公子怎么来了?” “我马上要动身出城。”陈宴清看着她说。 吟柔木然点了下头,陈宴清面色有一瞬的泛冷,“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吟柔摇头,没有了,她只庆幸没有因为动摇犹豫把玄霖哥哥的事说出来。 他们十多年的感情,与亲人已经没有分别,她竟然还会摇摆,因为一份交换而来的温暖而摇摆。 吟柔从来没有这么生过自己的气,她怎么会觉得他是她的救赎,那场幻境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是她为了活下去自己给自己编造的希望。 她不怪任何人,一步步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她只是难受,很难受很难受,难受极了。 尤其现在面 对陈宴清,她已经感觉快喘不上气。 吟柔咽下喉咙里的涩疼,“三公子一定能顺利找到四公子。” “好,好。”陈宴清连说了两声好,目光凌厉的像是要扎进吟柔心里去看看。 怒到极致,他反而笑了出来,上前轻抚她的脸庞,掌心厮磨她柔嫩的脸蛋,“乖乖等我回来。” …… 陈宴清乘上马车,一路往城外去。 长街的一间茶楼内,裴玄霖紧盯着行远的马车,侧目对同样望着马车方向的陈宴璘道:“人已经走了,五公子可以把东西给我了。” 陈宴璘朝身旁的随从睇去目光,随从立刻将东西递上。 陈宴璘客气的将东西奉上给裴玄霖:“那就先预祝裴大人顺利。” 裴玄霖早已急不可待,拿过东西就往外奔去。 陈宴璘身旁的随从面露迟疑,“公子将这个给他,就不怕他弄大了。” 陈宴璘懒懒收起笑容,“他不会,就算他想也没有用。” 陈宴璘叹着声,端起茶盏悠悠饮了一口,挑眉道:“要不说我那三哥处理事情干净,光有我的这里凭据没有用的。” 陈宴璘扬眉扫向离开茶楼往陈家去的裴玄霖,“我只要姓裴的帮我把人带出来就够了。” 一个区区少府史也敢放话帮他的忙,不自量力,不过他倒是能能帮他得到宋吟柔。 三哥把人藏得太好他连气味都闻不到,裴玄霖自己送上门来简直再好不过。 他兴味品咂舌尖的茶香,眼里暗欲涌动,他的人已经候在出城路上,只要裴玄霖带了宋吟柔离开,于他就如囊中取物。 * 瑞福苑里,陈老夫人知晓陈宴清离府是为了是查证四郎的事,心里也一直挂记着,几房夫人正陪着她说话宽解。 只有乌氏脸上的表情僵硬,一个陈宴清还不够,若四郎在被找回来,陈家就真没有五郎的立足之地了! 三房的林氏开口说:“听说这次的消息准确,没准真能把人带回来。” 她的话无疑又刺激了乌氏,奈何周围人都在宽慰,她也要装的挂心在意的样子,“就是,一定有好消息。” 陈老夫人心事重重的颔首:“但愿吧。” 伺候陈老夫人桑嬷嬷快走进来,附耳到陈老夫人耳边说:“老夫人,裴大人说有要事求见您。” 陈老夫人困惑转过脸,裴大人能有什么事要来见她的? “不是要见三郎?” 看到桑嬷嬷摇头,陈老夫人愈加不解,思忖几许,吩咐她将人请去前厅。 陈老夫人随后也去到花厅,朝着坐在厅内的裴玄霖道:“裴大人大驾,老身有失远迎。” 裴玄霖站起身,“老夫人严重了。” 陈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客气问:“不知裴大人前来是为何。” “不如老夫人屏退众人。”裴玄霖看向周围伺候的人。 陈老夫人心里的疑虑愈加深重,不动声色的点头,挥手让周遭推下,“裴大人请说。” 裴玄霖默了默,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递上前,“请老夫人过目。” 陈老夫人狐疑接过,一页页翻看,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这是五郎私贩盐铁的部分证据! 她眸光惊惧缩紧,还快又恢复冷静,冷然看向裴玄霖,“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陈老夫人年事虽高,但依旧不失威严,眸光精锐审视着裴玄霖。 “老夫人稍安勿躁,我即把这些拿了来,老夫人就该知道我没有恶意。” 陈老夫人没有作声,陈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些还不足以动摇根基,但多少事麻烦,既然裴玄霖愿意谈条件,无非是为权财。 她原还以为裴玄霖虽然年轻但为人正派,倒是看走眼了。 陈老夫人笑笑,“裴大人这番好意,不知老身如何感谢是好。” “我只想问陈老夫人要一个人。”裴玄霖目光如炬。 陈老夫人蹙眉:“何人?” “宋吟柔。” 陈老夫人思忖了一番,才想起宋吟柔的模样,就是那被三郎安置在十方堂的婢子。 她原就对那个婢子极度不喜,一早就想把她遣出府,就是不知裴玄霖为何会要那婢子。 “不知裴大人与宋吟柔?”陈老夫人谨慎询问。 裴玄霖声音绷紧,“宋家与裴家是故交,她是本官的未婚妻。” 陈老夫人脸上有一瞬的尴尬不自然,遮掩笑道:“原来是这样,裴大人开口说一声就是,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裴玄霖冷笑,“自是因为三公子不肯放人。” 陈老夫人神色凝上不解,裴玄霖竟然已经问三郎要过人,陈老夫人心思敏锐,立即想到那日裴玄霖来府上时和三郎言语间的微妙相对。 有了怀疑再去回想,一切种种都变得不对味,陈老夫人挺直身子,声音严厉,“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玄霖笑得冷蔑,“老夫人等三公子回来,问他就是。” “我要人,还有她的奴契。” 陈老夫人脸色凝重,眼里更是前所未有的惊怒,她豁然站起身,拉了门走到外面,“去把宋吟柔带来。” 门口的下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应声,跑去待人。 陈老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闭着眼睛平复了许久,回身对裴玄霖道:“裴大人稍安勿躁,老身这就去取她的奴契来。” 她按着惊怒往管事处去,赵菡月自回廊的另一头走来,看到陈老夫人,眼睛微微一亮,快走上去,“老夫人,菡月有事与您说。” 她唯恐宋吟柔反悔,要是拖到表哥回来就迟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老夫人。 陈老夫人早已没有心思听到说话,心里全是惊怒,若裴玄霖说的是真的,她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三郎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孙儿,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陈老夫人胸闷难当,拂开赵菡月,“有什么回头再说!” …… 吟柔很快被带到前厅,裴玄霖焦灼等着,看到她过来狂喜跨步上前,“柔儿!” “玄霖哥哥。”吟柔怔唤了声,身子被他一把拥入怀里。 陈老夫人冷眼看着吟柔,她如何也想不到,她眼皮底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她现在只想让她快点消失。 “这是宋姑娘的奴契。”陈老夫人压着怒火,将文书递上前,“裴大人收好。” 裴玄霖一言不发上前接过奴契,握住吟柔的手:“我们走。” 吟柔被他牵着走出花厅,穿过游廊花园,她脚步踉跄横冲,半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心脏不断收缩,膨胀的着对自由的渴望,又有什么一直在拽她。 吟柔忽然停住脚步,裴玄霖不解看她,“柔儿?” 吟柔对上他的眼眸,眸光里只有她的身影,对她的牵挂,关心,担忧。 有的人不可以信,但玄霖哥哥可以,穿过照壁她就彻底逃离开这座牢笼了。 吟柔一点点,仔细扯断心里的牵扯,反握住裴玄霖的手,紧紧曲拢手指,“我们走,玄霖哥哥。” 五芒早就驾了马车等在陈府外,看到裴玄霖带着吟柔出来,眼眶一热,“二姑娘。” “五芒。”吟柔看着他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裴玄霖满眼心疼,慵紧她,“先上马车。” 吟柔用力点头,随着他乘上马车,马车一路飞快向前行,吟柔推开车轩,自由的风吹过脸畔,她终于有了逃脱束缚的轻松感,闭上眼帘弯起嘴角缓缓而笑。 马车出了城,停靠在驿站休整。 裴玄霖牵着吟柔往驿站内走,五芒带着一个身着侍卫装束的男子走上前。 裴玄霖认出 他腰间挂着的玉牌,停下脚步。 侍卫上前拱手道:“张大人有要事请裴大人赶去一趟。” 裴玄霖蹙眉目露犹豫,“现在?” “正是。” 他提前离开,又是向张大人借调的人马护送,若是不见恐怕不妥,现在赶去,快一点入夜也能回来。 裴玄霖看向吟柔,“柔儿在这里等我可好?” 已经出了城,奴契也在身上,吟柔心里还算踏实,点点头,“好,我等玄霖哥哥。” 裴玄霖弯唇粲然而笑,揉了揉她的发,让五芒照顾好人,自己跨上马车往城中赶。 裴玄霖一路策马去到张侍郎所住的驿站,下人引着人他进门,“裴大人请,里头已经在等。” 裴玄霖颔首跨进门槛,朝着坐在主位那道身影低腰行礼,“见过张大人。” 说罢直身抬起头,脸上的神色顿变,“怎么是你!” 裴玄霖瞳孔遽缩,陈宴清怎么会在这里?!他亲眼看着他出城。 陈宴清好整以暇靠坐在圈椅里,深眸冷峻睥在他身上,薄唇噙着浅弧,“裴大人来了,赶路辛苦,坐。” 第39章 第039章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 裴玄霖眼里的戾气已经无法掩藏,迸射向陈宴清。 柔儿!想到吟柔还在驿站,裴玄霖脸色惊转几遍,转过身便走。 “裴大人还有心思顾别人。”陈宴清端起茶盏,垂首吹散浮在水面上的的茶叶,悠然吐字,“不妨先顾顾自己。” 他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也凝结成了冰冻。 裴玄霖脚步硬生生顿停,回身盯紧着他,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陈宴清慵懒掀起眼帘。 “漕运的批文陈某多番打点都拿不下,裴大人却本领通亨,所以陈某多留个心眼。”陈宴清笑说着,目光打量着裴玄霖凝肃下的来的脸色,点到即止。 轻呷了口茶,继续开口,嗓音多了抹锋利,“上行下赂,滥用职权,裴大人倒是让陈某刮目相看。” 裴玄霖没想到陈宴清不接他抛去的枝,反而利用这个来反拿他,俊朗的面容被阴云笼罩。 “你们陈家就光明干净了?除去西玉关,毗邻郡县的官府你们哪个没有贿赂勾结?”裴玄霖声音冷厉直逼陈宴清,就连张大人也被他拉拢。 “陈宴璘那批私犯的货物你处理的无影无踪,我一开始还不明白,后来我才想清楚,只怕你们这条商路,多年来都在夹带私货!” 陈宴清对他的质问一概不做回应,只淡声道了句,“谁叫裴大人没有证据,谁叫,山高皇帝远。” 何其放肆的口吻,偏他不动如山的说出来,更显出浑然天成的气魄,压的裴玄霖无法动弹。 只要郁正庭还镇守在这里,朝廷不会为了区区这点事大动干戈,陈郁两家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陈宴清与他讲了许久,也懒得拐弯抹角,现在裴大人有两个选择,“一则,去告诉宋吟柔,你带不走她了,这样或许还能赶上去截下送往京师的呈文。” 裴玄霖牙根咬紧渗血,陈宴清竟要他这样残忍的去对吟柔,这与让他再抛弃阿柔一次有什么区别!她如何受得了! “不肯?”陈宴清笑了一下,笑意却丝毫没染进眼里,“那好,第二条路,你们远走高飞,让裴家上下给你们填路。” “你这畜生!” 裴玄霖双眼充血,狂怒想要冲上前,陈宴清意态从容后靠进漆红雕云纹的太师椅背,“时候不多,裴大人好好考虑。” 裴玄霖生生顿停,高举的拳头反复握紧后屋里放下,垂在身侧不断发抖,若他带着柔儿走了,呈文一旦送去京师,父亲母亲都会因他受牵连,他不能不孝,可他又怎么忍心舍下柔儿。 陈宴清讥嘲睥向他,“当初她本有机会不被送到西玉关,你不是已经为你母亲的以死相逼放弃过她一次。” 裴玄霖浑身一震。 * 夜色漫过天际,吟柔见裴玄霖迟迟不回来,于是走到驿站外等。 她张望着通往城内的官道,远远瞧见有人策马疾驰来,眼睛不由的亮起,待人离近后也提裙跑过去,“玄霖哥哥!” 裴玄霖翻身下马,看着雀跃朝自己奔来的倩影心痛如刀绞,他多想冲过去抱住她,就这么带着她离开,明明就差一步了。 裴玄霖口中血腥味弥满,发不出一个音。 “玄霖哥哥,我们要走了吗?”吟柔拉住他的手问。 听他一直不做声,不禁疑惑,月光下,裴玄霖的脸色苍白痛苦,吟柔心急问:“怎么了?什么事了?” 担心关切的目光让裴玄霖心痛如绞,“柔儿……” 吐出的两个字于刀割无疑。 吟柔牢牢看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 裴玄霖心在滴血,可他竟然找不到任何办法,是他太过无用,才会一次一次让柔儿受伤,让她被欺凌。 裴玄霖双目通红,吟柔预感到什么,眼眶也逐渐被染湿,“玄霖哥哥,到底怎么了?” 裴玄霖多想说告诉她没事,他抬手揉着她的发,手都在抖。 阖眸深呼吸,逼着自己开口,“柔儿,我会安排人马护送你。” 吟柔摇头听不懂他的话,语无伦次,“玄霖哥哥是,是什么意思?” “我恐怕不能带你回到家里。”裴玄霖没说一个字就像刀子在心上割。 吟柔怔怔看着他,似乎不能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不要她了。 “对不起,对不起,柔儿。”裴玄霖重复说着对不起,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哽咽的颤音。 吟柔如梦中惊醒般猛然退开一步,眼泪顺着眼眶一滴滴砸落,她知道原因的,她这样子,要怎么跟他回家,回不去的。 她不怪他,她理解的,玄霖哥哥带她出来已经费劲心力。 吟柔相像以前一样笑着摇头,眼泪却像失控般往下掉,开口全是破碎的哭音,“没关系的,玄霖哥哥快回去吧。” “我,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吟柔用了全力弯起嘴角,眼泪顺着唇缝掉进嘴里,又咸又涩。 裴玄霖宁愿她拿刀子狠狠捅自己几刀,也不想她这样哭着说没事。 五芒在后面听见两人说的话,不能置信的急冲上前,“公子,为什么突然。” “住口。”裴玄霖打断他。 声音粗哑的像被风沙刮过,他不能再耽搁了,陈宴清给他的时间不多,如果不在时间内去截下呈文,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我会命人送你到下个驿站。”裴玄霖双手紧握,喉间似吞过千万根钉子,痛的鲜血淋漓。 他挤出含着血腥味的话,“走。” 裴玄霖逼自己不再去看吟柔,转身决绝离开。 “公子!”五芒惊急大喊。 他来回顾看,不敢相信公子真的就这样丢下二姑娘了,而裴玄霖始终没有回头。 五芒没了办法,朝吟柔道:“姑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一步三回头的追了上去。 吟柔孤独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才抬起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庞,朝着裴玄霖离开的方向看去,马蹄声离她越来越远,玄霖哥哥的身影也已经模糊看不见。 她又剩下一个人了。 夜风太冷了,吹在她身上像是吹进了骨头里,吟柔轻轻拢住肩头蹲下身,将脸深埋进臂膀里。 陈宴清手支开车轩,冷冷注视着吟柔,小姑娘蜷膝屈抱的孤独身影,在广袤的月色下由显得弱小可怜。 越是这般让人心疼的模样,陈宴清心里的戾怒就越是不可遏,逃?她怎么敢的。 他也不舍得那么待她,可大概是他对她太好,一次次的纵容就换来她的不识抬举。 陈宴清放下手,车轩应声合拢,“回罢。” 书砚大气不敢喘,无声无息的拉动缰绳,吟柔那边也适时地有人走上前,“姑娘,我们出发吧。” 吟柔埋低着头,抹掉眼泪,两只手都被的染得湿漉漉才算擦好,她撑着没有力气的身体站起,浑浑噩噩走上马车。 把身子靠缩进角落,再度抱紧自己,眼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光亮,若说陈宴清是撕去她心里不真实的幻想奢望,裴玄霖就是将她最后的希望都熄灭了。 她想问为什么一再要丢下割舍她,可她其实知道原因的不是么。 吟柔闭紧眼帘,细细攒紧的眉心溢满着苦涩。 她昏沉靠在马车上,恍惚听到驾车的人说:“姑娘到了。” 吟柔恍惚睁开眼睛,怎么快么? “姑娘请下车。”外头的人又说了一遍。 吟柔确定是到了,打起精神走下马车,冷冽的夜风吹得她轻轻缩了脖子,抬起眼眸对上熟悉的朱红大门,吟柔身子僵震住。 迷茫涣散的眸光一点点聚起,吟柔似还回不过神,犹疑着抬起眼睫,门楣上“陈宅”二字赫然印进眼中。 * 陈老夫人得知陈宴清深夜回来,心里不由一紧,三郎不是去打听四郎的消息了。 莫不是知道了宋吟柔的事。 陈老夫人从床榻坐起,心里不免生出一丝顾虑,转念又恢复平静,即便三郎有不喜,她也是要把那个狐媚送走的,正好她还要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陈老夫人想了一番,对桑嬷嬷道:“你去把三郎找来。” 桑嬷嬷郑重点头,她知道事情也是大吃一惊,怎么也不敢相信三公子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她一边帮陈老夫人披着衣裳,一边宽慰道:“兴许是有误会,老夫人问问清楚也好。” 陈老夫人心事重重的点头,“我自己穿吧,你去把人找来。” 桑嬷嬷点着头退出屋子,去了萧篁居。 陈宴清听她说陈老夫人要见他,没什么异常的点头,“我这就去。” 陈老夫人早就等在了正堂,看到陈宴清进来,面容又严肃了几分。 猜测陈宴清已经知道她把宋吟柔送走的事,她也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先迂回问起寻人的事。 陈宴清言简意赅道:“假的。” 陈老夫人心中失落了一瞬,这些年不时就会有四郎的消息,无疑不是假的,她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慢慢找吧,不急。”陈老夫人说。 “嗯。” 陈宴清点了下头,也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陈老夫人斟酌几许,开口道:“我今日知道一桩事情,宋吟柔竟然是裴大人曾经的未婚妻,我感念他一番情深,那宋吟柔留在府上也不是事情,所以做了个顺水人情。” 陈老夫人说着听了一下,去看陈宴清的神色,见他似不是很在意,心里的担忧略微放下一些,没准那裴玄霖也是听了一些以讹传讹的话,误会了。 “我让宋吟柔跟他走了,奴契也给他了。” 陈宴清目光垂落在某处,停了半晌道:“奴契是假的。” 陈老夫人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陈宴清抬起眸光,“祖母拿的那份奴契是假的,真的在我这里。” “你!”陈老夫人惊睁着眼看着自己的孙儿,如同不认识他一般,粗喘了很久才愤怒开口,“你可别告诉我裴玄霖说的都是真的。” 若说陈家还有让陈宴清敬重的人,就是陈老夫人,他不意触怒她,缄默算是回答了。 陈老夫人豁然站起身,情绪冲上脑中,眼前一阵晕黑,人也跟着晃了晃,陈宴清脸色微变,上前搀扶住她,沉声道:“来人。” 桑嬷嬷推门进来,被这一幕吓到,快步上前扶住陈老夫人,“老夫人没事吧。” “去请郎中。”陈宴清吩咐。 陈老夫人摆手制止,嘴唇哆嗦着问:“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陈宴清抿了下嘴角,“就是祖母知道的那样,我碰了宋吟柔,她已经是我的人。” 桑嬷嬷大惊捂住嘴,这话谁说她都不会震惊至此,可这人竟是三公子。 陈老夫人怒极攻心,掌心砰砰拍在案几上,“你糊涂了是不是!她是谁?她是你父亲的人!” “已经不是了。”陈宴清蹙眉说。 陈老夫人睁大眼睛,一手抚养大的孙儿何时这么顶撞过自己,她无法接受,把一切都归咎到了宋吟柔身上,“我绝不能容许!你也别想着把她藏在十方堂。” “确实不会再藏在十方堂。”陈宴清声线不经意变冷淡,以往他就是对宋吟柔太好,“人我已经带回来了,以后就让她在我身伺候着。” “你,你!”陈老夫人气得声音哆嗦。 以前她为孙儿不近女色烦心,现在倒是好,她是不用烦了,他上来就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是要气死她! 换做其他几个孙儿,陈老夫人可能直接让家法伺候了,可她了解陈宴清,如果真是他决定要做的事,怕是轻易不会更改。 可他要抬举随便哪个婢子不可以,偏偏选了宋吟柔,那可是伺候他父亲的! 陈老夫人怒不可遏,当即就想把宋吟柔押来乱棍打死。 桑嬷嬷朝着陈老夫人暗暗摇头,三公子如今对那婢子正上心,老夫人若这时候处置那婢子,只怕伤了感情。 陈老夫人忍了再忍,才勉强压下些许怒火,语重心长道:“你可想过,你留这么个人在身边,会惹多少人非议?” 陈宴清不甚在意的弯了笑,从前他或许有过苦恼,现在却不会再有。 他轻描淡写,“不过是留个得心人而已,祖母不必太多虑。” 陈老夫人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暗幸陈宴清只是一时兴致,不是真的被勾了魂。 她前脚把人送走,后脚就接了回来,她这个时候若硬着来恐怕适得其反,倒不如先按下再定。 等过些时候,三郎对她失了兴致,再做定夺。 * 五更天刚破晓,不知哪里传来的鸡鸣声将吟柔从恍惚中唤回神。 她抬起空洞迷蒙的眼眸看向窗外,穿透云层的一丝光亮刺的她眼睛发酸,已经天亮了,她已经被关在十方堂整整一夜。 她一开始还明白怎么回事,玄霖哥哥明明说让她护送他离开,为什么她却被送来了陈府。 唯一的可能是三公子知道她离开陈家,赶回来找到了玄霖哥哥,用了什么方法逼他离开,一定是这样子! 她以为等着她的会是三公子雷霆骤雨的怒火,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而她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悬心吊胆,再到现在,她觉得凌迟也不过如此,他却偏偏让她耗着,煎熬着。 吟柔攥握紧手心,绷紧的神经随时就要崩溃,心头更是被堵着不能宣泄的委屈和恨恼。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吟柔倏看过去,是书砚。 书砚极快的扫看过她,底下头道:“公子在宣鹤堂等姑娘。” “我不要过去。”吟柔本能摇头,这也她第一次违背了陈宴清的命令,“让他放我离开。” “姑娘。”书砚看她的目光都带了些同情,“你还是自己过去为好,别再惹怒公子。” 他都没想到,宋吟柔竟然胆大到联合裴玄霖用四公子的消息来欺骗公子。 一夜的煎熬已经将吟柔心里所有的不安都被磨出来,她有预感陈宴清这次一定比任何时候都生气。 他警告过她不能离开,可是是他先不作数。 吟柔想起那夜他轻描淡写就答应了赵姑娘划去她的名字,心口被揪出一阵涩痛。 “老夫人已经答应让我离开。”她找到了一点底气,提声说。 书砚迎着她的目光,见她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无奈道:“老夫人说的不算。” …… 吟柔被书砚带去了宣鹤堂,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光亮随之照进屋内,却只照到厅中一半的位置,就再照不进去了。 吟柔站在门口身心紧绷,心跳已经如擂鼓,震得她直想要逃,以前走到这宣鹤堂她会觉得心安,如今却只有让她生寒的冷意。 陈宴清也不似往常那样伏案在忙,而是阖眸支额,斜倚在靠背中,周身照不进光亮,如同蠢蠢欲动的野兽,蛰伏在暗处调养生息,准时准备跃起捕食。 “姑娘进去吧。”书砚在她身后催促。 吟柔没有办法,只得走进去,脚步停在明暗交界处,不敢再过去,呼吸紧张。 “过来。”陈宴清阖着眸吐字。 吟柔喉根直发紧, 没有动,“让我走。” 陈宴清好像听到了什么乐事,呵笑出声,指腹捻着扳指,压抑了一夜的怒意以不可挡的速度升起,她是真敢说。 掀开眼帘,裹着盛怒的眸子捉了吟柔在眼中,逼人的侵略感瞬间缠裹在吟柔身上。 山雨欲来的怒意让吟柔下意识转身想逃,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陈宴清,推开椅子几步上前抓扼住吟柔的手臂,一扯就把人扯进了怀里。 后背撞入冷硬的胸膛,两只手被交剪握缚住,吟柔大惊失色,陈宴清冰冷的手掌从后探上前,捏住她的下颌,迫着她转过脸。 极艰难的姿势,吟柔感觉腰脊的关节已经扭到了极致,身体没有一处动得了。 陈宴清偏头审看着她,呼吸喷在她的后颈脸畔,热意迅疾自那一小片肌肤开始放大、蔓延。 这样的变化只让吟柔觉得难堪,她死死咬紧唇瓣压抑身子的异样,陈宴清看她的目光亦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绻,眼里似极为不解,“宋吟柔,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是不是让你乖乖等我回来?” 吟柔胡乱扭动挣扎,挣红了肌肤也要逃得样子让陈宴清怒不可遏,“真的是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让你敢这么无法无天。” 只要想到她和裴玄霖一同欺骗他,陈宴清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锥心,吐字愈发冷蔑,“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背着我偷偷见过他几次?陈家都拦不住你们了?” 清润的声线笼上阴翳:“是不是我把你锁起来才能安分?” 吟柔被禁锢着后仰起脖颈,连呼吸都是困难的,他的逼问让她委屈恨极,同时更确定是他胁迫了玄霖哥哥。 害怕变为恼怒,“你对玄霖哥哥做什么了!你逼他什么了!” 陈宴清眼尾的青筋狰狞抽跳,以往胆小乖顺的跟只兔子似的,现在提及她的玄霖哥哥,一双眼睛恨瞪着他,怕是想要咬死他。 他是真不屑对裴玄霖做什么,可现在他后悔了,他该让他脱层皮。 “我问你,背着我见过他几次?” 吟柔恼恨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来质问她,早就堵满在心口的委屈气苦全都冲了上来,不管后果的豁出去问,“我为什么不能见他?” “你再说一遍。”陈宴清眯起眼睛,一触即破的危险已经跳出眼底。 隐隐的狠意让吟柔心慌,可她已经被逼到极致,把所有自我保护的尖刺都竖起,“三公子别告诉我,你不清楚我们之间就是交换。” 最后两个字划过嗓子,又痛又涩。 陈宴清怒极反笑,他是真不知道,以为是乖顺的小姑娘,也能让他刮目相看至此。 陈宴清极慢的看着她点头,“是交换,即是交换,宋吟柔,我的条件你还没有满足,我是不是让你等我回来,你骗了我。” 吟柔眼眶急红,呼吸急促难当,分明是他!他怎么还能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宋吟柔,你别忘了是你讨着、要着,爬到我身上来的,我准许你来讨好我,可我不说够,你就不能停。”陈宴清从齿关里挤出的字眼每一个都透着狠。 凌厉直白的字眼更是让吟柔难堪的透不过气,击溃了她好不容易竖起的心防,吟柔浑身发抖,双眼通红泛着恨极了的泪光。 陈宴清她又怎么敢恨他,将缚握在她手腕上的大掌收紧,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拽,吟柔后背与他贴紧到不留一丝缝隙,“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阴翳的眸光垂落的在吟柔身上,一遍遍的巡看,晦暗从眼底透出,“除去你们密谋私奔,还有什么,他抱你了么,有没有吻你,有没有……” 陈宴清的问话被压在粗粝沉怒的呼吸声下,眸光被翻涌的妒怒席卷,手掌干脆利落的绕到她腰带上。 他已经不想问了,不如自己来看。 抓住腰带用力一扯,薄薄的布料根本禁不起他的力道。 随着裂帛的刺而声,腰带被扯断,两片裹在胸口的衣襟哗的松敞开。 吟柔呼吸惊断在嗓子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就这么曝露,强烈的羞耻感四窜在身体的每一处,她难抑的大口呼吸,小衣被一鼓一鼓的撑耸。 陈宴清头颅垂低着就贴在她脸庞,深眸一寸寸的审视,像在看着自己的所有物有没有被旁人所触碰过。 吟柔感觉自己被苦涩吞没,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件物品,她小意讨好,他愉悦了就宠一宠她,而现在她惹怒了他。 “这里?”陈宴清问。 呼吸打在吟柔肩头,让她一阵阵的发颤,视线里灼烫的危险叫她快要崩溃。 陈宴清只是如此巡视还不够,手掌逐寸的抚。 吟柔眼睫狠狠一颤,乞求般脱口,“没,没有。” “那这里?” 陈宴清勾开她小衣的系带,最后的一方遮掩掉落,吟柔眼眸颤的如一树凋零下坠的落叶,她一刻都捱不住了,挣扎缩紧肩头。 被陈宴清强硬交握着手腕往前一推,冷声呵制,“别动。” 他一声声的问,目光与手先后检查,如同羞辱一般的难堪让吟柔崩溃,冰凉的指滑过她小巧的肚脐,“还剩这里没检查。” 低哑的声音已经分不出是怒气更多,还是被挑起的晦暗更多,贴靠在她耳畔的唇不知何时变成了厮\。磨。 吟柔身子迭颤,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更让她不能接受,他不过是在折辱她。 可明明陈老爷陈宴璘的她都挨过来了,却无法忍受陈宴清的这般言语举措。 吟柔再也忍耐不住,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绪崩溃,断断续续哭骂:“陈宴清你混蛋!” “我们就是交换,可是你答应的不做到,我为什么不能走?你让赵菡月划去我的名字,你可以有未婚妻,为什么我不能跟玄霖哥哥走,你凭什么管我!” 第40章 第040章做我一人的奴 吟柔不管不顾的说着,陈宴清手上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停滞,目光也转到她脸上。 吟柔却反而有种豁出去的畅快,既然已经撕破了他的谎言,两人也没有什么好假装的了,往日总是软柔似水的眼眸里泛出刺人的冷芒,偏偏还挂着泪花,连恨都是让人心疼的模样。 陈宴清看着她,放缓了语调问:“你再说一遍。” 吟柔冷笑,“难道不是吗?你允许赵姑娘划去了我的名字,又凭什么怪我离开,是你失言在先。” 吟柔说的激烈,整个人急喘着,身子起伏不定,热泪涌在眼下,恨极般盯紧着陈宴清。 “宋吟柔。” “你不要再装模作样。” 陈宴清皱紧眉头,吟柔如同浑身尖刺都竖起来了的刺猬,反唇相讥:“你把我捉回来,难到是要再背着赵姑娘,把我的名字写上去么?” 陈宴清只是短暂的缄默就让吟柔觉得讽刺极了,他干脆摇头她或许还会觉得是相逢不当时的遗憾,眼下她只有后悔,每一次的纠缠都是那么不堪。 “陈三公子,我们的交易结束了,老夫人已经把奴契给我了,你不能困着我不放,放我和玄霖哥哥离开!”吟柔疾言厉色,挣扭的愈发激烈。 陈宴清看着她挣扎的模样,品咂过她说的每一个,眼里那一丁点想要缓和的迹象随之消失不见,“说来说去,放你和裴玄霖离开,才是你的真心话。” “不然呢?”放在过去吟柔一定不会去挑衅他的怒气,现在她却什么都不想管,“三公子若不想让赵姑娘伤心,不想自己名声尽毁就放我走,我不给三公子头上添污秽,但三公子也别来我管与旁人。” 陈宴清看着她笑了一下,下一瞬,眉眼被冷意笼罩,“你看我管不管的到!” 悬停在她丹脐处的手伴着狠哑的话音往下游走,吟柔惊觉自己说了那么多竟然都是白费力气,他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宴清。 “我再告诉你,我没有压着你玄霖哥哥的头逼他走,是他自己的决定,明白吗。”陈宴清极为残忍的说着,目光始终专注在手上。 裙头 被他抓入手里,逐寸收紧,布料被撕裂开的声响尖锐钻进吟柔耳中。 吟柔无暇去辩他话里的真假,嗓子眼儿顿生出了麻意,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走遍全身。 吟柔仓皇之中低了一眼视线,脑中轰然升起的眩晕,让她险些站不稳了。 她慌乱摇头,不要,她不要再跟他有纠缠! “三公子将来还要去赵姑娘成亲,你该好好待她……”裙身已经被撕开一半,冷风打在吟柔半露的腿上,卷起一层层的战栗,从肌肤到身体的最内里,无一处有遗漏。 吟柔慌急到了极点,嗓音哆嗦,无语轮次,“陈宴清……” 陈宴清斜眸睇着她,看着她一张一合的说话,眼里尽是不耐烦,没有征兆的扬声唤人,“去把赵菡月带过来。” 他让赵姑娘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嫌不够,还当面羞辱她吗?吟柔对他再恨,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恨赵姑娘。 见门外书砚的身影已经走远,吟柔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敢再和他硬碰硬。 “三公子,你别。” 她想求他,尾音却以极突兀的方式消散在呵气声中,吟柔猝然后仰起脖颈,涩然的痛楚让她痛颦起眉,抖着双手去推陈宴清的手腕。 细弱的五指抓附在他精健的小臂上,与嫩柳攀在粗壮的树干上无疑,怎么可能推的动,相反,只被他所带动。 “还算乖。”陈宴清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靠在她耳边低声说:“是干的。” 吟柔眼眸已经被激出的泪湿润,咬紧的牙关像是巴不得咬在陈宴清脖子上,“你混蛋!” 她的骂声反让陈宴清眉眼间的戾气舒展开,随着长指的推捻心上盘桓的怒火也慢慢被水浇熄。 吟柔承不住低泣着吟出来,陈宴清侧目如欣赏般看着她,喉间滑过似笑非笑的轻叹。 玩味轻佻。 吟柔无法接受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她只觉得羞愤欲死,屈辱咬紧唇瓣,湿透的双眸无力瞪着陈宴清。 倔强抵触的神情触怒了陈宴清,沉下手腕逼问:“忍着就有用么?” 吟柔眼里的泪又添了一圈,唇瓣被齿尖咬出了深切的印记。 眼看她宁愿将唇咬烂,陈宴清眼里的浮上笑意,染在寡凉的眉眼间,有那么一瞬的惑人,而后便是无限放大的危险。 他甚至没有把手拿出去,就这么抱起吟柔走到桌案后,将她抖的不成样子的身体放在桌案上,握住她的一条腿架到桌沿上,自己则后靠坐进圈椅中,身子慵懒,而视线直逼。 吟柔不用看也能想象出是什么样的画面,她挣扎着想要坐起,陈宴清只用将手腕一推,她就脱力跌了回去。 她看不见陈宴清的脸,只能看到自己被架起的膝头左右摇颤,从陈宴清的角度一定加更的一览无余,也更加不堪入目。 她恼恨他,更恨自己,她不该招惹他,她错了,现在回想,她怎么会觉得陈宴清与幻境中的人相似。 吟柔竭力转过眼眸,看向印着他身影的墙面,被眼模糊的泪光费力分辨着,一点都不一样了。 幻境里的人会为她失了仪态,抱着她的尸身神情崩溃,而他冷静强势,不乱半分姿态,只让她在他手里一塌糊涂。 他似乎靠近了一点,宽阔的背脊低压前倾,束发的玉冠离她的腿很近,滚烫的呼吸喷着她。 陈宴清低垂的目光像研开的浓墨,泛着丝丝与他气质极不相配的流光,清浅笑出的声音像在嘲笑了吟柔的不诚实。 羞辱和绝望一再的冲击着她,眼眸逐渐变得空洞,甚至涌现着无休无止的自厌,陈宴清感觉到她不再紧绷着身体,却也不是顺从,更像是自己放弃后的自暴自弃。 就那么不情愿?陈宴清的眉眼被阴郁浮满,豁然站起身,即便不情愿,她也是他的。 吟柔看见他单手在解腰带,修长白皙的手上浮起着粗跳的青筋,她骇然缩紧瞳孔。 “公子,赵姑娘来了。”书砚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绝望的僵局。 吟柔像抓住救命稻草,颤声说:“赵姑娘来了,三公子难道想让她看见!” 陈宴清早就懒得再维持什么君子之风,她不是说他装模作样,可他的衣冠都是她扯下的不是么? “看见又如何?” “我这就让她进来。” 吟柔是真的吓到了,一个劲的摇头,眼波震颤着想要寻找藏身的地方。 陈宴清冷笑:“又想躲?” 如何能不躲,吟柔感觉下一瞬门就要被推开,而陈宴清还是坦然自若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快疯了,用了全力推开他,来不及找地方躲藏,干脆缩弯着肩头,藏进了桌下。 抱着膝头蜷缩在角落的样子与当初她中药躲来的时候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是,那时她是往他身上扑,现在是要逃。 陈宴清眼尾缠着丝丝突兀的笑,额侧的青筋跳动凌厉。 “让她进来。” 随着头顶淡薄的声音落下,吟柔愈往角落缩了几分,陈宴清曲指掸过衣袍坐下,遒劲有力的长腿紧贴在她身侧。 吟柔怎么避都避不开,后背都撞在了书桌上,她私下看着寻找能躲的地方,陈宴清直接伸手到桌下,握住她瘦弱的肩头,一把将人扯回到自己腿边。 吟柔扭搡着要逃,反被他压的更紧,半幅身子都伏在了他膝头,每挣扎一下都让两人更为紧密。 吟柔已然气恨到了快要失去理智,仰起脸庞用最狠,狠到极致的目光朝他看去,然而也只能看到他一点下颌的弧线。 推门声在这时候响起,“听书砚说,表哥找我。” 吟柔听见赵菡月温柔得体的声音,而她现在正以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躲在桌下,见不得光。 尖锐的苦涩从失防的心口渗出,鼻尖酸胀,她目光空洞的垂低下头,脸庞被陈宴清的大掌抚住,吟柔眼睫极重的一颤,扭头要避,下巴却被捏住,同时探指挤开她的唇缝。 吟柔惊急睁圆眼睛,拼命用舌头把他的指往外头。 陈宴清肺腑里盛满了郁气,逃得过吗?又探了一根手指,干脆利落的夹住她的舌尖。 他瞥看下去,吟柔被迫张着嘴无法动弹,靡艳又可怜的样子让他眸里的愠怒散去一些,抬眼看向赵菡月,漠然开口,“是有事问你。” 平稳无波的声线,加上形同玩弄的动作让吟柔彻骨生凉,她对他已经失望,却想不到他会做出这般浪荡无耻的举动,而且还是当着赵姑娘的面,他怎么可以这样! 吟柔只感觉自己从前就是被蒙折了眼,张口想要咬住探过她齿关的手指,陈宴清却似有所觉,张开手掌用其余的指掐住她的脸腮,迫着她张开檀口,更深的去搅玩她的舌头。 吟柔眼眶里染满泪水,舌头被搅的不能呼吸,而这双手方才还放过别处,吟柔脑袋里全是眩晕,极致的羞愤让她泪流不止。 陈宴清却似逗玩的起了性质,松开对她脸颊的禁锢,专注勾玩她的舌,吟柔一的放松就狠厉咬了下去。 陈宴清眉心轻折,赵菡月又道:“不知表哥要问什么?” 陈宴清终于分了些神看向她,眼里没有温度的审看让赵菡月心生不安。 表哥去找四公子,按说没那么快回来,只怕是知道了宋吟柔离开的事。 赵菡月手心里已经有了冷汗,她轻捏住双手,可这与她没有关系,是老夫人送她走的。 现在宋吟柔也走了,表哥应该不知道她做的事。 赵菡月在心里宽慰自己,下一刻就听陈宴清问:“你对宋吟柔说什么了?” 赵菡月心里顿时慌乱了阵脚,“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表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赵菡月勉励让自己冷静下来,扯了抹笑容说:“今日确实府上有事,不知发生了什么,老夫人突然就送……” “我耐心不多。”陈宴清打断她,不怒自威的目光锐利睥向她,“你是不是告诉宋吟柔,我划了她的名字。” 话一出口,赵菡月彻底慌了神,表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若是离开前,他为何还会若无其事的走,若是离开后,更没有可能啊。 赵菡月慌乱思忖着,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她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陈宴清看着她继续问:“府衙里的公文没有动过,你是怎么骗她的。” 狠厉咬在他手指关节的贝齿松了力道,陈宴清冷淡的眸光里划过嘲弄,他还不至于对个小姑娘言而无信,也不会叫她白白误会,他要做,只会光明正大。 陈宴清眼里的冷漠让赵菡月心慌不已,美目里涌上楚楚可怜的哀切,“表哥,你听我解释。” “是那夜么,你拿了祖母寿宴的宴请名单来让我看,你用这个骗的宋吟柔。” 赵菡月眸光一震,表哥太过敏锐,条理清晰的几句如同亲眼所见,赵菡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死死捏住手心,眼眸里泛起涟涟的泪花,“我都是为了表哥着想啊。” 赵菡月手捂着心口,泪水滴滴从眼眶滚出,心碎摇头,“表哥为她除奴籍,可想过那是有违律法的,朝廷只批准服刑满三年的奴籍复良,宋吟柔远远不到,若出了披露就是欺君。” “再者,旁人会如何议论表哥?你的名声都会被她毁了!” 赵菡月字字含泪,诉说着自己对他的关心考量 陈宴清只漠然说了句,“这些与你无关。” “表哥……”赵菡月失声喃语,脸上血色褪去。 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人早就说过,将来会做主为他们订下亲事,他当真一点都不顾念她。 “你可以走了。”陈宴清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现在他还有别的要处理。 他后靠身体,垂眸自桌沿下方看过去,少女伏在他膝头像是被抽了灵魂,陈宴清对于迟来的醒悟或者没有一点动容,也消不了他的火气,他将手指深探,夹住她的舌头逼的唾液泌出,还是这样直接一些。 赵菡月央求般戚戚望着陈宴清,他的无动于衷让她绝望,她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已经让表哥厌恶,他没有再追究,只怕也是看在陈家与赵家的面上。 赵菡月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关系来日方长,宋吟柔到底已经走了不是吗?她总能有办法。 “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赵菡月垂低着眉眼认错,看陈宴清迟迟不做声,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她咬紧着银牙,转过身往外走。 “慢着。” 听得陈宴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赵菡月欣喜抬起眼眸。 “祖母疼爱你,要你来府上住,你就好好陪着她。” 赵菡月手脚冰冷发寒,表哥的意思是要她安分守己,他还让她留在府上,也不过是碍于老夫人。 “菡月知道了。”赵菡月低声应过,快步离开。 她一走,宣鹤堂里再度安静了下来,吟柔从听到赵菡月的话到现在,脑子都是空白的,这一切,竟然都是她误会。 三公子没有言而无信,而她,反而骗了他,趁他离开逃了出去。 太多超出她预料的思绪撞在脑子里,让吟柔无法思考,舌根被扯出痛意,木然空洞的眸光才一点点聚起,她慌恐抬眸与陈宴清对视,眼睛里全是无从开口的怔然。 陈宴清懒靠着椅背,曲起的长指在她被迫张开的檀口中搅弄,眯眸看着勾缠在指尖的香舌,好似闲情逸致,吟柔却知道他此刻盛了多大的怒火。 “听到了?”陈宴清淡声问。 吟柔短促呼吸着,几番挣扎才敢应声,然而喉咙一动只吞到他的手指,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怎么?还是不信?” 陈宴清掀起眼帘,吟柔被他清清淡淡的眸光看的心里一凉,十分艰难的摇头。 陈宴清淡笑了声,手抽松开她的舌,拉开一旁的抽屉,拿了什么丢在桌上,朝着她轻抬下颌,“过来看。” 吟柔抿紧嘴角,唇上还挂着被勾出的津涎,心口有预感般狂跳了起来,她忽然不敢去看。 陈宴清也不啰嗦,拉着她雪白的皓腕将人从桌下拖出,折转过她的腰,压着她转身去看。 吟柔逼不得已看过去,是一则与赵菡月手里那份十分相似的折子。 她还发着怔,陈宴清从后面俯身而来,一手揽过她的腰,像是环抱着她,另一只手伸至她眼前,捏着折子的封页,一页页翻开给她看。 宋吟柔三个字不显眼,却整整齐齐印在上面。 吟柔闭了闭眼,方才的每一声质问谩骂都变成了压在她心上的巨石,陈宴清偏垂下目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宋吟柔,是你骗了我。” 吟柔咬住唇瓣,嗓子窒涩着,根本说不出话。 她没有达到特赦的要求,三公子此举是背了风险的,而她却误会了他失言,还有方才赵菡月的话,无比的尖锐,却也是事实。 “你可知道,主家对待私逃的小奴,都是如何做的?”极为淡漠的声音找不见往日的半分和煦。 玄霖哥哥闯入十方堂那次他就说过,他可以当没发生过,但不能再有下一次。 吟柔阖紧的眼帘不安迭颤,私逃的罪奴便是打死都不会有人过问,让她心弦缩紧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他言语间透骨的冷然。 可事情发展到这样,所有后悔都已经迟了,即便没有今日,她迟早也要走的。 除去这场误会,其他都是真实存在的,三公子纵然知道了赵姑娘的所为,不是也揭过了。 早点斩断这些错误,反而是好事。 吟柔撑着摇摇欲坠的心念,张唇冲破堵在喉咙里的窒涩,“是我误会了三公子……” “也不算误会。”陈宴清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吟柔不明白他的意思,陈宴清移开目光,执起隔在砚台上的毛笔,慢慢蘸墨,吸满浓墨的笔尖抬起,落下的方向,是她的名字。 吟柔慌乱抓住他的袖子,陈宴清根本不看她,薄唇翕动着吐字,“你跟裴玄霖走的那刻,我就已经决定把你的名字划了。” 吟柔拼命抓住他的手腕,不让它落下去,语无伦次的央求,“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三公子,不要划掉,不要。” 陈宴清凝着她浮满眼泪的眸子,语气冰冷不带温度,“不要?好让你再跟着你那情郎跑?” 以前他觉得她乖觉,殊不知她想得念得都是逃离,他总要想个她再也逃不了的法子。 “我不会,不会了。”吟柔摇头苦苦哀求。 “不会?”陈宴清贴近看她的眼眸,“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宋吟柔你敢说你不会走?” 吟柔讲不出一句话,陈宴清漫声笑开,“你招惹上来的那天,都不考虑后果的么。” 如果不看他眼里的清冽,会以为他在对犯了错的孩子说无奈话。 吟柔恍惚将目光落在他的扳指上,最初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扳指,因为她相信了那个幻境,陈宴清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洇在扳指上的那缕稚红让他眸中有了一丝不舍。 “是我不该来招惹三公子,就当,就当一切都是吟柔的冒犯。”吟柔无所觉得攥着他的手央求,他的沉默让她升起一些希望,“我就算留在这里,也只会给三公子带来闲言碎语,三公子就看在吟柔服侍过一场的份上,我会永远感激三公子。” 谁要她的感激。 “现在说冒犯不嫌迟么?”陈宴清冷笑打断她,“谁告诉你服侍我一场就够了。” 吟柔声音断在喉间,眸光里碎开的无助让人生怜,可陈宴清的心疼不舍早在这之前都耗尽了。 “方才的话你没又听,我不说够,你就不能停。”陈宴清带着凉笑,声音却亲密的如同耳语。 “至于闲言碎语,你想得到多,一个奴而已。” 吟柔犹如被凛风卷过,彻骨的寒凉遍布四肢百骸,陈宴清笑睇着她,眼里的讥讽却是对自己。 他给她疼爱纵容她不要,那往后他也不比再做多余的事。 手腕缓缓压下,笔尖触到纸上,漆黑的墨迹霎时晕开,融去吟柔 的名字,也融熄了她眼里的光亮。 陈宴清干脆利落的将心里的不舍抹去,反正她早将他当恶人,他不如坐实了。 低头靠近吮去她眼下的泪珠,残忍也缱绻的开口,“那从今往后,就做我一人的小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第041章我一定不再回来 天色从白日转到夜晚,等到再度转亮,足足一天一夜,书砚站在头守的腿都麻了,里面才终于不再有动静。 书砚搓了搓自己麻木的脸,疲惫的双眼里满是大受折磨后的颓萎。 起初的里头的动静还不至于让他心惊,到后面时不时的微弱哭声,感觉气息随时都会断了,他简直怀疑宋姑娘还能不能经受住。 “备水。”陈宴清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书砚一个激灵,“是!” 他忙不迭跑下石阶,去到一旁的偏室,往浴桶里填满水又去叩书房门,“公子,都准备好了。” 吟柔昏迷不醒睡在陈宴清怀里,叩门声引得她不安缩紧身子,陈宴清折眉将她抱紧,看她没有再动才舒开眉宇。 过去的一日一夜,她无数次想要逃,哀求着,骂着,到最后只会本能的呜咽,都一概被他不留情的抓回禁锢。 陈宴清看过她身上到处可见的,被吻咬出的印记,闭了闭眼,眉宇出的神色复杂至极。 他那时就如同被欲\。望操控的畜生,甚至比对待她的每一次都要狠,不留余力的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记,要她时时刻刻都谨记着她是谁的。 甚至方才她一动,他都以为她是要逃。 陈宴清调息缓和下心神,扯下一旁的外裳披到吟柔身上,抱着她走出书房。 门一推开,充斥一室的暗昧靡浊气味就散了开来,书砚不自然的垂眸,直勾勾盯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 待陈宴清走至前头,他才敢抬起视线,悄窥了眼他怀里的吟柔,从头到脚都被罩得严严实实,可悄无声息的样子依然让人心惊。 吟柔觉得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吧,不然怎么浑身都那么疼,不似被卢嬷嬷鞭笞时皮开肉绽的直观痛楚,而是欺进神魂心防的疼。 她被困在梦魇里,感觉自己在一间不见光的牢笼里横冲直撞,撞的浑身疼极了,绝望下终于看到有一点光亮,她拼了命的跑过去,短暂光明,她以为逃脱的牢笼,脚下却已经的万丈深渊。 无尽的坠落,摔的她连呼吸在发疼。 不要,不要这样欺负她。 陈宴清挽袖替她擦洗着身上的污浊,只听她突然抽噎起来,眼泪顺着闭紧的眼眶往外淌落,一滴一滴,有种好似砸在他心上的烫痛感。 陈宴清抬起手想替她把眼泪擦去,才碰到她,她就激烈摇头,“不要,不要碰我。” 她的缩逃让陈宴清沉了眸色,抓住她的手想让她不要乱动,吟柔却扭着腕子拼命挣扎推搡,水花被扬的四溅。 “不是你,不是你,我找错了,我知道错了。” 水花溅在陈宴清脸上,顺着他隽朗的脸庞淌落,衣袍上也洇出一滩滩如墨的痕迹。 他缓慢牵起眼帘,目光莫测逡巡着吟柔,浅声问:“你要找谁?” 吟柔却不再往下说,只缩着身子一个劲的重复,“不是你,你不是他。” 陈宴清沉沉盯看了她许久,忽而弯起唇角,笑意冷冽。 不是他,她想要的是裴玄霖罢。 吟柔意识迷蒙的缩在浴桶里,没了陈宴清的支撑,身子开始不稳的往下躺滑。 其实水不深,不会有事,但她迷迷沉沉,以为自己是溺水,本能的挣扎。 越动身子越是失去控制,水漫过肩头、咽喉,吟柔快要窒息了,仰着脖颈张口呼吸。 陈宴清心里盛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霾,冷漠看着她挣扎,直到水流要漫过她的口,才伸手一把将人捞起。 “咳咳、咳……咳、咳咳……”吟柔咳喘着,人也从无休无止的梦魇里醒来。 四溅的水珠顺着眼帘淌落,她缓了许久,才勉强清醒一些,眼帘微微抬起,触到面前的身影上,又顿僵住。 *** 她想躲开他,可她清楚,箍在她臂上的这双手于她已经不再是救赎,或许昨日之前他还对她有一些温情,可经过昨日,已经彻底不再有。 吟柔知道这一切有她的错,可她做不到不怨恨,事情走到这一步,大抵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她不想面对他,也不想见到他。 吟柔控制着情绪,低顺下声音,“三公子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来,不烦劳您。” 陈宴清又哪里会听不出她的抗拒,“你还能说不么?” 吟柔脸色发白,呼吸变成极难的事情,每一下都割疼着她,用力吞咽下闷痛,把头扭到一边。 他亲自伺候她,到像成了委屈的事。 陈宴清眼里的冷冽在触到她身上的齿印时又松动开,一言不发的拿着怕给她擦洗。 吟柔只觉得煎熬,阖紧眼帘忍耐。 帕子擦过一处深嵌的齿印,吟柔吃痛抖了抖,陈宴清沉沉凝着印在雪肌上的痕迹,眸光中闪过后悔。 他那时理智被冲散,根本没有控制力道,甚至觉得满意,如今冷静下来,开始不舍。 只是这没良心的小姑娘,怕是用不着他的不舍。 梦里都推搡着他,说他不是她要找的人。 陈宴清眼里滑过极淡薄的凉笑,屈指抚过那枚深烙的齿印,“可清楚了,你是谁的?” 吟柔屈辱咬紧唇瓣,他划去她名字的时候就说过了,她是他一人的奴。 “三公子难道就要这样困着我?” 与他的禁、脔有什么区别。 陈宴清将贴在齿印上的指腹用力压紧,瞳色浓沉了像卷了万千阴云在里面。 吟柔知道自己应该放软去讨好,可开口,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胸膛急促起伏,其实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愤怒,明明最初到陈家时,她就做过最坏的打算。 做陈老爷的妾婢和现在其实没有太多区别,可她却不能控制漫在心里的,无边无际的委屈,还有让她喘不过气的闷涩。 她愈用力的瞪望着陈宴清。 眼里的恨怨像刀子剖开了陈宴清的心脏,怒意自划开的口子里迸出,“看来还是做得少了。” 吟柔来不及反应,腿已经被他握在了掌中,粗粝的掌纹磨在身上,霎时就激起那让她慌怕的记忆。 “三公子……” 小姑娘大抵是想求饶,可很快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瓣,不许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陈宴清屈指揩过极肿的壶口,吟柔慌怕的泪花都出来了,牙齿嵌破唇肉,仍是一声不吭。 倔强的让陈宴清前所未有的恼怒,可她又在他掌心里抖的厉害。 陈宴清眼里充斥着阴翳,盯着她看了许久,撤手丢开她的腿,“怕是连枝花都簪不进。” 吟柔抱住膝头,难堪的言辞让她脸色愈加白,无声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嫌弃才好,不要碰她。 陈宴清却不会这么轻松就如她的意,“可你总这么记不住,我怕是得想个办法。” 他还要干什么?吟柔掀起一点点眼帘,满是防备的看着他。 过去她不会这样看他,每次抬起的目光都柔的好似一汪水,声音是娇的,人也是软如酥雪,现在她一样反抗不了,轻轻动一动力就由他予取予求。 可浑身都写满了对他的抗拒,好似用了所有筋骨来抵抗他。 如此不屈,倒不知能倔多久。 还有这样的眼神,他一次都不想再看到。 “可知道主家把罪奴带回府上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吟柔眼里流露出疑惑,蹙眉思忖,眼眸一点点睁圆,刺青!为了防止罪奴逃跑,都会刺青! “不要…”吟柔频频摇头,扑上前用两只手攥住他的衣袖。 她终于不再无动于衷,恐惧的样子又让陈宴清舍不得。 低眉看向攥在袖摆上的那双,推开了他一夜的小手,烦躁阖了阖眼,“放心,我不会给你刺青。” 他做任何决定都不会拖泥带水左右摇摆,可她只是软一下,一下,他竟然就让了 步。 吟柔确定过他的承诺,松开手就往回退,陈宴清箍住她的手腕,“就这么完了?” 吟柔闭紧嘴不说话,陈宴清气的发笑,指腹捻着手上的扳指,须臾,将其缓缓取下,深眸攫着吟柔道:“自己把腿架起来。” 吟柔不明白他为什么摘下扳指,也跟本不敢去想那个可能。 陈宴清却直接了当道:“还是你更想刺青?” 吟柔再不敢想,也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眼眸颤缩个不停,濒顶的羞耻让她窒息,手臂发抖抱着自己的腿弯,怎么也动不了分毫。 陈宴清弯腰握住她的脚踝,高架到浴桶边沿,他眸光深了深,压抑着吐字,“我是在罚你,不是在疼你。” 拿着扳指的手沉到水里,“如今应该就能时刻谨记住,你是属于谁的了。” 吟柔眼波里蕴满晶莹,扳指的冰凉温度让她脚趾都屈紧了,含泪的双眸愤恨盯着陈宴清。 陈宴清心口一窒,捏住她的下颌,“这都是你自己选的。” 沉闷压抑的对峙,被叩门声打破。 “何事?”陈宴清不耐的问。 书砚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公子,三老爷有事找。” 陈宴清松开对她的禁锢,拈起搭在浴桶边缘的巾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好好含着。”他丢下话,头也不回的拉门离开。 跨出屋子,陈宴清缓长的吐出口气,对书砚道:“让玉荷过来伺候。” 书砚点头如捣蒜,“是。” …… 玉荷推门进来时,吟柔正一步一挪的往木椸处走出,异物磨出的酸麻感让她每走一步都要喘一下。 几步路,身子都起了汗,听到推门声,又是吓得一颤。 “姑娘。” 看到进来的是玉荷,吟柔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 玉荷走近过来,看到吟柔身上有好几处深深浅浅的红印,惊得捂住嘴,“姑娘这是怎么了?” 谁能在姑娘身上留下这些,不用想也知道,可三公子怎么舍得下那么重力道,他不是一直都很疼宠姑娘。 吟柔被她的目光看得羞耻至极,“帮我拿衣裳穿吧。” 玉荷点点头,去木椸旁取来衣裳,给吟柔披上,又道:“我去姑娘去坐着歇息会儿吧。” 吟柔点点头,有了玉荷的搀扶,还算顺利的走到软榻边,额头还是难免出了汗。 “姑娘可是很不舒服?”玉荷担忧的问。 吟柔无从开口,很轻的摇了下头,玉荷见状也不再提,只忧心忡忡的陪着她。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姑娘前日去哪儿了?我去十方堂找你,都没见到人。” “我。”吟柔张了张口,心里酸涩闷堵的难以往下说,一切的失控,都是从那日开始。 她逃跑被抓回,和陈宴清撕破脸却又不得不继续纠缠不清。 细蹙的眉眼间布满苦涩,玉荷见状赶忙道,“姑娘不想说就不说了。” 吟柔深深吸气,“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打听一下玄霖哥哥现在的动向。” 玄霖哥哥离开时的沉痛她还记得,陈宴清说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不信他没有逼迫,万一放他走也是假的呢。 “裴公子他。”玉荷欲言又止。 吟柔神色一紧,“他怎么了?” 玉荷思来想去也瞒不住,干脆一鼓作气道:“我听门房说,昨日京里来的官员就已经全都离开了。” 离开了?吟柔怅然怔了一会儿,所以陈宴清说的是真的,她攥了攥指尖又松开。 玄霖哥哥已经为她做了很多,只要他能平安就够了。 吟柔松开眉头,轻轻点头:“离开好,离开了就好。” 玉荷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是释怀了,也放下心,“姑娘饿了吧,我去端点吃的来。” 吟柔抓住她的手,摇头,“我想回十方堂。” 纵使她知道就算去了十方堂也是逃不过的,可起码能避开一些,玉荷点头扶着她起身,不适应的麻意淌过腰脊,吟柔两条腿跟着颤了颤。 小心翼翼的呼吸了许久,才迈出步子。 …… 书砚远守在月门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动静,几步走上前,神色恭敬:“姑娘起了。” “我要去十方堂。”吟柔说完,见书砚不让,抿了抿唇问:“我是不可以离开吗?” 书砚头上跟悬了把刀没什么两样,公子的愤怒不肖多说,可他为了宋姑娘顶撞老夫人也是事实。 若真的只有愤怒又怎么会大费周折把人带回来,口中说着责罚,反过来又让玉荷伺候。 书砚舔了舔嘴巴,“公子说,姑娘以后不用去十方堂了,就在萧篁居伺候,宿在那里。” 萧篁居是陈宴清的住处,她往后岂不是要寸步不离在他身边,避都避不开。 书砚朝她看了看,“姑娘是再歇会儿等公子回来,还是先去?” 吟柔攥握着双手,身子跟着发抖,可她已经知道,她就算再气愤也起不到一点作用。 …… 花园里,赵菡月由婢女白芷陪着在散心。 “姑娘别伤心,三公子不还是不舍得责怪你。”白芷低声劝着。 赵菡月双眸无神垂低着,轻轻摇头,“表哥只是顾念老夫人的面子。” “那也是姑娘的优势。”白芷头头是道的说:“姑娘再贴心软语上几句,三公子总能气消的。” 赵菡月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她与表哥怎么说也是从小到大的情意,而且现在宋吟柔也已经逃走了,千万逃远些,永远不要在回来。 她散过心,准备往住出去,一扭身,却看到石径那头正是她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赵菡月惊震住,宋吟柔竟然已经回来了!老夫人不是亲手把她送走了,她怎么还回的来。 是表哥把她找回来的,还是她赖着不肯走,赵菡月瞳孔遽缩,难怪表哥知道的那么清楚! 想明白事情后,赵菡月心里的危机感直接到达顶峰,表哥本来就对她上了心,现在人回来了,她如何还有机会。 “你站住!” 赵菡月已经失了冷静,顾不得维持端庄的形象,厉声将人喊住。 吟柔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跟在身旁的玉荷神色便紧张,略微迈步,挡道吟柔面前。 赵菡月走上前,清丽的面容吐露着情绪失控手的冷意,“我倒真是小看你了。” 吟柔不闪不避的与她对视,赵菡月指甲都掐到了手心里,要不是表哥宠着,一个奴籍如何敢这般冒犯的看她。 “赵姑娘,我们还要去萧篁居。”玉荷看见赵菡月兴师问罪的样子,唯恐她刁难,大着胆子回话,特意把去萧篁居的事说了出来。 赵菡月牙都快要碎了,表哥竟然允许她去萧篁居。 吟柔无法对赵菡月陷害的事情无动于衷,也没法把自己放在无辜的位置上,去把一切都怪怨到她身上,“请赵姑娘相信,不是我想留在这里。” 赵菡月咬牙切齿,嘲讽看着她,“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赵姑娘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吟柔身心都累极了,说不动话,也不想再说,垂了垂眸,对玉荷道:“走吧。” 赵菡月紧盯着她的背影,双眸气急泛红,除去容貌,她想不出自己有哪一点比不过宋吟柔。 而表哥也绝不会是那么肤浅贪恋女色之人,一定是她用什么蛊惑了表哥,必是装得楚楚可怜,让表哥不忍。 她错了,她不该沉不住气,逼走宋吟柔,现在表哥一定更觉得她孤苦无依。 白芷情急宽慰她,“姑娘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奴籍,三公无非放在身边解解乏,难道还能娶她不成。” “你说得对。”赵菡月勉励冷静下来,表哥将她带回来,只怕老夫人都还不知道,或者是不知道她腌臜勾引表哥,不然一定不会容忍。 赵菡月平复下心里的情绪,“随我去见老夫人。” 进到瑞福苑前,赵菡月特意将眼睛揉红,眸光里也笼上了一层心伤。 见陈老夫人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她也不多说什么,走上 前替她揉按头部,“我替老夫人按按。” 陈老夫人闭着眼沉长的叹了声,“还是你贴心。” 赵菡月轻轻抿笑,往日她总会找着话头陪陈老夫人解闷,今日话却异常的少,陈老夫人让她按了会儿便道:“坐着歇会儿。” 赵菡月走上前落座,陈老夫人睁开眼睛,看见她眼眶红红的,折眉问:“怎么了?” 赵菡月侧转过身,垂低着眼睫摇了摇头,“老夫人多心了,我没事。” “我年纪是大了,眼睛可还没有花。”陈老夫人恙怒斥责。 “我。”赵菡月未与泪先流,“我是替表哥担心。” 陈老夫人脸色微变,“他怎么了?” 赵菡月不敢试探别的,只道:“我那日在父亲书房看到特赦奴籍的文书,朝中有规定,只有服刑三年的奴籍才能被赦免,可,表哥他。” 赵菡月神色纠结挣扎欲言又止,陈老夫人已经预感到了怎么回事,神色变得异常严肃,“接着说。” “表哥他竟然把宋姑娘的名字写了上去,表哥大抵是可怜她,可是这也太冒险了。” 陈老夫人惊坐起,心中震怒,她以为三郎抬举宋吟柔已经够荒唐,竟然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赵菡月暗看着陈老夫人的神色,陈老夫人突然怒道:“你怎么不早些说!” 赵菡月面露自责,“我怕表哥生气。” 说着泪如泉涌,“我害怕表哥糊涂,怕那宋姑娘真的对表哥有影响,自作主张吓了她离开,想之后再解决特赦的事,那日正要与您商量,就遇上您送她离开,可,可不知为何方才又在府中见着她。” 见陈老夫人对宋吟柔还在府上的事并不震惊,心里冷了半截,这说明老夫人已经知道,甚至默许了。 那她还口口声声说心里认定自己是她的孙媳,陈老夫人心里跟明净似的,自然也意识到不妥,“你不要胡思乱想。” 赵菡月垂着眼泪摇头,“我只是怕表哥对我生气,昨日他寻我过去,便责问我劝宋姑娘离开一事。” 赵菡月心下酸涩难堪,哭得也是真的叫陈老夫人不舍。 “竟然还有这事。”陈老夫人气急心闷,三郎当真是被迷惑的不轻,连特赦都替她办了,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了。 “我恐怕要辜负老夫人的嘱托了,与其让表哥不高兴,我还是回赵府去。” 陈老夫人如何能答应,她可是自己相中的孙媳,自然是要护的,“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陈老夫人不也耽搁,让桑嬷嬷扶了自己起来。 书砚远远看到陈老夫人的身影朝着萧篁居走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弯腰行礼:“见过老夫人。” “嗯。” 眼看陈老夫人要往萧篁居里走,书砚赶忙道:“老夫人想来是找公子的,他不在里头。” 陈老夫人自然知道陈宴清不在,她就是差人打听了他不在,才过来。 “我进去等。” 书砚想拦不敢拦,公子都不会不敬老夫人,他哪有胆子放肆,抓耳挠腮的跟在后面,“那我去请公子。” “不用。”陈老夫人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别去打搅了。” “是。” 书砚心里发怵,只能祈祷着老夫人不是冲宋姑娘来的。 可往往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宋吟柔呢。” “她。”书砚支支吾吾。 “去叫出来。” 见他不动,陈老夫人冷眼看去,目光威严,“我差使不动你了?” 书砚没办法,只能去到一旁的偏室叫人。 吟柔浑身无力,倚伏在软榻上昏昏欲睡,见书砚推进门来叫自己,强撑着眼帘站起,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书砚神色紧张的小心叮嘱她,“老夫人要见你,你千万别顶撞,等公子过来。” 吟柔第一眼见到老夫人时就极为怕她,此刻也许是因为身子太不舒服,或者是被陈宴清折断了希望,她竟然有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听之任之。 “你放心,我如何敢顶撞。”吟柔声音轻低,酸涩的扯了扯笑,“我不过是最低贱的奴。” 书砚后知后觉的性子都感觉出她的不对劲,忧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苍白的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憔悴,眼睛微微散着光。 奈何老夫人还等着,书砚只得道:“你撑一撑。” 吟柔点头,跟着他去到正厅。 抬脚跨过门时还能感觉到填了异物的不适,吟柔轻咬住一点唇瓣,眼眶都红了一些,薄蓄的水雾尽是无声的委屈。 她深深呼吸,逼回泪水,走进内行礼,“见过老夫人。” 陈老夫人端坐在上位,眼神落在吟柔身上,眼里的厌恶溢于言表。 在她看来,就是宋吟柔狐媚勾引自己的孙儿,甚至还做出一连串的荒唐事,要不是有顾忌,当场将她杖毙都不活该。 陈老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一遭,“也不知道上茶伺候。” “我给老夫人倒茶。”书砚笑呵呵上前,被陈老夫人瞪了回去。 吟柔欠身走到桌边提了茶壶斟茶。 桑嬷嬷适时对书砚道:“你就去外面候着吧。” 书砚也没有办法再帮忙了,只能祈祷公子快点得到消息过来。 吟柔端起茶水,走到陈老夫人身边欠身道:“老夫人请用茶。” 陈老夫人却迟迟不接,吟柔也不敢直身,就维持着屈膝端茶的动作,她本来就脑袋昏沉,站了一会儿吃力无比,额头微微渗了汗。 陈老夫人睇着她冷笑了声,“我是真小看你了,放你跟你的未婚夫走,已经是对你放过一马,你倒还敢回来。” 吟柔心口被困苦裹缠,轻声笑:“老夫人若能让三公子放过我,我一定再不回来。” 陈老夫横眉冷视,她这叫什么话,难不成还是三郎非她不可了,即便如此,也是她不知廉耻招惹再前。 她现在说这话,怕也是在说自己正得抬举,她动她不得。 陈老夫人怒不可遏,“即便三公子现在对你有几分雨露疼爱,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伺候好主子,万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将来主母进门,才能容一容你。” 陈老夫人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把吟柔的自尊踩在地上践踏,她双眸含泪盯紧着地面,抬不起头,喘不过气,羸弱的身子轻颤着随时会垮下。 她原就没有任何妄想,她想走的,是陈宴清不放。 书砚站在庭中张外,看到陈宴清从院外进来,大喜过往,“公子来了!” 陈宴清步子急阔,衣袍被风吹的翻飞,走进院里却又慢下了步子。 书砚上前急声禀报,“老夫人突然过来,叫了姑娘在里面侍茶,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陈宴清嗯了声,往廊下走,抬手推上门扉,屋内传出的声音制住了他的动作。 “若老夫人能让我走,我一定不留。” 细哑的声音,却决绝坚定。 陈宴清眼神遽然冷下来,他急匆匆赶来,听到的便是她恨不得插翅要飞。 书砚在旁边头都埋到地上了。 陈宴清重推开门,跨步进去。 书砚龇牙咧嘴的紧皱眉头,怎么公子来了比不来还要不妙。 陈老夫人听到声响抬头,看到陈宴清进来,脸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她一手带大的孙儿,还不至于去怵他。 “你来了。”陈老夫人淡淡道。 “嗯。”陈宴清面色如常,微笑着说,“得知祖母找我,便立即过来了。” 陈老夫似笑非笑的哼了声,陈宴清轻掀衣袍在一旁坐下,而后才将目光放到吟柔身上。 眉宇随之折起,小姑娘维持着行礼的动作,身子都微微颤着,眉眼间的苍白看着非常不好。 吟柔始终垂着眸,从他进来就不曾看过一眼。 陈宴清心里的无名火骤长,过往她一定会用颤巍巍的可怜目光朝自己看来,期望着自己救他,如今眼里却像没有他。 无法言说的怒意填胸,他便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吟柔实在站的快撑不住,脑袋昏沉,身子更着虚晃了晃。 陈宴清目光再度 沉下,“你那茶怕是都冷了,老夫人喝不得凉茶。” 吟柔头晕晕的也没听他说什么,陈宴清清雅的声音里弥了薄怒,“愣着做什么,端来给我。” 吟柔迟缓抬眸,须臾又低下,走到他面前,把茶递过去。 陈宴清接过茶饮了一口,果然是已经凉了,可见她这盏茶端了有多久,心里的不虞更甚。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她有怎么倔,明明从内到外都软的能化水,骂起人来除了混蛋二字再说不出别的,偏偏极韧的筋骨。 陈老夫人看出他是在给宋吟柔解围,脸色变的不好看,“我到是有一事问你。” 陈宴清放下茶,“祖母请说。” “也不是问,我要你把这婢子的名字从特赦名单里除了,否则你就不必唤我做祖母。” 陈宴清折了下眉心,“祖母放心,名字早已经划去。” 陈老夫人听他如此说,反倒是惊讶了些,心里的气闷也退了不少。 陈宴清把目光移向吟柔,他要提醒她别再有不该有的念头,可看到她灰败无光双眸却狠刺了一下。 陈宴清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犯了错,便该有惩罚,私见裴玄霖,与他合谋隐瞒,逃跑,哪一桩都拿出来都不止是这点惩罚。 他逼着自己硬下心肠。 “我便知道你不会胡乱行事。”陈老夫人说着又看向宋吟柔,目光暗含了敲打,“既然茶冷了,就去再斟一壶吧。” 吟柔木然点头,陈宴清则道:“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陈老夫人皱了眉。 吟柔没有了力气,干脆没动,让他们祖孙自己商榷好。 陈宴清又开口:“下去。” 吟柔看陈老夫人没有反应,这才行礼告退,低欠过身,一阵难挡的眩晕席卷脑海,眼前的一切变模糊,人直直往下坠。 昏迷前,恍惚看到陈宴清骤然变了的脸色。 陈宴清一个跨步上前,将昏迷坠跌的吟柔抱入怀中,声音绷紧,“宋吟柔。” 陈宴清凝紧起目光巡看过她的眉眼,眉心痛苦蹙着,苍白的脸颊下泛出不自然的红。 陈老夫人看着他抱进怀里的举动,用震惊骇神不足以形容,握在扶手上的双手用力抓紧。 陈宴清双手打横将人抱起,直接用自己的脸去贴碰吟柔的脸颊,极烫。 他紧锁着眉心往外走,待到门边又停住,稍侧过身对陈老夫人道:“祖母往后有事寻我,不必如此操劳亲自过来,派人传个话就是。” 陈老夫人惊怒粗喘,他话说的孝顺得宜,其实是让她不要再来这萧篁居,更不要再来为难宋吟柔。 第42章 第042章“宋吟柔,你好大的胆子。…… 书砚看到吟柔是昏迷被抱出来的,直接吓了一跳。 陈宴清抱着人去到偏室,清冷弥怒的声音砸来,“请郎中。” 踢开门扉,陈宴清走到软榻旁,想将昏迷不醒吟柔放下。 手掌抚过她消瘦的肩脊,又干脆抱着人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吟柔极为痛苦的闭紧着眼,浑身的骨头发疼,身子像浸在冰窖里冷的不断发抖。 意识迷糊间,她感觉到围抱着她的这具身躯带着让她向往的温度,她却不敢靠过去,自己缩紧身体,缩拢肩头,两条腿也不安的蜷紧。 陈宴清拧紧了眉心,“冷就抱紧我。” 吟柔实在太冷了,咬紧唇瓣,靠近他怀里,眼泪簌簌往下掉。 陈宴清心被她哭的发疼,怒问:“郎中还没来么?” 书砚带着林郎中匆匆赶来,林郎中提着药箱快走进屋内,上一回他来看诊,三公子用衣袍遮着的女子,眼下竟被他抱在怀里。 林郎中压着心惊上前诊脉,“姑娘神劳形悴,脉象虚濡,虚火上炎导致发热,兼症关脉涩滞,气血瘀阻,可是有挫伤之类的外伤?” 陈宴清很快想到原因,声音有几分发涩,“房事,过激。” 林郎中诊治的病人无数,还算平稳的说:“那若是有淤伤,需得上药休养,待痊愈才能再行房事。” 陈宴清点了下头,“劳烦林郎中去开药。” 书砚带着林郎中出去,反身将门带上。 门扉合上前,他看到公子怀抱着姑娘,目光专注在她脸上,眉心细微蹙折,竟像在思考要怎么办。 公子行事素来果决干脆,他何曾在他脸上看见过这种踌躇不定的情绪,书砚按着心惊将门合拢。 高热已经蚕食了吟柔神志,啜泣着往陈宴清怀里埋去,哭哑着呢喃,“……难受。” 陈宴清极快的反搂住她,郎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是他昨夜做的太过,逼的太狠。 怀里的人缩的很小,她本就生得娇小,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柔娇,肌肤细腻的轻轻碰一下就能留下印子,他却用了狠劲去挞伐,没有顾及她根本承受不住。 甚至还将扳指强置了进去,陈宴清折紧眉宇,需取出来才行。 他探手将她的腿微支起,只是这个动作就让吟柔应激缩逃,加之意识还模糊着,逃也逃不对,钻埋在陈宴清怀里,“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细微的声音叫陈宴清有些下不去手,知道拖不得,干脆利落的解下她裙头系带。 “呜,我讨厌你,讨厌你。”她抽噎着一连说了不止多少个讨厌。 陈宴清气怒着心却抽的更涩,俯身吻住她的唇,“讨厌也没用。” 扳指埋的太靠里,不好取,他又不敢用力,可纵然放的再轻,吟柔还是吃痛的蹙紧了眉,细细哭着,又骂又求。 陈宴清充耳不闻,分神吻着她,目光专注着手里的动作,终于取出泡了一天的扳指,他额头上都带了汗。 白玉的扳指跌落在他衣袍上,带出一路的水痕,陈宴清默不作声的拾起,再度佩到指上。 轻吻过吟柔含泪的眼尾,开口嗓音带着喑哑,“好了,拿走了。” 吟柔摒紧双腿,从鼻端哼出一顿一顿的抽噎声,没有了满身的芒刺,叫人看一眼都心疼不舍。 若她一直这般乖软他又岂会舍得去斥责她,陈宴清拢着手臂将人抱紧。 书砚在外叩门,“公子,药来了。” “进。” 听到应声,他推门端着药碗进屋,见陈宴清还维持着他离开时候姿势,低头问:“可要让玉荷过来喂姑娘吃药。” “不用,放着罢。”陈宴清吩咐道:“你也退下。” 公子连药都要亲自喂么?书砚暗忖着,也不敢多问,放了东西退出屋子。 陈宴清怀抱着吟柔,端起药碗,放到唇前吹过,又舀了一勺试过温度才送到吟柔唇边,“乖,张嘴。” 吟柔迷迷糊糊听话的张开唇缝,尝到苦味又用力闭紧。 就算她不睁眼,陈宴清都能从她的表情读出娇滴滴的抗拒意味。 这也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除去这两日对他的恼恨,她一直都是极乖顺的,现在无意识流露出的娇气竟格外惹人怜爱。 “若不吃药,你身子好不起来。”陈宴清放柔声音哄慰。 吟柔还是摇头,闭紧着唇瓣不肯张开一丝。 陈宴清哄了一阵,蹙眉睇着她,“你在家中便都是这么不听话的么?” 看似责问的话,却没有一丝不悦的意味。 宋家只有一儿一女,无疑也是娇养长大的,至于小姑娘是不是任性而为,他还是看得出的。 想了想问:“你家里人都是怎么唤你的?” 吟柔一边抗拒着不肯吃药,一边因为高热难受抽噎,哪里回答的了他。 陈宴清想到一个他极不喜的昵称,眼里的温色凉去,打算捏住她的下颌将药喂进去了事。 睇见她挂在眼下晶莹终是没舍得,“宋吟柔。” “吟柔。” 清冷的声线微微绷紧。 怀里的人还在倔着,陈宴清抿了下嘴角,“小柔。” 简短两个字从舌尖绕过,带了丝让陈宴清陌生的别样感。 吟柔似乎是听进去了,细细的柳眉拧了拧,很是挣扎。 陈宴清再度开口,“小柔,将药喝了。” 吟柔好似泄气般撅了下嘴,又很乖的张开唇,吞下陈宴清喂来的药汁。 苦涩弥满口腔,吟柔紧皱起细眉,眼下的泪花又添了许多,喝完一晚药,她皱紧着鼻尖呢喃,“糖。” 陈宴清搁下碗不解看着她。 吟柔小心翼翼 抿着嘴里的苦味,等了许久都没有糖粒吃,嘴角一垮,像是要放声哭出来,最后吸了吸鼻子,嗓音哝长,“哥哥,我都吃药了,糖。” “母亲,你看他。” 双手摸索着攥住陈宴清衣袍上轻摇,像是扯着他告状。 陈宴清看着她左摇右晃的小手,心口竟然被晃的有些吃不消,“哪有糖给你。” 他低头衔上她嘟撅的唇瓣,将她口中的苦涩舔吃干净,“就这样罢。” * 一碗药灌下去,吟柔出了整整一身的汗,热度总算下来,迷糊不清的神志转醒过来,睁开眼帘轻眨。 她记得自己给老夫人敬茶,然后陈宴清过来,再之后就一阵天旋地旋,失去了意识。 陈老夫人已经走了吗?陈宴清呢? 吟柔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手掌却压到了男人精实的腰腹,她晃神眨眼,低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醒了?” 陈宴清揽在她肩上的手轻拍,却被一把推开,折眉睁开眼,吟柔已经逃也似的退到了榻尾。 昏迷时的乖软不见了踪影,又是一副提防抵触的神态。 “你躲什么?”陈宴清声音可见的沉了下来。 吟柔觉得好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想要反问,对上他隐隐透着危险的莫测双眸,想起他发狠时的模样,忍住让自己不要去顶撞。 偏头道:“我身上都是汗,别弄脏了三公子的衣裳。” 陈宴清怎么会看不出是她的托词,语气清幽,“靠着我一夜,汗一身身的出,衣裳都印湿几回了。” 吟柔咬紧唇瓣,“那是吟柔的错,望三公子恕罪。” 她说着下地就要行礼告罪,陈宴清眼皮抽跳,握着她的手臂把人拉起。 她有意气他。 陈宴清眼底蕴上怒气,握在她臂上的手掌收紧,目光触及她眉眼间病容,掌心不自觉松了力道。 不愿意他碰她,不愿意靠近他?他偏要她一步离不开他。 手掌沿着她的手臂往下滑,来到她腰侧,牵出细细的颤栗,吟柔呼吸紧张,只觉得腰身被轻轻一带,人就跌进了他怀里。 精实的胸膛并不过分粗野,却也极具力量,往日他衣冠端正文雅,待她也克制,那夜他彻底不再收敛,她才知道有多骇人。 双手慌乱推抵他的胸膛,“我替三公子换了脏衣吧。” “我要更衣还用不上你,你只管伺候好其他就是。”陈宴清平和的口吻将吟柔的心都提了起来。 近在咫尺的面庞隽美无匹,说的话却让人浑身生臊,清冷模样下的昏聩无度令人招架不住。 掌在吟柔腰后的大掌移落至臋,将她托抱起来,吟柔腿也开始发抖。 感觉到他打开自己的膝头,吟柔绝望闭紧双眸,没有预想的疼痛,反而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抹在了伤处。 吟柔试探着睁开眼睫,陈宴清手里拿着个药瓶,从里面取了药膏在给她涂抹。 吟柔也才注意到他手上又带回了那枚扳指,已经取出来了吗?难怪她感觉不到异样了。 吟柔扭过头,心里极为复杂,她以为他是要… 最初清凉的药劲过去后就是一阵刺烫,吟柔紧着呼吸打起了哆嗦,娇嫰的伤处也跟着颤缩。 温凉的风吹拂过,吟柔奇怪哪里来的风,转看过去,瞳孔不可思议的缩紧,陈宴清的头几乎埋靠的只剩咫尺的距离,是他在为她轻吹。 吟柔本就昏沉的脑子更晕了,抖着膝要将腿并拢,陈宴清抬手挡住她的动作,“忍一忍。” 说话时,呵出的气息更沉浓,吟柔咬紧唇瓣扭看向别处,雾眸湿盈盈的闪烁。 陈宴清眸光深暗的好似渊潭,伤得确实狠了,红肿的让他心疼,甚至觉得自己的指纹太粗糙,不合适用来给她上药。 深眸里翻搅的旋涌下,是蠢蠢欲动的癖念和异乎寻常的干渴。 他从前不碰男女之事,厌恶以外也有自我的规束,后来碰了宋吟柔亦没有过度沉耽,那夜他以为是惩罚,其实何尝不是压抑之后的失控。 而此刻他竟然想着含了去哄慰,这是如何荒淫之人才会做的事,他又如何会去俯就做这等事。 陈宴清凌厉斩了这横生出的左念,目光却难以移开。 手掌握住吟柔的一双膝头,推合住惑眼的景象,又扯落裙摆将她的腿遮住,“好好养病。” 吟柔看着他起身离开,快速曲紧双腿,把自己缩紧,脸埋在膝头,眸光恼羞,脸颊也红着。 陈宴清离开不久,玉荷就端了吃食进来,怕她病着没有胃口,都是些清淡又能开胃的。 吟柔吃了一些,把身体靠回到背枕上,摇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玉荷道:“那姑娘休息一会儿,我去端药来。” “嗯。”吟柔感激的看着她,“辛苦你了。” “我才不辛苦。”玉荷摇着头,替吟柔掖了掖身上的被褥,“倒是姑娘,好好的怎么就又病下了。” 看着吟柔苍白憔悴的脸,玉荷鼻子发酸,自打她那时候服侍姑娘开始,她不是被责罚受伤,就是成日郁郁寡欢,如履薄冰,以为近来终于好些了,却又成了这样。 “姑娘可得快点好起来。”玉荷红着眼睛,满是担忧的看着她。 吟柔点头,不是敷衍,她确实得好起来,否则她永远离不开这里。 玉荷这在松出口气,擦了擦眼眶,出去端了药回来,“姑娘快喝了药,然后再睡一觉。” 吟柔一嗅到药的苦涩气味,眉头就紧蹙了起来,不甚情愿的把药端起,见到碗边还放了个小碟子,里面竟然有几粒饴糖。 吟柔诧异问:“怎么还有糖?” 玉荷摇摇头,“我去端药的时候就配着有了,许是三公子让人准备的。” 吟柔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将药一口喝下,弥满了口腔的苦涩味让她睁不开眼。 也顾不上置气,拿了一粒糖放进嘴里,甜味散开才觉得舒服点。 玉荷端了空碗出去,吟柔也躺下身子,抿着糖粒想着离开的方法,她的身份根本不能再外面生存,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让人发现就是乱棍打死。 奴籍可以随意买卖,若是连买的人都没有,就要在各个流放地方的府衙服奴役。 吟柔思忖过一番,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出路,她现在该怎么办。 服下的药渐渐起效,倦意袭来,吟柔眼帘越来越重,双臂无意识的拢住被褥,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吟柔感觉身子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她本能的贴蹭着依偎过去,喉间软哝嘤咛。 揽在腰间的臂膀如同被鼓励着,愈将她抱紧了几分,紧缚而来侵略性让吟柔察觉到不对。 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面前如宽阔如山的胸膛将光线遮的更暗。 即便看不清,吟柔也知道是谁。 身子逐渐变僵硬,再要不要推开他的念头上纠结了许久,吟柔决定装睡着。 若是推开惹怒了他,受罪的还是自己。 “不必绷这么紧。” 吟柔吓了一跳,他发现她醒了。 陈宴清哪里会感觉不出,方才一双小手都已经环到他腰上,又僵硬滑下。 温软转瞬即逝,只剩不能满足的贪欲缠腻在他心上,就像拿爪子在他心上抓出难以填满的豁口,只想要更多。 比起她木然的承受,他想要她的回应。 她是他的所有物,她愉悦他更是应该,而非他小心翼翼的一让再让。 “宋吟柔。” 贴掌下的娇躯无助而颤, 陈宴清心里的戾怒随之涨了涨,更多的竟然是一种束手无策。 若他现在底下头去看,看到的定是一双让他极不喜的眼睛。 让他气怒不能。 再责罚?一个弱不禁风的瓷娃娃,碰一碰都快碎了。 陈宴清阖眸冗长吐一口气,“安心睡,我不动你。” 吟柔看着他起伏压抑的胸膛,隔了好一会才松下戒备,起码他的话还是能信一信的。 感觉到她的松懈,陈宴清脸上的情绪更淡了,拥着她沉默不语。 不知道谁先入睡的,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竟然也安稳睡了一夜。 吟柔睁开眼的时候,人还在陈宴清怀里。 “醒了。”头顶落下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嗯。” 吟柔点了下头,额头贴来一只手掌,紧接着陈宴清的声音传来,“没有再起烧,药还是药服的。” 那捕食过一天一夜的野兽,仿佛已经餍足离开。 温缓的嗓音,如春风细雨的关怀,都让吟柔有种一切又回到什么都没发生时候的错觉。 可她知道,他只是蛰伏起了野兽的一面,倘若她再触怒他,违背他,他一样不会心软。 吟柔撑坐起身,去一旁简单穿了衣裳,陈宴清半坐起,倚靠着床栏上,懒懒看她。 看她取了他的衣裳过来,折眉问:“这是干什么。” “我伺候三公子更衣。” 陈宴清眉头拧的更紧,“你不用做这些。” 吟柔抬起低垂的眼帘,“我是公子的奴,这是我应该做。” 细软的嗓音,听在陈宴清耳中似夹了千万根刺,“你在生我的气,还是在怨我。” “吟柔不敢。” 她是真的不敢,她只是让自己认清现实。 她倔强不屈陈宴清还能狠下心来,叫她明白为何规矩顺从,现在她倒是乖顺了,他竟更窒闷不能解。 陈宴清迟迟没有开口,死一般的沉寂让吟柔不安,目光也轻轻闪烁着惴惴。 陈宴清眼眸被灼的一痛,拿过她手里的衣裳,“不必了,我自己来。” 他一丝不苟的穿戴,冷峻的面容始终紧绷着,等他跨出屋子,吟柔默默走到一旁拾掇自己的事情。 * 宣鹤堂。 书砚守在书房外,青锋进来禀报事情,正要叩门,书砚一把拉住他。 “欸。” “怎么?”青锋不解看向他。 书砚轻手轻脚的把人给带到一边,“你近来在外面办事,一定忙得很吧。” 青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有话就说。” “你说咱们同样都是大小伺候公子,凭什么我天天跟着吃香喝辣,你就风里雨里的忙。”书砚说的满脸义愤填膺,最后笑眯眯看向青锋,“不如我们换个差事做做。” 青锋不客气的冷笑,扭头就走。 书砚差点扑过去抱住他,“哥、哥、哥哥哥哥……这差事我真干不下去了。” 他哭丧着脸,这几日他简直都过的不知道什么日子,他跟着公子那么多年,加起来见过他发怒的次数也没有这两日多。 他伺候在边上,还是离的最近的人,吓都快吓死了。 青锋转过身,看着书砚亮着希望的眼睛,拍拍他的肩,“任重道远。” 书砚:“……滚吧。” 青锋丢下一脸丧如考妣的书砚,去了书房见陈宴清。 他离开不久,书砚就被叫了进去,他双手合十朝天念叨半天,才硬着头皮走进书房。 陈宴清低眸在翻阅青锋送来的书信,口中吩咐,“时候不早了,去请姑娘来用膳。” 书砚松了口气,“是。” 他转身就往萧篁居去请人,吟柔正由玉荷陪着在院中晒太阳,听完书砚的话,怔了须臾轻声问:“我可以离开这萧篁居?” 书砚脸上堆着笑,“这是当然,公子又没有锁着姑娘。” 书砚说完就差没往自己嘴上扇一巴掌,他这说的什么话。 吟柔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那你去告诉三公子,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书砚见她总算没有不肯去,连连点头,“姑娘不用急,慢慢来就是。” 玉荷帮着吟柔更衣好,陪着她往宣鹤堂去。 穿过萧篁居外的枫林,不时就能遇见陈府的下人,偶尔有目光落在吟柔身上,她都会想,他们是不是在暗中嘲笑她。 玉荷看出她的局促,低声道:“府上人不知道的,都以为姑娘还在十方堂伺候。” 这个解释让吟柔心里没有轻松,反而愈加的苦涩。 绕过回廊,一边是花园,吟柔拉住玉荷,“我想去院子里走走。” 玉荷点点头,陪她过去。 吟柔却也不似赏景,漫无目的在院中打转了好几圈,玉荷都忍不住狐疑。 直到看见赵菡月的身影出现,玉荷神色一紧,低声道:“姑娘,我们先走吧。” 吟柔却反而朝着赵菡月走过去。 赵菡月原是来散心的,不想却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脸色当即不好看。 更没料到宋吟柔非但不避开,反而朝她走来,莫不是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吟柔站定在赵菡月身前,“赵姑娘。” 赵菡月看她竟然与自己平视,连膝都不屈一下,十指紧攥,冷笑,“宋姑娘这姿态未免太高了,当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吟柔略微垂睫,似乎在思量着这么,忽然没有征兆的朝她扬掌,作势要打去。 赵菡月吓得脸色发白,吟柔却已经把手放下。 玉荷在旁边心都拎在半空,她从未见过姑娘去挑衅冲撞别人,这一下连她都吓的不轻。 赵菡月退开了几步,狠狠瞪着她,“宋吟柔,你好大的胆子,你是疯了吗?” 吟柔抿了下唇瓣,轻声开口:“赵姑娘也看到了,我继续留在这里,难保有一日不会真的这么猖狂。” 赵菡月欲反唇相讥,又觉出不对:“你什么意思?” 吟柔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没有对赵姑娘说谎,我不想留在这里。” 赵菡月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吟柔浅浅吐纳了一下,吞咽下嗓子里烦杂的呼吸,眸光决然看向赵菡月:“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与赵姑娘的目标是一致的。” 第43章 第043章你难道能娶我? 宣鹤堂。 陈宴清还在忙着手里的事务,目光则第二次望向门外,书砚心里直犯嘀咕,姑娘按说也该来了,怎么还没有影子。 “要不我再去催催。”书砚唯恐他等的失了耐心。 陈宴清顾念着吟柔虽然退了烧,但身子还是虚弱,迟来些也无妨,摆手道:“不必。” 书砚点头,继续抻长脖子张望,看到吟柔自月门外走来,喜道:“姑娘来了。” 陈宴清放在手里的毛笔,随手合拢册子,“让人布菜罢。” 吟柔走到廊下,看了眼屋内等着的人,垂眸走进去,欠身行礼,“见过三公子。” 规规矩矩,谨小慎微的举动,让陈宴清不喜,只是到底没说什么,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轻揽过她的身子,“饿了吗,饭菜马上就送来。” 吟柔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书砚很快端了饭菜过来,陈宴清揽着她入座,吟柔却又站起身,主动添饭摆筷,送到陈宴清面前,“三公子请用膳。” 陈宴清看着她,眸光较之前沉了许多,接过碗筷的同时开口:“你也坐下。” 陈宴清声音很淡,已经在不悦的边缘,一顿饭吃的沉默压抑。 放下碗筷,他问吟柔,“吃饱了吗?” “嗯。”吟柔点了下头, “饱了。” 然后再度没了声音,似乎只要他不问,她就没有任何要与他说的话。 横在两人之间的无形隔阂让陈宴清烦躁,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 吟柔身体沾到他,下意识想退开,贴在腰后的手掌先一步压紧了力道,彰显着他快已经快耗尽的耐心。 吟柔不明白他到底要如何,他不许她违逆,她如他说得顺从,他亦不满意,齿尖轻咬住唇瓣,闷声不吭的坐在他腿上。 陈宴清摸着她的肩头,也就两三日的功夫,竟能摸出瘦了一些,心里沉积的郁气松散去,温声问:“清早可服药了?” 温情的耳语让吟柔心里难受,“服过了。” “伤处呢?擦药了么?” 吟柔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得伤处是哪里,脸颊不自然的烧热,她根本不敢去碰那处地方,感觉不是太难受,就没有去管他了。 陈宴清侧目看了一眼她臊红的脸颊,心领神会。 叫了书砚去萧篁居取药,书砚动作也快,一来一回,吟柔还坐在陈宴清怀里发懵。 书砚关了门退出去,陈宴清拿起手边的药瓶,“我替你上药。” “不要。”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对上陈宴清淡看过来的目光,吟柔心弦收紧抿了抿唇小声道:“这太不合规矩了,吟柔岂敢劳烦三公子。” 陈宴清感觉自己勉强维持的耐心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目光仔细看过她的脸,眉眼间藏着的疏离和抗拒一样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好,既然如此,你自己来。”陈宴清突然松口。 吟柔看着他眸里浮动的冷意,总觉得没有那么轻易就作罢的意思,谨慎道:“我回去就上药。” “现在。” 陈宴清冷声命令,“我要看着。” 吟柔难以置信的望向他,后者眸光冷然,“还是我来。” 吟柔几乎要气疯,双眼难以遏制的绪泪,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瓶,讥嘲的扯了扯嘴角,“我自己来。” “好。”陈宴清笑着点头,那笑也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吟柔如同被逼急的小兽,气势汹汹,可真当提起裙摆的那刻,双腿还是没出息的发抖,眼波颤闪。 陈宴清好整以暇的垂眸看着她。 吟柔干脆也豁出去,取了药胡乱往伤处一抹就要了事,陈宴清悠悠开口,“没涂全。” “再取一点药,涂左边。” 吟柔一口贝齿咬得生疼,取药的手都在抖,又不得不依着陈宴清的话去涂药。 每一下的触碰都让她羞愤欲死,细指发麻瑟缩,不一会儿身上已经都是汗。 陈宴清头靠在她脸畔,看着她的动作,“再往下,靠里一些。” 吟柔简直要疯了,透不过气的难堪和羞耻让她想要落泪,死死咬着唇忍耐。 明明做的是逆来顺受,可骨子的倔强竟让陈宴清束手无策,他困了她的人,可她一丝一毫的心门都不肯敞露,宁愿这样强撑着。 陈宴清一把执起她的手,“宋吟柔,你想要什么?” 吟柔以为他不过是在羞辱自己,抬起眸却看到一双怒极的眼睛,她都照着他说得做了,他有什么可愤怒的。 陈宴清紧盯着她再次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是罚了你,可你在萧篁居哪一样亏薄过?我用你伺候什么?要你守过什么规矩了?甚至让玉荷来伺候,陪着你,宋吟柔,我是说要你做我的奴,可有哪个奴如你这般。” 一天天来这样气他,对他避之不及,而他竟越来越舍不得对她去用勉强。 通红望来的眼眸让他心疼,有那么一瞬竟然想说,去追上送文书的差使。 即便她是奴籍,他一样可以疼她怜她,可没有了那奴籍,她只会想着走。 与其不放心她会逃走,不如牢牢攥在手心里。 “除去一个奴籍,你到底还要什么?要怎么样才能不与我置气下去。” 吟柔心里突然苦涩极了,她相信陈宴清是有些在意她的,只不过他们本就不平等,他看来无所谓的奴籍,是她所有自卑阴影的来源,可其实她最初就是这个身份。 吟柔心口被堵的喘不上气,是她贪心了,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求得他的庇护,现在又有什么可不忿的。 “我听不懂您的话。”吟柔避开目光。 陈宴清眸光慢慢沉下去,眼中阴戾满布,已然是怒极,吟柔做好了准备,他却忽而松开了她的手,“你回去吧。” 吟柔一滞,站起身理好裙摆,欠身离开,关上门的当下,身后传来物件被狠狠掼摔在地的震响。 * 而后的几天,两人就如同陷在一种诡异的平和里,一同用膳,相拥入眠,陈宴清若要她,她也不会拒绝。 看似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可就近伺候的书砚和玉荷都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随着老夫人的寿宴越来越近,府上开始热闹筹备,喜悦的气氛才将阴翳冲散了一些。 乌昭野代替乌家前来祝寿,提前几日就到了陈府,陈宴清在宣鹤堂接待他。 吟柔借着空闲悄悄去见了赵菡月。 玉荷和赵菡月的婢女白芷一同守在屋外,让两人说话。 赵菡月手里拿着个信封,“这里有你的新身份、路引,可以让你顺利离开西玉关。” 吟柔眼睛亮起,伸手去拿,赵菡月把手扬高了些,“待你离开陈家,我就会把它给你。” 吟柔知道唯有将东西拿在自己手里才可靠,若是她离开了陈家,赵菡月却失言,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吟柔眸光微凝,放下手:“赵姑娘也可以永远不给我,我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赵菡月咬牙切齿,强忍下愤怒,笑说道:“我相信宋姑娘。” 说罢,将手里的信封递上前。 吟柔赶忙接过,拆开翻看完,激动地把东西压在心口,心脏在掌下砰砰跳动。 “我还要一样东西。”她看着赵菡月说。 “什么?” “我想请赵大人拟一份将我送遣至松安郡府衙的文书。” 万一这假身份失效,或是被人识破,她还能有一条后路,松安郡郡丞是父亲的旧友,她可以落籍到那里再做打算。 赵菡月皱紧眉头,“我为你准备这些东西,你到时候若走不了,岂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何离开陈府是个问题,除了门房看守,府外还有守卫,吟柔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趁老夫人寿宴这日,人多时离开。 能不能成,就看运气了,吟柔看着赵菡月道:“赵姑娘应该盼着我些好。” 离开赵菡月的住处,吟柔思来想去,将身份文书放到了玉荷身上,若藏在她这里,随时会有可能陈宴清被发现。 玉荷揣着文书,心里即紧张又难受不舍,“姑娘当真要走?” 吟柔心底被揪出一些酸楚,幅度很小的点了下头,“切记收好了。” 玉荷郑重其事的说:“姑娘放心!” 两人朝着萧篁居去,迎面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玄色的云锦宽袍,眉眼倨傲肆意,是久未见过的陈宴璘。 他怎么会来的?吟柔瞳孔惊缩,一定是因为老夫人寿宴的缘故。 脑中快速勾起关于陈宴璘的记忆,她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他下药想要侵犯与她。 刻骨的恐惧升上心头,吟柔转身想逃,陈宴璘一个跨步将人拦住,目光放肆游走在她身上,不过一两个月没见,她竟又美上了几分,少女的稚嫩上添了一份鲜艳欲滴的娇美。 怕不是被陈宴清给喂熟了。 求之不得的嫉妒与心痒难耐的燥热在身体里窜起,看向吟柔的目光愈发邪肆赤裸。 裴玄霖那个没用东西,给了他机会竟然都能被陈宴清截了胡。 他带人等在半道,迟迟没有等来两人,赶去驿站一看,护送的人早都被替换成了他三哥的人。 错失良机,他怒不可遏,宋吟柔情愿跟着陈宴清也不愿服于他,更让他愤怒。 吟柔克制着心惊,“见过五公子,想来五公子还有要事,奴婢告退。” “我让你走了吗?”陈宴璘一把握住吟柔的手臂将她拉回,“你能伺候陈宴清,就不能伺候我?” 异常激烈的屈辱直冲上灵台,吟柔胸口急促喘息起伏,迎着陈宴璘贪婪噙欲的眼眸,渐渐平复下呼吸,“五公子问得未免可笑,你把我当玩物,我还要伺候你?” 清冷弯笑的面靥一样美得不可方物,陈宴璘看的心猿意马,不禁放柔语气,“我何曾将你当玩物?” “难道你是真心喜欢我?那你 为何要对我下药?“吟柔抬起一双含水的眸子,逼问时的娇态让陈宴璘心头发酥。 信誓旦旦的表态:“当然是真心喜欢,要不是你一直不肯,我怎会舍得下药。” 想到自己做的一切就是给陈宴清做嫁衣,陈宴璘何尝不是悔不当初。 “当初我在老爷身边处境艰难,以为五公子会是可托之人,我那时找过你,可你……那般行径放荡,我实在怕。”吟柔难以启齿,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到肺腑里都在作呕。 偏头低声道:“反正说什么都迟了。” 她扭了扭手腕,“五公子就放了我吧。” 陈宴璘哪里舍得放手,尤其听到这番话后,更是一个都更不急想要得到吟柔,“岂会迟?陈宴清将你藏着掖着,能给你什么?” “五公子能给我什么?”吟柔仰头反问:“你能娶我吗?” 陈宴璘蹙眉,他是喜欢宋吟柔不假,可放在身边宠没有问题,娶一个奴籍,说出去他陈五公子的脸面只怕都要扫地了。 吟柔眸中闪过讥嘲,她本就是激他的,先说一个做不到,后面的事情就变简单了,“还是说五公子能带我走?” 她才不会傻到真的跟陈宴璘走,但他可以帮助到她,为她的离开添一成把握。 远处回廊折转,乌昭野和陈宴清缓步慢走着,不想就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那不是陈宴璘么,老夫人寿宴他确实得回来。” 乌昭野兴味打量着拉扯的两人,没注意到身旁陈宴清冷沉下来的没面容。 他盯着两人说话的唇形,照着模仿,“你能……娶我吗?” “还是,带我……” “你们在干什么!” 没有说完的话被陈宴清凌厉的喝声打断,乌昭野诧异转看向他,睇见他眉宇间的盛怒,心里更是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动那么大火气。”乌昭野再度转看向陈宴璘和那个女子。 全然没有往别处想,只当他是再对陈宴璘的行为不满。 可这也未免太过反常了点。 沉怒熟悉的声音砸入吟柔耳中,她身子颤了颤,有那么一瞬竟不敢抬眸去看陈宴清的样子,她是要利用一次陈宴璘,但还没到时候。 吟柔扭桑手腕挣扎,“你放开我。” “怕什么?”陈宴璘冷瞥向陈宴清的方向,宋吟柔不肯跟他走,他确实没办法,但若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可惧。 眼看陈宴清阔步朝他们走来,吟柔挣扎的越激烈,“若是老夫人知道……你等我消息。” 陈宴璘这才送了些力道,吟柔一得放松就朝着陈宴清的方向狂奔跑去,越靠近,他眼里的怒意就越让吟柔心慌。 顾不得别的,扑过去紧抱住他腰,“三公子。” 声音里满是慌张。 走在后面的乌昭野硬生生愣住了脚,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敢朝陈宴清身上扑去。 吟柔贴在陈宴清怀里,他胸膛里沉闷的心跳声擂在她耳畔,撞得她心神慌乱,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意图。 吟柔两只手愈发紧的抱住他,颤声喃语,“幸好你来了。” 乌昭野握拳抵唇咳了声,借此提醒陈宴清。 先不管这女子和陈宴清什么关系,她方才说的话可里没有这番意思。 却不想陈宴清竟然抬手搂住了她的腰,压抑着声线里的戾怒,哄慰道:“别怕。” 第44章 第044章逃出 “多日不见,三哥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陈宴璘玩味的声音自开外传来。 脚步声也越走越近,目光放肆落在吟柔身上,意图争夺的意味溢于言表,“这么抱着人家姑娘,也不想她是不是愿意。” 陈宴清抬眸冷然睇去目光,“是不是愿意,三弟不是看到了。” “是么?” 陈宴璘意味不明的反问,想要得到吟柔的念头早已快按耐不住,原来他还只是心痒,方才那番话让他以为吟柔也是对他有过起心动念的,只是差一点而已。 这让他更加不甘,也急不可待。 陈宴清眸光冷若寒冰,周身漫出的凛冽气息,让在他怀里吟柔都感觉心悸。 愤恼咬紧牙,陈宴璘这个人行事太过猖狂,想要利用他等同于兵行险招,别反倒先让陈宴清看出来异样。 她心里忐忑,揪在陈宴清衣袍上的双手无意识攥紧,细指半埋在他的衣袍里,露出的一点雪白映进陈宴清眼中。 那场僵局之后,小姑娘就再没有这样依赖的抱紧过他,他竟然觉得欢喜,探掌拢住她的小手,“有我在。” 吟柔紧绷的心弦似被风吹拨起,泛起细微的摇颤,鼻尖无端酸涩。 她让自己平静下来,猜他应当是没有怀疑其他,才轻轻点头。 陈宴清改为单手搂她在怀里,淡然对陈宴璘道:“既然三弟在这,就帮忙招待乌二公子。” 又看向乌昭野,“我先将人带回去。” 乌昭野再也难以接受也看出是个什么意思,舌尖抵着齿根抬了抬眉,示意他自便。 吟柔则借机暗暗朝陈宴璘使去眼色,陈宴璘这才隐忍不发。 陈宴清转过眸,深深沉沉目光自吟柔脸上扫过,将她搂的更紧。 吟柔被带着一路往萧篁居去,不时遇上路过的下人,吟柔慌张想要和他拉开距离,陈宴清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就这么当着人前,搂着她。 吟柔心神全乱了,下人震惊的目光让她无所适从,更让她心惊的是,陈宴清难道不怕人看到吗? 府上人都知道,她曾经是陈老爷的侍妾,而现在她却被三公子搂着。 吟柔感觉呼吸都变得艰难,亦步亦趋的回到萧篁居,陈宴清拉着她推门进屋,甚至懒得关门,将她压在墙上狂乱的亲吻。 吟柔一句话都说不出去,唇齿被挑开,粗热的舌长驱直入,腰也被压着紧贴在他怀里,一丝不分。 耳畔沉乱的呼吸声,带着鲜少展露的急切,吟柔口中空气被卷的稀薄,脑子也晕沉的忘了要去抵触他。 陈宴清扯下腰带时,镶着的玉抽到墙上发出的清脆响声让吟柔纷乱的思绪惊醒一些。 水眸里雾气散开,透出的挣扎和迟疑刺挑着陈宴清压制一路的怒火,而更多的,竟然是慌张。 手掌压紧她的腰,“别躲我。” 吟柔竟从他深攫的眼眸里看到一抹不可意思的低微,怎么可能,高悬如月的陈三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果不其然,她再看过去,方才一闪而过的低微依然不存在,是不可违逆的强势。 “你是我的。”陈宴清手掌自她的腿弯托起,占有她的同时要她也重复,“说,你是我的。” 吟柔四肢百骸都涌进了属于陈宴清的气息,忍不住低低叫出声。 陈宴清想不明白,他遵从了二十来年的准则为什么会在遇到她后崩塌成碎末,他也懒得去追究。 此时此刻,他只知道,她美得让他心惊,让他沉迷,她的一丝一毫,一根头发丝他都不舍得让人看见。 想到旁人的觊觎,他就不可遏止的嫉妒,“宋吟柔,说你是我的。” 吟柔整个人如同飘在空中,唯独那双深攫的目光稳的想要钉进她心里,她清楚,只要钉开一到缝隙她的心防就会全数崩塌,她拼命支撑,她要走的。 她咬紧唇瓣的沉默让陈宴清怒极,看她唇上咬出的血印,又像被掐了七寸,无可宣泄,无计可施,唯有一遍遍的狠力占有,如此他才能心安。 吟柔脱力昏睡过去前,听到他低哑缥缈的声音,“宋吟柔,你是想要我娶你吗?” 吟柔所有的疲累倦意都醒了,在他怀里定定睁眼,眼里全是荒唐,她根本不敢去揣度着是不是他的真心话,只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不切实际的事。 吟柔再度闭紧眼睛,羽睫却一直在颤,本就是一场交换,她都想明白了,他这又是何苦。 * 日子终于到陈老夫人寿宴这天,一大早来祝寿的宾客就络绎不绝,整个府上热闹非凡。 下人忙碌奔走,府上几位夫人、老爷、公子、姑娘都要分别去接待客人,一些重要的客人,陈宴清也要陪着去招待。 正如吟柔所想,这是她能离开的最佳时机。 她先去见了赵菡月,拿到文书。 赵菡月看她收起东西,已经恨不得她立刻消失,那天表哥当众搂着她的事在传到老夫人耳中后,就被下令压了下去,可她还是知道了。 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是表哥会做出来的事,荒唐,无所顾忌,跟她钦慕的温谦君子判若两人。 而表哥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宋吟柔,她无疑就是个祸害! 赵菡月眼里的怨恨不加掩饰,吟柔沉默片刻,朝她道:“对不起。” “你不用说这些,你赶快走就是最好的忏悔。” 吟柔苦涩笑了下,“今夜应当还有一个忙要赵姑娘配合。” “什么?”赵菡月蹙眉问。 吟柔抿了下唇,说了自己的计划,赵菡月不可思议的瞪直眼睛,“宋吟柔,你未免太过不知廉耻,你怎么能。” 赵菡月根本难以启齿,咽下话点头,“好,只要你走远点,再不要祸害表哥,妄想害得他身败名裂!” …… 宴席在傍晚开始,陈宴清抽空回了萧篁居看她,“晚膳你得一个人用了,每道菜我让人照着宴上都送来了一份。” 也许是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开,陈宴清温柔含笑的叮嘱让她心里酸涩极了。 “不打紧的。”吟柔低声说。 “嗯,我知道你很乖。”陈宴清笑抚过她的脸,“等我回来。” 这句等我回来,让吟柔一下想到她那次逃离,心脏缩紧,勉励点头。 陈宴清离开后,下人就送来了饭菜,吟柔把每道都尝过,玉荷匆匆跑进来,“姑娘,白芷在外面等着了。” 吟柔放下筷箸,深呼吸了一口。 * 门房站在门楣下留意着迟来的宾客,见白芷自照壁后走来,热络问:“白芷姑娘这是打哪儿去?” 白芷笑道:“帮我家姑娘取些东西。” “白芷姑娘仔细些走。” “欸。” 白芷抿着笑跨出陈府,走下石阶,又像忘了什么,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姑娘让我带着东西忘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着,往回快走,绕道照壁后的隐蔽处,对藏在那里的吟柔道:“马车停在街口,你快走。” 吟柔穿着与白芷一样的衣衫,发髻也梳的一致无二,加上此刻天色昏暗,打眼一看,就容易让人瞧错了。 加之白芷刚从门房面前走过,再出现时,自然而然就把吟柔当成了是她。 “白芷姑娘拿着东西了?” 吟柔低埋着头,短促嗯了声,快跑出门槛,踩下石阶的那刻,她都在狂跳。 她一路往街口快走,白芷说的马车就停在那里,车檐悬了凌纹铜铃,吟柔仔细看过,与车夫交换了眼神,提裙乘上马车。 “出城?”车夫言简意赅的问。 吟柔心口还跳的砰砰直想,她手捂着胸口,启唇呼吸好几口才恢复一些频率,“不,去车马市。” 赵菡月安排的也未必可靠,兴许很快就会被识破,所以她要对她说对不起。 而且想要逃,就不能让任何知道她的行踪。 * 陈府里,热闹不减。 赵菡月坐在女席处,看到白芷回来,远远对她点头,心里的重石落到地上。 宋吟柔终于走了,现在只要拖延表哥发现的时间就足够了。 她望向靠前的主位,只见陈宴清招了书砚不知吩咐了什么,而书砚应声就往席外走。 她也紧张起来,找了个借口离开。 另一边,玉荷一直寻不到把字条送去给陈宴璘的机会,就不能太光明正大显得刻意,可不能让三公子发现不了。 正苦恼,下人欣喜跑上宴通传,“老夫人,二爷从京里给您送来祝寿的贺礼了!” 陈老夫人大喜过望,“真是二爷送来的,快快呈上来。” 下人指挥着抬上来一尊白子贺寿的汉白玉,而后又去到陈宴清身旁,“三公子,这里一有封二爷给您的信。” 陈宴清接过信封低头拆开,玉荷趁机避着人跑到陈宴璘那边,将一份攥出手汗的纸条塞到他手里。 “姑娘让我给公子的。”玉荷快说完,看到三公子已经往这里看来,急忙跑开。 陈宴璘捏了捏手里轻飘飘的纸条,心思怦然而跳,展开一看,上面就几个小字,“花园假山,带我离开。” 陈宴璘心思已然飞出宴席,嘴角暧昧扬笑,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席阔步往花园的方向去。 陈宴清看着陈宴璘离开的方向,眼眸稍眯,看不出情绪。 书砚神色紧凝着跑过来,不等开口,就听陈宴清问:“还在么?” 他问得轻缓,书砚只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窒着声音摇头。 “现在可要去追。”书砚问话时眼皮子跳的厉害。 陈宴清突兀的弯唇而笑,除了冷峻的怒意外,还夹杂着一丝自嘲,“不惜那么大费周折也要逃,就随着去看看吧。” 陈宴璘照着纸条上的内容去到花园,远远看到徘徊在假山上的女子身影,眸子迅速蕴亮,快步走过去。 赵菡月竖耳听着动静,在人快要靠近时转过身。 陈宴璘眼里的亮色一下淡去,攒眉问:“怎么是你?” “五表哥?”赵菡月也似吓了一跳,不解看着他,“五表哥怎么来这儿了。” 陈宴璘环看过四周,都不见吟柔的身影,“你可有见到别人?” “别人?”赵菡月蹙眉摇头,“没有啊。” 她看着陈宴璘的表情,心里满是对吟柔的鄙夷,她不仅勾引了表哥,竟然还和陈宴璘有纠缠,只怕表哥都不知道这事。 陈宴璘确认过没人,便要离开。 赵菡月喊住他,“五表哥等等。” “何事?” 赵菡月不大好意的抿了个笑,“我的耳坠不慎掉在这里,五表哥能否帮我找一找。” 陈宴璘此刻可没有心思找什么耳铛,宋吟柔愿意跟他走,他只想快点把人找到。 “多谢五表哥了。”赵菡月满是感激的看着他。 陈宴璘也不好拒绝,“掉在哪个位置了?” 赵菡月胡乱指了个草垛,“好像是在那里。” 陈宴璘略微屈身巡看,赵菡月则留心着四周,看到陈宴清真的过来了,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难受。 表哥无疑是为了宋吟柔而来,她稍侧过身让自己的身影看起来模糊。 宋吟柔虽然走了,表哥却未必会就此放手,赵菡月咬唇看向一旁的陈宴璘。 “五表哥和宋姑娘……”她故意用了陈宴清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听宋姑娘说过,她心悦于你。” 陈宴璘直起身朝她看过,正要细问她,目光却对上了远处走来的陈宴清。 赵菡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像吓了一跳,“表哥。” 陈宴清不问吟柔,也不多说其他,只看着陈宴璘道:“我有事与五弟说。” 言罢也不等陈宴璘回话,侧目对书砚道:“请五公子去祠堂。” 陈宴璘紧皱起眉,暗道陈宴清赶来的还真快,不过他既没有见到宋吟柔,他有什么可质问的。 “有事这里说就是。” 陈宴清笑得微妙,“五弟不必紧张。” 陈宴璘冷嗤,他有什么可紧张,书砚适时上前做请,“五公子这边请。” 陈宴璘冷着脸拂袖而走。 假山旁一时就剩下赵菡月和陈宴清两人,清清冷冷的目光睇在身上,赵菡月感到一阵不安,抿笑道:“我在这里找耳铛,不想就遇到了五表哥。” 陈宴清不可置否,“我以为我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 赵菡月笑容僵在脸上,莫名的冷意直逼进心里,“表哥什、什么意思。” 陈宴清没有挑破,亦懒得与她装傻充愣,“你既不能安心陪着祖母,恰好今日寿宴赵大人也来了,稍后便与他一同回去罢。” “表哥要赶我走?”赵菡月彻底慌了,上前抓他的袖子。 陈宴清不动声色的避开,“我那次就说过,与你无关的事,少管。” 疏冷寡凉的话袭上心,赵菡月重重一震,莫非表哥知道了,不,不会的,要是知道了,他何必等到现在。 赵菡月安慰着自己,万分受伤的看 着他,“我做错了什么,表哥要这么狠心。” 陈宴清不耐的叹了声,“私造身份的事,我不知道是你背着赵大人做的,还是他做的,你父女二人自己去给郁大人一个交代罢。” 赵菡月如同当头被打了一棒,脚步踉跄后退,身子也靠在了假山上,瞳孔慌缩紧,表哥竟然真的都知道了。 “表哥当真要为了一个奴籍这么对我?”赵菡月无法接受,垂泪摇头,“你难道要两家都难看吗?将来我们还要成亲。” “我何时说过要与你成亲。”陈宴清反问。 赵菡月脸上血色霎时褪尽,“……你什么意思。” “不论谁应承的你,我从未答应过。” 决然冷漠的样子让赵菡月心碎崩溃,口不择言,“表哥当真是被那个女人迷惑,你可知她和五表哥不清不楚,早就有苟且!” 陈宴清眉眼刹那间冷若寒潭,“那也与你无关。” 赵菡月久久发不出声音,亲眼见到撕去温柔表象的陈宴清,也冲毁了多年来她心里构画的一切美好遐想。 …… 陈家祠堂,供桌上摆着历代先祖的牌位,四面墙上都是家训,烛光照在上面昏暗压抑。 陈宴璘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陈宴清出现,不耐烦的问:“三哥到底要说什么。” 陈宴清没有理会他,只唤了书砚进来。 书砚手里拿了一摞册子,陈宴璘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是什么,陈宴清抬手接过,二话不说照着他脸上掼摔去。 陈宴璘心神一凛,凝眉去躲,肩头还是不防被砸到,他暴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陈宴清道。 陈宴璘随意抄起一册翻看,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这是他之前给裴玄霖的东西,那个蠢货! 陈宴清冷睥着他,“你与旁人勾结,是想害得陈家万劫不复么?” 陈宴璘嗤笑,“旁人不知道,三哥还不知道,这东西能有什么作用。” 他随意把东西一丢。 “我不管结果如何,你此举便是至家族不顾,大逆不道。”陈宴清声音掷地有声,“来人,请家法。” 陈宴璘脸色一变,“你疯了!” 陈宴清不做声,走到一旁落座,青锋带着几个护卫冲进来,扣着陈宴璘就往地上压。 陈宴璘暴怒喝道:“我看你们谁敢!陈宴清,你凭什么施家法?” “长兄如父,父亲不在了,我就该管束你。”陈宴清朝青锋睇去眼神,“打。” 一掌宽的木棍从背后抽下,陈宴璘整个人都扑到了地上,肺腑里顿时升起血腥味,猛的咳了好几声。 他撑起身,仰头目光淬寒盯紧陈宴清,“你是真的为了陈家,还是公报私?” “你怕是嫉妒吧,宋吟柔根本不愿意跟着你,她求我带她走。” 陈宴清连看也不看他,吐字淡道:“打。” 有又是一棍,陈宴璘被打得膝头压在地上,良久缓不过劲,额头上青筋暴起,全是冷汗。 他狞笑着淬出一口血沫,粗声喘着气:“若说这家法,陈宴清,你不比我更该受?儿子占了老子的女人,该打几棍,家法写了吗?”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陈老夫人惊乱失措的声音传来,看着被打的已经站不起身的陈宴璘更是一阵气血上涌。 跟在后面的乌氏看到这场景,捂住嘴哭喊出来,扑过去抱住陈宴璘,“五郎!五郎,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乌氏又恨又怕的看向陈宴清,“你们父亲在世时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兄弟和睦,三郎你这样对你弟弟让你父亲在天之灵如何瞑目!” 陈老夫人怒声质问陈宴清,“你到底在干什么!” 陈宴清扫看过瘫跪在地上陈宴璘,不疾不徐道:“他之前与京中官员勾结的事,总要反省。” “你是真的因为这个要让他反省吗!你是。”陈老夫人痛心疾首的喝问,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 只觉得自己的孙儿已经变得她不认得,五郎是有错,可她为了一个狐媚女子迁怒,岂不比他还要错! 喘息良久,才压着颤抖的声音道:“今日是我老婆子的寿宴,你就不能放了他这次。” “我也不想扫了祖母的雅兴。”陈宴清说着看向陈宴璘,“这两棍,希望五弟能谨记。” “快,两人扶回院里,请郎中!”陈老夫人立即吩咐人将陈宴璘扛下去,乌氏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 陈老夫人欲言又止的看向陈宴清,最终也只是咽了话无比失望的离开。 独留陈宴清坐在祠堂,烛火跳耀着照在他身上,明明灭灭,低垂的眼帘挡住了情绪,只看到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指上的白玉扳指。 书砚听他忽然问:“多久了。” 他知道,公子是在问,姑娘离开多久了。 第45章 第045章等她的不舍 “人全都往后排,不得拥挤!” 城防处的官兵高扬着嗓子,指挥欲出城的人接受排查。 吟柔坐在那车内心急如焚,她去车马市换了马车又另外找了车夫就准备出城,没想才到城门这关就受了阻。 吟柔略微挑起一点帘子,凝眸悄悄往外看,队伍前面竟像是乌泱泱聚着许多人。 眉心轻蹙起,都是夜里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人出城。 她攥着裙摆的手开始冒汗,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跑去打探情况的车夫跑上前来,“好像是连夜要押一行犯人去军营服役,所以慢了。” 吟柔心神不宁的点头,只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现在府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陈宴清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吟柔不敢想他震怒的样子,焦灼等着队伍一点点往前进。 终于轮到他们接受排查,吟柔将准备好的户籍和路引递上,心里已经跳的如擂鼓一样。 官差翻看过,丢了句“等着”就拿着东西去到了一边。 吟柔心里的忐忑愈加强烈,莫不是赵菡月给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她垂头静等在马车里,双手却握的极紧,想的都是糟糕的结果。 官差去到一旁的驻点,恭敬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前,“三公子,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陈宴清伸手接过,一页页翻阅查看,动作慢到不明就里的官差都感觉到一阵惶恐。 心里猜测马车里的人定是得罪了这位陈三公子。 陈宴清垂眸看着户籍上的内容,上面的每一个字无不昭示着她想要离开的决绝,是不是无论他怎么让步,对她好都没有用。 甚至不惜用陈宴璘来骗他,陈宴清眼中阴翳满布,勾唇笑意凛冽。 书砚离得最近,也最心惊,姑娘也不想想,在这西玉关有什么能瞒过公子,他不点头,她怎么可能走得掉。 简直是异想天开,而这一次,他都不敢去想象公子的怒火,连五公子都被打成了那样。 书砚犹豫再三,上前道:“不如我去将姑娘请出来?” 陈宴清轻掀眼帘,目光直逼向那辆停候等待着的马车,迈开步伐走过去。 若她知道她等来的不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不是就能死心了,或许当着她的面撕了这假文书,撕了她的希望,她就再也不会想着逃离了。 陈宴清站停在马车前,手里的文书已经被他握出折痕,手背的脉络狰狞暴起,漆眸死死盯着车轩的帘子。 一帘之隔,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就像这一路,他也一直在等,或许是在等她会不会有一刻的犹豫。 陈宴清突然弯笑,旋即眉目变得凌厉,他竟然在等她的不舍。 结果还需要怀疑吗?此时此刻,这方帘帐后的宋吟柔只会盼着能快点逃离! 那双眼里的抵触、怯怕他一概不想再看到,他陈宴清要什么得不到,何须为了留住一个心不在他的女子而一退再退,忍让至此。 回想自己的种种荒唐行径,陈宴清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既千方百计也要走,好,他就看看她离了他能走到哪里去! 书砚看到陈宴清抬起手,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劲的念叨完了完了。 却不想他只是把手里的文书递了出去。 书砚惊愕睁圆双眸,公子难道是要放姑娘离开?! 吟柔等在马车里,心里的不安已经达到的顶峰,仿佛无形中有一张网罩在她周身,随时会扑起将她束缚。 帘子被挑起一个角,她眼帘慌跳着,心头跟着一紧,小心看过去,看到是文书被递了进来。 她连忙接过,紧紧攥在手里,那只递来文书的手似乎停了很久,凉白的月光照着那人的 手清白没有血色。 吟柔心里无端被攥缩,而那只手已经慢慢放下去。 她心尖也仿若被狠狠攥痛。 吟柔咬唇压住心口,怎么回事? 正思忖,外面传来官差的声音,“可以走了。” 吟柔顾不得其他,如今离开是最要紧的,她微提起声音对外面的车夫道:“快走!” 一声极轻的自嘲笑意伴着马蹄塌地的声音响起,吟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确认出了城门,紧绷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喘息,吟柔怔松闭眸,终于离开了。 然而松懈之余,心底里无边无际的空寂。 她轻轻摇头驱赶走杂念,准备将户籍路引都收好,低头一看却发现文书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捏出了折痕,痕迹深的连外层的硬封都快折断。 像是被人狠厉握在手里,难道是她太紧张握出来的? 吟柔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仔细将东西收好后,又把因为太过紧张而有点脱力的身体靠近马车里,思考之后该怎么办。 * 马车在翌日的清晨十分,抵达江渡口岸,车夫拉停了马车,朝着身后唤道:“姑娘,到底了。” 吟柔一路睡睡醒醒,时刻警醒着,车夫一说话她就醒过来,挑开车帘看了眼,见果然在江渡口岸,收拾了东西下马车。 “有劳你。”吟柔说着取了车钱递给车夫。 车夫为人和善,笑声谢着接过钱,见吟柔独身一个姑娘家,好意提醒,“姑娘无论去江宁还是京中,都可以在这里乘船。” 他手指向两头,“那里就是去江宁的船,那边是去京里。” 吟柔感激道:“多谢提醒。” 车夫驾了马车离开,吟柔在渡口度站了须臾,往上京师的那艘船走去,去到江宁纵然可以与玄霖哥哥联系上,可她不想再牵累他,而且那块地方官员纵横勾结,她极容易暴露。 如今拿着这个新身份,她可以直接上京,或许可以状告到京兆府,她曾听闻担任京兆府尹的谢大人为人正派。 下定决心,吟柔登上了船,船上的船手见她上来,高声问:“姑娘一人?” 船手身形魁梧健硕,拉着船锚的手臂肌理精壮,吟柔有些局促的避到一旁,又不想显的太怯懦,咳了咳嗓子道:“嗯,去京师,还有没有空的舱房。” “有。”船手朗声一笑。 “那要一间靠里的,便宜些就行。”吟柔道。 她身上的盘缠不多。 船手大喇喇的看了她一圈,朝另一边喊道:“阿水,带姑娘过去。” 叫阿水的小伙很快跑来,“姑娘随我来。” 吟柔跟着他往舱房去。 陆续有人上船,还有不少是送运货物的,一直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人变得少起来,几个船手开始收锚,准备出船。 “开船喽——”其中一个船手高喊着,余光撇见一行三人踩着靠梯上船。 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峻,举手投足间透着斐然气度,船手笑着问:“公子几位也是往京里去?” 旁边的随从开口道:“准备上好的舱房。” * 从西玉关进京走水路要一月的时间,比陆路慢了不少,但是能少去许多琐事。 吟柔起先几日除了拿吃食,几乎都待在舱房里不出去,渐渐才会走到船头去稍作松动。 站在船头,江风扫拂而过,吹动着人的心境也松快许多,吟柔闭眸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身后却隐约像是又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那稠长而深绻,缓缓贴覆到她身畔,在逐寸的游走到她身子上,近乎走遍她走身的每一寸。 无形的侵入感让吟柔心旌发颤,更有种莫名的熟稔,她倏然睁开眼眸,扭头看向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看到一另外几个乘船的男子自后舱走来。 三人本是游手好闲的溜子,接个替人往京中送货的活,这才上了这艘穿,几人看到吟柔的模样,眼中同时闪过惊艳。 与方才那脉脉欺近的目光并不相同,吟柔更确定了是她的错觉,见那几人还在看着自己,她不自在的偏过头,准备回去舱房。 几人见状推搡怂恿着其中一个上前搭讪,走上前的那人看似含蓄的笑,一双三角眼却粘在吟柔脸上挪不开,“小生张永,在船上许多日,怎么也没见过姑娘。” 他的靠近让吟柔心生厌恶,戒备的退后几步,没有作声就准备走。 男子跨前一步,眼神微妙,“姑娘莫非是一人?” 吟柔神经立时紧绷起,佯作镇定道:“我是与兄长一同乘船往京中去,你有什么事吗?” : 听到她说还有一个兄长,那人收敛不少,吟柔借机快步离开,回到舱房。 关上门她心里一阵后怕忐忑,整整一个白天都没有再离开自己的舱房。 一直到了入夜,取吃食的时候才往外去。 她特意等到快没人的时候,不想去到后舱用饭的地方,那三个人竟还在。 吟柔顿时如同遇到危险的动物,浑身的汗毛惊竖起,那三人就像是在等她,目光暧昧流转。 张永那双三角眼愈显得骇人,似笑非笑的开口问:“我怎么听船手说,姑娘是一个人,没有什么兄长。” 吟柔脸上血色半褪,往后挪了挪脚步,飞快逃开。 船上日子乏味,才半月三人就已经憋闷的难受,突然出现这么个落了单又水灵灵的美人,自是让他们心痒难耐。 有一人要去追,被身旁的张永按住,“急什么?” 他往四下看去,这会儿外面还有人走动,闹出动静得不偿失。 “等晚上,进去按了她,一个个来,完事她就是想报官都没证据。” 三人对视一眼,笑得下流无耻。 * 吟柔逃开后本想直接逃回舱房,可那些人的目光让她太不安,分明像是不到手不罢休的样子。 若他们真相做什么,她一个人根本反抗不过,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找船上的船手。 粗犷面凶的船手看着不是那么和善,但他们做这水上的生意,一定不会愿意船上出事。 几个船手正喝酒划着拳,听过吟柔的话,浑不在意的瞥了瞥嘴角,“姑娘安心就是,船上那么多人,谁敢胡来。” 吟柔即情急也气愤,“这船可是到京师的,我兄长就在渡口等我,若是我出什么事,或者不能全须全尾的下船,只怕也影响几位生机。” 船手不耐的皱眉,只有其中那个叫阿水的憨厚男子和气站起来,“干脆我送姑娘回去等着,如果那些人真的敢乱来,我们就将人赶下船。” 吟柔这才点点头,眼眶有些撑不住的泛红,“多谢。” 一同回到舱房,阿水有些同情的看着吟柔,“姑娘赶路也该有个人陪同,你兄长也是,怎么也不来接你,让你孤身赶路,多不安全。” 吟柔本来一路都觉得自己能撑住,阿水的话却戳进了她最脆弱的部分,如果哥哥还在,当然不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唯一短暂拥有过的温暖庇护也已经被她抛下。 这些天吟柔一直不让自己去想陈宴清,现下却控制不住回想起他抱着自己说别怕的时候。 吟柔逼回眼泪,深吸发酸的鼻子,以后她都要靠自己。 “你当真觉得那三人有问题?”阿水看天色已经彻底沉寂,忍不住问:“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吟柔咬唇不语,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杯弓蛇影,可她不敢掉以轻心,护好自己,她才能为父亲平冤。 吟柔轻声道:“如果是多心,就再好不过。” 话音放落,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极凄厉,让人毛 骨悚然的嘶吼声响彻整艘船,“啊啊——啊啊啊啊啊——” “出事了!”阿水大惊站起,夺门冲出外。 吟柔也紧跟着起身,跑到船头的甲板,就看到面无血色的那三人。 声音正是张永发出的,他脸色苍白,满头的大汗,那双三角眼惊睁着像是快要爆出来,抖着惨白的唇发出呼哧呼哧如同老牛的喘声。 左手死死捂着自己右臂,从手肘往下是空的! 大片的血喷洒在他的衣服上脸上,断掉的半截手臂飞在半米外,截断出血肉模糊。 吟柔短促的惊叫出声,闭紧眼扭头向别处,一阵阵愈哕的恶心感从胃里往上冲。 她死死忍下,心中惊骇至极,怎么会这样的,他的伤都不像是被斩下,而像是被生生砸乱断掉。 其他不少人都涌到了船头,戒备被面前的一幕吓的惊慌大叫,几个船手冲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断手的张永早已痛的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混着血味的粗喘,旁边两个人神色就像是见了鬼,半天哆哆嗦嗦憋出几个字,“是,是我们自己不小心。” 怎么个不小心能把手臂给弄断,一时间谁也不信。 那两个人却一口道:“是我们撞倒了船锚,它砸下来,砸断了张永的手。” 几百斤的船锚岂是说倒就倒的,可确确实实摔在船板上,弧形的一侧锚头上还有血和碎肉。 “我们要下船,快让我们下船。”两个人扶着失血昏迷的张永的横冲直撞的要往船下去。 几个船手对看一眼,眼下的情况就怕他们三人不依不饶,既然是自己要走,那就赶紧送下船。 有两个人跑去放小船,另外两个人帮着去搀扶,船头的狼藉很快被清扫空,只剩血腥味久久不散。 吟柔小口呼吸着,心里被攥紧着无法放松,不是因为张永的事,而是那种被裹视的感觉又来了。 比起之前压抑的缠缚,更多了一丝怒意,像是快要按耐不住冲破约束。 吟柔没有目标的看向四周,除了收拾残局,就是唏嘘说话的人,没有任何端倪。 * 张永的意外让船上一众人忐忑的许久,吟柔却放松不少,没了虎视眈眈的恶意,她也能放心在船上进出。 只是她依旧谨慎,每日端了饭菜去自己屋里吃,一晃船上的日子已经过去大半。 船只沿途停靠整休,又载了些人登船,再有不到十日就能抵达京师。 这天吟柔正端了吃食从后舱出来,一个缩在角落的小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男孩约莫八九岁的年纪,十分瘦小,像是长期吃不饱,一双眼睛乌溜溜盯着吟柔手里的吃食。 吟柔左右看看,见他似乎是一个人,心里有些不忍,正犹豫要不要上前,男孩小心翼翼的问:“姐姐能给我点吃的吗?” 吟柔拿了两个油饼递给他,男孩眼睛一亮,小跑过来,接过饼大口大口的吃。 吟柔看他吃的狼吞虎咽,提醒道:“你慢点吃。” “你家里人呢?” 男孩摇摇头,一边咽着饼一边含糊说,“我要去京城找我娘。” “找你娘?”吟柔诧异看着他。 男孩眼眸落寞下来,哽咽道:“我偷了爹的酒钱,好不容易才求船家让我上船,我没钱再买吃的。” 他喃喃说着,眼睛看像吟柔问:“姐姐也是一个人吗?” 吟柔点了下头,男孩似乎一下与她亲近不少,之后的几日每天都会来找吟柔,吟柔也会将自己吃食分他一些。 两人竟也在路上做成了伴。 “姐姐你人真好。”男孩仰着头认真看着吟柔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吟柔噗呲笑出声,“你快吃吧。” 男孩乖巧的点头吃东西,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吟柔知道他叫小善,家就住在里京城不远的郡县,也是在船只停靠休整时上的船。 小善的母亲在早年就不知所踪,离开前对他说自己是要去京城,等安顿好就会来接他。 只是迟迟都没有来,而他父亲常年饮酒,喝醉了更是会对他动手,小善这才逃出来,想去找到自己母亲。 吟柔听过他的遭遇心里不忍,也对他照顾许多。 小善咽下饭,一双眼睛打转着问:“姐姐可知道那里住的是什么人?” 吟柔扭头看向他手指的地方,也是船只顶层的那间舱房,吟柔摇头。 这些天和她船上的大部分人都打过照面,唯独没有见过那间屋子里的人出来。 “一定是住的极有身份的人。”小善兀自说着比划,“我看到每日的吃食都是有人送进去的。” “姐姐,你说里面的人是不是很有钱。” 小善眼里的向往让吟柔觉得好玩,拍拍他的头道:“等小善将来长大有出息了,一定比他还有钱。” 小善突然定定看着她,“姐姐你真的是很好的人。” 吟柔抿了个笑,小善看着她眼神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明日船就要靠岸了,姐姐能不能陪我去找一找我娘,我没去过京城,我不认得路。” 他说着低埋下头,似是怕吟柔不答应。 吟柔想了一下,船靠岸在京城下辖的郡县,反正也是要一同过去的,小善一个孩子她也不放心。 吟柔点点头,“好。” 小善大喜过望,“姐姐真好!” * 翌日,船便在渡口靠停,船上的人依次往外走,吟柔也牵着小善下船。 想到不久就可以进京,吟柔心里难掩激动。 不过得先把小善送到,吟柔转身问他:“你母亲留给你的地址呢。” 小善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吟柔接过带着他去岸边租马车。 车夫笑呵呵的上前,“二位要去哪里?” 吟柔念着纸上的地址,车夫堆笑的脸色变了变,“你们要去这里?” 吟柔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劲,疑惑抬眸,“怎么了?” 小善在吟柔看不见的地方死死瞪了车夫一眼,口中急着道:“能不能去?” 车夫再度打量了两人一遍,不自在的点点头,“能,能去。” 吟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小善兴奋的直跳,“姐姐,我马上就能见到娘了!” 看着小善雀跃的脸庞,吟柔也替他高兴,两人坐上马车,车夫驾车照着地方去。 马车行的越来越偏僻,吟柔挑开窗子看,四周很是荒芜,根本没有住户,只远远的看到似乎有一间小院。 车夫拉停了车,“就在前面,你们过去吧。” 小善兴奋跳下马车,吟柔跟着走下去,车夫接过钱立刻就走了。 “一定是那里,我母亲一定住在那里。”小善手指着那间院子, 吟柔点点头,牵着他走过去,小善一路蹦蹦跳跳兴奋不已,吟柔却觉得这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快到时,院里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横眉凶目的男子,吟柔牵住小善,想说先别过去。 小善却已经挣脱她,“那里有人,我去问问。” “小善!”吟柔想拉住他已经迟了。 小善跑到那人跟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手指向吟柔的方向,那个男子也跟着看过来。 小善则朝她招手,“姐姐快来,就是这里。” 可男人打量的目光让吟柔彻底感觉到不对劲,挪着脚往后退,院子里却又冲出三五个男人,朝着吟柔的方向围抄过来。 吟柔大惊,转身狂奔,那些在身后极追,没一会儿就已经离她极进。 难怪方才车夫神色会如此古怪,这里荒无人烟,她连呼救都不会有人听到,只能咬紧牙关不停地跑,心里祈求着能遇见其他人。 她一路奔逃,喉咙里像是要被火烧着,那些就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狞笑着在她身后时近时远,根本不怕她逃。 绝望之际,吟柔看到路那头停着辆马车,难道是车夫于心不忍,没有离开。 她大喜过望,眼眸喜极蕴泪,可越跑近,越觉得驾车的人眼熟,脚步不自主的停下,呼吸在胸膛里迭起。 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开,身形高挑清隽的男人低腰自马车内走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吟柔。 第46 章 第46章 陈四公子 离开陈家之后,吟柔只在恍惚的梦境里才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在她陷入绝望的困境时,陈宴清也是这样站在她可见的地方,似乎在告诉她只要她奔过去,就不用再害怕。 可梦竟里的结局每次都不美好,有时她跑过去,光明就变成的深渊,面前清雅的男人变成了会吞人的野兽,将她束缚起,一点点的蚕食,有时她跑过去,他就消失的无踪。 吟柔站定着,裙下的双腿迟迟不敢迈上前,这次的结果会是什么? 追逐吟柔的几个壮汉看她停下,一时竟也莫名其妙起来,注意到不远处的陈宴清一行人,几个人互相对看了眼,神色立时变得凶狠严峻。 又看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有威胁,约莫是赶路误经过这里。 其中一个壮汉恶狠狠地警告,“少管闲事。” 说着便准备速战速决将吟柔绑回去。 吟柔瞳孔急遽震缩,那双遥攫在她身上的漆眸已然失了耐心,这种情况下,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哪里是危险,哪里是安全的。 她提裙朝着陈宴清的方向拼命跑去,乱晃的视线里,他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离陈宴清只剩几步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按耐不住,一把抓住吟柔的手臂将人猛力拉入怀抱。 吟柔撞进他胸膛的同时,近乎含着喟叹的低哑声音准确无误钻进她耳中,“宋吟柔,这次又是你主动朝我过来的,你看我还会不会放了你。” 他胸膛坚硬宽阔,吟柔身子被撞的发疼,心也被撞的失了频率,鼻端胀满涩意,混合了她理不清的复杂情绪,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同时让她心安,又让她从另一方面难以踏实。 几个追来的壮汉见形势不对,从腰侧抽出匕首长刀,朝着他们逼近。 陈宴清已经搂着吟柔往马车上走,目光瞥过书砚青锋,“不宜拖延,速战速决。” 车帘落下的同时,外面惊响起一个痛苦嘶喊的男人声音,刀剑碰撞的铮鸣声刺耳。 吟柔白着脸,埋头把自己缩紧在陈宴清怀里。 那些大汉各个凶神恶煞,书砚和青锋只有两人,她还不知道书砚会不会身手,他们能打的过吗? 她还在不安,打斗的声音却很快息停,马车随着一声高扬的“叱”,快速行进。 她从陈宴清怀里抬起一点脑袋,目光不确定的望出去,是安全了吗?他们逃掉了? 紧绷的心弦只松了一松,就又被另外一种更让她窒息的无措感攥紧,她小幅度挣动,扣在肩头的大掌箍紧如铁。 吟柔心乱如麻,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一遇到危险,他就恰好出现,不可能是巧合,除非是他一直跟着她。 吟柔一下就想到了在船上时,总能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难道他一直在就在船上,那间楼上的舱房! 吟柔心口重重一震,她想告诉自己不会的,可只有这个能解释的通,所以张永三人会发生意外,也是他知道他们想对他不轨才动的手。 可若是他早在船上,那就说明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动向,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将她抓回去。 她思绪全都乱成了一团,周身更是被陈宴清的气息充斥着,难以冷静思考,阔别依旧的气息如同具象一般,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一涌着,往她的每一处感官里钻,沿着她的肌肤舔舐留下痕迹。 不行,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住这样浓烈的气息,挣扎的力道加大。 肩头的大掌同样也将她箍得更紧,突然又没有征兆的将她松开。 吟柔得了片刻的放松,低头小口纷乱的喘息,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复了一些,羽睫几番颤抖,才终于敢抬起一点。 可只是把他的身阔映进眼里,吟柔就已经感觉到无比费力,慌颤的眸光停在他绷紧的下颌处,犹豫再三,终于望向他的脸庞。 陈宴清闭着眼,依旧是隽美清雅到极致的一张脸,只是眼下似浮着些疲乏,眉心亦蹙的很紧。 吟柔心里细细的发涩,她以为他永远都是会从容不迫的样子,即便动怒时候也带着上位的决然,不会像这样,踌躇难决。 是因为她吗? 吟柔思绪愈发乱的没有边际,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都是虚浮的,“三公子,怎么…在这里。” 陈宴清没有睁眼,沉默了一会儿启唇解释:“二叔送来了信,他找到四弟了,现在人就在京中。” 吟柔眸光轻怔,紧接着黯了黯又忽的自己笑笑,“那,那是好事。” 她手在膝上反复握紧,“今天多谢三公子。” 陈宴清没有征兆的掀开眼皮,目光直逼向吟柔,如同要钉进她心里。 吟柔呼吸发窒,话也断在了喉咙口。 “宋吟柔。”他叫她的名字,一个一个字清晰吞吐在唇齿间,“我要赶着进京,为什么要在那艘破船上浪费时间。” 为什么?吟柔答不上来,目光更是撑不住他的逼视想要躲避,陈宴清支着膝头往前倾身,一手扣住她的下颌,逼着她看向自己。 粗沉压抑的呼吸扫在吟柔脸上,让她心慌意乱。 “放你走的那天,我想着这个不识趣的女人要走便走吧,船上那几个畜生想要冒犯你,砸断他一只手我都嫌轻,宋吟柔,我那个时候想杀人。” 他平静的吐字,每一个字眼都深切到在吟柔心上刻出一道豁口,她忽然不敢再听,可他依旧没有停。 “方才你陷在险境,我忽然觉得真好。”陈宴清那双如漆的瞳眸划出突兀的笑意,眸光逐寸裹缠住吟柔,“你又一次无处可去了,你朝我奔来,你只能朝我奔来,宋吟柔,这次你又是我的了。” 吟柔难以呼吸的张开唇,视线被急颤的眼睫划的破碎,眼前隽美无匹面容上噙着微笑,所有妄念被无所顾忌的放大,透着惑人的吊诡之意。 陈宴清低眉,目光晦暗落在她翕张的双唇上,忍耐了近一个月渴望在这一刻爆发,张口狠厉吻住她的唇。 吟柔的唇瓣被辗转碾磨,舌尖被缠错深搅,口中的空气津涎全都被他吃去,就好像她本该是属于他的一部分,而现在因为分开太久,他要加倍补回。 陈宴清将手掌探进她衣襟,吟柔呜咽含肩瑟缩,他却已经将手抽出,同时拿手了她怀里的户籍文书,随手一抛丢出窗外。 吟柔惊慌扭头看去,陈宴清强势压住她的脑后,“就不该让你逃出城,哪里都不会让你走了。” 吟柔忽然不在执拗想要去找回来那份文书,找回来也已经没用,其实他出现的那刻,她就已经预料到了。 认命落寞下来的样子让陈宴清心脏狠狠抽痛,“宋吟柔,你要什么我给你,你要什么都可以,清白的身份,给宋家洗清罪名,我都帮你做。” “听见了吗?” 吟柔根本回答不出,她的心脏里像是被砸进了一块巨石,搅起千层巨浪,她只知道她想落泪。 陈宴清等了须臾,什么也没有说,只更深的吻住她。 马车拉停时,吟柔人都已经被吻得脱力晕眩,双唇红肿的像熟透要薄皮的桃子。 她脑子里充斥着嗡嗡的声响,靠在陈宴清怀里喘息不定。 “公子,我们到了。” 马车停靠在悬挂有陈府匾额的宅子外。 “去通传。”陈宴清粗声说完,闭眸在调息。 清冷白皙的眼尾浮着薄红,眉宇间蛰伏着一触即破的欲气,双唇红的让人不敢直视。 静默了须臾,他轻睁开眼,低头替吟柔揩去唇上的唾液,怀里的身子敏感颤了颤,陈宴清拉起她的手将唇贴近她的掌心,让她也替自己擦去。 整整一个月的忍耐烦躁终于得到抚慰,让他身 体里那头张牙舞爪的野兽也得以短暂平息。 马车外再度传来声音,“公子,可以进去了。” 陈宴清替她理了理鬓发,“随我进去。” 走下马车,看到写有陈府二字的匾额,吟柔意识到这里就是陈二爷在京中的宅邸。 照壁后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阔步走出来,五官与陈老爷有几分相似,气度却更加内敛深沉。 吟柔局促垂眸,“不如我去马车上等。” 陈宴清握紧她的手,“说了哪里都不会让你去,就在我身边。” 眼看陈二爷越走越近,显然也看到了她,吟柔心里的自卑让她想要逃。 陈宴清说要给她清白的身份,可是特赦的机会已经错过,她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办法,她现在依旧见不得光的带罪之身。 而陈二爷有官职在身,若是知道她的身份,定会看不起。 吟柔一把将手抽出,陈宴清蹙眉看向她,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陈二爷已经走近,“三郎。” 陈宴清收回目光上前拱手问候,“二叔。” “你终于来了。”陈二爷含笑松神般看着他,而后就将目光放到了吟柔身上,“这位是。” 眸光里的端量让吟柔自惭形秽,欠身行礼,“见过陈大人,奴婢是三公子的侍女。” 陈宴清看她的目光已然不悦,薄唇压紧。 陈二爷随随点头,对陈宴清道:“进去说罢。” 陈宴清颔首,吟柔随着他们走进陈府,走在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 “二叔信上说的讳莫,不知你是如何找到四弟的,他现人在哪里。”陈宴清声音里绷着几许焦灼。 陈二爷愁起眸光,叹了声,“我能找到他也是因为意外,信上不方便说他的身份,他之前是……总之你先去看看他吧。” 吟柔心里不禁感到困惑,听陈二爷这么说的意思,好像这位陈四公子的身份很需要避讳。 “其实我找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迟迟没说,是因为我遇见他时他就已经身受重伤,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 “他伤的很重?”陈宴清声音凝沉。 陈二爷忧心忡忡的点头,“也是近两个月才稳定下来,却还是时醒时昏迷,但总归没有了性命之虞,我也是才敢往家中送去消息。” “只是可惜,大哥走的突然,没能等到再见四郎一面。” 陈宴清眸光沉重,一言不发。 陈二爷手指向一间位于宅子深处的隐蔽小院,“他人就在里面,这会儿正服了药睡着。” 说着,陈二爷把目光看向吟柔。 陈宴清道:“无妨。” 陈二爷心里有迟疑,但出于对陈宴清办事的信任,也没有勉强。 一跨进院子,吟柔就闻到院子里充斥着极为浓烈的药味,似经年累月沉积下来。 推开卧房的门,那股味道尤为浓烈。 近乡情怯,陈宴清站在门槛处,脚步忽然有些迈不动,他不知道四弟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是不是饱受苦楚,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他作为兄长,这些年却未能尽到一分责任。 吟柔站在后头探眸朝内看去,屋内光线昏暗,有人躺在床上,薄褥下的身形因为久病而显得有些消瘦。 她好奇去看他的脸,眸光却在触到他脸庞的刹那间僵震住,瞳孔遽然缩紧。 陈宴清听到吟柔的呼吸突然变的急促不稳,折眉朝她看去,“怎么了?” 吟柔却没有看他,胸膛激烈喘息着,眸光无视越过他,紧紧盯着屋内声息薄弱的人,眼眶迅疾绪泪变得通红,身子跟着轻轻发抖。 “宋吟柔。”陈宴清沉眸,凝了声。 他走近她,吟柔却突然挤开他的身体,狂奔进屋内,奔向那人。 脚下被门槛拌的一个踉跄,身子往前扑,陈宴清沉着面容去扶她,被她挥手避开,跌跌撞撞扑跪到床前。 吟柔眼眶里汹涌滚着泪,目光牢牢盯着眼前的人,连眼睛也不敢眨一眨,唯恐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剧烈喘动的哭咽声哽在喉咙口。 吟柔两只颤抖不稳的手小心翼翼去碰他的脸,却因为抖得太厉害根本没法控制动作,眼泪不停顺着脸庞砸落。 陈二爷震惊看着这一幕,扭头询问陈宴清,“这是怎么回事?” 陈宴清面容沉的能滴出水,眸光冷攫着失态扑在他弟弟床前的少女,他也想知道是什么回事。 按着陡升的怒意,阔步走进屋内,他想将吟柔拉起,她却忽然扑到昏迷的陈四公子身上,两只手死死抱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放,攥在被褥上的细指用力到指甲都快要别断。 扭搡挣扎哭闹,痛心大恸的样子连陈宴清都没有见过。 “宋吟柔。”陈宴清冷了声音,眼里蓄积起阴雨。 宋吟柔扑抱着陈四公子,极轻的哭喃了一声,陈宴清没有听清楚,“什么?” “哥、哥哥……”吟柔再也忍不住,像是受尽苦楚般,崩溃大哭出来,“他是我哥哥啊!” 第47章 第047章让他嫉妒 屋内气氛沉肃凝重,陈宴清与陈二爷对坐在案几两侧,低声交谈。 说话声外,便是吟柔不时发出的啜泣声,陈宴清朝着床榻边看过去,吟柔搬着个小凳坐在那里,不厌其烦的与迷昏着的他的弟弟,也是她的兄长在说话。 她说得很轻,像是小孩子在说悄悄话。 陈宴清并没有乌昭野那么精通唇语,只能勉强看懂一些,无外乎是她在说着自己的惦念和委屈,说得难过时,就抬起手背擦眼泪,叫哥哥。 陈宴清脑子里有些发晕,这是什么样的巧合,他找了多年的弟弟,就然是小姑娘的兄长。 “他很谨慎,也不是完全信我,并没有透露太多。”陈二爷神色复杂看着昏迷的陈四郎,转身对陈宴清道:“若我猜测的不错,当初四郎弄丢后,应该就是被宋执徽宋大人救下,当成儿子养在了身边,也就是外人所知的宋家长子,宋择安,这次宋大人出事后,他与宋大人都被判了斩首,应是宋大人想方设法,用了最后的关系找了其他死囚代替了他。” 陈宴清搁在几上的手握紧成拳,沉压的眉宇间是山雨欲来的戾怒。 陈二爷知道他为了找回四郎花了多少心力,差一点四郎就再无回来的可能,他怎么会不震怒。 陈宴清道:“二叔继续说。” “他逃出之后,一直在暗中调查宋大人的案子,那边的官员也觉出了猫腻,派人追杀,他孤身一人自然不敌,我遇见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我也是看到了他身上的印记,否则……”陈二爷如今提起来,眉宇间也是存着余悸。 “恐也是老天于心不忍,那时我陪你姨母归乡,否则不会遇到他,只是他现在是逃狱的死囚,身份决不能暴露。” 陈宴清思忖着缓慢颔首,“此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嗯。”陈二爷同样忧心忡忡,这桩事情若不能妥善处理,后果不堪设想,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西玉关,一切可以由陈家说了算。 他拍了拍陈宴清的肩,“四郎服了药,明日才会醒,你千里迢迢赶来,也先去歇着吧,等他醒来,你们兄弟好好商议。” 兄弟相认,是陈宴清二十多年来的执念,他心里的激荡无需多言,可眼下,更多的还有复杂。 陈二爷率先离开了院子,陈宴清站起身,走到里宋吟柔不远处的地方,停下看了许久,才过去道:“先去休息。” 吟柔把头摇的用力,“不要,我要陪着哥哥,我要等他醒来!” 她搬挪着小凳,整个人都靠紧到床边,唯恐陈宴清把她带走,她怕一走,她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陈宴清心里堵着一口难说的闷燥,不是对吟柔,而是对自己。 他与四弟有最深的血缘,与宋吟柔有最深切的相合,却似乎与谁都隔着距离。 而他们才是一同长大,一同的生活的 兄妹,感情有多深毋庸置疑。 陈宴清什么也没说,只坐到了一旁,也陪着两人。 吟柔稍稍朝他那里转去眸光,没干过的泪眸轻轻眨动,确认他不会把自己带走,才放下心来,扭身继续照顾哥哥。 不时碰碰他额头的温度,替他掖掖被角,然后乖乖枕着手臂趴在床沿旁等他醒来。 时间一点一滴淌过,天色愈暗,转过后半夜,吟柔渐渐撑不住眼帘开始打架。 陈宴清对她的习惯尤其了解,看到她呼吸的浮动变的缓慢,起身去问下人拿了毯子,走回到吟柔身边,弯腰替她盖上。 抬指轻抚过她还沾着泪痕的脸庞,吟柔感觉到脸庞上的触感,一下睁开眼睛,视线模糊间看到陈宴清的脸,还以为是哥哥醒了,兴奋坐起,“哥哥!” 目光逐渐变清晰,吟柔声音跟着小下来,“三公子。” 陈宴清喉头的呼吸钝涩,一声哥哥,一声三公子,哪个亲近哪个疏离再明显不过。 吟柔已经扭头过去看床上的人,烛光昏暗,她发现哥哥与三公子的眉眼确实很相像。 眼帘忽的一眨,那个幻境! 吟柔双手紧攥,那个幻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陈宴清,是…哥哥!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陈宴清时,觉得有一种熟悉感,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她和陈宴清从来没有那些她以为荒唐事情,会救她的是哥哥! 是的一是的!只有哥哥才会对她的死去那么痛苦,吟柔鼻子酸涩闷堵的快要呼吸不过,还好,还好这次她没有提前死,哥哥也还活着。 等到天亮,哥哥就会醒了,她又有哥哥了。 陈宴清就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现在小姑娘有了哥哥,也许觉得自己不在需要他了。 吟柔余光睇见身旁的高峻身影,猛地想到什么,神色变得紧张,等哥哥醒来,如果知道了她在陈家的事一定会接受不了。 她仓皇扭过头看向陈宴清:“我能不能求三公子一件事。” “什么?”陈宴清声音沉凝着。 “不要让哥哥知道我在陈家的事,还有我们的事。”对上陈宴清阴沉下来的眸子,吟柔声音里多了一些央求,“他会接受的不了的,我不想让他伤心。” 郁积的烦躁轰然消散,身为兄长他没有尽到责任,如果没有宋家,四郎根本活不到现在,可他却没有好好对待宋吟柔,他谁都没有照顾好。 对上吟柔祈求的目光,陈宴清心口窒的越紧:“我答应你。” 吟柔整个人放松下来,天已经快亮起来,哥哥马上就能醒了。 药效褪去,宋择安的感官都变得清晰,耳边似乎有人在哭,细细像小猫的声音和妹妹小柔很像,他眉心拧紧攒起,他要为父亲报仇,他要找到小妹。 “哥…哥哥,哥哥!” 耳边的一声声呼唤越来越清晰,是小柔,是他在等她去救她! “小柔——”宋择安霍然睁眼眸,短促而急灼的叫着妹妹的名字。 “哥哥醒了!” 胸膛里扑撞进什么,宋择安来不及反应,这个声音,他多少次梦回时都能听见,可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真实。 扑在怀里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真实的。 宋择安情绪激动,撑着身子坐起,吟柔泪眼婆娑的模样映进眼中,眸光重重震动。 “小柔……” 吟柔用力点头,“哥哥,是我!” 宋择安一把将吟柔抱进怀里,胸口激荡出强烈的颤意,眼眸热烫,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多怕他找不回小柔,多怕她出事。 吟柔也用力回抱住他,激动哭喃,“太好了……哥哥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他现在是个逃犯,吟柔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宋择安有太多话要问她,目光却注意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眉宇警惕折起。 吟柔脑中的弦一下紧绷起,擦着泪坐直身体,“我被流放到西玉关后,就一直在陈家做婢女。” “西玉关陈家?”宋执安重复着,看向陈宴清的目光多了一份微妙。 吟柔含糊点头,见他看着陈宴清连忙道:“这位是陈家三公子,我正是他的婢女,这次随他到京城,才见到了哥哥。” 陈宴清接过她的话,“我是你的兄长,陈宴清。” 吟柔一直沉静在再见到哥哥的激动中,似乎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他其实是陈家四公子的事实。 她从来不知道哥哥竟然是父亲收养的孩子,可就算是这样,他在她心里也永远是最亲最亲的哥哥。 宋择安紧抿着唇不语,父亲与他诀别时就已经告诉他,他并非宋家亲生,只是父亲也不知道他的生生父母,他亦不在意,若非陈二爷告诉他,他根本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家所生。 他长在宋家,养育在宋家,他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你肩后侧有一块胎记,形状特殊如火焰。”陈宴清淡道。 方才他就看过那胎记,与弟弟身上的一致无二。 吟柔见宋择安沉默不语,小声附和,“有的有的。” 两人同时看向她,宋择安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宋家的孩子,他只怕小柔不能接受。 陈宴清稍眯的眸子里则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暗色,吟柔轻抿住唇。 习惯性的拘谨落在宋择安眼里让他极为不悦,小柔说她在陈家当婢女,那定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冷淡反问陈宴清:“即便是胎记,也不乏会有一样的,陈公子不必如此武断。” 吟柔低睫看着自己被哥哥握着的手,忽然像是有了人撑腰的底气,鼻子发酸的同时,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陈宴清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接着解释:“你丢失的时候,我们乘坐的马车翻倒,你被划断的木刺伤了肩,就在胎记上,现在你的胎记上就留了疤。” 宋择安眸光轻动。 陈宴清又道:“你真正的名字,该叫陈宴和。” 吟柔无声在口中念着这三个极为陌生的字,陈宴和,陈宴清,真的是兄弟俩的名字,可哥哥若不姓宋了,还是她哥哥吗。 她胡思乱想着,陈宴清对宋择安道:“我们单独谈一谈。” 吟柔心里忽然不放心起来,好像自己的哥哥马上要被人夺走,她有些警惕的看向陈宴清,很快又闷闷的垂下眼。 他也找了自己的弟弟很久,若哥哥真的是陈家的人,她不能太自私。 吟柔嚯的站起身,“你们好好说,我去外面。” 跑出屋子,她一个人在院里漫无目的打着转,眼睛望向屋内,门开着,她看到他们面对面在说话,只是不知说什么。 宋择安冷静面对着陈宴清,对他说的身世不在意,也无所谓,“三公子可知道宋家现在牵扯了多大的事情?我不会回陈家,无论如何,我都要替父母报着个仇。” 提起父母之仇,他脸上是和小姑娘一样的恨意和执着。 “你一无人脉,二没有见得光的身份,你要怎么报仇?” 宋择安脸色微变,陈宴清不是嘲讽,只是陈述事实,不管不顾的劲头,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自己和他是亲兄弟,还是小姑娘与他是亲兄妹。 宋择安手握紧成拳,眼里恨意浮动,“我不可能让父母枉死,即便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陈宴清缄默不语,宋家对他与亲生父母无异,给他取名择安,想来也是希望他过平安的生活。 若换成是自己面对这样的血海深仇,一样不会善罢甘休,只会让对方付出千百倍的计划。 “你们的仇,我会想办法。”陈宴清道。 他本来也答应了小姑娘,只是那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宋择安没有在这个时候逞什么无畏的英雄做派,若是真的有陈家插手,事情会顺利许多。 “多谢三公子。” “我是你兄长。” 宋择安沉默许久,“宋家的养育之恩不共戴天,小柔更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陈宴清攒起眉,就听宋择安道:“我可以认回陈家,但她不能再受半点委屈。” …… 吟柔站在一株秋桂前,心不在焉的看着,听到屋里有人出来,连忙转过头。 陈宴清和宋择安一前一后站在不远处。 这么一看,更觉得两人愈发神似,只不过陈宴清稍长几岁,加上性格使然更显得沉稳。 吟柔突 然局促不敢过去。 小心翼翼的忐忑模样让宋择安心口揪疼的厉害,这半年多,她一定艰难无比。 即便是做婢女,他都舍不得她受这个苦。 宋择安对着她一笑,“傻愣着干什么,也不来扶一扶你哥。” 吟柔眼睛就亮了起来,“我来扶你。” 她抓着宋择安的手臂,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蹦,口中小声重复的念,“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成鸭子了?”宋择安皱眉。 “我怕你不是我哥了。”吟柔嘟囔着,眼眶泛红。 “傻气。”宋择安笑骂,嗓音却难做到从容。 经历过生死别离,小柔能安全无恙回到他身边,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庆幸。 陈宴清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眉心攒的很紧。 宋择安拍了拍吟柔的肩头,安抚道:“我无论是谁,都先是你哥哥。” “嗯!”吟柔把头点的用力。 宋择安带着她看向陈宴清,“你即是我兄长,想必以后也会将小柔当成妹妹看待。” 妹妹两个字无疑刺了陈宴清一下,眸光微妙转看向吟柔,后者一脸的不自在,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这是吟柔压根没想过的发展,宋择安以为她是还不习惯,宽慰道:“放心,有我在。” 吟柔胡乱点头,唯恐被他看出异常。 宋择安又问陈宴清:“兄长说呢?” 陈宴清大概这辈子没有被这样胁迫过,一个是全然不知情况的弟弟,一个是还在央央用目光祈求他的小姑娘。 陈宴清极浅的颔了颔首。 宋择安朝着吟柔扬眉示意,后者抿唇笑得像偷腥的猫。 被排除在外的陈宴清只觉烦躁,“我去与二叔商议宋大人的案子。” 宋择安正了神色,“我和你一同去。” “我也去。” 一道小小的声音跟着插进来。 陈宴清顾着她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直接了当到:“不行。” 吟柔张口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看向宋择安,“哥,我也想出一份力。” 宋择安动容点头,“好。” 看两人就这么做了决定,陈宴清紧压唇角,一言不发朝前走去。 吟柔和宋择安则走在后面,细碎的说话声不是落入耳中,让他愈加烦闷。 吟柔眸光担忧的看着宋择安,“哥,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想到他昨日服了药昏睡一夜,她心里就担心的不得了。 宋择安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在吟柔看出来前,笑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吟柔再三确认他精神看起来无恙,才点点头,又小声叮嘱:“那你得好好补补身子,都瘦了好多。” 宋择安揉了揉她的头顶,“知道了。” …… 三人找到陈二爷,宋择安是最了解事情的人,加之被追杀前他一直在暗中查探,手里确实掌握到了一点证据。 “江南四郡,官员盘根错节之深,且不说这点证据不足以将他们拉下马,既然他们发现了追杀了你,就必然意识到会将证据销毁。”陈宴清逐一分析着。 他的话无疑让吟柔觉得绝望,“哥哥拼命调查的证据,难道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陈二爷道:“我倒是可以上书,也许能有机会让圣上彻查,只是这样冒的风险太大。” 陈二爷欲言又止,陈宴清接话道:“二叔担心的没错,你是国子监为官,忽然上奏这件事太过引人注目,四郎的事容易走漏。” “除非能让朝廷下令暗查。”宋择安道。 “只是贪墨筑堤的款项,而且现在这笔钱已经追回,朝廷不会兴师动众。”陈宴清屈指点着桌面。 “难道一定要触及朝廷利益根本的事,才算大事。”宋择安冷笑,眼里全是对不公的失望。 陈宴清却想到什么,“你说,是有官员上书检举?” 宋择安点头。 陈宴清沉吟几许,看向他与宋吟柔,“我怀疑,他们除去宋大人是另有原因,许是他发现了什么更大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先下手为强。” 一番话让众人都神色都严峻非常。 宋择安仔细回想,摇头道:“父亲没有提过。” “他自己都是那样的下场,如何还敢将事情告诉你。” 陈宴清冷静说着,转看向陈二爷,“二叔,你不必亲自上书,你在国子监授业,朝中门生也不在少数,有他们就够了,不怕人微言轻,递的折子多了,自然会引起重视。” “至于上奏的内容。”陈宴清目光扫过吟柔,“江南四郡水运通达,朝廷对番邦船只来往有严令,越是管控严格,可图之利越是不可估量。” 这里面的好处有多少大,有多少人愿意为其冒风险,他比谁都清楚。 * 之后的几日,他们皆在为此事筹谋,时常关上门一谈就是半日。 吟柔看日头已经过半,过去叩门提醒两人用饭。 陈宴清拉开门,吟柔匆匆看了他一眼,就朝里头张望,“哥哥呢?” 这几日除了睡觉,她几乎寸步不离黏着宋择安,跟条尾巴似的。 陈宴清抵着齿根,过去半年,她从未像这样紧跟过他,恨不得一步不离。 这些都罢,此刻小姑娘就靠在身边,他已经能闻到她的气息,偏偏还碰不得吻不得。 这几日陈宴清感觉自己已经快忍到极限。 宋择安垂眸坐在屋里,听到吟柔的声音,眸光有些恍惚抬起,须臾笑着站起身,“就来。” 三人对坐着用饭,吟柔总感觉陈宴清的目光无时无刻都落在她身上,夹菜的手都有点不稳当,一颗四喜丸子夹了几次都没有夹起来。 陈宴清动作自然的夹起丸子,放到她碗里,“吃吧。” 吟柔快速朝宋择安的方向看了眼,见他没有看见,才放下心埋头吃饭。 陈宴清看着她的小动作,心上的不虞愈深。 吟柔快速吃完饭,扭头见宋择安没动几口,皱眉问:“哥哥怎么不吃?” 宋择安隔了一会儿才似听见,笑道:“这就吃。” 吟柔眉头拧紧看他,“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宴清也觉出不对,唤来书砚打算让他去请郎中。 “不必麻烦。”宋择安道:“就是旧疾未愈,服了药就没事了。” 他从袖中拿了一个瓷瓶,倒出一些在手心,仰头吞下,果然不一会儿精神就恢复不少。 吟柔放松下来,旋即又埋怨道:“既然不舒服就该早些吃药。” “别是怕苦不肯吃。”吟柔哼哼唧唧的取笑他。 “你以为我是你。”宋择安瞥了她一眼,“没有糖吃不进药。” “你瞎说!”吟柔脸涨得通红,余光去看陈宴清。 陈宴清睇过她潋滟的脸庞,思绪被拉回那个回她在自己怀里哭闹要糖吃的夜晚,最后是他吃掉她嘴里的苦涩。 陈宴清抵舌在薄抿的双唇间快舐而过,喉间一阵干燥。 吟柔闹归闹,到底心疼宋择安的身体,特意借陈家的厨房,亲手做了他过去爱吃的点心给他拿去。 跨进宋择安的住处,余光看到有人执 着文书坐在窗边,自然而然道:“我给你做了点心,快来尝尝,是不是与过去一样。” “保证你吃了停不下来。”她俏声说着,扭过头,那人也放下手里的书,露出那张棱角分明,隽美清冷的面庞。 吟柔笑盈盈的尾音戛断在喉咙口。 “怎么,瞧见我就不笑了。”陈宴清随意将书搁到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吟柔现在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也不知如何面对如何相处,加之还不敢让哥哥发现,干脆就一直避着。 她抿了抿唇,“三公子。” 陈宴清抬掌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吟柔看他神色如常,心里想着现在他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于是故作轻松的稍微走前了几步,只是没有敢去坐。 陈宴清抬眸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她眼里的避讳,他想与她好好谈谈,她却避之不及。 她该不会以为四弟回来,她可以为借此离开他。 只是一个怀疑的念头,就让陈宴清无法接受,起身极快的将人拉入怀里,“真是有了靠山,一点都不听话。” 精实的臂膀紧箍在吟柔腰间,掌心贴合在最纤细处,箍紧的烫热感让吟柔难以呼吸,想去推他的手,双手却反而被他握着缚到了身后。 吟柔眼睫失措扇动,“你不能欺负我,你答应过我,答应我哥哥的。” 嗓音还是细细轻颤,唯一难得的是,说出来的话硬气了许多。 尤其是一口一个我哥哥,气得陈宴清牙根发痒,轻咬她的嘴角,扼杀掉她不能有的念头,“我答应你什么都不说,可没说你就不是我的了。” 唇齿相依的瞬间,他的怒火便开始溃塌,阔别良久的娇柔唇瓣让他着迷,轻含着低语,“我倒也是答应了你哥哥,将你当妹妹对待。” “你哥哥”三个字被陈宴清咬的尤其重,伴着他沉哑的呼吸,落在吟柔耳中臊烫极了。 “可好像是你先唤我的三公子,这你要我怎么对你。” 吟柔双唇被他碾磨着,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陈宴清抵开她的齿关,“不然,你也唤我声其他。” 窜在肺腑间的妒意,连陈宴清自己都觉得可笑,话却先一步吐出,“你唤他哥哥,那该唤我什么?” 第48章 第048章没有一点良心 吟柔耳朵尖像是碰到了一团火,烫的她只想缩逃,涨红着脸羞赧的情态取悦了陈宴清,偏过头专注看她,就如同在欣赏她此刻的模样。 吟柔只觉头昏目眩,想要瞪他,可一对上他那双像是要把她吸进去的深眸,她就没出息的想要躲,只敢心里羞恼气骂,他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 “你若也唤我一声,我自然放开你。”陈宴清好整以暇的等着她选择。 吟柔咬紧唇瓣,说什么也不开口,她才不要唤他哥哥,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哥哥,而且,而且……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让她整个人羞臊难当,眼帘颤个不停。 眼眸泛着晃过的水波,眼尾更是脆弱的泛着红晕,可怜又难掩娇妩的模样勾在陈宴清心上,把他所有的浑念都勾了出来。 有多久没有碰她了,上船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吧,念头一旦起,便以不可收拾的速度迅疾蔓延,叫醒躯壳下那头饥肠辘辘的兽。 陈宴清幽邃的眼底祟动着发狠的迫切,两个月,六十天了,这荒废的六十来天,要怎么补,才能补的回来。 视线辗转过怀里纤稚的娇躯,似乎在思考她是不是能受的住,一闪而过的危险让吟柔意识到不对。 陈宴清的吻却已经压下。 “是你自己不肯叫的。”低叹的嗓音消失在交贴的双唇间。 他吻得狂乱失控,吟柔感觉自己的舌头被勾缠的发麻,像是整个人都要被他吞下去。 她即害怕,身子却敏感的被吻热,整个人昏沉缭乱,终于等到他松开自己,以为可以喘一口气,粗狂的吻却又落在她眼畔。 湿烫的唇舐吻过她迭颤的眼尾,沿着耳廓描摹,将她的耳珠含进口中。 吟柔甚至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伴着粗噶的呼吸,就像野兽在进食,眼眶里逼出的盈盈泪意,不知是因为刺激还是害怕。 他难不成真是要吃了她。 “四公子回来了。”书砚拔高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吟柔迷蒙着湿眸,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宋择安来了,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哥、哥哥回来了。” 陈宴清的吻已经落在她的颈畔,此刻要他打住,简直就是折磨。 “你快松开我,哥哥要看见了!”吟柔急的声音都在打抖。 陈宴清更是头一遭想要不顾及都不行,偾张的欲气堵在胸膛,难以疏解。 黑着脸调息了几息,在吟柔耳畔道:“松开你可以,你给四弟做的糕点,我也要一份。” 吟柔哪里还敢说不,连连点头。 陈宴清接着道:“今晚,送到我屋里来。” “你!”吟柔转过眼瞪他,他要她送去屋里,什么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陈宴清迎着她凶巴巴的眸子,吐字道:“你哥哥要过来了。” 吟柔望向窗外,见哥哥果然已经快走到中庭,满心只想着不能让他知道,旁的怎么都行。 “我答应你,我答应。”她迭声说着,央道:“快放开我。” 陈宴清手掌贴在吟柔腰侧忽轻忽重的揉按,直到宋择安的身影进到视线范围,才终于撤手,松了对她的束缚,兀自握紧掌心,厮磨残留的柔腻温度。 吟柔逃也似的腿开了数米距离,手忙搅乱的擦着自己的唇、耳朵、脸庞,唯恐留下痕迹,还不忘理了理鬓发发衣裳。 仓促做完一切,宋择安也跨进了屋子。 “哥哥。”吟柔人站的笔直,仓促唤了声。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让陈宴清觉得有趣,喉间轻淌过一声笑。 吟柔现在心里正是紧张的时候,听到他还笑,立时朝他瞪去,却见他已经坐回了先前的位置,从容如常的拿着折子在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心口顿时又闷又气。 宋择安看过两人,自然察觉了吟柔的不对劲,只不过他把这当成了是吟柔现在面对陈宴清还有不自在。 他径直走到吟柔身旁,笑唤了声,“小柔。” 继而看向陈宴清,“兄长也在。” 陈宴清随意颔首,抬指轻揩过嘴角,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让吟柔差点炸开,抿动着唇有种恨不得将人要上一口泄愤的恼意。 陈宴清看着她的小动作,突然想知道,那口贝齿磨在身上会是什么滋味,大抵不会太痛,但是一定细密入骨。 宋择安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太好,折眉问陈宴清,“不知兄长过来是有什么要说。” 陈宴清淡声解释:“近几日一直有人上凑,据二叔说圣上已经在早朝时动了怒,只是想要圣上下定决心彻查,约莫还需要添把柴,所以来与你商议。” 宋择安正了容色,陈宴清又道:“不急,小柔给你送了糕点,别浪费她的一片心意。” 以往陈宴清唤她,总是清清冷冷,连名带姓,即便动情时也是一样,现在小柔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莫名带了股烧耳的缠绵意味,吟柔细眉紧蹙,不习惯极了。 宋择安却觉得陈宴清肯如此称呼吟柔,便是真的愿意接纳她,眉眼间舒展许多,客气问陈宴清,“兄长可也要尝一尝。” 陈宴清弯唇一笑,“不用了。” 余光则意味深长的落在吟柔身上,不言而喻的意味舐过她全身。 仿佛火星溅开的灼热让吟柔想忽视都不行,催着宋择安吃完糕点,连忙就跑开了。 * 一直到了夜里,吟柔都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纠结了良久,把自己往被褥里一埋。 曲起指尖轻咬在齿间,自己给自己做心里宽慰,即便不去陈宴清应当也不会如何,有哥哥在他一定不会像过去那样肆意妄为。 正想着,门被人轻轻叩响,吟柔坐起身眼睛戒备的盯着门扉。 “姑娘。” 是书砚。 吟柔抿了抿唇,“何事?” “公子说,若姑娘再不送去,他就自己来取了。” 吟柔在心里把陈宴清骂了千百遍,也知道他绝不是开玩笑,挪着步子走出屋子。 书砚如今的心情用想死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谁能想到宋家会是陈家的 大恩人,现在四公子还不知道姑娘在陈家受过的委屈,要是一日败露,他都不敢去想那是什么局面。 而公子显然没有要和姑娘就此罢休的打算,书砚一想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堆满笑脸,硬着头皮说:“姑娘这边请。” “我糕点还没做。”吟柔抱着最后的希望说。 “公子说了,多晚都没关系。” 吟柔从厨房做好糕点出来,已经是深夜,陈宴清的屋子亮着灯火,无疑是在等她。 她是真的害怕哥哥有一天知道,他却好像从来不管她的所想,任何时候只要他想要,她就要顺从。 委屈漫在心口,压抑许久的恼怒也涌了上来,她突然也气急,推门就闯进了屋子。 她用了不小的力气,门被推的吱呀响,陈宴清蹙眉抬眸看她。 吟柔几步走上前,重重将糕点放到他面前的桌案上。 陈宴清容色微肃,“宋吟柔,你怎么了?” 吟柔也说不出自己怎么了,她心里像堵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想哭,压得她有无尽委屈。 “你要的糕点。”吟柔用力呼吸着,抬起自嘲泛泪的眸子看向陈宴清,“你还想要什么。” 陈宴清脸色顿沉,“你以为我要什么?” “不就是。”吟柔脱口的话噤断在他山雨欲来的目光下。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绕过书桌朝吟柔迈步过去。 极慢的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吟柔心上,把她鼓起的勇气踩了个稀碎。 吟柔以为他又会强硬将她束缚,他却站定在几步外,眼神仿佛被什么刺痛着,“你就那么讨厌我?” 轻低的一声问询让吟柔错愕怔愣住。 “我是待你不好过,可我也有待你好的时候不是么?”陈宴清偏过头纠看她的目光让吟柔心口一颤。 他就那么不可原谅,还是因为她心就不在他这里,他可没忘记她有多想跟那裴玄霖离开,她对姓裴的可以宽容体谅,走了都不忘关心,对他就不行。 “没一点良心的东西。”陈宴清笑着吐字。 吟柔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她,心脏难受酸楚的揪紧,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如何没良心了。 陈宴清燎烧的怒火在看到她涨红的双眸时忽然就偃旗息鼓。 什么时候开始,连看她红了眼都舍不得。 走上前将人抱进怀里,吟柔挣扎着被他按住。 “没用的,从你把我拉下水的那刻,就不可能再有机会离开我,除非你回到当初,别来找我。”陈宴清说的狠绝,手臂却用力抱紧着她,像是怕她消失,“一样没机会的,不是么。” 吟柔心脏抽紧发涩,脑中突然会回忆起他那时候的模样,恪守礼数,会对她的冒犯冷言呵制,却还是会在暗中替她解围。 她偏头看向陈宴清,他的失控失态,一再抛除底线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而她只是因为认错了人,就将原本不会与她有交集的人从高悬的枝头拉下泥泞,现在却怨恨他的做派。 吟柔一颗心被矛盾撕扯,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宴清埋头在她颈边调息许久,抱着她重新坐回到椅中,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微笑道:“让我尝尝你做的糕点。” 吟柔迟疑看向他,陈宴清轻抬下颌作势催促。 吟柔揣着纷乱的心绪,捻去一块糕点递给他唇边,陈宴清低头咬了一口,细细品过,赞许道:“很好吃。” 他的粉饰太平让吟柔心乱极了,他是在退让吗?她胡乱垂下眸,小声道:“那你多吃一些。” “嗯,你亲手为我做的,我自然都要吃完。” 吟柔是个心软的人,他这样一反常态的态度,让她无从应对,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伤了他的心。 她心不在焉的喂着糕点,陈宴清则吃下每一块都会认真品评,越是如此,吟柔越是心乱如麻。 等吃完一碟子糕点,不知不觉夜色过半,陈宴清搂着吟柔让她靠到自己身上,“睡一会儿吧。” 吟柔沉闷僵硬的靠进他怀里,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逃避般用力把眼睛闭紧。 吟柔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渐渐思绪竟然不受控制的飘散,没了被胁迫时的害怕,他的气息其实让她安心,脑袋也自然而然的蹭埋进他胸口。 陈宴清目光沉沉,凝着她的面靥,若有所思。 其实小姑娘对他是有依赖的,意识到这点,他心中竟是狂喜。 甚至于,曾经她对他的依赖是那样强烈且执拗。 陈宴清搂在她腰侧的手掌施力箍紧,感觉到吟柔在他怀里不安轻动,又很快松开力道。 闭眸调息,按下蓬勃的祟念,有过那样的依恋,他根本无法满足于只是禁锢她在身边。 就像经商之人不会只要蝇头小利,相较于她不情不愿的屈服,他要她主动攀缠紧他。 就像需要被滋养而生的菟丝花,他的一切都可以让她汲取,甚至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他会阴鄙的想,若小姑娘没有找到哥哥,是不是就只有他了。 她可以拼命的像他索取,他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由他浇灌的绚烂,光是想象,就让他遏制不住的激荡。 陈宴清抿唇,事实已经是这样,甚至这事实容不得他动半分他念。 那就得要小姑娘恋他比任何人都多。 清晨的薄稀从窗棂撒进,落在吟柔眼皮上,她眼睫轻扇了几下睁开眼眸,目光还有些惺忪,动了动身体,意识到自己还睡在陈宴清怀里。 抬眸一看,他闭着眼后靠在椅背上睡着,莫非他就这么抱着自己一夜? 清晨和煦安宁,她的心弦也无端被拨乱,吟柔唯恐他醒来自己又不知如何面对,轻手轻脚的站起,拉开门溜走。 听得关门声,陈宴清轻睁开眼眸,漆眸里一片清明,久久看着吟柔消失的方向。 * 吟柔心神不宁了几日,那日之后陈宴清竟像变了性子,不再用满含了占有欲的眸光看她,也不会刻意与她接近。 看只要她去看他,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凝住她的眸。 越是如此,她却越是感觉心被什么攥紧着,不习惯极了。 就连和宋择安待在一起时也总是出神,额头被轻弹了一下,吟柔唔声抬起眼眸,“哥!” 宋择安端看着她,“叫你半天,怎么在出神?” 吟柔支支吾吾,所幸这时候书砚跑了进来,道:“四公子,三公子回来了,又是有事与你商谈。” 宋择安颔首,“我这就过去。” “我也去。”吟柔急声道,宋择安还没想问,她自己就先解释:“想来是有了什么进展。” 两人一同去见了陈宴清,宋择安唤了声兄长,随即坐到一边,吟柔也跟着他坐下,陈宴清看过两人,启唇说着他今出府的事。 吟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哥哥现在的身份不能离开陈家,而她也帮不了什么忙,这段时间都是陈宴清在奔走。 忽然就想起那夜他浅浅笑着,问自己他不是也待她好过,心口顿然收紧。 吟柔连忙把思绪收回,一抬头,就见两人竟都在看着她。 她不自在的问:“怎么了?” 宋择安没有回答,而是蹙着眉对陈宴清道:“不会的,裴家不可能与漕运的事有牵扯。” 吟柔一听表情也变了,怎么好好的扯到裴家了。 陈宴清语气淡漠,“我只是了解到裴玄霖在漕运官员那里得了批文,这件事正好可以用作添柴加火。” 吟柔听出了大概,急声道:“不会的,不可以。” 陈宴清转看过来的目光让吟柔心下一颤。 那时玄霖哥哥出现,也是她与陈宴清关系崩裂的开始,他那时的震怒与生气,她现在还记得。 宋择安并不知情,接话道:“裴玄霖与小柔有婚约,裴家跟宋家更是世交,你要我用裴家开刀,决计不可以。” “原来如此。”陈宴清声音愈发淡漠,他看着吟柔点头说:“好,我听你们的。” “我再想别 的办法。“他收回目光,缓慢转动指上的白玉扳指。 好似淡漠态度下全是寂寥,吟柔心里狠狠涩紧,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画面让她感觉受不了。 * 之后的半个月,朝中的情势似乎紧张了起来,吟柔在陈家足不出户,也能从陈二爷每天散值回来时的神情里看出端倪。 晚膳时,陈宴清对陈二爷与宋择安说:“若朝庭真的下了决断要铲除掉江宁漕运一代的贪官污吏,一定不会大张旗鼓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宋择安接过话,“暗查。” “嗯。”陈宴清颔首,看向陈二爷,“二叔一定要留心,今日无端离京的官员,尤其身居要职的。” 陈二爷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会留心盯着。” 这日过后,过了不久果真有官员离京,陈二爷得到消息就来了府上告诉众人。 吟柔最为激动,那就说明朝中决定彻查了。 陈宴清敛眸问,“是哪位大人。” “京兆府的谢大人。” 陈宴清低眉思索他口中的谢大人,“镇北侯府的谢世子?” “正是。”陈二爷点头。 吟柔想起说:“我原本就听闻谢大人为官清正,定会秉公办理。” 陈宴清对于小姑娘的激动不置可否,只问陈二爷,“二叔尽量将这位谢大人的性情喜好详尽说与我听。” 陈二爷沉思道:“我与侯府接触不深,对这位谢世子了解亦不多,不过侯府近来倒是出了不少事。” “我都要知道。” 陈二爷知无不言,将知道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吟柔原只听闻这位谢大人公正严明,现在更觉得他其实是不近人情的冷情。 同时更对谢家大公子与那位顾姑娘的阴差阳错感到震惊唏嘘。 “谢大人何时离京的?” 听到陈宴清问话,她收起思绪。 陈二爷道:“天未亮。” 陈宴清点点头,叫来书砚,“准备马车,我立即动身。” “这么匆忙。”吟柔吃惊出声,根本还没有准备好,他这么快就要离开。 第49章 第049章清醒的让他占有 宋择安想要同去,被陈宴清拒绝了,只让他和吟柔在此等消息。 “此行事关重要。”宋择安还想说什么。 陈宴清打断他,“所以你们两个在这里,不能出意外。” 吟柔在旁一直没有吭声,听到这句话眼眶骤然烫的厉害,宋择安亦是被触动。 这是宋家的事,陈宴清却亲力亲为,他攥握住双手,恨自己的无力,也感激陈宴清的所为,抬眸郑重道:“多谢你。” 陈宴清沉默了须臾,轻拍他肩头笑道:“我是你兄长,宋家于你有养育之恩,更是我的恩人。” 他放下手将目光转向吟柔,吟柔也看着他,呼吸不由变慢,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却只是对着她笑了笑。 “青锋和书砚就留在这里。”陈宴清转过身陈二爷道:“我要向二叔借些人手。” 陈二爷凝着眸色点头,“好。” 陈宴清没有太多东西要收拾,从决定动身到离开,不过花了三两盏茶的时间。 吟柔站在陈府门口,一双乌眸紧紧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见它快要消失在视线外,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尖,可还是看不见了。 她怅然收回目光,心里竟就跟空了一块似的。 宋择安虚揽过她的肩拍了拍,“我们进去吧。” 吟柔踌躇着亦步亦趋跟他往府里走,“哥哥,你说这次能顺利吗?” 宋择安答不上来,江南四郡比不上西玉关山高路远,又临靠边关,朝廷难以掌管,但那里官员之间勾结之势猖獗。 吟柔仰头看着他,眼里带着期许。 宋择安宽慰而笑,“一定会顺利的。” “嗯!”吟柔重重点头。 一定要顺利。 * 陈宴清离开三日后,便彻底与他们断了联系,没办法知道他那里的进展,吟柔说不出的担忧。 隔得时间越长,就越是忐忑。 陈宴清在西玉关可以无所不能,可是江南地方他根本不熟悉,有没有接应的?又能不能与那位谢大人联合上? 她每天脑子里转的就是这些事情,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书砚从院外进来,“姑娘,四公子等姑娘用膳呢。” 吟柔点点头站起身,“我这就去。” 她跟着书砚往外走,以往他都是跟在陈宴清身后同进同出,这次不仅书砚,连青锋都没有带,岂不是身边连个帮忙办事的人都没有。 书砚别的不敢说,但察言观色绝对能是一把好手,看到吟柔心事重重,试探问:“姑娘可是有心事,你可是在担心公子。” 吟柔当即要反驳,然而对上书砚的目光,没忍住问:“三公子这次去江南会不会有危险。” 书砚眨了下眼,“有,当然危险了!” 吟柔再也没法装作不在意,小脸上写满担心,书砚添油加醋道:“要不然公子怎么会留在我和青锋在这里,就是怕有什么意外,我们两个在这里好直接护送你和四公子回西玉关。” “你是说…他,有可能回不来?”吟柔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难怪这一次,他离开时没有让她等他回来,吟柔眼眶又涩又酸,眼帘没有章法的胡乱扇动。 书砚犹豫了一下,继续用力点头,“那些官员如果发现公子的目的,一定会不择手段,杀人灭口。” 吟柔脸色唰的变苍白,脑子晕眩着,只觉站立不稳。 书砚见状忙安慰说:“这是最坏的结果,你可得相信公子的本事。” “我相信的。”吟柔胡乱点头,嗓音却克制不住的发颤,“可是,可是你也说了,他们会不择手段。” 身手最好的青锋还不在他身边,这不是更加大了危险。 吟柔忽然提裙朝前快跑去。 书砚念叨声“糟了”,一拍大腿赶紧追上去。 吟柔气喘吁吁跑进厅堂,宋择安正等她来用饭,看到她慌不择路的样子拧眉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哥哥……”吟柔气喘的厉害,吞了吞口水才接着道:“我要去江南。” “胡闹。”宋择安厉声呵斥,“那里有多危险,你怎么能去。” “不是的。”吟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释,“父亲的冤屈本就该由我来替他洗清,不该只让三公子冒险。” 宋择安何尝不知道这件事不是陈宴清的责任。 “那也该是我去。”他道。 “哥哥的身份不能冒险。”吟柔摇头,“我的奴契在三公子那里,我在他身边才会更安全,而且,江宁我更熟悉,我可以帮他,我还可以把青锋和书砚带去,他们身手好。” 吟柔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唯一还有一点,没有说,就是她想去。 她迫切看着宋择安,“哥哥,你就让我去吧。” “小柔。”宋择安轻唤她,声音堵痛的喉咙,若是没有这场无妄之灾,他的妹妹永远都会无忧无虑,而非像现在这样,被逼着成长,去面对危险。 “求你了,哥哥。” “我去把大哥哥带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 江南四郡繁华络绎,马车才驶进襄沐郡,吟柔就听到满长街飘荡着喧闹的声音,叫卖吆喝的茶肆说书的,都让她感觉到熟悉。 书砚和青锋驾着马车,选了一间不过分偏僻,客人也不会过多的客栈。 书砚跳下马车,“姑娘,我们先到客栈住下吧。” 吟柔戴好帷帽走下马车,离开京城前陈二爷给她准备了新身份,加之有书砚和青锋在,一路都很顺利。 进到客房,吟柔让两人先去打探消息,争取能尽快联系到陈宴清,与他汇合。 两人都不敢太多明目张胆,只能暗暗打听,青锋身手好,留下来保护吟柔,书砚激灵自然担起了打听消息的活。 他一出去就是半日,回来已经是快半晚,吟柔和青锋正坐在大堂的角落处用膳,书砚几步走上前。 吟柔放下筷箸问:“如何?” 书砚点着头说:“打听到了。” “那么快。”吟柔喜出望外,她还以为要花些时日打听。 书砚表情却有些古怪,含糊嗯了声说:“公子声势造的大,我随便进到一处酒家,就听人说起城里近来来 了个出手阔绰的生意人,姓陈,指定就是咱们公子。” 吟柔随着点头,想到书砚说他行径张扬,愈加担心他会被人识破,急切问:“他现在在哪里?” 书砚支支吾吾,“这个么……” “真的假的,那个陈公子当真这么狂妄?连郡守大人的儿子都敢冲撞。”一道横插近来的声音打断了书砚的话。 三人皆看过去,是几个正着喝酒谈笑的男人。 “这还能有假,是我在红院的相好亲口说给我听的,郡守大人的儿子找了琵琶女在船上弹琴,他竟然直接让人去将人那琵琶女请到自己船上。” “这般猖狂,迟早摔下马。” “可不就是,成日里搂着他那美姬招摇过市,生怕人不知道有几个筹钱。” 隔壁桌有人插话,“该说不说,那陈公子的小妾还真是生的好看。” “你见过?”有人兴味问。 那人啧了一声,“我来前撞见了,两人正要去游湖,那姬妾的帷帽被吹起,啧啧啧。” 紧接着哄笑声一片。 “那刻真是怪不得陈公子走到哪带她到哪儿,搂着手都不舍得撒一下。” 书砚恨不得上前去把那帮人的嘴堵了,嚼什么舌根。 “他们在游湖?”吟柔平静的问。 书砚眼皮子抽挑了两下,打着哈哈道:“公子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行事所逼。” 那就是事实了,吟柔攥起手心,指甲掐在掌心里又疼又麻。 她深吸一口气,“带我过去。” “姑娘。”书砚欲言又止,只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他好好的刺激吓唬姑娘干嘛,这下可好,他以为把人带来能讨得公子欢心。 眼下公子怕不是要抽了他的筋拔了他的皮。 吟柔朝他笑了笑,“我来是为了父亲的事,他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说着这样的话,吟柔心里却堵得不能喘气,那些人的话也许有夸张,可听在耳朵里难受的她抓心挠肺。 她坐在渡口处的石亭里,这里不似西玉关,江渡上只有零星两艘雕镂繁美的画舫。 江南水乡河流四通八达,文人墨客千金公子都爱游湖,水面上乌篷小船应接不暇,渡口边还有许多挎着竹篮卖花环的婆婆。 书砚看着河面,看到河面上飘着一首首小船,指着一艘往岸边靠的,“就是那艘。” 吟柔很轻的点了下头,准备等陈宴清下船与他汇合,然而小船就停靠在岸边,里面的人似乎怎么也不舍得下来。 夜风含裹凉意,她却等的越来越焦灼,心里像有什么要冲出来,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形势所逼,而她只是为了父亲的事而来。 可脑子里却反复想起那些人的话,搂紧不舍得放,若是做戏,有必要道那样的程度吗? 吟柔忽然想去看一看,如果是做戏,现在他们在床舱内,没有别人,想来不会有什么。 她思忖着,身子已经站起。 “姑娘!”书砚在后面小声唤。 吟柔已经小跑上了船头,深吸一口气,挑开面前的毡帘,小船狭窄,烛光更是昏黄,却足够照见纠缠的两人。 吟柔低着目光,看到男人慵懒半倚的身形,他怀里的女子被裹藏的很好,宽袖遮住了她大片的身子,只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两人贴偎的紧密难分。 吟柔眼眶里霎时滚满泪水。 “是谁让你进来的。”冰冷的喝声砸在耳边。 这个声音……不是陈宴清。 吟柔怔然抬眸,才看到男人的脸,隽美染欲,却极为陌生,尤其他周身那股张扬的落拓、散漫,与陈宴清不显山水的温雅相去甚远。 男人冷睇着吟柔,微狭的凤眸内裹着凌厉。 吟柔彻底呆住了,不是船上是说陈宴清,可怎么会是根本不认识的人。 埋在男人怀里的少女似乎受到了惊吓,“谢策。” 轻细的一声喃,接着从男人怀里探出一点目光,露出一双迷蒙潮红的水眸望向吟柔,盈盈的水意下是别样的纯澈,是不谙世事的懵懂。 “囡儿不怕。”男子低头极温柔的哄慰,抬眸再看向她时目光依旧冷冽。 好像只有怀中的女子能激起他的怜爱。 方才女子唤他谢策……谢策,好熟悉。 “还不滚。”谢策耐心全无,嗓音却放的平和,仿佛是为了不惊吓到怀里的女子。 眸里如淬了寒冰的压迫感让吟柔心神一颤,慌忙要离开,腰间搂来一只手臂,“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随着一声绷紧的声音,吟柔全身的惶恐都被安抚,双手快速揪住身旁男人的衣袍。 “兄台见谅,小东西认错人,跑错了船。”陈宴清看向谢策,言语间带着歉意。 谢策睇看过缩藏在陈宴清怀里的吟柔,不咸不淡道:“原来是你的人。” “正是。” 陈宴清笑了下,两人交换过眼神,便搂着吟柔走出了船舱。 吟柔头也不敢抬,埋在他怀里,隐约听到船舱里的少女稚气问:“方才的姑娘是谁呀。” 谢策想说是无关紧要的人,垂眸看到雪嫣盈盈烁烁满是好奇的双眸,笑道:“许是陈家的宝贝。” 雪嫣仔细想了想,问:“像我一样吗?” 谢策轻挑眉稍。 她接着认真道:“像我一样,是你的宝贝。” 谢策心就化了半边,“越发不知羞了。” “难道不是吗?”雪嫣蹙起眉,有点不高兴。 “是。”谢策喟叹着吻住她,“自然是。” …… 吟柔一路被陈宴清牵着坐上马车,全程都是又后悔又后怕,谢策这个名字她现在想起了,就是那位谢大人! 想到自己冒失的行径,她就恨不得埋到地里去,眼睛盯着自己的足尖,头不敢抬起半分。 “刚才的人就是谢大人吧,差点造成误会。”吟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越来越乱,“你能与谢大人联手,那,那真的是太好了。” “宋吟柔。” 听到陈宴清沉沉唤自己的名字,吟柔眼帘快跳了跳,声音不稳的回,“嗯…嗯。” 陈宴清目光紧攫着她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我。”吟柔支支吾吾,含糊说不上来。 “抬起头,看着我说。” 吟柔这都说不出,看着他只会更说不出,可是又根本抵不过他命令的口吻。 眼眸轻闪着一点点抬起,一瞬间就被他漆黑的眸子纠住,锐利的目光直接就剖进她的心防,把她的所有心思都看遍。 “你没有带书砚和青锋,我怕,怕你应付不过。” “你担心我。” 吟柔还想强撑,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眼眸颤闪的没了一点镇定。 陈宴清从知道她乱来时的惊怒,再到现在,胸膛里激荡灼烈,“你冲到船上,是以为我和旁的女子在一起。” 吟柔最不敢面对的羞耻面就被他这么挑破,整个人如同赤裸呈在他面前,寻不到遮掩的窘迫让她无所是从到了极点。 陈宴清搓捻着扳指的手用力到关节都绷白了,他原只想着他的所为可以让小姑娘有所动容,却没想到,她会让他这么惊喜。 他又怎么会在这时候心软退步。 他的目光如同活物,纠钻过吟柔浑身的每一处,将她缠紧,询问:“方才你以为那人是我,心里想的什么。” 吟柔鼻子闷酸,没有办法在藏起心思,干脆豁出去般,恼声道:“我要告诉哥哥,你欺负我!” 说罢咬住唇,把头埋底下,分不清是因为羞还是愤,像是自己在与自己置气。 陈宴清看了她良久,忽然就笑了。 探手扣住她的腕子,将人一把拽起,拉到 自己膝上。 吟柔没有防备,惊吓叫出声,才溢出唇的声音,就被陈宴清欺来的吻封住。 已经感觉到他要抵开她的唇,欺来的力道却被压抑在他失了平稳的呼吸下。 “我不想你又觉得我是在勉强。”陈宴清低声吐着字,每一次开口,嘴唇都擦着吟柔的唇瓣而过。 牵出的麻意让吟柔悸颤不已。 陈宴清一眼不错的攫紧着她的双眼,“宋吟柔,我可以再吻下去吗?” 陈宴清早就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他无非是要她心甘情愿,清醒的,让他占有她。 吟柔轻呵着纷乱的呼吸,唇瓣磨出的颤意不仅让她身子发麻,神识也已经无法被自己掌握。 一向强势的人来低就等她的点头,这样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心脏擂跳得越来越快,崩塌里的心防里渗出丝丝缕缕让她陌生又有好像早就存在的心思,在胸膛里迭起。 她所有的感官都是陈宴清的气息充斥着,窒息感催促着她轻轻张开一点唇。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刺激陈宴清为数不多的理智,压抑蛰伏已久的欲望开始苏醒,偾张在眉眼间。 多久了,她从没有回应过。 陈宴清呼吸骤然发沉,怎么舍得拒绝她的邀请,舌头长驱直入探进她娇嫩的口中,贪婪吮吻她的每一寸甘液。 吟柔感觉自己快被他吃干,就像离了水的鱼,马上就要窒息死掉了。 不仅如此,身子如同被点了火,烧的她烫极,白皙的肌肤被烧的潮红靡艳。 嗓子里发出的呜咽细细颤颤,像是在求饶,陈宴清想心疼她,可显然他已经按不住那头意图篡夺他理智,掌控他的身躯,实施掠夺的野兽。 直到从她口中再也吻不出什么,陈宴清才意犹未尽的退开,眉眼间噙着让人心弦发颤的迷醉。 吟柔好不容易能呼吸,人却早已没了力气,颤巍巍的小口咽着空气,感觉到陈宴清手掌来到她腰间,她慌回过神。 “会让人发现。”她急忙去推。 好在陈宴清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握着系带的一头,似乎在思考。 小姑娘怕人发现,他更不愿意。 马车外仍能听到喧闹不止的声音,同样的,里头的声音也会让人听去,真做起来不可能压得住。 小姑娘娇甜的声音,他半分都不愿让旁人去听,遐想都不可以。 陈宴清将贴在吟柔嘴角的唇压吻紧,透着异乎寻常的独占欲。 胸膛里的邪火又还在灼烧,不肯就这样停下,他屈指来回抚摸吟柔的唇瓣,指腹轻点她的唇,“我答应你。” 吟柔松了松紧悬的心弦,连连点头,却听他又说:“再予我一些,不能停,一直到回去前。” 浑浊的嗓音裹着昏聩荒唐的话语,这些字眼淌过吟柔耳畔,羞得她血液都快停止。 他的指还揉在她唇上,磨得她的唇瓣越来越红,吟柔轻促的吐着呼吸,极艰难的张了张口,嗓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没有…” “否则我未必忍不住。”陈宴清眼眸浅眯,眼里耸动的危险不是在开玩笑。 吟柔想他一定忍耐的幸苦,可她感觉自己快被抽干了水份,就是那条要干死的鱼。 吟柔泪眸闪烁,哭咽咽的轻央:“真的没有。” “有的。”陈宴清突然说。 吟柔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往下落,她随着怔怔垂眸。 “有很多。”过分沙哑的声音让吟柔立时领会。 脑中如同炸开,空白了一片,缩逃着摒腿,膝头被他探来的大掌按住。 第50章 第50章藏起的心思 一切的喧嚣都被隔离在了神识之外。 吟柔仰躺在逼仄的马车内,脸上黏满了泪和汗,散乱的鬓发被涔涔的细汗打湿,丝丝缕缕的沾在脸畔。 乌发雪肤,本是极为纯洁的两种颜色,却被晃在眼下的潮红搅浑的靡沉不堪。 吟柔眯睁的双眸难以聚焦,眼里泪盈盈的水光愈显楚楚,眼眸周围的则泛着鲜艳欲滴的红晕。 如同侵噬的酥骨之意走遍了她的每一寸骨缝,经脉,像堆叠的浪涌要将她淹没,裹到身上却烫极,想要把她烧干,烧至枯竭。 吟柔根本无法承载,她想呼救,但仍牢牢记得陈宴清俯下头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捂紧嘴,不能出声。” 眼泪汩汩顺着洇红的眼尾滚出,两只小手交叠用力捂在手上,发不出声音,可也呼吸不了,她现在脑中已经乱的没有办法思考,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一定是要死了,再下去会死的,扭着细弱的腰脊想要逃,扼在两侧的大掌却迅疾收紧,五指的束缚又烫又深切,像是恨不得融进她的血肉,容不得她逃开一点。 “别动。”浑哑的命令过后,陈宴清似乎想起要哄一哄她,“还没到地方,躲什么?” 喉间喷洒出的热意溅在吟柔身上,就像一点点的火星子,迅速燎烧扩散,她本就快要溃散的神识被烧的快要成灰烬,陈宴清含糊不清的嗓音则像是在吞咽什么。 吟柔知道他什么时候都斯文,用膳时也慢斯条理的让人赏心悦目,不像现在,近乎粗野凶蛮的像是换了个人。 是换了个人吗?她迷迷糊糊的垂下眼睛去看,陈宴清也抬起一点眼眸在看她,眼尾爬着透骨惑人的红迹,那双往日沉敛的漆眸紧攫着她,幽暗摄人,就连目光都像是要吃了她! 逼进心口的悸颤让吟柔喉咙烫涩极,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让她害怕之外,更有一种让她羞耻难当的渴念窜在身子各处。 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无措松了捂在嘴上的手,短促失声求道:“别。” “说了不能发出声音。”陈宴清不满皱眉,如同惩戒她的不听话,用齿尖轻咬了咬。 “唔。”吟柔霎时颤乱不止,又担心发出声音,屈指咬在齿间,睁圆着一双水眸,抖着湿透的眼睫,期期艾艾的望着陈宴清。 羸弱却又极尽娇楚,让陈宴清怜惜的同时,又头脑发昏的想去欺的更狠一点,看她泪落得更美一些。 吟柔洇红的眸子轻眨,无声求他。 陈宴清抵了抵齿根,喉间依旧干渴,他凝看了吟柔很久,这可惜这段时间里,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依她的念头。 “不要求我。”将掌重迭颤的腰抬高,埋首的同时,残忍吐字,“求马车快些到,更实际。” * 转过天,云高风清。 书砚和青锋候在庭中,青锋一脸老僧入定的淡然,书砚则时不时转过头往书房里看。 陈宴清正伏案在桌后处理事务,书砚几番窥看过他的神色,嘀咕道:“公子应当不会那我怎么样吧。” 青锋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以为公子不责罚你是因为心软?” 书砚眼睛一转,乐呵呵笑开,“那就是说公子没动怒。” “那就 好,那就好。“书砚一脸后怕的拍着胸膛,昨日他险些没吓死过去。 不过现在一想,公子回来就与姑娘在屋里待到了这会儿,应当是没气了,指不定蜜里调油,正好着呢。 “你说我要不要去讨个赏。”书砚眼里蠢蠢欲动的兴奋着。 “去呗。” “罢了罢了。”书砚兀自摇摇头,“还是见好就收。” …… 吟柔昏昏沉沉的醒来,才发现浑身哪哪都是酸的,嗓子更是疼的如同刀割,只是轻轻发出一点声音,就疼的她眼里止不住渗泪。 打帘处传来脚步声,不等吟柔看过去,身子就被陈宴清搂在了怀里,“醒了?” 吟柔仰起脸庞瞪他,奈何没有一点威慑力,泪盈盈的只能让人心疼。 回想起自己昨夜的狂乱,陈宴清抿了抿唇,即便再来一回,他大抵还是会这样。 他对她的欲望在一次次的压抑后,早已无法收敛。 “怪我,是我没有克制。” 陈宴清诚然的态度让吟柔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她以为捱下了马车就可以,哪里知道下了马车他才是正的荒唐。 现在她还能记得,他们抵达下塌处,下了马车之后,陈宴清是如何一脚踢开门扉,在吱呀晃响的门板声中,将她摁在榻上的。 羞愤直冲上脑袋,吟柔讲不出话,干脆一口咬在他胸口。 陈宴清顿了顿呼吸,手掌抚着她的发,就这么任她啃咬发泄。 吟柔咬得有点心虚,松开牙齿,略微扬起一点眼睛去看他,就对上陈宴清宠溺含笑的眸光。 心弦快速一跳,臊红着脸极快的低下头。 陈宴清笑看着埋在自己的怀里的小姑娘,露出的一点耳尖又红又软,漆眸逐渐变沉暗。 抚着她发的动作也变慢,五指不时埋进如绸青丝里,纠缠出暧昧的旖旎。 陈宴清目光里噙着衡量,小姑娘身子太娇,不够他尽兴,但其实她可以承受,那回他没有顾及的时候。 陈宴清喉间发涩,只是他那时能狠下心,现在却不能。 遗憾按下肺腑里的热意,低头亲了亲吟柔洇红的耳尖,“休息一下,然后起来吃东西。” 吟柔耳朵痒极了,脸红的自己都不敢碰,快速点点头。 陈宴清松开她去衣裳,见他似要帮自己穿,吟柔忙抢过,轻声嗫嚅,“我自己来。” 看她眼眸闪烁纷乱,陈宴清也没有勉强,走到外间等她。 吟柔自己穿衣裳,脑子里乱乱的东想西想,他们现在是和好了吗?好似不怕他,也不生他的气了。 吟柔低头系着腰上的裙带,手指绕着带子越纠越紧,眼眸里含着点羞赧,还有许多的陌生的情愫,懵懂绕在心上。 那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兄妹?显然不对,还是暗中相好? 吟柔快速摇摇头,心里又乱又复杂,干脆先不想了。 走到外间,下人已经从来了吃食,都是补身的吃食,吟柔吃了一点,精神恢复不少。 放下碗筷,她就不知道要干嘛了,陈宴清神色坦然,她却不行,对视一眼都说不出的羞窘。 没了当初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去攀附时的大胆,想藏起心里的那点微妙的情愫不让人瞧见,又想叫谁细心窥到,将它捧着好好呵护。 她矛盾的脑子都乱了,咬唇摇摇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吟柔冷静下心绪问:“父亲的事,不知现在如何了。” 陈宴清道:“只要谢大人能把漕运的阴私勾结查出来,你父亲的事也自然得以沉冤昭雪。”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吟柔问。 “等。” 等吗?吟柔沉吟低垂下眸。 陈宴清看着她道:“这样对我们来说是最稳妥的,我也会设法取得一些官府与商贾勾结的证据,于谢大人也能有些帮助。” 吟柔点点头,“只是谢大人怎么愿意帮我们,哥哥的事。” 她声音不由的紧张。 “他不知道,只当是我被你讨了欢心,迷了心窍,所以一心要替你出头。” 陈宴清说的平静,听在吟柔耳朵里却麻麻的发痒,钻进心里,撩动着心旌。 “况且我能助他,互惠而已,没什么愿不愿意。” “幸苦你了。”吟柔认真看着他道谢。 陈宴清以为她会说什么,结果却是这三个字,那方才她满脸红红怯怯的纠结,藏着的又是什么话? 陈宴清思忖几许,颇觉有趣的瞧着她,“既觉得我幸苦,不如想想如何为我解乏。” 他说着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目光落过去,吟柔愣了好一会才会意,脸颊轰然烧烫,人也显得坐立难安起来。 眸光怯闪着难以言喻的羞意,他怎么不知道累…… 吟柔攥紧指尖,心里却知道他其实是收敛了的,他只是看着文雅,襕衫下的身躯却半点不弱,又有练武的习惯。 吟柔越想越心惊,悄悄缩紧裙下的腿。 “罢了。”陈宴清淡淡揭过话头。 吟柔不确定的看着他,陈宴清弯唇一笑,“本就是逗你的。” 陈宴清轻攫住她即将松懈下来的眸,“我答应过你,我都会忍。” 放轻柔的语气,让吟柔心里莫名生出丝丝缕缕,不是滋味的心疼感。 陈宴清缓慢转捻着扳指,不动声色的凝看着她,小姑娘藏在心里的东西无疑在抓挠他的心肺。 只是受了两回教训,他知道逼不得,也不舍得逼,得靠哄,靠骗。 才能让小姑娘心甘情愿的,敞了心扉给他,再自己打开腿央他迎他。 * 在襄沐郡的日子比吟柔想得还要风平浪静,可平静不代表安全,暗藏的杀机只会在事情落定那日曝露。 吟柔能帮到的更是有限,自责之余,每天也力所能及的替陈宴清处理归整书信、要函。 桌上堆着去岁几个月商船往来时的账目,他们只能拿到部分对外笼统的账目,陈宴清却要依靠放行的货物量从这些账里对出极难发现的隐藏漏洞。 吟柔将账目拿在手里都觉得沉甸甸,心里更是感觉到心疼。 她加紧收拾归类好,余光注意到压在厚厚账目下的一册文书,疑惑拿起看过,目光逐寸收紧。 这竟是玄霖哥哥向漕运官贿赂买下水运批文的证据,怎么会这样? 她反复看过,眼里的震惊已经盖过一切,之前陈宴清就提过,她根本不信,这分文书究竟是真的,还是诬陷。 屋外脚步声走进,吟柔听到陈宴清在与青锋说话。 “他人来了?” “就等公子将东西送去。” 吟柔仿佛有预感一般,他们口中说的东西,就是这份文书。 不等她理清思绪,陈宴清已经走进了屋内,她下意识将文书塞回去,定了定心道:“我都收拾好了。” 陈宴清颔首:“我过会儿要出去一趟,晚膳不能陪你了。” 吟柔点头,“没关系的。” 她看到陈宴清走到桌边,抽了那份文书出来,叠好收进袖中。 她眸光也随着沉紧。 …… 陈宴清离开后,吟柔一直心神不宁,她担心东西是真的,又担心是假的,她不想怀疑陈宴清,可他与玄霖哥哥有冲突是事实。 思来想去,吟柔还是没法当做不知情,她起码得知道证据的真假,和陈宴清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他会把东西给谢大人。 吟柔蹭的坐起身,快跑出门外,书砚诧异看向她,“姑娘。” 吟柔凝声道:“你可知道三公子在哪里?” 书砚点点头,“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寻公子。” 吟柔说不清楚,更怕去迟了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你带我过去。” 书砚只当她有要事,点点头道:“我去备马车。” 马车很快到了七廊桥附近,那是有七座廊桥连通的楼阁,此刻暮色正浓,楼阁四周都悬挂起了灯彩。 映照在湖面泛出粼粼光弧,吟柔无暇欣赏,朝着陈宴清所在 那处过去,僻静的雅间,外面只有青锋守着。 看到吟柔过来,青锋皱了皱眉,“姑娘。” 吟柔看向他身后的雅间,“我要见三公子。” 里头的人正好说话,“这东西给你,想来能解决不少麻烦。” 吟柔自然以为是陈宴清将那文书给了谢大人,情急之下直接推门而入,青锋只是折了下眉,让步到一边。 推门声打断了里面交谈的两人,他们一同看向吟柔。 “柔儿。”轻急的一声里,噙满了浓厚的思念。 吟柔定定看着说话的人,只觉得眼前花了花,她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裴玄霖。 怎么会是他…… 吟柔讷讷不敢置信道:“玄霖哥。” 陈宴清稍抿起唇角,打断她没说完的话,“你怎么来了。” 吟柔眼帘忽而快颤,扭头僵硬望着陈宴清,抿唇咽了咽发干的嗓子,细声唤,“三公子。”【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60 第51章 第051章重重亲在他唇上 短短的一息时间,吟柔脑子里转过千百种念头,错愕、疑惑、心慌……在看到陈宴清眼里恍然闪过的自嘲笑意,后悔就登时漫上了心口。 吟柔攥紧双手,想要说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嗓子里却很难的发出声音,唇瓣抿动半晌,只吞吐出个“我”。 裴玄霖已经站起的身,双眸紧紧凝望着吟柔,脸上全是自责与悔恨,还有朝思暮想的惦念。 她小心翼翼,局促不安的样子更让裴玄霖心如刀割,可他如今连护她周全的立场都没有,是他亲手将她送给的陈宴清。 就在气氛压抑到快要窒息的时候,陈宴清浅浅笑着,对吟柔开口:“你来的倒也正好,坐下一起听吧。” 嗓音里的索然让吟柔如百爪挠心般难受,她脑子就一个念头,自己一定是想错了什么。 “坐吧。”陈宴清又说了一遍,目光转看向裴玄霖,“裴大人也坐下,有什么,可以慢慢说,不必如此迫不及待。” 裴玄霖脸上的神色几变,握紧双头坐下,目光始终胶在吟柔身上。 吟柔却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看他,陈宴清的态度神态,让她感觉到不好极了。 两人都在等着她落座,他们本事坐在左右的主位,各自身边都还空着一个副位,坐哪里? 吟柔一时怔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宴清已经垂下了眼眸,若是过往他一定会轻拍手边的位置,让她过去,可这次没有。 吟柔忽然说不出的闷涩,她看着陈宴清,他被长睫半遮住的眸光淡漠到近乎寂寥,就好像没有抱希望她会过去。 吟柔心脏揪紧了一下,脚步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过去。 而在她目光没有看到的地方,陈宴清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似乎极有耐心的在等着猎物落入陷阱。 直到吟柔坐下,陈宴清才略微抬眸,目光聚焦在她眉目间,仿佛没有并没有想到她会过去,良久,嘴角弯出一缕很浅的笑容。 裴玄霖在看到吟柔走向陈宴清的那刻,心也如落空般坠落进谷底,脸色变得苍白。 吟柔才想去朝他看过去,他眉眼间的失落一样让她心里不好受,更但多是一种歉疚。 陈宴清打断了吟柔深思的念头,启唇朝裴玄霖道:“我也不拐弯抹角,这份东西你哪好,自己作为证据去交给呈上去,加之你想就宋吟柔的理由,这就是将你我合作暗查的证明,而不是你贿赂的证据。” 吟柔听得云里雾里,那这文书到底是真是假,玄霖哥哥到底有没有与漕运官勾结。 她望着陈宴情轻轻摇头,“我听不明白。” “东西是真的。”陈宴清道。 吟柔第一反应是扭头去看裴玄霖,眼里震惊骇然,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父亲可就是因为发现了那先官员的龌龊勾当,才被陷害身亡,他怎么能去参与这样的事情。 “他是为了救你。”陈宴清接着道,吟柔怔然看向他。 陈宴清没有隐瞒,“当初他用这个来向我交换你,我没有答应。” 裴玄霖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更无法去面对吟柔,他做了最不该的事,却依旧没能把她救出来,现在竟然要靠陈宴清来搭救。 无论是对于吟柔的失责,还是被陈宴清挫败,都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摧毁到了尘埃里。 吟柔终于明白了所有事情,心里的种种激荡最终都恢复成了平静,双眸带着泪意看向裴玄霖,“玄霖哥哥,你,你怎么如此糊涂。” “我只是想带你走!”裴玄霖抬眸,眼中饱含着血丝,嗓音变得颤抖,“我只是想带你走……可我没有做到,对不起,对不起。” 明知那对柔儿来说是一个深渊,他却因为诸多顾忌,还是将她撇下。 吟柔无法忘记两人一同长大的情意,看他痛苦,她没法去责怪什么,“我明白的。” “你们想来有话要说。”陈宴清没有征兆的站起身,“我把地方留给你们。” 他离开的极快,吟柔甚至来不及去叫他,他生气了,还是误会了。 吟柔想追上去,裴玄霖却紧扣住她的手腕,神色执狂,“柔儿,我带你逃走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带你逃走!” 吟柔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玄霖哥哥是疯了吗?伯父伯母呢?你要走了,这文书上的事怎么办!” 裴玄霖痛苦万分,“我就是因为前瞻后顾,才错过了最好救你的时机,让你去到西玉关,那你被陈宴清那个畜生胁迫!这次不走,你永远都走不了。” “不是的。”吟柔扭挣着手腕,裴玄霖越握越紧,她吃痛溢泪,“我没有被胁迫,我没有!” 吟柔突然喊出声,也挣脱开了裴玄霖的桎梏,后者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吟柔急促呼吸着,思绪在这一刻却异常清晰,“三公子没有逼迫我,这半年来,都是他在护我,照顾我,为了替父亲翻案,他不惜以身涉险,他对我很好。” “我不会走的。” 裴玄霖到现在都抱着她是被强迫的念头,可她现在说她不会走,她难道真的喜欢上了陈宴清? 他根本无法接受,“那我呢?你忘了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 “我没有忘,我记得你是翻墙给我送来好吃的,是你帮我一起欺负哥哥,我都记得,我会一辈子记得,可是,在我最需要人来救的时候,是三公子,是他。” 吟柔的最后一句话击溃了裴玄霖,高大的身子似站立不住般微微佝偻。 是的,他有什么资格来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柔儿。 “你怪我对不对。” 吟柔心疼的红了眼,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怪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救我,甚至只要你是平安的,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我的家人都出了事,你不能再出事。” “家人……”裴玄霖喃喃低语。 吟柔眸光闪了一下,“阴差阳错也好,天不遂人愿也好,其他都会改变,但不会改的是,你永远是我在意的人。” 裴玄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灵魂,吟柔拿起那份文书塞进他手里,“玄霖哥哥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可以。”裴玄霖深深看着她,“只要你说。” “好好的,裴家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迎着吟柔甜暖弯笑的眼眸,裴玄霖重重一震。 “答应我啊。” 裴玄霖喉间哽咽,“好。” 吟柔笑得愈加甜美,眼里盈着热泪,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青锋适时推门进来送客。 裴玄霖拿着手里的文书握紧,深深看了吟柔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吟柔久久望着裴玄霖离开的背影,心中怅然酸堵,只希望一切都顺利。 青锋走回来问:“姑娘可要先回去。” “三公子呢?”吟柔急声问,她还没有去找他。 想到他离开时的情形,愈加着急。 青锋道:“公子在另一处楼里。” “快带我过去!” 吟柔随着青锋在七廊桥上东绕西转,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小楼里,走至二层的雅间外,青锋停下脚步,“姑娘进去吧,公子就在里头。” 吟柔抬手抵上门扉,心里不由的忐忑,小小呼了口气,推门进去。 陈宴清坐在临窗处,开着窗子屋里被冷风灌的瑟瑟,凉月洒在他身周,整个人都萧索起来。 吟柔脚步踌躇在门边,陈宴清转过目光,“怎么过来了?” 吟柔被问住了,不过来,他以为她走了吗? 方才他离开的那样果断决绝,是不怕她走,还是随她要不要走。 她沉浸在 揪心的思绪里,陈宴清奇怪的看着她,“你有什么好红眼的。” 吟柔抿唇,冲在心底的委屈她自己都莫名其妙,“你,不怕我走了。” “怕。”陈宴清坦然接话,继而自嘲道:“拦得住人,我拦的住心么。” “我没有。”吟柔急急解释。 “没有什么?”陈宴清打断她。 “你着急忙慌赶来,不就是怕我对他不利,宋吟柔,你从来没有信过我。” 他微笑着的陈述,让吟柔呼吸都疼了,那时在陈家,她就是听了赵菡月的挑拨,以为他真的抹去了自己的名字,才有了后面的事。 吟柔胡乱摇头,也不再站在原地,几步跑到他跟前,磕磕绊绊解释,“我没有不信,我过来本就是想问你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想到玄,裴玄霖他就在这里。”吟柔一双眼睛圆睁,牢牢看着陈宴清,唯恐他不相信自己。 陈宴清对她的解释不做表态,反而极为坦荡的承认说:“我确实不想放过他。” 吟柔失声问:“那你为什么?” “你想救他不是吗?” 吟柔心头重震,因为她不想玄霖哥哥出事,所以他就算厌恶他,也要救他。 他的所做作为,都是为了她,心里的涟漪再难抚平,层层叠叠如浪涌席卷着吟柔。 陈宴清看着她轻缩的瞳孔,继而道:“可他活着,你心里就全是他。” “宋吟柔,我算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他太知道怎么拿捏人的心里,一退一进,吟柔的心思就全乱了,对他的愧疚,对自己的自责。 “我心里不是他…不是的…我心里。” 她说得语无伦次,陈宴清接着逼问:“你心里什么?” 吟柔眸光闪烁不定,像是心里最脆弱的秘密就要被披露出来,她极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总归你心里有什么,也不会是我。”陈宴清淡笑着转开目光。 “不是的!”吟柔急了,跺着脚不管不顾的捧住他的脸。 陈宴清折眉看着她,吟柔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堆话堵在喉咙里不知要先说那句,也说不出来。 急乱之际,干脆豁出去,低头重重将自己的唇亲在陈宴清唇上。 第52章 第052章别欺负我 吟柔吻得没有章法,陈宴清唇都几次被她用牙尖硌疼,痛意却如同最强劲的春药,让他在一瞬间就沉迷了进去。 粗烫的手掌抚住吟柔的后颈,克制着轻轻摩挲了两下,略微掐握止住了她的动作。 陈宴清后移开一些距离,哑声问:“宋吟柔,你这是什么意思。” 稀微的距离,说话间,两人的气息反复纠缠,牵出一缕缕无形的黏连的牵绊。 吟柔每一次呼吸,陈宴清的气息就准确转入她的感官,搅混了她的思绪,呼吸在喉间轻喘,“我只是将玄霖哥哥当哥哥……他是重要的人,和哥哥,和家人一样。” “那我呢?” 吟柔的呼吸更急促了一些,“你…” “对,我呢?”陈宴清知道小姑娘已经被逼到了极致,可他就要听她自己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他抬指在吟柔涨耸的胸口轻描落在心跳的地方,“你可以对他宽容,对所有人和善,为什么唯独对我不行。” 吟柔每一下心跳都能触到她的指温,就像勾子要勾开她所有的伪装掩藏,吟柔心跳的越来越重,她知道藏不住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你不能欺负我,不能骗我,不能不能我好,不能,不能……”她说到后面,已经只会重复不能二字。 “怎么就对我如此苛责,全是不能。”陈宴清说的缓慢,眼里的宠溺却在激励的吟柔。 “因为,我所有的信任都在你身上。”吟柔失声把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眼眶刷的就红了,“因为,你和旁人不一样,你如果欺负我,我没法不在意。” 细如蚊呐的声音落在陈宴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她在往下说,看着她洇红委屈的泪眼,他就只想疼她。 掌心轻抚住吟柔的脸庞,柔声低语,“宋吟柔,你的出现对我而言其实是个意外,我以为能掌控好,却早已被你迷了心,这是我未曾经历过的,亦不擅长应对,所以只想着用手段留住你,叫你伤了心。” 吟柔定定听着他说,涩颤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厚实的手掌稳稳拖住,再小心地抚慰。 “宋吟柔,如今我想把一切都给你,也只有你可以在我身上作威作福。” “我不是,那么坏的人。”吟柔轻轻抽噎说。 “我知道。”陈宴清展眉笑得缱绻,“可我允许你骑到我头上来。” “既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娇娇,在我这里也依旧是。” 吟柔感觉心脏里被塞进了满满的温暖甜蜜,臌涨着让她只想要去抱紧他,想要他的气息将自己裹紧,小小羞怯又让她不敢主动。 陈宴清如何会领会不到,只是他还贪心的想要更多,他微贴近距离,薄唇在将将要碰到吟柔的唇瓣的地方停住。 启唇,气息擦着她的唇而过,“念我也是初次领会儿女情长,未必知道怎么疼你才是对的,所以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 吟柔轻张着唇瓣,呼吸纷乱,每每感觉到陈宴清的唇已经碰到自己,下一刻就又一扫而过,像羽毛刮在她心上,呵出的呼吸越来越滚烫,一股难掩的急灼跳窜在身子里。 “亲…”她艰难从嗓子里挤不出不成调的字眼。 “什么?”陈宴清略微偏过耳,“告诉我,什么都可以。” 喉间的滚出的声线已然变得粗沉,他虽在蛊惑小姑娘开口,可这近在咫尺的娇甜,对他来说更是引诱。 对彼此的渴望无声蔓延。 吟柔眼睫颤个不停,用了闭了闭眸,终于开口,“亲吻我,我,我要你亲吻我。” 没有犹豫,陈宴清托起她的下颌,重吻了上去。 “唔。”吟柔不适应的轻吟,很快熟稔的气息就让她安心下来,双手试探着攀住他的脖颈。 陈宴清同时搂住她的腰,吟柔也紧抱住他的颈项,在凉月的映照下与他缠吻。 强势的气息钻便吟柔身体的每一寸脉络,以前她会紧张会忐忑,这一次却觉得是那样心安,没有去抵挡,让自己的气息与他的混搅在一起。 吟柔以为会感到满足,却勾卷出前所未有的空乏,他的手掌贴在她腰上,可除了这一小块肌肤被熨烫着,其他各处都可怜的不能被抚慰,他的唇在她唇上,就像吻不到深处。 不是这样的,吟柔呜咽的缠紧搂在他脖子上的双臂,陈宴清拖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吞咽着她细细的哭声,沉哑问:“怎么了?” 吟柔睁开洇红的雾眸,急恼的望着他,她实在说不出口,细声嗫嚅,“你知道的。” 陈宴清挑了挑眉尾,不经意流露的邪惑让人心颤不已,慢慢悠悠的说,“我答应过不勉强你,我还担心。” 吟柔抬着腰胡乱蹭在他怀里,打断了他要说的话,陈宴清被她蹭的倒吸了一口气,额侧青筋鼓跳,也没了耐心。 就这样吧,将来有的是机会,让她将不敢说的都说出来。 陈宴清腾出手,放下了用来窗的杆子,月光被遮蔽,就连月亮都不允许窥探。 * 确认谢策与此地官员达成盟约,只要他那批货物靠岸,有了切实的证据,就可以上报朝廷,将整个结党营私的官员连根拔起。 陈宴清却在交货前带着吟柔提前启程回京。 书砚和青锋在进出收拾行囊,吟柔迟疑问:“我们不等谢大人办完事再一起走吗?” 陈宴清摇头,“至此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即便留下也帮不了什么。” 陈宴清没有说,这最后一步才是最危险,谢策能成,他们也能成,若不成,他们就得要另寻他法。 他搂住吟柔,“走罢,我们迟迟不回,四郎一定等的心焦。” 想到哥哥还在陈二爷府上,一定很担心他们,吟柔点点头,随着陈宴清坐上马车。 马车一路往城外去, 吟柔看着一条条街景消失在身后,心里划过怅然,这里离江宁还有些距离,可已经是离家最近的地方了。 肩头被陈宴清有力的臂膀搂住,吟柔靠近他怀里。 陈宴清寻看过她落寞的眉眼,“若是你想回去看看。” 吟柔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懂事让陈宴清心疼,小姑娘最在意的就是家人,怎么会不想回到生养自己的地方去。 吟柔吸了吸鼻子,“等父亲罪名洗清,我就能正大光明的回来,亲自为他们下葬,让他们可以瞑目安息。” …… 回去的路上十分顺利,也不像来时,因为担心陈宴清而整日心事重重,现在他人在就在身边,吟柔只觉得踏实。 入京前的最后一晚,几人下榻在驿站。 陈宴清不放心吟柔一人住,也舍不得,两人一路都是同住在一起,吟柔也习惯了他的照顾,如他说的娇气无比,沐浴完将头枕在陈宴清膝上,等他给自己绞发。 陈宴清拿过帕子,一点点擦干她的湿发,五指交错在她发间,舒服的吟柔忍不住哼出声,昏昏欲睡。 陈宴清眸光专注,轻声开口,“等进了京,找个机会,将我们的事告诉四弟。” 吟柔瞌睡登时醒了,眨了两下眼睛,蹭的坐起,陈宴清顺势放下手,看着她没说话。 吟柔在脑子里设想了好几种哥哥知道后的情形,果断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成。” 她进陈家后发生的事哥哥都还不知道,一定会牵扯出来,照哥哥的脾性一定如何也接受不了。 “他早晚要知道。”陈宴清道。 吟柔也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思来想去才说:“等父亲的事解决。” 哥哥高兴一些,兴许就不会那么生气。 陈宴清到底没有勉强,轻点下颌,轻轻一带将人带回怀中,缠缠的吻落在她耳畔,带着欲气的呼吸越来越沉。 吟柔躲闪着推开他的脸,“今日不成。” “这又是为什么?”陈宴清声音已经绷了不悦。 “你这人收不住。”吟柔红着脸,嘀咕着往陈宴清怀抱外挪,“明日就要到了,哥哥瞧出不对劲怎么办。” 陈宴清险些气笑了,小姑娘口口声声说他与旁人不同,回回把他放后头,满口都是怕她哥哥如何如何,偏偏她口中的哥哥是他的弟弟。 陈宴清冗长呼出了一口气,把逃到半路的人再度拽回来。 吻了吻吟柔细细拧起的眉心,许诺道,“放心,不动你,只让我吻一吻…明日我们就不能同塌而眠了。” 吟柔推搡的动作停住,这些天他们都睡在一起,夜里他会抱着她,她都习惯了。 手臂快于思绪,先一步环抱住陈宴清的腰,轻仰起脸庞,好让耳畔轻贴的吻得以吻深一些。 陈宴清松开吟柔时,她一张雪面已然含春,眼里雾泪盈盈,嗓子里溢吟着细细的呜咽。 陈宴清低头替她系好小衣的系带,目光流连过她透红的娇躯,叹着呼吸说:“睡吧。” 吟柔鼻子里哼出似哭非哭的啜泣,小衣裹住了身体,那股息不灭的燥热却不停从身体里往外钻。 烧的她意识溃散,迷迷糊糊用足尖去勾住他的腰侧。 陈宴清咽了咽舌根,“不怕明天了?” 吟柔昏沉沉的脑袋醒了几分,抬起另一只脚放肆的抵挡在他心口,“怕的,你不可以,别过来。” 陈宴清眸光深沉看着她此刻的模样,还有一只小脚还勾在他腰侧,这一踢,显得无力极了。 跟自己骗自己似的。 轻笑着握住她的脚,指纹刮过足底升起的痒意让吟柔快要窒息,轻启着唇呵喘不止。 陈宴清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那现在怎么是好,让你睡也不肯。” 吟柔早就在气恼自己的不受控制,抖着呼吸咬住唇,来回蹭着双腿,鼻端的哭声越来越浓。 还真是倔,同时又娇得陈宴清气血翻涌。 娇艳欲滴的样子,让他如何看得够,将人托抱起,在她耳边低语蛊惑,“不是告诉过你,可以骑我身上做作威作福,脸上也可以。” 第53章 第053章“罪女宋吟柔,有冤情禀告…… 陈宴清意态慵懒后靠在床栏上,眸光随着吟柔提裙的动作,越来越深。 两条雪白的小腿颤抖的分跪在他身侧,膝头蹭着锦衾一点点朝他挪近而来。 吟柔浑身被羞热蒸腾的泛着红,半藏在薄纱的寝衣下,朦朦胧胧,愈显得勾人非常。 她膝盖蹭着床榻,每每挪一下,骨头就酥软无力的像是要拽着她往下掉,心脏被胸口里跳的砰砰作响,唇瓣也咬的快破了口,陈宴清还用目光烫着她。 深瞳里偾张着暗幽的欲色,透狠噬骨的昏聩出现在这样一张清绝温雅的脸上,让吟柔头晕目眩。 她好似占着主导,却更像是在献祭出自己。 呼吸颤颤堵在嗓子里,极致羞迫感的让她忍住不住呜咽,颤颤巍巍,百转千回。 她闭紧簌颤的眼睫,羞怯难当的摇头,“还是不要了。” 到了这一刻,陈宴清哪里容得她退缩,反手稳稳按住她的腰,哑声命令,“继续。” “过来。” 吟柔被他强劲的手腕推着往前,沉促的鼻息打在她腿畔,溅起的烫意让吟柔颤栗不止,若没有他的手托着,她早就跪不住。 越靠近她呼吸越是破碎,眼里积攒的细碎泪光在两人身影交汇的那刻簌颤着落下。 …… 夜色越深,窗外已经是万籁俱寂。 屋内充斥浮动着的浑靡气息,以及两人一重一轻的呼吸,都昭示着之前发生过什么。 吟柔浑身脱力软伏在陈宴清身上,水眸里泪光莹转,眼尾的娇妩红意透着心满意足后的倦嗲懒散。 丰盈的双唇抿闭着轻轻喘气,脸颊无意识的蹭在陈宴清胸膛上。 “啪。”臋被清脆的拍了一下。 吟柔一下睁开虚阖的眸子,眼里的水雾晶亮,闪动着控诉。 “舒坦了?去一旁躺着。”头顶落下的声音沙哑低稠,绷着异样的隐忍。 吟柔后知后觉的抬眸,目光沿着略显凌厉的下颌往上移,看到他嘴角处沾着可疑的晶亮,吟柔脸红了红,眼睛快速看向别处。 陈宴清闭着眸,吟柔看不出他的神色,但光是眼尾跳动的青筋,就已经能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克制。 心弦快收紧,哪还敢犹豫,手脚并用从他身上下来,乖乖躺到一边。 陈宴清略松了松呼吸,起身走到玉屏后。 吟柔以为他在收拾身上,然而迟迟不见他出来,隐约还听到一声重过一声的粗喘声从玉屏后传出。 她奇怪的撑起身体,趴在床沿处探眸瞧过去,陈宴清的身影倒影在玉屏上,高峻的身躯此刻微微低压着肩线,头颅低垂。 吟柔愈觉奇怪,视线接着往下,懵懂迷蒙的目光突然僵顿住。 她怔怔看着玉屏上的倒影,脸庞一寸寸烧烫,回荡的耳边的粗喘愈发清晰。 反应过来的吟柔抱着被褥逃也似的趟回床上。 低稠难纾的沉喘还在往她耳朵里钻,吟柔手忙脚乱的拉起被子盖过脑袋,躲在被子里轻喘着气,心跳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喘息声归于平静,她听到陈宴清掬了水净手的声音,她脑子不由之主的勾勒出画面。 修长的五指浸在水里交错搓揉,泛起的水波漫进了她心里。 感觉到脸又烫的厉害,吟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腮,玉屏后声音轻下来,她也悄悄吐纳,让 自己看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陈宴清走回到床畔,掀了被褥躺下,将吟柔揽进怀里。 吟柔咬着唇,悄悄抬眼去看他,俊朗的面容比方才平和一些,眉心忍拧着。 他一定忍得很辛苦,否则怎么会自渎。 窜进脑海的两个人,使得吟柔思绪都在发烫,眼帘虚晃着颤出水波,一时又有些不忍心,“你。” 话音方出口,就被陈宴清低头吻去。 他重重吮过吟柔的唇瓣,沉声道:“睡。” 吟柔再度去看,他已经闭上了眸,她看了他好一会儿,也将眼帘阖紧。 细细的甜蜜却漫在心口,迟迟散不去。 …… 马车在第二天抵达陈家,管事连忙跑下石阶相迎,陈宴清询问得知陈二爷还在翰林院。 管事道:“我这就派人去同知老爷。” 陈宴清摆手,“不必麻烦,等二叔回来,我再去见他。” “我们先去看看哥哥吧。”吟柔心急想要去见宋择安。 他们离开已经一月有余,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陈宴清颔首,随着她一同往内院走。 去到宋择安住的院落,却发现门窗紧闭着,莫不是在屋内睡着? 吟柔又走了几步上前,口中道:“哥哥,你可在屋里?” 屋内“咣”的一声,传出重物砸地的巨响,吟柔被吓了一跳,陈宴清也沉了眸色,跨步走过她身旁,准备推门进去。 宋择安在屋内道:“我这就出来。” 略带不稳的说话声让两人都感觉到不对劲,屋内的宋择安很快拉开门,看着二人道:“兄长,小柔。” “哥哥。”吟柔小跑上前,只觉得宋择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有些发白。 她心里立刻担心起来,“我刚听到里头好响一声,怎么了?” 吟柔探着眸往屋子里瞧,宋择安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目光,不甚在意的随随解释,“只是不小心撞倒椅子罢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脸上的血色已然恢复,嗓音也带着轻松的笑。 吟柔再看他的神色,紧张的心绪放松下来,颦起细细的眉心念叨:“哥哥怎么也不小心一些。” 宋择安好声好气的应诺,“下回知道了。” 陈宴清没有作声,他不似吟柔个子小,看不见。 屋里除了翻到的椅子,还有一地碎瓷。 若有所思的目光转看到宋择安脸上,宋择安也同时看向他,“对了,这次你们去江南,事情可顺利。” 吟柔一听立刻拉住宋择安的手臂,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一路的事讲给他听。 陈宴清目光扫过那双紧紧抓在宋择安手臂上的柔荑,眉心不着痕迹的折起,“去前厅慢慢说罢。” 吟柔与宋择安双双点头。 陈宴清默了一瞬又道:“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小柔也长大了。” 说话时,他目光一直落在两人的手和臂上。 宋择安率先反应过来陈宴清的话中之意,父亲出事前小柔还未及笄,心性也孩子气,故而没有那么多避讳。 但陈宴清说的没说,即便他们是嫡亲的兄妹,小柔也不该再与幼时那般与他过于亲密。 “站好了。”他轻声对吟柔道。 吟柔倒是也听话的放下手,只是目光往陈宴清那里瞧了好几眼,总觉得他冠冕堂皇的言辞下藏了些什么。 陈宴清则从容不迫的率先往外走去。 * 几人一直在陈二爷府邸等着谢大人回京后的进展,却没想到,传来的消息让众人都震惊不已。 谢大人的船只刚抵达京城,人就被押进了皇宫,囚在诏狱。 陈二爷说话时,神色异常的凝重,“现在有谢大人和漕运官往来的书信,上面还有他的私印,现在一众大臣上书参本,意指这一切与谢大人脱不了干系。” 吟柔神情震惊,难道那个谢大人从一开始与他们合作,就都是装得? 想到那双锋利如鹰隼的眸子,她心里一片骇然。 陈宴清看向陈二爷问:“二叔认为谢策有罪的可能有几分。” 陈二爷摇头,“要我是不信谢策会这么做,只是现在证据摆在面上,襄沐郡的郡守又自缢在家中,还写了告罪书,旁人只会觉得这是杀人灭口,如果谢策没办法证明清白……” 宋择安快速从陈二爷的话里找出关键,“无论谢策有没有参与,江南漕运官与番邦商船勾结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他目光凌厉凝紧,“只要证明了这件事,就能还父亲清白。” 陈二爷颔首,他们只管将讼书呈上去,谢家的是已经与他们关系不大。 陈宴清沉默了几许,却问,“谢策案子,如今是谁主查。” “说来也让人费解,查案的是谢家长子。” 陈宴清却仿佛没有太多意外,“那我们再等等。” “为何还要等?”宋择安眉宇噙着怒意,他恨不得将那些害了宋家的人全部诛杀。 “我相信谢大人。”陈宴清看向几人,“何况这件事情是他帮了我们,于情于理,不能做过河拆桥之事。” 宋择安岂会不知如果他们现在递上讼书意味着什么,可他太想还父亲清白,他手掌握紧住案几的边沿,“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宴清道:“我想,他不会让自己被困太久。” 宋择安还想说话,吟柔在旁轻轻开口,“我相信。” “小柔。”宋择安声音沉沉。 “哥哥,我相信他说的,我们就再等等。” 吟柔说的很认真,她之前总不信陈宴清说的,这次她想坚定的相信他。 “而且,若谢大人真是无辜的,我们岂不是害了他。”吟柔眸光牢牢看着宋择安,“哥哥,你肯定不想为了救父亲伤害无辜的人,还是帮助过我们的人。” 经历了家破人亡,从生死关头走过,宋择安确实已经不想再去管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 可面对吟柔始终秉持着善良的双眸,他心里的暴躁也慢慢被抚平,至少这世上还有他在意的,“好。” * 等待的日子焦灼非常,吟柔不时能从陈二爷口中听到一些谢大人的消息,知晓他在牢中被折磨的惨绝人寰,却始终咬紧牙不认罪。 她想到父亲当初被人诬陷时,也是这样受尽折磨,心里就一阵对于不公的愤慨,恨不得那些做恶人的全死了。 一直过了半月,谢大人被释放的消息终于传来,吟柔兴奋不已,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太好了!” 陈宴清与陈二爷说这话,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蹦蹦跳跳,叮嘱道:“别撞着。” 吟柔喜出望外,几步跑到陈宴清跟前,揪着他的袖摆雀跃问:“你真的说对了,谢大人真的平安无事。” 这半个月她都快不报希望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宴清拍了拍她攥紧的手,“他若出不来,有些东西可就护不住了。” 吟柔没听懂他意味不明的解释,陈宴清也没有解释,若换做是他,他也会拼了命出来。 宋择安看着兴奋过头的吟柔,出言提醒,“小柔,不得无礼。” 吟柔愣了下,不明所以的回看向宋择安,注意到他目光看的哪里,忙松开攥着陈宴清袖子的手。 将发烫的手背到身后搓了搓,她怎么忘了哥哥还在,就这么放肆的去接触陈宴清。 也不知哥哥看出什么端倪没有,吟柔不确定的又看了看宋择安,找补着对陈宴清道:“三公子见谅。” 陈宴清手里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自喉间没滋没味的淡嗯了声。 宋择安没有过多的怀疑,上前道:“关于父亲的讼书是不是可以呈上去了。” 陈宴清点头,“你们二人各写一份交给我,我去京兆府呈递。” * 往京兆府去的那日,天也格外的好,吟柔退开车轩朝天际望去,是一片澄净。 马车拉停在京兆府外,陈宴清对二人道:“去为你们父亲鸣冤,还他清白。” 吟柔哽咽望着他,眼眶含着酸涩的泪意,感激的话已经说不尽。 陈宴清轻抬下颌,“去吧。” 吟柔与宋择安一同站在京兆府外的石阶上,两人对看一眼,吟柔走上前抽出击鼓棒,用力敲响登闻鼓。 鼓声一声响过一声,嘹亮浑厚的鼓声回荡进府衙,很快一行佩刀的官差冲出来,“何人击敲登闻鼓。” 两人一同跪地叩首。 “罪女宋吟柔,有冤情禀告大人,叩乞大人明断!” “罪民宋择安,有冤情禀告大人,叩乞大人明断!” 第54章 第054章以后就是一家人 跪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吟柔内心竟是激荡,一声声诉讼着父亲的冤屈,直到最后已经涕泪满面。 “求大人明鉴!还罪女父亲清白!”吟柔伏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 公堂之上,沉肃的声音传来,“本官已经查明宋大人一案,江南四郡官员与番商勾结,私开漕运便利,从中谋私,宋大人发现几人罪证,被诬陷致死,今本官认断宋大人无罪,还你与你兄长良籍身份,宋大人已死,本官亦抱憾,判令归还宋家所有被抄财物,另为宋大人旌表门闾还以清明。” 终于,终于,父亲终于不在是百姓以为的贪官。 吟柔激动落泪,她身旁的宋择安眼眸同样含了热泪,声线颤抖,“我兄妹二人,在此叩谢大人。” 公堂上的威严身影抬手,对二人道:“你们可自行归家,为父下葬,当地官员会陪同安排。” …… 告别陈二爷,陈宴清陪同两人回到江宁,为宋父安排下葬。 江南雨多,一连数日的阴雨天在棺椁入土这刻拨晴,吟柔抬起莹泪的眸子,望向天际的暖阳。 不少自发前来送葬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纷纷感叹老爷有眼,还了宋大人清白。 吟柔听着众人私欲声,落泪对父亲和母亲的牌位低语道:“父亲、母亲你们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宋择安用力握了握她的肩,吟柔回了他一个笑容,“父亲、母亲,我和哥哥会照顾好彼此的,你们不要担心。” 陈宴清从旁走上前,给宋父宋母敬过香,“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启程去西玉关。” 吟柔知道,在父亲的案子落定后,他就往陈家去了信,说明了哥哥的身世,如今也该到了哥哥认祖归宗的时候。 “且慢。”宋择安叫住两人。 他感激看向陈宴清,“这次的事情,全赖兄长相助。” 陈宴清宽慰而笑,“你我兄弟,何须说这些。” 宋择安却摇头,“如果没有你,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就连小柔,也是得了你的照拂,才能平安无恙。” 吟柔见他朝自己看来,也跟着点头。 宋择安展唇一笑,接着对陈宴清道:“你是我兄长,也等同于是小柔的兄长。” 陈宴清听到这里微微变了眸色。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宋择安催促看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吟柔,“叫大哥。” “啊?”吟柔眨眼愣看着宋择安。 陈宴清脸色有那么一瞬僵硬,默了几许才开口,“有见事。” 他话未说完,就被吟柔打断,“大哥…哥。” 对上陈宴清明显沉下来的眸色,吟柔声音有些磕绊,眼睛根本不看他,脑袋埋的要多低有多低。 唯独宋择安神色欣慰,“也请兄长务必将小柔当亲妹妹看待。” 陈宴清压着唇角没有回答。 吟柔就怕宋择安看出来,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暗暗给陈宴清使去眼色,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瞅他。 陈宴清似笑非笑的颔首,“自然。” 这声自然落在吟柔耳中,别提多吓人了。 她只能装没看见,最后拜别了父亲母亲,几人也赶着天黑前启程。 为了快些感到,他们没有选择乘船,饶是如此路上也花了近一月的时间,由其后面的路多为山路,入城前的一段路上驿站也少,不得已要在马车里宿上一夜。 吟柔一人睡在一辆马车上,陈宴清则与宋择安凑合在一辆上。 夜晚的山林里,风声呼啸,吟柔独自缩在被褥里,听着呼呼的风声,难以入睡。 正翻来覆去,她听到帘子被挑开,有人进来了! 吟柔神经遽然凝紧,荒郊野地的,怎么会有人,想到侍卫就守在外面,她预备放声唤人。 “是我。” 轻轻浅浅的声音打断了吟柔已经到嘴边的话。 她捏着被褥拉到眼下,半撑起身子,借着月光看向站在几步外的朦胧身影,“你怎么来了?” “我正害怕。”她嗫嚅着,摸索往陈宴清的方向挪去。 陈宴清弯腰褪了鞋履坐下,长臂一展,将她搂了到怀里,“你准备瞒他到什么时候?” 埋在怀里的人久久没回答,陈宴清冷笑了声,作势便要松开她,吟柔两只手紧紧扒住他的臂膀,唇瓣努动。 陈宴清知道她要说什么,“祖母那边我已经去了信,将事情都说了清楚,府上也无人敢将过去的事说出来。” 吟柔对上他睇来的目光轻轻眨眼,“我已经想好了,等再过些时日,我们就对哥哥说,是一路相处互生情愫。” 看陈宴清缄默不答,吟柔摇了摇的他手臂,“好不好?” “好。”陈宴清神色看不出喜怒,掸了掸衣袍,起身准备出去。 吟柔紧紧抓着他的衣摆,陈宴清垂下眼帘,她立刻将唇角一瘪,“我怕。” 陈宴清压膝蹲下身与她对视,“好妹妹你来做,冤大头我来做?” 他脸贴的她很近,说话时气息脉脉缭绕,吟柔既不想让他走,又恼他的话,仰起脸庞照着他嘴角咬了一口。 陈宴清不闪不避的让她咬了,在她松开齿尖准备推开的时候,张唇将他的唇瓣含入口中。 吟柔轻挣了两下,就软了力气,黑暗逼仄的马车内,彼此的气息交缠,水泽声荡在耳边。 “小柔。”宋择安的声音在外响起。 吟柔吓得一把推开陈宴清,忘了宋择安根本看不见马车里的景象,扯了自己的被褥手忙脚乱罩到陈宴清头上,“哥,哥哥。” 吟柔慌乱应着声,“怎么了?” “兄长不在马车内,便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大哥哥他,他可能有事吧。”吟柔眼睫扇动着,胡乱解释,感觉到小衣的细带被挑松,不等反应,陈宴清已经在被褥下将她咬住。 说话声骤然断在喉咙里。 宋择安皱眉,“怎么了?” 吟柔无声喘了一口,勉励稳着嗓音,“我,我困了。” “那你先睡,我去别处看看。” “嗯!”吟柔也不管宋择安是不是看见,用力点头。 听到脚步声走远,忙去推陈宴清的肩,他反手将她的腰搂紧,把人压向自己,轻咬的动作变为温柔的含吻。 吟柔眼里的雾气快速升腾,让本就难以视物的视线更加模糊,眼睛看不清,其他的感官就被无限放大,推搡的手腕变得无力。 泛白的指尖揪在陈宴的衣袍上,思绪混乱,万一哥哥找了一圈找不到他人,又过来怎么办?万一发现了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哥哥一定会骂死她的。 吟柔急的想哭,嗓子里呜咽出的声音却是百转千回。 陈宴清直起躬低的背脊,吻去她蜜一样的甜声,越吞咽,胸膛里偾张的越是猛烈。 自打回到京城,又转去江宁,这一路几个月了? 他看小姑娘就是想让他死,大掌不客气的揉了一把她软腻的腰枝,“让我进。” 吟柔迷迷瞪瞪思绪恢复了一些清醒,摒紧着腿摇头,这怎么可以,万一被发现。 陈宴清已经容不得她犹豫,贴在她耳畔,一下下的落吻,小姑娘娇甜的气息漫如神窍,也让他昏了神志,“是要我偷偷摸摸的来,还是干脆挑明,我其实喜欢后者。” 他作势要起身,吟柔慌神扯住他腰侧的衣袍,“别。” “那怎么样?”他低声问着,滚烫的吻反复落在吟柔耳畔,卷过她的耳珠。 他这哪是给她选择,吟柔气哼出声,可那一点清明的思绪很快被吻得散乱,嗓音腻糯轻颤,“不能被发现。” …… 宋择安往林子深处走去,书砚打旁边跑过来,“四公子。” 宋择安停下来问:“你可有见到三公子?” “三公子与青锋去旁边商议事情去了。”书砚手一指黑漆漆的林子,“四公子先去休息便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宋择安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去找,点头回到了马车上。 走近马车,才躺下,他就感觉到身体开始不对劲,俊朗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铁青。 呼吸开始粗撞在胸膛内,他摁着心脉,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药丸在手心,没有就水,就这么干吞下嗓。 随着呼吸心脉的平复, 眉宇间升起浓烈的厌恶。 * 马车在第二天抵达西玉关。 陈老夫早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相迎,吟柔时隔数月再回到陈家,一切竟都变了模样。 又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用世事无常来形容都显得单薄。 陈府上下早就被陈老夫人严令敲打过,吟柔过去在府上就是寻常婢女,关于那些不堪的过去全都被掩藏了起来。 一路上下人看到吟柔,皆是恭恭敬敬。 陈宴清带着两人去到花厅,陈老夫人以及各房众人都已经候着了。 看到陈宴清看着人回来,各个神色激动,陈老夫人撑着扶手站起来,“这就是四郎?” 原本心存的犹疑,在看到宋择安与陈宴清神似的眉眼后化为乌有,老态的眼眸里饱含喜色和泪意。 “四弟,这是祖母。”陈宴清在旁开口。 宋择安恭敬朝着陈老夫人行了一礼,“见过祖母。” 陈老夫人欣慰点头,“好,回来就好,就好。” 陈宴清逐一为宋择安介绍过府上众人,最后看向乌氏,“这位是父亲的续弦,也是我们的母亲。” “母亲。”宋择安神色不改。 “欸,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大家都可以安心了。”乌氏情深一切的说着,双手早已握紧的快将指甲折断。 四郎竟然真的找回来了,往后这府上就更没有他们母子立足之地了! 而且他是谁不好,竟然是宋吟柔那贱人的兄长,一个奴籍摇身一变成了陈家的恩人了! 不说乌氏,其余人面上不显,暗中看吟柔的目光都各怀心思。 只是他们不似乌氏这般激动,毕竟这说到底是大方的事,与他们关系不大,也轮不上管。 “五郎在庄子上,赶不及回来,日后在让你们兄弟相见。”乌氏笑说着,看向陈泠雪,“还不来见过你四哥。” 陈泠雪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抵触,她对素未谋面的四哥没有敌意,可她的想法与乌氏一样,他是谁不好,竟然是宋吟柔的兄长。 察觉到乌氏眸光里的警告,陈泠雪收起心里的郁闷,朝着宋择安欠身,“见过四哥。” 宋择安略点了下头,态度不冷不热。 陈老夫人转看向一旁的吟柔,饶是她这个岁数,见过的事情无数,在面对吟柔时,心情还是复杂无比。 她朝吟柔和善的投去一个笑意,“宋姑娘,你是陈家的恩人,以前让你受委屈了。” 想起过去种种,陈老夫人有些难以开口,她依然不喜欢宋吟柔,对三郎和她的事也还是不能接受。 但不能否认,宋家对陈家有恩,若不是宋父,四郎已经没了。 她神色感激的对吟柔道:“我知道你与四郎兄妹情深,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第55章 第055章哥哥绝不让你受委屈 吟柔再次回到从前住的晚棠院,玉荷已经等在院里,垫着脚,焦灼万分的往外望。 看到吟柔的身影,喜出往外的跑过来,“姑娘!” 吟柔看见她也是大喜过望,快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玉荷。” “太好了!能在见到姑娘,真是太好了!”玉荷说着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服侍姑娘,而且一切都变好了,姑娘不再是奴籍,还找到了兄长,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吟柔一样激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捏着帕子给玉荷擦了擦泪。 玉荷想起吟柔身子弱,迭声道:“外头风冷,姑娘快进屋去。” 两人进屋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吟柔记挂着宋择安,怕他在这里谁都不熟悉,稍作休息,就去宋择安住的院子寻他。 宋择安住在巽竹堂,吟柔去到后才得知他不在,一路寻着,在水榭找到人。 宋择安正与陈宴清对坐着谈话,看到吟柔过来,宋择安率先道:“小柔。” 陈宴清也朝她看去,吟柔先唤了声哥哥,又不自在的对着陈宴清嗫嚅道:“大哥哥。” 之前陈宴清是想听她这么唤自己,可如今她日日挂在嘴上,他却听得心里生闷。 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站起身,“我还要去商会,就幸苦小柔陪着四弟熟络一下府上。” 吟柔点头,陈宴清则对宋择安道:“待你休整两日,我再带你去商会,慢慢接触生意上的事。” 交代完事情,陈宴清走出水榭往府外去。 吟柔走到宋择安身边,“哥哥,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宋择安依言站起身,随着吟柔在院中闲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也不会觉得无趣。 绕过花园,吟柔看到了许久没有见过的柳知意,更让她吃惊的是,她腹部拢起像揣了球在里,正由丫鬟扶着慢慢在走。 柳知意有了身孕,谁的孩子?! 吟柔惊震着,思绪一时转不过弯,柳知意也察觉到了吟柔的目光,扭头看过来,面容有一瞬的凝紧,很快又恢复成笑脸,慢慢走上前:“吟柔妹妹。” 说罢,柳知意就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纠正,“现在该唤宋姑娘了。” 继而又看向吟柔身边的宋择安,“这位一定就是四公子了。” 她欠身行礼:“妾身见过四公子。” 宋择安看她身子重,虚抬手,“不必多礼。” 吟柔还震惊于她的身孕,柳知意略微含羞的解释:“我一直都没察觉,是老爷过身后三个月才发现怀了身孕。” “许是老爷怜我一人孤苦无依,临走前,给我留了孩子。”柳知意朝吟柔抿笑:“如今也快生了,以后我也算有了个依托,宋姑娘说是不是?” 柳知意言语里的喜色已经溢于言表,过去她没有孩子,一直谨小慎微,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就连陈老夫人都很是看重这个遗腹子。 吟柔极慢的点头,心口却高提着,据她知道,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已经不能行人事…… 她目光落向柳知意的肚子,那这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一股凉意从心口钻出,一直漫进四肢,柳知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若是一朝暴露,莫说这孩子,她的命也保不了! “我身子重乏,就不多陪宋姑娘与四公子了。”柳知意说着朝吟柔和宋择安欠了欠身,让丫鬟扶着自己离开。 吟柔看她走路的样子吃力,算日子应当要不了多久就要临盆了,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吟柔按下心里的疑虑,也是只是她猜错,只是陈老爷强要她那回不成,未必就是真的不能人事。 如此一来,幻境里柳知意没有被发卖的事倒是说得通了,因为肚中的孩子。 宋择安看着走远的柳知意问:“她是?” “是陈老爷从前的姨娘。”吟柔解释说。 “那怎么唤你妹妹?” 吟柔神经一紧,这么细小的纰漏竟然都被哥哥抓住了,她勉励定下心神,解释道:“柳姨娘心善,从前我在府上伺候时,她就带我很好,听她说,还有一个与我年岁相仿的妹妹,这才唤我做妹妹。” 宋择安看着她的眉眼,吟柔生怕他怀疑,手心里都已经握出了汗。 “小柔,你喜欢留在陈家吗?”宋择安问。 他不会想到,自己呵护疼爱的妹妹曾经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侍妾,甚至几次差点被玷污,他只以为吟柔过去在这里生活的并不好。 “你若 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回江宁,回宋家。” 吟柔惊诧看向他,这可是他亲生父亲母亲的家,怎么能说割舍就割舍。 而宋择安的神情里没有半分摇摆,似乎只要她点头,他就会带她离开。 吟柔鼻子酸瑟得厉害,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待她不好,哥哥也一定会待她好。 她吸了吸鼻子摇头,“在这里很好,这里是哥哥的家,也是我的家不是吗?” 宋择安满是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发,“哥哥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吟柔眼下悬着泪花,用力点头。 “好了好了,我一点都不委屈。”吟柔挽起笑,打碎沉闷的气氛,手指戳戳宋择安的肩,“倒是你,怎么还是如此消瘦,身子到底恢复如何了?每次问你都是没事没事。” 吟柔满口念叨着,宋择安的神色有了变化,目光落在吟柔娇憨的脸庞上看了很久,像是承诺般郑重道:“当然了,答应你的,一定会没事。” …… 快傍晚时,陈老夫人派了人来请两人去用膳,为庆祝四郎找回,各房的人都到了花厅一同用饭,陈宴清也赶了回来。 满满一大桌子都坐不下,又分了一桌让小辈坐,而吟柔就坐在陈宴清与宋择安之间的位置,可想她现在的重要性。 吟柔多少还有不自在,宋择安旁若无人的往下碗中添菜,不想让吟柔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他的态度旁人看在眼里,自然也会重视,更何况旁边还有个陈宴清,看似不多作声,频频落在吟柔身上的目光,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也足够让旁人看了有所领会。 吟柔忐忑的心神被身边的两人安抚,放松下来安静吃饭,只是依旧极少开口,只听着陈老夫人与众人说话,一顿饭下来,也算和乐融融。 用过晚膳,众人陆续起身离开,吟柔也随着宋择安一同向陈老夫人告退。 跨过门槛,她听到陈老夫人对陈宴清道:“三郎陪我走走罢,正好我也有些事与你说。” 吟柔略微转身看去,陈宴清已经走过去搀扶起陈老夫人。 陈宴清陪着陈老夫人往瑞福苑去,进到屋内,陈老夫人就挥手将下人屏退,虚手点点一旁的位置,让陈宴清坐下。 陈宴清轻掀衣袍落座,“不知祖母要与我说什么?” 陈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思虑过再三,还是没法说服自己顺其自然,“你打算与宋吟柔。” 陈宴清的回答没有犹豫,“祖母应当已经知道我的心意。” “知道,我当然知道。”陈老夫人情绪不由的激动,“菡月是哭着离开的陈家,你又追着宋吟柔而去,我能不知道吗?可你就没有想过,府上人怎么看?” 陈老夫人试图说服,陈宴清却决心已定,“府上人谁都不敢说,对外也无人知道其中缘由,吟柔到了府上就是寻常丫头,我对她动情在先,如今她一不在是奴籍,二则是陈家的恩人,我娶她,合情合宜。” “你要娶她?”陈老夫人失声问。 旋即高声勒令,“我绝不允许!陈家可以好好供着她,绝不亏待她一分一毫,但你若要娶她,绝不可以!除非,你别认我这个祖母了!” “祖母说这样的话,就是在逼我妥协。”陈宴清淡声陈述。 陈老夫人亦不想逼他,她这么做了,无疑会与孙儿离心,可她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有违伦理的事发生在陈家。 她硬下心肠道:“你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陈宴清直接道。 他掀起眼眸看向陈老夫人,“祖母养我育我,我若不认祖母,就是天大的不孝,我可以不娶宋吟柔。” 话一出,陈老夫人大喜,但紧接着就听陈宴清又开口说:“我不娶她可以,但也此生也绝不会再娶任何人。” 他在陈老夫人震惊眸光下一字一句道:“言出必行。” “你!” 陈老夫人说了你字,就再难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孙儿绝不是说笑,他是真的会这么做。 “你就那么喜欢她?” “非她不可。” 陈宴清眼里的坚持让陈老夫人一惊。 而他开口却是低声道:“吟柔乖巧善良,定会好好孝顺祖母。” 陈老夫岂会不知他是在退步相求,因为她是他的祖母,他所敬重的人。 她沉默了许久,似是妥协般沉沉叹了一声,“你准备什么时候准备亲事。” 陈宴清微微一笑,“不急,还要办四弟的认亲礼,过后我再与他说,祖母也不妨再看看,我想祖母一定也会喜欢吟柔。” “毕竟她是孙儿喜欢的人。” 第56章 第056章为她择门好夫婿 夜色已深,玉荷洗漱妥当准备回屋歇息,打眼看见陈宴清自院外进来,几步迎上前行礼,“三公子。” 陈宴清看着熄灯的正屋,“姑娘睡了?” 玉荷点头,“已经睡下了。” “我去看看她。” 陈宴清跨上门槛,动作轻微的将门推看,然而他只进去一会儿,便很快走出来,眉宇沉肃:“宋吟柔人呢?” 玉荷吃了一惊,快跑进屋里,床榻上空空荡荡。 玉荷立刻急起来,“我看姑娘睡下才走的,怎么,怎么就不见了。” 陈宴清沉着脸走出院子,叫来青锋问话,同时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 问过青锋,得到的答案是不知吟柔去向,陈宴清直接去了巽竹堂,也许小姑娘是去寻她哥哥去了。 宋择安在屋内听到叩门声,走上来拉开门扉,“兄长?” 他折眉诧异问:“兄长怎么这时候来了?” 陈宴清笑语道:“过来看看你住的习不习惯。” 宋择安退开一步,请他进内。 陈宴清环看过屋内,并没有小姑娘的踪迹,他却反而定下了心,四弟在此,她不会乱跑。 陈宴清掀袍落座,适才他脑子里全是宋吟柔前几次逃走时的画面,竟然险些乱了方寸。 不是逃跑,更不会是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去动她,玉荷说她是睡下后才溜走的,不是溜来来这里,那唯一可能去处…… 想到答案,陈宴清轻折的眉心松出笑意,眸光抬起看向宋择安,“若是有什么缺的,就只管与我说。” 宋择安并不习惯被人如此照顾,事实上对于这个兄长,他感激多于情感,“一切都很好。” 陈宴清颔首,“说起来,有一样东西该给你?” 宋择安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匣,“这是母亲留下的一对玉指环,与我手上的同出于一块玉料。” 陈宴清低声说着,将锦匣推至宋择安面前,“如今,终于可以给你。” 宋择安打开匣子,将指环拿到手里,轻微的分量,压在他手里却很沉。 “母亲在世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将你找回。” 宋择安沉默许久,将扳指佩戴到指上,白玉的扳指贴合在关节下,“什么时候,带我去祭拜母亲。” 陈宴清会心而笑,“等你的认亲礼结束,我们便去祭拜母亲。” 宋择安郑重点头。 “那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 起身时,陈宴清瞥见摆在桌角的瓷瓶,眉头稍折,“你还在服药?” 宋择安目光动了动。 “也是我疏忽,如今你伤势不知恢复的如何,明日请郎中来给你看看。” “不必麻烦。”宋择安想也不想就拒绝。 陈宴清再度扫看过那个瓷瓶。 宋择安笑道:“这就是强身的药,我心里有数。” 陈宴清笑着点头,语气却不容置喙,“看看稳妥些,小柔也能放心。” 听他提起吟柔,宋择安终于点了点头。 …… 萧篁居。 吟柔枕臂伏在陈宴清的书桌上,乌眸轻眨盯着门扉的方向,见门被推动欣喜想要坐起身,犹豫了一下,又还是选择把眼睛闭起。 听到脚步声靠近,吟柔呼吸变得紧张起来,脸庞被陈宴清的大掌抚住,交叠的眼睫没忍住颤了颤,干脆装着困倦的模样睁开眼,轻声呢哝,“你回来了。” 陈 宴清笑看着她,“怎么不睡觉跑来我这里了?” 吟柔仰起脸庞,“我见老夫人叫你去说话,不放心。” “嗯。”陈宴清轻点下颌,弯腰将人横抱起,“坐我身上来。” 吟柔也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双腿曲蜷,将人缩进他怀里。 看陈宴清只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吟柔额头抵着他胸膛,试探问:“老夫人都与你说什么了呀?” 陈宴清瞥了眼她忽闪忽闪的乌眸,笑道:“问我什么时候娶你。” 吟柔唰的抬睫,对上陈宴清幽邃含笑的眸子,脸颊一烫,支支吾吾道:“我是问哥哥的事,老夫人可有说什么?” 陈宴清唇畔的弧度加深了几分,也不戳穿她,正儿八经回:“四弟回来,祖母自然欢喜。” “那就好。”吟柔一边说着点点头,将脸庞重新贴靠回陈宴清胸膛上,咬了咬唇,轻细开口,“那你怎么回答的。” 陈宴清胸膛震动出笑声,擂鼓搬敲在吟柔耳侧,羞得她面红耳赤,恼道:“你笑什么!” 陈宴清垂眸笑看着她鲜红娇艳的脸庞,娇的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看吟柔皱起鼻尖,他好声好气的开口哄道:“我是高兴,你终于知道惦念我了。” 吟柔哪里听不来话,涨红着脸干脆厚颜到底,“那是该高兴。” 陈宴清笑得愈发愉悦,在她绯红的耳尖上吻了吻:“乖宝儿。” 羞人的称谓从陈宴清口中说出,带着别样的宠溺意味,吟柔娇气哼着细声,将通红的脸庞埋蹭到他颈窝。 * 第二天,陈宴清就请了林郎中来为宋择安把脉,吟柔也跟着一同前去。 林郎中仔细替宋择安把脉,吟柔的目光却落在他指上的那枚扳指上。 严丝合缝,矜然无暇…… 吟柔又悄悄转眸去看陈宴清手上那枚,除去那一缕沁进玉身的血丝,几乎一模一样。 吟柔低头咬唇,真的是认错了。 陈宴清瞥看向她,就将她将两条纤细的眉毛拧的紧紧的,不知是在苦恼还是懊悔。 那边林郎中已经放下诊脉的手,陈宴清收回目光看过去,“如何。” “这位公子的旧伤确实严重,可见当初是九死一生,能熬过来已经是奇迹。” 林郎中的话让吟柔心头揪紧,根本不敢去想哥哥到底受了多重的伤,陈宴清神色也十分沉重。 林郎中又安慰说:“不过好在已经过去,如今伤势恢复的大好,除了还需调养,问题不大。” 吟柔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宋择安打趣她,“这下放心了?” 吟柔撅着嘴点头。 陈宴清则看向宋择安说:“你吃的药也让郎中看看了。” “不用了吧。” “按症调方,一种药服久了未必还有效果。” 陈宴清如此说了,宋择安只能将药瓶拿出来,林郎中倒在手里看闻过,“这药确实能滋补身体,但是药效太弱,我再重新调配。” “让我看看。”陈宴清抬起手心,林郎中将药倒在他手里。 他见过宋择安服药,倒处的药丸,似乎比这还要小一些。 陈宴清屈指拨转了两下掌心里的药丸,不动声色的放下,“那就请林郎中去开药。” * 筹备认亲宴,陈府上下可谓忙碌,除了陈家这边的亲友要通知,乌兰那边亦要送去请帖,各种琐事马虎不得。 乌氏为了体现自己的得体大度,将这事大包大揽了下来,拟定了名单,就赶忙拿去让陈老夫人过目。 陈老夫人斜靠在罗汉床上,翻看着宴请的名单。 “母亲看看,若有遗漏的,我立刻去补上。” 陈老夫人又看了一会儿,合上名单,“你这名单很仔细。” 乌氏融融而笑,“那就好,我这就让人写了帖子去送。” “不急。”陈老夫人却摆手,“先将宴席的事安排好,帖子可以慢慢送。” 陈老夫人这么说,乌氏自然点头照做。 “泠姐儿那丫头呢?”陈老夫人想起问。 提起女儿,乌氏表情微哂,“邀了几个友人在兰园赏兰作诗呢。” 乌氏生怕陈老夫人要不悦,却听她道:“聚聚热闹是好事,让她将宋吟柔也带去,也算是我们陈家的姑娘,一起走动走动,认识认识人。” “母亲说的是,我这就去交代泠姐。”乌氏满口答应。 走出瑞福苑脸色就难看了下来,老夫人是真将宋吟柔当回事了。 只是她气也无用,差人去交代了陈泠雪,让她去请人。 …… 陈泠雪的丫鬟来请时,吟柔正在院子里交玉荷修剪花枝。 看到陈泠雪过来,心中不免诧异,放下手里的剪子问:“六姑娘怎么来了?” 陈泠雪脸上没好气,“祖母要我带你一同去赏兰。” 吟柔知道陈泠雪不喜欢自己,她也没想过要去多接触,只是这既然是陈老夫人意思。 吟柔思忖再三,点点头,“六姑娘稍等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吟柔很快换了衣裳出来,素净的缴玉白裙衫,没有过多的妆容的点缀,却反衬的她容颜脱俗。 惯是会搔首弄姿,陈泠雪暗讽了声,冷然道:“那就走罢。” 陈泠雪请了不少友人,男女皆有,年岁也都相仿,见她带着人过来,纷纷好奇看过去。 认亲宴虽然还没办,但陈家四郎找回的消息多少传出了一些风声,众人心里猜测莫非这就是宋家的女儿。 打量的目光落到吟柔身上,在看到她容貌的那刻,或多或少眼里都透出惊艳。 “不知这位姑娘是?”一位与陈泠雪交好的女子问。 陈泠雪心里不喜欢吟柔,但陈家的颜面还是要顾的,扯着笑道:“这位就是宋姑娘。” 吟柔点头与众人致意,她本也是官宦之女,待人接客的礼数不比谁差,盈盈一个点头,落落大方。 在座的也都对宋家的事有所耳闻,看她的目光里有着同情,热络的邀请她落座。 吟柔与几人谈天时也不会怯场,谈吐间展露的学时让陈泠雪都吃了惊。 转头看向吟柔,她一直把她当以色侍人的玩意,甚至做好了带她过来会丢面子的准备,却忘了她本来也是出生名门。 陈泠雪心里不由多了份怪异的感觉。 吟柔与一中女子谈笑言欢,在旁的郎君不少眼里已经流露出欣赏和倾慕。 桑嬷嬷搀扶着陈老夫人站在兰园外,她在陈老夫人身边低声道:“如此瞧着,这位宋姑娘言谈倒也得宜。” 桑嬷嬷有心想劝,但陈老夫人却早就铁了心,绝不会同意宋吟柔嫁进陈家,那日她对三郎说的话,也不过是拖延之计。 “老夫人真打算为宋姑娘相看?”桑嬷嬷问这话时,心里都没着没落。 三公子对宋姑娘的重视程度,她可看在眼里。 “我没法说服三郎,就只能从宋吟柔这里下手。”陈老夫人眼神决然,“泠姐邀来的这几个男子无论家世品貌,配她一个孤女都绰绰有余,现在认她挑,陈家也会给足她嫁妆脸面,她总不能这样不识趣。” 第57章 第057章“宋吟柔,你可是对我下了…… 陈泠雪听吟柔与几人品论着兰花,头头是道,也不知她是真懂还是装懂,刁难道:“我这里有一盆墨兰不知为何开始枯腐,你那么懂,不如帮我看看。” 吟柔点头,“我先看看。” 陈泠雪看她还真敢应下,花匠都看顾不好,她能看懂?别到时候丢了面子。 她也不含糊,让人去端了花来。 吟柔走上前检查,见兰花的根颈上布着白色的病斑,“这是白绢病。” 说着也不嫌脏,用手指拨了拨面上的土,“所幸还没有蔓延只全部根系,只是这盆用不得了,需得换泥换土,在用百步狼毒这类可以杀虫害的药材熬了喷洒。” 她说得根据分明,在旁人都听得纷纷点头,陈泠雪将信将疑,“那我叫人试试。” “宋姑娘实在聪颖。”有男子忍不住夸赞。 吟柔抿了个笑,“兰花适宜温暖的气候,六姑娘能养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我也是因为见的多了。” 陈泠雪何须她帮腔说话,撇撇嘴转开目光。 陈老夫人注意着院里的动静,桑嬷嬷忽然凝声说:“好像是三公子来了。” 陈老夫人转身往远处的小径看过去,果然是陈宴清。 眸光不由的一紧,他怎么这时候来了?看方向就是朝着兰园去的,陈老夫人紧抿着唇对桑嬷嬷道:“我们先走。” 兰园里,陈泠雪让下人将花搬下去。 有细心的男子注意到吟柔手上还沾着土,殷勤从袖中取帕子,“姑娘擦一擦手。” 吟柔看着递到面前的帕子,婉拒道:“脏了公子的帕子。” “无妨。”那人急声说。 望向吟柔的目光流露着倾心。 陈宴清跨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只这一个,那些落在吟柔身上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觊觎。 觊觎他的人。 陈宴清压了压嘴角:“好热闹。” 众人闻声转过目光,见来的是陈宴清,脸上皆都透着吃惊,不想他会过来。 陈宴清虽比在场的人都年长,但大的并不算多,只是他在他们的年岁早就掌管了陈家的生意,沉稳不显山水,能力更是让人望尘莫及,与他们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男子面对陈宴清时都带了敬重,至于女子,拘束之外,还有羞态。 “三哥怎么来了?”陈泠雪不解问。 “路过,看到你们这热闹,就进来瞧瞧。”陈宴清看似随意的解释,目光却精准落向了吟柔,扫看过她落了脏的手,“怎么将手弄脏了,过来,我带你去洗。” 在场无人不吃惊陈宴清对吟柔的态度。 但这时候,他们想的还是宋家对陈家有恩,又是四公子的妹妹,兴许三公子也是将她当妹妹来看待。 吟柔却清清楚楚瞧见了他眸里的不悦,还有那脉脉裹来的占有欲,他一定是瞧见那位公子给她递帕子了。 “过来。”再次开口时,陈宴清已经伸出了手。 吟柔绝对相信,她如果再不过去,他会自己走过来。 她快走上前,陈宴清直接握了她的手在掌中。 众目睽睽之下双手缠握,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意味。 吟柔心跳直接停了半拍,这不是等于告诉旁人他们的关系,脸颊轰然烧的滚烫。 在场对陈宴清心存仰慕的女子神情无一不低落,男子则纷纷收了心思,方才给吟柔递帕子的那人脸色尤其紧张,这些人里,最不能接受的则是陈泠雪。 她紧紧盯着两人的手,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 换了谁她都能接受,可她怎么也没想过三哥会和宋吟柔有牵扯,她可是伺候过父亲的人啊! 而且三哥不是要与赵姐姐成亲的? 陈宴清无视众人的目光,牵起吟柔,“走吧。” 两人的身影一消失,有人就忍不住问陈泠雪,“三公子和宋姑娘。” “我三哥只是把宋姑娘当妹妹照顾。”陈泠雪言辞凌厉,“你们可别胡说。” 可这话陈泠雪说的自己都不信,旁人或许有可能,可这是三哥啊,最是重规矩,最难亲近。 …… 吟柔被陈宴清带着回到了晚棠院,他吩咐玉荷打来水,握着吟柔的手浸到水里,五指交错进吟柔的细指间,细细柔洗。 粗粝的掌纹沾了水揉在吟柔手上,带出别样的痒意,见沾着的泥已经洗干净,陈宴清却仍没有停的意思,吟柔小声提醒,“已经干净了。” 陈宴清看着水里洁白的柔荑没有作声,他当然知道干净了,可那些人的觊觎让他觉得脏,半分都不能留在小姑娘身上。 吟柔偏头瞧着他的神色,屈指在他掌心滑过,“你吃味了呀。” 陈宴清默了几许,拿过一旁的帕子,捞出她的手慢慢擦干。 吟柔故意使坏招他,“那位公子只是好心递个帕子,又没碰着手。” “他倒是敢。”陈宴清声音清清冷冷。 捏着吟柔的手指放在齿尖轻轻咬。 “唔。” 细细的刺麻让吟柔忍不住轻吟出声。 陈宴清放轻动作用舌头卷住她的细指,缓慢舔吻,薄唇辗转过她的指,分一下都难分难舍,吟柔眼睛晕晕的,登时不敢去看。 想要扭头,陈宴清的目光却紧攫着她,“宋吟柔,你可是对我下咒了,我当真是。” 陈宴清顿了顿,似乎自己也想不明白,末了,也懒得去执着,如同认命般,含着她的指低语,“当真是,一刻都不想离了你。” 浑哑的低语声让吟柔耳朵都烫的受不了,急忙抽出湿透的指,反手用掌心捂住他的嘴,羞声嗫嚅,“别说了。” 玉荷不自然的声音从门口传进屋内,“三公子。” 陈宴清拉下覆在唇前的柔荑,“说。” 玉荷把头低埋下,“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请您去商议四公子认亲礼的事宜。” 吟柔本就羞极,闻言低声催促他,“那你快些去。” 陈宴清揉搓了一下掌中的柔荑,须臾才松开,往瑞福苑去。 青锋步履行疾,自外院进来,找到陈宴清。 青锋不会轻易进内院,陈宴清停步看向他,“有何事?” 青锋递上拿在手里的书信,“回公子,二爷送来的信。” 陈宴清蹙眉,“二叔的信?” 他们从京城离开回到西玉关过去的并不久,那这信就是在他们离开不久后送出的。 陈宴清目露犹疑,揭过信展开。 青锋站在一旁,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寸凝过一寸,心中猜测莫不是二爷信上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陈宴清执信的手握紧,饶是镇定如他,这一刻眼中也遍布了惊怒。 * 陈老夫人等在正厅,看陈宴清进来,便笑着招手让他坐下。 “祖母。”陈宴清问候了声,走过去坐下。 陈老夫人眉眼间满含着笑意,“宾客名单倒是都拟好了,你看看。” “祖母过目就是。”陈宴清答得心不在焉。 陈老夫人不赞成道:“这是大事可马虎不得。” 陈宴清这才接过翻看过,须臾合拢册子,“没什么遗漏。” “那就好。”陈老夫人语气郑重,“等回头我就让人去送帖子,其他都好说,就是你外祖那边。” 陈老夫人看向陈宴清,“我寻思是不是该你亲自送去,也好与他们说明来龙去脉,好让他们放心,如此也不会心里不踏实。” 陈宴清心中想着信上的内容,听完陈老夫人的话,略作思忖:“祖母言之有理,外祖不比得寻常亲友,确实不能太笼统。” “不过这一来一回。”陈老夫人略有担忧。 “我抓紧些吧。”陈宴清说,眼眸里神色凝重。 陈老夫人颔首。 照二叔信上所说,那就已经有半年多,希望还来的及,陈宴清沉思着,觉察到陈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笑道:“这几日,就劳烦祖母替我照顾好四弟和吟柔,特别是吟柔,别为难她。” 陈老夫人心下一滞,旋即剜了他一眼,“你这叫什么话。” 陈宴清低头笑笑。 …… 为了快去快回,陈宴清没有多做耽搁,安排过商会的事,又分别交代了吟柔与宋择安,就动身往关外去。 陈宴清有心让宋择安接触陈家的产业,便趁着这次让他多去商会,宋择安每次前去,则都会带上吟柔。 日子过的也甚是快,转眼便过去了半数时日。 这天两人回到府中,天色都已经半暗,吟柔走下马车,对宋择安道:“哥哥早些去休息。” 午时起她就觉察到哥哥状态不对,好像很疲累,转会儿转头一看,发现他头上都是冷汗。 “你怎么了?”吟柔吓了一跳。 宋择安执袖擦了把额头的汗,“没什么,确实有些累了。” “那你快去歇着。”吟柔扶住他,“我扶你去。” “又不是不认得路。”宋择安笑扶开她的手,“你也赶紧回去。 ” 留下来没跟出关去的书砚走上前,“我陪四公子去就是。” 吟柔这才松开手,又叮嘱了几句,才往自己院里去。 * 瑞福苑。 陈老夫人见桑嬷嬷从院外进来,出声问:“回来了?” 桑嬷嬷点点头,“四公子和宋姑娘都回来了。” 陈老夫人沉默了许多,吩咐说:“去吧泠姐儿找来。” “老夫人……” “去。” 桑嬷嬷叹了口气,往外走,不想才走到院里,就遇上急冲冲跑进来的陈泠雪。 桑嬷嬷见她满脸的急切,赶忙问:“六姑娘这是遇找什么事了?如此着急?” “我要见祖母。”陈泠雪张望向屋内,“祖母可在?” 桑嬷嬷点头:“老夫人就在里头呢。” 陈泠雪提着裙子就跑进了屋里,大喘着气,“祖母,您快想想办法,出事了祖母!” 陈老夫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慢慢说。” 陈泠雪神色乱如缠麻,张着嘴像是极为难以启齿般,吞吞吐吐,“是三哥,三哥他和宋吟柔。” 她那日看出不对劲后,心里总像压了块石头,又不敢声张,又怕真是她想的那样,就想着去找机会提醒赵姐姐。 哪知去到赵府,才从赵姐姐口中得知,宋吟柔早在父亲刚过世的时候就勾引了三哥。 三哥还放话绝不会娶赵姐姐。 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宋吟柔的错。 她急切看向陈老夫人,“祖母,你可以定要想办法啊?决不能让三哥做糊涂事。” 陈老夫人苍老却精锐的眸光落在陈泠雪脸上,好一会儿,沉沉的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没办法。” 陈泠雪愣住了好一会儿,“祖母也知道?” 陈老夫人连连摇头,“我早就与你三哥说过,可他根本不听。” “三哥是被那狐狸精迷惑了!”陈泠雪声音里满是对吟柔的厌恶。 “不可这么说。”陈老夫人立刻呵斥,“她是陈家的恩人。” 陈泠雪咬紧唇瓣,极为不服气,又无法辩驳。 陈老夫人手拍着起伏不定的心口,陈泠雪见状忙去给她顺气,“祖母万不可动气。” 陈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三哥我说不通,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宋姑娘能想明白,可我也不好去与她说。” “我去!” 陈泠雪义愤填膺,她不信宋吟柔当真一点脸面都不要。 陈老夫人见她风风火火跑出去,急声唤她,奈何人已经跑远,她放下手,收起脸上的情绪,叫了桑嬷嬷进来。 “快去请人吧。” “老夫人……” 桑嬷嬷刚开口,就被陈老夫人打断,“去!” 第58章 第058章回江宁 吟柔朝着晚棠院的方向慢走着,陈泠雪自后快步追上来,将她吓了一跳。 吟柔见她急切喘着呼吸,望向她的目光厌怨非常,“六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宋吟柔,不要装傻充愣了,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吟柔冷下容色,“六姑娘到底要说什么?” 陈泠雪见她还要装作无辜,冷笑点头,“好,我问你,是不是你勾引的三哥!” 劈头而来的质问让吟柔顿失了声音。 陈泠雪见她这样就是默认了,果然是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你知不知道三哥本是要与赵姐姐成亲的,你抢了她的人,你还要不要脸了!” 吟柔发不出声音,她那时为了活命,也不知道赵姑娘的事,等之后,一切都已经失控。 “你现在是想干什么?鸠占鹊巢?你别忘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你是我父亲的侍妾!你怎么还敢妄想嫁给三哥?”陈泠雪将长久以来对吟柔的不满都宣泄了出来,越说越过分,言辞锋利难听。 吟柔脸色苍白,“我那时没有办法。” “那现在呢?”陈泠雪鄙夷的看着她,那目光让吟柔难堪至极。 她的所有不堪在陈家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你现在有办法了吧,你还缠着三哥做什么?” “我们是真心。” 话没说完就被陈泠雪打断,“我看你就是用救命恩人的身份来逼迫的三哥,现在三哥还想为了你顶撞祖母,你不羞愧吗?” “你别忘了你是伺候我父亲的!当初就该让母亲发卖了你!” 陈泠雪想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看向吟柔,“你就是那个时候勾引的三哥吧?所以他赶来救下你!宋吟柔,你怎么那么下贱!” 吟柔浑身冰冷,哑口无言,那时确实是她,可她不是下贱,她只是为了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她没有办法。 陈泠雪抬手指着吟柔,“你若还要些脸面,就不要纠缠我三哥,看在你父亲旧了四哥的份上,陈家会好好待你,要不然,下场你自己清楚!” 飘飘渺渺的说话声随风抵到假山后,书砚一张脸煞白,想出言呵制可肩胛骨被宋择安死死叩着。 那头陈泠雪已经丢了狠话离开,独留下吟柔站在原地,消瘦羸弱的身姿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要倒了。 宋择安双眸充血,满是心疼的望着她,口中挤出话,“是真的吗?” 侍妾、发卖、还有那些鄙夷的字眼,他们怎么敢用在小柔身上,她都经历了什么? 宋择安抓握在书砚肩上的五指扼紧到发抖。 钻心的痛楚从肩胛升起,书砚却不敢挣,“四公子,这里面有误会。” 宋择安怒喝:“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 吟柔失魂落魄的回到晚棠院,脑子回荡着的全是陈泠雪的话,每一个字眼都让她难以抬头,唯有不断的深呼吸,告诉自己都过去了。 浑浑噩噩的跨进院门,看到玉荷在院内焦急张望,吟柔想打起精神朝她笑笑,余光却看到桑嬷嬷也在。 桑嬷嬷嘴角带着笑,眸光却难掩严肃,“宋姑娘可回来了,老夫人等您呢。” 她望向敞着门的正屋,屋内光线昏暗,只能模糊看到陈老夫人的身影。 吟柔心里似乎有些什么预感,但是她实在没有心力去想,木然走进屋子,屈膝请安,“老夫人。” 陈老夫人望着她笑得和蔼,“回来了,快坐。” 吟柔走到一旁落座,陈老夫人又关切道:“累坏了吧。” 吟柔轻轻摇头,“不知老夫人来找吟柔,是有何事?” “就是来看看你。” 吟柔疑惑望去,陈老夫人笑得尴尬了些,“其实,是我这老婆子有事求你。” 吟柔屈了屈指尖,“老夫人言重了,您直说就是。” 陈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才似难以启齿道:“是陈家欠了宋家,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按说应该好好报答你,可是,你与三郎的事。” 陈老夫人抬起深邃的眼眸望着吟柔,“我真的不能答应,不是我不喜欢你,实在是过去的事。” 吟柔到现在才确定,陈家人没有接受过她,陈泠雪也好,陈老夫人也好,他们心里永远都记得,她曾经是一个奴,是一个妾婢。 自尊让她先掉头就走,可是哥哥在这里,他们是哥哥的亲人,还有陈宴清,他们好不容易才交了心,为什么要因为旁人的看法而放弃。 “我只是在陈老爷身旁侍候生活,没有其他,我可以发誓。” “那又如何?”陈老夫人坐直身体反问。 吟柔结巴了一下,“我与陈老爷并无。” “旁人信吗?陈家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你要他们怎么看三郎,让他怎么在人前抬头?” 陈老夫人一声声的逼问击溃着吟柔的内心,看她面无血色,陈老夫人也于心不忍,“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与三郎分开,我会拿你当亲孙女看待,为你择一门最好的亲事,备上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吟柔双眸空洞,顿顿摇头,“我要你们的嫁妆干什么,我姓宋,我父母自给我留了嫁妆。” “你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 陈老夫人痛声震问,须臾,她点点头站起,“好,我给你跪下,只要你肯放过三郎。” 吟柔猛地退了一步,她没有不放过陈宴清。 身后的门被哐当一声重重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摇晃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陈老夫人低身的动作一顿,看向门外的人,“四郎。” 哥哥?吟柔仓皇回神,正欲扭头,宋择安已经走到她身旁,以保护的姿态将她护进怀里。 陈老夫人抹了把泪,对宋择安道:“四郎你放心,祖母一定会好好对待宋姑 娘。” “陈老夫人省省吧。”宋择安面无表情的打断她。 “陈家既然如此瞧不上我们兄妹,我现在就带着妹妹离开。” 陈老夫人拔高声音,“你这是什么话?” “我的话就是说,我们兄妹二人,与陈家再无瓜葛。”宋择安声音冰冷。 “你可是陈家的子孙。”陈老夫人说话人在发抖。 宋择安笑得可怖,他对陈家没有任何感情,可他们对待吟柔的所作所为却是真! 想到她经历的种种,他就想杀人。 “我姓宋,永远不会做你们陈家的子孙。”宋择安抬手取下手里的扳指,厌弃丢到地上。 握紧吟柔的手,“我们走。” 吟柔盯着那枚滚到角落的扳指,心慌意乱的抓住宋择安,“哥哥,大哥哥还没回……” “走!”宋择安厉喝打断她,拉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老夫人扶着案几的边沿,久久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忽的跌坐回凳中。 桑嬷嬷疾步跑进来,“老夫人。” “我没事。”陈老夫人摆摆手,声音轻低。 桑嬷嬷不住朝着吟柔和宋择安离开的方向张望,“老夫人真就这么让他们走?” “宋姑娘就罢了,可四公子。”桑嬷嬷欲言又止。 “不然呢。”陈老夫人眼中有悲痛,更多的是果决,“你也看出来四郎对宋吟柔那个妹妹的态度了。” “可,那毕竟是陈家血脉。” 陈老夫人心里又岂会不痛,可她必须要权衡出对陈家最好的方法,“四郎丢失的那么多年,陈家也都过来了,三郎才是支撑陈家的关键,我如何也不能让他被一个女人毁了名声,毁了陈家在百姓心里的地位。” 桑嬷嬷愁紧着眉,见陈老夫人心意已决,再说无用。 “去告诉乌氏,请帖不用发出去了。” …… 吟柔一路被宋择安拉着出了陈家,她瞒了那么久,哥哥还是知道了,他一定气急了。 方才书砚赶来,都被他一脚踢翻。 吟柔去看宋择安冷峻铁青的脸,“哥……。” 宋择安只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有哥哥在,我带你离开,谁都不能再欺你。” 雇了马车,宋择安直接吩咐出城,没有片刻的迟疑。 * 乌宅。 乌昭野与陈宴清并行着,走在廊桥之上,英朗的眉目间喜色难抑,“这次果然是天大的好事,这么多年,我真的以为找不到表弟。” “亏得你没有放弃。”乌昭野感慨轻拍他的肩,转过眸,却见他什么凝重,“你有心事。” “乌兰泛种有阿芙蓉。” 陈宴清没头没尾的一句,让乌昭野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你不是知道。” “阿芙蓉成瘾者,可还有什么方法住他们戒除?” 乌昭野脸色严肃下来,放下搁在陈宴清肩上的手,“谁?” 阿芙蓉原是用于重伤者医治的药材,非必要不会有人去碰,却也不排除有人贪图阿芙蓉带来的欲仙欲感,不要命去沾。 陈宴清压了压嘴角,“我问你可有戒除之法。” 乌昭野摇头,“你应该见过不少染上瘾的,要么吃得家中人财两空,露宿街头,直到死,要么是家底足够富足的可以供他吃到死。” 陈宴清握紧双拳,二叔的信上写,四弟重伤命悬一线,那时为保他性命不得已用了阿芙蓉来帮助医治,如今,他早已经对阿芙蓉上瘾,日常吃的药便是。 他应当是想过要戒除,更怕他们担心,所以请二叔相瞒。 “乌兰那么多药医,难道就没有治法?” 陈宴清遽然转过身,凌厉的眸光让乌昭野一惊,“阿芙蓉瘾发作时,人会痛不欲生,想戒更是与油烹火煎无异,是有挨过,少,少之又少。” 陈宴清沉吟道:“无论如何,都要一试。” * 陈宴清赶回西玉关这日,才进城,就被冲上来的书砚挡住了马。 青锋严明手快拉停马匹,没好气的骂:“你找死啊。” 书砚没空回他,朝着马车内急声道:“公子,出事了。” 陈宴清掀起垂悬的布帘,看着书砚。 书砚平了平呼吸,“四公子知晓了事情,一怒之下带着姑娘走了,已经出城数日。” 陈宴清脸色可见的沉下。 第59章 第059章失控发狂 离开西玉关后,宋择安便带着吟柔一路南去,两人白日赶路,夜里就宿在客栈。 临近傍晚,宋择安让车夫找了就近的客栈停下,对吟柔道:“你先在此等一会儿,我去安排住处。” 吟柔轻嗯了声点点头。 宋择安跳下马车,走近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卧房,又出来接吟柔。 走下马车,吟柔朝着西玉关的方向望去,算日子,陈宴清应当已经回去了。 宋择安问她,“在看什么?” 吟柔摇摇头,随着他进到客栈,宋择安送她道房间外,叮嘱她好好休息。 吟柔踌躇开口,“哥哥,我有事想与你说。” 她当初去到陈家是意外,后面发生的种种说到底不能怪陈宴清。 宋择安看过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根本不听她说,“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他推着吟柔的肩让她进去,然后带上门离开。 吟柔看着紧闭的房门,泄气的垂下肩,他们这样离开,陈宴清回来必定会着急,陈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吟柔恹恹趴在桌上,天色越来越暗,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和哥哥解释清楚,起码不能让他怪罪于陈宴清,他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手足。 吟柔推门走出去,来带隔壁,轻扣了扣门,听里面没有反应,小声问:“哥哥,你睡了吗?” 里面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声音,“你有事吗?” 吟柔皱起眉,哥哥的声音怎么好似不对,就跟之前在陈二爷府上听到的相似。 “哥哥,我有事找你。” “别进来。” 吟柔已经推开了门,一进屋她就吓到了,宋择安的左手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血。 “哥哥!” 吟柔惊呼跑上前,“你怎么受伤了?” 宋择安头上噙着冷汗,目光有些涣散,似乎熬了好一会儿才聚起眸光,“不当心打碎碗,划了个口子。” 吟柔四下看了圈,也不见有碎瓷,她也顾不上问,托起他的手要检查,“我看看伤的如何。” 宋择安往后避了避,“有什么好看,去问店家有没有伤药,要一些来,我包伤口。” 吟柔点着头,急匆匆往楼下跑。 宋择安收回目光,卷起袖子,深可见骨的伤口足有三寸长,温热的鲜血汩汩往外涌。 宋择安却似不怕痛一样,用指腹狠戾按在伤处,直到剧痛席卷,浑身遍布冷汗,他才粗喘着松开手。 起码痛意还能克制。 吟柔噔噔噔跑上楼,手里捧着伤药,清水和白布,看到曝露的伤口,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我替你包扎。” 她抖着手拧了帕子,替宋择安擦去伤口处的血迹,小心翼翼的抱扎上,“怎么也不知道小心点,伤的那么严重。” 宋择安听着她哽咽的责骂声,笑道:“我下次小心些。” “还有下次!”吟柔抬起眼睛瞪他。 “怎么如此凶?”宋择安皱紧眉。 吟柔气得将包扎的布攥的紧紧的,宋择安吃痛,眉眼却挂着笑,“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吟柔这才作罢。 宋择安垂下疲惫的双眸,“若无事,就去睡吧。” 吟柔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哥哥,我们即便要走,是不是也该与大,与三公子告知一声。” 宋择安一听她说这个,脸色就沉了下来,“没必要。” 吟柔被他的神色吓到,声音也变轻,“他,帮了我们很多,如果没有他,我等不到见到哥哥。” “那是陈家其他人造的孽,他只能算是偿了些罪。” “可是, 我,我们。“吟柔不知道要怎么向他解释她和陈宴清的关系。 宋择安早已经从书砚那里逼问出了个大概,他掰过吟柔的肩头,“你还小,不懂什么,只觉得他护了你,所以依赖他,可这些又如何抵的过陈家的伤害。” “我是真心。” “够了。”宋择安打断她。 在他看来,吟柔对陈宴清的情感只是发自于他救她于低谷的感激,而这一切本都不该发生。 他厌恨陈家,更恨自己。 对上吟柔怯怯的眸光,他深呼吸控制情绪,“等我们回到江宁,一切都会过去。” * 翌日,天刚亮,宋择安就带着吟柔启程。 一路上气氛低迷,不是因为陈家的缘故,而是吟柔感觉到宋择安的状况越来越不对劲,时常会走神。 有时自己唤他,他会恍惚很久才反应过来,性子也变得急躁,起初她还当时因为他在对陈家的事生气,后来则发现不是。 哥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现在却会因为一点小事情绪激动。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那天的伤虽然深,却也没有几日都不见好的道理。 看到宋择安用手握在伤口上,吟柔以为是伤口疼痛,“我看看你伤的如何。” 宋择安迅速抽手,她一时不防,手背磕撞在了窗框上,痛意迅速窜起。 吟柔蹙眉揉着手背,转头却看到宋择安又在握着伤口,指腹紧扣在伤处,像是要掐进去一般,血迹很快洇透了袖子。 吟柔大惊缩紧瞳孔,“哥!你在干什么?!” 她奋力去掰宋择安的手,他再度挥开,也露出了手上的伤口,除了那一道,竟还有着深深浅浅,数不清的割伤。 吟柔紧捂住嘴。 哐当一声,一把匕首从他袖中掉落。 宋择安额头上已经全是虚汗,青筋暴在额侧,双眼滚着血丝,隽朗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 又开始了,如百虫噬心的痛苦爬满全身,侵蚀着他的神识,根本不是寻常意志可以控制的,那中如同从心底深处爬出的无望感让人绝望。 只想要寻找解药。 解药呢?他胡乱翻找着。 吟柔看着他的样子,一下哭出声,扑上前,“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吟柔的哭声将宋择安的神志拽回了一点,不可以,不可以一错再错。 “我没事。”他勉励挽笑,却不知道自己现在样子有多吓人,“小柔别怕,我没事的。” 他弯腰捡起匕首,眸光怔松着抬手,想要像手臂上刺去。 “哥!” 吟柔大喊着抱住他的手臂,急得眼泪直流,“哥!你干什么啊,你别吓我好不好!” “放开我,小柔!”宋择安用力压下匕首,颤抖的声音里裹着决绝,“不这样,我控不住。” 吟柔泪流满面,不停摇头,用了全力不让她伤害自己,纠缠拉扯间马车被撞得左右摇晃。 车夫赶忙拉停马匹,挑开帘子,“你们干什么呢?” 眼前的一幕吓得他话断在嗓子里,宋择安双眸充血,石径挥着匕首的骇人模样吓得他险些摔下马车,丢了鞭子扭头就跑。 “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你别这样。”吟柔哭咽着苦苦哀求,“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你别吓我,我们去找大夫。” 宋择安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抗身体里如虫噬的折磨,不可再继续下去,他不可以的被控制,他不可让小柔看到他这幅样子。 他是哥哥,他是她的倚仗,他要撑住。 宋择安高举起匕首。 吟柔看他竟要往自己的腿上刺去,崩溃大哭出声。 逃走的车夫抱着截木棍冲进来,闭眼照着宋择安的脑后砸去。 一声闷哼后,是宋择安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吟柔瞳孔缩紧冲过去抱着他,浑身发抖,“哥哥!哥哥!” 她胡乱擦去宋择安身上的血,又去探他的鼻息,还有呼吸,她如同脱力般重重阖紧眼帘。 车夫丢了木棒对冲吟柔道:“姑娘赶紧跑吧,他疯了!” “我哥哥没有疯!”吟柔情绪激动。 车夫看她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提防,吟柔双手抱紧着宋择安,深深吸气,“他只是病了,只是病了。” “劳烦你送我们去医馆。” 车夫一个劲儿摆手,“我可不敢,他若醒来再发疯。” “我给你双倍的车钱。” 车夫犹豫再三。 “三倍!” “那你可得确定他不伤人。” 吟柔情急点头,“快些罢。” …… 车夫加急驾着马车进城,吟柔一路仔细留心着宋择安的状况,时不时探他鼻息,眼泪掉下来,自己无声抹泪。 这一刻她不可遏止的思念陈宴清,若是他在,她一定可以不那么害怕。 车夫拉停马车,“姑娘最近的医馆就是这儿了。” 吟柔吸了吸鼻子,艰难撑起宋择安的身体,车夫挑了帘子一看,“姑娘哪抬得了他。” 他撸了袖子进来帮忙。 “多谢。”吟柔抽噎着,小声感激。 车夫摇摇头,“这一路来,我看这公子也不是什么恶人,病了嘛,都能体谅。” 两人扶着宋择安进了医馆。 身后一辆马车行过,车帘迎风半卷起,里面的人恰好看到了吟柔的半边身影。 “停下。” …… 医馆里就一个老郎中在,看到有人来送医,收拾收拾站起。 吟柔焦灼道:“请郎中快快给我哥哥诊治。” “放下放下。”郎中指挥着两人将宋择安放到床踏上。 看到他身上有血迹和外伤,“这伤的可不轻啊。” “不是这些。”吟柔根本不知道宋择安得的是什么病,只能尽力将他的症状说出来。 这是个小镇子,郎中医术也并不高明了,听她得描述根本判断不出问题,把过脉象,除去气血不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看这位郎君是邪风侵体,所致的气血逆乱,神智失常。” 吟柔将信将疑,“可我哥哥方才的样子分明十分痛苦,而且他说要解药。” 郎中诊不出缘由,只能道:“我开一个安神静心的方子,你先让他服下看看效果。” 吟柔没有其他办法,唯有先试试,拿了药,又让车夫送他们去客栈下榻。 三人前脚离开,后脚一人就进了医馆。 …… 到了客栈,车夫帮着把人扛到屋内就赶紧走了,走到马车旁,瞥见地上掉了个瓷瓶,想起是方才扛那位公子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他捡起准备送回去。 才转身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 吟柔喂宋择安服下药后,就一直在在屋内守着他醒来,看他动了动眼皮有清醒的迹象,吟柔大喜。 “哥哥…哥哥!”她迭声唤着宋择安。 看他睁开眼,吟柔眼里的喜色却骤然褪去,哥哥充血的双眸比方才还要可怕,眸光已经完全溃散。 他嚯的推开吟柔坐起,在身上胡乱翻找。 “哥哥,你在找什么?”吟柔急切问他。 “药呢?”宋择安抬起洞黑的眸子,“小柔,我的药呢?” “我,我不知道。” 她话未说完,肩膀就被宋择安抓住,“我的药呢!” 他双眸猩红盯紧吟柔,这一眼吓得吟柔发不出声音,滚着泪摇头,“……我真的不 知道。” 吟柔肩膀被他捏的生疼,他如同失控般的疯狂眸光更让她害怕,就好像只是有着哥哥的躯体,而并非是她熟悉的哥哥。 吟柔怕极了,一把推开他往后退,背脊撞在一具身躯上。 她神经紧绷着,这一撞让她惊惧不已,骇然回头,看清身后人的脸,更接连退了好几步,才颤出声问:“怎么是你?” 陈宴璘目光扫看过发狂失控的宋择安,继而滑到吟柔身上,“自然是来帮你。” 第60章 第060章相信我 吟柔迟疑了一瞬,立即做了送客的手势,“我用不着五公子帮忙,烦请你离开。” 她神色戒备,目光提防着陈宴璘,她才不会信他是要帮她。 陈宴璘却是退了一步,只是没有立即离开,“你可想清楚,我要是走了,他只会越来越痛苦。” 他的话让吟柔心惊,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知道哥哥是怎么回事。 吟柔仍然不敢信他,嗓音绷的紧紧的,“请你离开。” 疾言厉色的冷脸让陈宴璘生怒,攫着吟柔的脸,脑中却想起自己被陈宴清施过家法后,昏睡时的那场梦。 梦境里,没有陈宴清的参与,走投无路的宋吟柔终于试探着来找他,面对她怯怯的讨好,他渐渐生了怜惜,也是真心想疼她,只是后来母亲觉察不对,将他引开,将人发卖。 陈宴璘抬手去摸手背上那枚被吟柔咬出的齿印,他愿意相信那场梦境是真的,宋吟柔本就该是他的。 找不到药的宋择安扭头看到说话的两人,愣了一瞬,冲上前把吟柔拉至身后,“你是什么人?” 陈宴璘轻抬眉梢,“想必这就是四哥了。” “滚,滚出去。”宋择安抬手将人往外一推。 陈宴璘被推着后退了几步,也不动怒,掸了掸肩头,笑道:“四哥怎么如此不近人情,我可是来帮你的。” 宋择安浑浊的眸光动了动,五脏六腑的生出的渴望往外爬,吟柔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 尤其是看陈宴璘从袖中拿出一小包东西后,他的眼睛像放了光。 吟柔急道:“哥哥你别信他!” “我不信他。”宋择安敷衍说着,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陈宴清,“让我看看是真是假。” 陈宴璘悠悠一笑,打开纸包,既不是药而像是什么磨成了粉。 “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吟柔话没有说完,宋择安已经冲上前,一把抓过陈宴璘手里东西,仰头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口中。 疯狂的样子让吟柔吓得后退,宋择安却像是心满意足般微笑开,所有的痛苦竟然在短时间内都消散,他舔干净唇上残留的粉末,摇摇晃晃走回椅中坐下,闭紧眼眸似乎沉静其中。 吟柔看着宋择安的变化,吊诡的一幕让她心里的恐惧达到顶峰。 “你给我哥哥吃了什么!” 陈宴璘拍去手上残留的粉末,“有用不是吗?” 几人离开医馆,他就进去问了郎中宋择安的病情,他听了描述就猜测宋择安是阿芙蓉成瘾。 阿芙蓉在大虞甚少可见,但乌兰种植的却多,原是治重伤所用,可以减少痛楚,但也因为其会让人忘了痛楚,感到飘飘欲仙的特性,没有病痛的人也会吃食,且一旦吃上就根本戒不掉。 他见过不少吃阿芙蓉成瘾的公子哥,一辈子都要被这药控制。 陈宴璘眼中闪过玩味笑意,看向吟柔时,也是却带着受伤,“我是救了他,不是害了他,你不感谢也罢了,但也不用这么怀疑我。” 吟柔看着他惺惺作态的脸,“你会有这么好心?” “他好歹是我四哥。”陈宴璘轻瞥向宋择安,“血浓于水不是么?” 吟柔对他的话嗤之以鼻,陈宴璘抬了抬眉,“我是想说,四哥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治好的,你们住这客栈不方便,万一他再失控,这里也有陈家的产业,可以给你们安排一间宅子,等四哥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 吟柔没有去陈宴璘安排的住处,而是租借一间小院带着宋择安住下。 陈宴璘有一点没说错,一切得等哥哥的身子养好。 宋择安恢复正常已经是隔天,昏沉醒来,看到趴在床边睡着吟柔,眼中尽是悔恨与心疼。 抬手抚上她的发,吟柔一下惊醒,看到宋择安醒来,大喜过望,“哥哥醒了!” 说着嘴扁起,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你生了什么病?” 宋择安以为她已经知道,他无法启齿自己成了被药瘾操控的药鬼,更不想自己在妹妹心里的形象沦为嗜瘾成性的怪物。 “只是旧伤残留的病症,故而需要一直服药缓解,那日没找到药,吓到你了吧。” 吟柔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头,“是要一直吃药吗?” “待好全就不用了。” 宋择安知道这话是自欺欺人,他戒不掉了,光是想到,他就开始浑身都便的渴望。 心里的厌恶让他痛恨自己,同时却又抵不过药瘾的诱惑。 吟柔似乎极相信他的话,“那哥哥好好休息,你手上的伤要好好养养。” 两人在小院住了几日,宋择安手上的伤恢复的还算快。 吟柔心里高兴,吃饭时还在与宋择安商量着什么时候启程的事,说着说着,就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吟柔安静吞下口中的米饭,转头去看宋择安,“哥哥你不舒服了吗?” 宋择安目光一晃,“没有。” 吟柔脑中已经浮现了他那日发狂伤害自己的样子,眼帘一颤,“我这里还有药。” 宋择安几乎是立刻问:“在哪里?” 吟柔喉间哽了哽,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包,这是陈宴璘走的那日留下的。 她刚将手递出,宋择安就抓过她掌心的东西,吟柔屈了屈指,满是希冀的问:“哥哥吃了就能好了吧。” 宋择安朝她一笑,“自然。” 吟柔怔松点了点头,继续与他商量动身的事。 心里则算着陈宴璘给的药够吃几日,离开前她得寻了医馆再去抓一些。 她拿着陈宴璘给的药粉去医馆寻药,然而走遍镇上的医馆,都买不到她要的东西。 吟柔知道没有药哥哥会怎么样,她情急站在医馆里求郎中,“您帮我想想,还有哪里能买到。” “这东西在大虞就没什么人用,而且价格极高,我这原本是备了一些,可前两日被人全收了去,姑娘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吟柔一无所获的回去,陈宴璘留下的药已经只剩一顿了,怎么办? 而且她发现,哥哥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傍晚时候,她就看到他烦躁的在屋内踱步。 不可以让哥哥病发,她一定要找到药,她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哥哥。 她后退着往外走,走到院门口,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陈宴璘,就好像是掐着时间出现。 “急急忙忙去哪里?”陈宴璘仿若无事发生般问她。 吟柔咽了咽滞涩的嗓子,“你给哥哥的药,还有吗?” “怎么?四哥又发作了?”陈宴璘轻飘飘的说着,抬眸朝里望去。 “给我。”吟柔凝紧的着声音,像只毛发竖起的小兽。 陈宴璘笑眯眯看她,“我上次都给你了,哪里还有。” 吟柔眼里浮着愤恨,她跑了那么多医馆都找不到药,一问都是这两天被人买走的,是谁做的已经一目了然。 陈宴璘笑意收敛,“我倒是还有一些。” 他声音稍作停顿,“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你不是说……血浓于水。”吟柔声音很轻。 陈宴璘笑得后仰了仰,“你真信?还是装着不知道,我是为了你。” 他目光深深浅浅的走过吟柔周身,一股湿黏的阴冷感往吟柔骨子里钻,她头也不回的转身。 “你可想清楚。”陈宴璘在她身后悠然开口,“这东西有多难弄,不用我告诉你。” 吟柔站定浑身发抖,陈宴璘自后走上来,低腰贴靠近她耳畔,“你也看到了,他撑不了多久,过一会儿,他可能就会像条狗一样 来求着我给他药。” 吟柔倏然扭头,眸里满是恨不得杀了他的恨意。 陈宴璘冷沉下嘴角,“你想看到那样么?” 院外有脚步声传来,陈宴璘皱眉回头,却被迎面的一脚正踢在心窝,口中霎时反上一股血腥味,人更是被踢得连退了好几步。 他捂住心口抬头,见陈宴清阴沉着脸站在那里,脸色顿变。 他一路让人抹去宋吟柔的踪迹,还制造了他们往另一条路走的假象,没想到陈宴清还是这么快找来。 吟柔怔怔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陈宴清,以为出现的幻觉,眼睫一眨,忽的就哭出了声。 陈宴清朝她展开手臂,她飞奔哭过去,语无伦次的重复,“你来了…你来了!” 陈宴清紧紧搂住她发颤的身子,眸光凌厉逼视着陈宴璘,“滚。” “三哥。” “我让你滚。” 陈宴璘咬紧牙关,咽下喉间的血沫,冷笑着拂袖离开。 “哥哥他。”吟柔急切抓住陈宴清的衣袍,“药。” 她想说陈宴璘那里还有哥哥需要的药。 陈宴清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他朝院外的青锋喝道:“将药医带进来。” 青锋很快领着一名着异族装束的药医进到院内,吟柔只听那人问陈宴清:“病者可是里面?” 吟柔着急道:“是,我哥哥就在里面。” 她欣喜以为陈宴清带来的药医能有办法治好哥哥,却不想听药医说:“多找两个人跟我进来,先将人绑住。” 青锋挥了手,两个护卫立刻跟上前。 吟柔心慌大急,抓着陈宴清的手问:“为什么要绑哥哥,他身上伤还没有好,不是要治病吗?” 她急的语无伦次,一双眸湿红泛泪的眸子更是让陈宴清心疼不已,他捧住她的脸,低腰与她平视。 陈宴清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告诉她真相,“四弟不是病,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明白吗?” 屋内传来的嘶吼声和扭撞摔倒的声音让吟柔心都抽痛着,哭得更急,“不是吃药就好了吗?” 陈宴清低头抵着她的额,“相信我,相信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66 第61章 第061章熬过三天 陈宴清不许吟柔进屋,她只能等在外面,听着宋择安痛苦的嘶喊,唾骂,到恳求,循环往复。 她已经泪流脸面,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哥哥的病。 “小柔!你也不管我吗?”宋择安被绑着唯有挣扎嘶吼,“我是你哥哥啊!” 吟柔用力捂住耳朵,哭得抽噎不住。 “我身子像有虫子在咬,小柔,你怎么忍心——” 一声声的嘶喊穿透耳膜,吟柔忍不住了,冲进房中,看到宋择安被几人按着被绑在椅子上,衣发散乱,双眸像野兽一样暴起,充血。 她根本承受不了看他如此受折磨,冲上去想要救他。 陈宴清眼明手快,抓着她的臂膀将人箍紧在怀里,“别过去。” 宋择安直直看着她,“小柔,我是你哥啊,你快把我放开。” 吟柔在陈宴清怀里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哥哥。” 她越是要挣扎,陈宴清越是不能放开,“宋吟柔,你过去不是在救他,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你胡说!” 吟柔用力捶打他,哥哥现在才是受折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明明有药。” 青锋看不过去,“姑娘,你说得那是成瘾的药,根本治不好四公子!” 陈宴清冷冷睇去目光,青锋不得已噤声。 陈宴清掰过吟柔的肩头,眼中布满沉痛,“你心里清楚的对不对,你真的想看他往后的日子浑浑噩噩,被药物操控。” 按说四弟的药瘾没有到这个程度,他过去吃的药丸也掺了其他东西,阿芙蓉的成分不算太高。 但陈宴璘给的却是直接用阿芙蓉磨成的药粉,陈宴清眼中的肃杀之意浓烈。 吟柔泪流满面,摇着头,哥哥该是意气风发,风姿偏偏,绝不是现在这样,她张口全是哭声,“我要以前的哥哥。” 陈宴清看着她点头,“所以我们要把她找回来。” 他擦干吟柔的眼泪,“去休息,睡觉,这里有我。” “小柔,小柔!”宋择安急撑起上身挣扎,“你别听他的,他是要害我,陈家人的话有什么可信的!你忘了他们怎么对你的了。” “现在他们想要我死!” 药医在旁道:“阿芙蓉成瘾的人为了得到药会不择手段,你们万不能听他的话。” 吟柔颤抖着低埋下头,逼自己不去听,不去看,一步步往外走。 宋择安见状痛声大喊,“小柔,你怎么能如此没有良心!我是你哥哥啊!” 吟柔捂住耳朵逃出屋子,陈宴清合拢房门,反身阔步走回到宋择安身前,一把掐扼住他的喉咙。 他速度极快,在旁的人都惊出了汗。 陈宴清痛心看着宋择安,五指却不断收拢,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得以看出他没有收力。 濒临死亡的窒息暂时压制住了宋择安百虫钻心的痛苦,呼吸也越来越薄弱。 “公子!”青锋声音焦急。 陈宴清终于撤手,手垂在身侧,五指抽搐曲跳。 宋择安躬着腰剧烈咳嗽。 “我可以给你药,也供得了你一辈子,可你想清楚,你就要这么活着?幼时被遗失你活下来了,宋家灭顶之灾你也活下来了,现在你要毁在这药上面?” “你听到宋吟柔在哭吗?你这副鬼样子算什么兄长,你一个废人能做她兄长吗?你要怎么护她?” 宋择安身体剧烈粗喘,额头上的青筋在一下下的抽跳,双手仍在挣扎,他维持着仅剩的神识看向陈宴清。 “绑紧我。” 陈宴清双目涌出红意,“我们陪你一起扛。” …… 整整三天三夜,几乎无人阖眼。 陈宴清走出屋子,看到抱膝蹲在院中的吟柔,凝眉走过去,“不是让你休息。” “我休息过了。”吟柔极小声的解释。 陈宴清心疼的再不舍得说她,抚了抚她的脸庞,“乖。” “哥哥怎么样了,我听到里面安静了。”吟柔手指紧张的揪着他的衣袍,眸光越过他望着那间屋子。 陈宴清道:“头三天发瘾症状是最大,也最痛苦难熬的,如今三天熬过,只要他意志坚定就可以慢慢恢复。” “我那能不能去看看他。” 陈宴清点头,“去吧,他现在睡着。” 吟柔一听立刻跑过去,走到门口,又放轻动作,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摒着呼吸进去。 屋内翻倒的桌椅已经被扶起,宋择安躺在床上,看似安稳睡着,吟柔却知道他这三天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吟柔万分心疼的走上前,替他掖掖被子,又探了探他的额头,然后搬了凳坐在床边看他。 “哥哥,你一定要坚持住。”吟柔小声的说着,眼泪往下落。 “我在陈家那么幸苦都挨过来了,你不能比我没用呀。”她握住宋择安冰冷的手,“你知道我在陈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吗?我做了个梦,梦到我撑住,你找到我的时候哭得好可怜好可怜,于是我醒来就想,怎么也要等到你。” “对不起啊哥哥,我骗你了,其实我没出那人是你,我以为。”吟柔抿了抿唇,“但是你要想,如果我等不到你恢复健康,我一定也会哭得很惨很惨,你忍 心吗?” “一定不忍心吧,所以你快点好。” “不然下次给父亲母亲上坟时,我会告诉他们,你肯定怕他们知道,怕他们伤心,你要是好好的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就给你保密。” 吟柔说的累了倦了,枕着手臂靠在床沿边,眼帘一眨一眨的合拢。 宋择安睁开眼睛,就看到吟柔缩的小小的身影,自己失控发狂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愧疚一涌上心头。 他作为兄长,没能照顾好妹妹,反让她受尽惊吓。 宋择安抬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对不起,小柔。” 吟柔眼帘轻动,迷懵睁开眼睛,愣了那么一瞬才抓住脑袋上的手,腾的坐起,“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你都要告诉父亲母亲了,我能不醒吗?”宋择安声音打趣着,眼里却全是心疼和惭愧。 吟柔几乎跳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又扑到宋择安身上。 宋择安被她抱的喘不过气,皱眉道:“坐好。” 吟柔太高兴了,完全没听他说什么,宋择安咳了两下,“宋吟柔,你耳朵呢,坐好。” 吟柔听得他严肃的声音,撅了撅嘴松开手,“一醒来就训我。” 她嘴里埋怨,心里却还是担心他的,碰碰他的额头,又去检查他手上的伤口,宋择安眉头愈发拧紧,撸下被她半卷的袖子,“长大了就别总和小时似的,不知分寸。” 吟柔看他避讳的样子,睁大眼睛,“我是担心你。” “我感受到了。” 吟柔气呼呼坐回去,宋择安抿了抿唇,“这两日,吓到你了吧。” 吟柔点了头,吸了吸鼻子,“只要你没事就好。” “你现在都好了吗?”她不放心的问着,眼睛滴溜溜的转看在宋择安身上。 宋择安轻轻点头,钻心噬骨的痛楚已经淡去,搅乱他神志的混沌也散去,除了还有些不适需要慢慢消除,已经好很多。 屋门被推开,宋择安应声看过去,陈宴清跨过门槛,巡看过正说话的兄妹俩,最后将目光落在宋择安脸上,“醒了,感觉如何?” 宋择安沉默良久,对吟柔道:“我饿了,去帮我拿些吃的吧。” 吟柔这会儿脑中清明着,想起离开陈府时,哥哥怒不可遏的样子,心绪不宁的朝着陈宴清的方向看了看,小声的“哦”一声,起身往外走。 走到陈宴清身边,细声提醒,“哥哥在生气。” 说完又怕被发现,加快脚步离开。 陈宴清低眉漾了抹笑,只要小姑娘心向着他,他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宋择安自然也看到吟柔的小动作,眉头拧的很紧,沉默许久,他才开口,“这次的事情,多谢你。” 陈宴清走过去,“你我兄弟,说这些见外了。” 宋择安没有反驳这点,“小柔在陈家的事我知道了,我过不去,也接受不了。” “她不会再回陈家,我也一样,我会带她会江宁。” 陈宴清拧眉,“你与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是陈家人。”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接受我有一个与畜生无异的父亲!我若认回陈家,我如何吟柔的父亲母亲交代!” 宋择安言辞凌厉激奋,胸口粗喘不止。 陈宴清沉吟道:“吟柔的过去,我同样心怀有愧,若可以,我希望时光可以倒退到宋家出事前,好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可事实已然造成,说这些已经于是无补,现在存在的是,吟柔心悦我,我亦心悦于她。” “她哪里懂什么心悦与否,她是为了活命!”宋择安怒极直指向陈宴清,“而你呢?你年长她,比她懂得多,更知道她在陈家的艰难,便不该放任这样荒唐的事发生。” “你有心护她有千百种方法,而不是让她顶着那畜生妾室的名头,与她私相授受。” “情难自控,是我的错,没有第一时间认识道自己的不妥,更是我的错。” 陈宴清的坦荡承认,让宋择安哑口无言。 作为兄长,他待自己可以说是没得说,可作为吟柔的兄长,他的话只让他无名火冒三丈高。 “总之,我会带着吟柔离开,若你真当我是你弟弟,真的心悦吟柔,就不要一错再错,让她在陈家难堪,受欺。” 兄弟对峙的紧张气氛被扣门声打破。 青锋在外道:“公子。” “进。” 青锋推门进去,刻板禀道:“老夫人请公子尽快回去。” 宋择安冷笑,“你想来也清楚,陈家没有人喜欢吟柔,陈老夫人恨不得将她扫地出门,这样的委屈,我绝不会让小柔再受一分。” 陈宴清眉心深折,从踏进西玉关到现在,一路都压着怒,“陈家的事,我会处理好。” 第62章 第062章是谁害死了陈老爷 深夜,万籁俱寂,陈老夫人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桑嬷嬷推门进来添安神的熏香,就听得她沉沉的叹气声。 “老夫人可是睡不着?” 陈老夫人半坐起身,桑嬷嬷立刻上前将人扶起,拿了个迎枕垫在她身后。 “三郎还没有回来?”陈老夫人问。 那日得知陈宴清家门也没入,就追着去找人,陈老夫人气急胸闷了多日。 桑嬷嬷宽慰道:“已经让人去送话了,想着应该就能回来。” 陈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老夫人可是担心三公子又将人接回?” 听得桑嬷嬷问话,陈老夫人摇了摇头,四郎那日的态度果决,想来不会允许宋吟柔与三郎的事,有他的阻碍,三郎总能死心。 可她心里却像是有重重心事,转眸看向桑嬷嬷,“你可觉得我做得过了?” 桑嬷嬷也难以评断,只道:“老奴知道您是一心为三公子着想,为陈家着想,可这般,只怕三公子心里不好过。” “我又如何不知道,可你让我怎么退步?且不论他人的非议,他父亲还在天上看着,气怕是都要气醒过来!”陈老夫人说得情急,人也跟着坐直,呼吸急促。 桑嬷嬷连忙替她顺气,“老夫人别动气,您忘了郎中说的,要您多修养。” 陈老夫人摆摆手,“我也睡不着,罢了,替那不孝子去给他父亲上柱香。” 桑嬷嬷劝不动,只得取了斗篷来给她披上,掺着她往家祠去。 一路上除了桑嬷嬷打着的灯笼泛着光,四周都是黑洞洞的。 走上通往祠堂方向的回廊,陈老夫人留意到祠堂内亮着灯火,心中诧异,“谁这时来祠堂。” 桑嬷嬷摇头也觉得奇怪,“会不会是乌氏来上香,可也不会深夜来啊。” 陈夫人目露犹疑,“去看看。” 走近到门口,听见有细细的哭声从里头传出,陈老夫人更是诧异。 桑嬷嬷侧耳听了听,不确定道:“怎么好像是六姨娘的声音。” 陈老夫人也听出来是柳知意,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她示意桑嬷嬷扶自己到屋子另一侧的靠窗处。 见窗子半开着,她走上前去看。 果真是柳知意,她一手抹着泪,一手托着沉重的孕肚,跪在陈老爷牌位前。 “老爷,妾身实在思念老爷,您怎么就这么走了。”柳知意双眸蓄满了泪,涟涟顺着脸庞淌落。 “妾身有了您的骨肉,也算对您有个念想,可怜您都不能看这孩子一眼。” 桑嬷嬷在陈老夫人耳畔低语,“这六姨娘倒是有心。” 陈老夫人颔首,“难为她还怀着身孕,去扶一把。” 桑嬷嬷正打算过去,却听柳知意哭得更急,哽咽着低诉,“若您还在可多好,若那日,您没有去找宋吟柔,是不是就不会被气得一病不起。” 陈老夫人在外听到这话,脸色顿变,“你在说什么?” 柳知意受惊回头,失声在喉间,“…老夫人。” 桑嬷嬷看陈老夫人情绪激动,刚想要劝,她却已经推开她走近祠堂。 “我问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知意说大爷是因为去见了宋吟柔才被气得病发身亡,这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老夫人眼中的凌厉让柳知意惊惧不已,吞吞吐吐的遮掩,“我只是胡言。” 陈老夫人怒喝:“还不说!” “老夫人息怒。” 柳知意大着肚子要叩首,被桑嬷嬷扶住,“六姨娘就快说吧。” 柳知意看看她,又看看陈老夫人,犹豫再三,努动着唇道:“是老爷设宴那日。” “那天九姨娘闯进来,宋姑娘身上被泼了酒,我就想陪着她去换衣裳,后来她让我先回来宴上,自己却迟迟不来,老爷挂心 她,就让我陪着去看,结果宋姑娘已经不在那屋内,寻到住处也不在,伺候的丫鬟说是在十方堂抄经。” 陈老夫人听到这里嘴角已经沉的厉害,早前三郎就把宋吟柔安排在十方堂,那时她还没有多想,如今看来两人是不是早就有了瓜葛? “接着说!” 柳知意眸光一闪,“之后我想同去,老爷让我先回去,自己去了十方堂,我就独自回了宴上,那时三公子也不在,之后,之后。” : 柳知意咬紧唇,顾不得大着肚子,低腰磕头,“妾身只知道这些,老爷去十方堂见没见到宋姑娘,妾身实在不知。” 桑嬷嬷在旁惊的忘了去扶她,陈老夫人更是被震惊的后退了一步。 之后发生了什么直指向了一个答案——大爷突然病发,是因为撞破了三郎与宋吟柔。 陈老夫人难以接受,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后背撞在了供桌上,撞倒了自己儿子的牌位。 “老夫人!”桑嬷嬷惊呼上前将人扶住,“您千万消气,说不定就是巧合。” 桑嬷嬷虽然在安慰,心里却也是一片骇然。 这两件事实在无法不让人联想在一起。 况且三公子与宋姑娘的事已经是事实,也许真的发生在老爷过身前。 桑嬷嬷按着心惊,道:“老夫人还是先去歇会儿。” 陈老夫人浑身发抖,呼吸一阵阵堵在喉咙口,好半晌才勉强顺了呼吸,凌厉看着柳知意,“这话你给我憋到死,听到没有!” “是,妾一定谨记。”柳知意战战兢兢应声。 桑嬷嬷赶忙扶着陈老夫人离开祠堂,待两人走远,柳知意扶着腰直起身,一道高大的身影自供桌后的内堂走出,低腰扶起柳知意,“幸苦你了。” 柳知意低头拭了拭眼下的泪,柔柔抬眸望向面前的陈宴璘,“只要能帮到你,我怎么会幸苦。” 陈宴璘勾了个笑,轻搂她进怀里。 柳知意软着身段,眼底浮出甜蜜满足的笑意,旋即就忧心看向陈宴璘,“我看老夫人的样子,还是要维护三公子。” “谁说不是。”陈宴璘轻嗤嘲弄。 祖母一贯都是把他那个三哥当成陈家的继承人,对他则是看不起、无所谓,他被赶到庄子也没有一声过问。 陈宴璘半眯着眸,眸光阴戾。 现在她明知陈宴清可能气死老头子,她还要装不知,可真是他的好祖母! * 清早,晨曦刚拨开云层,吟柔就起了身,半推开屋子的门,探着小脸往院中张望。 青锋拉了马车等在院外,陈老夫人派人催了两次,陈宴清今日就要动身赶回去。 吟柔心里舍不得,她不知道他这次走了还会不会回来,现在不知陈老夫人不同意他们,连哥哥都不允许。 也不许她送。 看到陈宴清从宋择安住的屋子里出来,吟柔往后藏了藏身子,很快又再挪上前,一双眼睛巴巴望着院里。 看他往马车的方向走去,两边嘴角已经往下垮去。 陈宴清停在离马车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吟柔觉得奇怪,就看他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放下走来。 她搭在门上的细指攥紧,还在犹豫是出去还是掩上门,陈宴清已经走到她面前,一门之隔,她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温醇的气息。 大掌探进门缝,顺势推进,吟柔往后退了两步,让他进来。 陈宴清反手合拢门的同时,揽住她的腰带进怀里,“看了半日,也不出来。” 吟柔贴在他怀里,小声嗫嚅,“…哥哥不让。” “那现在又让我进来?”陈宴清问话的声音带着笑。 吟柔却笑不出来,万般委屈的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哑哑,“我舍不得你。” 陈宴清心都疼了,小姑娘的为难只会比他多,所承受的刁难委屈更是他体会不到的。 他用手臂箍紧她纤细的腰枝,吟柔踮起一点脚尖让自己更贴近他。 陈宴清低头贴附着她的脸庞,轻柔厮磨,“等我处理好事情,回来接你们。” 吟柔轻张了张唇,有好些话想问他,问他是不是会与陈老夫人闹翻,问他会不会很难。 其实,她也清楚,他们之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就此打住,陈老夫人话说的难听,事实就是那样。 可她舍不得也不想。 吟柔自他怀里抬起头,牢牢望着他的眼睛低语:“那我等你,我也会想办法说服哥哥。” 陈宴清想过她过会退缩,小姑娘在兄长面前总是最听话,她却说她等他。 她相信他,也为他而勇敢。 陈宴清情难自控,低头衔住她的唇,似含着至宝,轻轻的吮,难舍难分的缱绻流淌在两人中间。 绵长的一吻结束,吟柔已经红了眼眶,翕着湿润的唇轻轻喘气。 陈宴清再度啄吻过她的眼帘,“我走了。” 吟柔涩着鼻端点点头,看他拉门出去,走上马车,她忍不住追到院里,一双眼睛久久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直到彻底看不见。 第63章 第063章争执 路上没有了马车的影子,吟柔心也跟着空空落落,轻垂下眼眸发呆。 “怎么站在外头。” 宋择安的声音自后传来。 吟柔回头见宋择安不知何时拉开门,在站廊下看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 快眨了两下眼,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自然一些才小跑上前,“哥哥怎么出来了,你如今需要多休息才是。” “快快进去。” 宋择安看着她欲盖弥彰的絮叨,也没有戳穿,走近屋内。 吟柔跟在后面,悄悄舒出一口气。 宋择安虽然熬过了最难的一官,但之后的一个月,身体还是会产生不适的症状,用药医的话来说,阿芙蓉最难戒除的是心瘾。 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宋择安都会因为渴望阿芙蓉带来的畅快感觉想要再去服用。 故而在这期间,决不能让他再接触到阿芙蓉,一旦再服用,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状况还会比之前更严重。 陈宴清将药医留了下来,凡是宋择安吃饮的东西,都要经他检查过才行。 吟柔亦是十分小心,每日督促他服药外,就是陪着他聊天解闷。 有时话说到说干,连宋择安都烦她。 侧目看向捧着书念给他听的吟柔,沉默良久道:“小柔,我可以自己看。” “我知道啊。”吟柔把目光从书本移到他脸上,无辜看着他,“我这不是陪你解闷,药医说了,要多陪你,这样你才不会胡思乱想。” 宋择安无奈支着额点头,叹气声连吟柔都听见了。 她凑近问:“哥哥可是不爱听,我们聊些旁的。” 宋择安抬了抬下颌,“你说。” 吟柔咬住一点唇瓣,偏头佯作思忖,“也不知三公子现在如何了。” 她说着眼睛打转到宋择安身上,没有意外的见他变了脸色,干脆道:“他帮了我,帮了我们替父亲洗清罪名,最次也多亏了他,哥哥怎么还能怪他。” “我不怪他,也不否认他是我兄长。”宋择安默了几许,“我会感激他。” 他的话让吟柔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还有但是没有说。 果不其然,就听他道:“我也恢复的差不多,过几日我们就接着动身吧。” “哥哥!”吟柔急站起身。 宋择安面色不改,“你可以慢慢收拾起来。” 吟柔见他怎么也不松口,丧气的低下脑 袋,蔫蔫嘀咕,“我出去了。” 宋择安眼中闪过不忍,很快又恢复如常,点头,“嗯。” 吟柔离开不久,药医就端了药进来,“四公子该服药了。” “有劳。”宋择安抬手接过。 低头正要饮,想起吟柔的事,心事重重的沉叹了声,搁了药碗。 药医等在一旁,见状提醒,“四公子还需趁热服了汤药。” 宋择安手贴抚着药碗的边沿,感激的看向药医,“此番,还要多谢药医相助。” “四公子哪里的话。”药医说话带着乌兰的口音,“三公子专程去到乌兰请我过来,我自是要竭尽所能。” 宋择安含笑不语时的神态与陈宴清更加神似,他思索须臾,“我有个不情之请。” “四公子请说。” “我不日打算带妹妹离开,不知道药医能不能替我多准备几日的药材。” 药医满口答应,“当然可以。” “多谢。” 宋择安道过谢,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医看他饮下药,一笑道:“那就不打扰四公子休息了,我准备好东西给公子送来。” 宋择安同样含着笑点头。 * 吟柔见宋择安让药医准备了好些日常要服的药,足够一个月的量,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她跑进他房中时,药医正在交代他往日要注意的事宜。 宋择安拧眉不满的看向她,“怎么也不知道敲门。” 吟柔咬了咬唇,“哥哥,我们真的要走?” “不然呢。” “可你身子还没彻底恢复。” 宋择安只当看不出她眼里的焦急是为什么,“药医已经说过无妨。” 一旁的药医接话道:“确实是。” 吟柔攥紧指尖,可她答应过会等陈宴清回来,也顾不得再遮掩,对宋择安道:“我们好歹得知道三公子现在如何了,他毕竟是为了我们。” 宋择安不疾不徐,“你放心,我会请人去打听,再留信一封,让他知晓。” 吟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抿唇憋了好半晌,什么话都说不出,闷闷离开。 宋择安则看向药医问,“说起来,我今日觉得人较之前烦躁许多,心里好几回控制不住想起。” 药医则答:“这是正常现象,有时会回迁很长一段时间。” 宋择安思虑点头,“正常就好。” 与药医交谈过,宋择安去到吟柔屋外催促。 吟柔扭头看看他,不得已提起包袱往外走。 马车已经雇好等在外面。 宋择安让她先上去,“走罢。” …… 药医等两人一走,也快回到自己屋中收拾,拿了包袱推开门,院里已经等着一人。 他丢了一个极沉的钱袋到药医怀里,“公子让你先去躲一躲,别让人发现了。” * 陈宴清回到府上,已经是夜里,桑嬷嬷还在照壁下等。 看到人回来,上前正欲开口,陈宴清已经先一步开口,“祖母呢。” 没有过多的言语,压迫而来的逼人感让桑嬷嬷心道不妙。 心中有预感,这一回祖孙俩怕是要生嫌隙。 “老夫人在祠堂等您。” 陈宴清迈步就朝着祠堂的方向去。 祠堂内,陈老夫人正跪在陈家众先祖的牌位前念经,听得脚步声,缓缓睁眼道:“回来了。” 桑嬷嬷上前扶了她起身,陈老夫人转过身,看向陈宴清。 后者神色平和如素,似道家常般开口:“我记得离府前,请主母待我好好照顾四弟与吟柔。” “你是在质问我?” 陈老夫人没想他还不知悔改,上前便是质问。 “质问不敢,但想请祖母给我个解释,他们为何会离开?” 陈宴清声音里裹着的清冷疏离让陈老夫人心惊,更气怒,“四郎是意外知晓早前的事,他气性倒大,带着宋吟柔就要离开,我连拦都拦不住。” 陈宴清听罢点了点头,表情却更淡了,“意外么?” 锐利睇去的眸光连陈老夫人都感觉压迫,她稳着心神道:“泠姐儿确实太过冲动,但即便她不说,你以为纸就能包住火?” “没有祖母您的授意,陈泠雪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说。” 陈老夫人勃然怒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祖孙间的气氛登时变得紧张窒息,桑嬷嬷也是伺候老夫人多年的,在府里多少也能说上一两句话,此刻却也不敢开口。 “祖母,您可是我最尊敬的人。”陈宴清少有的流露出困惑,“您也明知道,四弟对我的重要,我亦与您说过,我心悦宋吟柔,非她不可。” 陈宴清说着似克制般阖眸,冗长吐出一口气,再度睁开眼里,眼里卷起的全是冷意,“可您却赶走了我最在意的两个人。” 陈老夫人被震的后退了一步,好一会儿才站定,“我是不要你一错再错!” 她手指着陈老爷的牌位,“如今你父亲正看着你,你难道还要错下去!” 陈宴清不带情绪的,冷冷瞥过那方牌位,眼里的漠然让陈老夫人失望至极。 “我是错了,错在太过信任祖母。” 一手养大的孙儿说出这样的话,陈老夫人只觉痛心疾首,心里更是将一切的变故怪罪到了吟柔头上。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真要为了个女人毁了自己不成!”她字字痛心。 陈宴清对她的责问不做回答,“祖母不过是怕人闲言碎语,我这便下令,府上所有下人全数更换,几房叔伯若是有置喙,那就分家。” “分家?我还没死!”陈老夫人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胸膛里粗声喘动,“疯了!你真是疯了! “祖母不是怕人闲言,现在这样您应该可以放心,但凡有闲言者,就离开陈家。” 陈老夫人拔高声音,“难道你也要把我赶出去!” “孙儿不敢。”陈宴清如此说,眼睛却紧紧直视着陈老夫人,“但若您执意要如此,孙儿也不敢污了陈家家风,不如祖母将我也一并扫地出陈家。” 桑嬷嬷再不开口也不行了,“三公子,老夫人纵然有做的不应该,她也是为您着想。” “他眼里哪还有我这个祖母!”陈老夫人指着陈宴清的手发抖, “他这是在要挟我。” 祠堂门被推开,陈宴璘自外面走进来,似是诧异的看着这一幕,“三哥怎么和祖母吵起来了?” 他走到陈老夫人身旁,搀扶着她,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祖母消消气。” 陈宴璘抬眸看向陈宴清,陈宴清却连看他都没有看他。 陈宴璘心下冷哼,口中则假模假样的劝,“可是生了什么误会?三哥该好好与祖母解释,怎么能冲撞她老人家。” 陈宴璘的一番话在这时候无疑宽慰了陈老夫人,她调息了几许,再度开口,“我当你是糊涂,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不必。”陈宴清直接了当道:“我的话不会变,只能请祖母三思。” 陈老夫人气急,陈宴璘见状责备的看向陈宴清,“三哥怎么能如此与祖母说话。” 陈宴清瞥向他,“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陈宴璘变了脸色,逐字逐句的说:“我知道三哥一直不把我当弟弟看待,可我始终敬重你是兄长,绝不会忘了这一点。” 陈老夫人本就在气头上,陈宴璘的话更是火上浇油,论轻疏,四郎虽然是他嫡亲的兄弟,但到底分别这么多年,四郎即不把陈家当自己家,亦不把自己当陈家人,五郎才是他该齐心的手足。 “你当真你以为翅膀硬了,就算你父亲不在了,那也还有我这个老太婆在!” “你不肯就此与宋吟柔划清关系,可以。”陈老夫人气急点着头,“那就将商会交出来,以后交由你五弟来掌管。” 第64章 第064章夺走陈宴清的一切 老夫人这话一出,最为大喜的莫过于陈宴璘,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祖母莫说气话。” “你也当我老糊涂?”陈老夫人不悦斥他,眼睛却看着陈宴清。 她是想要孙儿想明白关系厉害,而不是真的要逼他走,更是为了用商会留住他。 “你近来心思不定,一人打理商会确实顾及不了那么多,从今往后,就让五郎与你一起。” 陈宴清直接驳了她的话,“我不同意。” 陈老夫人一股怒气冲上心口,“我说了我还没有死,商会里的东家我会亲自去见一见,看看我说话是不是还有点用。” 陈宴清脸色已经沉到了底。 陈宴璘轻轻叹着气,“三哥,不必如此提防我,我也是想帮你,毕竟四哥现在……祖母是不是还不知道。” 陈宴清神色一凛。 陈老夫人眼珠子转向他,“我不知道什么?” 陈宴璘扬眉,“四哥他染了阿芙蓉的瘾。” 陈老夫人的脸色瞬刻就变了。 “你给我闭嘴!”陈宴清面容铁青,是少见的难看。 陈宴璘看他终于有吃瘪的一日,心里畅快,“现在只有我们俩兄弟齐心,才能让陈家长盛不衰。” 陈宴清看了他良久,缓慢点头,“我就看你是不是有 这本事。” “不会让三哥失望。” * 陈老夫人年事虽高,年轻时候无论打理后宅,还是帮扶陈老太爷的生意,都不在话下。 如今同样雷厉风行,硬生生从陈宴清手里拿了一半的权利出来。 往后凡是要送出关外的货物,货单上除了陈宴清一人的印章还不够,还要陈宴璘的同意。 书砚拿着被卡在城防的货单,气冲冲走进书房,“公子,五公子拖着迟迟不敲印,货送不出去,那头接货的只怕要有不满。” 陈宴清放下手里的账册,“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都是拖延的借口。”书砚气急败坏,咬牙冷笑,“说什么还不熟悉,怕出上回那样问题,要逐一检查。” “我看他是想等公子去求他。” “不止。”陈宴清轻笑,瞳孔凝缩,“他这样一来,商会里的东家拖不起,都要去巴结他。” “长此以往,他们都会站到五公子那派。”书砚沉声。 他担忧的看向陈宴清,“老夫人这手段也太狠了,她是要逼公子就范。” “没办法,虽说陈家与乌兰的这条商路,是由母亲与外祖家中促成,但舅公卡着这头的关口。” 书砚沉不住气了,“我们怎么办?”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陈宴清开口,心道公子该不会是要妥协? 可妥协哪头呢?商会?还是宋姑娘? 陈宴清却问了一个他没有想过的名字—— “柳知意近来如何?” “六姨娘?”书砚蹙眉回想,“应当就是在养胎。” “公子怎么想起问她?”书砚不解。 陈宴清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当初郎中对父亲的诊断?” 书砚拧紧的眉心逐渐松开,眼睛睁大,瞳孔缩紧,他想起来了。 那时他们刚从两江回来,他和公子在老爷屋外听到了郎中说的话—— 说得是老爷内里虚空又长年服用促雄风的药,故已经不能起效。 可若这样,六姨娘如何还能有孕?! 书砚干巴巴的咽着唾沫,看向陈宴清。 陈宴清不惊不疑的吐字,“是快临盆了吧。” “日子推算起来,也是有趣。”他轻笑了声,瞳眸凌厉,吩咐书砚,“盯着点。” …… 晌午十分,陈宴清从书房走出,与信步而来的陈宴璘打了个照面。 “刚要想去找三哥。”陈宴璘眯眸轻笑。 陈宴清停下脚步看他。 陈宴璘悠悠开口,“祖母她老人家将如此重任交给我,我自然不能马虎,三哥千万担待。” “你多虑了。”陈宴清说罢迈步自他身侧走过。 陈宴璘扬眉睇着他的背影,眼里是蓬勃的野心。 商会一半的权利可喂不饱他,他要将属于陈宴清东西都据为己有,包括宋吟柔。 * 一旦过了埠坳峡,就彻底离开了西玉关所能及的范围。 吟柔担心陈宴清追不上他们,一路拖延着时间,不是马车坐累了,就是头晕脑热,要停下来休息。 所幸宋择安也没有怀疑,处处依着她。 两人走了半月也没走过埠坳峡,在毗邻的镇子里已经住了好几日。 清早,宋择安叩响了吟柔的屋门,她以为是要催她动身,开门都只看了半条缝。 “哥哥有事?”吟柔隔着门缝露出半张脸,问完打了个哈欠,哝哝道:“我还没睡够。” 宋择安看着她装模作样的小动作,几不可见的摇摇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在客栈不要乱走。” 吟柔一听不是要催她走,连连点头,满口应承,“我一定不乱走。” 看着宋择安下楼,吟柔才把门掩上。 坐回到桌旁,她又恹恹趴伏下身子,有气无力的眨着眼帘。 虽然不用担心又要走,可也不知道陈宴清什么时候会来。 另一边,宋择安走出客栈,疏朗的眉宇逐渐蹙起。 像是被什么痛苦折磨着,脚步越来越快。 目光转看着长街两边的商铺,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走进了一间药材铺。 …… 宋择安回到客栈时,吟柔正坐在楼下等他,他笑着走进问,“怎么下来了?” 吟柔撅了下嘴,“自然是等你了,你怎么去那么久。” 宋择安稍垂了下目光,“我想去打听陈家的事。” 吟柔一听,身子不由得坐正,“那打听到了吗?” “没有。” 看宋择安摇头,她目光黯了黯,旋即道:“我看我们还是晚些走,起码得知道陈家如何了。” 吟柔生怕他会不同意,不想宋择安却很快点头,“也好。” 吟柔心下欣喜,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多些时间等陈宴清了。 而且哥哥看起来也是挂心的,也许等过些时日气消了,就能同意。 吟柔悄悄转着心思,唇角抿笑。 …… 翌日,宋择安又准备去外头打听情况,吟柔也想要跟去,被他蹙眉拒绝。 “你就好好在这里。”宋择安沉声道。 看吟柔轻轻撅嘴,又补充道:“若不然,我们可以马上出发。” 吟柔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抬手推他,“走走走。” * 春莺楼位于水巷,一整条巷子里都是秦楼楚馆,暮色才至,一整条巷子都亮起了彩灯,楼里穿着单薄身子曼妙的姑娘凭栏挥帕,引得男子往里入。 春莺楼则是此间最大的一间春楼,接引的龟公看到有人朝这里来,哈着腰上前,“郎君里头请。” 龟公看了眼男人的衣着气度,笑得更加灿烂,“不知郎君要着哪位姑娘?” “一间雅座,然后让此间的老鸨来见我。” 龟公愣了一下,又往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点头应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去请。” 雅间的帘子被放下不多时,又很快被挑开,宋择安看向来人,脸色跟着沉下,“是你。” 陈宴璘懒散一笑,“四哥别来无恙。” “出去。”宋择安声音凌厉。 “别啊。”陈宴璘笑眯眯走进去,掀袍往他对面的位置一座,身子懒懒后靠在凭几上,“四哥好似有什么困难。” 宋择安不做理会,陈宴璘则接着道:“一连多日,四哥将镇上的医馆都走了一遍,现在又来了这里,怕是想要的东西不够吧。” 宋择安闻言,目光骤然透出狠厉,“你跟踪我?” 陈宴璘摆手不赞同,“我是关心四哥,四哥忘了,上回你痛不欲生,还是我救了你。” 宋择安不屑冷笑,“你少装腔作势,你们陈家从根到须早都烂透了!” “四哥莫忘了,自己也是陈家人。” 宋择安咬牙,他宁愿不是。 陈宴璘看了他半晌,轻慢一笑,“四哥也别如此记仇了,我这不是来赎罪来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宋择安面前。 虽没有明说,但宋择安已然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目光聚焦在上面,一眼不错。 陈宴璘抵舌笑得更猖狂,装什么正直不屈,有这东西在手,他就不信他还拿不住他。 “这东西在大虞不流通,过了西玉关更是难找,四哥是没了法子,才来这欢场寻的吧。” 宋择安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便得异常难堪,眼里的自厌和挣扎达到了顶峰。 陈宴璘继续轻描淡写,“四哥没有门路,弄不来这东西,但是我不一样。” “我可以源源不断的给你。” 宋 择安嗤笑:“你会有这么好心?” 陈宴璘挑眉,“血浓于水,我自然看不得四哥受苦。” “你若要卖这关子,就省省吧。”宋择安起身便要走。 陈宴璘啧了声,“这么说罢,我与三哥不合,天生愿意和他作对。” “他欺你骗你,欺负宋姑娘的事,想来不用我再说。” 宋择安缄默不语,却也没有再走,坐下来,从陈宴璘手里接过盒子。 良久,看着他意味深长的开口,“源源不断。” 陈宴璘眼底划笑,“源源不断。” * 吟柔在客栈等到了夜里才见宋择安回来,上前询问,“哥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宋择安解释道:“一直打听不到陈家的消息,我就设法去寻了人去打听。” 吟柔没有怀疑的点头,宋择安拍了拍她的头,“早点去休息吧。” 吟柔听话的回到屋内,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哥哥是不是还没吃东西,打算下楼去拿些吃的。 她住在靠里的屋子,离楼梯有一些距离,此刻已经是夜深,没有其他人走动,所以吟柔一下就注意到了前面的人。 高峻的背影在昏暗的过道显得朦朦胧胧,加之又隔着距离,根本看不出是谁,吟柔却莫名感觉到熟悉。 “你…”她试探着小声启唇。 前方的男人也转过身,月影恰好从窗棂打进,落在他隽美分明的五官上。 陈宴清怔了一下,吟柔已经小跑着似蝴蝶一样扑进他怀中。 第65章 第065章让陈宴清彻底消失 “你怎么来了呀?”吟柔垫着脚,双臂勾过他的脖颈,轻细的嗓音雀跃无比。 此刻是深夜,陈家离这里路途不算近。 陈宴清揽过她的腰,嘴角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时候已经弯起了弧度,“嗯。” “来看看你。” 吟柔猜他是偷偷来的,呼吸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轻轻松开他,望向不远处宋择安的屋子,见还亮着灯,目光都变得紧张起来。 她拉住陈宴清的手,悄悄带他回去自己屋里。 陈宴清跟在她身后,垂眸望向紧攥着自己手掌的柔荑,原本压制在眼底的思念在骤然间偾张起。 吟柔拉了陈宴清进屋,又往外头瞧了瞧,确定没有被发现,才把门合上。 转过身,陈宴清跨前一步将她压在门上,铺天盖地的气息席卷过吟柔周身。 吟柔摒紧着呼吸,与他四目相对,一时间,空气都静了下来。 分不清是谁主动,两人的唇已经相贴在了一起,狂乱的交缠。 呼吸声混杂着唾液交汇的水泽声,充斥在彼此耳畔。 吟柔抵不过他的力气和吞噬般的缠吻,双唇很快被厮磨的有些疼,却舍不得推开他,她已经很久没有见他。 吟柔忍着唇畔上的细微痛感,呵喘着将唇轻张开,以供他吞吃。 陈宴清过去以为自己清心寡欲,碰上宋吟柔才知道自己有多重欲,尤其是这段时日以来,他几乎没有尽兴的去碰过她。 他一直都在克制,甚至今夜,本不打算见她……这时候的一个吻,无疑于是在刺激他。 陈宴清勾含着吟柔细腻的舌。 他吻得穷凶极恶,耳畔已经能听到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哼吟,身子也在他怀里发颤。 陈宴清手掌贴着她的腰脊游弋,长指关节绷紧着,反复想要掐握下去,最终还是按耐着躁动的祟念把人搂紧怀里。 吟柔脑中迷迷糊糊嗡鸣着,脑袋软绵绵的靠在他肩头,翕张着潋滟的唇瓣喘息。 陈宴清眼里仿佛有两股念头在撕扯挣扎,将他的眸光扯的明明暗暗。 偏头睇着吟柔被吻至嫣红肿胀的双唇,唇角还印了一点齿印。 “怎么也不躲?” 吟柔迷蒙着眸光,脸颊贴着他的肩蹭了蹭,嗓音细细柔柔,“我想你。” 陈宴清半明半暗的瞳眸霎时间卷起潮涌,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一定吃干净了她。 吟柔说不清这些天有多牵挂他,手臂环紧他的腰身,喃喃诉说,“真的很想。” 往日陈宴清还能忍耐,如今人就在怀里,还这般磨着他,再要他忍耐,简直与折磨什么区别。 陈宴清抿紧嘴角,破天荒的,无声骂了句糙话。 抚在吟柔背后的手却温柔,“我知道,我听见了。” 温醇的耳语让吟柔眷恋不已,只觉得光是被抱着还不够。 她轻轻咬唇,嘴唇是被吻得有些痛,可她还想要他贴着。 她羞于去说,蹭着他的胸膛闷闷哼气。 陈宴清被蹭的气血翻涌,他清楚若再继续下去,自己未必还能清醒。 粗咽下喉咙里的干渴,在吟柔脸畔啄吻了一下,“就不怕被发现了?” 吟柔轻睁开雾蒙蒙的眼眸,她怎么都忘了,陈宴清是偷偷来的,万一让哥哥发现了,一定抓了她就走。 缭乱的心绪逐渐平复,只剩不舍与担忧,“你回去后,还顺利吗?” 听得她不确定的问话,陈宴清只觉心疼,“快了。” 吟柔心里知道一定不顺利,否则他不会偷偷来。 她振作起精神点点头,眸光里却满是舍不得,“那你很快就要走吗?” 她双手揪着他的衣袍,揪得很紧。 陈宴清亦舍不得她,他日日夜夜都想将人带在身边。 “等你睡着我再走。” 他搂着吟柔到床边,让她枕着自己的膝睡。 吟柔枕在他腿上,仰着脸旁嗫嚅,“这里离西玉关赶路要不少功夫。” “我知道。”陈宴清望着她眼里明晃晃的不舍,笑挽起她鬓边的发丝,勾至她耳后,“没关系。” 吟柔咬唇挣扎了好一会儿,把脸埋进他怀里。 陈宴清始终含着笑,掌心轻抚着她的发,哄她入睡。 * 从镇子离开,陈宴清快马加鞭回到了西玉关,日头已经过半,他直接去了商会。 每隔十日,几大东家都要来此商谈商会的事宜,陈宴清到时,众人正谈到一半。 陈宴璘坐在主位之上,两旁则是其余的东家,众人看到陈宴清进来,脸色各异。 陈宴璘则蹙眉不满的看向他,“三哥莫不是才想起来今日商会有事,还是说三哥对我心有不满,所以到这时才来。” “你想多了。”陈宴清笑得淡漠,“只是有事耽搁了。” 陈宴璘点头,“那我让三哥来?” 他问着话,却没有起身的意思,陈宴清神色不变,“无妨,你我兄弟,谁坐那位置都一样。” 陈宴璘看他现在分明是见风向倒了,所以硬不起声音,他懒懒一笑,“三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其余众人纷纷接话,“就是,五公子与三公子本就是兄弟,如今二位一同经管,咱们商会的生意也能越来越好。” 陈宴璘后靠在太师椅中,挑衅的看着陈宴清。 陈宴清迎着他的目光点头,“正是。” 几个东家陆续离开,陈宴清也往商会外走,书砚跟在后面,一脸的义愤填膺,“公子,我们得想想办法。” 他正说着,看到一旁走来的茶行东家,立刻收起话。 “三公子。” 陈宴清维持着该有的风度,颔首笑道:“徐掌柜。” 徐安年叹着声,“实不相瞒,自从三公子从陈老爷手里接过商会,你经管的我一百个服气,怎么如今。” 他欲言又止,陈宴清闲闲摆手,“祖母希望我与五弟一同经管,也是希望商会能更好。” “话虽如此,可五公子行事乖张,我倒是更赞同你。” 陈宴清不置可否,“这话徐掌柜就不要说了。” 徐安年很是操心的摇头:“不是我杞人忧天,要挑拨你们兄弟,但是五公子他一直在拉拢我们,要架空你的权利,我看你还是要再做打算。” 陈宴清垂眸思忖过几许,目光扫到他脸上,“我也与徐掌柜交句心,乌兰这头现在动不了,唯有辟一条往两江的路。” 徐安年听过直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三公子放心,别人我不知道,我徐某人,一定支持你。” “有徐掌柜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宴清笑得感激。 徐安年看了看天色,“那我就不打搅三公子了。” 他错身走过,陈宴清也离开商会。 商会的二层,陈宴璘站在窗子口往下睥看着,听到推门声,懒懒问:“我三哥怎么说。” 徐安年窥了眼陈宴璘的神色,迂回道:“三公子也没有说太多,只是,约莫知道往乌兰被你拿着一半,所以打算往两江去。” “好。”陈宴璘勾唇笑得兴味,转头对徐安年道:“真是多谢徐掌柜。” 徐安年同样一笑,“五公子哪里的话。” “那我就先走了。” 陈宴璘随意回了把手,再度望向窗子外,陈宴清的马车已经走远,他悠悠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窗台。 静站在一旁的随从武福走上前问:“公子就不担心三公子真的翻盘?” “翻盘?”陈宴璘嘲弄嗤笑,“你忘了我们手里的筹码了?” 他懒懒抬着眉尾:“以往都是我的好三哥给我下套,这次也让该他尝尝满盘皆输的滋味。” “不止如此,我还要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陈宴璘眼中闪过阴冷杀意,祖母现在无非是用他来敲打三哥,拿他当棋子,难保哪天就又会把他踢开。 只有让陈宴清彻底消失,祖母才能知道陈家只能由他来撑起,他才能顺利成为陈家家主。 第66章 第066章杀意 吟柔清早起身,下到客栈大堂,瞧见哥哥与陈宴清对坐在同一张桌案,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怔站了一会儿,欣喜跑下楼。 “哥哥。” 吟柔细细的声音里溢着雀跃,眼睛也亮亮的。 直到陈宴清看向她,眼里的寂寥让她脸上的欢喜也退去。 宋择安扫看过两人,“你来得正好,与三公子道别吧。” 吟柔眸光一慌,“哥哥。” 宋择安硬着心肠道:“过几日我们就该动身了,恐怕不会再见。” 吟柔心脏骤然像空了一块。 回到江宁,也许他们真的不会再见,她只感觉一寸骨血里泛着对陈宴清的不舍。 眼波无措闪动,央求着望向宋择安,“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他。” “那你就别叫我哥哥。” 冷硬的态度让吟柔眼眸立时就红了。 陈宴清忍不住开口,“你别逼她。” 宋择安抿了下嘴角,“这与你无关。” “你们两个,谁都与我有关。” 陈宴清也冷了声音。 宋择安厌烦蹙眉,“你说这些于事无补,我承认你对我们有恩,亦不想欠你,除去小柔的事,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陈宴清低眸轻笑摇头。 “我让人打听了陈家现在的情况,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忙。” 陈宴清压紧唇线,抬眸审看向宋择安。 宋择安回视着他,“在西玉关我动弹不得,但是江宁,我可以帮你。” 吟柔看到陈宴清在思考,他在权衡,他真的接受了哥哥的提议。 眼泪顺着眼眶就淌了下来,陈宴清最先觉察她的情绪,侧目看向她,眉头拧的很紧。 吟柔低头抹了下泪,却盖不住溢出来的委屈。 “你们谈。” 她极快的转过身,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宋择安眼里同样不舍,目光看向陈宴清却又冷了下来,“你可考虑好了。” 陈宴清不是摇摆不定的人,他点头,“可以。” …… 陈宴清离开后,宋择安就上了楼,他走到吟柔住的那间屋子外,犹豫再三,推门进去。 吟柔坐在窗子边发呆,听到声音愣愣转过头,看了宋择安好一会儿,埋头呜呜的哭出声。 宋择安见她哭的肩都在抖,眼里复杂极致,走上去轻拍她的肩。 吟柔侧身避开,“你走。” 她不肯听宋择安说话,宋择安也只得先离开,“你好好休息。” 走出屋子,带上门,走廊那头出现了陈宴璘的身影。 陈宴璘听着屋内断断续续的哭声,咋舌叹气,“宋姑娘看来很伤心。” 宋择安神色凝肃,“你东西拿来了吗?” 陈宴璘挑眉颔首,示意他跟自己去一旁说话。 两人进到宋择安的屋子,陈宴璘闲适的往椅中一座,递给陈宴璘一包足够分量的阿芙蓉粉。 宋择安眸光一亮,上前去接,陈宴璘却往回一收,“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说了。” 宋择安神色表现的迫不及待也不耐烦,忽的,他似想到什么,盯看向陈宴璘,“你不是应该拦着陈宴清这么做,为什么还要来促成。” “四哥现在才问,是不是迟了点。”陈宴璘嘲笑他惺惺作态。 看宋择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陈宴璘收起鄙夷,懒懒解释,“我就是要他栽个跟头,看他一落千丈。” “四哥可别怪我心狠。”陈宴璘打量着宋择安,眼神暗含警告。 虽说他和陈宴清仇怨不小,可到底是亲兄弟。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你也别叫我四哥。” 宋择安专注力都放在他手里的纸包上,“可以给我了吧。” 陈宴璘将东西拍进他手里,“不试试么?这些可是我专程给你弄来的上品。” 宋择安抓着纸包的手曲了曲,陈宴璘眯起眼睛看他,气氛无形的凝肃。 下一瞬,他看到宋择安将手攥得更紧,似捧着千金不换的宝贝,迫不及待的拆开后,用指头拈了一些在手里。 一直看着他服下,陈宴璘才舒展开眉眼,笑得散漫悠然。 * 晌午,陈宴清坐在书房里翻看账目,陈宴璘自门槛跨步进来。 陈宴清扫了他一眼,“有事?” 陈宴璘踱步到一边坐下,“我近日查看乌兰那边的账目记载,与三哥这里似乎有点出入,倒不知是怎么回事。” 陈宴清合拢手里的账目看向他,“既然你觉得有问题,我会将历来的账目都整理好给你送去,你可以慢慢看。” 陈宴璘笑:“如此甚好。” “公子。” 书砚从屋外疾步进来,看到陈宴璘也在,收起表情请安,“见过五公子。” 陈宴璘略微颔首,“看来三哥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陈宴璘走出书房,书砚立即把门关上,又走到陈宴清身旁低声说话,“徐掌柜那边调了一批货物出来,但是怕让五公子发现,从中阻拦,估摸也怕得罪五公子,所以想直接送过埠坳峡。” 陈宴清颔首:“确实不能让他担风险,反正我手里的东西也要送出去给四弟,你就去回他,只管将货物准备好。” 书砚领了命,就赶去告知了徐安年,徐安年将人送走,走回到陈宴璘所在的雅间。 陈宴璘笑眯眯举杯,“此次多谢徐掌柜。” 徐安年手抹着额头的汗,干笑道:“五公子可万不能让三公子知道这事有我掺和,要是三公子知道我给他使绊子,我往后这日子也不好过。” 陈家两兄弟争权,苦的就是他们这批。 “徐掌柜放心。”陈宴璘满口答应,“他不会知道。” 他悠然把玩手里的茶杯,眼睛狠戾的杀意乍然涌动,毕竟,他是陈宴清的命,一个死人,还怎么会知道。 * 三日后,陈宴清便以去庄子为借口离开了陈府。 陈宴璘站在七宝楼上往下睥看着陈宴清离开的方向,“都安排好了吗?” 武福点头,“公子放心,都安排好了,这一趟,有去无回。” 陈宴璘扯开嘴角,踱步到书桌后坐下,懒怠靠近椅背中,阖眸轻哼着调子。 门扉被急促拍响,陈宴璘不耐睁开眼,武福问道:“何人?” “是我,五公子可在?” 听到是柳知意的声音,陈宴璘意兴阑珊的啧了声,示意武福去开门。 柳知意走进来,陈宴璘看向她,略带斥责道:“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常来找我。” 睇见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陈宴璘放柔了语气,“你现在还有身孕,有什么派人与我说一声就是。” 柳知意神情紧张,两只手攥的全是汗,“出事了,出事了……怎么办。” 陈宴璘皱起眉头,“怎么了?” “我方才听到,听到三公子与书砚说,让他安排人,去将全忠找出来,等他回来后,就亲自押他去见老夫人。”柳知意声音断断续续,眼里布满慌张,“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陈宴璘面色随着柳知意的话变阴沉,手被柳知意紧攥住,“要是让老夫人知道,我们就完了!” “急什么,还有我 。“陈宴璘冷声斥过她,对武福道:“去,赶在陈宴清的人到之前,把全忠处理了。” 武福立即道:“是。” 柳知意急得眼泪快掉下来,想询问又怕惹陈宴璘不喜,谨小慎微的样子让他生了不舍,“搂了人到怀中,别怕。” 有了陈宴璘的安慰,柳知意像吃了定心丸,依偎进他怀里。 到了傍晚十分,武福急匆匆赶回了来,陈宴璘一看他的神色,别知道事情有变,“怎么样?” 一旁的柳知意攥着手心站起,神色紧张。 武福低垂下头道:“我赶去时,全忠已经没有了踪迹。” 陈宴璘一把挥落了面前的茶盏,飞溅的碎瓷溅在柳知意脚边,她惊呼着后退。 “好你个陈宴清,人都要死了,还不太平。” 陈宴璘满目阴沉,牙关咬得极紧。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武福神色凝重,他们安排了杀手在埠坳峡,三公子必死无疑,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发现全忠的事,现在全忠被人带走,等于留了隐患。 就算三公子死了,带全忠走的人,也随时有可能回到陈家。 到那时候,只怕所有事情都会被挑出来。 柳知意已经急得团团转,“五公子,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你别吵。” 陈宴璘眸光狰狞,深吸了一口气,对武福道:“你继续派人找,陈宴清在外的所有宅子都不能遗漏,就是把西玉关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是!” 陈宴璘吩咐完,去看柳知意,见她流着泪怯怯站在一旁,走过去,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发,“比怕,我不会让你和腹中孩子有事。” 他吻了吻柳知意的脸,“为防着祖母知道,你需设法让她离开府上,只说,想为腹中孩儿祈福,也为父亲上香。” 柳知意平稳下呼吸点头。 * 瑞福苑里,陈老夫人自陈宴清离开后,就没精打采的靠在罗汉床上休息。 “你说,三郎何时才能知道厉害,肯想明白?” 桑嬷嬷听得陈老夫人问话,安慰道:“您总要给三公子想明白时间。” “唉。”陈老夫人重重叹气,“能想明白才好。” 屋外丫头通传的声音响起,“老夫人,六姨娘求见。” 陈老夫人睁开眼,让桑嬷嬷扶自己做起,“让她进来。” 门被推开,柳知意扶着孕肚进来,“妾身见过老夫人。” “你怎么来了?”陈老夫人让桑嬷嬷去搬凳子,“坐吧。” “谢老夫人。” 柳知意走过去坐下,抬起一张憔悴的脸。 陈老夫人见状问:“脸色怎么如此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只是做了个梦,心里不踏实。”柳知意咬着唇,眼里残留着余悸。 陈老夫人看出她是有话说,“梦到什么了?” “妾身梦见老爷托梦予我,说是长明灯熄了,要我去给他续上灯油。”柳知意说着,美目里蓄上眼泪,“妾身想请老夫人首肯,让妾身去为老爷添灯油上香,同时也为腹中的孩子求个平安。” 提及死去的儿子,陈老夫人心里一阵怅然,他托梦说长明灯熄,可是在为自己儿子与妾室有首尾而不能瞑目。 “我与你同去。”陈老夫人道。 就当是她待三郎去给他父亲赔个罪。 陈老夫人当机立断,命桑嬷嬷去安排车马,桑嬷嬷领命走出瑞福苑。 陈宴璘迎面走来,“嬷嬷这是要去哪里?” “五公子。”桑嬷嬷低了低头,解释道:“老夫人想去庙里上香,让我准备车马。” 陈宴璘一笑,“这些小事,我去安排就行,桑嬷嬷自去照顾祖母吧。” 桑嬷嬷也没有多做犹豫,“如此,就有劳五公子了。” “嬷嬷何须客气。” 陈宴璘仪态彬彬的目送桑嬷嬷的离开,旋即叫来武福,“你去安排。” 武福凛着眸光,点头往外走。 * 转过天,陈老夫人就与柳知意一同乘上马车往寺庙去。 武福去到陈宴璘那里禀报,他点点头,问:“还没找到全忠?” 武福摇头,“还未。” 他已经快将西玉关翻了个遍,也不知道三公子将人藏去了哪里。 陈宴璘没有征兆的笑了声,笑意里布满凛冽,“当真是要逼我不可。” 他兀自说着点点头,“你去吩咐送祖母的车夫,让马车走慢点,不急。” 武福不明就里,只知道照做一定没错。 “我这就去吩咐。” 陈宴璘叫住他,“陈宴清那里有消息来了,立刻告诉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正文完】 第67章 第067章尘埃落定 临近秋日,天暗的也快,似乎转眼就来到的傍晚。 听得敲门声,吟柔起身走过去来开门,宋择安站在外面。 吟柔隔着半开的门看他,没有叫哥哥,也不做声,冷冷淡淡的样子让宋择安心里也不好受。 沉默须臾,开口道:“该动身了。” 宋择安还怕她会不情愿,不想她点了下头,就回到屋里拿行囊,也不问为什么夜里赶路。 吟柔提着一小个包袱,走出门看向还站在不动的宋择安,“不走吗?” 宋择安去接她手里的包袱,被她避开。 宋择安空握了握手,“走罢。” 马车已经等在客栈外,两人坐下马车,随着车夫的一声“叱”,车轮滚滚往前行去。 马车一路在夜色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到了那里,吟柔推开车轩,四周都是一片漆黑景象。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不定是去往埠坳峡的方向,因为不会有如此平坦的路。 她按下心里的猜忌,放下车轩。 “停下吧。”宋择安突然开口。 车夫拉停了马车,吟柔不解看向他。 宋择安道:“我去前面看看路,说不定今夜赶不到镇上,你在这里等我。” 吟柔不疑有他,轻轻点头,在宋择安下马车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心。” 宋择安回头笑看着她,点头。 * 另一边,陈老夫人和柳知意还在马车上。 原本早就该到了,因为路上柳知意总说觉得心悸,一会儿又觉得腹中不适,陈老夫人担心她动了胎气,故而一路走走停停,就这么耽搁到了深夜。 马车行在林子里,一道重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高大的马匹拉停在马车前。 陈老夫人蹙起眉,这时候会是谁来追他们? 所幸马车很快说了话,“见过五公子。” 陈老夫人撩开车帘,看向骑马挡在他们前头的陈宴璘问:“你怎么来了?” 陈宴璘背对着月光,月色下的身影模糊不明,他跃下马,一步步走上前,“我得到一个消息,所以赶来告诉祖母。”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陈老 夫人不解。 陈宴璘已经走到马车旁,笑着伸手去扶陈老夫人,“祖母听了就知道了。” “你说。”陈老夫人一边说着,弯腰往车外走。 “三哥死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砸出惊天巨雷。 陈老夫人怔了半晌,猛然抬头,“你胡说什么!” 她这才看到,陈宴璘还在笑,笑容残酷阴冷,她心直直坠着往下沉。 “我就知道,这对祖母来说是天大的事。”陈宴璘摇着头,不住叹气。 “从来都是这样,你把三哥当陈家的接班人,对我则是瞧不起,就连让我经管商会,也是为了刺激三哥。” 陈老夫人瞳孔遽缩,冷意遍布周身,身子不断发着抖,一把甩开他的手,怒极而泣,“你做了什么!” 陈宴璘睇着自己被甩开了手,杀意逐渐浮上眉眼,“祖母别急啊。” “你这么关心三哥,我送你去见他。” “其实我也不想如此,谁叫三哥死了死了,还要给我下套。”陈宴璘摊了摊手,“算了,只能这样。” 陈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孽障,你这孽障!” 她抖着声唤:“来人!” 一旁随行的护卫,却一个都不动。 陈老夫人犹如当头一棒,他们离府是陈宴璘安排的,这些人,都是听命于他的! 陈宴璘偏头而笑,“马车失控,祖母意外坠马而亡,这个说法,应该没问题。” 他走上前,就要去扯陈老夫人,桑嬷嬷自旁扑上前,“老夫人小心!” 陈宴璘不耐的蹙眉,挥手轻而易举的就将桑嬷嬷掼摔在地。 陈老夫人满目惊恐,想要去拉桑嬷嬷,陈宴璘却已经朝她抓来。 千钧一发至极,陈宴璘突然定住动作,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 陈老夫人踉跄后退,目光惊惧望出去,陈宴璘的腿上赫然钉着一支冷箭! 紧接着,又是“嗖”的一声破空声,另一支箭刺中陈宴璘的肩头,高大的身体连退数步。 钻心的痛袭来,陈宴璘粗喘着歪着半边身体,凝缩着眼眸抬眸四下巡看。 武福见有变故,立刻召集护卫,“保护公子!” “谁!”陈宴璘冲着漆黑的林子暴怒喝道,“给我滚出来!” “嗖——” 又是一箭。 箭矢在逼近的瞬间被武福挥剑斩下。 同时也发现了暗中之人的藏身处,挥手命几个护卫上前抓人,打斗声霎时响彻林间。 陈老夫人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转身去扶柳知意,“快,随我走!” 柳知意苍白着脸,骤然回神,随着陈老夫人下了马车,两人扶起桑嬷嬷,躲到一旁。 黑暗中,数名侍卫皆被打翻在地,宋择安与青锋从暗中走出。 “是你!”陈宴璘大惊,咬牙切齿的胁迫,“你是不想要那药了是不是!” 宋择安面容冷峻,“我要你死!” 他拉起长弓,凌厉的剑锋直指向陈宴璘,在得知陈宴璘对小柔做的事后,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他。 长指捏紧箭羽,弓弦绷紧。 “放下箭!”柳知意尖细惊骇的尖声响起。 宋择安侧目看过去,柳知意手握着匕首刺在陈老夫人颈边,桑嬷嬷已经流血倒在地方。 “放了五公子,放我们走!”柳知意手发着抖,眼睛里是豁出去的不管不顾。 陈老夫人转头盯着她,终于领悟过来,“你,你们!” 柳知意把匕首又刺进几分,“快让他们放人!”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鲜血从陈老夫人脖子里流出,宋择安沉凝的眸色骤变,林子里一个娇小的身影快跑过来。 吟柔冲上前,朝着柳知意的后背用力推去,柳知意被一把推倒在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柳知意扶着肚子,痛苦哭喊,竭力朝着陈宴璘伸出手臂,“救我,五公子…孩子…” 吟柔看着她腿下淌出的血迹,两只手不住发抖,胃仿佛被搅在了一起。 等反应过来,拉着陈老夫人避开,“老夫人没事吧?” 陈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扑上来救她的人会是宋吟柔,看着她惊慌不定的眸光,久久说不出话,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小柔!” 宋择安忽然的一声惊喝,吟柔看到陈宴璘折断了身上的箭身,满脸阴鸷的朝她逼近过来。 她扶着陈老夫人迭步快退,背脊撞进一堵宽阔的胸膛,腰随之被揽紧。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 陈宴清搂住吟柔的同时,抬起一脚猛力踢在陈宴璘的心窝,鲜血噗的从口中喷出。 “三郎!” 陈老夫人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陈宴清激动万分,语无伦次,“太好了…太好了……” 陈宴璘被踢飞摔在地上,口中含着血水,冷笑盯着陈宴清,“不愧是三哥啊,到头来还是我被你下了套。” 宋择安出现的那刻,他就猜到了一切都是局,只是他想不明白一点,“我明明看你阿芙蓉瘾又犯。” “错了一次,我岂能再错第二次。” 药医不对劲,他当时就看了出来,还有那药里掺着的阿芙蓉,那个气味已经刻进他骨髓,他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只是他把药咽在喉间,没有吞下,药医一走,就吐了出来。 “可那天我看着你吃下!” 陈宴清打断他,“你能用百金收买药医,我就能用千金买通别人给你假的阿芙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陈宴璘点着头,笑得可怖狰狞。 他竟然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宋择安早就没有了耐心,拉紧长弓,对准他的心口。 “四弟。”陈宴清轻声阻止,“死,也要等他把罪表明了。” 宋择安按着杀意,放下手里的弓。 “带上来。”陈宴清扬声吩咐。 书砚从暗中走出,还押着不见踪迹的全忠,全忠煞白着脸看过林间的场面,扑通一声跪倒在陈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恕罪,老夫人恕罪啊!” 他砰砰磕头,额头上很快全是鲜血。 陈老夫人已经预感到什么,咬着牙命令,“说明白。” “宴请那日,老爷去到五公子房中,撞破了他与六姨娘苟合,一怒之下,才气急攻心!” 陈老夫人连连后退,险些气急晕厥,吟柔急忙扶住她。 陈宴清又命书砚,“请林郎中。” 林郎中低着头走上前,“老朽曾为陈老爷诊断过,陈老爷内里耗空,已经不能行人事,推算六姨娘的肚子,孩子,决计不会是陈老爷的。” 陈老夫人头脑晕眩,步子踉跄着往后倒去,吟柔急忙扶住她。 陈老夫人勉强站定,深深呼吸,痛心疾首的看着陈宴璘,“马车失控翻倒,你与柳知意为救我而遇险,这是祖母给你的最后体面。” “祖母!”陈宴璘声嘶力竭。 陈老夫人闭紧眼,“回府。” * 噩耗传到陈家,陈府众人乱作一团,乌氏伤心过度直接昏死了过去,醒来人已经疯疯癫癫。 而陈宴璘的丧事办得更是匆忙,下葬这日,陈老夫人甚至没有去。 下葬仪式结束,陈宴清回到府上,丫鬟找到他。 “三公子,老夫人请您过去。” 陈宴清颔首,去了瑞福苑。 陈老夫人靠在罗汉床上,面容一夜间她苍老了许多,鬓边尽是白发。 “祖母。” 陈宴清唤了声。 陈老夫人虚弱疲惫的睁开眼,“你还肯叫我祖母。” 陈宴清道:“您永远是我祖母。” 陈老夫人眼眶含泪,心里知道,自己与孙儿已经生分,祖孙情意也有了嫌隙,“我想过了,明日就动身,去庙里清修,陈家交给你我很放心。” “祖母心意已决,孙儿就不劝了。” 陈老夫人点点头,“等你与宋姑娘办亲事,就来告诉我。” 陈宴清难得有了微笑,“会的。” * 给陈老夫人送行那日,吟柔也去了,她站在略远的位置,却看到陈老夫人挥退了伺候的人,朝她走过来。 “老夫人。” 吟柔轻唤了声。 陈老夫人看了她良久,亏欠的叹了声,“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吟柔抬起眼眸,陈老夫人目光里略带着湿意,还有浓浓的悔疚,“你是个顶好姑娘,一切都是我们错了。” 吟柔看着她苍老许多的面容,心里酸了酸,“老夫人一路平安。” 陈老夫人缓缓点了点头,坐上马车,下令出发。 众人也散去,陈宴清走到她身边,看她眼眶泛着红,“祖母与你说什么了 ?” 吟柔摇摇头,“老夫人说我是个好姑娘。” 她想她原来是存着委屈与怨怼的,可听老夫人那样说,她心里长久以来的自卑似乎就不存在了。 陈宴清心疼看着她,眼中的柔情难抑,“你本来就是最好的。” 吟柔探眸望着行远的马车,心又软了几分,“其实老夫人年岁那么大了,舟车折腾,也幸苦。” 陈宴清不置可否,他不希望小姑娘将来在府上再有委屈和不自在,既然祖母有心去寺里清修,他也不会阻拦。 只不过,小姑娘比他想的还要善良美好。 “祖母说了,待我们订下亲事,就给她送信过去。” 吟柔听得他的话,面颊有一些些泛红,旋即扭头看他,无辜反问:“什么亲事?” 陈宴清不语看她,吟柔当着他的面摆起指头,“你故意瞒我,骗我,要我担心,这事我可还记得。” 陈宴清迎着她睁圆质问的眼眸,“事出紧要,我与四弟也是不得已为之,而且你不是猜到了?” “要是我没有猜到,岂不是要伤心死。” 说起这个,吟柔更气了,瞪着陈宴清像炸了毛的小猫。 两个人都瞒着她,好在她还存了个心,哥哥即便再生气,也不会半点不顾她的心意,还有陈宴清,他有哪里是三两句话就肯罢休的主。 “都是我的错。”陈宴清笑看着她,好声好气的哄。 吟柔哼了声,转过身不看他。 陈宴清走近她身后问:“要怎么才原谅我。” 他不是和哥哥串通一气吗,吟柔转了转眼眸,“你要是能说服哥哥,我就原谅你咯。” 只听空气里逸了声轻且无奈的叹。 吟柔娇俏抿起嘴角,羽睫在光影下轻扇,乌眸里笑意流转。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